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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 2009-11-22 07:13

重返人間 BY FOX

第01章  
    我畢業的時候,第一次從老師陰沉的臉上看到真心欣喜和愉快,「費邇卡,祝你一帆風順。」他笑著說。我也笑,我知道我們心裡慶幸的都是同一件事。  
    --終於擺脫這個傢伙了!  
    ***  
    看著面前的骷髏顫顫悠悠地站起來,我露出一個不明顯的笑容,又一個成品誕生了。這大概是唯一讓我露出點表情的事情了,旁邊的凱洛斯露出畏懼與厭惡的神情看著我,我知道他怕我,討厭我,卻又不得不服從我,他心裡一定連祖宗八代都罵遍了那個派他來服待我的雇兵團長了吧。  
    這對我並無所謂,在穿上灰袍時我便已經放棄了與人之間正常的交流,那些做為我法術的代價是值得的。  
    我的職業是死靈法師,區別於黑袍法師的死灰色,是大陸所有人夢魘的一個顏色。  
    我用細瘦的手指拿起一罐灰色粉末,細細地倒進另一罐濃重的血水裡,紅得發黑,卻又艷的怵目,中間不斷翻出詭異的血花,彷彿可以聽到無數魂靈在地獄煎鍋裡的號叫。凱洛斯露出更加懼怕是厭惡的表情,他是個很俊美的年輕人,有一個鮮活的靈魂。我抬頭看他一眼,他不禁後退兩步,碰到後面的桌子,把他嚇了一跳。可憐的傢伙,我猜他看到了我眼中的渴望,把他的靈魂當成某種施法用材時的渴望。  
    死靈在血紅的罐子裡不停翻騰與號叫,我拿起罐子,小心地抹了一抹血色在顫動的骷髏上,在我的手下,它是最乖巧聽話的孩子。  
    骷髏黑洞洞的頭骨裡發出詭異的號叫,彷彿無數的靈魂在他口中被生生嚼爛。一絲絲鮮血開始慢慢從它白生生的牙齒間滲出,流淌在白森的肋骨上。兩瑩鬼火般的綠光從它的眼中冒出,彷彿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索命鬼,冰冷地,幽幽地看著眼前的生命。我的孩子,我把你塑造得更加強大,無數的死靈將在你身上帶著從地獄而來的痛苦哀號返回世間,殺盡一切有鮮活生命的生物。  
    「成功了。」我慢慢站起身,把罐子遞到那個年輕人手中,「把這個帶去給你們的團長吧。」  
    他好像徒手抓一隻劇毒的蛇一樣接過那個罐子,盡力不觸碰到我的手。然後像被惡靈追著一樣,逃了出去。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像被燒到腳的兔子一樣竄出去,無聲地坐回原來的位置,向那個骷髏無比溫柔地開口,  
    「來吧,我的孩子,讓我好好看看你……」  
    三個月前,大陸最大的傭兵團找到了我,委託我製造鬼屍骷髏所需要和死靈血海,那是個相當困難而且邪惡的技術。收集無數遊蕩的死靈,經過無比複雜的粹煉後,使之附在骷髏上,變成殺人的厲鬼。其痛苦的力量便成為骷髏活動的動力,永無休止。  
    因為困難程度很高,他們找到了在山野澤地隱居多年的我。那時的我正醉心於收集各類死者的頭骨及上面附著的靈魂,把它們研成粉末後發酵,會生成一種奇特的物質。  
    本來並不想接下那麼麻煩的事,可是他們提出的條件讓我無法拒絕--實際上,當一把劍指著你的脖子時沒有人可以拒絕得了什麼。  
    我猜這一小罐死靈血海的威力足以激起大陸局勢又一次的改變,不過國家間的爭鬥我半點興趣也沒有。他們派了一個傻兮兮的年輕人給我打下手,雖然實際上我並不想要助手,但我確實行動不太方便。我的身體一直不太好,而且我必竟不再是年輕的小伙子了,要在三個月內收集到足夠的枯骨和死靈供法術使用太過勉強。我得承認那個凱洛斯的年輕人的確幫了我一些忙,雖然他實在不怎麼招人喜歡。  
    他在看到我工作時厭惡懼怕的眼神日益俱增。他也知道我是被他的上司用刀子強迫進行這行當的,所以自然不會對他報有好感。何況死靈法師本來就是比黑袍法師更為邪惡與喜怒無常的一群人。  
    他想得不錯,我的確沒打算放過他。不過主要原因是他有著一個非常適合與做藥引的有足夠生命力的靈魂,鮮活而有豐富的靈力,上上之材。我覺得這應該是我和他和上司達成的一個交易的默契,他們給我的小小報酬,這個年輕人的靈魂。  
    雖然因為必須有人來把我製造的東西送回去才行,我不能立即得到我要的東西,但不會要多久的……我唇邊不禁露出一絲笑意,我已經在他身上放下了一些東西,不久之後,那誘人的靈魂,就會飛到我的指尖。  
    真令人期待,我的藥,只差這一味上好的藥引。這想這是他能達到的最大價值了。  
    發生那件意外時,我完全是猝不及防。法師的睡眠總是很深沉,這是職業的需要。所以在我感到周圍空氣不正常的流動時卻為時已晚。冰冷的刀尖指著我的脖子,我看到屬於殺手的冷酷無機制的眼神。  
    我早該知道他們不會放我活命。掌握了如此危險技術的我,以政治的鬥爭裡,是不用考慮的犧牲品。那些人一向卑鄙無恥,沒有想到是我的錯。也許我真得離開人的世界太久了,忘了他們是那樣一種比腐屍蟲貪婪陰險很多的生物。在刀鋒抹過我脖子的一瞬間,我只來得及捏碎了脖間的血水晶。  
    很久以前我的老師之一給我的東西。老實說一直到現在,我成為比他出色很多的死靈法師時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他當時故作神秘地笑著告訴我那可以在關鍵時救我的命,雖然當時我覺得不太可信並且想出言反駁,不過考慮到我的人身安全我還是沒有作聲地收下了。  
    它由密閉性十分好的水晶封存,彷彿那些血紅的生物般混動的東西是自開始就長在水晶裡的一般糾結爬行。我並不想弄碎它來研究,那是因為我知道弄碎他也不會有什麼結果。甚至可能我可能真的有過奢望過它能救我一命的愚蠢想法。--那是每一個死靈法師臨終時都會留下的唯一一樣寶物,常常擁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而現在,生命倏關的那一刻,我首先想到得竟是它,也許,我還是如同當年在那個什麼也不會呆在老師身邊的學徒一樣,沒有什麼長勁吧。  
    眼前霎時迷彌起一片血紅,大片地完全遮住我的視線。鮮紅中有蛇樣的東西在扭曲著,我有些恐懼,那是會讓靈魂都立起一陣雞皮疙瘩般的陰寒,那一刻最為真切是領略到,死靈法師法力的恐怖與邪惡。  
    死靈法師的戰鬥力十分弱小,在野蠻的刀劍面前法師們有著同樣的弱點,不管他們怎麼無所事是地把自己劃分成三六九等,像群無聊的猴子。雖然如果真正想殺什麼人以我們的專業會比任何一類法師做起來都更加得心應手。一個強大的死靈法師甚至只以只憑一人之力改變大陸的局勢--必竟,骷髏和殭屍的增加是無限的不是嗎。可是真正說到明刀明槍,我們的確是相當無力的。  
    …………  
    我張開眼睛時,看到窗外破曉的亮光。  
    沒有死?這是我腦袋裡的第一個判斷,我長長舒了一口氣,真正活下來不必變成死靈值得慶幸。那墜子救了我,我想我得好好研究它的功能是什麼,以及它是怎麼在那樣糟糕的情況下救了我的命的。  
    左右看了一下,這裡並不是我的房間,看起來像個行軍時的臨時營帳,如果不是布制的外壁它簡陋得看起來會更像半獸人的巢穴,雖然那裡總有一大堆的腐肉和爛骨頭。手邊放著劍,窗戶正對著床,早晨的陽光射進來,無比刺眼。  
    被抓來了嗎?看起來並不是牢房,可是他們難道不能至少提供一個像人住的地方嗎。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胸口,墜子已經消失了。大約是完成了它的使命的關係。我有點遺憾,不能更行更深層的研究了。很難想像那個除了罵人什麼也不會的白癡老師留下的東西居然還會起到作用,我曾為了擺脫他無比興奮,現在看來他死後的餘熱是他存在的唯一用處。  
    我從床鋪上坐起,柔軟的被褥從身上滑下,我居然是睡在地上的,怪不得腰這麼疼!  
    正要起身,我愣了一下,有種……奇怪的感覺。說不上具體的不妥,就是有點不對勁。我站起身,然後,我突然定定地盯著自己的腳……  
    這不是我的腳。那是一雙更加年輕的雙足,它赤腳踩在地面上,我卻感到一陣陣冰冷!心臟的跳動在慢慢加快。  
    我緩緩抬起手,看到自己的手掌。年輕人的,修長而有些白皙,充滿著青春的活力。手掌上甚至有練劍時磨出的繭子。  
    ……我在另一個身體裡!  
    心臟因為剎那起的訝異和震驚跳動得很快,我從沒遇到過這樣詭異的事情。移魂術?腦袋裡掠過一個個可能性,發現沒有任何一個魔法符合現在的情況。  
    是那個血色墜子的原因嗎?我在腦袋裡迅速盤算著,那老頭的最後餘熱在我死時把我的靈魂移送到了另一個身體?我思考著,我實在不太清楚現在的狀況。就目前所知我似乎進入一個更為年輕的身體。  
    我四周張望哪裡有鏡子。  
    這裡亂得像老鼠洞一樣,我找了半天終於放棄,我不想自己看起來像只找不到東西的老鼠。我注意到營帳的角落放了一盆水,所幸不太髒。施了一個反映術,我盯著水中的人。  
    年輕的男子,大約有二十三到二十四歲,樣貌十分俊美,一頭金髮難以想像地燦爛,凌亂地披散在肩上。湛藍色的眼睛看起來也許讓他很受女人的歡迎。可是這個年輕人現在冷著臉,然後唇角緩慢地扯出一絲冷笑,像個從地獄裡返魂而來的殭屍。我的笑容?

無名 2009-11-22 07:14

第02章  
    我的靈魂擠佔了他的身體的話,這個身體曾有的靈魂將會永遠消失吧,我有些惋惜地想,從這年輕人的體格和身上殘餘靈力的味道來看,他有一個十分適合做藥材的靈魂。  
    水裡的人有點奇怪的面熟。我對著鏡子一般的水面陷入思考,這張帥得有點過分的臉我似乎在那裡見過,不可能,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和活人接觸過了,或者他像某個死人的臉孔?不,我想起來了……  
    適合做我新藥藥引的年輕人,他有著新鮮得讓人垂涎的靈魂,那個被派來給我打下手的傢伙,我記得他的確是一頭金髮沒錯……沒錯,就是這張臉!  
    怪不得會覺得熟悉,他們的靈力波動一模一樣!原來如此。  
    我歎息一聲,這個身體沒有半點其它靈魂的反應,看來本來穩拿得上好的靈魂沒有了。預定中我可以在三個月後確切地拿到他的靈魂,把它泡在我的罐子裡,它的新鮮時的活力足以起到激活整個罐子裡死靈凶殘的作用,殘殺以後的凶暴和戾氣可以調配出上好的藥粉。  
    我有些失望地解除了法術,站起身,思量著等一下回去我住的地方,用這多出來的人生繼續我的研究工作。突然,一道寒流掠過我的腦海,我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我拉開自己的衣襟,胸前,心臟的位置,一個小小的骷髏標記正猙獰地笑著,在肌膚下扭曲晃動。死靈法師詛咒的標記。  
    我長吸一口氣。沒錯,這是我昨天種下的標記,我用精心調製的魔藥在骷髏裡細細培植了好幾天,甚至為了保險滴入了我的血液。我把藥粉塗在罐子上,再接觸到罐子時,他便已被寒靈侵入軀體,他的靈魂,就已經握在我的手心裡了。可是,我恨恨地想,這個麻煩的詛咒,現在卻返回到了我的身上!雖然嚴格地說這並不是我的身體,但的確是我自己沒錯!  
    ……也許正是因為這種魔法的聯繫我的靈魂才被吸引到這個軀體裡來的吧,他的靈魂消失反正是早晚的事,這樣可算是便宜他,我卻是慘了,上好的藥材丟了不說,這個詛咒簡直麻煩得要死。  
    我歎了口氣,自認倒霉。我得快點回到我居住的地方調配好藥粉,解除這個咒語。不然可能就要喪命在自己的咒語下了。  
    我從衣櫃裡翻出衣服套在身上,我十分中意這個年輕的身體,矯健有力。雖然並不是很習慣。實際上我在和他一樣年輕時仍不能擁有和他同樣強健的軀體,我一直是個陰沉而不招人喜歡的法師。身體虛弱,臉色蒼白,像從地獄裡逃出來的遊魂。可是現在,我很高興我能擁有更多的時間來研究我的法術,至少會多出二十年吧。  
    門簾粗暴地一聲被揮開,引起一陣風聲。我詫異地轉過頭,門口站著一個三十多歲傭兵打扮的男人,黑色的鬍子看起來像長反了一樣向上翹著,用不耐煩地口吻招呼我道,  
    「凱洛斯,怎麼現在才起來!快點來,團長叫你過去!」  
    我遲疑一下,看到他風風火火地離去,不知道大陸第一大傭兵團團長弗卡羅叫這個年輕人去做什麼。殺我的命令想必是他下達的吧,我現在實在不想和這樣危險人物打交道。好不容易逃過一劫,我不想被他發現後再一次被殺死。但如果他發現自己的部下不聽他的指揮擅自跑去死靈法師居住的森林估計也不會做放任的舉動,現在我雖然擁有一個劍士的身體,但是我十分清楚,我手無縛雞力的事實並沒有改變。我有九成的可能被捉回到他面前。  
    我決定去看看,姑且瞞得了一時是一時,萬一暴露再隨機應變想辦法吧。  
    隨手理一理頭髮,使它看起來不那麼亂,我走到門口,掀開布簾。  
    我立刻感到一陣心煩。這是什麼鬼地方!帳篷搭建亂七八糟沒個章法,人也像麻雀一樣吵得不得了,空氣中傳來的味道說是像早餐不如說更像動物在腐爛,真不知道除了半獸人和蟑螂外怎麼能讓人類生存。  
    我討厭雜亂無章的東西,煩燥地皺著眉頭,我無可奈何地看著營帳前一個個堆起來的營帳,甚至沒有一個特別顯眼的。大概是怕引人注意吧。該往哪裡走?我像個傻瓜一樣呆看著來來往往忙碌的人,我敢說配上這個形象一定蠢透了。  
    「嗨,凱洛斯!」一個樣子粗獷的男人搭住我的肩膀,我厭惡地看他一眼,不懂規矩的年輕人。  
    「聽說團長叫你去?」他放低聲音,湊進我耳邊曖昧地說,「你提供了那個死靈法師住處的情況,看來頭兒要獎賞你了!唉,我怎麼沒分到那麼好的差事……」  
    恐怕是個災難也不一定,我在心底冷笑,他不知道這個年輕人已經無聲地消亡了。身體被邪惡的死靈法師佔據著。  
    聽到別人說著謀殺自己的事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我撥開他的手,「團長的營房在哪裡?」  
    在他的朋友群中留下疑點也沒什麼關係,反正我並沒有和他們長久相處的打算,我很快就會回到我原先居住的地方,剩下的餘生都會繼續在那裡研究法術。再也不來這群人型的半獸人呆的鬼地方了。  
    他睜大眼睛看著我,「凱洛斯,你腦袋壞掉啦!」他像只熊一樣大力搖我的腦袋,我被他搖得頭昏腦漲,差點跌倒在地上。他隨手指過去,  
    「不就在你營房旁邊嗎?」  
    我轉過頭,緊挨著我營房的地方果然有另一間營房,上面的花紋是淡黃色,並不怎麼高明的品味,和其它淡青色的帳篷有微妙的不同。我在心裡迅速盤算著怎麼躲過這次大劫,一邊向那個營帳走去。  
    彎腰走進營帳,對面一個獨眼的男人正看著我,黑色的眼罩看起來更像個海盜。戰羽傭兵團的團長,弗卡羅。黑色的長髮披散在他的肩膀上,同色的眼睛閃耀著黑暗的光芒。冷酷與桀傲的氣質顯得十分不近人情。我站定,淡淡地看著他。  
    「費邇卡已經死了,」他指指一個方向,「這是他的首籍,你可以不必晚上做惡夢了!」  
    我抬頭看著那個被暗紅色的布蒙住的東西,我的首籍?  
    他向我做了一個眼色,示意我過去看。我默不作聲地走過去,揭開暗紅的布巾,靜靜地站著,臉上沒有一絲波動。紅布下的,正是我的頭顱。乍看上去有點陌生。緊閉的雙眼,青紫的雙唇,面容因為太久不見陽光呈現一種異樣的蒼白,有著淡淡歲月爬過的痕跡,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痛苦。  
    和殺死自己的謀殺者一起觀看自己的頭顱並不是經常會有的經驗,這件事著實給我添了不少麻煩,不過因為他們的工作不徹底,也帶給了我生存的機會甚至更多的時間。  
    我面無表情地把布簾蓋上,弗卡羅向我一抬手中的酒杯,「不錯吧,一流死靈法師的腦袋,有了這個腦袋做奠基,迪庫爾的聖戰一定戰無不勝!」語尾有點嘲諷的語氣,看樣子那個國家是這次他的僱主。  
    「是的。」雖然那暗紅色的布看起來沒品味的厲害。我面無表情地說,並思量著什麼時候可以離開,可他不說我提出離開並不太合規矩。  
    「我以為你會開心,」他奇怪地看著我,不過看起來依然心情不錯,可能因為我死了的關係,死靈法師是個麻煩的對手,「你對這次行動很熱衷。」  
    我想扯出一個自然點地笑容,無奈和殭屍打交道太多以至面部肌肉僵硬,儘管明知這個身體鮮活年輕,卻怎樣也無法自由地控制面部肌肉,只好放棄。  
    「希望可以一切順利,」我把話題扯開,「看到他的人頭,的確讓人安心,死靈法師花招很多,不這樣很不讓人放心。」  
    他點點頭,「死靈法師是和亡界打交道最多的職業,誰知道他們會有什麼鬼把戲。呵呵,這次我派你執行這次任務還怕你會遇到什麼危險,現在也安心了。」  
    我在心裡冷笑,難道他以為這樣就算安全?我所知道死靈法師的法術子裡有一百種以上的法子能在死後找到罪魁禍首報仇,把他們拖下地獄。這個年輕人應該也很不願意去,而事實證明他的恐懼是正確的。  
    「你好像不太高興,怎麼了?」弗卡羅突然說,僅剩的一隻黑色眼睛看著我,帶著瞭解與殘酷的氣息,我心中有些緊張,不是我露出什麼破綻吧,還是這個身體惹過什麼麻煩?他站起身走進我。湊進我的身體,殺氣騰騰地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來歷,如果你還想著聖凱提卡蘭,我讓你死都死不成!」  
    他猛地放開我,轉身回到他的位子,「你回去吧!」  
    我並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不過值得慶幸的是無聊的會面終於結束了。  
    我走出弗卡羅的營房,對於這個年輕人和這場戰爭之間的恩怨我不想過問,他的威脅我半個字都不信。他們有什麼舊怨我管不著,現在凱洛斯的身體歸我所有,而我只想要回去研究我的法術。  
    我毫無阻礙地穿過宿營區,中間僅有幾個人同我打招呼。我沒有理他們,很快進入亡靈森林。那個頗為難聽名字是人類為它起的。因為它的陰氣很重,而且那裡是我的居所。  
    徒步走了幾公里,對以前的我一定是個不小的距離,這個身體似乎頗能勝任,只是仍會像以前一樣磕磕碰碰,對於需要身體協調性的事我一直不太擅長,走到我居住的地方時衣服已經被樹枝劃下不少口子。  
    小屋已經被弄得不成樣子,不過看樣子他們並沒有敢碰我的藥材,必竟死靈法師是大陸數一數二的危險生物,我們的藥材往往具有相當大的不安全性,而且我想他們也對死人骨頭研成的粉之類的東西也沒什麼興趣,普通法師無法使用它們。  
    門前的魔法陣沒有被動過,看樣子這個叫凱洛斯的年輕人道路指得倒是成功,我的確是離開人類太久了,忘了這個物種的特性,居然會把居然周圍的防備魔法毫無保留地告訴他。  
    打開門走進熟悉的房間,我小心從架子上取出一個翠綠的小瓶,小心把裡面的粉末灑出來倒成一個細細的圈,每個位置一絲不多一絲不少,我對自己的手指很有自信。把小瓶放回去,從旁邊拿出一個同樣大小鮮紅的瓶子,打開來,瓶子裡血般鮮紅的液體迅速浸透了綠粉以內的區域,我從櫃子裡拿了一個骷髏頭放在中間,看著一道道紅色和綠色的條紋像有生命般纏了上去。滴了幾滴自己的鮮血在頭骨上,看著它慢慢變成紅色。  
    五個小時後,我拿出頭骨,那已經變得十分酥脆,一碰便變成細細的碎片,頭骨的正中間,是一顆彷彿紅絲和綠絲抱得太緊溶合在一起一般的小小藥丸。我把它在指尖捏碎,打開衣襟,把藥丸中間白色的核心拿在指尖,念動咒語。  
    咒語非常的冗長,不過我記得十分清楚,是的,我自信不會念錯。可是,當白色的藥丸漸漸溶入我的肌膚後,我胸前的青色骷髏竟然清晰如昔。我訝異地看著依然在猙獰扭曲的標記,我不可能念錯咒語,那麼為何……  
    沒有再試一遍的必要,因為我挑不出剛才我所施用法術的任何毛病。一絲不好的預感像冰水一樣慢慢浸透了我的心臟。  
    奪魂咒有一個禁忌,僅管那是十分無趣且無聊和禁忌。施咒者不得解除自己為自己所施的奪魂咒。也就是說除非有一個死靈法師自己對自己施咒,否則它的前提將不成立。  
    而我,難道屬於自己對自己施咒的性質嗎?  
    我施咒的對象是凱洛斯,可是,雖然我擁有著凱洛斯的身體,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講,我還是我。法術默認得被施術者,和解咒者,都是我,費邇卡。  
    我絕望地坐在地上,腦袋開始思量著最後的辦法。

