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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ungmon 2009-12-13 15:36

《傾盡一生的愛戀》作者：夏樹【完結】

【內容簡介】
一段意外發生的一夜情後,他選擇不告而別
再度相遇,他誓言不再讓他離開
一個高高在上的總裁,一個平凡的小小工程師
二個男人之間,牽動了身邊所有人的戀情
該怎麼完結?

leungmon 2009-12-13 15:36

第一章

葉芷珊邁著輕鬆的步伐，一面看向身後辛苦緊追著的高大男人。

    「阿耀，你快點，趕不上車的話我們會遲到的。」雖這麼說著，但她的臉上卻滿是笑意。

    「妳今天是故意在整我嗎？」李旻耀左手拿著早餐的三明治，右手抓著大衣，一臉不悅地叫道。

    「誰叫你要賴床，我可是很努力叫了你半個多小時呢。」

    「要不是妳昨晚弄壞了水龍頭，我何必熬夜修理？」李旻耀恨恨地大咬了一口三明治。

    「早跟你說有問題了，是你自己不聽的。」葉芷珊向他做了個鬼臉。「而且是你技術差，修個水龍頭要那麼久，活該。」

    「哦，是嗎？嫌我技術差的話，下次妳就自己修好了！」沒好氣的反駁。

    在路人看來，這是個很有趣，卻又很普通的畫面。

    一對甜蜜鬥嘴的小情侶，趕著搭車的上班族，滿街都是這樣的人，但吸引了眾人目光的，是那個一臉氣衝衝追著女友的男人。

    男人看上去相當年輕，藏青色的毛衣配上有一半領子還藏在毛衣裏的白襯衫，黑色的長褲包覆著修長的雙腿，腳下還踩著一雙擦得晶亮的黑皮鞋。

    半長的黑髮因為匆忙出門來不及整理，幾縷發絲不聽話地翹了起來。尖尖的瓜子臉，五官柔和，俊美清朗，皮膚是淡淡的蜜色，隱約有種誘惑人的性感。

    在這個熱鬧的大都市，帥哥隨處可見，根本不足為奇。但這男人不同，很難得見到這麼漂亮的男人，他的外表甚至比那些偶像劇打造出來的年輕偶像更加出色，卻和這滿街的行人一樣，只是個趕著搭車到公司的上班族。

    葉芷珊和遲鈍的李旻耀不同，她早就注意到大家投射而來的那種強烈的目光，是驚豔，是欣賞，而對她，則是羡慕。女人都有種潛在的虛榮心，這個無比俊美的男人是屬於她的，想到這裏，她放慢了腳步，回頭勾著高大男人的臂膀，一副小鳥依人的姿態。

    「人家忘了你今天早上還要到客戶那去，對不起嘛。」

    撒嬌的語氣讓李旻耀的不滿一下子消了，他露出了迷人的笑容，把下巴頂在她的頭頂上。

    葉芷珊不用看也知道，路人們此刻是個個瞪大了眼睛，直盯著她身邊的這個男人。

    二十七歲的葉芷珊比李旻耀大上四歲，但她外表嬌小，長相可愛甜美，看起來硬是比實際年齡小上個四、五歲，不說出來是絕不會有人懷疑她是李旻耀的姊姊。

    在公司擔任人資專員的葉芷珊算是李旻耀的前輩，當初李旻耀到公司應徵時，也是由她面試的。那時的她才從大學畢業，剛到公司不久，而他則是十八歲的高中畢業生，幾乎是一無所長，只是迫切需要一份工作，到她工作的公司去應徵技術員。

    她對那個漂亮的小男生可說是一見鍾情，面試時二人就天南地北的聊了很久，等到正式錄取後，她更是以前輩的身份處處對他照顧有加。李旻耀的個性和他那出色的外表完全相反，是個很單純的大男孩，親切、隨和、沒有心機，雖然只是個小小的技術員，但他學習能力強，工作認真，晚上還在念夜四技，真正和他熟識之後，更加被他所吸引。

    決定告白，是在他升為助理工程師的人事命令正式公佈後的那個週末，李旻耀興奮的拉著她陪他一起慶祝。她大方的請他去高級餐廳吃了一頓，然後回到她的小公寓，喝了點啤酒，借著微微的酒意，說出對他的愛意。

    李旻耀無論在公司或在學校都有相當多的仰慕者，而且是不分男女，葉芷珊在開口前其實是沒有半點勝算的，雖然自己的條件不差，但她年紀比他大，而且競爭者眾多，或許他只是把自己當成姊姊看待，事先預想了好幾種被拒絕的情況，她根本不敢有任何的自信。

    只是沒想到李旻耀連考慮的時間都沒有，就給了她最直接的答復－一個吻。

    二人交往了近一年後，葉芷珊藉分攤房租的理由，讓李旻耀退掉他那間小的可憐的套房，搬來與她同居。到現在差不多二年的時間，他們幾乎沒有吵過架，李旻耀的性情溫和，雖然有些木訥和被動，葉芷珊見過他在工作上的強勢，但私底下，他卻從不曾對她發過脾氣，而對於自己有時難以控制的大小姐脾氣，也都是很有耐心的安撫。

    認識四年多，交往近三年，李旻耀已經大學畢業，從當年的小小技術員，成了受公司重用的工程師，二十三歲的他比當年更成熟，外型也更加高大挺拔、俊美。

    她已經到了適婚年齡，有想過會有和他結婚的一天，這個男人不但會是個好丈夫，以後也一定會是個好爸爸，她好幾次幻想著二人共組家庭，有個可愛的孩子的情景，想著就這樣牽著他的手，平順的走完這一生，那會是多麼美好。

    這個男人，無論如何她是絕對不能放，也不想放開的了。

    「怎麼了？」此刻他們正處在擁擠的捷運上，感受到葉芷珊加重力氣擁著自己，李旻耀輕聲問道。

    搖頭的瞬間，瞥見了一旁一群高中小女生對李旻耀那毫不避諱的迷戀眼神。她默默將頭靠在男人胸前，讓男人把自己摟在懷裏，隱約之間又聽到那群高中生在驚呼後的竊竊私語。

    寬敞的品保部辦公室，十幾張辦公桌只零星坐了二、三個人，除了一個冷靜，卻聽得出隱含了怒氣的聲音外，就只有安靜。

    「今天我答應客戶的交期，東西就要如期交貨，不管原因是什麼，身為供應商，你們也要做到。」李旻耀看著電腦中廠商傳來的報告，有些頭痛。

    「當初送來承認的樣品和現在交貨的顏色差了好幾個色塊，只要有眼睛看都能看出色差，我一眼就看出來，我的客戶更不會是好打發的笨蛋，你們的QA到底是怎麼管控的，這種貨也能交到我們公司來？」他一邊用手指輕敲桌面，神情凝重。

    「李經理，就算我好說話，客戶那裏我也要給個交代，大家都有交期的壓力，不是只有你們，不管過程如何，下週一我會和業務一起到貴公司，請你們先把送承認的樣品準備好，並且務必在十五日前交貨，不然我們一切照著合約走。」­

    才剛掛上電話，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內線分機又立刻響起。

    「喂，你好。」壓下剛剛的怒氣，又恢復了一慣的溫和。

    「旻耀，其佳的事談得如何？」電話的另一端是中年男子的穩重語調。

    「是，副總。」

    剛好對上助理艾瑩的詢問的表情，李旻耀調皮的吐了吐舌頭，惹得小女生紅了一張臉。

    「我請他們重新準備樣品，下週一我會和業務一起過去確認。」

    「旻耀，裕盛是我們很重要的大客戶，這次就全由你負責了。」

    「是的，我知道，我會盡全力的。」

    「你的表現一直都讓我很滿意，接下來對裕盛的視窗也交給你了。」

    「是，謝謝副總。」

    全身放鬆，靠著椅背，揉揉酸痛的肩膀，李旻耀輕輕呼出一口氣。

    「阿耀，你最近精神看起來不太好。」知道他不喝咖啡，艾瑩貼心地送上一杯熱茶。

    「謝謝。」李旻耀接過茶，輕啜了一口，感覺溫暖可以直達到心底。

    「沒辦法，為了裕盛的案子，壓力好大。」

    艾瑩盯著眼前男人，有些失神。

    從李旻耀升為助理工程師後，一向冷門的品保部頓時成了大家最關注的焦點，只要有新的職缺，後頭立刻就有大排長龍的人等著申請內部職務異動。尤其在去年原本的部門助理因生產離職後，這個位子讓全公司的年輕女孩幾乎搶破了頭。幸好她和原本的助理有點小交情，事先知道了她要離職的消息，私下惡補了一點相關的東西，一路過關斬將，經過幾次的面試，才從原本的業務部調過來，為的只是每天能在最近的距離見到他。

    從剛剛和廠商應對的強勢，和主管的戰戰競競，到掛上電話後的疲憊，艾瑩幾乎無法把視線由那個男人身上轉移到其他地方，明明知道他交往多年的女友也是同公司的同事，但她就是無法下決心斷了想接近他的念頭。

    因為職務關係，身為助理的她和人事的葉芷珊接觸頻繁，她知道葉芷珊長得漂亮，工作能力也很強，但年紀比李旻耀大，私底下又是個性嬌縱的千金小姐，實在想不通為何李旻耀會選擇她。

    「喂，你好。」李旻耀座位的分機又響起。

    「阿耀，是我。」對方的聲音聽起來很沒精神。

    「成宇，我正要找你。」

    「我也有事要找你」

    「星期一早上我們一起去其佳。」

    「我打給你也是為了這件事，我們還真有默契啊。」江宇成聽後笑道。

    「不把這件案子處理好，我們都沒好日子過。」李旻耀則是苦笑著。

    「不過聽說你下週二要去蘇州出差？」

    「是啊，所以我只有一天的時間。」

    「其他的就交給我吧，裕盛可是我的大客戶呢。」江宇成語氣有些安慰的成份。




第二章

李旻耀來到這家名為「午夜天堂」的酒吧，週末的晚上，小小的空間幾乎擠滿了人，他只能選擇在吧台的空位。

    點了杯啤酒，把玩著杯子，有一口沒一口，漫不經心的喝著。

    其實很不喜歡這種地方，他不但酒量極差，酒品也很差，而且因為氣喘，對於這種空氣不流通，又煙霧迷漫的場所通常是敬而遠之，不過，他今天很想喝酒。

    本來是不想獨自一個人的，所以約了江宇成，想找個人說話也好，卻沒想到人一直沒出現，看來又不知道在哪個客戶那，給纏得脫不了身了吧。

    忙了一天，為了裕盛的案子，也為了下周要出差，所以有很多事都得趕在下班前完成，所以他只是很認命地留下來加班，打了通電話給葉芷珊，要她自己先回去。

    「阿耀。」要掛電話前，葉芷珊急忙叫住了他。

    「怎麼了？­」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

    「我…那個…今天我媽打電話給我…」一向伶牙俐齒的葉芷珊難得說話這樣吞吞吐吐。「下個月初是我爸的生日，她要我們一起回去。她說，我們也該找個時間定下來了，剛好回去時可以把這件事情談一談。」

    李旻耀突然沉默了。

    二人交往也差不多三年了，葉芷珊最近總是有意無意提到自己已經到了適婚年齡，或者幾歲前不生小孩就會變成高齡產婦之類的，李旻耀不是不懂，心裏也很清楚到這個時候，結婚是很自然的事，只是，他總覺得好像少了些什麼。

    他喜歡葉芷珊，在一起的日子不算短，卻逐漸不明白究竟是愛還是習慣？

    結婚好像成了最終必須的結果，可是他卻開始退縮了。他不知道自己不想結婚的原因是什麼，只是很自私的想拖過一天算一天，雖然知道這樣的想法對葉芷珊很不公平，但他就是下不了決心給出承諾。

    「妳怎麼回答？」有些試探性的問。

    「我只說你最近工作很忙，不一定有空。」

    「那就先這樣吧。」稍微松了口氣。

    「你到底在逃避什麼？」仍然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葉芷珊的怒氣似乎一口氣爆發了。

    「我沒有。」為什麼女人總要承諾？他不懂。

    「那為什麼你總是這樣敷衍了事，連我父母都開始擔心了，你知道嗎？」

    「我的工作忙不忙，妳不是不知道！」李旻耀畢竟累了，也沒什麼耐性。

    「可是每次都這樣…」說到這裏，她的聲音已有些哽咽。

    「珊珊，能不能別在上班時間談這個。」他壓低音量，試著想安撫她。「等這個案子忙完了，我們再好好討論，好嗎？」

    只是說句話其實並不難，可他還是做不到。

    「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想，從頭到尾都只是我一廂情願。」

    「我不是不想，只是還沒想過。」

    「算了，再說下去也只是吵個沒完。」沒等他接話，電話就被掛斷了。

    「我暫時搬去小綾家住了。」原本想回家再和她好好談談，但要離開公司時，卻收到葉芷珊傳來的簡訊。

    李旻耀很沮喪，不想回去只剩自己一個人的家。

    不敢提結婚，不敢去見女方家長，他知道自己這次又讓葉芷珊傷心了。

    一杯又一杯，雖然只是啤酒，可是以他的酒量，連喝了三大杯也已經快到極限，開始覺得眼前的景像有些飄浮，原本吵雜的聲音一下子離他好遠。

    沈翎獨自待在一個角落的位置，他今天並不想和人接觸，只想找個地方喝杯酒，放鬆一下心情，卻又不想回到那個安靜的毫無人氣的住處。

    公司那群「長老級」的主管已經考驗到他的耐性，很多時候對他的命令都是陽奉陰違，這讓很多政策無法徹底執行。他知道這些人都是父親管理時期就在的人，他們私下仍然是聽命于父親，根本不承認他才是現在的老闆，偏偏他和父親的感情一直很糟，連溝通的管道都沒有，這讓他感到很無力。

    會來這裏的人大多是三五成群，尤其今天又是週末，像他這樣單身的人不多。他也是第一次一個人來，習慣性的看看四周，發現了那個在吧台邊，不知何時出現，和他一樣形單影隻的人。

    從他的位置看過去，只能看到那人的背影。

    合身的黑色襯衫勾勒出完美的曲線，他的肩膀不太寬，隱約露出的，拿著酒杯的手指很漂亮，腰身纖細，修長的雙腿優雅的交迭著。

    從沒有男人可以光是背影就能引起他這樣強烈的欲望，他此刻很想看看他的長相，是否如背影一樣完美，一樣誘人。

    剛好他的手機響了起來，在側身接聽電話時，終於能看清他的臉，剎那間，沈翎有種呼吸幾乎要停窒的感覺。那是一個年輕，又相當俊美的男人，漂亮但不女氣，特別是有一雙吸引人的美麗的眼睛，光論外表的話，眼前這個男人的外表完全符合他的標準。

    一直以來，他對男人的標準遠高於女人，雖是雙性戀，但始終覺得對男人的興趣要來得多些，大多時候，他想找一個女人，只是為了要出席一些正式場合，為了不要製造無謂的話題。

    他多的是床伴，但總是來來去去，從來沒有讓他心動的人，他現在缺少的是一個能讓他安定下來，認真、專一去對待的情人。

    沈翎的視線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從發現他坐在那裏，已經將近一個小時了，來搭訕的人，無論男女，竟然高達十多個，這讓他不禁感歎。

    反觀自己在這坐了大半天，連只蒼蠅都沒敢飛到他的周圍，倒不是他的外表太差，相反的，他的長相十分出色，比起那人還多了幾分男人味，至於沒人敢靠近他的原因，是因為他太冷。冷漠的眼神，冷酷的表情，連帶影響了周圍的空氣，現在已經是深秋，正常來說應該是沒有人想再靠近一台強冷的冷氣機吧。

    他又點了一杯啤酒，已經是第四杯了，看來他要等的人還沒到。

    沈翎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感覺他拿起杯子的手有些顫抖，才三杯啤酒就喝醉了嗎？他有些不可思議地。

    一個男人坐到了他身邊，附在他耳邊說了什麼，感覺他的背僵直了起來，隨即搖搖頭。

    接著男人的手更大膽的摟上了他的腰，他似乎嚇了一跳，反射性的往一旁想閃開，卻不料一個重心不穩，從高腳椅上跌了下來。

    像是真醉的很厲害，看他帶著有點不知所措的表情，撐著椅子想站起來，卻又出不了半點力氣，試了幾次都不成功，最後只得靠著牆喘氣。

    那男人想去拉他，卻被他一把甩開。

    「走開，我不認識你。」終於聽到他的聲音，有些低沉，但十分悅耳。

    「你醉了，我送你回去吧。」男人聳聳肩，又伸手過去。

    他的表情是憤怒的，瞪大了那雙漂亮的眼睛，看起來竟更添了幾分媚氣。

    沈翎站了起來，下意識的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事，然後他走向吧台，扶起了那個人。他看了他一眼，然後只是軟軟靠著他，很意外的，沒有他意料中的掙扎。

    男人怒視著他，一副計畫被破壞，惱羞成怒的樣子。

    沈翎頓時明白了，他不是喝醉，而是被下了藥。

    男人看著他們往門口走去，露出不懷好意的笑，沈翎只是轉頭冷冷看了他一眼。

    因為自己也喝了酒，沈翎決定不開車，打了電話通知司機來接他。

    等待的時間，他只是扶著那人，站在路邊。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等了好久，他終於有了反應，一直靠在他肩上的頭抬了起來。

    二人的身高幾乎是差不多的，所以現在他們是近距離的面對面。

    他望向自己的眼中有些茫然，沈翎想那應該是藥效的關係，雖然他不太清楚對方給他下的是什麼藥。

    就這麼對看了幾秒鐘，沈翎感覺那張讓他心動的臉越放越大，然後柔軟的唇覆蓋了上來，他的舌蠻橫的硬闖了進來，和他交纏在一起。

    他起初楞了一下，等反應過來後，回報的是更加熱烈的回應。

    二個高大俊美的年輕男人在晚上十點多的鬧區街頭擁吻，在保守的亞洲國家是很難得一見的，讓路人不禁多看了幾眼。

    幸好在還沒引起更大騷動前，司機的車在二人面前停下，沈翎意猶未盡的放開他，但仍握著他的手。

    「去我家好嗎？」

    他遲疑了，想掙脫被握住的手，卻失敗了。

    抿著唇，看著沈翎，隔了很久，才終於微微點頭。




第三章

沈翎無法解釋自己的失控，也不想去多想，從來沒覺得到家裏的路程那麼漫長，讓他感覺到身體裏某個部份快要炸開來了。

    剛進門就迫不及待脫去他的外套，一路到了臥室，才打開房門，便將他推到牆邊，雙手環抱著他的腰，然後是比剛才更激烈的吻。

    他熱切的想要他，這個男人讓他瘋狂，那種感覺強烈到讓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欲望，甚至不只是他的身體，想要占有的是這個人的全部。

    這對他來說是很可怕的想法，活了近三十年，從來沒有人讓他有這種感覺，對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男人動情是很簡單，男人本來就是容易被欲望支配的動物，但動心，是他未想過的，何況目前看來是他一向最不屑的一見鍾情。

    只解開了他襯衫的二顆扣子，便當成套頭衫直接拉開來，然後將長褲連同底褲一起扯了下來，感覺到他有一刻的僵硬，決定不給他太多的思考時間，將人直接壓倒在床上。

    跪坐在他身上，將他的腿制在自己的雙腿之間，然後以最快速度除去自己身上的所有衣物。

    他美麗的臉龐染上了情欲的緋紅，半睜的眼，微啟的雙唇，到性感的鎖骨，挺立的乳尖……沈翎一路向下吻去，然後含住那已經微微抬頭的分身。

    聽到他發出那誘人的低吟，沈翎不禁加快了速度，他從未做過這種討好的動作，因為在床上他一直都是強勢的，被討好的，可是現在為了這個人，他願意。

    隨著他的動作，聽到他極力壓低，卻越來越急促的呻吟，他仰起了頭，想要推開他，但一但碰觸到了又忍不住，只得將十指插入他的發中，到最後終於抑制不住，全身緊繃著，他感到從未體驗過的高潮。

    「啊……」發洩之後，整個人無力地癱倒在床上。

    沈翎拉開了他的雙腿，接著感到一陣清涼，然後有異物侵入身下那唯一的入口。

    反應到他要做什麼之後，本能的恐懼及抗拒，他想要逃。

    都到這個地步了，沈翎沒料到他會有這樣的反應，好像除了不知所措外，還有著害怕，難道，他是第一次？

    想到這個可能，他的心中更加興奮了起來。是他主動勾引自己的，本來就不打算放他走了，現在又想到或許他在這方面是完全沒有經驗時，讓他的興致更高高昂，更不會想要強壓下自己的欲火了。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他低聲說道，「交給我，好嗎？」

    不知為何，他的聲音就像鎮靜劑一樣，安定了他的情緒，於是他咬著牙，試著讓自己放鬆。

    在他進入的那一瞬間，是從未經歷過的感覺，不是無法忍受的劇痛，只是是在難以啟齒的部位。

    沈翎就著這個姿勢抱著他，輕撫著他光滑無瑕的肌膚，和他唇舌交纏著，探索著他口中的每一個部份。他的身上沒有剌鼻的人工香味，只有一股淡淡的草香，清爽又舒服。

    等到他應該可以適應之後，便開始了緩慢的動作。

    最初的痛楚逐漸化為一種難以言喻的快感，從那個被充實的甬道開始向全身漫延，隨著男人越來越猛烈的動作，像是震斷了最後一道防線，他開始放任自己沉淪在感官世界中。

    修長、勻稱的雙腿勾住了男人的腰，雙手環上了男人的肩，一聲又一聲媚惑的呻吟從那優美的唇中溢出。

    他是一個和女人有過性經驗的成年男人，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在另一個和自己相同性別的人身上找到從沒有過的剌激和快感。

    他很清楚自己現在正在和一個男人做愛，而且是在那男人的身下。從他想吻他開始，那種感覺就整個偏移到一個他未曾接觸過的境界去了，想和他接吻，陶醉在他的愛撫，讓他進入自己的體內，越來越不滿足於他的溫柔，他想要的是更多…

    整個晚上二人不停的做愛，一次比一次更加激烈，那滿腔的熱情似乎怎麼都熄滅不了，一直到天色微亮，在不知傾瀉出第幾次的欲望後，才疲憊不已，相擁著沉沉睡去。

    當剌眼的光線剌痛了雙眼時，沈翎很不情願的睜開了眼。

    脆弱的眼睛一時還不能接受光，看不清任何東西，他只是伸出雙手，想去擁抱那個眷戀了一夜的溫暖。

    沒有。

    沒有？

    沒有！

    他猛地坐了起來，雙人床上只有他一個人。

    顧不得先穿衣服，他跳下床，沖到浴室。

    沒有人，但地板是濕的，鏡面上還殘留著水氣，顯示不久前還有人在裏面淋浴過。

    他繼續走到書房，客房，然後是廚房，最後到客廳，一樣沒有任何人在，最後他停在玄關，只剩下他的鞋歪歪斜斜的擺著。

    回到主臥室，沈翎有些沮喪的坐在床上。

    淩亂的床單還看得出二人一整晚狂歡的痕跡，溫暖的被窩還留著彼此的余溫，他們不但身體結合在一起，在那一刻，心也是合而為一的，可是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人。

    甚至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是二個陌生人。

    不是沒有過一夜情，但他沒有像現在這麼失落過。會讓他興奮到完全失控，能和他那麼契合的人，他是第一個，但原先以為抓在手裏的，卻在一夜之間消失無蹤。

    「阿耀！阿耀！」江宇成一踏進品保部的辦公寶，就見到單手撐著頭，在座位上發呆的李旻耀。

    一直到江宇成走到他身後，都渾然未覺，猛地被從背後拍了一下。

    「啊？！」突然回過神來的人，還是一臉的呆滯。

    「BLUEMONDAY嗎？」他半開玩笑地說。

    「嗯。」隨口應了一下。

    上週五晚上，李旻耀約他去喝酒，但他被客戶纏著，到了約定時間都還走不開，只好打了電話和他說一聲。好不容易脫身趕到那裏時已經不見李旻耀的人影，打他的手機也都沒有人接。