無名 2009-11-22 07:14

第03章  
    想要解除這個咒語只有尋找一個法術高超的死靈法師,否則我將只有三個月好活。可是我到哪裡找一個願意救人而且擁有強大法力的死靈法師呢?死靈法師數目在大陸本就非常的少,而且我們之間互相並不聯絡。死靈法師不屬於黑暗的陣營,但這並不是我們是屬於善良或中立陣營,實際上我們是比黑袍法師更為邪惡的存在。因為長期被人們鄙視和驅趕,再加上過久地與死靈得厲鬼打交道,死靈法師的性格大都憤世嫉俗。甚至不是冷酷或懷有具大負面感情的人,是難以成為優秀的死靈法師的。  
    我打量了一下房間,如果不想愚蠢地死在自己的法術下,就只有去尋找一個死靈法師幫忙解除身上的咒語。我站起身,草草收拾一下東西,決定不能坐在這裡等死。好歹也是要試一下的。我知道幾位死靈法師的住所,不過我得瞞著他們我的真實身份,如果法術默認我還是費邇卡的話,我便依然是那個九級死靈法師,絕頂的法術藥材。我可不想拿去給們練藥。  
    至於我將怎麼勸服那群瘋子幫我解除身上的咒語,這個就得留著路上慢慢想了。  
    這個身體雖然如此的年輕,可是我原先積存在身體裡的法力卻是不剩下什麼了,我無法施出和以前同樣威力的法術來。當然這些我可以憑經驗和修煉很快達到。可是靈魂卻仍被默認為是和九級法師的身體有著同樣的「藥力」,真不是一般的麻煩。  
    打點一下行裝離開自己居住了幾十年的小屋,我檢查了一下周圍和魔法陣,並沒有做什麼修改。我不希望被殺害我的知道曾有人來過這裡,那只會使我更加危險。不過這些防禦措施應該足夠對付誤闖的旅行者或魔獸之類的了。  
    我已經很久沒有接觸人類的社會了,正午的陽光照得我有些睜不開眼睛,真是的,我討厭陽光。  
    所幸這個身體體質似乎十分好,五天後,我來到了第一個城鎮。  
    卡西蘭亞是個並不算大的集鎮,不知為何有一種意外的荒涼感。人們行色匆匆,我聽到有人小聲議論,似乎是不遠處的邊境打起來了,很快就會蔓延到這裡。  
    亡靈之森處在兩國交界處,我現在是在聖凱提卡蘭的境內,他們好像和迪庫爾打了起來,大陸最大的兩個國家,可以想像這將是一場相當激烈的戰爭。  
    這對亡靈法師們可以說是個好消息,有戰爭便會有人死亡,而且大都是上好的厲鬼死靈,為我們提供了相當豐富的藥材原料。  
    找我配製藥材傭兵團似乎是迪庫爾所雇,只過了五天便正式開戰,他們的動作倒是很快。我發現我這個新身體十分好用,至少沒有了像我在當死靈法師人人喊打的窘境,人類是只看得到皮囊地生物,誰能想到這個英俊的年輕人身體裡,是一個邪惡的死靈法師的靈魂呢。  
    殊不知人死後,全是一堆白骨,只留下殘念組成的靈魂不斷地慘號著,成為調製骨粉的材料。至少對我來說,長時間與屍體和靈魂打交道,我已經無法分辨出活人的美醜。我看到的,只是他們和骨骼與靈魂做為法術藥材的一種存在而已。  
    到處可以看到搬遷的貴族和背井離鄉的百姓。可能是因為是靠近邊境的城鎮的關係吧。聖凱提卡蘭也算是個戰力強勁的大國,想不到居然毫無還手之力,只見逃竄的平民,不見任何抵抗組織。彷彿是一邊倒的情況。  
    找到一個旅館落腳後,我叫了一點東西吃,並叫老闆準備一點乾糧,看這樣子兵荒馬亂的日子要開始了,雖然會給我的旅途帶來一定的困難,卻能讓我一路搜集不少人骨和死靈。飯廳裡吃飯的旅人在小聲議論著,我倒忘了這一類地方是收集情報的去處。  
    「兩天內已經攻下了索魯城啊,迪庫爾這次好像來勢洶洶嘛!」  
    「可是聖凱提卡蘭也不是易惹之輩啊,一定會有反擊的!」  
    「你不知道,聖凱提卡蘭組織了幾次抵抗都被封殺了啊!沒救啦!」  
    「怎會會這樣,迪庫爾和我們的國力應該差不多啊!」  
    我心不在焉地地聽著,一個男子故做神秘地乾咳兩聲,壓低聲說,  
    「聽說有內幕啊!」大伙感興趣地湊過去,男子被大多人人注意,談興更濃,「我聽索魯那邊的人說,迪庫爾那邊有死靈法師的幫忙啊!」  
    周圍傳來一片驚呼,我抬起頭,雖然這件事和我並沒有什麼關係,不過現在我的確需要找到一位死靈法師。那個男人神秘地繼續道,  
    「聽說迪庫爾組織了一隊鬼屍骷髏,聽說那種東西是以無數死靈的痛苦鍛燒而成,只要把它們放到軍隊的前面,它們會像瘋狂的猛獸一相殘殺所有的生物,一隻鬼屍骷髏可以在一個小時之內消滅一個村莊啊!這麼大一隊足以改變大陸的局勢啊,聽說是一個法力高強的亡靈法師鑄造的,還有……」  
    我聽到一陣陣的吸氣聲和驚呼聲,有點失望地想,大概他說的幫忙的死靈法師就是我吧。我那一罐死靈血海這麼快就被派上了用場。只要五天的時間就進攻到這個地步,他們動作的確很快。大概有快速併吞聖凱提卡蘭的意思吧。我把面前的刀叉和盤子推開,準備回去好好睡上一覺,明天早點起來去找另一個死靈法師,國家之間的戰爭我並不感興趣。  
    真討厭在白天趕路。第二天,我有些不滿地感覺著溫暖的陽光,這些年的生活方式讓我難以適應耀眼的光芒和熱鬧的人群,夜晚的墳地和沼澤才是我生活的場所。  
    我搭了一班馬車到東邊的塞裡城,我準備造訪的第一個死靈法師在東邊,距離遠得可怕。至少對我如此。我討厭旅行和任何和運動有關的事。馬車裡大概有六七個人,看起來是普通的市民,還有一個保鏢。我並沒有很多錢雇專用的馬車,我的錢大都是在死亡的旅行者身上撿來的,可是因為住在深山裡並不太用得著,所以並沒有刻意積攢。  
    我無精打采地坐在顛簸的馬車裡,慶幸有了這個年輕的身體,若是以前的我早被晃散架了,可是我還是覺得十分不舒服,有點想吐的感覺。這也是我最討厭旅行的原因,身為死靈法師,我有和大部分法師同樣的毛病,我的體質以及運動和協調方面的神經在法師裡也是數一數二的差。  
    馬車突然一個急剎,我幾乎跌倒在地上,我摀住嘴,險些吐出來。真是糟糕的旅行!  
    「那,那是什麼!」  
    我聽到馬車伕驚恐地大喊,好像遇到了什麼極端恐怖的事,煩死了,我吃力地壓制著胃中的翻湧,馬車裡的乘客已經混亂起來,有幾個年輕人跳下了車。緊接著我又聽到一聲尖叫,一陣濃重的血腥味湧進我的鼻腔。  
    我覺得舒服了一些,剛才只顧著胃裡的難受沒有注意到,附近好像有很重的陰氣,冰颼颼地讓人發寒。在死了一個人後陰氣大剩,耳邊傳來無數死靈淒厲得號叫,太陽也失去了威力,霎時變得天昏地暗。  
    這讓我終於緩過了勁,胃裡的翻騰也好了很多,我手腳並用地爬下馬車,想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對於陰氣和死靈是我的專業,我並沒有什麼不安。馬車裡幾個女人和小孩嚇得癱倒在角落,我突然想希望馬車伕不要死掉了。  
    腳剛落地就感到一股綠色的陰風從地面刮過全身,冰冷的感覺一般情況下大概足夠讓普通人渾身僵硬,不過熟悉的工作環境卻讓我感覺很舒服,想吐的感覺基本已經沒有了。  
    在令人厭惡的旅行中遇到熟悉的事物是件讓人振奮的事,我從地上爬起來,剛才跳下馬車時跌倒了,腳上有一根筋在抽痛。  
    死靈痛苦的哀號剩得傳遍了周圍的空氣,鑽進耳朵直達腦髓,我不知道馬車裡的幾個老人和女性死了沒有。  
    我有點期待地轉過頭,我看到了什麼?  
    那是我的傑作。  
    慘綠的骷髏站在那裡,兩個黑洞冒出怵人的綠光,幽幽冷冷地看著生世,彷彿透過陰間無盡的空間。鮮紅的血肉在它的每一根骨頭上翻騰,每蠕動一個就會發出淒厲的號叫,像正在地獄的油鍋中煎炸。  
    看樣子他們把死靈血海抹到活人的身上了吧?我覺得指尖都在顫抖,我輕輕走進它,伸出手,話語中有難掩的激動,  
    「我可憐的孩子,你怎麼會在這裡,讓我看看你……」  
    大概是迷路了吧,那群笨蛋太不懂得照顧它們了!果然都是群只會打仗的莽夫,我不快地想,看看我的骷髏都弄成什麼樣子了。一點精神也沒有。這些天雖然粘溶在它身上的死靈有些增加,但是果保養得當的話,根本不會是像現在這樣削瘦無神的狀況。  
    不去幫軍隊工作正確的,我不滿地想,腳下的地變成綠色冒著泡的沼澤,死去的魂靈帶著陰森的低語在我的周圍徘徊,試圖吸取我的力量。我扯出一絲笑容,可愛的孩子,它想攻擊我。  
    雖然也算是我的作品,可是我不想放它在那裡了,給那群莽夫只會糟蹋它,而以我現在的身份又不能留下它。我從口袋裡拿出小小的骨盒,倒了一部分在手心,在心中默念著咒語,孩子,你現在沒有存在的必要了。雖然可惜,但也是沒辦法的事。  
    咒語隨著我的默念變成一個個淡透明的字符,慢慢被吸引到我手心的粉末裡。粉末慢慢變成深紅色,彷彿燒烤過的鮮血或內臟的顏色,一條極細的小蛇從粉末中探出頭來,比我的食指短一些,像根細繩一樣細小,倒更像個蟲子,身上閃耀著血紅色的光芒。它慢慢爬出我的手心,掉到地上。  
    我拍掉手裡的紅色粉末,幾秒中後,鬼屍骷髏在我面前像焦枯的樹葉一樣碎成片片發出清脆的響聲。  
    我可惜地看了它一眼,製造起來也是很費工夫的。那麼多的靈魂和枯骨經過無數的程序提煉製成的作品,現在就這樣沒有了。  
    我轉過頭,馬還在,馬車伕已經死了,我並不會趕馬車,現在的情況可以說是無計可施。我掀開馬車的布簾,準備拿我的包袱,卻意外地發現車裡的女人和小孩竟然沒死,正睜大眼睛看著我。我想大概是我放滿藥粉和咒符的包袱放在他們身邊的緣故,抵消了一部分鬼屍骷髏的法力。  
    我考慮了一下,問道,「有人會趕馬車嗎?」  
    半晌,一個年輕女子怯怯點點頭。我鬆了口氣,不管怎樣,不用走路就好。  
    「年輕人,剛才那是鬼屍骷髏吧,你竟然打敗了它!」一個老人吃驚地說,「你到底是什麼來歷?」  
    我冷冷看著他,我現在這個形象並不會讓我被懷疑,可是他突然向我跪下,「年輕人,多謝你的救命之恩,我們這輩子不會忘記的!」他感動地說,我冷淡看著他,這輩子有數的幾次被人感激。
    我扯扯唇角,「我可不是故意做這些與世界無益的事。」  
    馬車顛顛簸簸的走著,因為剛才坐在車裡幾乎吐出來的關係,我坐在了馬車前面,身邊的女子熟練地趕著馬車。吹一吹風感覺的確好一點,就是有點冷,我裹緊外套。  
    身邊的女子不時瞄著我,一臉崇拜的表情,恨不得拿上支香來拜上幾下。我直視前方不去看她,越發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他們現在已經把我當成什麼神奇人物了,這個年輕人的外形十分適合扮演英雄之類,而戰亂時代尤其需要這樣的角色,我在心中冷哼,我還是離他們遠一點比較好。我可不想做他們心目中的救世主,想著就難受。  
    塞裡城離的並不遠,兩天後我們到達了那個城市。我終於可以和他們分別,那個老人不停地在旅行時給我講一些遠古的傳說之類的,明挑暗示我是新的勇者,理由是我打敗了鬼屍骷髏,一定有神賜予的力量。廢話,我當然消滅得了它們,它們本來就是我製造出來的。  
    我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這樣好笑的事,居然會有人說被一個邪惡的死靈法師是勇者,這便是一個皮囊的用處嗎?我撓撓一頭燦爛的金髮,真是漂亮的形象。注意到一邊的少女盯著我看,我抬眼瞪她,不久前被我這樣瞪著的人沒有一人不是嚇到兩腿發軟,滿眼厭惡和恐懼。這不知道這雙湛藍雙眼有著怎樣的魅力,在對視到第三秒的時候她紅著臉跑開了。  
    我呆了三秒,大笑。  
    所有人奇怪地看著我,我坐在篝火下笑得肆無忌憚,很多年沒有笑得這樣瘋狂了。我面部肌肉僵硬的後遺症在那時不治而愈。

無名 2009-11-22 07:14

第04章  
    塞裡城是聖凱提卡蘭東邊最大的城市,這裡到處都是人類世界裡的畸形繁榮,喧鬧和混亂,讓我十分不習慣。努力擺脫了那幾個恨不得把我供起來的人,我決定先找一家便宜點的旅館住下來再說,錢必須要節儉使用,但也絕對不夠我這次的旅行費用。路上可能還要打點零工賺錢,可我不想冒這個險--且不說大陸對於死靈法師的態度比魔族還要惡劣,萬一不小心被哪個同行發現我是個無法完全施展法術的九級死靈法師,絕對是會被抓去煉藥的。  
    可是我能做什麼呢,雖然這個身體是個年輕的劍士,可是我對劍法一竅不通,我把那該死的身體協調能力和糟糕的運動神經一絲不差地帶到了這個身體。也許我可以使用當年做為法師所學的技巧,但是我身邊一點魔法藥材也沒有,只有骨粉與死靈咒符。何況以我現在過於年輕的形象做為法師實在沒有什麼說服力。  
    正思量間,前面隱隱傳來喧鬧的聲音,由遠及進。我抬起頭時,幾匹高頭大馬已衝到了面前,眼看就要撞上了。我心裡一驚,馬卻在我面前穩穩地停住了。  
    馬上是一個做士兵狀的黑髮年輕人,感覺上官階不低,一雙眼睛正吃驚地看著我。  
    我第一個反應是他認識我。那不是看陌生人的表情,而是像看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人時的震驚,或者更像一種喜悅。真是麻煩,這個身體居然能在這裡碰到熟人,不過看來他對凱洛斯並沒有惡意,倒讓我放心一點。  
    年輕人利落地下馬,看得出是經常做這類動作的人,動作利落優雅,一雙驚喜的眸子始終盯在我臉上沒離開過,他走到我面前,突然單膝跪地,  
    「王子殿下,想不到在這裡見到您!您近來可安好?」  
    我呆呆地看著他,王子?這是什麼意思?不是說我吧,這不是個普通僱傭兵的軀體嗎,怎麼會有如此麻煩的身份。  
    我看著面前跪著的一隊大呼殿下的軍人,不由後退一步,第一個反應是他們認錯人了,可是面前年輕人抬起頭,黑眸中閃耀著急切與喜悅,  
    「凱洛斯殿下,您不認識我了?我是卡菲爾啊,您以前的貼身侍衛!」  
    我一點都不知道他是誰。聽他叫的名字的確是我沒錯。我考慮一下,決定還是先走再說,這個身體的家世不關我的事,我還是趕快找到一個死靈法師解除我身上的詛咒比較重要。然後我會回到我居住的地方隱居,凱洛斯曾經是什麼國家的王子之類的,只能說是那個國家的損失了。和我沒有關係。  
    可是看他的態度,我似乎並沒有那麼容易脫身。  
    「殿下!」他一臉興奮地說,「您一定是知道聖凱提卡蘭有難,回來相助的吧!王子,我就知道您不會丟下您的國家不顧的……」  
    話語間已經聽得很明白,凱洛斯是聖凱提卡蘭的王子,因為什麼離開了國家。怪不得弗卡羅用那樣嚴重的語氣警告我呢,可是奇怪的是,如果他是聖凱提卡蘭的王子,為何加入戰羽傭兵團幫助迪庫爾對付自己的國家?我並不覺得他是臥底的身份,我的一罐死靈血海已足夠消滅至少聖凱提卡蘭大部分軍隊,他完全可以在路上毀掉它,直接殺了我。而不是把它安全送到戰羽的手裡。  
    不過我並不想在這件事上費腦筋,我正想著怎麼拒絕眼前這個年輕人,看著對面熱切的眼神,直覺那將是件很麻煩的事。雖然殺死他們並不算費力,可是他們是聖凱提卡蘭的軍人,我不想惹麻煩。  
    「殿下,看我站您站在這裡說了這麼多,請先到我們的驛管歇息吧!來人--」  
    我考慮一下,直言拒絕一定不會成功,這個王子八成是擅自離家出走,而且我不知道他們對他為敵對國家效力這件事知道多少,若是知道太多我可能就有危險了。想了一下我決定還是先和他們走,然後再慢慢考慮脫身的方法。與是我點點頭,那個年輕人站起身,向我笑著說,  
    「殿下好像變了很多呢,以前您一定不肯這麼乖的跟我回去!」  
    那是因為他看起來不像那麼好說話的人的關係。我沒有說話,我只是跟據情況做出判斷,看他們那架式也容不得我不回去。看到他們牽了一匹高頭大馬來,我臉色變了變,我上個馬車都無比費力了,何況騎馬。我考慮一下,說道,  
    「我要走著回去。」  
    黑髮年輕人愣了一下,彷彿這很不可理解,這也的確很不可理解。  
    「殿下……」  
    「你不願意就先走。」  
    他苦笑一下,  
    「好吧,」他把馬的韁繩交給一邊的士兵,「我們陪殿下走路!」  
    我看到黑眸的笑意裡有縱容和無奈,我想他大概習慣了這位任性王子的突發奇想。  
    驛館倒是十分豪華,一路上他喋喋不休地講著現在的局勢,雖然半點知道的興致都沒有,但也在耳邊掛了一些。他現在是聖凱提卡蘭某將軍的副將,為了一些邊境騷亂一直駐紮在附近,幾天前,碰巧遇上了打過來的迪庫爾。迪庫爾似乎正在進攻聖凱提卡蘭東邊的邊境,已經快攻打到不遠的卡西蘭亞城,不久就要到達塞裡了。我猜他們大概已經攻到了,怪不得我會在來塞裡的路上碰到鬼屍骷髏,想到這裡不滿滿地皺皺眉頭,那些傢伙根本就不懂得怎麼正確地使用和管理它們,簡直是暴殄天物。  
    可是到了驛館我還沒吃頓飯,他就在我前面走來走去,我想讓他停下來,可是又想不起來他叫什麼名字了,正在遲疑,這時聽到他禮貌卻透著些急切的聲音,  
    「殿下,我們等一下要趕路!」  
    我抬起頭看他,趕路?別開玩笑了!我還有自己的事呢。  
    他似乎看出我的遲疑和不滿,報歉地笑道,  
    「非常報歉殿下,迪庫爾的軍隊已經快要進攻到這裡來了,他們有一隊的鬼屍骷髏,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殿下的安全最重要,吃完這頓飯我們就離開!」  
    這樣我不是沒逃走的機會了?我想了一下,他們不會讓我輕易離開,以我的身手也沒可能敏捷地偷偷溜掉。或者我可以給他們施些法術,可是迪庫爾軍快攻到這裡了,不會找我這個「王子」的麻煩吧,我可是手無縛雞之力啊。  
    大概是看到我面無表情的樣子,他在我對面坐下開始長噓短歎,似乎想讓這位王子殿下知道事情的嚴重。  
    「殿下,您知道鬼屍骷髏是什麼嗎?」我當然知道,包括具體的製造程序。可是他並沒有看我一眼,繼續道,「它們是天下最邪惡的法術,由無數淒厲的死靈鍛造而成,死靈法師的秘法。鬼屍骷髏具有強大的力量,對大部分的魔法具有抵抗力,最可怕的是,無數被生生溶解生靈的痛苦構成骷髏行動的力量,不停循環,永無休止。它們見人就噬,並能隨著被殺之人的增加,怨恨的加重也會加重骷髏本身的力量……」  
    胡扯,誰說它人見人就噬,它們只攻擊有生命氣息的生物,身上帶上我特製的藥粉把生氣掩蓋起來就會沒事。而且它們力量的增強和怨氣有什麼關係,是因為它身上死靈所形成的場能吸收附近的靈魂,就算不殺人它們的力量也會不斷增強。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知道就會亂說!  
    「王子殿下,您不要激動,」他遞一杯果汁給我,「您噎到了!」  
    我接過果汁,如果不是噎到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抑制住對他的胡扯進行糾正的衝動,我不能允許這種錯誤的傳言,我精心製作的孩子們並不是他所說的那種貨色。  
    「你們準備怎麼辦?」  
    我問,壓制住發表論說的衝動。雖然只是隨口問來,不過的確有一點好奇。我相信我的鬼屍骷髏軍團不是那麼輕易被打敗,而與它們為敵的國家將會採取的對抗行動,即使明知沒什麼用處的抵抗行動,我也想知道。必竟是與我的產品有關聯的事。  
    他長歎一聲,「您知道,鬼屍骷髏的製造者是亡靈法師,您知道亡靈法師嗎?他們是……」  
    「我知道。」我不耐煩地打斷他,我沒空陪他浪費時間。  
    「雖然我知道這樣很不好,而王子殿下您也一定會反對,可是我國議會已經達成了一至……亡靈法師是大陸上最神秘的一群,因為工作性質和人們對他們的厭惡,他們大都隱居荒野,我們對於他們施法的原理和方式一點都不瞭解。如果我們想要對抗死靈法師,保證聖凱提卡蘭不至亡國,我們只能請另外的死靈法師幫忙!」  
    他緊張地看著我,我睜大眼睛看著他。他慌張地想要解釋,「王子殿下請您理解,這也是不已的辦法!雖然他們是邪惡的,但是我們這是為了自衛,而不是侵略別人!這是唯一保證聖凱提卡蘭不至亡國的方法……」  
    「你們到哪裡去找死靈法師?」我問,亡靈法師大都隱居山野,深居儉出,很少露面。而且大都邪惡冷酷,他們到哪裡去找一個死靈法師幫忙。而且要解決我的鬼屍骷髏,必須是個法力十分高強的法師。  
    「我們王國曾經對一個死靈法師有恩,他說如果有什麼需要的話可以去找他,但僅限與一次。殿下,您不要生氣,您之所以不知道是因為陛下他們都將這件事當做一個笑話聽,覺和我們不可能去找一個邪惡的靈法師去尋求什麼幫助的,而且那是一件邪惡禁忌的事。可是現在看來我們不得不這樣做了!」  
    我的腦袋快速地盤算著,他這麼說,就是說聖凱提卡蘭王國不久後會請到一位死靈法師對抗迪庫爾的死屍骷髏。那麼這個送上門的死靈法師當然是我的上上之選,至少不用我穿過大半個大陸去尋找了。而且我現在的身份是聖凱提卡蘭的王子,這個身份可能能給我帶來巨大的方便,至少我有理由讓那個法師幫我解除詛咒,因為我是他所幫助的國家的王子。  
    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我在心裡慶幸,決定和他同行到王宮裡去。從此以後我要小心不要被拆穿身份,盡量照著這個王子的樣子來。不過我想被發現的可能性並不大,現在這種情況老實說親自經歷的我自己都不太敢相信,何況別人。  
    我扯扯唇角,站起身,「那麼上路吧。」

無名 2009-11-22 07:15

第05章  
    身邊的年輕人詫異地看了我一眼,向我行了個禮後去外面準備了。我不知道是我乾脆同意回去的舉動讓他意外,還是我的笑容。我的笑容從來都不和善,在我還是個和他一樣的年輕人就常常被同齡人排斥,他們厭惡我永遠的面無表情和身上的屍靈味,他們對我如避蛇蠍,我只會在課業和實驗完成時露出不明顯地笑容,那在我與屍體打了過久的交道導致面部肌肉僵硬後便更少出現了。照他們所說,彷彿出現在死屍的臉上一般陰冷和邪惡。  
    不愧是宮廷的馬車,坐起來比貧民的馬車要舒服很多,裡面鋪滿了柔軟的地毯和壁毯,各種精巧的點心菜餚,可是我並沒有心情品嚐,雖然身體上感覺好了些,不會老是想吐,可是坐在顛簸的車裡我仍然很疲累,不過若是以前的身體恐怕我早已堅持不下去,果然年輕人的身體還是比較強健。  
    那個年輕人叫卡菲爾,我不耐煩地記了下來這個名字,以後會用得著。他似乎對我要求坐馬車而不騎馬感到奇怪,大約因為這位凱洛斯王子必竟曾是一位劍士的關係。我這才想起他的劍被我進死靈之森時隨手丟掉了。我可用不著那玩意兒。  
    卡菲爾有一次小小冀冀地問我我的劍到哪裡去了,我說弄丟了。幾分鐘後他拿了一把鑲滿寶石的劍送到我面前,我努力忍住心中的厭煩,如果要演一個合格的王子我得習慣這個。英俊的王子,多麼可笑!  
    與是我走到哪裡多了一個行當,這個多餘的東西可給我添了不少麻煩,重又不好拿,我完全不習慣那個形狀。不過事實上我從骨子裡就是個四體不勤的法師,這個認知跟了我太多年,以至我經常在好幾天內把它徹底忘記,直到別人提醒為止。  
    七天之後,我們到了聖凱提卡蘭的帝都,塞維拉城。這是大陸南部最大的城市,幾乎可以說是四季如春,現在正是繁花似錦,一路走來只見萬紫千紅,看著身邊卡菲爾興奮的樣子,應該是一片副美不勝收的美景吧。可惜我從很久以前就無法感覺這一切的美好,它們的鮮艷和美貌在我感覺來只是一堆既不存在怨氣亦無靈力的毫不能拿來練藥的無用物品。我唯一覺得舒服的就是越發溫暖的天氣,所以我才會從我的家鄉,遙遠的北方城市多克爾來到聖凱提卡蘭。我喜歡南邊的天氣,暖和多雨,我的腿不會在冬天疼得睡不著覺,不過我想現在我已經不用煩惱這個問題了。  
    我曾經很嚮往塞維拉城,可是身為一個人人喊打的死靈法師我是不能居住在這個繁華的大城市的,可是現在,我瞄了一眼馬車的窗外,無數人們的歡呼和鮮花的飄灑,迎接他們王子的回國。我又禁不住笑,這些天我遇到好笑的事情太多了。  
    「殿下,很久沒有看見您微笑了,果然還是家鄉更為美麗吧!」身邊的卡菲爾興奮地說,我又笑起來,他露出有點受寵若驚地表情,  
    「殿下,您應該常笑啊,您那麼英俊,一定會迷倒所有帝都的少女的!」  
    我看著他,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  
    一直到王宮我都在努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可是這個臉部神經似乎太過靈活,所以我猜一路上我都是笑得如沐春風。不過看這豪華的儀仗隊,肅穆神聖的氣氛,一本正經的軍隊,歡呼的人類在陽光下灑下的漫天花雨,只為了迎接我這個「王子」,看著他們眼裡因為看到個外表的狂熱與信賴,彷彿那是他們的救世主,實在讓人想覺得不可笑都不行。  
    我朝著一個方向揮揮手,那邊立刻響起一陣歡呼,人們興奮地跳起來揮手希望我能看到他們,我笑得腰都快直不起來了。  
    真是有號召力的外表啊,我感興趣地想,只是他們知道這個儀表堂堂的身體裡,是一個邪惡陰冷的死靈法師的靈魂,會有什麼反應呢。  
    王宮裡是個豪華乾淨優雅到的讓人得把腳放在這裡都會弄髒這裡空氣的地方,這裡就是我的「家」了。  
    國王陛下並沒有出來迎接他的兒子,卡菲爾跟我解釋說他身體不適,我看到他眼神有躲閃和尷尬,我想這對國王父子的關係恐怕不是那麼簡單,不過和我並沒有什麼關係。我只要呆在這裡等那個死靈法師來,要他幫我解除身上的詛咒,然後回去我的亡靈之森繼續我的研究和餘生就夠了。  
    我不懷疑他們會在三個月內找到他,現在已是失守的軍報頻傳,不用一個月,對方恐怕就要攻到帝都了。  
    示意卡菲爾他們的王子很累,不想再有什麼活動,便立刻來到了凱洛斯王子生前所居住的豪華套間。看樣子將被整理過,房裡擺滿了各種鮮花,我慶幸自己沒有花粉過敏,不然會被這些無用的東西害死。走了一天我也的確累得不輕,把采光良好的窗戶拉上窗簾,房內限入一片幽暗,這才是我熟悉的環境,雖然實際上我更加懷念澤地裡的寂靜陰冷,只有死靈穿梭與哀號的夜晚。  
    床頭被放好了絲綢的睡衣,拿在手中柔滑沉重,看得出是上好的布料,淡雅的白底上繡著不明顯地雅致花紋,穿在身上好像沒有一般,的確適合穿來睡覺。  
    床鋪柔軟得可以讓人全陷在裡面,我很快進入了睡眠。在我醒來時,天已經黑了,而且應該正是深夜。我愉快地起身,我喜歡在這樣漆黑的夜晚活動,那讓我覺得無比親切。我穿著睡衣離開房間,像幽靈一樣在附近轉了幾圈,搞清楚王宮複雜的地勢,免得到時走錯路。我的方向感並不是很強。在廚房找到一點吃的東西後,離天亮還有一點時間,我決定在房間裡配製我的藥粉。  
    我在我的行李上很小心地施了一個白魔法的咒符,免得被人發現,若是被發現我帶著骨粉和死靈配製的藥材,就算是他們寵愛的王子殿下可也不是好玩的事。當年法術修行時我白魔法雖然覺得最糟,但這個還是會的,為了保險又在裡面加了一道死靈法師的咒符,若是真有人動它們,希望他們對死靈法術不瞭解發現不了那是什麼。  
    不久我就聽到了有人輕聲把衣服放在我門口的聲音,快到起床的時間了。雖然很不喜歡在陽光下活動,可是現在我必須習慣這些。還好,僅限與這幾天。我決定今天暗示性地問一個卡菲爾那個死靈法師什麼時候來,這是性命攸關的事,我必須心裡有底。也許我該直接跟他們講我中了詛咒,讓他們幫我想辦法會比較輕鬆。可是我不能確保他們知道後會不會去查我怎麼中毒的事,萬一被他們發現凱洛斯為敵軍效力就糟了,到時我是解釋不清楚的。因為我完全不知道這位王子殿下這麼做的理由。  
    卡菲爾是個十分負責的年輕人,我穿戴整齊打開門時,就看到他在門口,有些意外地說,「殿下,您今天怎麼起得這麼早!」  
    我想他不會是又想做回本行當這位王子的貼身侍衛吧,這對我並不利,我想他一定對凱洛斯瞭解很多,那會加大我暴露的可能。  
    決定不理他,心裡盤算一下怎樣讓他離開這裡回去當他的副將,希望緊張的戰爭可以讓他盡快地離開。  
    王子的生活實在是很無聊,我無法拒絕他們要求在晚上為我開的歡迎舞會,敵軍都打到門口了,這個國家的人看起來還是很悠閒。  
    中飯的時候卡菲爾興奮地衝到我面前,一臉期待地看著我,  
    「殿下,我聽到一個傳聞!」  
    我頭也沒抬,並不感興趣。可是我感到他明亮地目光灼灼地盯在我身上,他開口,滿是掩不住地激動和興奮,  
    「全國都有游吟詩人在傳唱,聖凱提卡蘭的王子殿下打敗了庫迪爾的鬼屍骷髏!現在民心大振,他們說救世主誕生在聖凱提卡蘭!」  
    我抬起頭。他說的是什麼,怎麼我都不知道,救世主,說我嗎?  
    「殿下,是不是真的!您是怎麼做到的,現在全國都在傳說,一個游吟詩人說她親眼看見的!她描述的外貌跟你一模一樣!您打敗了鬼屍骷髏!她說的有著像神降下的希望的光般燦爛的金髮年輕人,他有著一雙極地的天空般最清澈的湛藍色眼睛,他溫暖的微笑能讓冰雪融化,讓死靈退卻消散……」  
    我抬手示意他停止,再聽下去我不確定我會有什麼反應。他期待地看著我,  
    「是您嗎,王子?」  
    沒錯,是我。我的確在路上讓一隻鬼屍骷髏,我一手製造的可愛孩子歸與消亡。我難以忍受它被那些愚蠢的軍隊所使用,再加上心裡還有點怨恨那個殺害我國家的原因,總之我把它收回了。  
    我慢慢把香酥的點心放到嘴裡,回想了一下,那天那些女人們的確有一個是游吟詩人打扮。也許當初解決了她更好,我怨恨地想,現在她說我是什麼,救世主?  
    「原來救他們不光無用,簡直是禍害。」我喃喃地說。  
    「殿下!」卡菲爾看到我的表情更加興奮,「是您對不對!我就知道王子您一定不是池中之物!您真了不起,現在您已經是全大陸少女的夢中情人了!」  
    我正在喝的一杯水果茶險些噴出來,他看我眼光有崇拜的光芒在閃耀。  
    「夢中情人?」我捂著肚子笑得在桌子上直不起腰來。  
    「救世主……」天哪,為什麼世界上會有這麼滑稽的一件事。我已經很多年沒有笑得這麼沒形象了。卡菲爾顯然不知道我在笑什麼,只得跟著傻笑,繼續興奮道,  
    「您也知道迪庫爾使用邪惡的鬼屍骷髏這件事導致大陸很多國家的不滿,認為那是邪惡足以毀滅人類的事物。民間有很多賢者預言到您是大陸的救世主呢!連我國大神殿的神官大人都默認了這件事,現在全國人民都沸騰了!說您會消滅死靈法師和黑袍法師的邪惡勢力,成為光明之神的代言人,正義的勇者……殿下,您笑什麼啊?」  
    我已經笑得快呼吸不過來了,只得放下手中的午餐,站起身來朝他擺擺手道,「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兒吧……哈哈哈,你先出去吧……呵呵……」  
    看到他一頭霧水地出了門,一路不停地回頭看,我抑制不住笑得更大聲。  
    我瞭解為什麼我到王宮的路人那些民眾跟瘋狂了一樣叫王子的名字,滿臉感激的淚水了,想必當時已聽地類似的傳說。我看了一邊鏡子中的年輕人,真的是相當俊美。陽光般燦爛的金髮柔軟又有些不羈地披散在肩膀上,天空般湛藍的雙眼大概足以讓人任何於他對視的少女臉紅心跳,挺秀的鼻樑線優美得不像話,下面的唇端正而帶著一絲驕傲和高貴,裁減得體的衣裳勾勒出他修長優雅的身段,聖凱提卡蘭的王子殿下,可以打敗邪惡的鬼屍骷髏的戰士,人們的救世主。  
    而這雙清澈得不像話的藍眼睛裡,透出的卻是一絲陰冷與邪惡,沒有人知道,這個俊美的身體裡,有著一個死靈法師的靈魂。

無名 2009-11-22 07:15

第06章  
    如果我想要,我當然能打敗那些由我親手製造的孩子們,我將可以輕易成為這個國家的國王,享盡榮華富貴,成為大陸的救世主,人人崇敬的對象。  
    可是我並不想。那些財富對我與糞土無異,它們不能拿來給我煉製藥粉,也不能讓我的法術研究更上層樓。我現在唯一渴望和想要的,就是回到我隱居的小屋,繼續我平靜的生活。  
    可是這個願望卻看起來那麼渺茫,我把手放在胸口,那個醜惡的骷髏標記還在那裡扭曲浮動,我甚至連性命都難以保全。那安寧平靜的生活,真的彷彿在另一個空間般,遙不可及到讓我悲傷,卻無比渴望。  
    晚飯的時候,我要參加那個麻煩的歡迎舞會,光是想就覺得頭皮發麻,偏偏又不能不去。算了為了救自己所付出的一點代價吧,強忍著厭煩情緒回到房間,我不知道這個王子以前好不好動,但我是絕對不想到處亂走的,這是我一直以來的習慣,沒事時我只願意坐下來安靜看書,不喜歡任何與運動身體有關的事。  
    王宮雖然大得有點過火,吃頓飯都要走上很遠,但裡面的藏書卻相當的豐富,我難得心情不錯地坐下來看書,可是沒坐幾分鐘,就來了幾個侍女,要求把我裝扮一下。我看著她們手裡華麗繁複的衣裳和飾物,覺得非常恐怖。世界上最容易激怒我的事莫過於在我看書或研究時打擾我,可是必竟是別人的地方,我的身份尚處危機之中,也不好發脾氣。只是冷冷命令她們離開。  
    在我還呆在另一個身體裡時,印象中我的話很少需要說第二遍而沒有被照辦,平時只消我一眼便已無需多說什麼。可是現在的情況卻顯然不是這樣,幾位侍女露出燦爛的笑容,軟語相勸,沒有任何離去的意思。見我沒有反應,幾雙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看樣子準備硬來。  
    我討厭人類在我面前聒噪,可是如果強行反抗我猜我不是她們的對手。看來我只能讓步一下,穿上這堆麻煩的東西。可是禮服十分的繁複,每個小小的飾物紐扣似乎都有什麼文章,二十分鐘後還沒穿到一半。我覺得快要被折騰死了,在這種事上浪費時間可真蠢透了!  
    「我不穿這件衣服去。」我冷冷地說,把她們推開,「去給我找一件可以在一分鐘之內穿上的衣服。」  
    她們笑著看著我,我想這身皮囊最糟的一點就是沒有什麼威懾力,看到她們又笑鬧著湊過來,纖細的手指在我身上到處亂摸,無處不在。  
    「殿下真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什麼都這麼帥!」  
    「殿下,這套衣服跟您真是太配了,不過殿下穿什麼衣服都很配啊!」  
    「是啊是啊,今天晚上您一定能成為宮中的焦點,迷倒不少美貌少女呢!」  
    我扯出一絲冷笑,淡淡地道,「你們是侍女還是妓女。」  
    動作果然停了下來,我大聲道,「卡菲爾!」  
    忠實的侍衛轉眼間出現在門口,「殿下,有什麼吩咐?」  
    「幫我換件簡單點的衣服,我不穿這件。」這是現在唯一肯聽我說話的人。他遲疑一下,看向那群一臉憤懣和委屈的侍女,我不待她們反對,毫無轉圜餘地地說,「否則我不參加舞會!」  
    命令終於收到了作用,他歎息一聲,做了個手勢,示意幾個不情願地侍女下去換件別的衣服。我長長舒了口氣,王子的權力在這個時候好像並不能派上什麼用場,反倒要我用以前習慣的惡語相加才能得到一個清靜。  
    卡菲爾笑著看著我,  
    「殿下,您以前沒有這麼討厭這些繁複地衣服啊。」  
    「我現在討厭把金子鋪在身上了。」  
    「殿下……」無奈的聲音。  
    雖然我決定盡量做得像他們國家的王子,可是我一點也不願意把時間浪費在這件事上,並不是我討厭複雜的東西,而是我無法忍受在無聊的事上花費時間。已經可以預想到晚上的舞會是怎樣的地獄了,我鬱悶地想,這裡的生活比我想像中要辛苦的多。希望一切快點結束。  
    舞會前菲爾卡有點欲言又止地看著我,臉上有些為難地神色。我猜又是他這位王子在宮廷裡什麼複雜的人際關係,我拉拉繁複的袖口,這件事激不起我半點的興趣,今天一個晚上恐怕都要浪費在和穿一件難看的外套一般無聊的事情上了,真上讓人心情糟糕。他遲疑了半天開口,  
    「殿下,陛下身體不適,今晚可能不能去了……」我沒理會他,心裡只希望快點開始快點結束。他又期期艾艾地開口,「那個,殿下……您的唐哥弗克爾斯閣下也會參加這次舞會,希望……您盡量不要和他不要在舞會上發生衝突……」  
    看來又是這位王子麻煩的人際關係之一,我心不在焉地點點頭,袖口怎麼弄都不舒服。  
    「那個……」他猶豫了半天終於開口,「殿下聽了請不要生氣,我想一次您和弗克爾斯閣下之間發生的事,您不需要那樣生氣,他說您不懂事和……別的一些令人不快的話,您不需要那麼理會它,那只會使他更加覺得自己的話理所當然而已。雖然他不喜歡您,可是您們必竟有血緣關係……還是不要每次見面都如此火藥味十足得好……上一次您和弗克爾斯閣下居然動起手來,現在仍是貴族們津津樂道的話題。……殿下,恕微臣直言,那件事您的確做得有點過了……」  
    「做這個該死的袖子的人是不是以前幫半獸人當裁縫,不瞭解人類的尺寸!」  
    我火大地說,煩燥地弄著袖口,一邊還惦記著我的骨粉發酵得怎麼樣了。終於忍不住火大起來,他聰明地閉上了嘴巴,很快,舞會的時間到了。  
    我不知道舉行舞會的地方在哪裡,不過還好宮裡的排場不錯,走到哪裡都有人帶路,不然我不知道會不會迷路。舞會十分豪華,斛杯錯盞,衣香鬢影,盡顯聖凱提卡蘭的大國氣度,戰爭中亦沒有半點損傷。而最讓我難受的是我是這裡所有人的焦點。  
    我面無表情地呆在那裡,第一次做「應酬」之類的事情,若是在以前我一定會拂袖而去,現在即使不能那麼做,我想我的態度一定算是很糟的行列。在無聊的事情浪費時間的確讓人心情不快。卡菲爾只是苦笑著並沒有說什麼,不時敷衍著「王子長途跋涉,太辛苦了」之類的話。  
    不管我怎樣冷著臉拒人與千里之外,不少女孩子們仍笑著過來打招呼。她們青春洋溢,貌美如花,每一個都精心地打扮過,看起來沒什麼區別,散發著香料和微弱的靈氣味道。她們的魂靈並沒有什麼上等的貨色,讓我一陣陣無趣。雖然我並不會抓她們來做藥,可是職業習慣讓我對她們半點興致也提不起。  
    一個穿紫色長裙的女子已經在我面前轉了至少二十圈,不停地向我露出微笑,身邊呆滿了那些叫做名媛淑女的東西,個個盛裝打扮,我在心裡冷笑,她們的苦心可是要白費了。這個人已經不再是王子,他身體裡存在的是另一個人,足以讓她們驚慌厭惡的死靈法師。  
    「殿下,」一個女子有意無意地在我身邊轉了個圈,顯示著她的身材,「您不想跳個舞嗎?」  
    我露出迷人地微笑,「你先減個二十公斤再說好嗎?」  
    卡菲爾不自然地乾咳兩聲,在舞曲開始的時候示意我可以邀人共舞,被我冷冷拒絕了。我不太會跳舞,也沒有興趣做這種無聊事。看著舞池內交錯地身影,再一次拒絕身邊女子地暗示,上一次跳舞是在我十九歲時畢業舞會上的事,久得像發生在另一個時空。我真的不再年輕,雖然擁有了一個新的年輕的軀體,可是我的心境蒼老如昔。實際上,我從二十歲以後就是這個樣子了。  
    光線暗了下來,舞池正是熱鬧,看到沒人注意我時我站起身,決室到陽台或者花園之類的地方呆一會,最好可以在舞會結束前不引人注意地離開。  
    花園裡十分安靜,巨大的噴水池周圍閃耀著魔法光的顏色,周圍的環境十分幽暗,並不容易被發現。還是這種場合更適合我一些,我鬆了口氣,準備在花園逛一下,我喜歡黑夜,那才是屬於我的空間。  
    一邊花叢的幽暗處傳來急促地喘息,大概是有人在這裡「辦事」,我扯出一絲冷笑,沒有理會。年輕人總有許多肉慾地問題要解決,那是一種讓人腦袋不清醒又十分浪費時間和精力的事情。  
    快走了幾步,又撞上一對正在親吻的戀人,我有些怨恨自己太過良好的夜視力,能看到男人的手正在那女人的裙子底下。我蹙起眉頭,現在這些年輕人為什麼會有那麼多時間在這裡做這種事情。也許他們該注意一下風化,至少不要這麼明目張膽。  
    正準備轉身離去,那個正在熱吻中的男人顯然注意到我,我聽著他用帶著一點嘲諷的語調突然開口,  
    「這不是凱洛斯王子殿下嗎?我記得今天是您的歡迎舞會,怎麼有時間跑到這裡來偷窺?」  
    看樣子對我並無善意,也許因為我撞斷了他的好事。他懷中的女子輕捶他一下,向我施了一禮,姿態優雅地跑開了。我揚聲道,  
    「後面扣子沒有扣。」  
    她驚慌地開始動作,很快不見了蹤影。真是沒有禮貌,至少應該道個謝的。  
    我睨了那男人一眼,接下他的話,「不是我偷窺,是有人在公眾場合進行限制級表演,我捧個場而已。」  
    他饒有興趣地看著我,我發覺現在的情況有點尷尬,看樣子他認識我,可是我不知道他是誰。他是個很英俊的年輕人,棕色的長髮,看不清楚眼睛的顏色,個子比我高一些,也許外表擁有足夠的魅力,和充滿力量讓人心動的靈魂。我感覺得到他的眼睛正不友善地看著我,帶著點嘲諷的味道。  
    雖然這個年輕人資質不錯,但我現在不想惹事,我還沒缺藥材缺到那個地步。我覺得我應該離開這個事非之地。但看起來他並不準備讓我走掉。我攪了他的好事,他看起來很不快。  
    果然,他開口了,  
    「好久不見啊,王子殿下,怎麼又回來了?我記得您不是說您再也不會回到這個國家,除非她被毀滅嗎?那時我真的有點以為你挺有出息呢,看來是我看錯了!」  
    我想到來舞會之前卡菲爾的交代,凱洛斯王子有一位關係不好的唐兄,聽這個語氣,也許就是他吧。  
    「怎麼了,凱洛斯,連唐哥都不認識了?」  
    果然。我朝他點點頭,  
    「你好,很高興見到你。」我用純粹地客套話說,我把他的名字忘了。把嘲諷的話嚥回去,思量著下一句就告辭,  
    「我可不這麼覺得,」他換了一個姿勢,嘲諷又警戒地看著我,冷哼一聲,「這裡沒有人,你可以放心地撲過來揍我一拳了!」他不善地笑著說,我猜凱洛斯以前幹過那樣的事。  
    「聽說你最近做了救世主,」他笑,「倒是風光啊!」  
    「比大戰之際還能在公共場和和雌性交尾的人好一點。」我有點生氣自己一直以來說話刻薄的習慣,那是更讓以前讓人們遠離我的方法。朝淡淡看他一眼,我決定不再繼續無聊的對恃了,「我還有點事,先告辭了!」  
    說完轉身就走,凱洛斯和他唐哥的關係根我完全沒什麼關係。  
    「你好像變得牙尖嘴利了……」我聽到他在身後低聲說,他應該不會發現什麼,他和凱洛斯的關係並不好,不應該太過瞭解他。可是我沒走幾步,突然一隻有力的手拉住我的手腕,我幾乎被他扯得跌倒,我看到那個人有著的是一雙非常明亮的綠色眼睛,此刻像只發現獵物的豹子一樣盯著我,  
    「你……是凱洛斯嗎?感覺上不太像……」  
    我心跳漏了一拍。這個年輕人的直覺準得怕人,他居然在幾句話裡就查覺得不對勁並懷疑起了我的身份。但我想他也僅限於感覺上的懷疑而已,現在的情況我自己都不能完美地解釋,何況完全不明所以的他。  
    我用力把手腕從他的手中扯出來,可是他抓得十分緊,弄得我手腕有些痛。  
    「放開你的手。」這個年輕人怎麼這麼野蠻。我冷冷地說,他一雙綠色的眼睛定定盯著我,好像一個獵手發現獵物一般。真是無禮的人,我十分不喜歡被這樣的眼神看,心裡開始有點冒火。  
    「讓我看看,」他的臉湊近我,帶著讓人不愉快地感興趣,「你好像真變了。」  
    「放手!!」我生氣地說,如果他繼續這樣無禮我不會客氣,他的眼神更加饒有趣味。  
    「如果我不放呢?」他皮笑肉不笑地說。  
    這算什麼意思?我皺眉,他繼續笑道,「你攪了我的好事,是不是該有什麼賠償呢?」  
    我實在沒有半點心思跟他在這裡浪費時間,一個輕佻又無趣的年輕人,我站在這裡跟他說這麼多簡直像個傻瓜。如果不是這該死的身份的話,我早讓他呆在我的骨盒裡做些更有意義的事了。  
    「你在公共場合做那些事,我以為你不介意別人的觀賞!如果你覺得你損失了什麼,那麼你該找那位小姐,而不是在這裡拉著我不放!」我繼續試圖把手抽回,越來越疼,可惡,強忍住怒氣和到了唇邊的咒語,我得壓制自己的情緒,不管我多麼討厭不友善的身體接觸。  
    「我要的賠禮不會很高……」  
    低聲甚至有些一曖昧的聲音,他的手腕猛一使力,我的背脊撞到了身後的石柱,他的身體一下子欺上來。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便感到唇上一陣溫熱,什麼溫暖濕滑的東西滑入了口中。  
    我張大眼睛。雖然我對情慾並不熱衷,但並不是說我一竅不通。他在吻我,我想他是個男性沒錯,而我也可以絕對確定自己的性別。還是我離開人世太久了,人們的習慣有什麼改變?  
    那個傢伙好像來吻得挺起勁,彷彿對待女人一樣細細吮吸與挑逗,我木無表情地等著他結束。  
    過了一會兒,他離開凱洛斯的嘴唇,細細看著我。  
    「這個就是賠禮嗎?」我冷冷地問,他愣了一下,不自覺地點點頭。我把他支在我兩側地手臂推開,「那麼我走了。」  
    真是莫名其妙。

無名 2009-11-22 07:15

第07章  
    走了遠一些我回過頭,實在想不起他的名字了,只好把名字省略掉,道,「以後想交配麻煩找你的同類好嗎?」然後轉身離去。  
    「我比較喜歡你……」  
    我聽到他喃喃說,感覺到他投在我背上燒灼般地視線,我有一點不好地預感。似乎宮廷裡這段生活不會如我期望般平靜了。  
    既然知道凱洛斯沒有早起的習慣,我也沒必要早早離開房間去和那些麻煩的人相處,我倒是很樂意一直在這個房間裡呆到那個死靈法師到來為止,我甚至得寸進尺地要求把早餐端到房間裡來,即使知道一個謹慎地王子不該做這樣的要求,但反正於我很方便,我又不準備長期在這裡當王子。  
    卡菲爾新自把早餐送了過來,苦笑又縱容地看著我,我咬著鬆餅,思量著怎麼開口問那個死靈法師的問題。  
    「卡菲爾,依你看迪庫爾什麼時候會攻到帝都?用不了三個月吧?」  
    卡菲爾笑了,「王子,您不用擔心,他們不會有那個機會的!」  
    「哦?」我揚揚眉,「可是我並看不到你所說的幫手,我也不覺得一個死靈法師真的會來幫助我們!」  
    「不會的,他已經答應了現在起程來到塞維拉,我想並用不了一個月以上的時間!」  
    我默不做聲地開始解決早餐,有他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卡菲爾像想起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笑起來,像我道,「殿下,您昨天遇到弗克爾斯閣下了吧,他昨晚似乎是在宮裡過得夜,今天早餐時還提到你!」  
    「哦?他說什麼?」我一邊吃東西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這個國家的食物倒是不錯。弗克爾斯就是昨天那個輕佻無聊的年輕人吧,雖然並不是那麼想知道,但還是習慣性地問了。  
    「他說您變化十分大呢,在您沒有下來早餐大家有些微辭時,還表示他相信您曾打敗過鬼屍骷髏的事,當然,那本來就是事實嘛!」  
    居然說我的好話,不過我沒有心思聽下去,把吃好的東西放到餐車上,向卡菲爾道,  「你出去吧。」  
    卡菲爾似乎沒料到我會這麼說,呆了一下,把餐車推到門口,然後想到什麼般回過頭來,「弗克爾斯閣下要我問您,你下午有時間去打獵嗎?」  
    「沒有。」我回答,別說我沒半天心情跟那個變態攪和,而且我也根本不會騎馬,更別提打獵了。  
    卡菲爾遲遲疑疑地看著我,黑色的發有些擋住他的視線。  
    「殿下,我知道您和他關係不好,可是聖凱提卡蘭大戰在即,弗克爾斯閣下用是位用兵之才,您也許還是對他試當表示一下友好比較好!」  
    「你是不是準備幫我去?」我冷冷地問。仗打輸了怎麼樣,甚至那個叫弗克裡斯的男人叛變又怎麼樣,這個國家的存亡跟我沒有任何關係,我沒有理由去為此做那些麻煩透頂的事。只希望那一切不要發生在我的身體恢復前。  
    卡菲爾低下頭不情願地退了出去,我本來想研磨些藥粉,可是我有些擔心白天那些在這裡橫行的魔法師們,被他們發現這裡的魔法波動,即使我動作快恐怕也免不了一次大搜查,耽誤時間又危險。而且我手頭這類工作已經不多了,我現在更需要的是收集一些製藥材料。  
    這個王宮並非十分「乾淨」,實際上大多有一定歷史的豪宅都是如此,倒是個收集法術材料的好地方。  
    看了一眼窗外,陽光明媚,我搖搖頭,十分不想出去。可是我並不好整夜在外遊蕩,一則我要睡覺,二則我不想冒著被懷疑的危險。  
    來到宮廷的花園,正植百花齊放的季節,一片華麗景象,我想別的季節大概也是如此,聽說塞維拉城是鮮花不斷的,可見她天氣的溫淳。不時傳來鳥兒清脆的啼叫,我已經很多年沒聽到過了,現在聽到總會回想起年輕時的感覺,那時我總是在它們唱歌時睜開眼睛,然後拿起來我的書,去上那充滿廢話與知識的課堂。  
    柔軟的草地踩在腳下是愉悅的觸感,其實白晝還是美好的,不過不屬於我而已。在這裡,我僅僅是個客人。  
    敏銳地感到花園的小角落有股淡淡的靈氣,不像是人類,那氣息淡得快要死掉了。我很奇怪我能從這個生機繁盛的地方發現它。  
    我輕輕撥開雜亂的草叢。  
    一隻黑色的貓正在玩弄一隻麻雀。小小的,灰色的,非常難看的麻雀。它已經飛不起來了,尖叫著準備從那殘忍撥弄它的爪子下逃走,可是它的獵捕者並不準備放過它,藍色的眼睛饒有趣味而冷酷地看著,在它就要逃離時再把它撥回來。  
    它很快放棄了,也許因為它再也動不了,它閉上眼睛呆在那裡,準備成為一頓午餐。灰色的毛蓬鬆的,髒亂不堪,不過那隻貓看樣子並不介意。  
    聽到我撥開草叢的聲音,黑色的貓警惕地看著我,一口咬住它的食物,發出嗚嗚的聲音。  
    我覺得心臟好像被它咬住了一下,我慢慢蹲下身,盯住它的眼睛。  
    「把它給我。」我柔聲說,卻帶著命令的語氣。野貓驚恐地看了我一眼,它並不想放棄口中的食物,可是最張決定妥協。它把麻雀放到地上,快速地跑了。  
    它瞭解我的話,我們都是屬於黑夜的同類。  
    我輕輕拿起那只麻雀,它還在用輕得不能再輕的氣息呼吸著,我鬆了一口氣,它似乎想睜眼看我一眼,不過沒有那個力氣了。然後小傢伙就這樣無力地倒在我手裡,等待著死神的召喚。  
    它是個褐色的,不到我手掌三分之一大髒兮兮的傢伙。我努力回想著在學校時學過的恢復咒語。我太多年沒有使用了,它所需要的並不比人類少多少,它快死了。  
    我慎重地確認著每一個音調,我不能有任何一絲差錯,它經不起那個衝擊。終於,我把手慢慢蓋在它小小的軀體上,開始念那個久違的咒語。  
    我該慶幸我曾經每門全A的成績,我感到手心裡小小心臟的跳動越來越強,終於睜開它黑色的圓眼睛。我拿開手,它站在我的手心裡,看樣子已無大礙。我長長鬆了口氣,它好奇地看著我,然後輕輕啄了啄我的手掌,也許它知道我幫助了它。我被癢癢的感覺弄得笑起來,「好了,你沒事了,小傢伙!」  
    它的羽毛已恢復了光澤,沒想到我許久不用的咒語還能收到如此效果。我揚起手,它張開翅膀順利飛上天空,我瞇起眼睛,看著它快樂地打了一個旋,飛向遠方,我長舒一口氣,準備回去休息一下,這一下子耗費了我不少魔法,必竟這不是我的專業。  
    一道黑色的影子疾速地劃過藍色地天空,然後那個小小的快樂的影子掉了下來。我的腳邊。  
    我愣愣站在那裡,它身體的中央插著一把箭。  
    鑲著羽毛,銀色的箭頭,一具冰冷的屍體。  
    我慢慢蹲下身,輕輕把它捧起來。它已經死了,還是那樣小那樣難看的樣子,眼睛緊閉著。  
    前面傳來一陣喧鬧,我慢慢抬起頭,幾個衣著華麗的男子看到我手裡的屍體,大笑道,「看,射中了耶……啊,王子殿下!」  
    他們向我行了個禮,笑嘻嘻地道,「殿下,那隻鳥是我射到的……不,不是!」身後的人推推他,他連忙改口道,「我們知道王宮裡不可以射鳥,它不是我們射死的哦!」  
    剛說完,又看到鳥屍身上的箭,露出尷尬又無賴地笑容。  
    我輕輕把它放到地上,站起身來。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憤怒過了。  
    手指輕輕撫上腰上的劍柄,這裡有一個方便的工具。用拇指推開劍鞘,指尖按上刀刃,熟悉的血腥味傳了出來。飽食著力量的九級死靈法師之血。我會讓給他們一個最恐怖最難忘的死法……  
    一支箭越過我的發射在幾個年輕人面前的土地上,甚至射穿了其中一個的鞋尖,正是剛才說話的那一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王宮花園裡不可以殺生哦!」我看到昨天晚上遇到的那個男人晃過來,英俊的臉上帶著無謂地笑容,眼神裡閃耀著冰冷。  
    「弗克裡斯閣下……」幾個年輕人似乎有點慌張,弗克裡斯向我做了一個鎮定的手勢,走向那幾個人。  
    「你們殺死了一個弱者,現在,請償還它!」  
    我冷冷地看著幾個年輕人驚慌地撥出手中的兵器,擋住突然攻向他們的利劍,幾人戰成一團。那個人明顯佔了上風,我輕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要鎮定下來。如果不是他來,看看我幹了什麼糟糕的事。  
    他們很快就打完了,幾人分別得到了教訓,小小的。我舔去受傷的指尖的血跡,露出一絲冷笑。叫做弗克爾斯的年輕人優雅地收了劍,向我微笑,「這些人不值得弄髒你的劍,凱洛斯!」  
    我不理它,蹲下身上輕輕捧起那個小小的屍體。他也在我身邊蹲下,用安慰的語調道,「別難過了,我們把它埋了吧!」  
    我把起頭冷冷看著他,揚起唇角,「埋有什麼用,它已經死了。」  
    我放下手中的屍體,轉身離去。我緊緊攥住拳頭,詛咒著,那些該死的人類!