    李旻耀消失了整整一晚，直到週六晚上才回他的電話，卻沒有交待前晚的行蹤，口氣也很冷淡，沒說上幾句就匆匆掛了電話。

    很奇怪的感覺，但又說不上來，不過江宇成沒有再提起過這件事。

    「可以出發了嗎？」江宇成在他對面的椅子坐下，問道。

    「出發？去哪？」一臉疑惑的反問。

    「你到底是誰？」江宇成真的很確定眼前這傢伙非常不對勁。

    「你在說什麼啊！」李旻耀打掉在他眼前晃來晃去的手。

    「上週五你不是找我一起去其佳嗎？」

    「…我忘了。」沉默了一下，才嚅嚅地開口。

    才短短三天之間，發生了似乎可以改變一生的事情，讓一向將工作放在第一位的他，變得有些恍惚。

    「準備好的話就走吧。」江宇成忍住不去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裕盛那邊催得緊，得先搞定其佳的問題才行。」

    「喔，好，走吧。」有些被動的回應。

leungmon 2009-12-13 15:37

第四章

午休時間，李旻耀一個人溜上了公司頂樓。

    他幾乎是很少抽煙的，但現在他很想享受一下吞雲吐霧的感覺。

    點了一根煙，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有些微的暈眩，再緩緩吐出。重新睜開眼，眼前的街景變得煙霧迷漫，讓他感到有些陌生。

    那個瘋狂放縱的夜晚之後，一切都不對了。

    覺得不安，自己居然主動去勾引一個陌生男人。

    覺得擔心，和那個男人在一起的感覺，真好。

    覺得害怕，居然有點想再去找他，這簡直不正常。

    無論他那晚被下的是迷藥也好，春藥也好，所有的過程他都算是清醒的，可是當他和男人近距離的面對面時，男人深邃的雙眼像是無底洞似的，有種魔力，讓他移不開視線，讓他想更接近他。

    當男人開口邀約時，他很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雖然沒有經驗，但沒什麼害怕的感覺，更多的竟然是期待。

    天色微亮的早晨，他輕輕撥開男人橫在胸前的手，翻身下床。

    一身的酸軟無力及黏膩感，還有下身傳來的鈍痛，再再提醒他直到剛才究竟發生了多麼離譜的事。

    就著窗外微弱的光線從一地的衣服中翻出自己的，然後以極緩慢的速度走進浴室。

    鏡中映出了一身歡愛過後留下的痕跡，還有由身後緩緩留出的液體，想起那是另一個男人留在自己身上的，覺得有些難堪，也有些不可思議。

    溫熱的水溫洗去了一身的不適，他不能理解自己那種期待和男人發生關係的心理，所以當一切恢復平靜時，他選擇不告而別，是因為他無法面對睡醒後的男人。

    反正看男人很自然的態度，這樣的一夜情就像是家常便飯吧，根本就不會在乎他這個人，還可能早把他給忘了，看那氣質、穿著和居住的高級公寓就知道他的身價不凡，絕非個普通人，而自己不過是他身邊來來去去的眾多床伴之一。

    可是半個月了，他卻一直忘不了。閉上眼，就會想起男人激烈的吻，撫摸著自己身上每個部位的體溫，還有進到自己體內那最熾熱的欲望，每個動作都帶給他幾乎要減頂的快感。

    難道，自己其實是同性戀？！這個念頭不斷在他腦中浮現，而他完全不想去證實，也不想去思考，總之，只要別再遇到那個男人就好了。

    沈翎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耐心快要用完了，每個派出去的人的回報都一樣，找不到！

    其實他也知道這個任務的困難度，畢竟他連那人的姓名都不知道，要在這二千多萬人口中找出一個陌生人，等於大海撈針，真是不簡單的事，可是他還是感到很生氣。

    那一晚明明他也一副很享受的樣子，為什麼卻趁著自己熟睡時不告而別？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住處，隔了半個多月卻沒有再出現過。對沈翎而言，向來只有主動接近他的人，從來沒有像他這樣神秘又能吸引他的，但他究竟從哪里來，又到哪里去了呢？

    去酒吧打聽的人傳回的消息，他並非那裏的常客，在那晚之前沒有人見過他，而之後也沒再見他去過，當然，不會有人認識他，也沒有人知道他那晚在那裏等的是什麼人了。

    沈翎感到無比的挫敗，他不知道自己一直掛念著那人，到底是怎樣的心情？很想再見他，很想再擁抱他，可是那人就像是憑空消失一般，再也尋不到蹤影。

    這段時間完全沒有任何想放縱的心情，不論對男人或女人都是一樣。這對他來說是很可怕的，他一向是只有性沒有愛的，性對他來說不過是種發洩的管道，他沒有愛過任何人，只想在擁抱中得到溫暖而已，可是那一晚完全改變了他，他想要的不再只是溫度，還有那個人的全部。

    在整片的落地窗前，由十八樓的高度放眼望去是一片繁華的市景，這裏是人潮擁擠的首都市中心，可是他站在這裏，卻只感到寂寞。

    第一次，他動心了。

    由秘書室打來的內線響起，打破了周圍一片的寧靜，他微微皺眉，但還是接了電話。

    「什麼事？」一慣冷漠的語調。

    「總裁，下午的行程是要到裕盛去視察，並主持每個月的例會。」

    「我下午有事，改到明天吧。」突然很想回家看看久違的母親。

    旗下有一堆子公司，就有一堆開不完的例會，光是視察就要花掉他大半的時間，下個月開始一定要把這些行程全部刪掉，不然那些分公司的高階主管們是要做什麼用呢？

    「知道了。」秘書接著公式化的詢問。「那中午需要幫您訂午餐，還是要外出用餐呢？」

    「麻煩幫我準備一份清淡的沙拉就好，還有，先送杯咖啡進來。」




第五章

從蘇州出差回來之後，等待他的，是堆積了一個星期的工作。

    這段時間的忙碌與壓力讓李旻耀覺得生活又恢復正常了，或許他根本就可以忘記那一夜的事，回歸到平靜，但事實上，他只是將之藏在心中。

    每天忙著裕盛的案子，有時下班回到家，累到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但對他來說，這個壓力來的正是時候，正好可以讓他全心投入工作，不去想不該想的事情。

    這批貨從頭到尾都是由他親自監督的，一周有三、四天到供應商那裏去報到，盯著他們每一步的制程，然後把貨交到公司，他再留在公司每天到產線去坐鎮，雖然產線的小女生們都很興奮，但他本人卻是背著相當大的壓力。

    空閒的時間就躲進實驗室，親自做著每一項測試，然後製作出所有需要的報告。他每天都在公司待到晚上近十點，反正現在家裏只有他一個人，通常回到家就只是洗個澡就上床睡覺。

    葉芷珊似乎是鐵了心，住在好友家裏，一直都沒有搬回來的念頭，這段期間他們即使在公司遇到也很少交談。

    難得待在辦公室，他正趕著今天要交出去給主管簽核的報告，看看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但工作還無法告一個段落，打算托外出的同事幫忙帶個三明治回來就打發掉今天的午餐，省得還要花時間去公司餐廳吃飯。

    「芷珊，有事嗎？」艾瑩的聲音在辦公室門口響起。

    李旻耀無法裝作沒聽見，他抬頭一看，正好看見準備要出去的艾瑩，和剛要進來的葉芷珊。

    「嗯，我來找阿耀。」葉芷珊微笑著和她打招呼。

    「對了，申請出差費的文件我已經送到人資部去了，如果有問題再跟我說。」

    「我這邊是沒問題，等簽呈下來費用就會出來了。」

    「我知道了，謝謝。」艾瑩還有事要外出，二人聊了幾句便分開。

    葉芷珊走進辦公室，對上李旻耀那稍顯疲累的俊臉，勉強擠出笑容。

    自從上次發生爭執後，他就去蘇州出差，回來又忙於工作，而她剛好負責規劃公司年度的教育訓練及一些活動，他們已經有快半個月沒有好好說過話了。

    「你啊，都沒好好吃飯吧，臉色這麼難看。」看著掛著一副黑眼圈，二頰凹陷的男友，滿是心疼。

    「我很好，沒事。」

    多久沒有這樣好好和她面對面了，李旻耀有種想要抱住她的衝動，但顧慮到辦公室裏還有其他人，只能偷偷握住她的手。

    葉芷珊感受到他的溫暖，不禁眼眶泛紅。「中午一起吃飯好嗎？」

    想著一堆不知何時能完成的工作，又無法拒絕一臉期盼的葉芷珊，只好點點頭。

    二人到公司附近的一家餐廳，各自點了一份簡餐。

    「對不起。」葉芷珊先是默默喝著熱紅茶，許久才開口。

    李旻耀沒想到她會道歉，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我爸的生日我會一個人回去，然後和我的父母好好談談，」她停頓了一下。「關於結婚的事。」

    他的表情變得黯然。「該道歉的是我。」

    「對不起，我從來沒有顧慮到妳的感受，只想著自己。」有些事早就該說出來，只是他一直逃避。「在一起這麼久，我其實一直在耽誤妳的幸福。」

    「為什麼要這麼說？」葉芷珊露出訝異的神情，這些話聽起來，怎麼像是在要分手之前說的？

    李旻耀看出到她的緊張，知道她是誤會了，抱歉的笑了笑。

    「我的確沒有考慮過結婚的事，對我來說太早的事，卻忽略了妳已經開始覺得擔心了。」

    葉芷珊想，這就是年齡的差距吧。

    「每個女人都一樣吧，結婚代表的就是安定，然後就是生子，我當然也不會例外。」

    「那妳還生氣嗎？」

    「也還好，只是有些失望而已。」葉芷珊笑著搖搖頭。

    「那能搬回來了嗎？」

    「我想，我們還是暫時分開住一段時間比較好。」

    聽到她的回答，李旻耀明顯有些失望的表情。

    等著服務生送餐上來，二人之間有著短暫的沉默。

    葉芷珊看著眼前的男人，俊美到幾乎無可挑剔的五官，連膚質都是無比細緻，個性帶著些許孩子氣，溫柔、細心、有耐性。嚴格來說，他只能算是個及格的情人，以後可能不一定成為一個好丈夫，甚至好父親，可是她愛他，若要選擇相伴一生的伴侶，她現在只希望那個人是他。

    李旻耀嘗了一口剛送上來，還冒著熱氣的香辣墨魚義大利面，比往常都要來的嗆的辣味，讓他有些難以入口。

    「結婚的事，我暫時不會再提了，沒人會想要個心不甘情不願的新郎。」只要能把這個人留在身邊，維持現狀她就該滿足了。

    「珊珊，不管要等多久，我保證我的新娘一定是妳，不會有其他人選。」李旻耀相當誠懇地。

    「記住你的話，只要你的心不變，不管多久我都會等你。」她相信自己不會選錯人。

    好不容易交出第一批貨，他的心情卻還是懸在半空中，那不好的預感並沒有隨著交貨而消失，所以每天都是戰戰競競的等消息。

    果然，收到客訴的那一剎那，他有種快要昏倒的感覺。

    部門召開了臨時會議，和葉芷珊外出用餐的李旻耀一回到辦公司便得到消息，收拾了些檔便匆匆趕到會議室。

    狹小的會議室擠滿了人，相關部門的負責人都在裏面，一見他進來，所有人都一副松了口氣的模樣。

    「抱歉，我遲到了。」

    對於成了眾人目光的焦點，有些不太自在，他在角落找了個空位坐下，旁人立刻遞上一份數據。

    「阿耀，你有什麼看法？」主管耐心地等他看完手邊的資料後，才問道。

    「嗯。」李旻耀一手執著那迭紙，一手托著下巴。

    「整個制程都是我在把關，出貨的報告也是我做的，所有客戶要求的測試都確實通過，我敢說我們出去的貨是沒問題的。」

    主管聽了他的話，原本嚴肅的表情頓時緩和了不少，因為看他這樣自信的說法，也知道以他認真的個性是不會出現過於離譜的錯誤。

    「所以呢？」

    「我認為是用戶端的制程導致這樣的問題。」他在看了客戶提供的資料後，肯定的說。

    「你這樣是把問題推回給客戶，對方不會接受的。」另一位工程師不同意他的說法。

    「我只是陳述事實，並沒有要推卸責任的意思，當然就成本的考量，要客戶改變制程，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李旻耀看看對方，表情沒有任何改變。「可以的話，我希望可以實際去看看對方的制程，才能找出彌補的方法。」

    一直不作聲的江宇成聽完他的話，才開口：「阿耀說的沒錯，對方其實也知道問題不是出在我們，可是他們不可能自己去解決問題。」

    他看了李旻耀一眼，接著說：「明天下午，我們得去一趟裕盛。」




第六章

忙了裕盛的案子這麼久，李旻耀還是第一次到這間公司來。和自己待的小公司相比，眼前這棟有著城堡般華麗外型的建築物，看起來實在是相當壯觀。

    跟著江宇成停好車，到總機櫃檯等候裏面的人來接他們，遲鈍的李旻耀完全忽視總機小姐們投來驚豔的眼光，只是好奇的東張西望。

    一身鐵灰色西裝的沈翎由裕盛的大門走進來，他板著臉，一面聆聽著前來迎接的經理簡略的報告，一面不經意的看向櫃檯。

    四目相交的那一刻，二人都愣住了。

    四周安靜了下來，在他們二人周圍彷佛布下了結界，誰的身影和聲音都進不到這個只有他們二人的世界，就這樣沉默著，彼此對望。

    沈翎先是訝異，然後轉為驚喜，接著朝李旻耀所在的方向走了過去。

    終於找到他了！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他，真是個意外的收穫，這讓沈翎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許多。

    但李旻耀的反應卻和他大大的相反，他看起來相當錯愕，也有些害怕，不自覺的一直在往後退。

    全部的人都被這二人怪異的舉動嚇到了，尤其是江宇成，直到原本站在身旁的李旻耀退出了他的視線，他才有了動作。

    「阿耀，你怎麼了？」他追上了李旻耀，低聲問道。

    沈翎冷冷看著他身邊的陌生男人，竟然和他靠得那麼近說話，這讓他一股莫名的怒火油然而生。

    背後投射來一道不友善的視線，他回過頭去，見到的是個高大英俊，氣質不凡的男人，他憶起自己曾見過這人，是裕盛的大老闆，沈翎。

    現在的情形實在詭異，他們二人很明顯是認識對方的，但反應卻截然不同，一個欣喜不已，一個卻驚慌失措。

    尤其是沈翎，他在望向李旻耀時的眼神，簡直是看到許久不見的戀人一樣，在見到自己時卻是一臉的敵意，簡直就快冒出火來了，像是在…吃醋？！

    李旻耀根本沒有心情回答，他只是看著一步步向自己逼進的男人，考慮著自己是不是應該要拋下江宇成，先逃離那人的視線再說。

    他沒想到會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再見到那個男人，他已經很努力的不去想那件事了，為何那人要在這時候出現，提醒那一夜荒唐至極的放縱？他整個人都慌了，現在該怎麼辦好呢？能不能就裝做不認識他？越想越糟，腦中越是一片空白，什麼應變的措施都想不出來。

    「抱歉，讓二位久等了。」就在沈翎快要接近時，一個聲音適時插了進來。

    「王主任，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我馬上帶你們進去，請跟我來。」

    李旻耀只覺得這位王主任出現的時機真是太完美了，根本是上天派來的救星，他毫不遲疑，動作俐落的往一旁跨去，簡單打了個招呼，就跟著走進去，連一眼都不敢再望向那人。

    沈翎的臉又沉了下去。好不容易見到面，沒想到他卻一副避如蛇蠍的模樣，原來這段期間自己費盡心力的在找他，他卻是一點也不想出現嗎？

    「總裁。」一直跟在一旁的張經理觀察了好久，才終於敢開口。

    「等一下叫那位王主任過來見我。」聲音冷得幾乎要結成冰，讓張經理不禁打了個寒顫。

    「是。」回答的同時還偷偷的擦著汗。

    他覺得沈翎剛才的笑容好像是他幻想出來似的，不然一個人的情緒轉變怎麼會這麼大呢。

    「叫相關部門主管準備好資料，十五分鐘後到會議室開會。」

    「阿耀，你認識那個人嗎？」掙扎了很久，江宇成終於忍不住問道。

    「誰？」正忙於工作的人，並沒有太過留意。

    「沈翎。」

    「那是誰？」停下了手的動作，一副不解的表情。

    「剛才在大廳遇到的那個男人，你們看起來是認識彼此的。」

    他對於那個外表和地位都相當傑出的男人之間的關係感到好奇，還有他看向李旻耀的眼神，那太過明顯的強烈的妒意和佔有欲，在他看來真是不可思議。

    「你說他叫…沈翎？」這還是第一次知道他的姓名。「你知道這個人？」

    「他是裕盛總公司，進業集團的總裁。」

    沒想到那男人的背景這麼厲害，李旻耀突然感到有些頭痛了。

    「咦，等一下，你不知道他的名字？」難道是他誤會了嗎？

    「不知道，我不認識他。」有些尷尬的，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別提那人了好嗎？」

    沒有忽略他的逃避，但自己也沒什麼立場再追問。

    沈翎站在倉庫的一角，看著那個周圍堆滿了紙箱的男人。

    李旻耀，二十三歲，裕盛供應商怡新電子的品保工程師。

    他找了那麼久的人，原來就在他身邊啊。

    另外那個年齡和他相仿的男人是他的情人嗎？

    所有和李旻耀太過接近的男人或女人，都有可能成為他的情敵，不過他本人是不介意迎戰情敵，他知道李旻耀的魅力，身邊一定圍繞著許多仰慕者，只是，他想要的一定要得到手，絕不會容許出現任何阻礙，尤其這個人是他第一個讓他動了心的。

    他先是假裝視察生產線，借機看著他，再跟著他倉庫，他一直耐心的等，忍耐著看他和那男人之間親昵的交談和行為，終於等到那人離開，他把握時機向他走去。

    李旻耀坐在棧板上，正低著頭，全神灌注的進行著他的工作，與其談論感情，不如把心放在工作上還來得實際許多。江宇成還有其他的行程要跑，沒辦法一直待在這裏幫他，接下來的工作，只能自己去處理。

    在瞭解對方的制程後，他必須再檢查一次成品，才能確認問題所在。

    腳步聲越來越近，在陰暗又寧靜的倉庫，更顯得清晰。

    終於，一雙擦得發亮的皮鞋，進入了他的視線。

    抬起頭，對上的是那人柔情似水的雙眸。

    該來的，還是要面對。他不禁歎了口氣。

    沈翎半跪在地上，不在乎弄髒他那高價的名牌西裝，只是緊緊抱住他。「終於找到你了。」

    再次與他身體緊密的接觸，李旻耀有一剎那失了神。

    好溫暖的擁抱，好熟悉的味道，他無法再拒絕承認，自己一直忘不了這個人。

    好久，好久，才放開了他，但仍不舍的抓住了他的手。

    「為什麼要不告而別，為什麼不再來找我？」

    「……」他無言。自己要以什麼身份去找他，一夜情的物件嗎？

    「那一晚之後，我一直忘不了你，好想你。」

    那晚是個錯誤，他這麼在心中強調著。

    「忘了吧。」過了許久，他才緩緩說道。

    沈翎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理由？」

    「不過是場遊戲罷了。」抽出被桎梏的雙手置放胸前，試著推開他。

    他在說謊！

    「你難道都沒有想過我嗎？」毫不退讓，不死心的追問。

    「沒有。」在回答他的同時，也像是在說服自己，或是，欺騙自己？

    抓著他手臂的力道突然加大，整個人毫無防備的順勢靠在他胸前，然後霸道的強吻上他的唇，吸吮著他的舌尖，帶著男人灼熱的氣息，幾乎要將他溶化。

    被吻的全身癱軟無力，放棄了無謂的微弱抵抗，李旻耀現在終於體會到什麼叫做自甘墮落了。他無法再去冷靜思考現在這樣的情況究竟對不對，只能憑著本能去迎合對方，像是落水後盲目著急著尋找一根浮木一般，攀上了沈翎那強而有力的手臂。

    靜止的時間終於恢復運轉，就在李旻耀覺得自己快要窒息時，他的唇終於離開了。

    二人之間稍稍空出距離，喘著氣，來不及抹去的一絲曖昧痕跡沿著嘴角向下蜿蜒著，更增添了幾分情色味道。

    理智回歸後，腦中浮現出葉芷珊的臉，他不該這麼做，她信任他，不能這樣傷害她！

    李旻耀突然甩開沈翎，朝大門的方向快步走去，讓沈翎有點措手不及。

    呆立在原地，放棄了去追他的念頭，知道他是不會再回來了，沈翎有些懊惱。

    他有點太過心急，雖然是情不自禁，但突然這麼做實在是嚇到他了吧，這一次就再讓他逃吧，下一次，他會好好抓住的。

leungmon 2009-12-13 15:37

第七章

李旻耀很難得的請了一天病假。

    原來他昨天頂著二十度的寒冷天氣，只穿著一件針織衫和牛仔褲冒雨回家。

    淩晨頭痛到醒來，就感覺全身發冷，他連開燈的力氣都沒有，找不到溫度計，也不知道藥在哪里，難過到睡不著，只好一直癱在床上。

    本來習慣性想叫葉芷珊，伸手一摸，才想起她已經搬去朋友家住了，家裏只剩下他一個人，又生著病，突然有點同情起自己來了。

    忽冷忽熱的，乾脆用被子把全身裹的緊緊的，也不知道是燒太久了，還是因為疲倦，天快亮時，才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什麼溫暖的物體在觸摸臉頰，有些粗糙的觸感，很輕、很舒服…，忍不住靠過去蹭了蹭。

    睜開眼睛，看到的卻是他最不想見到的人，嚇得差點摔下床。

    「你為什麼會在我家？」李旻耀退到床角，警戒地看著他。

    「我跟警衛說是你的老闆，因為你沒有去上班，擔心你出事了。」沈翎有些得意的神情。「他一看到名片，立刻帶我上來並開了門讓我進來啦。」

    「燒還沒有完全退，我再幫你換個毛巾。」

    沈翎說著就要靠近他，李旻耀退到無路，像烏龜一樣整個人縮到被子裏去。

    「這麼怕我？」

    「有什麼好怕的？」探頭出來，理直氣壯的對上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很好。」滿意的點點頭。「那我想，你應該也準備好要面對我了。」

    「你不會想和一個病人談這些吧？」他現在真巴不得自己能直接昏倒。

    「不趁你病得躺在床上，怎麼談？」他雙手抱在胸前。「打算一直逃下去嗎？」

    「只要你不出現在我面前，我有什麼理由要逃？」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就算我出現在你面前，你又有什麼理由要逃？」他一臉無辜，反問道。

    「是沒理由，反正我們互不相識。」側過臉，聳聳肩。

    「是嗎？我以為我們對彼此已經夠熟悉了呢。」沈翎彎下腰對著他，放低了音量，語氣相當曖昧。

    明白他意有所指，李旻耀倏地紅了臉。

    「我是認真的。」故意靠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一股很輕的熱氣吹過他的耳際，弄得他全身發麻。

    「所以，和我在一起吧。」

    他猛然驚醒，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沈翎跳下床。

    「真是個學不乖的孩子！」看他驚慌不已，又想要奪門而出的樣子，沈翎重重的歎了口氣，幸好他剛才進來的時候，順手鎖住了房門。

    他派人將李旻耀留在裕盛的外套和工具送回怡新，他的同事卻說他今天還沒到公司，也沒有請假，沈翎覺得不對勁，去了他住的大樓詢問，警衛也說早上沒見到他出門。

    李旻耀越急，門就越是打不開。

    「耀，你冷靜點！­」沈翎直接由背後環住他的腰，把臉貼在他的肩上。

    「別再來找我，別再說那些話，就當做一切都沒發生過好不好？」他安靜了下來，但聲音有些哽咽。

    為什麼遇到他，一切就都亂了？為什麼無法逃脫，無法抗拒這個人？

    他痛恨這樣的自己，他想逃到沒有那個人的世界去。

    「要是不在乎我，你為什麼要逃？為什麼不誠實面對，為什麼要抗拒自己的感覺？」

    他自己心裏就已經有太多的疑問了，別再製造問題給他了。

    「不要再說了，你究竟懂什麼，別那麼自以為是！­」他嘶吼著。

    「我是自以為是，因為我一向相信我的直覺。」

    「……」

    「我沒有愛過人，也不懂得愛人，你是第一個讓我動心的人，也可能是唯一一個。」沈翎放輕了音量，慢慢說道。「我接受這個事實，會試著去愛，而你也不要逃避好嗎？即使是同性，相愛也是很自然的事，何況我們是一見鍾情。」