無名 2009-11-22 07:15

第08章  
    我坐到房間不多時,那個年輕人就闖了進來,我很慶幸自己只是在看書而不是拿出我的法術工具做些別的更能讓我安神的事情。  
    「嗨,你好,凱洛斯!嗯……對不起,」他聳聳肩,表情倒是誠意十足,「剛才我……」  
    「你沒有什麼需要道歉,」我轉過頭不看他,「沒別的事你可以走了。」  
    他彷彿沒聽見一樣湊過來,「我聽卡菲爾說你不想和我一起打獵,所以來看看你出了什麼事,剛才那一幕我全看見了……」  
    他看看我,見我冷著臉不說話,繼續道,「我很為它難過……」  
    我扯出一絲冷笑,「這個你不用勉強。」  
    他尷尬地看著我,「我很意外,你居然會用恢復咒語!不過……我更加想說的是,你剛才的笑容很美……」  
    我感到自己的手指越攥越緊,我告訴自己要冷靜,這個神經病到底想幹什麼,跑到我房間裡繼續那些無聊的事?  
    「我從沒見過那麼美的笑臉……怎麼辦,我好像迷上你了,凱洛斯……」他湊過來,手指不老實地觸摸我的頭髮,「你說,這次你要怎麼補償我,凱洛斯……」  
    我冷笑,實在是無聊的可以,這次該不會想讓我把這輩子陪給他吧。  
    他勾著我的下巴把我的臉轉向他,我反應過來時並沒有來得及阻止,我的反射神經並不經常這樣拖我的後腿。我盯著他的眼睛,冷淡地說,「你請回吧,弗克爾斯閣下,我沒有空陪你玩這種無聊的遊戲。」  
    「你以為我在玩嗎?」他饒有趣味地說,「不,我從沒有這麼認真過,認定我的獵物……凱洛斯……不管你,是不是。」  
    我心裡一驚,表面不動聲色,站起身,大聲道,「卡菲爾,送客!」  
    看來這陣子宮廷生活,比我想像得要困難很多!  
    事實證明是的。以後我面對的是那個人地止境的糾纏,他似乎神通廣大,我躲在哪裡他都能找得到。也許因為皇宮他比我熟的關係,我已經很久沒被人弄得快抓狂卻無計可施。  
    殺又不能殺,留了又煩人,我無奈地想,只能期盼著這樣的日子早點結束。  
    「凱洛斯,我拿了一些新出爐做的千層餅,你來嘗嘗!」  
    我強忍著煩躁的情緒,冷淡地說,「不用了,我沒有食慾。」因為看到你的關係。  
    剛一轉身,他笑著把點心放在我面前,一臉燦爛的樣子大概沒有女孩子拒絕得了,可是我拒絕不了的得他站的角度剛好在我要走的路上。我無奈地拿了一塊放在嘴裡,味道的確不錯,香脆而不甜膩,雖然我不喜歡吃甜食,不過這個味道十分的爽口。  
    「怎麼樣?」他得意地問,活像小孩子在獻寶。「好極了。」我回答,然後從他身邊擦過去走掉。  
    「別急著走嘛,凱洛斯!」他從我後面追過來,「我還準備了別的一些,你去嘗嘗看吧!」  
    我很想回答質問他「你到底想怎麼樣?」,可是以前幾次都得到他「我想追你嘛!」的無聊答案的經驗下決定放棄。我也很想乾脆殺了這個煩人的人類,可是現在我知道他掌著聖凱提卡蘭所有的軍權,若是發現他被死靈法師所殺,那個我一直在等的法師可能因為被懷疑或被國民憎恨而無法來這裡了。  
    所以現在我只能忍耐。還好我的修養還是不錯的,這主要歸公於自小開始便接受到的源源不斷的敵意的關係,而在更小的時候我並沒有讓人羨慕的家境,我在貧民窟長大,並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如果沒有老師的收留我現在依然在那裡過著最下賤的生活,雖然他留下我只不過是因為大賢者來視察,做做樣子罷了。他在事後視我為累贅,所幸我的能力讓他打消了找個機會再把我丟回貧民窟的念頭。  
    而那以後,在我擁有力量之前在貴族子弟為多的魔法學徒間我度過的日子可想而知。所以,我忍耐得了,我甚至還很擅長。他和他的同類們總是這樣不講道理的。  
    我坐在桌邊看書,弗克爾斯躺在我的床上,一邊吃點心一邊有得沒得說著話。我不理他,他好像也不厭煩。  
    「我聽說你好像對死靈法師的到來沒什麼意外,我記得你以前不是最討厭黑暗力量的嗎?」他隨口問。是啊,我想凱洛斯王子的確是厭惡我厭惡到好像再多看一眼就會嘔吐的地步,我得承認在我初次見到這個年輕人時他的眼神讓我懷疑我是不是曾經殺過他全家。  
    「是的,」我學著那傢伙的語調說,「那種噁心的東西不應該存在在這世界上,真不知道神在想什麼!」  
    感到他詫異的目光,我嘲諷地扯扯嘴角。  
    「真意外,可是你沒有對這件事提出過一個字的反對意見。」他說,「雖然做為我個人是希望有一個死靈法師的幫忙,這將使戰役容易得多!不要告訴我你一心想拯救聖凱提卡蘭,雖然你看起來懂事不少,你可能不那麼恨它了,但我可不信你對它的恨突然變成了洶湧的愛!」  
    我沒有理他,心理問題我並不擅長。「不,洶湧得好像你這些天多餘出來的時間。」  
    他大笑,「我在做我認為值得的事,在你身上花多少時間都是值得的。」  
    我討厭這些輕佻的言辭,無聊而沉悶。「也許種馬這種生物的智商比我想像得要高一點,達到半獸人的程度,你為什麼不去幹你的老本行呢。」  
    他歎息一聲,「你的嘴巴怎麼這麼不饒人,是不是出去這陣子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我只是剛回來就看到了不乾淨的東西。」不想再在這個無聊話題上打轉,我轉移話題,「我記得你是聖凱提卡蘭的帝國軍總司令,為什麼邊境打仗了你還這麼閒?」  
    他不屑地冷哼一聲,「他們想削弱我的兵權,現在還猶豫不決要不要把軍權給我,他們覺得邪魔外道起不了什麼大浪,也許迪庫爾攻到帝都以後他們會改變主意的!」  
    於是這麼個花花公子的帝國軍總司令可以這麼悠閒地躺在我的床上吃零食?我對他們國家的政治鬥爭不想管,不要連累到我的計劃就行。  
    「對了,你什麼時候學了魔法,你不是最討厭那個嗎?」他繼續問。我低頭看書不理他。感到他死盯著我背後的目光,  
    「真奇怪,你明明是凱洛斯……可是我感覺你又不是……差距太大了,好像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我不為所動,反正他也不能把我怎麼樣。可是我感覺到他用像貓兒一樣輕柔優雅地動作起身,向我走來。  
    「這的確是凱洛斯……」  
    他的指尖若有若無地撥弄著我的髮梢,「無所謂,反正,這個人是『你』就行了……」  
    他的手抓住我的金髮,有些色情地輕揉弄著。我是該視若無睹他的騷擾還是站起身來奮力反擊?我冷冷坐在那裡一動沒動,面部好像大理石刻成的一般,等他覺得無聊自然就會停手了。  
    他歎了口氣把手鬆開,指尖仍慢條斯理地撥弄我的頭髮。「為什麼你像已經熄滅的灰燼一般,我撩撥不起你的熱情……」  
    我在心中冷笑,連我自己都不記得我曾有過熱情那種東西。年輕的時候也是如此,除了對我的法術研究。他的手拉起我的金髮,我覺得後頸一涼,然後感到他指尖在那裡癢癢地游移,和他邪笑著的低語,  
    「不知道在床上是不是也是這樣……」  
    我一把把他的手撥開!  
    強制壓下心裡翻騰的感覺,我已經很多年沒有那種感覺了。也許我忘記了一件什麼事,並不是所有的事我都可以視若無睹,這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男子的身體。他和一直沉醉在法術裡禁慾的我不同。  
    這是個縱慾好動的年輕人的軀體!而現在我在這個軀體裡……  
    不能這樣!我在心裡嚴厲地警告自己,慾望除了會耽誤和迷失你外什麼都不會,我必須謹記!我是費邇卡,而不是凱洛斯!  
    「喲,生氣了?」他收回自己的手,語調裡滿滿的得意和戲謔,獵者般的眸子滿滿笑意地盯著我,他在為自己的成功高興。  
    我淡淡看看他,「不。」冷談地低下頭繼續看書,剛才心神的一亂但我很快可以走回正軌。  
    我感到他奇怪地盯著我,然後歎了口氣,又回到床上。  
    「為什麼,我抓不住你……你的心在哪裡……」他在我身後輕聲自語道。我沒理他,陽光明媚,這讓人厭煩的日子不知何時才能結束。  
    迪庫爾的戰事比他們想像中要嚴苛得多,對於使用鬼屍骷髏一事,大部分國家只是指責,卻沒有意思真正意義上的參戰,我很快被知會要開一次全上層地軍事會議,我不知道我是做為一個掛名的王子還是「救世主」來列席它的。  
    宮殿的地板光可鑒人,聳立的大理石柱支撐起高高的天頂,一種威嚴的壓迫感。我被抓住狠狠著裝了一番。金色的髮絲用繡滿王族花族的淡紫色髮帶繫好,裁減得體的衣裳能很完美地應出王子優雅修長的身段,白色的主角調帶著和髮帶同樣的淡紫色點綴,翻出來的袖口有王家和徽章,鑲滿寶石的腰帶,搭扣是用火龍的鱗片做成的,襯出王子的英姿颯爽。腳下是龍皮製成的皮靴,有著相當的抗魔法能力,形狀完美地覆蓋在小腿上,水晶的搭扣閃著優雅的光芒。  
    一路看到有人衝著我傻笑和發癡,然後露出崇敬的目光,走到我身後的卡菲爾也是衣裝筆挺,一臉驕傲,好像那些人看得是他的作品。  
    會議室的大理石桌讓我想起法師公會的作風,它們森嚴冰冷,光潔得沒有一絲灰塵,隨手在上面拂過,看樣子是被手工仔細擦乾淨的。地板也被細細擦過,現在有錢人流行使用這種雕花的地面,做到一塵不染需要相當的耐心,這是我做了那麼多年以來的經驗之談。  
    各個座席之間隔很很遠,桌子長得有些可笑,這是一種保持威嚴的方式。坐位很少,應該是屬於真正的高層機密會議。我在卡菲爾給我指定我的坐位之後,便坐在那裡開始默背咒語。準備這麼打發掉這無聊的時間。

無名 2009-11-22 07:16

第09章  
    皇室的成員一個一個出現,有的向我寒喧或露出諂媚的笑容,有的不屑地冷哼一聲轉過身去。我一概報以沒看見的態度。倒是卡菲爾的表情有些尷尬,當侍者宣布國王陛下駕到時這種感覺更甚。我才想到王子在這個國家的關系恐怕頗為復雜,他回來差不多一個星期,這是第一次見到他的父親。  
    國王比我想像中要平凡,并不能從他身上看到多少凱洛斯的影子。他的年齡也不是很大,卻因酒色過度沒有什么精神。我盯著他,他卻躲過我的目光,在主位上坐下了。  
    我低下頭,無聊地把玩著衣角,他們開他們的會,我在這里是義務,其它就沒有什么了。弗克爾斯饒有興地目光一直盯在我什么,可是他沒什么時間來進行騷擾,因為做為王國軍總司令,很多場合需要他的發言。  
    時間上的浪費另人難以忍受,這些人比法師公會還能扯廢話,我在打第五個呵欠的時候,在手心已經復習到了第九個咒符,我并不擔心錯過關于我的話題,站在后面卡菲爾應該會提醒我。  
    很快感到有人在后面踢我的椅子,我抬起頭,所有的人都在看著我。鬼使神差地我突然想起羅西安,他是我的同學,一個老好人。在魔法學校學習的時候,總是他在我走神時被老師提問時踢我的椅子的。  
    我摸摸下巴,露出一個微笑,懷念的場景。不知怎么會想到這個。  
    “對于這場戰爭的看法。”后面的卡菲爾小聲而快速地說。我的笑容更加擴大,我以為我擺脫了那種隨機應變的尷尬,現在又要溫習舊課了。  
    “毫無疑問,現在的情況對我們不利!”我沉重說,“再這樣下去他們攻到帝都是早晚的事,我們必須有別的應對策略。”  
    “哦?那么殿下是有什么高見羅?聽民間傳說把殿下稱為‘救世主’,真是王室的光榮!”一個肥胖的貴族說,一身打扮好像個活動個珠寶展柜,好像是對我不爽的人。就算一個班級也會分為大小若干個派別,王宮里也沒什么差別。  
    我微笑,“不敢當,幸好沒有吃得渾圓白胖像挂滿了金子的米虫一樣。”  
    下面傳來一陣陣竊笑聲,我看到他臉色氣得發紅,一時又說不出什么來。  
    我深呼吸一次,王子的名聲和未來我可以不要,救命才是關鍵。既然身為權力者之一,我必須為自己的生死出一點力。  
    “我們的士兵是有血有肉的人類,不是迪庫爾不知疲累的鬼尸骷髏的對手,所以,死靈法師的幫助是必須的!”  
    會議廳一片嘩然,后面的卡菲爾一個勁的踢我的椅子,弗克爾斯死死盯著我,眼睛很亮。看這反應也知道,之前他們一直刻回避著這個話題。可是我得把話挑明,否則誰知道那個法師什么時候能來,三個月以后他們運氣好不亡國我卻完蛋了。  
    “我希望能知道那個死靈法師來到我國的具體時間,我不希望在聖凱提卡蘭變成一堆虛墟后他對著我們的尸體幸災樂禍。”  
    因為看這架式都是上層掌權人物,所以我說出來毫無顧忌,并不擔心他們中有不知道這件大事件的人。  
    國王干咳一聲,迅速小聲地道,“據情報他已經到達卡藍山脈,應該很快會到帝都。”  
    說話時他并沒有看我一眼,目光閃爍不定。我突然有一種惡做劇的念頭,我已經很多年沒有這種沖動了。我露出嘲諷地笑容,用全場都能聽見的清朗聲音道,  
    “是這樣啊,陛下,您說得那么小聲,我還以為又是什么陰謀呢!”  
    房間里的氣氛一下子變得靜窒。我都有些意外居然空氣的流通會困難到這個程度。所有的人有的嘆息有的尷尬地注視著我,大概我說到什么點子上了。  
    王宮里永遠會充滿著陰謀和陷害,這點沒人告訴我也猜得出來。我轉過頭不去看他們,有種惡做劇得逞的快感。我看到弗克爾斯的目光,復雜又玩味的樣子,我沒有理他。  
    會議正待繼續,這時我發現我正遇到一個前所未有的好機會。我猛地起身,一拍桌面,冷冷道,  
    “我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轉身就走。  
    做出因為剛才的事件想起什么不愉快事的樣子。議事廳里鴉雀無聲,沒有人阻攔。卡菲爾忙在我身后跟過來,我腳步輕快地走向自己的房間,終于解脫了。無聊透頂的地方。  
    不過我的心倒是稍稍放下了一些,卡藍山脈的話,最遲七天,便會到達塞維拉城。  
    “他們看樣子有些急了,”事后不請自來的弗克爾斯向我匯報會議的內容,他正懶洋洋地躺在床上,抱著一盤蜜餞細細品嘗,“可是還是不想放軍權給我,正在左右為難呢!”  
    最后是幸災樂禍的低笑,他大概知道這個國家離不開他,此刻看著他們痛苦掙扎覺得是一種享受。我默不作聲地在桌邊看書,的確是相當好的圖書館,而王子的身份可以借到不少珍貴的好書。  
    “對了,他們讓你過明天去見大賢者大人,由他正式認定你‘救世主’的名稱哦!”  
    我回頭看著他。他一雙綠色的眼睛逆著光,像中貓在黑暗中窺探它的獵物,發出神祕地光彩。我想把窗帘拉開可能會好一些,可是我不喜歡強烈的陽光,所以決定放棄。  
    “人民需要一個正式名份,他們現在對你是‘信仰’啊,凱洛斯殿下,您的神跡在民間越傳越神,現在迪庫爾攻打得緊,鬼尸骷髏的出現讓人民驚慌無助,你是最好的鎮定劑。”他目光熠熠,盯著我。我厭惡地皺起眉,我討厭這角色,想到自己在扮演什么偉大的人物就讓我不適極了。  
    更要命的是現在要我去見大賢者,讓他預言認定我的什么救世主資格!  
    簡直是可笑。  
    為什么會惹出這么多麻煩來,我煩躁地想,我該怎么瞞過那個光明魔法修為處于頂端的大魔法師?難道要我對一個白魔法師誠惶誠恐,做出一個優雅正義的王子狀,為萬民所膜拜。就算運氣好不被發現我也難以忍受把自己裝扮成那個樣子!  
    可我也不能逃走,因為沒有成為比這個國家王子更為方便于解除詛咒的方法。他們在會議上決定讓我去,我可不覺得在我現在的情況有立場反抗。  
    也就是說非去不可。  
    心情糟糕至極,我心血來潮地想想我也許可以做一件我身為王子的身份絕對可以做的發泄脾氣的方式。我把桌上所有的書都掃下來,它們混亂地落了一地,我掃倒一邊裝飾架上的古董花瓶,聽到它發出清脆聲音,痛快地碎了一地。弗克爾斯嚇了一跳,看著我。我現在可以理解老師為什么喜歡在發脾氣時摔面前所有可以摔的東西了,原來如此過癮。  
    卡菲爾聽到聲音跑來,卻戰戰兢兢地不敢阻止,我覺得心情好了些,便決定不在這上面花費時間,冷靜地坐回桌前看書。弗克爾斯站在我旁邊看我一點一點把書收拾好放在桌上,曖昧不明地微笑。  
    看來我還得抽點空想想明天和大賢者的會面該怎么做。真是煩死人的事。  
    第二天又正式著裝一翻帶著大隊的禁衛軍去大神殿,我自嘲地看著自己一身行頭,金發藍色,英俊挺拔,簡直像個小丑一樣等待著鑑定。  
    我從沒這么近靠進過大神殿,因為那里彌漫的白魔法氣味會讓我不舒服,那里的氣氛也會讓我覺得不愉快。我們不在一個世界,所以我一向敬爾遠之。可是現在多么諷刺,我看到站成兩排迎接王子殿下的牧師學徒,庄嚴神聖的神殿,要這么見証一個死靈法師的救世主資格。  
    我邁進神殿,四周充斥著光明魔法和淨化薰香的氣味,這討厭這種味道,可是我用最鎮定的表情,邁著庄嚴的步伐,走了進去。  
    近衛軍在我走到第二殿時便不再跟從了,我穿著王子祭神時所穿的庄嚴合體的白袍走了進去,身后跟著弗克爾斯,他是做為王國的特使來的。  
    周圍的氣氛靜謐而神聖,薰香有一種安定人心的作用,似乎可以從這里的空氣中感覺到神的眷顧,很容易讓人心生感動。可是這并不是我所敬奉的神,我扯扯唇角,這鬼地方實在不是一般的不舒服。如果我不是一個九級法師又處在另一個年輕人的身體里,恐怕早已頂不住了吧。心跳有些加快,真的感受到神殿的神聖,我知道這次的冒險贏數并不是太大。  
    我們在第十二殿前停下一次腳步接受祝福,這里是終點。我走得兩腳發酸,真是奢侈的國家,一個神殿建得這么大。這里空間依然飄浮著淡淡的香味,寧靜得氣氛讓人感覺得到神的神聖與空靈。我停下腳步,坐在正對面的老人,就是大賢者了吧。  
    施了禮節,我細細觀察了他一下。他穿著一身大賢者特制的白色長袍,素雅合體,上面繡著細致的牧師花紋。他的發和胡子已經全白了,不過看起來氣色很好,并沒有遠遠看上去那么老。臉上挂著溫柔的笑容,一雙深遂藍色的眼睛仿佛看不透的宇宙,充滿知識的淵博和深奧,高級魔法師的特征。不知是不是錯覺,我覺得他有一點面熟,可是卻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不過那個無所謂了,我現在主要的問題是怎么打發他。  
    “你好,親愛的王子殿下,愿您永得神的眷顧,請坐。”他柔聲說,聲音磁性低沉,非常舒服。  
    “您好,親愛的賢者大人,梅莎柔斯神在上,愿您永得神的眷顧。”我回答,無聊的問候。在一旁為我准備的白色椅子上坐下,弗克爾斯站在我身后。  
    “殿下,聽說您打敗了鬼尸骷髏,您用得是什么方法?”他問道,我沒想到他那么直白,便接准備好的台詞道,  
    “對不起,賢者大人,我答應別人不說出去。”  
    他似笑非笑地眼睛看著我,我心跳一陣加快,強制抑制住自己的情緒,知道從現在開始是緊要關頭。我自然講不出我用什么方法收回我的骷髏,只能不做回答,就看瞞不瞞得過了。  
    “如果殿下不方便,那么就算了,答應過的事便應該遵守。”他并沒有再做勉強,能坐到賢者這個位子一般都有這個氣度,。  
    “多謝賢者大人。”  
    “宮里最近還安好嗎?”  
    “梅莎柔斯神保佑,一切安好。”我強忍住打呵欠的沖動,笑地得體有理。  
    那個賢者仿佛看透我想什么似的,笑道,“我知道殿下對于這樣的問答覺得很無聊,但是有些事情是必要的。”  
    我一愣,這語氣……  
    我低聲道,“羅西安?”  
    他一怔,笑道,“殿下居然知道我學徒時期的名字,我已經很久沒有使用了。”溫柔慈祥,睿智無比。  
    我睜大眼睛看著他,然后開始努力把詛咒壓制在肚子里。  
    我的老同學?黑暗之神在上,為什么會有這樣巧的事!