    一見鍾情這四個字，像一把利刃直剌入他的心，李旻耀試著想找出可以反駁他的話，可是，沒有。

    「那天早上當我醒來，發現你已經離開時，我好慌，害怕再也見不到你，後悔沒有留下你的任何聯絡方式，派人到處去找你，可是我對你一無所知，等於是大海撈針，但幸好又讓我遇到你，這一次，我絕不會放手。」

    李旻耀歎口氣，放棄掙扎，只是任由他擁著，不得不開始唾棄自己，居然貪戀起這種感覺。

    沈翎請了私人醫生到家裏來看診，又幫李旻耀打電話到公司請了一天病假，一整晚高燒不退，已經讓他相當虛弱，剛才又折騰了那麼一下，在沈翎的安撫下，好不容易安穩地睡著。

    沈翎細心的用毛巾包著冰塊幫他降溫，見他睡了，便到廚房去，翻翻冰箱，找出幾顆蛋和一些青菜，煮了一小鍋粥。

    沈翎忙完之後，就走回臥室，坐在床沿靜靜地看著他。

    他的睡相很孩子氣，讓沈翎看得有些入神，因為不舒服而微微皺起眉頭，即使熟睡了，還無意識的咬著下唇，整個人趴在床上，雙手抱著枕頭。

    視線一轉，卻瞥見床頭李旻耀和葉芷珊的合照，一股怒氣油然而生，手一伸就把照片全都面朝下翻倒。

    他知道葉芷珊目前暫時搬離二人合住的公寓，雖然不知道他們分開的原因，但沈翎希望的是，她最好再也不要搬回來，不然，就是李旻耀搬去和他一起住，總之，葉芷珊對他來說，是最大的阻礙。

    溫度終於退了，沈翎放心許多，拿起濕毛巾輕拭他的臉。

    李旻耀動了動，又醒了過來。

    「再多睡一下，嗯？」沈翎用手順了一下他微亂的發，說道。

    「你怎麼還在這裏？」他揉揉眼，問道。

    「我留下來照顧你啊。」沈翎溫柔地笑著回答。「餓不餓？我煮了點粥。」

    李旻耀想了想，昨晚到現在什麼都沒吃，於是點點頭。

    沈翎到廚房盛了一碗粥，舀了一湯匙後吹涼，再送到他面前。

    李旻耀有些不習慣。「我可以自己吃。」

    「你是病人，來，嘴巴張開。」沈翎把握住機會。

    有些不好意思，但拒絕不了，還是乖乖張嘴吃下。

    生病的時候真的最脆弱，想起昨晚還只有他一個人，孤伶伶地發著高燒躺在床上，而現在，有個人來照顧他，幫他換毛巾，幫他擦汗，幫他煮粥…。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近、清楚的看沈翎的臉，陽剛的線條，一雙漂亮的鳳眼，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很嚴肅，甚至有點凶，但笑起來又相當開朗、陽光，膚色是很健康的小麥色，這樣的男人，年輕、英俊又多金，應該是很多女人心中最完美的情人吧。

    「看夠了嗎？」沈翎拿著湯匙的手停在半空中，帶著笑意望著他。

    他有些尷尬，吞下了粥，眼睛都不敢直視沈翎。

    就這樣吃了半碗，李旻耀搖頭表示不想吃了，沈翎看看時間，拿了藥和水過來，要他吃下。

    「吃過藥就睡一下，醒來後就好了。」




第八章

第八章

    葉芷珊在公司聽到李旻耀請病假的消息，打電話又沒有人接，心裏相當擔心，就趁午休時匆匆趕回家裏。

    一進門，便見到玄關擺了一雙她從沒見過的皮鞋，她有些疑惑地走到客廳，竟然見到一個陌生男人坐在沙發上。

    沈翎趁李旻耀睡覺時，拿出筆記型電腦做些工作，聽見大門被打開時，他只是瞄了一眼，連頭也沒抬。

    「你是？」葉芷珊只敢站在客廳和玄關的交界，看著沈翎問道。

    他假裝才發現她的出現，堆起一副可親的笑容站了起來。

    「妳好，我叫沈翎，是阿耀的朋友。」

    葉芷珊還存著質疑，她從未見過阿耀提起過這個朋友。

    但眼前這男人一身價值不菲的西裝，長相俊美，氣質不凡，態度從容，完全不像什麼可疑的人，而且假冒李旻耀的朋友根本沒有任何好處。

    「你好。請問阿耀現在人呢？」

    「他剛吃過藥，現在睡了。」

    「我進去看看他。」

    說完，她立刻要往臥室走去，但卻被沈翎攔了下來。

    沈翎還是維持著笑容，但葉芷珊發現他的笑意根本沒有達到眼底，雖然臉上帶著笑，眼神卻透出令人不寒而慄的敵意。

    「他好不容易睡著了，我覺得不要吵醒他比較好。」

    沈翎的語氣很客氣，但卻有一股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嚴。

    葉芷珊面對這個初次見面的男人，發覺自己竟不自覺地，對這個男人感到恐懼，也不知道他對自己那莫名的敵意是從哪里而來的，她好像突然變成了外人，回到自己家裏，居然連男友的面都見不到。

    「葉小姐還要趕回去上班吧，那請慢走。」接下來居然開口趕人。

    葉芷珊站在那裏有些不知所措，但沈翎根本不管她，逕自回到電腦前繼續做事，她只能望向緊閉的臥室門，確定裏面真的沒有任何聲響，才失望的離開。

    李旻耀在傍晚醒來，睡了一天，燒也退了，體力和精神都恢復了許多。

    他伸了個懶腰，走出臥室，借著夕陽映入室內的光線，他見到靠在沙發上睡著的沈翎。

    他折回房間拿了條毯子，輕輕地蓋在沈翎身上，然後蹲下來，仔細的看著這個男人。

    澄黃的光線襯出男人完美的五官。不過半個多月的時間，這個男人為何能幾乎完全走近他的生活，他扮演的是什麼樣的角色？他還不懂，自己對這個男人究竟是什麼樣的感情，像他這麼優秀的條件，又怎麼會看上自己？

    修長的手指不自覺地撫上他的臉，他想知道，男人的心裏到底在想什麼，二個男人之間，又能發展出怎麼樣的感情？

    李旻耀想得入神，沒注意到沈翎已醒來，直到被男人一把抱入懷中，才猛然驚醒。

    「啊！」他嚇了一大跳。

    「老是這樣盯著我的臉看，果然是愛上我了吧。」沈翎笑的有些曖昧地說。

    「放開我。」李旻耀掙扎著。「我可是病人。」

    沈翎一手覆上他的額頭。「嗯，燒已經退了。」

    「可是、可是…」

    「別再動了，我可沒那麼好的自製力。」沈翎壓低了音量。

    被他這麼一說，李旻耀完全動也不敢動，就這樣靠在他懷中。

    屋裏很安靜，二人靜靜靠在一起。

    「沈翎。」

    「嗯？」

    「今天謝謝你。」

    「我應該做的。」

    「我已經沒事了，所以你…」實在無法明說要他離開。

    「病好了就趕人？」沈翎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

    「不是的。」李旻耀急忙解釋。「只是，這裏不是只有我一個人住。」

    「你的女朋友不是搬走了嗎？」他根本沒想過要提起葉芷珊有回來看過他的事。「只有你一個人住在這裏，又不會照顧自己，要是又出什麼事怎麼辦？」

    「別把我當小孩子看。」他抗議道。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沈翎語調溫柔許多。「考慮看看，離開她，和我在一起吧。」

    李旻耀拉下了臉，撥開他的手，走到窗前。「我不想做會後悔的事。」

    「後悔，是你？我？還是她？」

    「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想清楚好嗎？」

    「我會等的，等你給我一個答案。」




第九章

李旻耀在隔天一早醒來，發現沈翎早已離開。

    說不上來是什感覺，只是突然有些空虛。生病時真的會讓人變得脆弱，而沈翎即時出現並對他的細心照顧，也讓李旻耀改變了原先的一些想法，也確定了最初的感覺，可是那令他感到害怕，越這樣糾纏下去，自己就會越陷越深，因為一開始就是個錯，他不想一錯再錯。

    不過在那之後，沈翎過了一段時間都沒有再出現，李旻耀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氣，還是一直在心裏掛念著，只是他沒有沈翎的聯絡方式，即使是真的想他，也沒有辦法找到他人。

    或許沈翎是一時的新鮮感過了，又找到新的目標了吧，這麼想著，是說服自己，同時也安慰自己吧。

    而另一件改變的事，是葉芷珊突然搬回家來。

    李旻耀心裏對她感到抱歉，對結婚的事，也對沈翎的事。所以既然她主動回來了，他也想和她重新開始。

    強迫自己不再去想沈翎的事，要逐漸回到從前日子，似乎其實並不難。

    難得能準時下班，李旻耀和葉芷珊二人有說有笑的走出公司。

    回到家，她特地煮了一桌李旻耀愛吃的菜，二人好久沒能這樣悠閒的在家吃頓晚餐了。

    在廚房裏忙著，還不時看向客廳正在看雜誌的李旻耀。

    這樣如夫妻般的生活，對她而言就是最簡單的幸福，她只期盼能一直維持下去，直到李旻耀能跨越心裏那層障礙後，他們一定能夠成為真正的夫妻。

    對於李旻耀的家庭背景，幾年來她多少知道一些，他很少會提到自己的家人，所以她只知道他父母在他小時候便離婚，母親跟著男友出國後就沒有任何消息，過沒多久父親便再娶，但是繼母和一起嫁到他們家的二個女兒對他很不好，後來又加上繼母生了個兒子，父親的心裏便再沒有他，於是高中一畢業，他便悄悄離開那個家。

    他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因為總是看著父親和繼母他們幸福快樂的樣子，自己卻像是個外人，但或許是父母的離婚在他心中造成陰影，葉芷珊認為這是他不敢結婚的原因。

    很久沒吃到葉芷珊做的菜，幾道美味的家常菜，還有他最愛的山藥排骨湯。

    飯後，李旻耀主動幫忙洗碗。

    看他有些笨手笨腳的，花了好長時間才洗好幾個碗盤，還得意地到她面前炫耀時，她不禁笑了。不過也的確，什麼東西都沒打破，對他來說就算是很大的進步了。

    看著他單純的笑臉，突然有股衝動，她站起來，緊緊抱住他。

    無論如何，她都不想失去這個男人。

    李旻耀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了，過了幾秒鐘，他才靜下來，轉過身，雙手也回抱住她。

    葉芷珊的溫度、觸感，還有那淡淡的發香，一切都是那麼熟悉，這是和他交往了多年，終歸要成為他的伴侶的女人，可是他卻還是忍不住想到了沈翎的擁抱，那是完全不同的，強勢中又帶著溫柔，是會讓人沉迷的烈酒。

    那天明明是自己要沈翎離開的，可是離開後，卻又忍不住一直想他，他實在痛恨自己心裏一直掛念著沈翎，但無法否認，在初見時就已經對沈翎動了心，只是他不願意去面對那種感覺而已。

    現在，葉芷珊讓他清醒了許多，他應該要回復到遇到沈翎之前的生活才對，畢竟，二個男人談什麼愛情，能擁有什麼幸福？

    「珊珊。」

    「嗯？」

    「下個週末，我和妳一起回去幫伯父過生日吧。」

    葉芷珊訝異的抬頭望著他，眼眶漸漸模糊了。「阿耀，真的嗎？」

    「傻瓜。」修長的手指輕輕拭去了她的淚水。「我們就找個日子訂下來吧。」

    沈翎對他而言，不過是個遙不可及的夢罷了，這才是他該把握的。

    沈翎在辦公室暴跳如雷。

    從秘書室就可以清楚聽見，隔壁總裁辦公室傳來摔東西的聲音，秘書們面面相覷，但沒有人敢出去探個究竟。

    印象中，總裁是個很冷靜的人，從不輕易發脾氣，話也很少，就連在公司待了五年多的資深秘書，也沒見過總裁這樣生氣過。

    沈翎摔完了東西，正坐在沙發上生著悶氣。

    那天從李旻耀家裏離開後，他就因為妹妹沈綺的事，趕到巴黎，並待了近半個月的時間。回來後，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李旻耀，沒想到打給他都沒有人接聽，到現在一個多星期了，二人不但連一句話都說不到，更別說是見面了，當初明明答應會好好考慮清楚，再給他答案的。

    沈翎知道葉芷珊又搬回去和他同居，他簡直要被李旻耀那反反復覆，舉棋不定的個性給打敗，好不容易終於有要得到他的感覺了，但沒過多久，他卻又逃避了。

    終於，沈翎氣衝衝的拿了外套，走出辦公室，甩門力道之大，彷佛整層樓都因此而震動了下。

    也沒人敢問總裁下午的行程還繼不繼續，光看他周遭散發出來比寒流還冷的空氣，只要稍微靠近點，誰都怕被活活凍死。

    李旻耀正從客戶那回來，開著公司車在停車場停好後，才下了車，便被人攔了下來。

    「你要躲我到何時？」沈翎的聲音完全顯露出他的怒氣。

    李旻耀有些無奈地閃開了。「我沒有要躲你。」

    「那你不接我電話是怎樣？」沈翎不死心，又跟了上去。

    「我正想找時間和你談談的。」

    「就現在談啊。」雙手抱胸，冷著一張臉站在他面前。

    「我…我要結婚了。」李旻耀不敢直視他的臉，擠了好久才擠出這句話。

    「所以，我們以後別再見面了。」

    沈翎氣得簡直要噴火了。「你要結婚？」

    「時間還沒決定，但應該快了。」

    「李旻耀，你在耍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吼道。「現在居然告訴我，你要結婚，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嗎？」

    「我要結婚難道還要經過你同意？我們是什麼關係，不就是一夜情罷了，你何必那麼認真。」李旻耀也豁出去了，乾脆撕破臉，也能斷得乾淨。

    「我就是不同意！」沈翎惡狠狠地：「我們是什麼關係，要不要我去跟妳那未來的新娘子說個清楚，看她還願不願意嫁給你！」

    「我們之間的事別牽扯到珊珊。」

    「珊珊！叫得真親密啊。」沈翎一臉不屑。

    「沈翎，放過我吧。」幾乎是哀求的姿態了。

    「要我放過你，那誰來放過我？」

    李旻耀用力掙脫他的手，好不容易掙開了，卻因為用力過猛，一個重心不穩，跌坐在地上。

    沈翎見狀急忙蹲下去，看到他手掌被地上的沙石磨破了皮，滲出了血，立刻捧了起來，掏出手帕小心翼翼的清潔著傷口。

    李旻耀看著他的動作，頓時紅了眼。「夠了！」

    沈翎抬頭看他，有些不解。

    「為什麼要那麼溫柔？你應該狠狠打我一頓，然後說再也不想見到我了才對。」他抽回了手，賭氣似地又往地上捶。「我到底發什麼神經，才會去招惹你！」

    沈翎心疼地拉住他的手，阻止他這種自殘似的舉動。「好了，好了，冷靜點。」

    「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忘記你，和珊珊結婚的，你又出現在我面前，要我怎麼辦？」

    「不要結婚就好了。」

    「你說得倒簡單。」

    「你本來就應該和我在一起的，何必那麼想不開，去結什麼婚呢？」

    「你會後悔的，沈翎。」

    「現在放開你，我才會後悔一輩子。」

    先是他的唇輕輕印上他的，然後他回應的是更激烈的吻，像要把對方融入自己身體般。

    他嘗到了淡淡的鹹味，那是他的淚水。沈翎知道，這次，他是徹底的贏了。

leungmon 2009-12-13 15:37

第十章

李旻耀在隔天一早醒來，發現沈翎早已離開。

    說不上來是什感覺，只是突然有些空虛。生病時真的會讓人變得脆弱，而沈翎即時出現並對他的細心照顧，也讓李旻耀改變了原先的一些想法，也確定了最初的感覺，可是那令他感到害怕，越這樣糾纏下去，自己就會越陷越深，因為一開始就是個錯，他不想一錯再錯。

    不過在那之後，沈翎過了一段時間都沒有再出現，李旻耀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氣，還是一直在心裏掛念著，只是他沒有沈翎的聯絡方式，即使是真的想他，也沒有辦法找到他人。

    或許沈翎是一時的新鮮感過了，又找到新的目標了吧，這麼想著，是說服自己，同時也安慰自己吧。

    而另一件改變的事，是葉芷珊突然搬回家來。

    李旻耀心裏對她感到抱歉，對結婚的事，也對沈翎的事。所以既然她主動回來了，他也想和她重新開始。

    強迫自己不再去想沈翎的事，要逐漸回到從前日子，似乎其實並不難。

    難得能準時下班，李旻耀和葉芷珊二人有說有笑的走出公司。

    回到家，她特地煮了一桌李旻耀愛吃的菜，二人好久沒能這樣悠閒的在家吃頓晚餐了。

    在廚房裏忙著，還不時看向客廳正在看雜誌的李旻耀。

    這樣如夫妻般的生活，對她而言就是最簡單的幸福，她只期盼能一直維持下去，直到李旻耀能跨越心裏那層障礙後，他們一定能夠成為真正的夫妻。

    對於李旻耀的家庭背景，幾年來她多少知道一些，他很少會提到自己的家人，所以她只知道他父母在他小時候便離婚，母親跟著男友出國後就沒有任何消息，過沒多久父親便再娶，但是繼母和一起嫁到他們家的二個女兒對他很不好，後來又加上繼母生了個兒子，父親的心裏便再沒有他，於是高中一畢業，他便悄悄離開那個家。

    他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因為總是看著父親和繼母他們幸福快樂的樣子，自己卻像是個外人，但或許是父母的離婚在他心中造成陰影，葉芷珊認為這是他不敢結婚的原因。

    很久沒吃到葉芷珊做的菜，幾道美味的家常菜，還有他最愛的山藥排骨湯。

    飯後，李旻耀主動幫忙洗碗。

    看他有些笨手笨腳的，花了好長時間才洗好幾個碗盤，還得意地到她面前炫耀時，她不禁笑了。不過也的確，什麼東西都沒打破，對他來說就算是很大的進步了。

    看著他單純的笑臉，突然有股衝動，她站起來，緊緊抱住他。

    無論如何，她都不想失去這個男人。

    李旻耀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了，過了幾秒鐘，他才靜下來，轉過身，雙手也回抱住她。

    葉芷珊的溫度、觸感，還有那淡淡的發香，一切都是那麼熟悉，這是和他交往了多年，終歸要成為他的伴侶的女人，可是他卻還是忍不住想到了沈翎的擁抱，那是完全不同的，強勢中又帶著溫柔，是會讓人沉迷的烈酒。

    那天明明是自己要沈翎離開的，可是離開後，卻又忍不住一直想他，他實在痛恨自己心裏一直掛念著沈翎，但無法否認，在初見時就已經對沈翎動了心，只是他不願意去面對那種感覺而已。

    現在，葉芷珊讓他清醒了許多，他應該要回復到遇到沈翎之前的生活才對，畢竟，二個男人談什麼愛情，能擁有什麼幸福？

    「珊珊。」

    「嗯？」

    「下個週末，我和妳一起回去幫伯父過生日吧。」

    葉芷珊訝異的抬頭望著他，眼眶漸漸模糊了。「阿耀，真的嗎？」

    「傻瓜。」修長的手指輕輕拭去了她的淚水。「我們就找個日子訂下來吧。」

    沈翎對他而言，不過是個遙不可及的夢罷了，這才是他該把握的。

    沈翎在辦公室暴跳如雷。

    從秘書室就可以清楚聽見，隔壁總裁辦公室傳來摔東西的聲音，秘書們面面相覷，但沒有人敢出去探個究竟。

    印象中，總裁是個很冷靜的人，從不輕易發脾氣，話也很少，就連在公司待了五年多的資深秘書，也沒見過總裁這樣生氣過。

    沈翎摔完了東西，正坐在沙發上生著悶氣。

    那天從李旻耀家裏離開後，他就因為妹妹沈綺的事，趕到巴黎，並待了近半個月的時間。回來後，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李旻耀，沒想到打給他都沒有人接聽，到現在一個多星期了，二人不但連一句話都說不到，更別說是見面了，當初明明答應會好好考慮清楚，再給他答案的。

    沈翎知道葉芷珊又搬回去和他同居，他簡直要被李旻耀那反反復覆，舉棋不定的個性給打敗，好不容易終於有要得到他的感覺了，但沒過多久，他卻又逃避了。

    終於，沈翎氣衝衝的拿了外套，走出辦公室，甩門力道之大，彷佛整層樓都因此而震動了下。

    也沒人敢問總裁下午的行程還繼不繼續，光看他周遭散發出來比寒流還冷的空氣，只要稍微靠近點，誰都怕被活活凍死。

    李旻耀正從客戶那回來，開著公司車在停車場停好後，才下了車，便被人攔了下來。

    「你要躲我到何時？」沈翎的聲音完全顯露出他的怒氣。

    李旻耀有些無奈地閃開了。「我沒有要躲你。」

    「那你不接我電話是怎樣？」沈翎不死心，又跟了上去。

    「我正想找時間和你談談的。」

    「就現在談啊。」雙手抱胸，冷著一張臉站在他面前。

    「我…我要結婚了。」李旻耀不敢直視他的臉，擠了好久才擠出這句話。

    「所以，我們以後別再見面了。」

    沈翎氣得簡直要噴火了。「你要結婚？」

    「時間還沒決定，但應該快了。」

    「李旻耀，你在耍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吼道。「現在居然告訴我，你要結婚，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嗎？」

    「我要結婚難道還要經過你同意？我們是什麼關係，不就是一夜情罷了，你何必那麼認真。」李旻耀也豁出去了，乾脆撕破臉，也能斷得乾淨。

    「我就是不同意！」沈翎惡狠狠地：「我們是什麼關係，要不要我去跟妳那未來的新娘子說個清楚，看她還願不願意嫁給你！」

    「我們之間的事別牽扯到珊珊。」

    「珊珊！叫得真親密啊。」沈翎一臉不屑。

    「沈翎，放過我吧。」幾乎是哀求的姿態了。

    「要我放過你，那誰來放過我？」

    李旻耀用力掙脫他的手，好不容易掙開了，卻因為用力過猛，一個重心不穩，跌坐在地上。

    沈翎見狀急忙蹲下去，看到他手掌被地上的沙石磨破了皮，滲出了血，立刻捧了起來，掏出手帕小心翼翼的清潔著傷口。

    李旻耀看著他的動作，頓時紅了眼。「夠了！」

    沈翎抬頭看他，有些不解。

    「為什麼要那麼溫柔？你應該狠狠打我一頓，然後說再也不想見到我了才對。」他抽回了手，賭氣似地又往地上捶。「我到底發什麼神經，才會去招惹你！」

    沈翎心疼地拉住他的手，阻止他這種自殘似的舉動。「好了，好了，冷靜點。」

    「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忘記你，和珊珊結婚的，你又出現在我面前，要我怎麼辦？」

    「不要結婚就好了。」

    「你說得倒簡單。」

    「你本來就應該和我在一起的，何必那麼想不開，去結什麼婚呢？」

    「你會後悔的，沈翎。」

    「現在放開你，我才會後悔一輩子。」

    先是他的唇輕輕印上他的，然後他回應的是更激烈的吻，像要把對方融入自己身體般。

    他嘗到了淡淡的鹹味，那是他的淚水。沈翎知道，這次，他是徹底的贏了。




第十一章

李旻耀依舊每日忙於工作，他的手上累積了好幾個案子要處理，加上新產品的專案，忙都忙不完。

    而對於沈翎的態度，只要他不聯絡，基本上也不會主動和他聯絡，雖然沈翎將私人的電話號碼，還有公寓的鑰匙都給了他，但他一次也沒有去過。

    他還沒理清自己對沈翎的感情，畢竟二個男人的戀情在世俗的眼光下，還是無法被接受的，沈翎又是個名人，不比他這種普通人，若選擇了他，註定是見不得光的。

    心裏難免會拿來做比較，相較于葉芷珊的任性和嬌縱，不可否認，和沈翎在一起的感覺很輕鬆，至少沒了結婚的壓力。這個男人個性強勢，但對他卻是相當溫柔和用心，那些以往都是自己對待葉芷珊方式，如今換了立場，他其實是很享受這種被愛的感覺的。

    沈翎的行程排得很滿，每天都非常忙碌，也常常到處飛，但他只要人在臺灣的時候，都會儘量空出時間和他吃頓午餐，甚至為他延長了留在臺灣的時間。相處的時候他不太會提及工作上的事，用餐時也不讓人打擾，和他聊天是很愉快的，有時會有種二人已經認識很久的錯覺。