無名 2009-11-22 07:16

第10章  
    羅西安,我以前的同學,是的天生的老好人,慢條斯理,遲鈍無比。那個語氣實在太熟了,每當我在法師會議上無聊透頂時就他就會在我耳邊跟蚊子似的喋喋不休,“我知道你覺得無聊,可是有些程序是必須的。”  
    他和我同一屆,雖然比我大了不少,可做為賢者的形象來說,我覺得他把胡子頭發全部染白的作風還是像他以前試圖把一只黑羊裝扮成魔鬼,以騙取圖書館的黑魔法防御書的做法一樣搞笑。看來他在努力把自己裝扮得很老很成熟,可是在我看來那雙看起來深奧智慧的眼睛里的沉穩和少年時的遲鈍并沒有什么本質上的區別。  
    我承認我很意外,那時那個總是迷路,動不動就被女人甩的羅西安居然當上了聖凱提卡蘭的大賢者,當然他還是他,也只有他會想到在還不到五十歲的時候便把胡子留到腰部剃光頂上的頭發裝做成熟。  
    “殿下,您怎么了?”  
    “沒有,”我擺擺手,“羅西安你……”  
    我猛地剎住下面的話。  
    我不能讓他知道我的事!并不全是顧忌本身的安危,我最不能忍受的是讓他知道的是我居然狼狽到被殺手所殺,寄生到一個年輕人的軀體,還被自己下的詛咒所迫害這樣丟臉的事。  
    不是因為我的成績總是全A而他總是吊車尾,不是因為他的第一、三、七、八、十三個女朋友莫名其妙跑來找我告白的關系,也不是因為他以前如此的呆板與煩人,而我總是對他充滿不耐煩。也許是因為他當上了大賢者。穿著一身高貴的白袍坐在神殿里,高貴萬千。  
    與是我不自然地打住話頭,“沒有什么,賢者大人。”他一輩子也不會知道我,費邇卡,他的同期同學曾來過這里的事。我會在找到解救的方法后回到隱居的地方終老,即使有一天他知道,也不是在我如此狼狽的時候。  
    他笑了起來,“殿下的反應讓我想起我以前的一位同學呢。”  
    我心里一動,笑著答道,“真是榮幸。”  
    他露出極為溫柔的笑容,“他是我所見過最出色的法師,即使他選擇了死靈法師的灰袍。”  
    我感到身后的弗克爾斯氣息一緊,我不明白羅西安在這時候提起我——那個徹底背棄了光明的老同學干什么,也許那是賢者大人知道了聖凱提卡蘭違背光明的策略,一個未明善惡的提醒。雖然他的眼睛一慣的溫柔。  
    他盯著我們,我第一次發現那雙眼睛里也許不只是遲鈍,還真有那么一點狡猾的味道。  
    “真不幸。”我干笑,心想快點從這個話題解脫出來。  
    “不幸與否大概只有他自己能決定,”羅西安淡淡地一說,突然話鋒一轉,“殿下,我知道你們著急知道最后的結果,可是很遺憾,對于這件事,神并沒有給予任何的神諭。”  
    我和弗克爾斯同時一呆,——弗克爾斯大概是覺得這意外的麻煩,而我則地在慶幸,雖然不知道梅莎柔斯為什么放我一馬,還是她有什么別的打算,但逃過了一劫倒是真的。  
    “賢者大人,請恕我多言,”弗克爾斯恭敬卻不容置疑地開口,“現在迪庫爾攻勢正急,全國上下之所以沒有一片慌亂全仰仗賢者大人和我國的王子,凱洛斯·聖凱提卡蘭殿下。國民需要一個信仰,如果他們知道梅莎柔斯神沒有下任何關于殿下為救世主的神諭,很有可能會引起全國性的混亂……”  
    羅西安瞇起眼睛,微笑著看著弗克爾斯,  
    “你是說,要我偽造神諭?”  
    “不敢,”弗克爾斯低頭,聲音仍是他一費的輕柔卻帶著不容違背的堅定意味,“可是望賢者大人以國民為重。”  
    羅西安依然微笑看著他,神色不動,  
    “弗克爾斯王國司令官,我只是梅莎柔斯神的一位仆人,負責向人們傳播她的福音,而不是偽照她的旨意啊。”  
    “可是,”弗克爾斯猛地抬起頭,“聖凱提卡蘭千萬百姓的性命就可以置之不顧了嗎?”他堅聲道,一字一頓,“梅莎柔斯神的教義是善良、同情弱者,賢者大人見死不救的作風,難道不是違背了您一直旨行的梅莎柔斯神的教導嗎?”  
    他的每一個字似乎都充滿一種張力和蠱惑力,讓人不由心生欽佩,不愧是王國軍的總司令,一番話說得在情在理,難以反駁。  
    羅西安沉默,一雙深藍色的若有所思地看著他。我在心里不屑地冷哼,真是不長勁,連個年輕人都辯不過。任何人都可以輕易左右他的觀點,這一直是我看他最不順眼的地方。  
    “為了拯救萬千的百姓,聽起來的確非如此不可,為了打敗邪惡的死靈法朮,”羅西安沉吟,“所以,即使建立在一個另死靈法師的幫助上?”  
    感到身后弗克爾斯氣息猛地一緊,果然,羅西安早就知道聖凱提卡蘭的策略了,剛才提到我的名字只是小小的提醒吧。想不到我們兩個還是不識趣地提出這樣讓他為難的要求……  
    我可以感到身后人手指不斷的攥緊又松開,聖凱提卡蘭涉足死靈魔法,這可不是個好話題。  
    “那么,王子殿下對這件事有什么看法呢?”羅西安突然轉向我。他是想考我的回答吧,我猜測著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不過就算知道怎么回答他會比較開心,我也沒有撒謊的意思。因為那對我并沒有半點好處。我可不想當那個勞什子的救世主。  
    而且我完全不知道什么樣的答案才是他想要的,對此我只能照著自己的意愿回答,就算被拒絕甚至揭穿,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弗克爾斯開始在后面踢我的椅子,我不開他,開口道,  
    “我覺得這沒什么大不了。”  
    “哦?”他揚揚眉。  
    “只是一種方式而已,反正目的是救人,何必拘泥于具體方法呢,人命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可是,那是邪惡的法朮!”他說,我覺得突然火大起來,這個話題我和他辯論了十几年,直到我畢業擺脫那個鬼地方為止。  
    “那么用光明的方法殺人,和用黑暗的方法救人,你會選擇哪一個呢?”  
    他一呆,我繼續接下去,  
    “魔法本來就是一種職業,一種獲得力量的方式,硬把她分成正邪兩派,只會阻礙知識的發展!為什么你們這幫石頭腦袋總是這么不開竅!”  
    “你是誰?”他疾聲問。  
    我覺得那一瞬間我心臟差點停了。他也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對不起,我想起了我一個朋友,這是他一費的論調,甚至說話的語氣……”  
    我覺得自己的心臟快速地跳動著,手心全是汗水,我承認我有點激動,被他發現了可不是好玩的事。他藍色的眼睛定定地盯著我,  
    “殿下,你是什么時候見到他的?”  
    “賢者大人,您說的是誰?”我強笑著說,感覺手心濕濕的感覺。他露出老者面對撒謊的孩子一般和藹縱容的神色。  
    “你知道我說誰,孩子,一個死靈法師。”  
    “我沒有見過您說的人,”我努力壓下顫抖的聲調,“我沒有見過任何灰袍者。”  
    “孩子,不要騙我,你見過費邇卡,我相信除了他沒有人能說出那番離經叛道的話,你們甚至連罵人的口氣都一模一樣。而且不久前你消滅了鬼尸骷髏,這更加深了我的肯定。你見過他,是他教會你那個方法,我也可以想像,是他不讓你說出事件的來龍去脈是嗎?”  
    他笑著繼續道,“這我可以理解,和一個死靈法師相處有損你王子的名聲,不過以費邇卡的性格,難得他會和你友好相處。聽你剛才那番話,應該和他十分投緣他才教你那些遇到死靈法朮時的防御方法的吧,”他露出懷念地笑容,“他的性子倒好像柔和了一些,他以前總是敵視所有的人。告訴我,孩子,他還好嗎?”  
    看來他完全想以另一個方向去了,這值得我慶幸。我看著他執著的藍色眼睛,他一向是個懷舊的人,我沒把握保持緘默的同時順利過關。事到如今已顧不得許多,只能過一關算一關了,我深吸一口氣,直視他的眼睛,  
    “他死了。”

無名 2009-11-22 07:16

第11章  
    希望這可以讓他放棄追查,念在老同學的份上不要在為難凱洛斯,也就是現在的我。  
    可是他反應之大出乎我意料之外,他的臉上瞬間血色盡褪,抖了几抖,差點摔倒。他見鬼一樣瞪著我,  
    “你,你說……”  
    我心一橫,點點頭道,“他被脅迫為迪庫爾做死靈血海,后來被他們的殺手所殺。我看到了他的首級,那時我在襲擊他那個佣兵團做事,被上面派去給他打下手,所以認識了他。”這個時候也顧不得暴露這位王子殿下以前干的荒唐事了,不讓羅西安懷疑才是關鍵。我說得可都是不折不扣的事實,只是免去最重要最真實的段落。一邊的弗克爾斯神情自若,好像早知道凱洛斯干過那樣的叛國行為。  
    出乎我意料的事羅西安几乎從椅子上摔下來。  
    “他……死了……”  
    羅西安張大嘴巴,似乎仍不可置信,我很意外他對我友情如此之深。  
    “我以為,他是永遠不會死的……弗邇卡,他怎么會死?”他悲傷地看向我,露出一絲難過極了的微笑,“告訴我,年輕人,你遇到的費邇卡是什么樣的人?他現在……抱歉,我忘了說,我和他曾經是同期同學,他的法朮比老師還要高明,但表情總像在諷刺什么,他冷漠不合群,卻會在沒人知道的地方花功夫救一只受了傷的兔子……他那樣的人……居然會死……死在刀劍下……”  
    我靜默地看著他,從沒想到自己在他心里是這樣的形象,而他知道我的死訊后竟會如此傷心欲絕的模樣。真是難得啊,我這樣的人也會有人挂念。我自嘲地想。  
    “他總是在不停地學習新的東西,仿佛那是他的空氣,沒有那他就會死亡一樣……魔法是他的生命。告訴我,孩子,你最后見到的他是什么樣子?”  
    我努力搜集著自己的詞匯,“他正在做一個研究,”我說,“就是每天呆在房間里,沒有材料時便到沼地和墳墓里找……”  
    “他的身體呢?好一點了嗎?”  
    “沒有,您知道……以他那種研究方法,還沒累死已經很奇怪了。”  
    羅西安失笑,帶著無比苦澀的味道,“是啊,他總是那樣子……一點也不顧忌自己的身體……”  
    我扯出一個極不自然地笑容,突然想到在學校時眼前這家伙跟老母雞一樣每天看著我准時睡覺,熬夜時總是他把熱湯端到我面前,以前吃飯時監視我要我一定吃完。也許因為他年齡最大又是室長的關系,但我當時真是怕極了他的雞婆。  
    “賢者大人,您的同學最終選擇了灰袍,沒想到您對他的感情這么深。”我奇怪地說,有一點好奇。  
    他輕輕笑笑,“我不知道你遇見的他是什么樣子,他的學生時候,怎么說呢,雖然十分冷漠孤僻,又總是有一些奇談怪論,總引的班上很多同學找他麻煩,但我知道,那是他高傲地不去注意任何人而引起的怨恨……真奇妙,那時的他只是一個人呆那里看書,在實驗室里不出來,不允許任何人侵犯他的領地,卻總是能吸引人的靠近,這大概也是我……咳咳……”  
    我猜他大概是想說那是他的几個女朋友跑來找我告白的原因,不過終于沒有說出來。  
    我從沒想到會是他說那個樣子。我在學校沒少被欺負,特別是在我更小的時候,挨揍更是家常便飯。而在當他們不敢對我動手時,便總喜歡在我身邊到處找麻煩,我用盡一切方法把他們趕走,那時落了個嘴巴刻薄的名聲,一直也沒有改得了。  
    感覺到話題跑得遠了,羅西安笑著向我道,“不好意思,我失態了。關于弗克爾斯司令總長所說的話,我也有所理解,可是我并不確定我是否該信任你,王子殿下,”他輕輕笑了一下,“但是見到了你以后,凱洛斯,我相信你可以帶領這個國家,這個大陸,走出黑暗,走出困境。”  
    我一愣,他突然說這些是什么意思?難道他是想承認我救世主的資格?可是……為什么他突然這么說?  
    他慈祥地看著我,深藍色地眼中帶著笑意,“你是個值得托付的年輕人,這么多年,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我想告訴他,他的眼光實在不怎么樣,鑑定考試時他几乎得了零分,還有他的那些女朋友沒有一個能打七十分以上的。可是我只能忍住,我莫名其妙躲過一劫,雖然成了真正的救世主很糟糕,但總比被發現強制出境或被消滅好一點吧。  
    于是我微笑,輕施一禮道,“我不會讓您失望的,賢者大人。”  
    一路上弗克爾斯一張臉上好像濃縮了整個春天的喜悅歡慶,我禁不住懷疑被認為是救世主的是他而不是我。“沒問題了,”他興奮地說,“你知道一個精神支柱在軍民的心里是多么重要嗎,有時簡直可以決定一個國家的生死存亡。有了賢者大人這句話,你就是正牌的救世主了,可以想像大家的反應有多激烈……唔,這一仗還真有點想頭!”  
    我想他大概純粹是為了有仗好打興奮,思量一下自己,他言下之意我只要站在那里做英雄狀揮揮手,發揮一下花瓶的作用就好了。  
    不過話說回來,羅西安選擇相信我……是因為費邇卡的原因嗎?他那樣相信他曾經的一個選擇了死靈法師灰袍的同學?真不可理解。  
    做一個救世主……雖然感覺上很討厭,可是并不怎么辛苦,為了自救,勉勉強強也只能這樣過了。  
    本來以為就這樣過日子也不錯,雖然當什么救世主實在不合我的性格,可是為了保命也管不了那么多,反正沒事了以后我是准備不打招呼離開的。可是,事情顯然不想我打算的那樣順利,而且還要復雜的多。  
    那天晚餐后弗克爾斯來拜訪我,平時他都是翻牆爬窗,這次卻難得正式送了名帖,不知想干什么,我可沒心情猜他又在搞什么鬼,看了一下名帖隨手丟開,吩咐我不見客。他出乎意料地并沒有像預料的那樣走掉并在几分鐘后從牆外翻進來出現在我的臥室里,而是讓仆人用很嚴重的措詞告訴我,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和我商量。我懶得告訴我對他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半點興趣都沒有,就算這個國家要亡國了又于我何干,于是我安靜看我的書不再玩這個游戲,這次旅程是個惡夢,每一件事都在折磨著我的耐心。現在一想到要當救世主就算是個冒牌的我還是混身起雞皮疙瘩。我想仆人離去后想必支吾地告訴了他我的反應,因為他很快氣急敗壞地沖進來,我撇撇嘴,放下書看著他,這才是他一貫的反應。我也更為習慣。  
    他瞪我看了几秒,嘆了口氣,做出無力的表情,“王子殿下,你到底想怎么樣,你說了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我保証這次絕對不是來騷擾你的!”  
    我沒說話,做了個請他繼續說的手勢。我可不指望我表示不歡迎不感興趣之后他會識趣的離開。他是不是來騷擾我對我都沒關系,反正任何人出現對我都是一種打擾,如果說我只是為他那種不成熟的性騷擾對他避而不見,那么未免太高估我對人類這種生物的耐心。  
    “我要去出征,最近迪庫爾的攻勢太猛,恐怕撐不到那位法師的到來,那些老家伙一至同意再不把兵權交還給我就不行了。”他停了一下看著我,觀察我的神色。也許他是想嚇一嚇我,可是他期望我有什么反應?我不耐煩地想,每個國家的政治家都是這個樣子,有時總把權力和性命的重要性顛倒,可以想見戰爭已到了極之危機的時候,他們才舍得放手讓我們的司令官去做英雄力挽狂瀾,可是他們的愚蠢又和我有什么關系呢?偉大的司令官大人該不是想在臨走前和我依依話別,留下個什么承諾,做生離死別浪漫狀吧。  
    “你得陪我一起去!”他說。  
    我睜大眼睛看著他,不明白這個人哪根神經搭錯線了,他在說些什么!  
    “您得陪我一起去前線,尊敬的王子殿下,否則這仗沒法打,除非我們的救世主出現在前線!這對振奮軍心有很大的效果,也許我們可以反敗為勝!”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我,加了一句話堵住我未出口的反駁,“看在梅莎柔斯神的份兒上,看在聖凱提卡蘭國民的份兒上,看在全人類的份兒上,您必須去,已經決定了!”  
    “……非去不可嗎?”  
    遲疑了半晌,我終于無力地問出這句話,看到他肯定地點頭,我覺得沮喪極了,不管在別的領域我有多么高的才能,在帶兵打仗上毫無疑問我一竅不通,所以我無從反駁。  
    “我不想去。”我說,讓當個救世主的擺設我已經無比郁悶了,現在居然還要有行動,我去干什么呢,穿上王子華麗的衣裝,帶上把寶劍,騎上威風地戰馬,讓我的金發在軍中飄揚,成為民眾心中那個打敗邪惡把光明帶到人間的英雄的圖騰?不,這太可怕了!  
    “你必須去,不然我几乎完全沒有勝算,您知道,那個邪惡的法朮所帶來的效果非常可怕,前線的軍民的神經都快被絕望折磨的崩潰了,只有您,偉大的救世主,才能平定他們心中的恐懼,重振軍威……”  
    “可是我不是什么救世主,你知道的。”我無力地說。  
    “當然,”他聳聳肩,“我從不相信什么救世主,可是軍隊和人民相信!你知道你的救世主之名將有多么大的戰略價值,几乎足以反敗為勝,所以你一定要去!”  
    就是說要做個非常辛苦的花瓶。可是我不想騎馬,不想離開這里,我要等那個死靈法師,我不喜歡戰爭的氣氛,也不喜歡拿著那鋒利的砍人用工具。  
    “如果您不去,我們可能會堅持不到那個死靈法師來就亡國了哦。”他笑笑地看著我,“親愛的凱洛斯殿下,請相信,您的騎士會好好保護您的!”說完躬身為禮,動作瀟灑。我不是聽不出他輕薄之意,可是前面半句話已經足夠讓我改變主意。也許我去至少可以起到讓他們堅持到那個死靈法師到來的時候,而萬一他們提早亡國,我這些天的努力可就白費了。

無名 2009-11-22 07:16

第12章  
    前路坎坷,我嘆了口氣,看到他得意地笑容,他知道自己成功了。——我得跟他去,從那件糟糕的事發生后我自救的路可謂辛苦,王宮的生活已足夠糟糕,現在還要我去打仗……我搖搖頭,有時不禁讓我覺得似乎離我本來的目的越來越遠,可我得繼續走下去。我并不想死。  
    “凱洛斯殿下,您在想什么?”他湊過來,我看他一眼,繼續拿起我的書,頭也不抬,“戰事緊急,弗克爾斯閣下想必還有很多事要准備,我不送了。”  
    “該辦的事我都辦完了,”他繼續往我身邊湊,距離進的不正常,一個不提防他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抬起我的下巴,做出關切狀,“你看起來不開心,凱洛斯,是有什么心事嗎?”  
    “你能力不足,一定要我出戰所帶給我的麻煩已經夠了,”我嚴肅地說,“現在我還要為你的騷擾而煩心,你是否可以偶爾識趣一點離開呢。”  
    “凱洛斯,你真是太可愛了,”他死皮賴臉地呆在那里,仿佛沒聽見我諷剌的話,“可是輕易退縮是追不到喜歡的人的,我只不過是貫徹我的決心。”  
    我看著自己的手,心里默念著可以致人于死地的咒語,覺得這個人在挑戰我的個人修養。人類永遠是最難以相處的生物,你會不知道他們亂七八糟的腦袋在想些什么。也許把他變成一個亡靈或死物是個一勞永逸的方法,可是我不得不考慮到他的價值,我可不希望看到聖凱提卡蘭過早地亡國,我命系于此。  
    “凱洛斯,”他挑起我的一綹金發,湊進我的耳朵,輕聲道,“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我轉頭看他,耳朵被他弄得很癢,然后我看到他一雙深藍色的眼睛無限溫柔地看著我,我想如果他知道他透過這個美麗的軀體再看著的靈魂是誰,不知道會有什么反應。雖然很知道,可我不敢冒這個險。  
    他松開我,“凱洛斯,你是怎么回事?”他掠了一下我過肩的發絲,一雙眼睛卻一瞬不眨地看著我,“你的眼神如此陰冷……你心在哪里?我知道它的存在,可是我看不到它,為什么要把它藏起來,凱洛斯!”  
    我怔了一下,失笑。我承認我聽到他話時一瞬間的怔忡,可是“凱洛斯”這個稱呼讓我回神。你的心在哪里,費邇卡?我在心里重復一遍,問自己。至少不是在這里。我是費邇卡,不是凱洛斯。  
    我淡淡看著他,“弗克爾斯閣下,您真的已經打擾我很久了,而且我還有些私事要辦,如果大臣們看到大戰在即將軍閣下您還這么閑的話就不好了。”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突然抓住我的頭發,把我拉進,一字一字道,“我會挖出你心,無論它藏在哪里!”  
    然后大步離去。  
    我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十分之有決心和魄力,甚至還有些殺氣,我聳聳肩,把注意力轉移回書本。剛才我還真被他的靠近嚇了一跳,我不喜歡進距離的接觸,特別是如此危險的人的接近。這是魔法師們的通病。  
    我一點也不想跟他耗下去,希望可以快點解決問題離開這里,再和那家伙處下去感覺不太妙。我也討厭不安定的生活。  
    聖凱提卡蘭的軍隊很快就出發了,軍容龐大,我固然沒有興趣親自去檢閱一番,可是光是從巨大的軍費開支和王宮里雞飛狗跳忙成一團的樣子就能猜得出來。我想他們大概是想一舉殲滅敵軍的。  
    印象中行軍總是和混亂,疲勞,風塵仆仆或是櫛風沐雨結合在一起的,做為法師我從不喜歡和那些軍人混在一起。事實上對于我來說,某種位置上改變都已經是件足夠煩心事兒了。  
    至于這一仗的樂觀性我并不怎么看好,我制造出的孩子我清楚,它們絕不可能那么輕易被打敗,實際上以它們現在的推進速度來看,我確信那些家伙的使用并不得法,否則它們也許早已橫掃大半個大陸了。  
    所以我很不能理解為什么弗克爾斯為什么還能有工夫總賴在我的房間里。他似乎也曾經和我說過具體軍情,可是我并不感興趣,并沒有刻意記下,此行似乎我做足花瓶的架式就可以了,至于他們要怎樣打以及死多少人,我是半點也提不起關心的興致。較之那些,還是我手中的書和藥材更加有研究的意義。  
    我一個人坐在營帳里看書,這是我費了不少力氣爭取到的,之前弗克爾斯堅持為了“保護我”兩人要用同一個營帳,我覺得我的耐心似乎難以經受得起他繼續的消磨。  
    據說到達最前線無非是兩天之內的事,軍中有些緊張,但那些情緒并不能影響到我。實際上那些事和我一點關系也沒有。月朗星疏,夜風習習,是個看書的好天氣。一路上因為戰爭我收集不到少藥材,——雖然因為這個倒霉的身份的關系不能親自去尋找一些枯骨,但一路飄蕩的死魂靈還是讓我收獲頗丰。  
    我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弗克爾斯也沒叫士兵通報,打開帳帘,徑自走了進來。這些天我也習慣了他的無禮,沒有理會他,徑自低頭看書。他在我對面坐下,綠色的眼睛直直盯著我。我決定當做沒看到。  
    “殿下,”他開口,“你知道,明天就要到最前線了。”  
    我點點頭,雖然實際上我并不知道。  
    “可不可以拜托您坐到前面的馬上去,現在這樣子士兵們根本看不到您。”他說——這些天我一直呆在頗為豪華的軍車里。  
    我蹙起眉頭,花瓶比想像中難當,他依然在盯著我。“殿下,現在軍中有些猜測,而且您知道那些死靈有多么可怕,這一仗并非很樂觀……”  
    “我知道了,我會去的。”我回答,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不過這可真是個大挑戰,我這輩子騎在馬背上的次數屈指可數,我討厭那種不安全的移動方式,實際上我討厭任何和運動有關的事情。  
    “如果你肯呆在那里的話,一定會沒問題的,”他笑瞇瞇地看著我,輕松下來,抬手勾起我的一綹金發,“這頭耀眼的金發走在軍隊的最前面,絕對能夠很好的鼓舞士氣……嘖嘖,如果不是戰勢需要,我可真舍不得,這么美麗的東西,真讓人有沖動獨占……”  
    他湊過來,輕輕親吻了一下指尖的發絲,我看也不看他,逐客令的意思很明顯。可是他并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整個人湊了過來——這些天我已經放棄了驅趕,反正他也不會走,只希望他覺得無趣了自己會離開。  
    實際上這些天我都是這么過來的,真是糟糕透頂的旅程!  
    第二天我還是坐到了馬上,我印象中唯一一次騎馬是在我十九歲那年“同學”們一次糟糕的陷害上,那次我被扭傷了腳,足有一個星期無法下床。我努力回憶著那時唯一記得的几句騎馬的規則,一邊詛咒著這該死的交通方式。