    接近下班時刻，正在辦公室忙著給客戶的報告，剛好內線電話響起。

    「喂，你好。」

    「在忙嗎？」是葉芷珊。

    「還好，有事？」

    「晚上我們部門要聚餐，大家問你有沒有空一起去？」

    「好啊，今天應該能早點走。」抬頭看看牆上的鐘，再看看報告的進度。

    「那我等你一起走。」

    「好。」

    和葉芷珊說完沒幾分鐘，電話又響了，這回換成了外線。

    「喂，你好。」

    沈翎在電話那端，無聲地笑了。

    這個人有種不可思議的魔力，光是聽到他的聲音，就覺得很舒服，可以讓他在瞬間就能拋開一切疲憊和壓力。

    「你好，我是李旻耀。」話筒的另一端沒有回應，他禮貌性的再度說道。

    「是我。」每個人都沒有報上自己姓名的習慣呢。

    「現在在哪里？」他的語氣自然地轉為驚喜。

    還記得幾天前，沈翎在他手機的語音信箱留言，說要出國幾天。

    「剛從新加坡回來。」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晚上有空嗎？」

    李旻耀很傷腦筋，剛剛才答應陪葉芷珊去聚餐的，不知道是太巧還是太不巧？

    「晚上約了人了。」有些抱歉地。

    「哦。」他可以猜到那人是誰。「那我能預約晚餐後的時間嗎？」

    隔了一個多月，李旻耀又重新踏進沈翎這間位於郊區高級住宅區的公寓，上次沒時間也沒心情好好參觀，今天一看，屋子裏的裝潢很樸實，除了最基本的傢俱外再無其他，完全看不出什麼生活氣息來。

    這屋子像是很久沒人居住，堆積的灰塵讓他有些不舒服，推開客廳的落地窗，到陽臺去透口氣。

    沈翎倒了二杯紅酒，走回客廳，就見到站在陽臺的李旻耀的背影。

    他今天穿了一件米色的高領毛衣，黑色的牛仔褲，單薄的身影在寒風中微微搖晃著，彷佛一貶眼，眼前的人就會隨風消逝。

    沈翎由背後一手摟著他的腰，一手將酒杯送到他面前，李旻耀很自然地把身體向後傾，靠在他胸前。

    「明知我的酒量差，想灌醉我嗎？」他搖晃著杯中晶透的紅色液體，淡笑道。

    「是啊，灌醉後好吃了你。」他也笑，將臉埋在他的頸窩。

    李旻耀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回抱住沈翎。

    「真的愛我嗎？」他的聲音有些悶悶的。

    「真的，好愛好愛。」像哄小孩似的，輕拍他的背。

    「我一定是瘋了。」他嘟嚷著。

    「那我也陪著你一起瘋。」有些孩子氣的附和道。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他抬起頭，蜻蜓點水地碰了一下沈翎的唇。

    「這樣就想打發我？」摟著腰的手一用力，將整個人限制在自己懷中。

    李旻耀看著他，黑暗中的雙眼像寶石般閃閃發亮，更加美麗誘人。

    沈翎將他壓在陽臺的圍牆，給了他一個深吻，在口中交織著淡淡的煙草味及濃郁的酒香。

    他們沉浸在只有彼此的世界裏，有著可以隔絕周圍冷空氣的熱情，只要這一刻能盡情相愛，像是花火一般，只追求那一剎那的炫麗，不在乎僅是一閃而逝。

    一路相擁熱吻，進到了臥室，互相除去對方身上的阻礙物，直到坦承相見。

    李旻耀抱著沈翎直接倒在床上，承受著沈翎的重量，他再無顧忌的緊緊抓著這個人，坦然面對自己的感情，二個男人相愛，是禁忌，是驚世駭俗，是背德，是什麼都好，他再也管不了那麼多，只要相愛就好。

    握住彼此的欲望根源，互相愛撫著，他們喘著氣，放聲叫著，但僅僅是這樣還不夠，他們要的是完全的擁有對方。

    沈翎的手指伸向入口，往更深的地方探去。

    「嗯。」略為粗糙的表面劃過柔嫩的內壁，在到達某一處時，傳來了那難以隱忍的低叫聲。

    沈翎緩緩將自己推入，李旻耀先是全身一僵，然後深吸一口氣，雙手緊抓住他的手臂，向後仰起頭，神情迷蒙，破碎的呻吟隨著他的律動傾瀉而出。

    沈翎無法抵擋他這樣的性感，動作由緩而急，開始大幅進攻著，同時不忘用手撫慰著他挺立的欲望。

    急遽地喘息著，溫暖而富有彈性地緊緊包裹著他，在一陣猛烈的動作後，他將身下的人翻過身來背對著自己，讓二人完全緊密的結合在一起。

    貼上那一片光滑的裸背，輕啃著他的耳垂，聽著他埋入枕頭中的低吟。

    沈翎在他體內快速摩擦，伴隨著驚人的灼熱感，強烈的剌激讓他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神智。

    「啊…」二人幾乎同時達到高潮，在所有動作都停止之後，還維持著相同的姿勢緊緊抱在一起。

    沈翎極度眷戀著他的體溫，李旻耀則是有些失了神。

    過了許久，他推開沈翎，起身走到浴室，而沈翎也跟著走進去。

    「一起洗吧。」沈翎一副無賴樣，硬要貼著他。

    「出去！」李旻耀笑著推開他。

    「不要！」擠了沐浴乳就往他身上抹。

    李旻耀閃避著他的魔爪，將蓮蓬頭對準他，一陣猛衝。

    沈翎抓住他的手，奪下「武器」後將他按在浴缸上，背抵著浴室的牆。

    「不會吧，你又…」瞥見他昂揚的欲望，有點受到驚嚇，但後面的話全淹沒在男人的吻中。

    沈翎只是笑，抬起他的一隻腳，直接挺進那仍然濕潤柔軟的秘境，李旻耀暗叫一聲，雙手扶著浴缸的邊緣。

    霧氣迷漫的浴室裏充斥著放肆的激情與放縱的呻吟，二具緊密交纏的肉體，伴隨著蓮蓬頭灑出的熱水一同到達頂峰。




第十二章

沈翎是被一陣又一陣的咳嗽聲吵醒的，那聲音先是極力被壓抑著，然後越來越劇烈。睜開眼，發現原本被他抱在懷裏的李旻耀整個人縮在床的角落，用被子摀著頭，一陣陣的抖動著。

    有些遲疑地看著，直到咳嗽聲完全沒有停下來的跡象，他才伸手拉開了棉被。

    李旻耀摀住了口，滿臉通紅，完全抑制不住劇咳，還夾雜著喘鳴聲，幾乎到了有些呼吸困難的樣子。

    「怎麼了，為什麼會這樣？」有些不知所措地。「我打電話叫救護車。」

    李旻耀無法開口說話，只是猛搖頭，手指費力地指著客廳的方向，沈翎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沖到客廳去，拿起他隨身的背包，將全部的東西倒出來，果然發現了在其中的支氣管擴張劑。

    用了藥物，約近半小時後，他的情況終於緩和了下來，只是不住的喘氣，像打了一場大仗似的，累到完全動彈不得，整個人還是綣縮在角落。

    沈翎拿了條濕毛巾，輕拭去他臉上的汗水，心疼地將人擁入懷中。

    剛剛的景像把他嚇到了，他咳得好嚴重，已經無法正常呼吸，簡直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來似的，卻只能看，卻不知道要怎麼幫他，只能像被定住一樣的盯著他，深怕下一秒他的呼吸就會停止。

    李旻耀像只小貓般溫馴地靠在他懷中，折騰了一夜，加上剛才那驚天動地的氣喘發作，他真的是累壞了，沒多久就沉沉睡去。

    沈翎小心翼翼地將他平放在床上，蓋上了被子，又走回客廳去收拾一地的混亂。

    當他拿起他的手機時，無意間看了一下，竟發現十多通未接來電，全是葉芷珊打來的，他瞇了一下眼，下一秒便直接關機，然後把手機和其他物品一起放回去。

    回到房間，發現李旻耀正睜著眼睛看他。「怎麼不睡了呢？」

    「你去哪里了？」聲音還有些虛弱。

    「去收拾一下客廳，剛才弄亂了。」他關了燈，回到床上。

    一躺下去，很自然地又將李旻耀摟了過來。

    「我完了。」突然發現了什麼，他低聲道。

    「怎麼了？」

    「抱著你，感覺好舒服。」有一點撒嬌的意味，抱著沈翎的手更收緊了些。

    沈翎哈哈大笑起來。「你會被我寵壞的，不過我很樂意。」

    二人靜靜的抱在一起，許久，沈翎才又開口：「我剛才真被你嚇到了。」

    「最近很少發作，可能有點不太習慣這裏的環境吧。」

    「我這陣子待這的時間不多，不在時也不喜歡隨便讓人進來，所以打掃的鐘點工很久沒來了，看來是太髒了吧，對不起。」

    「別在意，也不必太大驚小怪。」他無所謂的笑道。

    「氣喘那麼嚴重你居然還敢抽煙，不想活了嗎？」突然想起剛才在他背包裏發現了一包開封的煙。

    「有時工作壓力大，偶爾抽個一、二根。」他吐吐舌頭，表情像個偷吃糖被抓到的小孩。

    「我沒收了，以後不准你再抽。」很嚴肅的又補了一句：「我也會儘快戒煙的。」

    「我沒說要戒煙，你也不必…」不服地抗議著。

    大掌摀住了他的嘴，頓時收聲。「我只再說一遍，不准你再抽煙了。」

    小小地歎了口氣，扁扁嘴，看著男人一臉的認真，想說的話又硬生生吞了下去。

    「明天…不對，是今天了，我們來去郊外騎單車吧。」

    「大總裁難得星期六不用工作啊。」有些調侃地。

    「總裁也是人，凡事都要親力親為的話，底下請一群人做什麼用，你不想我過勞死吧。」

    不過在這之前，他完全是個標準的工作狂，常在公司待到很晚才離開，也沒有什麼假日的意識，總在各個國家飛來飛去，大部份時間都是在工作中渡過。

    會改變想法，是在遇到李旻耀後才開始的吧。想多撥出些時間和他相處，即使只是吃頓飯也好，只是想看看他，聽聽他的聲音，想待在他的身邊，相處得越久，就越發覺他的魅力。他不是個熱情外向，充滿陽光的男人，但和他聊天很輕鬆，什麼話題都可以淺聊一些，他也是個極佳的傾聽者，總是露出淡淡的笑容，偶爾有些孩子氣的表情和動作，怎麼看都不會膩，而且每次見面都會有新的驚喜和收穫。

    「我可沒想咒你。」

    「那就走吧，找個空氣好點的地方。」心裏還是很擔憂他的氣喘。

    「……」身旁的人卻不作聲。

    「怎麼不說話，不想去？」

    許久，才有些尷尬地。「…我…不會騎。」

    先是有些錯愕，接著是一陣大爆笑，不過笑聲在李旻耀幾乎要殺死人的眼神下立即止住。

    「那更要去，我教你！」

    週六早晨的社區公園熱鬧非凡。打球的、遛狗的、散步的、也有騎單車的，不過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看起來和眼前一片和樂親子畫面十分不搭的二個大男人，雖然二人都是身材高祧，相貌出色，但他們此刻在做的事，才是他們特別吸引眾人目光的。

    李旻耀搖搖晃晃的坐在車上，好不容易穩住身形，腳才剛要踩動踏板，整個人便失去重心直往一旁倒，幸好沈翎的手一直扶著車尾，才讓他不致於摔到地上，不過沈翎也很不好受，他因為太過緊張而冷汗直流。

    「剛不是能平衡了嗎？怎麼又倒了？」看了他的「慘狀」後，無奈地搖搖頭。

    「腳一動平衡感就沒了。」聳聳肩，答道。

    接下來，靠著沈翎的支撐，他很努力地往前進了一小段。

    「慢慢踩，注意身體別動的太厲害。」

    他努力讓身體不要晃動，然後腳慢慢的踩著踏板，可惜只要腳動了，就顧不了身體的平衡。

    「你先放手，讓我自己騎看看。」有沈翎在後面，讓他備感壓力。

    「我一放手你就跌倒，怎麼能放？」很乾脆的拒絕。

    二人很認真的練習，完全沒注意到一旁不知何時圍了一大群人，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媽咪，妳看那個大哥哥好笨，都不會騎單車。」直到圍觀的人群中冒出一個稚嫩的聲音，讓李旻耀聽了相當難為情。

    「不…不騎了。」他一腳踩下地，牽著車就往另一頭走去。

    沈翎追上去，拉住他的手。「我們再練習一下，一定沒問題的。」

    回頭望去，這麼多人在看，連個小女孩都當眾笑他笨了，要是他還遲遲學不會豈不丟臉。

    拿出礦泉水，二人輪流喝了幾口，再稍作休息。

    「我先示範一次，你看好。」

    沈翎很有耐心的一步一步教著他，李旻耀不想再丟臉，也更加專注。

    「好了，你再來試試。」

    李旻耀又坐了上去，沈翎還是在後面扶著。

    他努力讓自己放鬆，上身儘量挺直，雙腳自然地踩著踏板，很慢但也很順的讓車子向前移動。

    在騎了一段距離後，沈翎偷偷放開了手，李旻耀卻未察覺，到後來根本忘了他的存在，自顧自地騎著，雖然還有些不太穩，但仍然往前繞了一大圈，回頭才見到站在那裏露出微笑的沈翎。

    「我會騎了！」他在沈翎面前停下，興奮地叫道。

    順著沈翎張開的雙臂投入他的懷抱，二人忘情的擁抱、熱吻，完全忽視一旁的圍觀人群，直到聽到此起彼落的抽氣聲，才放開了彼此。

    許多父母沒料到會有這一幕，有的拉起孩子就走，來不及避開的，就趕緊遮住小孩的視線，不讓他們看到這兒童不宜的畫面，之後自動散開。

    許多年輕女孩子在一旁看了直尖叫，畢竟二人都是出色的美男子，這樣的畫面倒是十分賞心悅目。

    「人終於都走了，雖然是被我們嚇的。」滿意的舔舔唇，露出個頑皮的笑容。

    「管他的呢！」沈翎此刻相當有成就感。「你是個不錯的學生，好厲害。」

    「那請問老師，有獎品嗎？」一臉期待地望著沈翎。

    看看時間，已經接近中午，他點點頭。「老師請你吃午餐，如何？」

    「快走吧，我快餓扁了。」順勢牽起他的手。

leungmon 2009-12-13 15:38

第十三章

沈翎在一棟豪宅門前停下車，走到門口，還沒來得及按門鈴，門就被打開了，迎接他的是一名高雅美麗的中年婦人。

    「媽，我回來了。」沈翎帶著笑容迎上前，和母親擁抱，並給了她一個親吻。

    杜心蘭拍拍兒子的手背。「你還知道要回來啊。」

    「如果那人不在，我很樂意常回來吃晚飯的。」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要叫爸爸！」輕斥道。

    「我今天心情很好，不要說這些不愉快的。」巧妙的避開那個話題。

    「難得你心情不錯，有什麼好事嗎？」她似乎多少能感染到兒子的好心情。

    「很快您就會知道了。」故作神秘地。「我餓了，可以開飯了嗎？」

    「可以了。」杜心蘭在廚房巡了一圈，確定菜都上桌了。「知道你要回來，我今天忙了一天，準備的都是你愛吃的菜。」

    沈翎探向餐桌，撲鼻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動。「好久沒吃到媽媽的拿手菜了。」

    「愛吃就要常回來，在外面吃得隨便，看你又瘦了。」杜心蘭關愛的看著兒子，挾了一塊他最愛吃的橙汁排骨到碗裏。

    「我會的。」一口吃下排骨，甜蜜的滋味在口中化開來。「小綺不是快放假了嗎，沒說要什麼時候回家嗎？」

    「那丫頭大概是談戀愛了，心都留在外頭，越來越少回家。」杜心蘭有些感慨。「這個家現在冷冷清清的，總是剩下我一個人。」

    「我有空就會回來陪您啊。」沈翎心中哀歎一聲。「反正您也常和朋友到處去玩，小綺不回來的話，您就乾脆去巴黎看她，順便讓她帶您去走走。」

    杜心蘭又挾了顆蝦球給他。「我都到這個年紀了，也沒能抱個孫子。」

    「媽，您又來了。」果然，母親又要開始催他結婚了。

    「你和可青的婚事是早定下的，趁還年輕就早點結婚吧，明年你就三十了，別忘了爺爺的遺言。」

    沈翎放下筷子，臉色有些沉。「我從來就沒有意思要和方可青結婚。」

    「可那是你爺爺臨終前最放不下的…」

    「都什麼年代了，還搞個指腹為婚，我不承認。」他冷冷地打斷母親的話。

    「你若是有中意的女孩子，不如帶回來讓我和你爸爸看看，你真想和她在一起的話，我們就不會勉強你和可青的事。」杜心蘭猶豫了一下，還是稍作妥協。

    「我是有喜歡的人了，只是…」該怎麼向母親提及李旻耀呢？

    「那就好，是個怎麼樣的女孩子？」杜心蘭有些感到安慰。

    「他。。。他…」腦中浮現的全是李旻耀的身影，但卻一句都說不出口。

    「他喜歡的根本是個男人。」背後傳來一個男人憤怒的聲音。

    沈翎猛地回頭，見到的是他的父親沈文浩。

    父親竟然都知道了，一股不祥的預感在心中升起。

    「你說什麼？」杜心蘭驚訝的看看丈夫，再轉頭看著沈翎。

    「他最近都和一個男人在一起，不是妳所想的，是個女孩子。」

    沈翎站起身，面向父親。「你派人跟蹤我？」

    「怕什麼！要是你行得正，他們什麼也拍不到。」沈文浩冷笑道。

    「我是沒什麼好怕的，只是想不到你也會用這麼卑鄙的手段。」

    「我卑鄙？」沈文浩哼了一聲。「堂堂進業的總裁成天跟個男人搞在一起，我可不想等到有天被八卦媒體報導出來，才知道這種丟臉的事。」

    「文浩，你到底在說什麼？」杜心蘭的聲音有些顫抖。

    沈文浩看了妻子一眼，從西裝口袋中拿出一個信封，扔到餐桌上。

    沈翎和杜心蘭同時望向由沒有封口的信封中滑了出來的照片，沈翎的反應依然鎮定，但杜心蘭卻大驚失色，她將信封中其餘的照片全抽了出來。

    那些照片全是沈翎和李旻耀在一起時被偷拍的，有他們共進午餐的鏡頭，在公寓陽臺擁抱的鏡頭，甚至還有昨天在公園當眾激吻及牽手的鏡頭。

    杜心蘭臉色發白地看著沈翎。

    「看來你找的人真專業啊，連我家都拍得一清二楚，怎麼沒拍到我們在房裏的鏡頭呢？」沈翎面無表情，一派淡然。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這般無恥！」沈文浩指著兒子大吼道。

    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己的兒子不但搭上個年輕男人，還光明正大的在公眾場所那麼親密，他從沒想過，男人和男人之間也能做那些事，看到時簡直不敢相信。

    「我無恥？」沈翎挑眉。「我是殺人放火還是作奸犯科？憑什麼在這裏讓你指著鼻子罵？」

    「小翎，你真的愛上個男人嗎？」杜心蘭忍不住親口確認，心中還期待著兒子的否認。

    「是的，媽，我愛他。」回望著母親時，換上的是堅定且幸福的神情。

    杜心蘭向後退了幾步，跌坐在椅子上，張開了口，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給你一個星期和那男人斷個乾淨，我會叫你媽開始準備和方家的婚事。」

    沈文浩實在看不下去，他一直都知道兒子向來是男女不拒，若只是玩玩，他也懶得去管，但這次看起來有些不對，沈翎像是認真了。

    「我是不會和他分開，也不會任你擺佈的，我的事你最好別再管。」

    他丟下這句話，邁步往大門走去。

    「你…」沈文浩幾乎被兒子的氣勢給鎮住了，怔了好一會後才又道：「那你最好二十四小時都能保護好他，否則別怪我會對他做出什麼！」

    這明顯的恐嚇讓沈翎停下腳步，他回頭看著沈文浩，那冷酷的眼神完全不像為人子對父親該有的。

    「如果他出什麼事，也別怪我不念父子之情。」

    顧不得母親在後頭的呼喊，沈翎甩上門，坐上車子揚長而去。

    沈翎和父親的關係原本就不好，沈文浩花心成性，對妻子不聞不問，連她重病時都不願回家探望一眼，以致妻子含怨而終。

    沈翎的親生母親並非杜心蘭，而是已經過逝的蕭憐秋，他們的婚姻是所謂的政策婚姻，只是為了二家利益上的合作，但結婚時才二十一歲的蕭憐秋，從小就愛慕著沈文浩，滿心期待著和他共組家庭，做個賢淑的好妻子，可惜沈文浩婚後外遇不斷，甚至將外遇女子帶回家，蕭憐秋一再容忍，終致成日鬱鬱寡歡。

    得知母親罹患癌症末期時，才六歲的沈翎曾到父親公司求他到醫院看看母親，母親即使病入膏肓，仍掛念著那個從未愛過她的丈夫，但沈文浩狠心拒絕了，他照樣過著流連在各個情婦住處的生活，不但對妻子，連自己唯一的親生兒子都漠不關心。蕭憐秋過逝時沈翎還不到七歲，母親的後事是由爺爺一手操辦，父親仍然沒有出面，他沒有掉下一滴淚，只是冷冷的看著這一切，從此對父親不再有任何感情。

    八歲時父親再婚，娶了已經懷孕的杜心蘭，但外面的情婦依然沒斷過，不過杜心蘭從不以為意。她很照顧沈翎，當成親生孩子般對待，甚至比自己的親生女兒還要好，起初沈翎很排斥這個繼母，連稱呼她一聲「阿姨」都不願意，還刻意刁難，惡言相向，可是杜心蘭全都忍下來，一樣用心的照料他的生活，即使在自己的孩子出生後，對沈翎的態度也不曾改變，直到沈翎十五歲才承認杜心蘭，從此將她當做自己的母親。

    雖然沒有父親在身邊，但爺爺對他相當疼愛。細心為他安排好一切，送他出國念書，將進業的股份全留給他，等他回國接任總裁後，就安排自己的心腹在一旁輔佐他，即使面臨經營危機，他也能迎刃而解。爺爺對他的苦心他全明白，唯獨對指腹為婚這件事他怎麼都無法接受，何況他現在心裏只有李旻耀，對於方可青是一點感情都沒有，他也知道方可青答應和他結婚，不過是為了方家的事業，這樣的婚姻和他父母有什麼不同？他不想再重蹈覆轍，讓悲劇一再重演。




第十四章

李旻耀一進屋，便見到獨坐客廳的葉芷珊。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雖然沈翎沒再說什麼，但他知道，二個人之間必須選擇一個，而現在，應該是時候抉擇了。

    「能給我個解釋嗎？」

    他頓了一下，繼續走到客廳，在她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

    「對不起。」

    「我要的不只是道歉，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

    葉芷珊一整晚都坐在客廳等他，也打了一整晚的電話，但從無人接聽，到後來直接關機，聯絡了他幾個好友都還是找不到人，很怕他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之前就說好了，要在外面過夜的話，至少要打個電話說一聲不是嗎？」

    「對不起。」他深吸了一口氣，又重重地吐出來。「珊珊，我們分手吧。」

    葉芷珊正在氣頭上，卻沒料到他會說出這句話來，怔在那裏，什麼反應都做不出來。

    「我…我…剛剛…有聽錯嗎？」她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我不是氣你，只是、只是很擔心…等了你一晚都沒睡，所以口氣差了點，我…」說話變得有些語無倫次。

    「珊珊，夠了。」李旻耀阻止她再繼續說下去。「妳只是關心我，我都知道。」

    「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沒辦法和妳結婚。」

    「為什麼？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所以我對妳感到很抱歉，只是，我真的沒辦法…」

    「你喜歡上別的女孩子了是嗎？」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句。

    「昨晚，我的確是和另一個人在一起的。」他不得不承認。

    但仔細想想，李旻耀一天有大部份時間都待在公司，下班都很晚了，他也都是直接回家，怎麼可能有時間到外面去認識其他人？

    如果他都在公司，那和他接觸機會最多的，就只有一個人了…

    「不會是艾瑩吧？」葉芷珊知道她一直喜歡李旻耀。

    艾瑩雖然不算很漂亮，但年紀和李旻耀相近，個性又相當活潑，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女孩子。

    女人果然厲害！「我和艾瑩只是同事而已，妳不要想太多了。」

    「那是誰？」

    「我會告訴妳的，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他還是沒辦法說出沈翎的事。

    「你不說清楚，我是不會答應分手的。」葉芷珊背對著他。

    「珊珊，妳先冷靜下來。」他試著安撫她。「我先搬出去住一段時間，我們再好好談談。」

    「我才剛搬回來沒多久，現在換你搬出去，我們這樣有什麼意義？」葉芷珊開始有些歇斯底里，聲音越來越尖銳。

    「我們再繼續住在一起，妳只會每天不斷追問那人是誰，我身邊的每個女人都成了妳懷疑的對象，再下去只會變得更糟。」

    「那你為什麼不能現在直接告訴我？是我認識的人嗎？」

    李旻耀搖搖頭。他歎了口氣，往臥室走去。

    「你做什麼？」

    「我拿行李，到朋友家去住一陣子。」

    「阿耀，你不會是想搬去和那個女人住吧？」

    李旻耀苦笑著搖頭，事實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女人啊。

    「我去宇成家住，妳可以向他求證，這樣行了嗎？」

    李旻耀在江宇成家已經住了一個多星期。

    在公司還是不可避免會遇到葉芷珊，她請了幾天假回家探望父母，銷假上班後再見到面，臉色更是難看，他知道這次是沒有退路了。

    其實自己早該做決定，可是說總是比做還要來得容易，何況和葉芷珊在一起三年多，早已習慣什麼事情都由她決定好，自己根本不需要想太多。

    以男人來說，他的個性是過於優柔寡斷的，他一直很清楚，但也無意去改變，因為葉芷珊願意去接受他的一切，也樂意去為他決定一切，明白的說，他完全是被寵壞了。

    交往了那麼久，葉芷珊的存在，與其說是戀人，其實更像親人，所以要離開她真的需要相當大的決心。而沈翎對他來說，又是什麼樣的意義？

    雖然他仍對於對沈翎的有那樣的感覺感到很不可思議，畢竟那是和自己有著相同身體構造的男人，如果說那真的是愛情，即使光有愛，是否就能支撐著自己去改變一切？

    沈翎和他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處在他永遠都觸碰不到的高位，是公眾人物，是同性…，二個男人要在一起，需要承受多大的壓力，就算他可以排除萬難，那沈翎的想法呢？如果什麼都不去想，不去管，只要全心全愛去愛他，是否就能走到最後？或者，他們並沒有期望能走到最後？

    那天分開之後，沈翎就因為妹妹的事趕到巴黎，並待了一段時間，二人沒有機會再見面，只是偶爾通通信件，所以他並不知道李旻耀和葉芷珊分手的事情。

    李旻耀接到江宇成的電話，他剛從客戶那離開，因為時間太晚，不打算再進公司，不過特地回來接李旻耀一起回家，剛好工作告一個段落，他收拾下東西便準備下班。

    江宇成因為在公司附近找不到車位，只好暫停在隔了二條街的地方，李旻耀走出公司，又接到他的電話，二人順便把握時間談起了工作上的事。

    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這附近都是商業區，所以來往車子並不多，他一面講電話，一面站在路旁等著過馬路。突然，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由背後猛力推了他一把，讓完全沒有防備的李旻耀整個人從人行道跌落到馬路上。

    一輛轎車因為車速過快，加上夜晚視線不良，當駕駛發現前方突然沖出一個黑影，想緊急煞車時已閃避不及，在李旻耀掙扎著要起身的同時，車子已迎面撞上…

    江宇成被電話那頭極大的煞車聲嚇了一跳，一直叫著李旻耀卻都得不到回應，他緊張了起來，跳下車往公司方向沖去。

    幾秒鐘前才和他談笑風生的人，現在卻毫無知覺的躺在馬路上，身上沾滿了血跡，他對眼前的景像完全無法置信。

    「我不是故意的…是他…他…突然沖出馬路的…」同樣嚇壞了的駕駛支支吾吾的試圖解釋。

    「快叫救護車啊！」江宇成什麼也聽不進去，對著那人大吼道。

    剛才一急，手機都忘了拿，而李旻耀的手中是空的，手機也不知飛到哪里去了。




第十五章

在深深的沉睡之中，隱約聽到有人在叫他。好熟悉的聲音，是誰？

    眼皮好重，好累，身體也好痛，好想就這麼一直睡下去…

    有人在看著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但他就是感覺得到。

    終於，他努力睜開了眼。

    模糊的視線慢慢聚焦，終於看清了站在床前，擋住陽光的人，是沈翎。

    他張了嘴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稍稍一動，由全身各處便傳來椎心剌骨的疼痛，頭上像是被人拿著棰子敲打一般。

    二人相對，卻是靜默無語。

    李旻耀迎著沈翎熾熱的視線，他似乎眼眶泛紅，隱含著悲淒，彷佛下一刻就要掉下淚來。那樣深刻的難過，是為了自己嗎？

    「…翎…」很費力地擠出一個字來。

    叫出口的那一瞬間，卻見到沈翎的眼中真的落下淚來，他有些慌張，想要起身，一陣暈眩加上牽動了傷處，低低地呻吟出聲。

    沈翎扶住他，小心不去觸碰到他的傷。

    「怎麼…哭了？」

    「你這笨蛋！」他這才吼出聲。「居然傷的這麼嚴重，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沈翎在李旻耀車禍第二天中午回到臺灣，一出機場就迫不及待打電話給他，手機卻是關機狀態，他知道李旻耀的工作性質，至少在上班時間是絕對不會關機的，所以對這不尋常的情形感到擔心。直到第三天下午，還是聯終不上人，終於忍不住打到他公司去，幸好接電話的同事很熱心，還告訴他李旻耀住的醫院和病房。

    聽到他出車禍的消息，沈翎的心整個都揪緊了，沒想到他才離開幾天，人就出事了。幸好那台車煞車的還算及時，減少了部份的撞擊力，也幸好李旻耀落地時不是頭部先著地，不然他現在看到的，就可能是具屍體了。

    當他進到病房，看見躺在病床上，渾身是傷的李旻耀，那虛弱、憔悴的樣子讓他的心好痛，就像之前看到他氣喘發作時，對於他的痛苦，自己卻什麼都幫不上忙，總覺得即使無時無刻都緊緊抓住，這個人還是隨時都會從眼前消失不見，那種恐懼幾乎壓得他快喘不過氣。

    在他發覺之前，這個人已經能完全左右他的一切情緒，對他的感情，遠比自己所想像的要來得深，沈翎有些無奈地想著，或許被抓住的人其實是他自己，這一生大概再也逃不開了。

    「哪有人…像你這樣…對病人…這麼…凶的…」他有些無力的把頭靠在沈翎寬闊的胸膛，斷斷續續地說。

    「我只是好怕，我一直找不到你，還以為你又逃走了。」

    他輕聲啜泣著，雙手輕輕的環住他的肩，把人抱在懷裏，才稍微有了真實的感覺。

    「沒想到你出事了，我竟然是最後一個才知道。」

    「對…不…起…」

    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覺得安心了不少，似乎疼痛感也減輕了一些。此刻他可以感覺到這個人是全心全愛地愛著自己的，那是一種很強烈的、霸道的，屬於男人的愛情，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感受。

    「我去叫醫生過來。」有些不習慣這樣軟弱的自己，下意識地想逃開。

    李旻耀用沒受傷的左手揪住他的衣襟，在他還來不及反應時，吻上了他的唇。

    葉芷珊開了門，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她第一個反應是退了出去，確定自己沒有走錯病房，然後又走了進去，卻只是站在門邊。

    如果主角之一不是她的男友的話，她會覺得眼前的畫面十分賞心悅目，可是她現在只覺得剌眼，可能窗外的陽光太耀眼，但她分不清被剌傷的是她的眼還是她的心。

    站在她身後的江宇成見她一直不動，有些奇怪，但當他見到病房內的情形時，也楞住了。

    葉芷珊輕輕攪拌著杯子裏的英式伯爵紅茶，看著緩緩冒出的煙霧，她卻是一口都不想喝。

    坐在她對面的沈翎點的也是相同的茶，初見面的二人並非有默契，而是他們很自然地，點的都是不喝咖啡也聞不得咖啡味的李旻耀最愛喝的飲料。

    沉默一直持續著，似乎誰也無意先打破。

    葉芷珊沒有忽略四面八方投射而來的驚豔眼光，那是她已經很習慣的，只不過現在的目標換成了沈翎，但她此刻沒有欣賞美男的好心情。

    所以第一次見面時，沈翎對她有那麼強烈的敵意，現在她知道原因了。

    現在才知道沈翎的背景，本來能這麼接近一個名人的機會很難得，何況還是個如此年輕英俊的男人，如果他們此刻不是以情敵的立場見面，情況會更加完美，而現在這樣的狀況實在有些尷尬。

    覺得好像一直僵持著不是辦法，沈翎低頭看了看表，決定先說些什麼。

    「我想，我應該先道歉。」

    「嗯？」一時還沒聽清楚他的話。

    「對於搶了妳的男朋友。」他補充說明道。

    葉芷珊苦笑了下。雖然說是道歉，但他的眼中完全看不出一絲歉意，只是被這樣出色的男人搶了自己男友的機會，恐怕沒幾個人遇得到，不知道她這樣是否也能算得上幸運？

    「但對李旻耀，我是絕對不會放手的。」

    這個男人的自信和氣勢都相當驚人，她已經領教過了，尤其這樣近距離和他面對面坐著，葉芷珊覺得自己根本沒辦法正常思考。

    「你愛他嗎？」隔了很久，她才問道。

    沈翎不發一語，只是露出了一個能巔倒眾生的迷人笑容，那算是他的回答，就像在說，妳問的根本是廢話。

    「那，你們現在打算如何？」明知被背叛，卻對眼前的男人發不了脾氣。

    「其實是沒有打算要瞞著妳的，既然妳看到了，我也就不需要多解釋什麼。」沈翎只是淡淡地答道。

    「我想等過一陣子，阿耀的情況穩定些，就讓他轉到我家的醫院。」沈翎將已經準備好的話全都說出來。「另外，要麻煩妳先將他的東西整理好，我會派人過去取。」

    「你要帶他去哪里？」

    「當然是和我一起住。」他的回答十分理所當然。

    「你說愛他，可是他愛你嗎？」她還是有些無法接受交往三年多的男友，居然是個同性戀。

    「當然，我們是彼此相愛。」他刻意強調著。「我知道阿耀不願意傷害妳，他開不了口和妳談分手，所以我想由我來會比較適合。」

    分手？他已經開口了。曾經預想過千百種李旻耀對她說出這二字的時機，可是怎麼都想不到，居然會是為了另一個男人。

    「和我交往的人是他，我不想由第三者來插手。」她先前並沒有答應他提出的分手。

    「他現在的情形妳也知道，我不希望再給他壓力。」

    葉芷珊深吸了一口氣。「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沈翎抿著嘴，認真的想了下，答道：「二個多月。」

    「我和他在一起三年多了。」她這樣回答的意思很明顯。

    「時間並不能代表什麼。」他只是聳聳肩。

    她低下頭，拿起杯子，輕啜了口茶。原本溫順好喝的味道，以她此刻的心情來品嘗，只感覺到難以入喉的苦澀。

    不只一次地規劃著二人未來的藍圖，沒想到他的心已經漸漸遠離，原來她以為已經經營的很穩定的感情，其實已經在還未察覺的時候開始崩塌。

    她還是愛著他的，自始至終，說放手談何容易，只是…以現在的情形，掙扎著的自己想想也很可笑。男人可能已經不愛她了，甚至從來沒有愛過她，只有她在做著二個人的夢，也是枉然。

    沈翎看著她沉思，也不打擾，只是安靜、優雅地喝著茶。

    和她相比，他看起來一派氣定神閑，彷佛一切已成定局，贏的人註定會是他。

    「向我保證，你會給他幸福。」

    最後，她抬起頭來，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地說。

    「我保證。」沈翎微笑著點頭道：「他是我這一生最愛的人，永遠不會改變。」

    葉芷珊也笑了。她知道要這個男人做出這樣的保證並不容易，從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的堅定與誠懇，她覺得可以完全信任他，一瞬間，好像什麼都能放下了。

leungmon 2009-12-13 15:38

第十六章

沈翎在確定沈文浩回到家之後，便也匆忙趕回家。

    「哥，真難得，你特地回來和我們吃飯的嗎？­」開門的是跟著他一起由巴黎回來的妹妹沈綺。

    「他在嗎？」他難得的對疼愛的妹妹也是冷著一張臉。

    「啊？你問爸嗎？他在餐廳。」沈綺被哥哥的態度嚇到了。

    沈翎直接走到餐廳，沈文浩早聽到兒子的聲音，他放下筷子，像是早料到他特地回家的原因。

    「你是不是應該有話對我說？」沈翎連招呼都不打，只是沉聲問道。

    「怎麼，現在是為了你那心愛的人，要來質問你父親？」沈文浩頭也不回地說。

    「他出車禍是你派人做的嗎？」沈翎稍微提高了音量。

    李旻耀出事的時間點太過巧合，沈翎知道父親的個性，雖然在現場沒有找到任何目擊者，但聽了江宇成的說法，他直覺事情並不單純，而唯一有動機想傷害他的，就只有自己的父親了。

    「是我又如何？」沈文浩大方承認。「只可惜沒能解一次決掉那個麻煩，聽說他還活著啊。」

    杜心蘭和沈綺母女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面對這對父子的怒氣，一點也不敢插話。

    沈翎一掌拍向餐桌。「我告訴過你不要動他的！」

    沈文浩仍然看都不看沈翎一眼，只露出一個鄙夷的笑容。「我也說過，除非你和他分開，否則我不會罷手。」

    「我們到底做錯什麼，你竟然狠心到想要他的命？」想到在醫院重傷的李旻耀，沈翎的聲音有些哽咽。

    「我只是不要我唯一的兒子變成一個同性戀。」沈文浩這才看向沈翎，眼中竟少見的，透露著些許擔憂。「一切都是他的錯，不應該那麼不要臉的勾引你，我看他不過是為了你的錢，你還傻傻的為他著迷。」

    這句話讓第一次聽到的沈綺愣了好久，她以為沈翎指的『她』，原來是『他』。她所知道他以前交往都是女孩子，沒想到自已最親愛的哥哥原來是個同性戀，卻從來沒有告訴過她，原來他們兄妹之間並不是無話不談的，原來…

    「是我死纏著他，硬要他和我在一起的。」沈翎無法認同父親把錯都怪在李旻耀身上。「他的個性很單純，開始根本對我一無所知，他一直想逃避，是我不肯放手，好不容易等到他願意和我在一起了，為什麼你卻不肯放過我們？」

    「夠了。」聽到這些話，沈文浩明白事情已經無可挽回了。

    「如果你也想逼死我，就儘管再來吧。」沈翎撂下狠話。「要我和他分開，除非我死。」

    「小翎，媽媽的話你也不願意聽嗎？」杜心蘭已是淚流滿面。

    「媽，我們只是相愛…」

    「我不能接受你愛男人，絕對不行。」這是杜心蘭第一次這麼嚴厲的口吻對兒子說話。

    「我也和女人交往過，只是現在找到真正想要過一生的是個男人，除了性別，完全沒有什麼不同啊！」

    「當然不同。」沈文浩站起身，走到妻子身旁。「一個男人能為沈家生兒育女嗎？一個男人能帶出去，向所有人介紹說這是你的伴侶嗎？」

    「你在意的只是你的面子問題，認為我和一個男人在一起，會讓你丟臉。」

    「我是覺得丟臉，所以才想你們能分開。」他一面安慰著傷心的妻子。「但你就不能稍微體諒一下做父母的心情嗎？」

    沈翎沒說什麼，只是雙腿一曲，跪在地上。

    「小翎，你在做什麼？」杜心蘭失聲叫著。

    「我這輩子就只要李旻耀一個人，其他的什麼我都能放棄。」

    接著，他看向沈綺。「好好照顧媽。」




第十七章

接下來幾天，葉芷珊都沒有出現，李旻耀像是知道什麼，也從不問，而沈翎除了有非常重要的公事及會議外，其餘時間都待在病房。

    大部份的工作他都利用電腦完成，有時他的助理和公司主管會到醫院來向他做一些簡單的報告，但都是在不打擾李旻耀的情況下。

    原本只有李旻耀一個人就很讓十樓外科病房的護士們很興奮了，特別是當一直照顧他的女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和他不同類型的帥哥，更是讓其他層樓的醫生、護士及病人都慕名而來。

    其中有些人眼尖，一眼就認出沈翎來，而沈翎倒也無所謂，毫不避諱，即使在護士們面前，和李旻耀一樣舉止親密，照顧得無微不無至，幾天下來，誰都看得出二位帥哥間的感情不同于常人。

    年輕的護士們對於這對「疑似戀人」的帥哥接受度很高，沒事總愛找盡各種藉口，晃到李旻耀的病房來。

    「阿耀，你男朋友今天沒來啊？」一個負責他病房的小護士，才一進門便大聲叫道。

    「晚一點吧。」李旻耀仍然專注看著電視，只是隨口應了一聲。

    他對於沈翎的『男朋友』這個身份從不多作解釋。剛開始還不太習慣沈翎在人前一些過於親昵的舉動，但時間一久大概也麻木了，而且他有傷在身，沒能力反抗，乾脆任由他又摟又抱的，甚至不時送上個吻，也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這二天精神比較好，開始抱怨整天躺著很難過，要求要看DVD，沈翎沒辦法，也就任由他去，乖乖的租了一堆DVD來讓他打發時間，自己卻沒膽陪他看，因為李旻耀指定的全是恐怖電影。

    「喂，聽說你為了那個冷面男，把女朋友給甩啦？」小護士靠過來，八卦地問。

    『冷面男』是醫院護士私下幫沈翎取的綽號。沈翎原本就是一副冷漠的表情，加上看到護士們對李旻耀異常的殷勤，巴不得整個人都貼到他身上的樣子，更是忍不住一股怒火，臉色就更加難看，漸漸地，也沒什麼人敢招惹沈翎了。

    「別人怎麼說就是了。」他漫不經心地應道。

    「嘖嘖嘖，真可惜，好好二個極品帥哥，居然不給廣大的女性朋友一個機會。」說著，還配上一副很遺憾的表情。

    「真是抱歉呢。」他很敷衍地假裝道了個歉。

    「如果你想通了，想再找個女朋友，可以考慮一下我們這之中。」

    「我會的。」他點點頭。

    「我怕是沒那個機會呢。」沈翎冷冷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護士小姐，妳工作不忙嗎？」

    一聽到沈翎的聲音，小護士像是被電到一般，差點沒跳起來，轉身就要逃跑。

    「啊，對了，我突然想到還有事要做，不打擾了。」

    「去哪里了？」李旻耀這才把視線從電視螢幕移開，望向他。

    沈翎正將手中的袋子放到床邊的櫃子上，才走到他身旁。

    「去找你的主治醫師了。」沈翎表情轉為柔和，甚至還帶著笑容地說。

    「談什麼？」

    「轉院的事。」

    「我還以為是可以出院了。」一聽到他的回答，有些失望地扁起了嘴。

    「你傷成這樣，才住多久就想出院？」

    這個表情實在是可愛極了，沈翎情不自禁，傾過身抱住他。

    「好好的轉什麼院？」

    「這裏閒雜人等太多，我不在的時候還要擔心你會不會被那群女人給拐騙去，所以要把你轉到我的地盤去，才能好好看管啊。」他很認真地說。

    「你的疑心病還真重。」他笑道。

    「沒辦法，你的魅力太驚人了，不過短短幾天，就把那群護士迷得神魂顛倒，我得要小心點。」

    「說到迷倒群些護士，別忘了你也有份啊。」沈翎要不是老是沉著一張臉，絕對比他還受歡迎。

    李旻耀靠著沈翎，一面和他聊著，一面還看著正在播放的DVD，完全沒注意到門口不知何時已經站著一個人，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醫生說你的情況還算穩定，所以我想過二天天就轉院。」沈翎在他唇邊偷了一個吻。「我替你安排了最精密的檢查，公立醫院的設備我不能放心。」

    「我覺得自己的情況很好，都可以出院了呢。」又把話題繞回這裏。

    「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老想著要出院，我擔心以後留下什麼後遺症。」

    「算了，隨你吧，別打擾我看電影。」李旻耀達不到目的，索性推開他。

    沈翎想起自己帶了些食物過來，走過去要拿，正好瞥見站在門口的人。

    「耀，你有客人呢。」他臉色不善地看著江宇成，說道。

    「嗯？」李旻耀順著他的話看向門口。「宇成，怎麼站在門口，進來啊。」

    江宇成有些尷尬地笑笑。他其實站在這裏好一會兒了，不過進來的時機不太對，開始是敲了門卻沒回應，就直接開門進來，沒想到看到的卻是二個人親密擁抱的情景。

    江宇成雖早就知道李旻耀和沈翎之間的事，但親眼看到二人這麼親密的舉動，還是覺得很不習慣。他稍微聽說了那天沈翎和葉芷珊的談話，葉芷珊雖然表示願意退出，但看得出她的心裏真的很難過，這幾天在公司顯得悶悶不樂，面對同事提及李旻耀，也忍不住傷神。

    「進來坐啊。」李旻耀的態度倒是相當大方，一點都不顧忌沈翎。

    江宇成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了進來，將手中的水果隨手放在一旁。

    沈翎倒也沒說什麼，只是站在一旁，將帶來的雞湯盛到碗裏。

    「看到你醒了，真好。」江宇成見他看起來氣色還算不錯，放心許多。

    「謝謝你來看我。」

    「還不能下床嗎？」

    「其實沒問題了，只是有人不放心。」

    他的右小腿骨折，打了石膏，行動有些不方便。

    沈翎端了一碗雞湯到他面前，因為李旻耀右手受傷，左手又打點滴，所以吃東西都由沈翎親手喂，他已經習慣，即使有其他人在，也並不在意。

    「同事們都很關心你，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出院？」

    李旻耀看看沈翎。「他不准我出院，還讓我明天轉院。」

    「這樣呀。」江宇成知道沈翎對他不友善，根本不敢多說什麼。

    「在醫院躺太久了，真想回去上班。」

    「你老闆臨時去日本出差，走前還要我代他問候你。」

    「就這麼把工作丟給大家，我覺得很過意不去。」

    「是意外嘛。」江宇成安慰他。「大家都希望你趕快康復，回去上班，到時可有你忙的。」

    「珊珊她…最近怎麼樣了？」有些遲疑，但還是問出口。

    從聽他的語氣就能聽出，二人似乎真的已經分手了，以李旻耀的個性是不會做的這麼絕的，何況他車禍重傷住院，哪還有心情談這種事，看來，是有人忍不住插手了。

    江宇成偷瞄了沈翎一眼，只見他很專注的細心喂著雞湯，完全沒有因為李旻耀提到前女友而感到不悅。

    「我和她在工作上沒有太大的交集，不過在公司偶爾遇到，看起來還好。」

    李旻耀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滋味，和葉芷珊還沒有好好談過，好像就這麼斷了聯繫。

    「不喝了。」突然有些彆扭起來。

    「怎麼了？喝不到半碗呢。」沈翎對他有時孩子氣的舉止，一向很有耐心地安撫。

    李旻耀搖搖頭，也沒回答。

    「乖，把這碗湯喝完就好。」沈翎像哄小孩似的語氣。

    他別過頭不理會。

    「聽話點，把湯喝完，晚上想吃什麼由你決定。」

    「我想出去吃。」整個人靠在沈翎身上，有點哀求的語氣。

    現在換沈翎搖頭了。「不行，你還不能下床。」

    「好吧，那就什麼都別吃了。」憤憤地看了沈翎一眼。

    因為車禍當時頭部受到撞擊，剛開始有頭暈、嘔吐的腦震盪症狀，李旻耀吃得很少，也不太有精神，現在情況好多了，卻也還是沒什麼食欲，住院一周整個人就明顯瘦了一大圈，沈翎想盡辦法變換各種補充營養的食物，只希望他多吃些東西，不過李旻耀的個性，讓他覺得自己根本和在帶小孩沒什麼兩樣了。

    「等你狀況好一點，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所以現在要把身體養好。」沈翎還是柔聲說道。