無名 2009-11-22 07:17

第13章  
    還好無論情況有多糟,總算是要結束了。  
    ——那位傳說中的死靈法師在卡藍山脈臨時改道,直接來到前線,應該就在這兩天到達。而我的詛咒發作日期也已近在眼前,如果一切順利我能救自己一命,而一想到結束了關于救世主和性騷擾的日子即將來臨,無論如何都讓人松了口氣。  
    迪庫爾軍由鬼尸骷髏打前鋒,后者行近過的土地被變成了一片了無生氣的墳墓沼澤——那是我所熟悉的環境——而軍隊則負責在后面揀便宜。  
    本以為可以到自己熟悉一點的工作環境,卻意外地發現這里沒有一個我可愛的孩子,只有人類令人厭煩的氣息而已。  
    “我沒有看到一個鬼尸骷髏的影子,”我向弗克爾斯說,“這里不是前線嗎?”  
    他像看著一個什么很奇怪的東西一樣看著我,“當然不會有,我們不能讓有血有肉的人類去和鬼尸骷髏那種地獄來的鬼東西對上。”胡扯什么,那些可愛的骷髏才不是從地獄來的,是從我的煉制間里來的,我不滿地想,他繼續說,“我們現在在人類的最前線,直接與在鬼尸骷髏后面的人類軍隊相接,四天前我們就繞道了,我只想一定程度上隱瞞迪庫爾軍,可沒想瞞著身在軍中的你。”他好笑地說。“難道你完全沒發現?”  
    是的……我完全沒注意到。光是旅行這件事本身就足夠我頭昏腦脹,何況還得分神應付一個男人的騷擾,當然我對戰爭怎么打也沒什么興趣就是了,反正只要坐在馬上當花瓶就好了。  
    他繼續道,“迪庫爾軍發現我們改道后會立刻驅使鬼尸骷髏往回趕,這至少一個星期——他們因為懼怕死靈魔法所以把戰線拖得較遠,而我們必須在此之前取得最大的戰果。接著……”  
    “接著就是那個死靈法師的事了,而他會在這一個星期內趕到這里。”我說,對面的人點點頭。很好,這是我唯一關心的問題,這個國家的存亡與我無關,我平靜的生活已經伸手可及。  
    事實証明任何和人類有關的事件都和魔藥煉制中關于“一系列的正確程序必然導致合乎心意的結果”是不同的,那里總是充滿了讓人心煩的意外性,而無意混入其間的我,想要達到自己的目的也必須得忍受各種各樣莫明其妙的插曲。  
    當天晚上有人襲營。  
    雖然聖凱提卡蘭軍長途跋涉,車馬勞頓,但崗哨還是不能少的,全軍處于戒備狀態。這時襲營除了賠上士兵的性命達不到任何出奇不意的效果。可是迪庫爾軍就是在這時候來襲營了。  
    那會兒弗克爾斯正在我的營帳里——他總在這里,美其名曰商議軍情,實際上全是在無聊的語句騷擾上浪費時間。聽到外面的喊殺聲他似乎有些意外,從營帳里走了出去——雖然看上去并不很擔心,可總不能在有人襲營時摸魚。  
    我慢條斯理地跟在后面走出營帳,撕殺的聲音比想象中接近,我不屑地撇撇嘴,我厭惡這種刀槍相交的野蠻味道——大部分法師對戰士沒好感,我不否認我認為他們是一群四肢發達的笨蛋。  
    不過弗克爾斯在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吧,我想,獨自站在那里,夜風有些涼,拂過王子殿下那頭漂亮的金發。火光和喊殺亂成一團,我可以遠遠看到他的身影,那些偷襲的士兵看上去很強悍,但被剿滅是早晚的事。這種情況下的厲鬼怨氣深重,淒厲凶猛,也許我今晚可以有點收獲。  
    我正這么盤算著,突然感到不對勁——一簇人馬突然不知何時斜斜地沖了上來,雖然穿著聖凱提卡蘭的軍裝可是顯然是迪庫爾的人!士兵們全被敵軍吸引了過去,只留我獨自站在那里!  
    “凱洛斯——”弗克爾斯大叫,他已經發現了不對勁。我可以清晰地感覺到那憤怒擔切的情緒,可他離得太遠,根本來不及趕來。這些偷襲者初來時就分成了兩隊,一隊負責吸引注意力,而另一隊才是來執行他們的根本任務——他們根本就是沖著我來的!  
    距離已經近到可以看到火光下那些殺氣騰騰的雙眼,看上去都是些萬里挑一的高手。我不明白他們為何要付出如此大的代價想殺死我,我從來不想介于人類的任何事,我被迫參于了這場戰爭,像我曾經被迫為他們制造死靈血海一樣,我只想在我的小屋研究我的法朮,可是那些帶著血腥味的刀劍一次又一次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弗克爾斯理也沒理身后的敵軍,瘋狂地向我奔來,一邊大叫著什么。他的眼中充滿了憤怒和悲哀,大約是猜到以自己的距離肯定跑不過迪庫爾人,而又知道我現在是運動神經失調,毫無反擊能力。  
    是的,我不是個劍士,可是我個法師。我也許手無縛雞之力,卻可以面不改色干掉一支軍隊。他們的架式也許真對付得了那位能舞刀弄槍的王子殿下,但對一個高段法師毫無用處——只要他們不是突施暗箭,區區几個人類我不放在眼里。  
    我甚至小小盤算了一下使用哪種防御魔法,它們分成好几個型號,從光明陣營到黑暗陣營,從炎系到水系——我自然不能使用死靈魔法的防御朮,考慮了一下,我決定使用時空魔法的防御法。  
    ——大部分防御魔法都太夸張,比如光明系的聖光防御,那層防壁且不說在陽光下的可怕效果,光是在火把下都能璀璨地跟在四周堆滿了鑽石壁一樣五彩繽紛,一旦有外力攻擊,聖光照得几里外都看得到!我現在還記得第一次看到那魔法時面部的抽搐,實在不能理解邊那群表示贊嘆的同學的心態——那種麻煩又華麗的魔法只適合在舞台上表演,比如什么大神降世之類的小丑劇碼之類的,作為真刀實槍時的防御太蠢了!怕別人不知道你的位置嗎?  
    跟在最前面的士兵轉眼已到眼前,他的劍在火光下反射著寒光,接著,它毫無阻礙的,全部刺進了我的身體。那個人類離我如此之近,我看到他面露喜色,他看到我的眼睛,先是愣了一下,大約是奇怪為什么將死之人有如此冷漠嘲諷,甚至不耐煩的眼神。  
    他身后的人打了個唿哨,“成功了!”我聽到他大喊。  
    瞬間,所有的動作都靜止下來。  
    几乎是有些詭異地,剛才的喊殺聲像是被突然消了音,士兵們愣愣地看著他們的王子——一把劍插入他的小腹,直到沒柄。  
    弗克爾斯像被定住一樣站在那里,我驚訝于他的眼神竟如此的痛苦和悲哀。他們以為我會死,我做出總結,但我很意外會有人在意我的死,我的離去會讓一個人呈現如此悲哀和絕望的、近乎哭出來的神色。  
    不,沒人會在意我的死活,從來不會有人在意那種事,我扯出一個嘲諷地冷笑,他們在意的是凱洛斯,那個會被劍刺死的年輕王子,而不是我個人占領了他身體內會使用防御朮的陰冷法師。  
    我看到迪庫爾士兵臉上呈現的喜色,我倒是更習慣于有人對我的死亡露出這樣的神色,從很久以前我選擇了灰袍我就知道我選擇的是怎樣的生死。而這個身體呢,那也是一個多么絕妙的反諷,他被推到了浪尖——偉大的勇者,給世界帶來光明的救世主,這“少女偶像”式的英俊形象足以讓迪庫爾像個邪惡的反角。怪不得他們想殺他。  
    可現在我在他的身體里,我很不習慣成為眾人注目的中心——這會兒所有的眼睛都在盯著我,好像怕錯過我落下的一根頭發。那個士兵慢慢把劍抽出來,他愣了一下,似乎很意外劍上為什么會沒有血。  
    我看到弗克爾斯的眼睛慢慢張大,我轉過身,我的身上沒有一絲傷痕,甚至衣服也是周正的沒有一點破損。這就是空間防御魔法的原理,我把肉身移到了另一個位面,雖然他們仍能看到我,可是當劍刺過來時,即使看上去刺穿了我的身體,但實際上只是刺中空氣罷了。  
    這是任何一個高段時空系法師都會使用的伎倆,而魔法在大陸雖然有一定的神祕性但還不至于毫不為人所知,所以我對接下來發生的事非常不能理解。  
    行剌的士兵連退兩步,像是見了鬼,他拿劍的手顫抖著,鐵器無力地落到地上,滿眼驚駭。“你……你真的……”他磕磕巴巴地說,我一愣,不明白他為何如此驚恐,這時,不遠處一個不可置信卻摻雜著足夠喜悅的聲調傳入我的耳朵。“救世主……”那個聲音說。  
    那句話像是引信上突然泛起的一朵火花,迅速燃及整個軍隊,變成了好几千人在私語和重復!  
    “看到了嗎,劍完全刺進去了,可沒有一點損傷!”“光明之神在上,看見了,劍上一點血都沒沾!殿下……果然是救世主!”“沒錯,神不允許有人傷害他!因為他是引領大陸抵抗黑暗,走向光明的勇者!”“我第一次看到神跡!太神奇了,你看他的金發,你見過如此燦爛的金發嗎,那是光明之神降臨的暗示……”  
    無數雙眼睛盯緊著我,我站在那里,披肩的金發映著火光,在夜風下微揚,我想像得到王子殿下挺拔年輕的身體傲然立在刀劍中,再加上剛才“神跡”起到的該死的效果!  
    “等一下,這只是一個……”我試圖解釋,那些人崇拜的眼神讓我起了身雞皮疙瘩!  
    “殿下!”弗克爾斯揚聲高,走過來打斷我的話,在剛才一瞬間的失態后他又恢復了那種掌握一切的沉穩,他突然單膝在我身前跪下,揚聲道,“新的救世主降臨聖凱提卡蘭,正義永存,邪惡消亡,勇者啊,請帶領您忠誠的子民打破黑暗,光明之神在上,讓梅莎柔斯神的聖光灑遍大陸的每個角落!”  
    他的聲音有一種極強的穿透力和蠱惑性,一個士兵突然高喊道“救世主!”接著那聲音變成了几百個人,几千個人,他們一齊高喊著那個單詞,聲音大得足可以把方圓几百里睡覺的耗子都驚起來!  
    弗克爾斯看著我,我捕捉到那雙綠眸中一絲狡猾的笑意。他身后那些人狂熱地大叫,聲震云霄!  
    “那只是個空間防御魔法!”我叫出來,可是他們仍高喊著,沒有人聽到我的話。一只有力的手按住我的肩膀,我看到弗克爾斯近在咫尺的雙眼,他湊進我的耳朵——不湊進我跟本聽不到他講話,周圍全是震耳欲聾的“救世主”!  
    “你知道這些天迪庫爾的鬼尸骷髏殺了多少人嗎?包括誤傷的國家,七個大城市,不計其數的村庄城鎮,死者超過千萬,所過之處連只蛆虫的命也剩不下!你知道民眾的恐懼已經達到什么程度了嗎?他們需要一個神!”  
    我看著他,他直直盯著我,“所以你看,他們,已經為你發瘋了!”  
    我站在那里,火光下數萬士兵們的臉寫滿了狂喜與崇拜,那是一種讓人恐懼的狂熱!每一寸空氣都被感染,加入瘋狂的行列!迪庫爾的士兵也放下刀劍加入了高喊的行列,因為他們也對自己國家借助死靈魔法心存不安。我張張唇,卻覺得喉嚨發干,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無名 2009-11-22 07:17

第14章  
    黑暗之神在上,我是個死靈法師!  
    才一天而已,看看流言都傳成什么樣了!我揉著眉心,卡菲爾在我眼前興奮地喋喋不休,好像他才是被認定為救世資格的那個人。  
    “可惜我不在場,”他萬分遺憾地說,“聽說當劍刺入您神聖的軀體后,立刻溶化成水,而您的身體浮現出淡淡的金光?”他崇拜地看著我,我倒是第一次聽說時空魔法還有這么個作用。  
    “啊,據說當時雖然是半夜可是萬鳥齊飛,叫聲婉鸞,慶賀救世主的誕生!”他激動地說。  
    那些鳥是被他們愚蠢的大叫聲吵起來的!  
    “大神殿對您的救世主資格正式認可時也沒現在這么熱鬧啊!您知道,當時您在敵軍的刀劍中宛若天神,身上散發出的光芒沒人可以直視!現在大街小巷都傳開了,關于您陽光般的金發是光明之神的禮物,足可和太陽爭輝,您湛藍的雙眸是看不見邊際的晴空,可以讓任何人迷醉其中,您傲然挺拔的身姿是神才有的姿態……您現在是全大陸少女的偶像……”他激動得語無倫次。  
    “閉嘴!”我怒氣沖沖地叫道,站起身走出去,卡菲爾不明所以地看著我,臉蛋仍因為興奮漲得通紅,似乎覺得和一個救世主說話很榮幸。  
    可怒火蠶食著我的理智,救世主,光明之神,勇者,少女的偶像……這些詞換了任何一個情況都是我嘲笑的對象,可現在它們偏偏都加諸在我身上!而且是全大陸性的瘋狂熱潮,這頭該死的金發像劍尖一樣在頂端閃耀,不管他本人愿不愿意!一想到他們腦中是怎么樣我的,惡寒就會准時地冒出來!為什么我會弄到這個愚蠢的身份,這太荒謬了!  
    弗克爾斯!我怒氣沖沖地想,剛走出營地正撞見他,“准備一下,要開戰了。”他披頭蓋臉地把這句話丟給我,臉上挂著算計得逞的笑容。  
    我坐在馬上,緊緊抓著缰繩,那種晃動讓我有些想吐,還好路途并不遠。  
    “身體放松,”弗克爾斯柔聲說,“別那么緊張,殿下,有我在身邊。”  
    我不理他,我這輩子很少有機會心情如此郁悶,我被卷入了一件愚蠢的毫不感興趣的事里頭,扮演一個最可笑的角色!  
    他看著我笑起來,“你的金發真美,殿下,如此純粹,像亂軍中的旗幟,有一種囂張和高傲,仿佛某種的象征,只要它在那里,光明不滅。”  
    光明,我冷笑。多妙的反諷,光明象征的內里是個灰袍者,換了一個皮囊變成了讓人崇拜的救世主,這便是人類可笑的地方。  
    “知道我現在想干什么嗎?”他柔聲說,突然抬起握住我的一綹金發,我毫無反應地任他做。“我想像昨晚那樣跪在您的膝邊,向您宣誓一生忠誠,為您生或死,讓您主宰我的一切。不是因為你是王子,而是我想成為你的騎士……”  
    他突然收回手,似乎有些訝異自己說出來的話,半晌,他喃喃說,“多有趣,我從想不到有一天我會向凱洛斯說出這種話,我總覺得你不是他,可明明就是同一張臉……你知道,那天我明明知道那只是一個空間防御魔法,可是當你站在那里,火光映著你的金發,你不知道你有多么俊美,你的氣質有一種全然不被束縛的高傲……那一刻我真的覺得你是救世主,只是一種感覺……”  
    他笑起來,“我有跟隨您的榮幸嗎,殿下?”  
    不可能,我在心里冷笑,一旦消除了詛咒我便會不告而別,回我的亡靈森林終老,這是我一直以來從未放棄過的打算,也是我現在騎在馬上做這種蠢事的理由。不會有人知道我去了那里,從此人間的斗爭撕殺和我毫無關系,至于這位“騎士”,他自會找到別人效忠,他被這個外表所迷惑,而不是里面這個邪惡的死靈法師。  
    那雙綠色的眼睛牢牢盯著我,几乎像是發現了我在想什么,接著他突然緊緊抓住我的手臂,我感到一陣疼痛,他湊進我,他的語氣帶著某種誓言般的堅決,“不管你怎么想,我絕不會放開你!”  
    一瞬間我有一種心慌,但是……沒關系,我安慰自己,他不知道我是誰,也無法找到我,我對那些關于感情的執念絲毫沒有興趣,也不想陪他瞎攪和。  
    “這戰有勝算嗎?”我岔開話題。他并沒如我所預料地爽快地應答,而是遲疑了一下。  
    “凱洛斯,你認識費邇卡嗎?”他突然問。  
    我一僵,他突然提到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我緊張地看著他,他沒看我,只是盯著遠方。“我曾有幸見過他一面。”他說。  
    我皺起眉,對于這件事我一點印象也沒有,印象中我的生活里除了書籍就是法朮藥材,沒有這個活人來過。  
    他笑起來,“不過只是畫像,在大法師之塔里,他曾經代表灰袍者當過一年值,在找到要找的書后,第二輪當值就因為嫌麻煩不干了,而按規定在那里當值是要留一副畫像放在陳列室的。那時他還……非常年輕……”  
    ——這么說我倒是有點印象,但也僅限于畫像的過程非常無聊,我坐以椅子上背足了三天的咒語,最后几天實在因為不耐煩怎么也不肯繼續了,畫師只得自己想象著畫完。  
    “我現在仍記得很清楚,棕色長發,眼神冷漠譏諷,唇角的弧度傲慢又嚴苛……他的皮膚那么蒼白,從五官到身形都顯得非常瘦弱,卻又高傲的讓人不敢直視,那時我還小,卻是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只能仰視’……”他笑笑,我盯著他,他繼續說,“你知道嗎,他說過一句非常有名的話。‘為了知識,我愿意出賣靈魂。’你知道他是在什么情況下說這句話的嗎?”  
    他盯著前方,“他那時太年輕,可是他的法朮卻已超過了大部分的年老法師——他是個天才。他們在他當值期間試圖讓他穿上白袍,條件寬大地讓人嫉妒,只要他放棄灰袍,他們可以繼往不綹——要知道灰袍對任何人可都是一生難以磨滅的黑暗歷史啊。他們答應給他賢者之位,他可以作為白袍法師當值,一年后升為白袍的首席當值者,相當于大陸白袍的領袖了。真是難以想像的巨大引誘對嗎,他將可以站在大陸法朮界的最頂尖,成為光明最高的掌權者,名留青史!  
    “我有時總想……當時是怎么樣一種情況,他那么削瘦,卻傲然地站在有三十個大陸頂尖法師的最高議會上,向那么強大的世俗和誘惑說,‘收起你們的自以為是和傲慢,名利對我什么也不是。為了知識,我可以出賣靈魂!’  
    “那是怎么樣一個場面,那些大法師們的臉色又是如何尷尬……我自認做不到這個程度,沒有人做得到,他的神經是怎么長的,竟如此堅韌沒有一絲空隙?他離經叛道,他出賣靈魂……我沒見過比他更可怕的對手……”他盯著我,“我沒想到這么多年后,我會和他對上,凱洛斯,老實說,我很沒底。”  
    那雙綠色的眼睛是我從未見過的不確定,“是的,他已經死了,可鬼尸骷髏是他留在世間最后的遺物,我沒有把握戰勝那樣的人,他的神經不是血肉做的!在神殿聽到羅西安的話時,我就覺得也許……是注定的,注定我會碰到他,那個為知識出賣靈魂的人。我很沒底,直到那天看到火光下的你……”  
    我在心中冷笑,顯然他也被自己制造的表向迷惑了,他應該清楚地知道一切都是個騙局。  
    可是他看我的眼神如此愚蠢的溫柔堅決,“我不知道你認不認識那個人,但也許你是上天賜給我的,我們可以戰勝他,只要我們在一起——你笑什么,凱洛斯?”  
    我控制著大笑出聲的自己別從危險的馬背上掉下來——一個我從沒見過的男人說和那個出賣靈魂的死靈法師有對決的宿命,還深情地說他迷上了我這個俊美的“救世主”(哦,他還說主要迷的是內在),相信我們強強聯合便能打倒邪惡的費邇卡。沒有比這更好笑的事了!這便是一個外表的用處嗎?  
    我并不知道他對我為何會有如此了不得的印象,拒絕那群老頭并不是什么困難的事,記得當時他們向我提出那古怪的要求時我唯一的感覺就是想笑。  
    我追求知識和力量,我渴望那種指尖力量的堆積和滿足。我的“同行”們卻把它們划分領域,像在水庫堆起數條鴻溝,而我渴望的卻是大海。于是我毫不猶豫地放棄了光明,投入黑暗。  
    那些名利對我什么也不是,我渴望最百無禁忌的研究,不管那是正義還是邪惡!名詞派別對我沒有任何意義,我狂熱地追求我深愛的東西,才不會和他們一起犯傻還自以為滿足。  
    那么,現在費邇卡是黑暗陣營的大BOSS,我則是光明陣營的俊美王子……?我感到一陣好笑,但后者的身份又讓我反胃——這么久了我從沒法習慣它。還好,一切終于要結束了。那個死靈法師最遲明天就將到達前線。  
    “哦,你會贏的。”我說,敷衍那雙緊盯著我的眼睛,順利的話三天內我就會離開這個國家,那到他們存亡興廢,和我毫無關系。  
    我只是個死靈法師,我只忠實于魔法。人間諸態,和我無關。

無名 2009-11-22 07:17

第15章  
    接著是戰爭,遠遠可以看到對面的大批軍隊,刀戟在陽光下閃耀著鐵器讓人心煩的白光,黑壓壓一大片讓我覺得心煩。  
    整個空間的氣壓像被壓到了最低,讓人呼吸困難。雖然萬軍對陣,卻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仿如暴風雨前的那大片的沉窒,等待腥風血雨的到來。  
    弗克爾斯坐在馬上,慢慢從軍前走過,他的姿態十分放松,仿佛那只是平時最普通的騮馬,卻多了份沉穩,讓人忍不住把目光盯在他身上,緊繃的心情稍變得輕松。  
    “想必大家都知道我們是在為什么打仗,”他揚聲說,“為了你們后面的那些!妻子,兒女,父母,家鄉!我們是男人,所以站在最前面!今天的每一滴血,都是為了我們身后的家鄉而流!不許后退一步!今天,我們非戰不可!”  
    最后一句猛地拔高,我突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那聲音仿佛能穿透站在最后一排士兵的雙耳,帶著至強的蠱惑!身后狂熱的情緒呼嘯而來,萬軍開始歡呼!那種高昂的情緒被拔到了至高,身處其中的任何一個靈魂都足以被狂熱巨大的漩渦所徹底淹沒!  
    弗克爾斯坐在跑動的馬匹上,高舉手中的劍,和士兵們高舉的劍尖相撞,發出叮叮鐺鐺的聲音,那是大戰開始前的序曲。它被淹沒在千萬士兵的高呼中,卻無比清晰地預示著死神來臨的腳步。  
    我不是沒看過打仗,卻是第一次站在兩軍對陣的最前端,身后的士兵們眼中散發著不惜一死的堅定殺氣,雙眼被血絲染紅,為了他們的家鄉,為了他們的妻子和孩子,為了他們的生命。戰爭就要開始了。  
    那狂呼似乎帶動了沉睡在空氣間的風神,它們撕扯著我的長發,我面無表情地坐在馬上,挺直背脊,任憑那一片金色在陣前醒目地狂舞著。我慢慢抬起手,拔出手中的劍,高高舉起。“進攻!”我說。下一瞬間,戰爭瘋狂撕咬的利齒將我淹沒。  
    我看過的某本書上說戰爭是個“絞肉機”,在那里每一個人都變得卑微和不起眼,但它們卻組成最強大的軍隊,而和另一支軍隊遭遇后,便形成了產生無數死肉的機器,它們堆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古時的戰場上總有著大量的素材,慘叫的茫然的不甘心的淒厲的死靈,各式各樣,枯骨遍地,那一片土地就是由骨肉所組成,是佇立人在人間的冥王府邸。每當我在那里游蕩,可以呼吸到那讓人愉快的幽靈氣息,陰冷的死地總是讓人愉快。  
    而今天一天都我就是在觀賞產生過程,那并談不上愉快,甚至是糟糕的,我回到營帳時想,大量的血腥味和過高分貝的嘶喊折磨著我的鼻腔和聽力,讓我現在胃部翻涌,聽東西也有點失真。  
    至于戰果倒是不錯,不過我只顧著應付奔跑的馬匹,以及用防御魔法進行自我保護。弗克爾斯確實是勇不可擋,不過總得分心護著我,要知道我騎馬走以平地上都可能會掉下來,最后他決定還是先讓我回去,反正撕殺正酣,沒人會發現他們的王子殿下開溜。  
    不想繼續聽卡菲爾聒噪,便借口想一個人散散步獨自走了出來,天不知何時已經亮了,那是一望無際的蔚藍,草木在微風中打著擺,空氣中卻飄著淡淡的血腥味,顯示著戰場就在不遠的地方。  
    我轉到營地后面,那里很少有人來,我喜歡一個人呆著,過于熱鬧的環境讓人心煩——我始終不明白為什么人類總喜歡成群結隊。  
    我的職業是死靈法師,施法的素材包括大部分和死亡相關的物品,可是我并不明白人類為什么總在試圖殺死彼此,這是個完全不可理解的混亂世界。我越發渴望我森林中的小屋,那里只有靜謐,死靈的呢喃,力量聚集在我指尖,沒有任何無意義的事件。  
    微風在樹葉上拂起一陣波濤,碧空如洗,我伸了個懶腰,信走向前走去。突然,一個陰側側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凱洛斯殿下,或者我該說聖凱提卡蘭的救世主?近來可好?”  
    我一怔,回過頭,一個黑色長發的男人站在我身后,同色的眼罩更顯得他的另一只眼睛如刀鋒利銳利,我費了一會兒時間才想起他來——我對活人的長相不太敏感,骷髏我倒是可以快速地分辨出它的性別年齡,甚至生前特征——弗羅卡,戰羽佣兵團的團長!  
    “我真不能相信,凱洛斯,大陸的新勇者。”他用陰冷的語調說,朝我走過來,我下意識地后退一步,我可還記得當初我是怎么被他几乎送入冥府的。  
    “真了不起,全大陸人類光明的象征,聖凱提卡蘭的精神領袖,倒是震作起不少士氣來。”他冷哼,唯一一只黑色眼睛死死盯著我,“我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凱洛斯,你難道已經忘了嗎?你母親是怎么死的?”  
    他的表情很嚴肅,我盡量讓自己不要顯得尷尬,天知道凱洛斯的母親怎么死的,這想必就是宮里“陰謀”的緣由,但我并不感興趣。他繼續敘述著舊事,“可你現在在替你父親效力,別告訴我你已經不恨了!他為了推卸自己犯下的荒唐罪行,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你母親身上,他賜她一死,為了他的王位,為了聖凱提卡蘭……如果他為了得到那而害死她,你就要毀了他想保護的那些!你已經忘記你說的話了嗎?凱洛斯,我清楚地記得你來找我時的眼神,老實說我一點也不想收留一個養尊處優的王子殿下,可是你眼中的恨讓我改變了主意!”  
    原來這就是真相,我想,看來這個弗卡羅是來替迪庫爾當說客的——他了解凱洛斯的底細,知道他的傷心事。如果換了另一種情況也許真的會成功。  
    “你為毀滅那個國家付出了多少?是你向迪庫爾提議去找死靈法師,那時我就知道你可堪大用,居然想出如此狠絕的點子對付自己的國家!我派你去給費邇卡打下手,為了能讓你親手殺了他,為你的滅國大業奠基!可現在卻是你在用和他學到的技朮毀滅鬼尸骷髏,拯救聖凱提卡蘭?”他質問。  
    我在心中冷笑,這點把戲騙得了凱洛斯可騙不了我,他早就想除掉這個王子,怕他的身份麻煩,所以想借我手殺了他——而實際上王子殿下確實死于我手,卻沒想到本該被同樣被除掉的我卻進入了凱洛斯的身體。  
    “那又怎么樣。”我說。  
    他笑起來,“不怎么樣,你猜,如果聖凱提卡蘭的人民知道他們心中救世主的真相會怎么樣呢?知道他破解死靈血海的手段是以替一個死靈法師打下手,接著卑鄙地殺死對方的方法得來、知道這場浩劫從頭至尾都是他出的主意,只為了他一個人的私怨會怎么想呢?你不會再是勇者,凱洛斯,你會成為民眾的仇人,最黑暗無恥的代名詞!他們會把你送到絞架上,以叛國罪,然后把你的靈魂封印在罪人之盒里永遠號叫!”  
    是威脅,我盤算,也許這是他對付凱洛斯的殺手锏了,對于他算計中的年輕人也許很可怕——無論是遺臭萬年送上絞架,還是靈魂封印永不超生,都是一個人所能遇上的最糟的事。  
    但這些對我并構不成威脅,我本就是個受世俗詛咒的灰袍者,也沒有任何一個罪人之盒封得住九級死靈法師的靈魂。但不妨聽聽他怎么說,我想,若他談判不成翻臉,于我這個敏感的身份并無任何好處。  
    “你想怎么樣?”我問。  
    他露出滿意的笑容,“跟我走,凱洛斯,別理那該死的聖凱提卡蘭,讓他們為‘勇者’的消失而慌亂潰敗吧!”  
    接著他便會有足夠不信任的土壤散播關于凱洛斯的賣國謠言,然后順應民心宰掉他?我想,搖搖頭,“我不能跟你走,你有什么別的提案嗎?”我還得留下來等那個死靈法師呢。  
    弗卡羅臉色微凜,也許他想不到我會如此回答。他突然上前一步,我反應過來時已經躲避不及,他一把抓住我的金發,湊進我,語調冷森。“別背叛我,凱洛斯,你該知道你的身份!”  
    我皺眉,我不習慣和一個人——特別還是如此危險的人靠得如此近。“我是聖凱提卡蘭的王子,這就是我的身份……”我說,接著我僵在那里,因為對面那個不可一切男人的臉越湊越近,那剛才還在吐出威脅字句的溫熱嘴唇牢牢堵在了我的唇上!  
    這就是……我的身份……?