    「那湯喝了很膩，下次別再拿來了。」找了各種藉口，就是不想再喝。

    「好好好，我讓人換種你愛喝的。」沈翎陪著笑，又把湯匙送到他嘴邊。

    李旻耀拗不過，只好擰著眉，不甘不願的喝下。

    江宇成對眼前這一幕簡直看傻了眼。他從沒見過這樣孩子氣耍賴的李旻耀，他靠著沈翎的樣子是那麼自然，和他的互動如此親密，而沈翎也毫不掩飾那寵溺的眼神，根本就是旁若無人，沉醉在熱戀當中的情侶。

    李旻耀註定是要遇到沈翎的吧，只有在沈翎面前才能看到那樣的他，那是和葉芷珊在一起時從不曾見過的樣子，也是他所陌生的。




第十八章

葉芷珊走進病房時，沈翎正坐在窗戶旁看夜景。

    幾天不見，卻恍若隔世。

    他消瘦了許多，但那側臉還是俊美如昔，只是，明明應該是最熟悉的人，此刻卻覺得無比遙遠。

    「阿耀。」她輕喚了一聲。

    李旻耀回頭，一見是她，臉上立刻浮現笑容。

    「好久不見。」他撐著窗框緩緩站起。

    「你的傷好多了嗎？」葉芷珊見他拄著拐杖，動作有些不穩，原本想上前去扶他，卻突然停住了動作。

    李旻耀看出她動作中的意義，仍然笑著，持續慢動作地坐回床上，並示意她坐在角落的沙發。

    「沈翎不在嗎？」

    「他還在公司，不會這麼早過來。」

    「這樣啊。」她突然覺得自己現在反而像個外人一樣。

    「對不起。」他突然說道。

    想起這二個多月，似乎要遠比認識葉芷珊的那四年發生的事多更多，他的生活好像變得完全不同了。

    葉芷珊只是看著他，這二個男人見到她的第一句話怎麼都相同，還真有默契，卻讓她不知道要怎麼反應了。

    「我應該先告訴妳的，卻沒想到讓妳看到了那種場面。」

    「老實說，我到現在還沒辦法接受。」她坦然說出自己的想法。

    「如果第三者是個女人，或許我的打擊還不會那麼大，只是沒想到自己會輸給一個男人。」

    看李旻耀面帶歉意，似乎想解釋些什麼，她反倒釋懷地笑了。

    「不過，不得不說你的眼光真好，那個男人太完美，要是還有認識這樣的人，一定要介紹給我。」

    聽她這麼說，李旻耀也不禁笑了。「我會的。」

    「其實，如果沒遇到沈翎，我們也不可能走到最後吧？」她突然問。

    「為了結婚的事，我們也吵過好幾次架。」

    「我……」

    「我只是想知道，在一起這麼久了，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當然有，不然不可能和妳在一起，到現在我還是很喜歡妳。」

    僅只于喜歡…葉芷珊現在知道沈翎的自信是從哪里來的了。

    「你們二個人…很相配。」

    「謝謝。」

    「做不成情人，至少我們還能做同事和朋友吧。」

    忍住想和他擁抱的衝動，那個男人的懷抱現在已經不屬於自己了。

    將近四年的感情，好像一下子就空了。她終究綁不住男人的心，或許在他的心底最深處一直渴望的，是自己從來都給不了的，所以當他遇到那個人時，才會那樣不顧一切的愛了。

    「當然。」

    「阿耀，你愛他嗎？」

    「或許吧。」他越來越可以肯定那種感覺了。

    「這樣，就夠了。」她裝出個可愛的表情。「如果哪天你決定甩了他回來找我，我還是會要你的。」

    「珊珊！」她的話像一道暖流，直達心底。

    她想，到這裏總算有個結束了吧。雖然有些問題終究沒有問出口，雖然心底有些遺憾，可是確定他是幸福的，是比什麼都重要。

    李旻耀有些不安。

    沈翎為了個推不掉的重要會議到香港去了，要二天后才能回來，所以只有他一個人在醫院。

    雖然這家醫院比起之前那家，無論在設備還是餐點上都好上許多，他的病房甚至可稱得上豪華，可是全醫院上下都知道他是總裁的『情人』，沈翎一不在，大家簡直把他當成動物園的猴子，爭相來參觀。

    只是出去做個檢查，就有一大群護士帶著他去，進到房間時，外面也有很多人探頭進來想看他，他自嘲這種待遇真有如大明星，不過代價就是沒有自由，一樣哪都不能去，沈翎根本沒必要找人監視他的。

    「我就說要出院嘛。」他抱頭長長的哀嚎一聲。

    江宇成看他這狼狽的樣子，想笑又不敢笑，憋的辛苦。

    「大家只是一時好奇，不會維持太久啦。」

    才一天李旻耀就快受不了，第二天馬上打電話求救，要他到醫院來陪他，幸好今天是週六。

    「你這間病房還真像飯店，應有盡有，居然還有浴缸，真不賴。」江宇成像參加教學參觀的小朋友，四處好奇的看著。

    「是不錯啦，只怪那傢伙太張揚，讓我成了大家的焦點。」他趴在床上，有氣無力地抱怨。

    「不過，看得出來沈翎對你真的很好。」

    「嗯。」對於這點他沒什麼意見。

    「我今天留在這裏過夜好了。」

    「什麼？」早上在電話裏拜託他，他還不肯來呢。

    「有免費供餐，而且中午的義大利面實在太美味了。」

    想到午餐，他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另外又想到那寬敞的浴缸和舒適的大床，就決定要留下來了。

    「你還真是現實啊。」李旻耀沒好氣地說。

    「我可是為了要陪你才來的。」說著，整個人倒進柔軟的沙發，舒服的看著電視。

    正當二人專注于電視螢幕時，門外響起了一陣規律的敲門聲。

    江宇成很自動自發的去開門，只見門外站著一位打扮的雍容華貴的中年婦人。婦人雖年逾半百，但歲月並未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痕跡，依舊可以看出她傲人的美貌，而她的穿著也顯示是極具有身份地位的貴婦人。

    杜心蘭朝眼前開門的年輕人微微點頭。她不著痕跡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長相雖也斯文俊秀，但和照片相差太遠，且看不出傷在哪里，正想開口詢問，只聽見房裏傳出另一個人的聲音。

    「宇成，是誰啊？」

    杜心蘭聞聲探頭進去，見到一個躺在病床上，頭、手都纏著繃帶，腳上也打著石膏的人，她才確認了目標，便要入內，完全無視於站在門邊的江宇成。

    江宇成有些莫名其妙，卻礙於她的氣勢，只能側身讓她過，然後跟在她後面走進去。

    李旻耀一轉頭，看到的是個陌生的中年婦人，他接著轉向江宇成，用眼神詢問，而江宇成只是聳聳肩，表示不認識這個人。

    杜心蘭看著李旻耀，雖然她看過照片，但不可否認本人更加好看。眼前的年輕人長相相當俊美，眼神很清澈，給人乾淨又舒服的感覺，和她想像中那種女性化的男人完全不同，這她不得不佩服自兒子的眼光，不但對女人在行，連看男人都這麼厲害。

    「你好，我是沈翎的母親。」

    李旻耀和江宇成二人當場僵住，根本不知道要怎麼回應。

    「聽說你出了車禍，我想理應來探望一下。」雖然這麼說，但很少有人會空手來探病。

    「伯母，您好。」有些不自然地打了個招呼。

    杜心蘭點點頭，問道：「怎麼稱呼？」

    「我叫李旻耀。」

    「李先生…」她緩緩了臉色。「有些話我想應該先和你說清楚。」

    「請說。」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但李旻耀仍然保持鎮定。

    「你也知道沈翎的身份，在我們這麼大的家族中，有些事情並不是可以由他個人做決定。」

    「沈翎的爺爺早已他訂下了婚事，他有個從小便指腹為婚的未婚妻，他爺爺過逝時還特別交代，要他在三十歲前與對方結婚。」

    指腹為婚？！聽到這個名詞，李旻耀有種回到民國初年的感覺，現在竟然還有這種事，看來這個家族真不可思議，這和沈翎的形象還真不符，他一時竟有些想笑。

    「我不知道你和沈翎是怎麼想的，但二個男人在一起畢竟難長久，沈翎是家中獨子，我們絕不容許他無後，至於李先生，我是不知道你的家人怎麼看，如果只是玩玩倒無所謂，若要認真起來，沈翎是不可能陪你瘋下去。」她越說口氣越淩厲。

    李旻耀只覺得頭上的傷口隱隱作痛著，有些發暈。

    「沈翎這樣絲毫不避諱和你的關係，已經讓他父親相當生氣。為了你，他們吵了好幾次，關係越來越惡劣，他也堅決不肯結婚，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只好親自來找你談談。」

    「那伯母想要我怎麼做？」他有些疲憊地靠著床頭。

    「我看得出來那孩子對你是認真了，只可惜我們無法接受。」杜心蘭看著他的反應，放柔了聲調。「趁你們現在認識還不久，感情沒那麼深，我希望由你主動提分手。」

    好不容易他決定接受沈翎了，在一起才多久，便要他們分手，未免太殘忍。就算他肯提，也要沈翎願意接受才行，以沈翎的個性，哪有那麼簡單就解決的？

    「伯母。」李旻耀撐起身體，有些嚴肅的看著杜心蘭。

    「您反對的理由只因為我不是女人，這點對我或沈翎都不公平，沈翎說過，即使是同性，相愛也是很自然的事，無法決定性別，不是我們的錯。」

    他瞥見杜心蘭臉色微微一變，卻仍繼續說道。

    「我想和沈翎在一起，如果不是他親口說要和我分手，我是絕不會先提出來的。若沈翎願意去娶一個他不愛的女人，或為了沈家去找個女人傳宗接代，我並不會在意，我愛的是沈翎這個人，無論他做了什麼，都不會改變。」

    「但如果是他不想做的事，我也絕不會強迫，或試著去改變他，他是個有判斷是非能力的成年人，除了他自己，沒有人可以去替他決定任何事情，也包括我。」

    「抱歉，伯母，我需要休息，您請慢走。」

    說完，他翻身躺下，拉起被子蓋住頭，擺明瞭不再理會杜心蘭。

    江宇成看著臉色鐵青的杜心蘭，有些尷尬地打開門讓她出去。

    「宇成。」確定杜心蘭離開後，李旻耀微弱的聲音才從棉被下傳出來。「別告訴沈翎。」

leungmon 2009-12-13 15:38

第十九章

沈翎會議一結束，就迫不及待趕回臺灣。

    不過離開二天，卻覺得簡直像過了二個月那麼久，他無時無刻不想著李旻耀，想見他，想和他說話，想抱住他，好像除了他，心裏已經什麼都裝不下。

    一進到病房，只見李旻耀靠坐在床上，視線望向窗外，很安靜地沉思著。

    今天天氣非常晴朗，陽光由窗戶照射進來，讓整間病房都沐浴在一片金色的耀眼光芒中，也襯托出李旻耀更加俊美動人。

    沈翎關上門，走到他身旁，奇怪他竟完全沒有發覺。

    坐在床邊，抱住他的腰，這是他離開二天時最想做的，真實的感受到他的存在。

    「你回來啦。」李旻耀微微一震，這才發現到不知何時出現在房裏的沈翎。

    「嗯。」把下巴靠在他的肩上。「想什麼事，這麼出神？」

    「什麼都沒想，只是欣賞風景。」搖搖頭，淡笑道。

    「你都沒想我嗎？」像個討賞的孩子似的。

    李旻耀轉過頭，在他臉頰印上一吻。

    「還有這裏。」他伸長了脖子，把嘴嘟的高高的。

    李旻耀看他逗趣的樣子，笑開了，直接吻上他的唇，但故意在沈翎伸出舌頭來之前離開，得意的看著他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耍我！」整個人由背後壓在他身上，還小心不去碰到他右臂的傷口。

    「下來！我可是病人啊。」笑著閃避著他的手。

    巡房的護士站在原地，看著抱成一團又吻個不停的二個大男人，有些不知所措。沒想到自己進來的時機這麼剛好，想離開，又無奈地望著手中的藥，陷入進退兩難的局面。

    讓她最感到不可思議的，是一向冷著一張臉，連多說一個字都覺得吝嗇的總裁，現在居然笑的比窗外的陽光還燦爛。

    「好了，我知道錯了，原諒我吧！」李旻耀笑得快喘不過氣來，只好求饒。

    沈翎怕他太激動又氣喘發作，也不敢玩得太過份。

    就當二人玩夠了，各自整理好衣服，從床上下來時，二個人的目光同時對到站在門口，紅著一張臉的小護士。

    沈翎一見外人，又恢復了原本的面無表情。「妳站在那裏做什麼？」

    「我…我…」被他的寒氣一懾，話都說不完整，忍不住向李旻耀投以求助的眼神。

    「妳幫我送藥來的嗎？」

    一聽到李旻耀溫和又悅耳的嗓音，小護士馬上點點頭，正要把藥拿給他，卻被另一隻手給攔截。

    「給我就可以了。」

    把藥交到沈翎手中後，便逃命似的出了病房。

    李旻耀看著好笑，卻又忍不住歎口氣。「你這個人，別老是繃著一張臉好嗎？」

    「他們總是看到我就像看到鬼一樣，我能擺出什麼好臉色。」

    「你若能多點笑容，他們就不會再怕你了。」

    「那你呢，你怕我嗎？」忍不住又抱住了他。

    「有什麼好怕的！」他哼了一聲。

    沈翎把臉貼著他的臉，二人就這樣靜靜地相擁在一起。

    「翎。」

    「嗯？」

    「我想出院。」

    又來了…「如果醫生批准的話。」

    「我明天就要出院，管他醫生准不准。」開始耍賴起來。

    沈翎知道他真的是憋壞了。「再忍耐幾天好嗎？我先問問醫生。」

    「嗯。」

    「對了！」沈翎突然想到：「你的東西我派人去拿走了。」

    「什麼東西？」

    「在葉芷珊家裏的所有東西。」

    「啊？！」

    「你不會還想回去之前和她同居的公寓吧？」從男人的語氣聞得出濃濃的醋意。

    「怎麼可能？我只是忘了。」他好像注意到了重點。「你把我的東西拿到哪去了？」

    「我家啊。」

    「你家？什麼意思？」

    「你出院後當然是和我一起住囉。」

    「我有答應過你嗎？」仔細搜尋了一下記憶。

    「難不成你要一個人住？」

    如果他回答是，沈翎肯定又要大發脾氣了。

    「就由你決定吧。」完全沒有掙扎的就妥協了。




第二十章

冬天早晨和暖的陽光灑進房間，照在KINGSIZE的大床上，二個男人在溫暖的被窩下相擁而眠。

    連熟睡中，二人的身體都是如此契合。沈翎由背後環住李旻耀的腰，而李旻耀的手則緊抓住沈翎的手臂，他們已習慣了彼此的溫度，只有感受到對方的溫暖，才能安然入睡。

    同居已經一個多星期，李旻耀仍然在病假當中，不過已經開始利用視訊和郵件處理工作，只是儘量不要被沈翎發現。

    沈翎不只一次提出，希望他乾脆辭了怡新的工作，好好把傷養好了，到裕盛去上班，但李旻耀不管他怎麼說都仍然不肯，畢竟他在怡新努力了五年，好不容易升到了工程師，也受到主管的重用，要放棄並不容易，而且他不想靠沈翎才能進到大公司，維持現狀就讓他很滿足了。

    李旻耀是標準的生活白癡，以前有葉芷珊會幫他打理好一切，包括三餐，而現在則換成了沈翎。他對收納沒什麼概念，東西總是走到哪丟到哪，廚房更是從沒進去過，連顆蛋都不會煎，幸好作菜倒是難不倒大少爺的沈翎，從念大學開始到現在，他幾乎都是一個人生活，也練就了一身好手藝。

    沈翎總是比他早起床，準備好早餐後才叫他起來吃，然後順便煮好午餐，到時他只要熱一下就可以，但光是教他用微波爐，就花了沈翎一天的時間。有時工作沒那麼忙，他中午就會撥空回家作飯，然後二人一起共進午餐。

    自從李旻耀搬來和他住之後，沈翎推掉了許多不必要的應酬，每天都儘量準時下班，然後趕著回家作晚餐，有時他會覺得自己已經變得像個職業婦女一樣，只差不用帶小孩了。

    二人睡得很熟，絲毫未察覺清早的入侵者。

    來人悄悄從客廳潛入主臥室，推開半掩的房門，直接撲向床上的人。

    沈翎被重物一壓，嚇得猛地睜開眼睛。

    「小翎，我回來了！」入侵者熱情的抱住他叫道。

    「齊昕？！」沈翎揉揉眼睛，脫口而出。

    「想我嗎？」齊昕像只大狗似地，抱著他磨蹭。

    「噓，你太吵了！」沈翎怕他吵醒一旁的李旻耀，趕緊制止。

    「有什麼關係…」話還沒說完，齊昕轉頭看到睡在沈翎身旁的男人，

    李旻耀感覺到背後的溫暖消失了，有些不安地翻了個身，正好和齊昕面對面。

    「小翎，真有你的，這回可是極品啊。」齊昕看著埋在枕頭中，露出半邊臉的李旻耀。

    「你這麼說好像以前的都很差似的。」說完，沈翎立刻察覺有哪里不對勁，又說道：「他可和以前那些床伴不一樣。」

    「那他是誰？」

    「我的情人。」

    「嘖、嘖、嘖。」齊昕大膽地伸手去撥開李旻耀散落在臉上的發絲，沈翎根本來不及阻止。「難怪，長得真好，連我都要動心了。」

    李旻耀半睡半醒的，對於這個突然出現在房裏的奇怪訪客還做不出什麼反應，只是半睜著眼，任齊昕為所欲為。

    「給我拿開你的手！」

    「真是的，對自己人也這麼小氣。」齊昕抱怨著，還是收回了手。

    李旻耀聽見沈翎的聲音，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醒了嗎？」沈翎怕他著涼，急忙幫他披上外套。

    「誰啊？」他定定地看著齊昕許久，才問。

    「我是他的舊情人。」齊昕趕在沈翎回答前說道。

    「哦。」李旻耀只是點點頭。

    「齊昕，你給我閉嘴！」沈翎終於忍不住吼道。

    「小翎…」齊昕立刻換上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

    「我說了不准叫我名字的，別忘了我們的輩份。」沈翎哼了一聲，說道。

    「你們是什麼關係？」李旻耀有些清醒了，從沈翎的話中聽出重點。

    「他是我堂姊的兒子，我的外甥。」

    「我還比你大上二歲呢，要我叫你舅舅，辦不到。」齊昕一臉不滿。

    「可是論輩份，你就是得叫我舅舅。」

    「你不要一直強調輩份，現在都什麼時代了，誰還注重那些。」

    「不管什麼時代，基本的禮數還是要有。」

    李旻耀靜靜看著他們二個鬥嘴。他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沈翎，覺得還滿有趣的，不過二人越吵越凶，沒有要停止的意思，終於，他還是開口了。

    「我餓了。」他的音量不大，卻剛好能讓二人聽得清楚。

    「我馬上去準備。」果然，沈翎立刻停止那無聊的爭吵。

    「別忘了也給我準備一份。」齊昕提醒道。

    沈翎只是回頭瞪了他一眼。

    等沈翎走出房間後，齊昕的表情突然嚴肅了起來。

    齊昕和沈翎年齡相近，所以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比兄弟還要親。他們從幼稚園開始，念的都是同一所學校，甚至後來一起到國外留學，只是沈翎因為爺爺過逝，大學才剛畢業就回臺灣繼承「進業」，而齊昕則繼續念完研究所，畢業後留在美國工作。

    李旻耀看了他一眼，下了床，拄著拐杖，逕自換起衣服來。

    「你的傷是怎麼回事？」齊昕眼尖，發現他除了上了石膏的右腿，還有其他多處傷痕。

    「車禍。」他只是淡淡地答。

    「你們二個真的在同居？」他印象中的沈翎，是從不輕易讓人住進他家的。

    「嗯。」

    「他的父母知道嗎？」

    「應該知道吧。」李旻耀還是沒打算說出杜心蘭到醫院找他的事。「你想知道什麼，應該去問他。」

    「你看起來年紀很輕，該不會還未成年吧？」齊昕聳聳肩，又問。

    「大哥，我二十三了。」

    「好險，我還想說小翎的喜好什麼時候改變了。」他松了口氣。「看得出來，小翎對你是認真的，那你呢？」

    「不是認真的話，我何必待在這裏。」

    李旻耀毫不避諱地在他面前寬衣解帶，而齊昕一直盯著他看，順便欣賞那健美的年輕胴體。

    「可是你應該知道他的父母不會同意的。」

    「那又如何？」他的確已經知道了。

    「那你的家人又怎麼想？」

    「我是孤兒。」

    李旻耀的母親在他五歲時離家出走，父親說她是和外面的男人私奔的。

    母親走後，父親開始帶不同的女人回家，她們有些對他好，有些則討厭他，只是同樣的，她們待的時間都不長，一陣子之後便會消失，再也沒有出現。

    一直到八歲那年，父親又帶了一個女人回來，這是第一次向他介紹，因為她是即將要成為他的繼母的人。

    第一次見面，那女人挺著大肚子，對他和善的笑著。

    和父親結婚後，那女人的態度便完全改變了。只要父親不在，她立刻收起偽裝的面具，對李旻耀厭惡的態度表露無遺，開始對他頤指氣使，故意不讓他吃飯，藉故打罵，這樣的情形在她的孩子出生後，更是變本加厲。

    父親沉浸在再度為人父的喜悅之中，一家三口相當和樂，完全忽視了長子的存在。一個八歲的孩子，受了繼母的欺淩，卻也無處可訴，只能一個人忍耐著。

    高中時，父親堅持要他念當地的一所私立高中，原本想藉念書離開的他只好繼續待在家裏，但繼母對他的態度並未有任何改善。雖然和繼母關係不好，但和與和他相差八歲的弟弟卻還不錯，因為繼母時常外出，把弟弟丟給他照顧。

    高中畢業典禮前一天，李旻耀偷偷收拾好行李，寄放在同學家，等到畢業典禮當天拿到畢業證書後，他便沒有再回家過。到現在五年多了，他斷絕了和家裏的一切聯絡，逢年過節都是一個人或和朋友一起過，就是不願再踏入那個家一步。在那個家裏，他們才是一家人，而他已經成了多餘的人，所以他總說自己是孤兒。

    「所以你沒有來自家裏的壓力，但小翎有。」

    「如果他要和我分手，我也不會死賴著他。」他覺得自己大概很快就會對這個話題感到厭煩。

    「不會有那一天的。」沈翎不知何時站在門口，他冷冷地看了齊昕一眼，說道。

    齊昕只是攤攤手。

    「吃飯了。」他上前要扶李旻耀，卻被輕輕推開。

    「我自己可以走。」

    看他一步步緩慢地走向餐廳，沈翎寒著一張臉，轉而望向齊昕。「走吧。」




第二十一章

「進業」原本的總經理是父親管理時期的老臣，做了二十多年，已屆退休之齡，想法老派、守舊、缺乏創新，個性又古板，很多提案到他那關全都被否決，所以沈翎一直想讓他提早退休，可是又苦於沒有適當人選可以取代。正好前陣子和齊昕聊天時，他提到母親希望他能回臺灣定居、工作，沈翎便開口要他到「進業」來幫他。