無名 2009-11-22 07:18

第16章  
    一隻有力的手臂攬著我的腰上,唇上的東西開始了不容置疑的攻城掠地!嘴唇被咬得有些疼,被另一個人的氣息入侵感覺很不好。  
    這個……我艱難地想,這個凱洛斯和弗卡罹難道是那種關係?他們不都是男性嗎?果然我隱居山林太久了,現在的年輕人怎麼……  
    他終於離開我的唇,我後退一點試圖掙開,他的手臂牢牢抓住我,在我耳邊柔聲道,「你一向很聽話,凱洛斯,別讓我失望……」  
    指尖曖昧地撥弄著我的髮絲,如果他和凱洛斯是情人關係,那為何又要毫不留情地讓他去送死?我想,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太不像話了……  
    他修長的手指順著我的腰線滑下,似有似無地觸碰著,一種奇怪的感覺順著背脊泛起,凱洛斯的身體相當熟悉這個男人……可我厭惡地皺起眉頭,討厭極了這種無意義又不受控制的慾望感覺!  
    「放開!」我說,那男人侵略式的情慾氣息不會搞錯,該死的,我進入一個身體以求活命,想不到竟然惹出這麼堆麻煩透頂的荒唐事來!  
    「你不想要嗎?」弗卡羅柔聲說,我默念了句咒語,力量迅速聚集到指尖,「如果你不放手,我就殺了你。」我冷冷地說,這絕不是在空口威脅,這裡沒人,方便他辦事,卻也方便我使用死靈魔法。  
    「幾個月不見,性子倒是變烈了……」弗卡羅說,完全沒有放手的打算,我正準備念出攻擊的字符,一個冰冷卻帶著些似笑非笑意味的清澈嗓音傳過來,「哦,看來我是打撓到兩位的好事了。」  
    弗卡羅的身體像豹子一樣緊繃起來,一手放在劍柄上,「你是誰?」他問。  
    我轉過頭,對面站著的男人看上去是個法師,但穿著旅行的外套看不清袍色,他有一頭閃耀著銀光的咖啡色長髮,一直留到腰際,高挑的身材和深紫色的杏眼呈現精靈的特徵,可是挺拔的五官卻又帶著人類的特徵。看上去是個半精靈。  
    是的,他擁有四分之一的精靈血統,所以他看上去還和很多年前一樣年輕,未變的只有那雙眼中的冷酷,和一切不放在眼中的高傲。這會兒正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們,眼中閃耀著嘲諷與算計的光芒。  
    我熟悉這種光芒。我不敢說他化成灰也不會認錯,但我確比相對於羅西安更早地認出他來!迪安!我在心裡咒罵,我十幾年來的死對頭!在看到他的一瞬間遙遠的記憶紛至沓來,沒有任何值得高興的部分!  
    羅西安雖然陣營相反還算善意--而實際上碰上一個同行比碰上白袍更危險--可是迪安,他是我學徒時期開始最麻煩的對手,我們鬥了十幾年,直到畢業讓我們擺脫了彼此!  
    黑暗之神在上,別開玩笑了,難道說那位傳說中的死靈法師是他?!  
    他向我傲慢地施了個法師禮,「真是意外的相遇,王子殿下,想不到您居然和受雇於迪庫爾的戰羽團長如此『友好』。」  
    我盯著他眼中算計冰冷的神色,我絕不能被認出來,不然且不說他多半會殺了我去煉藥,肯定還會被嘲笑一番--想像一下,他死對頭的九級死靈法師費邇卡被謀殺,重返人間時變成了大陸英俊的救世主,還和另一個年輕的同性關係曖昧,被他撞到了強迫式親熱鏡頭!  
    不,我絕不能容忍這種丟臉的事被這傢伙知道!  
    弗卡羅扯出一絲冷笑,一手猛地把我摟緊,「如你所見,我們關係非常『友好』,好得我恨不得讓全大陸都知道!」他說,果然是不準備讓凱洛斯繼續呆在聖凱提卡蘭軍中了。  
    迪爾突然怔了一下,沒理會弗卡羅的話。他腳步輕柔地走過來,輕聲說,「殿下身上有死靈魔法的氣息,味道很熟悉,我能看看嗎?」  
    我靜默地看著他,然後點點頭。事已到臨頭,我面前只有他一個死靈法師能為我解開詛咒。--他肯定能從咒術的波動發現原咒為費邇卡所施,卻未必能發現我本人就是費邇卡--目前的情況實在是太難想像,我到現在也沒弄清楚它的原理。  
    我現在是凱洛斯,聖凱提卡蘭的王子,我提醒自己,他欠聖凱提卡蘭家的人情,所以我獲得解救的可能性很大。  
    若能活命,我將立刻離開這片是非之是,回我的小屋研究終老才是正途。至於這些天來關於騎士或救世主、同學會之類的丟臉事宜,將陪我一起消失,他們絕不會知道曾碰到過我這個老同學!那僅僅是一個叫凱洛斯的奇怪年輕人而已!  
    我拉開衣襟,胸前的骷髏標誌在皮膚下面獰笑著,顏色已經變成了漆黑,像是胸前被鑽了個洞。弗卡羅揚揚眉,不意外地看著這一幕。迪安露出感興趣的神色,念了個咒語,纖長的指尖輕輕觸碰到骷髏,不意外地激起一層淡淡的綠光,把法力排斥開來。  
    「是費邇卡的東西!」他說,紫色的眼睛一抬,正迎向我藍色的雙眼,我從那一向目中無人的雙眼中捕捉到一抹火花。年輕時存在我們之間的好勝與爭鬥,彷彿在這麼近的距離中再次無聲地潛回腦海。  
    我提醒了一下自己的身份,用凱洛斯的語調回答道,「是的,你能解開它嗎,法師。費邇卡說它會要了我的命……」  
    「我當然能。」他得意地說,「沒什麼了不起,小把戲。」  
    我在心裡不屑地哼了一聲,這才不是什麼小把戲,死靈法術要解開本就施法要費神得多得多,足可讓他花上老半天準備,這小子死要面子的好勝個性這麼多年一點也不見改。  
    「你見過他?真令人懷念,我們有一點舊怨……」他露出一絲笑容,「我聽說你能毀滅鬼屍骷髏,想必是經過他的指導,如何,他還沒蒙黑暗之神寵召嗎?」  
    「他死了。」我說,盯著他的臉,有點好奇知道我這個宿敵死去後他的反應。  
    那雙紫色的雙眼慢慢張大,習慣於不屑眼神的眸中竟出現一絲裂痕,其下包含著滿滿的震驚和不可置信。「不可能!」他斬釘截鐵地說。  
    我不知道他對我哪那麼大自信,我有些惡趣味地欣賞著自己死亡帶來的反應,攤攤手,「他的確死了,弗卡羅可以作證。他死於戰羽傭兵團的刀劍下,甚至連遺言都沒來得及留。」我看了弗卡羅一眼。  
    後者聳聳肩,「是的法師,你也許見到他的首級認得出來?應該已經骷髏化了。」他得意地笑笑,「再強的法師也抵不過刀劍,這是常識。你的老對頭死了,難道你不該謝謝我們?他死前給凱洛斯留一個小紀念,」他指指我胸前的標記,「你說你能解開它?」  
    我愣了一下,看到他眼中十足的惡意--他應該已經發現迪安是個死靈法師,想必也猜出他是聖凱提卡蘭找來的援軍,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不!他不會這麼容易死掉的!」迪安大聲說,我很少看到他情緒如此激動,「他答應過絕不會比我先死!他是費邇卡啊,你們這些愚蠢的人類怎麼可能殺死他!」  
    關於「答應絕不會比他先死」無非是無數年少時期鬥嘴的話之一,我想不到他會如此說,我看著他眼中顯而易見的痛苦,突然明白了弗卡羅的意思。當局者迷,我苦笑,也許那些舊日的同學之誼……還是剩下了一些的……  
    --弗卡羅這麼說,無非是想讓迪安因費邇卡的死而拒絕救我,以及整個聖凱提卡蘭。可是迪安從不是個情緒化的人,他沒有為我一個總是互相找麻煩的老同學如此做的理由--死靈法師也從不是重情重義的一群人。  
    可他站在那裡,滿眼複雜的情緒。過了一會兒,他慢慢抬起手,指尖觸碰到我胸前的標誌。「費邇卡留下的東西,」他柔聲說,紫色的雙眸冷冷地看著我,「他生前希望你死,那你就去陪他吧!」  
    他轉頭看著弗卡羅,「聖凱提卡蘭會為他陪葬,而首先,是迪庫爾!」  
    他語調中殺氣畢現,弗卡羅瞳孔猛地收縮,我揚眉,他還是如很多年前一樣喜怒無常,接著在他搞不清重點的怒氣下出現無數的陪葬品。但老實說我有些意外他會為我做到這個地步。  
    「你在想什麼,迪安?」我忍不住說,看著這個曾無比熟悉的老同學陌生的側面,「同學之誼?別蠢了,從來就沒有那種東西,不是嗎?」  
    他一把抓住我的前襟,語調冷森,透著明顯的威脅,「你是誰?敢在我面前這樣講話?費邇卡對你說了什麼我不知道,他怎麼想我的和我沒有半點關係!我的做法就是如此!」  
    「哦,你在單戀?」弗卡羅嗤笑。黑暗之神在上,沒有比這更不好笑的笑話了,我想,可身邊的人沒有說話,我訝異地看著他。  
    「是又怎麼樣。」他說,像曾無數次和我說話時一樣傲慢地抬起尖俏的下巴,「他是我唯一的朋友,即使他本人從不這麼想。」

無名 2009-11-22 07:18

第17章  
    精靈是公認驕傲的生物,而在我認識中的精靈里,迪安血統不夠正宗傲慢的程度卻足可排行第一。而作為一個披上了灰袍的黯精靈,他沒有任何精靈愛好和平心地善良的特征,倒是把那個種族性格淡漠固執己見的地方學了個十足十。  
    我對身邊的人際關系缺乏概念,而若是回憶起迪安這個名字,所帶出的不多的記憶沒有一次是友好的——充斥著各種敵意和爭斗,從有益的法朮到無聊的口頭,遍布整個輕狂的少年時期。  
    那似乎是打從第一眼就開始的敵意——當時場面我已記不清,但回憶起來,腦海足能浮現出那雙紫色的眼睛,還帶著稚氣但足夠目中無人,以及那之中厭惡的神態。那時我的高傲并不比他稍遜,因為總被欺負所以對任何自己以外的人帶著十足的敵意,所以態度也許比他更惡劣。  
    那整個學生時代的死對頭,現在卻站在我的面前,用他一貫的傲慢,卻悲哀的態度,說著“朋友”。也許因為我是他總是高高揚起的視線里唯一的存在?  
    而我對他的話更多的卻是一種茫然。我對任何法朮以外的東西都太過漠然,那些屬于年輕人的激烈感情似乎從未屬于過我——我的情人是魔法,她耗盡了我所有的心力和激情,卻又樂此不疲,讓我無瑕多看身外的事一眼。  
    毫無疑問,如他所說那是一種單方面的友誼,因為我甚至沒有感覺到那感情的存在,當然別人的意志從來不會對迪安構成絲毫影響。而在很多年后的今天,那友誼卻給我帶來了滅頂之災。  
    他轉身准備離開。“你去哪里?”  我問。  
    他看也沒看我一眼,冷冷道,“哪也不去,在這里看聖凱提卡蘭亡國。”他邁步離去,我第一個反應就是追上他——離詛咒發作日期還有五天,如果他不肯幫我解開咒語那我就要承冥王寵召了。  
    可是一個有力的手臂一把拉住我,接著被帶入身后的胸膛,那雙臂緊得我身上有些疼,我試圖掙開那個佣兵頭子,可是我并不擅長任何肉搏戰,他低沉的聲音緊貼著我的耳朵,在上面留下濕熱的氣息。  
    “你還有几天好活,凱洛斯?”他用溫柔卻冰冷的語調說,“你不是說喜歡我,為了我什么都愿意做嗎?難道不想再死前再享受一次?”他修長的手指探入衣襟,撫摸著那個小小的骷髏標志。  
    視線中的迪安正要消失在前面的樹林里,我沒功夫陪他在這里瞎耗,凱洛斯心意如何和我毫無關系,他能騙那個年輕人給他賣命,可別指望我跟在他后面一起犯傻!  
    我念了個炎擊咒語——這是炎系基本攻擊咒語,我自然不能在迪安面前用死靈法朮,而弗卡羅并不知道我會魔法,所以身上沒有半點防備——如果他死掉了,我不會有任何遺憾。  
    炎系的力量迅速聚集在指尖,形成一個小小的透明光球,他突然握住我的指尖,也許是他調情的一種手段,可是剛聚起來的攻擊咒語就這樣全部打在他身上。  
    是的,我確定他身上沒有任何防御性魔法物品,若有身為高級法師又隔得這么近我不會感覺不出來。而正常情況下炎力足以讓他身體熱得像塊烙鐵,好一會兒失去意識。  
    可是并沒有發生那樣的事,他的身體震動一下,握著我指尖的手微微一頓,繼續把它放到唇邊,我感到他濕熱的舌在上面游移,聽到他低低的笑聲。我的法朮對他不起作用!  
    我僵在那里,我感覺得到他體內消解我魔法的波動,和我貼得如此之近的熟悉波動!  
    心中瞬間升起一種難以想像的喜悅!那是法師最本能的部分——仿佛養花人碰到一朵奇葩,捕鳥人捉到一只鳳凰!極度的興奮迅速傳遍整個身體,讓我的呼吸急促!  
    視線可及處,迪安慢慢回過頭。他無疑也感覺到了剛才的波動,他是和我同樣的死靈法師。他腳步輕柔地走過來,我可以看到他明亮的眼睛,緊緊盯著弗卡羅。  
    “你是……聖獸一族的混血!”他用篤定的語氣說——是的,聖獸一族,死靈魔法最頂尖難求的珍貴素材!  
    因為過高的藥用才能,這個種族已經瀕臨滅亡,它們的魔法自成體系,并天生擁有對抗法朮的力量。所以我的攻擊咒語才會對他毫無用處!  
    聖獸一族最大的特征就是一雙金色的眼睛。而弗卡羅一只眼睛是黑色,卻擁有獨屬于聖獸的法力波動,毫無疑問是兩族的混血!  
    一道風刃飛過,我合作地偏了一下頭,弗卡羅臉上黑色的眼罩飄飄落下,我看到迪安繃緊的身體,不用看我也知道,那黑罩下的眼瞳,呈現的是一種如陽光般溫暖的金黃色。  
    “想不到你還會這種魔法師的小把戲。”弗卡羅在我耳邊輕聲說,吻了一下我的指尖,然后一把把我推開,盯著對面的迪安,“你以為你抓得住我嗎,死靈法師?”  
    “不試試看怎么知道?”迪安把旅行的斗蓬拋開,露出里面的灰袍,“你以為會有任何一個死靈法師會碰到你這樣的獵物不的拼命一試嗎?”  
    空氣的流動迅速緊張起來,大戰將至。  
    我著迷地看著那只混血聖獸,眼睛舍不得移開一瞬。我可以得到多少東西?我的藏書中大量古老有趣的高等法朮可以實驗成功,一想到它們的名字就讓我激動得呼吸困難!我甚至可以開始研究新的禁咒!我法朮研究的瓶頸將可以輕易突破,達到一個難以想像的高度!并開始進行大量的奢侈的無日無夜的研究……  
    眼前的生物簡直是黑暗之神的賜予!雖然這些天來過得亂七八糟,但能碰到一只聖獸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我的對手顯然和我的想法一樣,迪安那雙紫色的眼睛死死盯著他,滿臉寫著欲望。  
    他抬起左手,手心朝上。他的動作有一種精靈特有的舒展挺拔,我感覺得到他手上有淡淡亡靈魔法的氣息彌漫開來,接著,一個血紅的觸角從他白皙的手心冒出。那東西轉眼已伸出大半,它擠壓尖叫著,想從小小的空間脫離,沖上去撕裂它鮮活的獵物!  
    “咒妖!”我不可置信地說,那是一種以各屬性的不同的符字為底,再佐以特制的死靈藥材培養出的妖獸,這個是以“消耗”類符字培養出的家伙,它正尖叫著向弗卡羅沖過去。  
    我忍不住大叫出來,“住手,迪安!”  
    他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每個死靈法師都培養著數個咒妖以供驅使,但被其吞噬的獵物有一個規則——它們的力量將全歸咒妖本身所有,不能再加以其它利用!  
    誠然,它的攻擊如果成功,足以使迪安的力量增加不少,但他絕對在暴殄天物!聖獸本身可遇不可求,但它們在古老傳說中的高段法朮上卻大都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他不能這么做!  
    迪安輕蔑地看了我一眼,“心疼你的情人嗎,殿下?”  
    弗卡羅微笑,斜瞇著眼看著我,“謝謝你的真情流露,寶貝。”在咒妖沖到的瞬間,他修長指尖一點,周圍像本來就存在一樣迅速漫開一個漾著淡金色水光的防壁,咒妖淒厲渴望地尖叫著,卻再也不能前進一步。  
    我松了口氣,如果一只混血聖獸就這么被只咒妖吞了,絕對是令人痛心疾首的巨大損失!  
    “你不能這么做,迪安!”我沖那個笨蛋半精靈大叫,看到他手心再次冒出頭的赤紅觸角——這個人最讓我討厭的地方就是他唯法力至上的作風,完全沒有一點學朮研究的興趣和打算,把一只聖獸喂咒妖,黑暗之神在上,這簡直是喂豬吃珍珠,讓人不能容忍的浪費!  
    他挑挑唇角,“他是你的情人,又不是我的!”——一只攻擊類咒妖尖叫著扑向弗卡羅,后者露出了些微吃力的表情,迪安的妖獸相當強大,不愧他高級死靈法師的名聲——雖然他是個如此乏味和粗糙的法師,我憤怒地想!  
    當第三只咒妖沖出來時,我再也不能容忍了。眼看我的寶貴法朮藥材將要被那個笨蛋消解吸收——防壁的金黃色越來越重,這是力量將盡的征兆!我左右看了一下,拿起一根樹枝,在上面施了個法朮,然后用力丟了過去!  
    我施的是很簡單的法朮,那是一個初級法師都會使用的燃燒咒語,可這卻是破解咒妖、甚至不小一部分死靈魔法不為人知的小竅門。——咒妖怕火,這點和符獸相同,炎系咒語難以打敗它們是因為咒妖本身帶有消解法朮的力量,所以法朮制的火光多半閃都閃不了一下就消失于無形。  
    可木材不同,它既不依法師的精神力而燃燒,也和咒語召喚出的力量無關,它是純物理性的,所以咒妖里法朮源消解設置對它一點用也沒有。  
    咒妖發出刺耳的尖叫,火焰的力量讓它很痛苦,如果火足夠大它甚至會沸騰和汽化。  
    我正准備丟第二個樹枝,卻見迪安一合手把那群咒妖收了回去,想必也知道耗下去吃虧的是他,紫色的眼睛怒氣沖沖地瞪著我。弗卡羅松了口氣,看上去沒有生命危險,這也讓我也放下心來——對我來說,活的總比死的用處大。  
    迪安危險地瞇起眼睛,“想不到你連這種破解之法也知道。王子殿下,我本來不想動你,但現在看來……你們情深似海,甚至為他不惜和我對上?”  
    “你不能碰他。”我冷冷地說,几乎是一種條件反射的對抗意識,一看到他那張傲慢不可一世的臉我就覺得不愉快。  
    “我真驚訝,”弗卡羅嗤笑,“你會為我做到這個地步,凱洛斯,看來你說你愛我不是騙人。”  
    我不理會那邊說話的藥材,迪安纖細修長的手指微微握住又松開,紫色的眼睛死死盯著我,“是不是想打一場?”  
    這句話我聽了太多年了,我瞇起藍色的眼睛,指尖微動,說出和很多年前同樣的話,“那就來吧!”

無名 2009-11-22 07:18

第18章  
    “這里發生了什么事?”一個聲音說,我轉過頭,弗克爾斯站在那里,沒穿鎧甲,只套了件白色的外套,棕發隨便束著,卻顯得十分醒目。  
    我不知道他來了多久,但顯然他早已看到了迪安的灰袍,微一欠身道,“法師,等候多時了。”  
    綠色的眼睛掃過我,帶著些意味不明的復雜神色,我沒理他,專心盯著弗卡羅,免得他跑掉。迪安顯然和我是同樣的心思,指尖積蓄的咒語一直蓄而待發。  
    “真高興能在這里碰到弗卡羅團長,”他向我身邊的佣兵頭子說,“請跟我去戰俘營走一趟。”  
    迪安迅速說,“不行,他是我先看到的!”“他是我的!”我說。  
    弗克爾斯皺起眉頭,我珍貴的藥材笑得極為愉快,他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用低沉卻有些輕佻的聲音說,“我可以選擇嗎?我比較喜歡和我小情人呆在一間房子里……”  
    “請離王子殿下遠一點,”弗克爾斯冷冷地。“你得去戰俘營。”  
    “沒問題,我可以投降,”弗卡羅攤攤手,“不過王子殿下恐怕得陪我一起去才行,你一直站在樹后,所以該全聽見了。凱洛斯殿下背叛聖凱提卡蘭,和敵軍關系曖昧,把自己的祖國陷入黑暗之中。理應和我作對同命鴛鴦。”  
    弗克爾斯神色不動,看都沒看我一眼,“這件事還待調查,不能只聽你一面之詞。如果你再敢敗壞王子殿下的名聲,別怪聖凱提卡蘭不遵守《戰俘條約》。”  
    弗卡羅笑起來,“殺人滅口?你現在可真有面子,凱洛斯,”他湊進我的耳朵,“即使我清楚地知道你的黑暗,你的自私殘忍,你所有不堪入目的過去,可是現在你已經是整個聖凱提卡蘭的金身神像,成了站在了至高點的神邸!光明之神的使者!你必須存在在那里,你是大陸的精神支柱。不管你愿不愿意,沒人會允許你下來,就像我知道你的一切,變成了我必須被殺人滅口的理由……”  
    他的手指曖昧地磨挲著我的肩膀,“這也就是我為什么一定要干掉你的理由。”他眼笑起來,“也許還是只在床上的你更加可愛。”  
    弗克爾斯走過來,帶著十足威脅的氣息,“跟我走弗卡羅,”他說,“或者你想打一場?這里全是聖凱提卡蘭的軍隊,你有膽孤身深入敵陣就該知道代價。”  
    弗克羅合作地舉起手,“我不准備頑抗,司令大人。”  
    迪安突然開口,“把他給我,作為我消滅鬼尸骷髏的交換條件。”我揚揚眉,嘲諷道,“你對付鬼尸骷髏的效率、和愚蠢地使用他所帶來的好處,可以充分體現中什么叫智力不足,以及數學不及格。”  
    他不屑地看了我一眼,“難道他在你床上起到的作用更加有‘效率’?”  
    我正待說話,卻感覺到一種奇異的陰寒正在從地面憑空升起,轉眼已經籠罩到腰部!  
    那是一種仿若沼澤中升起的濕綠瘴氣,不懷好意地懸浮著,越來越重。  
    “鬼尸骷髏!”弗克爾斯咒罵,兩個劍士的手無意識地放在劍柄上,嚴陣以待。“這么快就回來了!”  
    不,來的只有一只,我想,估計跟得比較靠后,所以被召喚時回來得這樣早。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我不快地想,果然那些武夫全然不懂得如何照顧它們,竟然經常會有脫隊的情況發生,我可憐的孩子這些天不知道被亂七八糟的粗暴驅使折磨成什么樣了。  
    但這無疑是個好機會,我朝迪安攤攤手,“實驗品來了,敢不敢賭誰的效率更高?”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我,“賭注?”  
    我指指自己的胸口,“幫我解除它。”  
他狐疑地看著我,也許是在訝異我為什么有本事和他賭消滅鬼尸骷髏的速度,卻無力解除自己身上的詛咒。
“你是費邇卡教出來的?”他小聲說,最終點了點頭,“我和你賭。”  
    我露出微笑,似乎我的名字這么多年后,對他仍能起到激將法的效果。  
    鬼尸骷髏已經出現在視線內。——顯然一路上它吸收了不少靈魂,以至于周圍的場大得像個海中的漩渦,看來弗克爾斯說現在聖凱提卡蘭的情況已經糟到了極點此言不差。  
    但是,我皺起眉頭,它們顯得如此雜亂無章,甚至互相壓制消耗,混亂無神,以一種讓人無法忍受地愚蠢錯誤而導致無法發揮最高法力!顯然它們從沒被保養和照料過,想見那些武夫把它放出去就不再管它,只是像盜賊一樣鬼鬼祟祟跟在后面,由其自生自滅了!  
    “費邇卡要是看到他的骷髏被弄成這個樣子,肯定會心疼的。”迪安低聲說,居然有些傷感。是的,我心疼極了,我看著我一手制造的孩子身上附著的陰暗慘綠,它的人形已經因為這些天力量的增加發生了一些進化,枯葦似的節肢類骨頭正在瘋長,可如果有更好的照料它足以進化到第二形態了。  
    迪安想了一下,腳步輕柔地走過去,指尖帶著淡淡的綠色磷光,死尸骷髏的一只臂骨碰觸到他的肩膀,卻無法對灰袍下的身體照成什么影響。  
    “把死靈血海用到活人身上,真是少見。”迪安淡淡地說,和他纖細斯文外表不相稱地,纖長的指尖毫不猶豫地從鬼尸骷髏泛著腐肉和惡靈的胸口直直穿了進去,接著他慢慢抽回手,手中赫然放著一粒心臟。  
    那東西已是一片暗紅色的腐肉團,輕輕一捏變化為一堆紅泥。兩位劍士驚駭地看著這一幕,死靈法師是大陸最神祕的一群人,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看到死靈法師詭異的施法。顯然他們的精神力頗頑強,所以靈魂沒有被吸收——這種時候主要看意志力的強弱,和身體方面倒是毫無關系。  
    我迅速猜測出了迪安想干什么,他是想控制——果然,他念了個咒語,富有魔力的聲音迅速在空中聚集起來,像無數細微的紅砂被從空氣中召喚一樣,形成一個紅色的符字,在空氣中格外醒目。  
    它的形狀看上去像一個心臟,實際上它就是一個心臟,迪安拿起那片魔力之符,把它塞進鬼尸骷髏剛剛被挖出心臟的空洞里。骷髏身上的怨靈像是被風吹過般猛地一陣抖動,接著安靜了下來。迪安露出滿意的微笑。  
    “去吧,我的孩子,”他柔聲說,“消滅所有你看到的鬼尸骷髏。”  
    他說完,回頭看我。  
    “收歸己用?有意思。”弗克爾斯說,“如果你能把大部分這樣的骷髏收服,倒是可以拿來給聖凱提卡蘭備用。”  
    弗卡羅笑起來,“不愧是國王軍總司令,想得周到。”  
    “如果你們有足夠的活人給它獻奠的話,我是沒問題。”迪安說。  
    弗克爾斯揚眉,“它不是被你收服了嗎?一路上還會殺戮活人?”  
    迪安好像聽到很好笑的事一樣挑了下眉,“你見過鬼尸骷髏不殺人的嗎?就像死靈法師雖然互相敵對,卻絕對沒有正邪之分,這是同一道理。”  
    “是傳染病的原則,”我開口,“它很快就會被分而啖之,接著所有吞食它骨血的鬼尸骷髏都會成為你的部下,繼續攻擊身邊的骷髏,再接著也是同樣,直到整個隊伍被收服。可是你忘了一件事。”  
    他盯著我,我同樣直視他的眼睛,“你忘了計算自我防御系統,你以為費邇卡會犯這種錯誤嗎?他會不考慮到你這個死對頭的施法手段?”我嗤笑,我對這個人的作風太熟悉了,從法朮到為人,“看來你是閑的腦袋都生鏽了。”  
    “哦,那你有什么好辦法?”他冷冷地說,我再次從那雙眼中看到了熟悉的怒氣,既使我換了個身體。讓人懷念。  
    “弗克爾斯,幫我挑選一百個年輕的士兵,最好是不怕死的”我說。  
    “我以為不能借助外力。”紫色的眼睛挑釁地看著我。  
    “只是你以為罷了,我從未說過。”我攤手,無論何時,這個人的怒氣似乎總能讓我愉快,“親愛的法師,每個人都該善用身邊的所有資源,如果你能你一樣可以用。”  
    “那么,今晚就得立刻開始召集敢死隊員了。”弗克爾斯突然說,“我來就是想告訴你這件事,殿下,鬼尸骷髏比想像中行進要快,最遲明早,就將到達我們的營地。”  
    他直視我的眼睛,“大戰迫在眉睫,迪庫爾軍已經開始撤退了。你有消滅那些惡魔的把握嗎,王子?給我確切的回答,如果沒有我們立刻就走,否則就是好几萬條人命!”  
    “當然有。”我說,我清楚知道我孩子們的弱點,它們是我親手制造出來的,自然也能輕易毀滅。可是對面的人沒有像往常一樣微笑說“可以”,只是定定盯著我,我怔了一下,那眼神太過認真沉重,綠色的眼睛几乎變成了黑色。我突然明白了他向我托付的是什么。  
    這次沒有任何輕佻言語,他是總司令,他在向我托付下面近近十萬條人命!第一次有人把這樣的東西壓在我身上,等我的一個回答,放置于我的一念之間。那從不是我以為我會承諾保護的東西——仿佛我真是萬軍統帥,他們的救世主。  
    “現在軍心混亂,要知道鬼尸骷髏給大陸人類照成的恐懼太強大了!但殿下,只要你一句話,我有把握留下他們!”弗克爾斯說,聲音堅定。  
    “我有把握。”我清晰說。  
    我會收回那些我曾親手制造的孩子。我從不曾希望它們存在過——那無非是弗卡羅架在我頸上鋒利鐵器的產物——盡管我很喜歡它們。  
    微風拉拽著我的發絲,金紅的朝陽灑落,弗克爾斯看向我的眼神里寫著堅決和信任,還有某種屬于軍人的魄力。我可以看到自己的手,屬于年輕人修長有力的手,練劍的繭子漸漸淡去,卻仍存在在那里。一瞬間我几乎有些搞不清自己是誰。  
    我嘲笑著自己瞬間的恍惚——我是死靈法師費邇卡,力量和知識的追隨者,從不該有事使我動搖。我會承諾下這几萬條人命,消滅那威脅聖凱提卡蘭的鬼尸骷髏。因為我非如此不可。

無名 2009-11-22 07:18

第19章  
    營帳內,弗克爾斯死死盯著我,我盤算著明天的情況不理會他。弗卡羅被關進了戰俘營,迪安也套上他的旅行斗蓬被安排好了處住。  
    「王子殿下,我得提醒你,別靠近那個弗卡羅。」弗克爾斯對我說,「他是個凶殘冷酷的劊子手,只效忠與迪庫爾王室,因為傳說他是迪庫爾王的私生子……」  
    怪不得那麼不擇手段,我想。他繼續說,「凱洛斯,為了聖凱提卡蘭你得離那傢伙遠點兒!他不適合你,也不值得你如此的重視……」不,他當然值得,我不為所動地想--那個人是如此珍貴絕妙的藥材。  
    弗克爾斯壓抑情緒般來回走了兩趟,在我面前坐下,「不,我不是在提醒你,殿下,我是在--」  
    「警告我?」我嘲諷地揚起唇角,從來還不能什麼人有權力警告我。  
    他靜默了一會兒,開口。「你們的對話我都聽到了。」他說,「沒想到凱洛斯會幹出那樣的事……是的,你不是凱洛斯,我從不願把這件事挑明,因為我怕那樣你就會和我攤牌!接著……你就會離開了……你從不願意留在這裡,這我看得出來。可我總叫你凱洛斯,似乎覺得如果我那麼叫了你就是他,是聖凱提卡蘭的王子,然後會一直理所當然地留在我的身邊!  
    「我知道這樣很傻,可是我總想著……什麼也不說,你就會一直留下,我想在你離開前挖出你的心,讓你感覺到我的感情……你那麼冷漠,我希望你的心能感覺到溫暖……  
    「你……你叫什麼名字?我甚至都不知道,因為我不敢問。」綠色的眼睛悲哀地看著我,「你莫名其妙地出現,把一切攪亂,卻一心不變地只想著離去!是的,詛咒解除後你會頭也不回地離去吧,毫不留戀!」  
    他緊緊盯著我,相當的有壓迫感。「當然。」我說,這沒什麼好猶豫的。  
    綠色的瞳孔猛地收緊,「我……不會讓你走的。」他輕聲說,「我不會讓你得償心意,莫名其妙就消失的……」  
    我覺得幾乎有些好笑了,顯然這個年輕人很不甘心,但他是否又知道他試圖留下的是什麼呢?那眼中的堅決和深情讓我很想嘗試,然後看到它破碎。雖然這種行為絕談不上理智。  
    我直視他的眼睛,「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嗎?」  
    他的身體一震,然後點點頭,「告訴我你是誰?」他說,「梅莎柔斯賜給聖凱提卡蘭的禮物?」  
    「塞普洛斯神賜的,」我柔聲說,「黑暗之神在上,它開了一個一點也不好笑的玩笑。」  
    他猛地閉上眼睛,修手的手指無意識地有些發抖,他慢慢搖頭,「他和死靈魔法混在一起,發生一些詭異的也事不奇怪……你……你是個黑袍嗎?但你不會是我以為的那個人的,是嗎?」他說,綠色眼睛裡的弦緊繃著,他足以從我會法術和與迪安的交流中推測出我的身份,他是個聰明的孩子,只是勇氣缺乏。  
    不過我不是有些意外他的恐懼,當然知道自己和一個死靈法師共處了幾個月誰都不好受,可他眼中似乎有更複雜的東西。  
    我合上書,「你出去吧,我明天處理完鬼屍骷髏就離開,到時我們兩不相干。我只忠實於魔法,我只為知識出賣靈魂,對這塊大陸並沒有任何企圖。」  
    他抬起手,極為緩慢地,但像很多次一樣觸碰了我的頭髮,我感到髮絲拉拽的輕微感覺,他的眼中充滿了緊張與不確定。「放手。」我說。  
    這話我說過無數次,這次卻第一次起到了它應有的效果,幾乎讓我有些不習慣--他迅速收回手,綠色的眼睛驚疑不定地看著我,我露出一個嘲諷地笑意,「出去。」我說,他猶豫了一下,轉身離開。  
    果然,還是死靈法師的身份更加好用,我看著他離去的門簾,卻有點笑不出來。  
    「費邇卡,你不想交個朋友嗎?」我記得那個紅髮女孩溫柔俏皮的笑意,我冷冷地看著她,回答,「不想。」  
    「可是,」她固執地說,「你一個人不寂寞嗎?你不想有一個人陪你說說話話,和你一起悲哀或高興,一起哭泣或歡笑嗎?不想冷的時候有人擁抱你,難過的時候有人安慰你,有人陪你一輩子嗎?」  
    我看著手中的試瓶,「可是,我的情人是魔法。」我說,「她擄走了我所有的激情,搾乾我每一秒時間,佔有我全部的感情,其餘什麼也沒給我留下。」任何關於人的,感情的部分……  
    她笑起來,「你會成會一個優秀的法師的,費邇卡,但你會孤獨一生。但如果你有一天後悔了,記得我告訴過你:戀愛是件美事。」  
    我不知道怎麼會夢到這麼久以前的事,那女孩的笑臉如此模糊,實際上我連她叫什麼名字都忘記了。可是對話卻如此清晰地出現在夢裡,我當時對她的話嗤之以鼻--現在也是一樣,沒人能給我魔法給予我的快樂,為之付出一切也是值得。  
    夢沒能繼續,我迷迷糊糊地醒來,驚訝地發現一個黑髮男人正壓在我身上,手緊捂著我的嘴,我動了一下,手不知何時被縛在身後。  
    他眼上有封印能力的眼罩已經被割裂,我可以清晰地嗅到那讓人興奮的聖獸獨有的魔法氣息,那是天地造化的生物,最絕佳的煉藥素材!  
    「驚訝嗎?」他在我耳邊柔聲說,呼吸和布料磨擦的聲音近得讓人不舒服,「那種地方怎麼可能關得住我?謝謝你的幫忙,凱洛斯,不然我可能早被咒妖吞了。」  
    有什麼東西順著他的手滲進了我的唇中,那是法術微帶著些物化咒語特有的膨脹性無形力量,我一僵,該死的!無聲咒!  
    如果說一個法師最糟糕的情況是什麼的話,莫過於不能發生聲音了,再加上雙手被縛住--當然就算不綁我也打不來架,簡直是只能任人宰割!  
    顯然他發現我懂得法術,所以備了這麼個咒語,目的再清楚不過。弗克爾斯的戰俘營是幹什麼用的!我在心中咒罵,天鵝絨堆起來的嗎?!  
    他放開手,我閉上唇,清楚知道法術解除前自己一個音節都別想發出!他露出滿意地微笑,手指擺弄著我那頭散亂在床上的金髮,「我一直很喜歡你,凱洛斯,很漂亮,而且夠狠。想不到幾個月不見你長出息了,嗯?居然成了大陸的救世主,跟迪庫爾作對?」  
    他的手落上我的面頰,溫柔卻不帶感情地描劃著面部的線條,「你知道我和迪庫爾的關係,也知道戰羽的團長之職只是個幌子,我真正想要的是那個國家!我在咒語上做了點小手腳,待迪庫爾攻下聖凱提卡蘭,會發現鬼屍骷髏無法回收,到時就會民心大亂--人民本身就對死靈魔法抱著極端厭惡害怕的心態!我有迪庫爾家的血統,到時若能收回那些可怕的骷髏,手裡還握有戰羽的重兵,不怕拿不到我該拿的東西……」  
    他的手指劃過我的唇,「而你,我的凱洛斯,卻在這時候冒出來,變成了什麼光明之神的代言人,引導大陸走向光明的救世主!居然還想降服鬼屍骷髏?親愛的,你明明知道我的野心,卻選擇了和我作對,實在是讓我失望。」  
    他的手撫上了我的脖子,「看來終於要告別了,凱洛斯,你的身體曾讓我很愉快……」他的手勁猛地加大,我張開唇試圖尋找空氣,難道……我還要再次死在這個人手上……  
    可是死神的黑袍並沒有利落地席捲而下,他曖昧地靠近我,呼吸急促起來,「你現在看起來很誘人,死前想不想享受一回?」  
    我冷冷地盯著他,修長的手指利落地摸進我的衣衫,開始四處撫摸。我厭惡那試圖在我身上點燃慾火的手指,對我來說,性慾從來都是一種浪時間、消耗精力的無意義的事情。可是這是一個如此年輕的身體……  
    不,如果現在在這裡的是凱洛斯,即使他曾說過愛這個男人,可絕不代表弗卡羅有權力如此傲慢地侮辱一個他將要殺死的人!  
    「真漂亮,像藍寶石。」身上的人低低笑著說,吻落在我的眼瞼上,接著吻住我的唇。  
    靈活的舌滑了進來,如上次一樣只想著掠奪和慾望而不帶一絲感情。而那對我只代表一件事,機會!  
    我用力向他的舌咬下去!那是一種難以想像的美味,我甚至可以嘗到那香純至極的魔法力量,那是打從出生時就被一族身體最古老的魔法。聖獸之血……只要有了這個,解開身上的魔法禁制並不是什麼難事……  
    他戲謔地笑起來,也許是以為我這是情人表示憤怒的小動作,接著他竟然開始反擊--他咬破了我的舌頭!  
    我猛地一僵,屬於我的血腥味瀰漫在這小小的空間,這下麻煩大了!--那不足以讓一米之隔的人類聞到,但我知道,它足以讓方圓幾十公里內所有的暗界生物嗅到!特別還在是戰場上,死靈的數目多得難以想像!  
    血與血混合在一起,聖獸一族至純的魔法之血和九級死靈法師至陰的黑暗之血。我不知道味道可以傳多遠,但我已經感到周圍陰冷的力量正在極快速地聚集,身後漆黑的空間甚至肉眼都可以看見白色顆粒的糾結纏繞,發出淒厲的尖叫……  
    弗卡羅也許是發現我身體的僵硬,或是空氣中冰冷的寒意,終於離開了我的唇,呼吸間糾結著血的氣息,都是最頂尖的引誘黑暗生物的液體!  
    「怎麼了?」他疑惑地說,整個空間不明顯地震動了一下。我們靜下來,空氣中只有亡靈懼怕的淒厲吶喊。接著,又是一次震動,比第一次更強烈!  
    我的呼吸猛地急促起來,我感覺到了!那讓無數死靈騷動乃至狂亂的東西,足以把人間變成冥王的行宮的龐大黑暗力量,如此可怕而清晰地開始湧動!  
    就在……下面,腳下面!有什麼巨大的東西,想要出來!

無名 2009-11-22 07:19

第20章  
    震動越來越強,大地懼怕地抖動著,無力壓制她之下那巨大陰冷的力量。我一個音也發不出來,自然不能用探測或防御咒語,但我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它正在慢慢擺脫束縛——它在土地下沉睡了太久,現在那無與倫比的強大魔力終于被空氣中的血腥所驚醒,開始試圖活動它僵硬的身軀,渴望再次呈現在人界的空氣中!  
    外面開始傳來驚呼和慘叫,弗卡羅凝神傾聽了一會,終于向外走去。可是在他走到門前的前一刻,營帳的布帘猛地被撕開,迪安闖了進來,想必是嗅到血腥氣,找到出處后立刻就趕來了。  
    他看看弗卡羅,再看看衣衫不整的我,似乎覺得自己明白出了什么事。但情況顯然緊張到足以讓他懶得抱怨關于俘虜營管理的松卸或戰前奇怪的親熱行為了。“嘿,你們的好事兒可弄出好玩的了!”他大笑道。  
    我搖搖頭,向迪安示意我不能說話,他終于注意到我還是被綁著的,從身后的弗克里斯腰上把軍刀拔出來,推開弗卡羅走過來。我捕捉到弗克里斯臉上的焦急,顯然真是出了大麻煩。——會讓迪安覺得好玩的東西絕不會是什么好事。  
    震動越發嚴重,情景卻好了一些——迪安割開我手上的束縛,念了一個復聲咒——擁有力量總是讓人安心。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半精靈難得激動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們招喚出了個大家伙!猜猜是什么?”語氣中是十足的幸災樂禍。  
    我跳下床,一把推開站在門口的弗克里斯!  
    天哪,這是什么!  
    那是一個足有半個小山大的龐然大物,它已經完全腐爛了,甚至那傳說中刀槍不入外皮也已經腐蝕不堪,鱗片全然脫落,只留下少許依附在它巨大的骨架上,仿佛風化中的破舊窗帘,在千年后意外的運動下發著抖。  
    我可以看到那之下泛灰的巨大骨架,有少許碎裂卻足夠猙獰地在腐敗的肉體下面呲著牙。即使它已死去了如此之久,仍然沒有低微的魔物膽敢冒犯它的尊貴。那些死亡和腐爛完全無法掩飾它生前大陸最古老神聖生物的氣勢——它正試圖從埋葬它的土地上掙脫而出,那仿佛是一座山正在隆起!  
    “見鬼!是龍骨!”我忍不住叫道,我是第一次真正看到這種大家伙!龍族已經從大陸上消失很多年了,這只興許是三千年前精靈分裂戰爭的產物,因為那是大陸最后一次有龍族死亡。  
    它的身體已經有三分之二離開了土地,在它的周圍,被翻起的泥土下埋著燃著關于營帳和尸體的火光,雖然離我們還有一小段距離,可是那如山的身軀仿佛已近在眼前。  
    “麻煩大了。”迪安幸災樂禍地說——自然不是說他自己,而是聖凱提卡蘭的軍隊。  
    “黑暗之神啊,”我揉著眉心,“它會殺死這里所有的人!”——經過了三千年的腐蝕這龐然大物再被喚起時已經變成了徹底的黑暗生物,它會嚼食所有有生命的物體,直到被消滅為止。  
    “但傷害不了我們。”迪安說。是的,死靈法師自然擁有逃命的方法,可是逃了又怎樣,如果明天和鬼尸骷髏的作戰我找不到足夠的人手,便不可能贏得賭注以讓迪安幫我解除詛咒。  
    簡直是飛來橫禍,我恨恨地想,可誰能想到,這營地竟曾是古代的戰場,下面還深埋著一具龍骨?  
    “那么,”迪安攤攤手,“王子殿下,也許明天你准備獨自去消滅鬼尸骷髏?”  
    不,如果我自己去做他絕對會識出我的身份,到時救不救我就變成了另外一個性質的問題,而我也絕不想讓他知道我這個老對手現在正處于這樣一種丟臉的情況——是的,我太驕傲,這毛病害我不淺,卻是我至死無法丟下的東西。  
    龍骨已經全部離開了土壤,只留下一個翻開的巨大洞穴,它看上去竟是被一槍正中心臟而死的——良好的夜視力讓我可以隱約看到他胸前那把被咒語加持過的銀槍,這么多年后似乎仍能看到它凜然清冷的光彩。  
    ——仿佛可以想像得出八千年前那個騎在龍背上騎士銳利如刀的眼神,他怎么精准地把一把銀槍刺入對面龐然大物的心臟。因為刺得過深,一擊退去后沒來得及收回自己的槍,也許他已經在那一戰死去了,所以甚至沒能在戰役結束后去尋回自己的兵器。  
    “黑暗之神在上,是柯特爾聖戰時的龍骨!”我驚呼,最后一句是和迪安一起發出來的。  
    足以穿透龍心長槍的加持咒語在精靈分裂戰前早已失傳,它最后出現的地方是八千年前的柯特爾聖戰,是那人類反抗遠古魔神的戰爭,而在那一戰之后人類才慢慢成為大陸的主人,其它遠古生物則慢慢離開了人界。  
    而八千年后,那已死去的生物再次被帶有強烈黑暗氣息的鮮血召喚,離開包裹它的大地上,來到了地面。  
    它狂暴地咬嚼著恐懼逃離的人類士兵,那些鮮血順著它曾經、現在依然鋒利的牙齒像細小的爆布一樣流下和四濺,它們和碎肉一起被咽下,可是它永遠不會感到滿足——因為它已是死物,那些碎肉從它失去消化功能的肉體跌落到地上——它只剩一堆破損不堪的骨骼!  
    “有沒有……什么辦法……”弗克爾斯盯著這一幕,用有些顫抖的聲音說,“費邇卡……”  
    迪安一怔,我皺起眉頭,這種情況下我能有什么辦法?能逃命就已經不錯了,誰能對付得了一具龍骨!  
    “沒人對付得了那東西,”迪安說,“我們該離開了,看來能不能對付鬼尸骷髏已經不重要的,對嗎,殿下?”  
    我怔了一下,抬頭看向那座可怕的山,腳像被沾在了地上……  
    離開?就這樣離開?不……那曾多次陷我于險地的情緒再次不可抑制地涌出,那是從我還是個孩子時就開始涌動的沖動,這些年來從未曾稍減。  
    一具龍骨!這是多么巨大的引誘——一小片骨質都可以帶有著無比強大的魔力,何況是一整只!沒有死靈法師會對其視而不見,只要有一拼的可能!  
    是的,就是這些念頭,這害死人的狂熱,我從來都,戰勝不了……  
    也許……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我可以試試……  
    我轉向旁邊的弗卡羅,他正被眼前的景象吸引,注意到我的目光怔了一下——也許因為我眼中如此強烈的渴望。“想不想活命?”我問,一把拿過迪安手里忘了放下的軍刀,抓住弗卡羅的手腕,他似乎查覺到了不對勁,剛想掙脫,卻發現弗克爾斯的劍迅速架在了在他脖子上。  
    “等一下——”他一句話沒有叫完,我在自己的掌上划了一個口子后,利落地划開他的手腕。手緊緊覆在他傷口鮮血奔涌的地方,這么寶貴的血可不能浪費——實際上它一滴也沒有落到地上。  
    我喜歡力量進入身體的感覺,把魔法握在指尖的感覺總是讓人喜悅。心臟狂烈地跳動著,那是一種極度的興奮的眩暈感,去收服這遠古大陸的帝王,最強大的死靈,簡直是身為法師最巔峰的時刻!  
    龍骨感到了血腥味,巨大猙獰的腦袋緩慢地轉了過來,我緊盯著它,把弗卡羅推開。慢慢朝龍骨走過去。  
    希望我還有命回來。不過能去降服一具龍骨,嘗試如此古老強大的法朮,就算不能活著回來又怎么樣呢。  
    是的,即使我死去,也該是在這里,而不是在人類愚蠢的刀劍下!我緩步向前,仰望那散發著極致黑暗氣息的魔物,這是我唯一因為激動心率失常的時刻,也是我誰也不能剝奪的快樂!  
    弗克爾斯猛地抓住我的手,我回過頭直視他。  
    周圍已是火光沖天,營帳和糧草燃燒著,所以我可以清楚地看著他眼中的自己——那僅僅是一雙亮得可怕的藍眼睛。  
    “你……”他似乎想說什么,我掙開他的手,轉身去看那強大得讓我興奮得血液都在沸騰的對手!是的,它真的在沸騰,燒得我呼吸急促,周身的每一寸都在發熱!  
    我念了個反重力咒,身體在空氣中浮起,我沒有俯視下面或混亂或期待的人群,雖然他們都在看我。上面的風要大些,撕扯著我的長發,我停下來,在它的對面,和它直視。  
    它巨大空洞的眼眶仿佛漆黑的山洞般盯著我,停止了動作。我露出一個驕傲的笑容,是的,我是有力量平視你的人,你是遠古最強大的生物,但是我不怕你。我是來向你挑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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