    「讓你接這個位置，開始可能會很辛苦。」

    「是個很好的挑戰，而且待遇相當好，我該感謝總裁。」齊昕笑道。

    「我比較喜歡聽你叫我小舅。」

    「很可惜，你以後聽到的機會會更少。」

    「這些檔你先拿回去看看，什麼時候方便上班和我說一聲就行了。」沈翎放了厚厚一迭資料在他面前。」

    齊昕看了一眼那厚度，吐吐舌頭。「知道了。」

    「你現在住飯店？要不要搬去我那裏住。」

    「算了吧。」他揮揮手。「我可不想當電燈泡。」

    沈翎喝了口茶。「以後別對阿耀說那些話了。」

    「心疼了？」

    「我是怕他受不了，跑了。」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追到手。

    「想和你在一起，以後可有得受了，現在還沒開始呢。」齊昕點出了事實。

    「其實死纏著他不放的人是我。」沈翎輕歎了口氣。「他會出車禍，很可能就是我家那老頭找人做的。」

    「你們的關係還是一樣差啊。」他知道沈翎還是不願意叫沈文浩一聲父親。「家裏已經知道你們二人的事情了？」

    「那老頭派人跟蹤我們。」提到父親，沈翎總是沉著一張臉。

    「那你打算怎麼做？總不能二十四小時都守在李旻耀身邊吧。」

    「他現在待在家裏，我還算放心，但他總想著要回公司上班，我怕那老頭又做出什麼事來。」

    「那你母親呢？她一向是站在你那邊的。」

    「我第一次看她這麼生氣。」提到視自己如親生子的杜心蘭，沈翎就不禁感到心痛。「小齊，難道二個男人相愛，就是罪無可赦嗎？」

    齊昕想了片刻。「老一輩的都很在意傳宗接代，你愛男人，就表示不會有後代，所以他們才會反對。」

    「只要有孩子就好的話，那我隨便找個女人生不就得了。」沈翎對這種觀念並不認同。

    「想的倒簡單。」齊昕失笑。「你以為找個來路不明的女人生的孩子，沈家會承認嗎？」

    沈翎有些不耐煩了。「沈家對我來說，不過是個想丟又丟不掉的包袱。」

    「別忘了，你那指腹為婚的新娘子。」

    「說到這個就有氣！」沈翎拉下了臉。「這麼離譜的事居然會發生在我身上，要我娶那個女人，想都別想。」

    「放輕鬆點，你最近壓力太大了。」齊昕拍拍他的手。「中午要一起吃飯嗎？」

    「我要回家做飯。」他看了看時間，答道。

    齊昕笑笑。他真的不得不佩服李旻耀的魅力，能讓沈翎為他做到這種地步。

    李旻耀待在客廳，工作才告一個段落，剛好聽見電鈴響，他看看時間，以為是沈翎回來，也沒多想，便拄著拐杖去開門。

    門外站著二名陌生女子，打開門時，似乎雙方都有些錯愕。

    李旻耀直覺她們是找錯門了，正要開口，那二人中較為年輕的女子先開了口。

    「我哥呢？」

    「誰是你哥？」李旻耀一頭霧水。

    「沈翎啊。」一臉高傲的態度。

    「他不在。」

    「原來你就是我哥的情人啊。」沈綺上下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看起來年紀很輕，比她大不了幾歲，身高和沈翎相差無幾，長相相當出色，真不虧是他哥哥所看中的人。

    李旻耀對這名陌生女子不禮貌的舉動有些反感，後退一步準備要關上門，卻被另一名女子阻擋。

    「對不起，打擾了。」方可青這才開口：「能否佔用你一點時間，是關於沈翎的。」

    「這是我哥的房子，我們要進去不需要他同意。」沈綺轉向方可青說道。

    這話表面上看起來是對方可青說，但實際上，很明顯是說給李旻耀聽的。

    李旻耀不是笨蛋，雖然他還是不覺得有必要讓她們進屋，但既然是沈翎的妹妹，他也不希望自己太失禮。

    「請進。」說完，他直接轉身走回客廳。

    沈綺看著他行動不便的腿，想起沈翎那日的興師問罪，和父親的劍拔弩張，也難怪他會那麼生氣了，這人看來傷的不輕。

    「有什麼事嗎？」

    沈綺本想抱怨這人的待客之道，居然連杯茶水都沒有，但再看看他裹著石膏的腿，心想也就別對一個傷患太苛求了。

    「我是沈翎的妹妹，而她，是沈翎的未婚妻。」

    「哦。」李旻耀只是看了方可青一眼。「指腹為婚的那位是吧？」

    大概是特地上門來宣示「所有權」的吧。

    「既然你知道，我就不用多說了。」

    「那我能送客了嗎？」李旻耀一挑眉，問。

    「你這人還真是沒禮貌。」沈綺看不下去他的態度。

    「我是方可青，怎麼稱呼？」方可青按住她，又對著李旻耀。

    「李旻耀。」

    「李先生，我想我有必要告訴你，我和沈翎會在最短時間內舉行婚禮。」她還得意地笑了笑。

    「方小姐，那恭喜妳了！」他停頓了一下。「不過，這與我何干？」

    方可青沒想到他還能維持那樣毫不在乎的態度，事先準備好的話都派不上用場，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打算和沈翎分手嗎？我和他都要結婚了，難不成你想繼續住在這裏，當個第三者？」

    「如果要說第三者，那只會是妳而不是我。」李旻耀只是慵懶的靠著沙發，說這話時完全沒有任何表情。

    「你…」方可青幾乎再無法維持她的風度。

    「請問，妳和沈翎除了長輩訂下的婚約外，你們交往了多久？」

    方可青原以為不過是個被沈翎包養的小白臉，沒想到會是這樣厲害的角色，看起來不過和沈綺差不多年紀，還只是個小鬼罷了，開口便牙尖嘴俐的。

    「再怎麼樣也至少贏過你這個永遠沒辦法和他結婚的男人。」她說話不覺尖銳了起來。

    「那就祝妳，贏得他的人的同時，也能贏得他的心。」李旻耀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方可青忍無可忍，站起身來，舉起手對著李旻耀就要打下去。

    「妳在做什麼！」背後傳來沈翎隱含怒氣的聲音。

    沈綺回頭，見到自己的哥哥竟然出現在門口，手上還提著超市的袋子。

    「誰准妳進到我家來打人的？」沈翎把東西放在桌上，整個人站在方可青面前。「小綺，妳為什麼要帶她來？」

    「哥，這個時間你怎麼會回來？」沈綺一向對這個和她相差九歲的哥哥有些畏懼。

    「妳們就是算准我人應該在公司，才敢找上門的是嗎？」沈翎銳利的眼神轉向妹妹。

    李旻耀對這出鬧劇感到厭煩了，他不耐地打了個哈欠，伸手拉了拉沈翎的衣袖。

    「怎麼了？」沈翎一回頭，神情馬上變得溫柔。

    「我餓了，快去準備午餐。」

    「再等一下，馬上就好了。」

    方可青和沈綺被沈翎的態度驚得說不出話來。沈綺那一向高高在上，極具威嚴，以冷漠出了名的哥哥沈翎，如今卻成了一個準時回家作飯的好男人，而且還是為了另一個男人。

    「沈翎，你究竟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裏？」方可青叫住正走向廚房的沈翎。

    沈翎從一進門到現在，都沒有正眼看過她，即使剛才站在她面前，他的眼中也只有李旻耀的存在，這讓方可青沒有辦法忍受。

    「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我根本就不承認和妳有所謂的婚約存在。」沈翎停下腳步，想趁機會把事情說清楚也好。「妳們今天是找錯物件了，即使沒有他，我也不會和妳結婚的。」

    「但伯母告訴我，他們已經在開始籌備婚禮了。」

    「那應該是我和我母親之間溝通出現了問題。」

    沈翎突然想到了什麼，回頭拿了剛才在超市買的食材，又往廚房走去。

    「你們隨時都可以舉行婚禮，只是，新郎絕不可能是我。」

    「哥，難道你真要和這個男人在一起？」

    沈綺還是無法想像，十多年來，她只認定方可青是她的大嫂，沒想到沈翎現在會選擇一個男人。

    「媽媽為了這件事難過得每天都睡不好，她怎麼都沒辦法相信你會是個同性戀，你難道不能稍微讓步嗎？」

    「小綺，妳覺得感情這種東西是可以說沒有就沒有了的嗎？憑什麼為了沈家，我就要被迫犧牲自己的幸福？」

    「你覺得和他在一起才是幸福，那你把我放在哪里？」

    從小，她就被教導要成為沈家的媳婦，她不能自己選擇想念什麼科系，想做什麼工作，一切都是為了沈家。

    她和沈翎的生日只差了二個月，就因為這樣，讓交情甚篤的二家長輩覺得是一種緣份，才會有指腹為婚的約定出現。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她一直很喜歡沈翎，對自己終有一天會成為沈翎的妻子深信不移，也引以為傲，因為這個男人無論是家世背景、學歷或外貌，都是那樣傑出。

    雖然沈翎不止一次說出不願和她結婚這樣的話，但今天的態度卻是前所未有的堅決。等了快二十多年，等到的卻是這樣的結果，她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

    「妳應該追求自己的幸福，而不是被家裏綁住一輩子。」沈翎看出了她眼中的傷痛。「妳的幸福不會是我，相信我。」

    「哥，你太殘忍了。」同為女性，她知道沈翎說的那些話有多傷人。

    沈翎沒有反駁，因為他覺得自己必須說這些殘忍的話，才能斷了方可青的念頭。

    「妳們要留下來吃飯嗎？」

    方可青覺得自己沒有心情，也沒那個能耐一直維持好風度，更別說要和未婚夫還有他的情人同桌共進午餐了，她只是搖搖頭，拉著沈綺起身就要離開。

    「小綺！」踏出房門時，沈翎突然開口叫道。

    沈綺回頭，以眼神詢問著。

    「回去什麼都別說。」沈翎希望自己的事能由自己來解決。

    她點點頭。臨走時又看了李旻耀一眼，有些無奈，也有些怨恨。

leungmon 2009-12-13 15:38

第二十二章

沈翎沉著一張臉，被母親給硬拉進這家婚紗公司。

    杜心蘭還沒到中午用餐時間，就跑進他辦公室，邀他一起吃午餐，沈翎原本不疑有他，沒想到車子停了下來，看到那招牌，他才驚覺自己中計了。

    「媽，您這是做什麼啊，不是說要去吃飯？」沈翎一面抱怨著，一面被推進試衣間。

    「我要明說的話，你還肯來嗎？」杜心蘭把西裝塞到他手中，強關上了門。

    換裝出來的時候，剛好方可青的禮服也已經穿好，二人相見，場面有些尷尬。

    「可青的身材好，穿這套真好看。」杜心蘭滿意著看著方可青，說道。

    「是啊，媽，大嫂真的好有氣質。」沈綺也在一旁評論。

    「真的好看嗎？會不會太暴露了？」方可青有些難為情地看了看身上低胸又露肩的禮服。

    她是看著杜心蘭母女問的，但心裏卻很希望聽到沈翎的意見。

    沈翎根本沒注意到她說什麼，他不時拉拉身上的西裝，只想早點結束這煩人的差事。

    方可青的確漂亮，也很懂得什麼樣的妝扮能襯托自己的優點，身材高挑，曲線也很漂亮，今天選的款式又能完全凸顯她的出眾氣質，實在是已經無可挑剔了，可是沈翎總覺得渾身不自在，他對她就是怎麼也接受不了。

    礙于母親在現場，他也不好發作，本想早點打發掉三個女人，沒想到又得和她們一起去吃飯。

    「我下午還有個會要開。」他很為難地。

    「我餐廳都訂好了，你不會連陪媽媽吃頓飯都沒時間吧？」

    沈綺看出他的不情願，掩著嘴偷笑著。

    一頓飯吃下來，三個女人聊個不停，只有他一個人沉默著。

    突然覺得女人是很可怕的動物，尤其是一個以上的女人聚在一起，天南地北都可以拿來聊，都沒有停過，氣氛也很融洽，他覺得她們看起來還比較像一家人。

    「小翎。」杜心蘭突然對他說道。「婚禮的日子就選在一月三十日，你記得把那天空出來。」

    沈翎手一抖，叉子應聲落下。「誰答應要結婚了？」

    「這日子還是特地請人看過的，我和你方伯父都說好了，訂婚就省了，到時直接舉行婚禮。」

    「媽，我說過，你們這麼做是沒有用的。」沈翎再也裝不出和善的表情。

    「你怎麼到現在還不死心，我們是不會同意你和一個男人在一起的。」

    「你們能接受是最好，若不行，我也不會勉強。」

    「你這孩子…」杜心蘭氣得直顫抖。

    「阿姨，您先冷靜一下。」方可青安撫著杜心蘭。「沈翎，你別這麼和阿姨說話，好好談談不行嗎？」

    「輪不到妳來教訓我！」沈翎索性把刀子一丟，站了起來。「你們大可照樣舉行婚禮，只是到時候新郎肯定不會是我。」

    「那個李旻耀都不在乎你和別的女人結婚了，你不答應的理由到底是什麼？」杜心蘭見他要走，又說道。

    「什麼意思？」沈翎轉過頭，看著母親，一臉詑異。「您去找過他？」

    杜心蘭有些後悔說出這件事，不過她倒是沒料到李旻耀什麼都沒跟沈翎提過。

    「在醫院時，我去看過他了。」

    「您和他說了些什麼？」沈翎激動了起來。「他會受傷都是爸派人做的，您還去醫院跟他說那些，你們到底要做到什麼程度才肯甘休？」

    「哥，爸媽都是為你好，你怎麼都不能明白呢？」沈綺看著母親難過，於心不忍。

    「為什麼你們總要自己決定什麼事是為我好？這樣不斷去傷害別人就是為了我好嗎？為什麼我不能自己決定要和誰在一起？」沈翎覺得很累，對於這個家所給予他的所有壓力。

    「我寧願你娶個乞丐回來，也不要你做個噁心的同性戀。」杜心蘭被他的質問寒了心，情緒幾乎要潰堤。

    「媽…」沈翎後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著母親。「我本來就愛男人，那不是我所能選擇的，所以在您眼裏，覺得我、我很噁心嗎？」

    杜心蘭摀住了嘴，她看見了沈翎受傷的眼神。

    他從來不在乎任何人的批評，包括他的父親，可是今天這樣的話從他視為親生母親的杜心蘭口中說出來，突然覺得好像被人死命的勒住了脖子般難以呼吸，就連最後是怎麼離開餐廳，他都沒有印象。

    沈翎今天很沉默。

    他銷假上班已經有一陣子了，沈翎在抗議無效後，最後的堅持是每天送他上下班，理由是基於安全考量。

    一路上他幾乎都沒有開口，一直到家裏，他還是面無表情的持續著沉默。

    「還好嗎？」

    晚餐時，沈翎心不在焉的只吃了半碗飯，挾菜時連看也不看，好幾次挾空了都未察覺，依然放到嘴裏去，看到這樣的情形，終於讓李旻耀忍不住問。

    「嗯？我沒事啊。」

    「你這幾個小時一直在發呆，還說沒事？」李旻耀指著他的鼻子說道。

    沈翎看了眼氣呼呼的李旻耀，突然笑出了聲。

    「笑什麼？」他想沈翎是不是受到什麼剌激，變得這麼不正常。

    他把身體向前傾，一把抱住李旻耀，被抱住的人還沒反應過來，任其為所欲為。

    「有你在真好哪。」沈翎很喜歡把頭抵在他的肩膀上，感覺很舒服。

    「發生什麼事了？」李旻耀被他抱著，不覺放柔了語氣。

    「我媽去找過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哦，我忘了。」

    「她是不是對你說了什麼不好聽的話？」

    「就是沒說什麼，我才會忘了啊。」

    「對不起。」沈翎覺得委屈，也覺得李旻耀跟他在一起很委屈。

    「你又沒做錯什麼，道什麼歉？」李旻耀輕撫著他有些長了的發絲。

    沈翎突然一用力，把李旻耀給壓倒在沙發上。

    「喂！」李旻耀被大叫道。

    「阿耀，我想要。」沈翎小趴在他身上，用撒嬌的語氣在他耳邊說道。

    李旻耀抬起受傷的手和裹著石膏的腿，搖搖頭。

    沈翎安靜了一下，像是在思考什麼，突然坐了起來，把手伸進沙發夾縫裏，再伸出來時，手裏竟然拿了一罐潤滑液。

    李旻耀看清他手中的東西後，翻了翻白眼。這傢伙實在是太低級了，滿腦子想的都是那檔子事嗎，連那種地方都要藏一罐，不怕有客人來會被發現，他可是丟不起那個臉。

    沈翎站起來，在他面前慢慢脫去身上的一件件衣物，直到一絲不掛，然後才去脫李旻耀的。

    李旻耀由著他，反正有人伺候也樂得輕鬆，只是接下來的情景卻讓他怔在當場。

    沈翎跨坐在他身上，倒出潤滑液，替自己潤滑然後擴張。

    「你…」意識到他即將要做什麼，連話都說不完整。

    沈翎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他的身材相當好，結實的胸肌，健美的六塊腹肌，修長的身形，均勻的小麥膚色。

    沈翎伏下身，用嘴含住那已經稍微抬頭的欲望，這種剌激實在太過強烈，讓他差點就忍不住。

    沈翎覺得差不多之後，他抬起自己的身體，扶著他的分身，慢慢的坐了下去，完全進去之後，二個人同時叫出聲。

    「啊…」

    李旻耀是第一次和同性做這樣的事，是一種很新奇的感受。他感覺到自己被緊緊包覆著，隨著沈翎的動作，在他體內磨擦產生無比的快感。

    不記得已經多久沒在下面過了，剛進去時還會有稍微不適的感覺，沈翎深吸了一口氣後，才開始動起來。

    他抓住李旻耀的雙手，二人十指緊扣，然後彎下身體，溫柔的吻著他。

    李旻耀抽出自己的左手，握住沈翎的分身，上下套弄著。

    「嗯……」沈翎舒服的瞇起了眼，上揚的嘴角，隨著動作而落到了前額的發，帶了點邪氣的笑容，漂亮的細長雙眼，微啟的雙唇，這時的沈翎充滿了媚惑以及性感，看起來真的很美。

    沈翎賣力的動著，二人毫無縫隙的結合，只要意識到在他體內的是李旻耀，那些微的痛苦便會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瞬間升到頂端的激情及快感。

    隨著李旻耀加速的動作，沈翎低吼一聲，灼熱的液體隨即飛射而出，然後他感到體內也充滿了瞬間爆發的熱能。

    二人喘息著，從激烈的動作轉成靜止的擁抱，

    「感覺如何？」沈翎靠在他的胸膛上，問。

    「太棒了！」忍不住又吻了一下他的唇。

    二人相視而笑。




第二十三章

年底對二人來說都是相當忙碌的時期，沈翎有大半個月的時間都在國外，而李旻耀雖然因為腳傷不便出遠門，但也是忙的不可開交。

    沈翎擔心沈文浩再對李旻耀做出什麼事，也擔心家人又去找他麻煩，所以沈翎不在的時候，負責當司機接送，又要兼保姆的，就只有沈翎唯一信任的齊昕了。

    對於老闆交待的這項工作，他倒是沒什麼意見就接受了。這段時間和李旻耀接觸後，齊昕發現他的個性很不錯，而且沒什麼心機，基本上算是個很好相處的人。有空的時候，齊昕也會到家裏幫他準備晚餐，因為李旻耀是個家事白癡，完全不會照顧自己，要他自己解決也太難為了。

    坐在駕駛座，遠遠就看到和同事一起出來的李旻耀。

    「小齊哥！」這個稱呼讓他很滿意，李旻耀也真的把他當哥哥般看待。

    打了招呼後便要坐到副駕駛座，卻被齊昕及時阻止。

    「坐後座。」對上李旻耀不解的神情後，他只說道。

    雖然疑惑，還是聽話的打開後座車門，才剛坐定，正要關起車門，就被一把抱住。

    他不需要看清對方，就能知道是誰了，因為那個人的一切對他而言都是如此熟悉。

    一轉過頭正好對上他的唇，沈翎攬住他的脖子，二人立刻熱烈的吻了起來。

    前座傳來一陣咳嗽聲，李旻耀趕緊推開他。

    「喂，司機先生，你可以下班了。」沈翎對於被打斷，感到很不悅。

    齊昕聳聳肩，悄悄做了個鬼臉。

    「不是說週末才回來的？」

    「笨蛋，你忘了今天是幾號了嗎？」沈翎輕拍了一下他的後腦。

    「今天…十二月三十一日。」李旻耀很認真的回答。

    「然後呢？」

    「公司這二天年終盤點，累死我了。」接著還抱怨了起來。

    「我是特地回來要和你一起跨年的啊。」

    「對吼，今年要結束了。」他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去年是去海邊跨年，前年是和葉芷珊到日本去過新年，大前年則是和一大群朋友去鄉下烤肉…今年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沒有和葉芷珊在一起，也不可能找朋友一起來，所以，只有他和沈翎二人…

    「想什麼？」沈翎見他發呆，問道。

    「想、想要怎麼過啊。」李旻耀當然不敢在沈翎面前提起葉芷珊。

    「我們現在先去吃飯，然後四處去逛逛，晚上在溫泉旅館訂了房間。」沈翎當然都計畫好了。

    「聽起來很不錯。」李旻耀滿意地點點頭。「小齊哥要一起來嗎？」

    「你找他做什麼？」沈翎急急地說。

    「放心吧，我沒那麼不識相。」齊昕撇撇嘴。「我已經有約了，司機待會就要下班了啦。」

    八卦雜誌封面鬥大的標題，寫著『知名企業家的同性情人曝光』。

    裏面用了長達三頁來報導，註銷了二人在去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從晚上去餐廳用餐開始，然後到跨年後手牽手回到飯店的照片，二人被拍到相互餵食、倒數後的擁吻及旁若人無人的親密依偎著看煙火等多達數十張照片。

    二人外表出色，即使站在人群中也很醒目，每張照片拍攝的角度都選的很好，效果完全不比明星遜色。

    內文列出了沈翎過去的情史，有女明星、女主播、女MODEL…清一色全是女人，還包括他那家世也很顯赫的未婚妻方可青，暗示沈翎只是藉此來掩飾自己的真實性向，並稱李旻耀是打敗所有女性的勝利者，女人的公敵，又形容他是外表毫不輸給沈翎，肯定也是相當受女性喜愛的男人。

    不過沈翎有些懊惱，整晚一路被偷拍竟全然未覺。

    「你的過去還真是精彩啊！」齊昕看過後，也不禁感到佩服。

    他面無表情的看完後，將手中的雜誌扔的老遠。

    齊昕坐在離他三公尺遠的沙發，只瞄了一眼雜誌落地的地點。

    「現在打算如何？」

    「能怎麼樣？」沈翎聳聳肩。

    「你是無所謂，反正又不是頭一次被拍了，可是你有替阿耀想過嗎？」齊昕沒那麼樂觀。「他不是公眾人物，現在雜誌一登出來，不但大家都會認識他，還會知道他是同性戀，你要他怎麼面對身邊的人？」

    沈翎靜下來，思考著他的話。

    「只怕記者現在已經把他的身家背景全查出來，甚至找到他公司去了，這件事絕對會沒完沒了。」

    早上總機已經擋了一大堆電話，都在抱怨接到手軟了，要讓他們找到李旻耀，肯定會更糟糕，這也是沈翎所擔心的，以李旻耀的個性，難保他不會再逃走。

    「那你覺得怎麼做比較好？」

    「靜觀其變囉，最糟的打算，就是直接公開。」

    「公開什麼？」

    「你們的關係啊。」

    「如果阿耀能接受，我是不在乎。」沈翎似乎也覺得這是個好方法。

    「不過公開了，倒也不是沒有好處。」

    沈翎挑著眉看他，等著他繼續說。

    「你若大方公開表示自己愛的是男人，方可青應該就不會再想著和你結婚了吧，方家丟不起那個臉。」

    沈翎點頭表示同意。

    不過就算方家反對，方可青的想法可能不會那麼容易改變，何況二家訂下這個婚約，多少有政策婚姻的因素存在，也不是說斷就能斷的。




第二十四章

站在警衛室，眼前的一切完全讓李旻耀瞠目結舌。

    十多名記者和攝影師就擋在公司大門口，一見到他出來，鏡頭立刻全對準他一個人，麥克風都快頂到他的臉上了。

    「這、這、這些都是我的訪客？」他轉頭對一臉無奈的警衛問道。

    警衛點點頭，正要開口，就被記者們的聲音給蓋了過去。

    「李先生，請問你和沈翎交往多久了？」

    「李先生，聽說你為了和沈翎在一起，拋棄了交往多年的女友是嗎？」

    「李先生，能不能說說你和沈翎是怎麼認識的？」

    「李先生…」

    一口一個李先生，讓李旻耀聽的頭都暈了，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記者會突然跑來問他這些，也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只能拚命往後退，對警衛投以求助的眼神。

    沈翎接到消息後趕到怡新，一到公司門口便見到這樣的陣仗，又對上李旻耀驚慌失措的神情。

    他穿過人群，不理會記者的詢問，一把拉起李旻耀往外走，開了車門就把他推進副駕駛座。

    「沈先生，你要把他帶去哪里？」

    「我要帶他去哪里，與你何干？」沈翎冷冷的答道。

    「關於你們二人的事，你不想和大家說個清楚嗎？」

    「我不知道個人的私事，有要在鏡頭前說清楚的必要。」他擋開記者，進到車內。

    記者們不斷拍打車窗，攝影機仍對著車內猛拍，沈翎發動車子，加速離開。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是不是應該先告訴我？」

    沈翎這才拿出一本雜誌給他。

    光是看到封面就夠李旻耀震驚的了，翻開內容看下去，越看臉色越是鐵青，根本看不到最後，就把雜誌闔上了。

    「我們竟然都沒發現被人跟拍了。」

    「看完之後覺得怎樣？」

    「很厲害。」尤其是沈翎的情史，真讓他大開眼界。

    「然後呢？」沈翎又問。

    「然後什麼？」他不明白沈翎究竟想問什麼。

    「我們的事已經被公開了，你難道沒有任何想法嗎？」

    「我不知道。」他一時無法去認真思考。

    「你的同事、朋友，身邊所有的人都會知道我們二人在一起，你害怕嗎？」

    「我沒有害過人，也沒做過壞事，為什麼要害怕？」

    「所以就算被人說你是個同性戀，你也不在乎囉？」

    「同性戀又不是罵人的話。」他很認真的想了想。「而且，我和你在一起也的確是事實。」

    事情好像並沒有那麼嚴重嘛，李旻耀的反應讓沈翎稍微松了口氣。

    「停車！」李旻耀突然叫道，並伸手要開車門。

    他這才想到上午的實驗做到一半，那份報告是下班前要傳給客戶的。

    「你在做什麼，快坐好！」

    「我說，停車！」他又重複了一遍。

    沈翎不得已，只好靠路邊停了下來。「怎麼回事？」

    「我要回公司。」他說著就要動手開門。

    「難道你想回去接受記者的訪問？」沈翎趕緊拉住他。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事。」他看了下時間。「可是現在是我的上班時間，我不能就這樣離開公司。」

    沈翎有些不耐煩。「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乎工作？」

    「我的工作對我來說很重要，我怎麼能把做到一半的事情丟下不管。」

    「打個電話回去不就好了。」沈翎很不以為然。

    「我有必須要完成的工作，不可能找人幫我。」

    「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現在都這樣了，你怎麼還能回去？」

    「為什麼不重要？」這句話讓李旻耀相當不悅。「你覺得我的工作沒什麼，所以不去管它也沒關係是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現在這個情況…」

    沈翎試著解釋，但李旻耀根本不想聽他說，他開了門，下車就往回走。

    「阿耀，你走慢點。」沈翎擔心他還沒完全復原的腳，也下車跟在他身後。

    「如果你和我一起回去，那不是讓他們更有東西好拍嗎？」

    「我不是怕他們拍，我只是擔心你。」

    「我又不會被他們給吃了，你擔心什麼？」

    「那我載你回去好嗎？我不放心你一個人。」

    李旻耀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我並不想活在你的羽翼之下，我不需要你的保護。」

    沈翎看著他，此刻的表情讓他覺得有些陌生，嘴動了動，卻沒有說出半個字。

    李旻耀抱著膝蓋，坐在陽臺的躺椅上，冬天的陽光很舒服，照在身上十分溫暖，不過他現在沒有心情享受這些。

    今天不是假日，沈翎到公司去了，但他卻一個人待在家裏，無所事事。

    雜誌的事越演越烈，記者成天堵在公司要採訪他，已經讓公司同事們怨聲載道，最後主管終於看不下去，把他叫了去。

    李旻耀站在那裏，有些戰戰兢兢。「副總。」

    「阿耀，你應該知道我找你來是為了什麼。」

    他點點頭。「我知道。」

    「本來感情的事是個人的私事，公司不會也無權干涉。」副總一臉嚴肅地。「只是現在已經影響到公司的運作，這讓我們感到相當困擾。」

    他沒有說話，只是呆呆站著，像是在等在判決的神情。

    「你這幾年在公司的表現，大家都很清楚，也很肯定，對你個人的感情，也不會有任何的歧視，只是同事間難免有些閒言閒語，你不要介意。」

    「我不會的。」

    「你是個很優秀的員工，站在公司的立場，不會因為這個事件而讓你離開，只是…」

    李旻耀微微皺起了眉頭，他知道接下來就要講到重點了。

    「其實，我們在深圳的廠房剛剛完工，現在正在進行人員招募，但欠缺的就是管理幹部，我是想，如果你願意的話，就是調職到那裏去，升任高級工程師，待遇也會比現在好很多。」

    「副總，我…」他當下是很想直接拒絕的。

    「你可以好好考慮，不用急著給我答復。」副總伸出手，做了個阻止的手勢。「你最近也很累，車禍後沒有好好休息，公司會給你一個星期額外的休假，到時再決定就好。」

    李旻耀知道，不只公司高層對這件事很有意見，連同事們也對他諸多批評，主要就是他為了沈翎和葉芷珊分手的事，尤其讓女同事們很不諒解，這幾天在公司，已經有很多人都不願跟他交談了。副總要他去深圳，其實是想要保住他在公司的位子，先讓他去避風頭，等事情平息後再回來，他不是不瞭解，只是這一去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面對一個全陌生的環境，又要和沈翎分開，他實在沒有把握自己能做得到。

    聽到電話響，他反射性的摀住耳朵。這幾天已經接到幾乎上百通電話，全是記者打來的，李旻耀很驚訝於媒體的神通廣大，那麼快就查到他的電話，每次接起來，都是要問他和沈翎的事，嚇得他只好掛電話，手機和室內電話都不敢接，到後來就直接關機，後來是沈翎聯絡不到他而擔心，他才只好開機。

    電話一直響，一直響，響到他聽了都快要抓狂，只好接了起來。

    「喂，你好。」

    「是阿耀嗎？」隔了幾秒，才出現一個女聲，問道。

    「我是。」他覺得這聲音有點熟悉，又記不得是誰。

    「我是媽媽！」只說了這四個字，對方就已經泣不成聲。

    李旻耀拿著話筒，有些反應不過來。

    對方的語氣很激動。「我找了你好久，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媽媽』對李旻耀來說，只是個陌生的名詞。

    他對母親沒有印象，只是後來懂事後聽父親說，母親在他三歲那年和別的男人走了，丟下他們父子。之後，他就沒有再見過母親，二十年了，那個他早已遺忘的人，卻在這時出現了。

leungmon 2009-12-13 15:39

第二十五章

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李旻耀躲開圍堵在大樓門口的媒體，偷偷從後門溜出來，和對方約在市區的一家咖啡廳。

    那是一個很年輕，看起來不超過四十歲，打扮時髦的女人，她一見到李旻耀，便帶著滿臉笑容向他招手。

    有些遲疑，但還是走了過去，在對面的位置坐下。

    那女人直盯著他看，眼神充滿了很強烈的愛，像要把他穿透似的，看到他渾身不自在，坐立不安，幾乎想要起身一走了之時，她才收回了視線，但仍是那種讓李旻耀起雞皮疙瘩的看法。

    彭靜雯身把體往前傾，伸出了雙手，像是想要撫摸他的臉，但他立刻往後退，貼住了椅背。

    「你對我很陌生吧？」她尷尬的笑笑，把手放下。「那也很正常，畢竟我們有至少二十年沒見過面了。」

    他只是看著她，一臉戒備。

    「我到美國後也打過電話回去，可是你爸爸不讓我和你說話，過沒幾年，你們就搬了家，也換了電話，我就再也找不到人。」

    「三年前我和現在的丈夫回到臺灣定居，開始打聽你們的下落，才知道你爸爸早就再婚，而你也離開家很多年了。」她的臉上有著淡淡的哀傷。「我十六歲就認識你爸爸，然後懷了你，但那個人在結婚後外遇不斷，甚至公然把外面的女人帶回家，我受不了，和他攤牌，最後他同意離婚，但條件是讓我把你留下。」

    他看著她一面拭著淚，一面說道，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

    「我一直以為他雖然不是個好丈夫，但至少能做個好父親，會好好照顧你，可是沒想到後來會變成那樣，讓你連家都待不下去。」

    「現在找到我了，妳想要怎麼樣？」他冷靜的語氣和她形成強烈的對比。

    「我是在雜誌上看到的，一眼就認出你就是我的兒子。」她說的很急：「沒想到你會和一個男人在一起，我想你大概是從小缺乏家庭溫暖，才會一時被那男人迷惑，如果你缺錢，媽媽現在有能力供你到國外念書，去哪里都好，然後畢業後留在那裏工作，你現在還年輕…」

    「夠了。」他揮揮手，終於有了點不耐煩的表情。

    「媽媽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想彌補這二十多年來，對你的虧欠。」

    他先喝了一口水，才慢慢說道：「我想，沒有那個必要。」

    「你一定是怪我，沒有早點找到你，把你帶離那種父親身邊。」彭靜雯的表情有著明顯的難過。「剛開始，我都不敢讓現在的丈夫知道你的存在，但後來回到臺灣，知道你和那個家斷了聯繫，我只好和他坦白，因為我真的很想你回到我身邊。」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有我自己的生活。」

    「阿耀，再給媽媽一次機會好嗎？」

    冷不防被她抓住右手，又不知道該不該掙脫，場面變得有點僵。

    「妳讓我好好想想。」

    「只要你答應，我立刻帶你回美國，我們可以開始新的生活。」

    手機響起，他借機抽回了手，一看來電顯示，是沈翎。

    「喂。」

    「你怎麼不在家裏？」聽他的語氣，就知道他又擔心過度了。

    「我現在在外面，和…一個人見面。」現在的情形在電話中很難說清楚。

    「和誰？我認識的人嗎？」

    「不，不認識。」連他自己也是現在才知道的人。

    「那要離開了嗎？我現在從公司出發，等會過去接你。」

    「好啊。」李旻耀對他說了咖啡廳的位置。

    彭靜雯一直看著他。說話的神情明顯和剛剛完全不同，那溫柔的語氣，不自覺露出的笑容，絕對是在和戀人對話時才會有的。

    想到雜誌註銷的那些照片，那麼親密的二個男人，她想起來就覺得很可怕，完全無法接受自己的兒子竟然會愛上同性。

    李旻耀掛了電話，又看到她用那種表情看著自己，心裏竟覺得很不舒服。

    如果真的有母子連心，初次見面就能感覺到他們是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可是他對眼前自稱是『媽媽』的女人卻一點感覺都沒有，就像他這五年多來，絲毫不會掛念許久未見的父親一樣。

    「對不起，我該走了。」

    「剛才是那個叫沈翎的男人打來的，對不對？」

    他不喜歡她這種質問的口氣。「這和妳沒關係。」

    「怎麼會沒關係？我是你媽媽啊！」她刻意強調了那二個字。

    李旻耀不想在公共場合和她起爭執，他拿起帳單，起身走到櫃檯付帳後，就走到門口去。

    彭靜雯立刻跟了出去。「不要再和他在一起了，媽媽不同意你們的事。」

    他開始後悔了。面對馬路上人來人往，她那過大的音量引來了路人的側目，早知道就待在裏面，可能還不致於這樣難堪。

    「妳冷靜點，這裏是大馬路。」李旻耀拉著她，低聲說道。

    「跟媽媽回家好嗎？只要你答應，我們馬上就走。」

    那聲『媽』李旻耀實在叫不出口，他現在只想趕快擺脫這個女人。

    「我現在還沒辦法接受，畢竟太過突然，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

    「你先答應我離開那個男人。」對於這件事，她一點都不肯妥協。

    沈翎的公司就在市區，所以離他說的咖啡廳，加上塞車的時間，也不用十分鐘就可以到達，他在附近找了個停車位，正要打電話給李旻耀時，就看見在店門口拉扯的二人。

    「阿耀！」他快步上前，把人拉到自己身旁。

    彭靜雯一看見是他，眼神立刻充滿了敵意。

    「她是誰？」沈翎沒有笨到會認為這個女人是他新的情敵。

    「我是阿耀的媽媽。」

    沈翎轉頭望向李旻耀，卻見他一臉無奈，似是一點都不想承認。

    「她說的是真的？」明顯懷疑的語氣。

    「嗯，她是這麼說的。」

    彭靜雯睜大了眼睛。「原來你不相信我？」

    李旻耀別過了頭。

    「這位女士，不管妳究竟是誰，請不要再騷擾他了。」

    「阿耀，難道你寧願和這個男人在一起，也不願和你的親生母親相認？」

    「妳到底要我怎麼樣？」李旻耀積壓許久的怒火終於爆發。「妳丟下我二十年，現在要回來認我這個兒子，所以我該感激的痛哭流涕嗎？妳只會哭訴妳自己的苦衷，只會要我不能這樣、不能那樣，妳有沒有先關心過我這幾年過的是什麼日子？」

    彭靜雯手撫著額頭，一副快要昏厥的樣子。

    「在我最需要親人的時候，你們拋下我不管，現在我已經習慣沒有父母的生活，不管我和誰在一起，不管我做什麼，那都是我的自由。」

    「阿耀，媽媽只是關心你…」她試著解釋。

    「現在才來關心，不覺得太晚了嗎？」李旻耀卻看都不看她一眼。

    沈翎是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發脾氣，但可以瞭解他心中的感受，所以只是緊緊握著他的手。

    「走吧。」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有人認出了二人，對他們指指點點，竊竊私語著，也有人對因為他們始終緊握著的手而發叫了出聲。

    彭靜雯聽見了路人的對話，她無法容忍自己的兒子被稱為同性戀，突然發狂似的拉著李旻耀不放，硬要把他從沈翎身邊拉開。

    「你不要再纏著我兒子了，一定是你逼他和你在一起的，對不對？」

    她拉扯著沈翎身上昂貴的西裝，推打著沈翎，沈翎只是忍著不還手，但李旻耀卻再也看不下去，這一切簡直像場可笑的鬧劇。

    他推開彭靜雯，拉起沈翎往馬路走去。

    「阿耀！阿耀！」她還在叫著，他卻沒有再回頭。




第二十六章

李旻耀一回家便把自己關在書房，沈翎則是燈也不開，獨自坐在客廳。

    最近真的發生了很多事，感覺全世界都反對他們在一起，不斷出現新的阻礙。

    沈翎其實也很不好過，杜心蘭一天到晚提醒他決定了的婚期，又要擔心沈文浩會不會又在暗地裏做了什麼傷害李旻耀的事，媒體還是對他的感情問題窮追不捨，本來事情就夠多了，現在又突然冒出李旻耀的母親來。

    在咖啡廳弄得很不愉快，結果二人到現在什麼東西都沒吃。

    沈翎到廚房，簡單做了二份義大利面，正要敲書房間，叫李旻耀出來吃的時候，就聽見房裏傳來陣陣咳嗽聲。

    他直接開門進去，見李旻耀又坐在陽臺，旁邊放著他的藥，身上只穿了T恤，連件外套都不加，這個人真的是很不會照顧自己，要是讓他一個人生活，可能活不到現在了吧。

    他整個人縮在牆角，摀著嘴咳個不停，沈翎抓起沙發上的小毯子幫他蓋上。

    「好點了嗎？」沈翎輕拍著他的背。

    李旻耀對他笑笑，點點頭。

    「外面很冷，待在這裏要多穿一點。」

    他還有點喘，說不出話來，只是靠在沈翎身上。

    「覺得很累嗎？」沈翎伸長了腿，讓他坐在自己身上，從後面抱著他。

    「如果可以不必在乎任何人，那該有多好。」

    「後悔了嗎？」半開玩笑的問。

    「後悔啊。」他故意說。「沒想到會這麼倒楣，遇到了一個剋星。」

    「是啊，我是專門來克你的，可惜你已經擺脫不了囉。」沈翎大笑道。

    「說不定到時候想逃的人是你。」

    「不可能，因為我會一輩子纏著你。」沈翎說完，二隻手不安份的往下伸去騷他的癢。

    李旻耀被他鎖在懷中，躲也躲不掉，只能扭動身體，笑個不停，直到又快喘不過氣來，才嚇得沈翎趕緊放手。

    為防止有人再度『偷襲』，李旻耀抓著他的二隻手，放在胸前。

    「你覺得我今天很過份嗎？」他指的是彭靜雯的事。

    「嗯，這種事很難評論，畢竟我不是當事人。」沈翎又想了一下。「那你想要和她相認嗎？」

    「如果我說不想，會很冷血嗎？」他一邊說，還一邊玩他的手。

    「因為她離開了你二十年，沒有感情也是理所當然的，只是，如果她真是你的親生母親，我不希望你恨她。」

    「我也不是恨她，只是覺得面對她，感覺很陌生。」

    沈翎用自己的腳去勾住他的腳。「可能因為我的親生母親已經過逝，所以覺得至少你的母親能夠回來，是件很好的事。」

    「我當了好多年的孤兒了，突然蹦出個媽媽來，也不知道要怎麼和她相處。」

    一陣冷風吹過來，李旻耀更往他的懷裏鑽，還抓著他的手取暖。

    「今天看她說沒幾句就哭的那麼傷心，可是我卻沒什麼感覺，沒有那種重逢的喜悅，也沒有感動。」

    「她一定會再找你的，那你要怎麼辦？」

    「那聲『媽』我現在是怎麼都叫不出口，如果她再見到我能冷靜點，我會願意和她好好談談的。」

    「她今天看到我，就像見到妖魔鬼怪一樣，看來我是不能再出現在她面前了。」

    沈翎回到家才發現，襯衫都被扯破了。

    「她不能接受你的話，那我也不會接受她。」

    「哎呀，我好感動啊。」沈翎說著，還把頭靠在他的肩膀，假裝拭淚。

    李旻耀閉上眼，細細地享受這只屬於二人的幸福，冬夜的風冷冽剌骨，但沈翎的懷抱很溫暖。

    八卦雜誌的話題還沒結束，新一期的內容甚至把李旻耀的背景也巨細靡遺的登了出來，連他那多年不見的父親一家人都上了版面，又訪問了他的同事，還說他為了沈翎，拋棄了已論及婚嫁的女友。

    五年多不見，父親蒼老了許多，但當記者提到離家多年的長子竟是個同性戀時，鏡頭前掩飾不住的怒容，還有那些情緒性的辱駡字眼，讓李旻耀看了心寒。

    依然在休假中的他，幾乎是足不出戶，整天都躲在家裏，卻不敢上網也不敢看電視，深怕又看到什麼他和沈翎的新聞。

    沈翎每天出門前，照例幫他事先準備好午餐，之前為了教他使用微波爐，花了差不多一整天的時間，弄得沈翎差點放棄，寧願每天中午回來再幫他準備，但在他堅持不願再讓沈翎這樣來回奔波，也怕又被記者拍到。

    一早江宇成就打了電話過來，透露了些公司現在的狀況，副總要保他，但有另一派聲音卻傾向要他離開。偏偏媒體依然在炒熱這件事，連帶對公司的影響更甚，若他不接受副總安排到新廠去，可能就只有離職一個選擇了。

    葉芷珊人在深圳支持，新廠剛完工，預計招募的員工多達千人，之後還要負責新人的教育訓練，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這二天才在網路上得知李旻耀和沈翎的事，她很關心，也很擔心，不過不敢直接和李旻耀聯絡，只有透過江宇成，詢問他的近況。

    和江宇成通完電話，他就一直坐在客廳發呆，直到中午也還是沒什麼胃口，桌上的早餐仍未動過。

    彭靜雯在那天之後又打了幾次電話給他，但最近讓他煩心的事已經夠多，不想再多她這一件，乾脆拒接她的來電。

    電鈴響了很久，李旻耀才有反應，從對講機的螢幕，看到是方可青，他深深歎了口氣後，才開了門。

    「好久不見。」她帶著微笑，相當有禮貌。「我可以進去坐嗎？」

    李旻耀示意她坐在客廳，自己則是走到廚房泡了杯茶給她。

    方可青接過杯子，發現不是咖啡而是茶，表情變了變，明顯不是很滿意。

    他倒也不在意，幫自己也倒了一杯，悠閒的坐在沙發上喝了起來。

    方可青看著他的腳，等到他放下杯子，才開口：「你的腳完全好了？」

    「嗯，差不多了。」

    「我今天來的目的，你應該也知道，還是為了沈翎。」她坐直了身體。

    李旻耀看著她，等著繼續說。

    「我希望你能離開沈翎。」

    他只是輕笑，依舊不發一語。

    「沈翎的爺爺在遺囑中清楚寫明瞭，若沈翎不願和我結婚，那一切便將重新回到沈翎父親手中，也就是，直到他滿三十歲那天，如果我們還是無法成功舉行婚禮，他將會失去一切，包括『進業』的總裁位置。」

    說完，滿意的看到他臉上掩藏不住的訝異。

    「沈翎…他知道嗎？」

    「他一直都知道。」方可青點頭。「爺爺當年是在他面前立下遺囑的。」

    李旻耀唰白了一張臉，這個答案太讓他意外。

    「沈翎努力了這麼多年，全是為了『進業』。不願讓父親重新掌權，因為他知道那遲早會毀了爺爺的一生心血，一直以來，工作就是他的全部，撐住這一片天，對他來說不但是爺爺的遺願，也是他最大的目標，可是我沒想到，如今他會願意為了你，而放棄所有的一切。」

    「沈翎對你的愛超乎我的想像，坦白說，我很感動，也很羨幕，因為那是我永遠得不到的，可是現實上，你卻是沈翎的絆腳石。」方可青的話說的很重，卻字字都打進了李旻耀的心裏。「你堅持和沈翎在一起，讓沈翎背叛了整個家族，這樣就等於是斬斷了他的翅膀，讓他再也無法飛翔，以沈翎的能力，那樣實在是太殘忍了。」

    耀眼的陽光照在李旻耀俊美的臉上，像是完美藝術品般精緻的五官，讓方可青一時也看得入神，難怪沈翎會為了他著迷，也只有他能和沈翎匹配，但她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沈翎只能是她的，絕不放手讓給任何人。

    「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如果你對沈翎的愛也同樣深的話，就不要再妨礙他了。」




第二十七章

沈翎下班回到家，就發現屋裏一片黑暗，他走到臥室和書房，都沒有見到李旻耀的身影。

    確定人不在家，手機又是關機狀態，走到廚房，發現他的早餐一口也沒吃，擺在冰箱的午餐更是原封不動。

    沈翎很擔心，不知道在他不在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能在客廳來回跺步著。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後，玄關有了動靜，沈翎幾乎是用沖的到門口。

    李旻耀滿臉疲憊，見到沈翎也沒什麼特別的反應，越過他走到臥室，就著那身厚重的冬衣，直接倒在床上。

    「你到哪里去了？怎麼也不先跟我說一聲？」沈翎跟在他身後，也進了臥室。

    「我去了一趟公司。」他似乎真的很累，說話時眼睛都沒有睜開。

    「不是在休假，怎麼突然去公司？」

    李旻耀突然坐起身。「我過幾天要去深圳。」

    「出差嗎？要去幾天？」

    他很認真的看著沈翎，像是一直猶豫著，最後才終於說出口。

    「不是出差，是調職。」

    沈翎還是聽得不很明白。「意思是，你要過去那裏工作？」

    李旻耀還是很冷靜地。「嗯，去工作，也會住在那裏。」

    「因為雜誌的事，所以他們這樣對你嗎？」沈翎突然從床上跳了起來。

    「我就叫你乾脆辭職不要幹了，你又沒做錯事，為什麼要這麼委屈！」

    「我是自願過去的。」李旻耀側過身，視線轉向窗外。

    沈翎扳過他的肩膀，讓他和自己面對面。「今天發生了什麼事？是又有誰來找你，對你說了什麼話嗎？不然為什麼會做這麼突然的決定？」

    「沒有，一切都是我自己做的決定。」他並不想要提到方可青。「我只是不想放棄那份工作，而且，或許我們暫時分開一段時間，會比較好。」

    「是嗎，你覺得哪里好？」沈翎冷冷看著他，問道。

    「至少我可以光明正大走在路上，不用再被人指指點點，不用擔心被人偷拍，更不會有人跑來罵我只會勾引男人。」把心一橫，乾脆說得狠一點。

    「既然跟我在一起這麼委屈，乾脆就分手好了，何必這說這麼多？」沈翎聽了他這些話，更加氣惱。

    他只是淡淡地道：「如果你這麼想，我也可以接受。」

    「所以你這次又想要逃了嗎？」沈翎猛地把他甩到床上，勃然大怒。「我不是說過，不管什麼事我們都能一起面對的，為什麼你總是選擇逃避？你對我的感情難道就只有這樣嗎？」

    早上方可青離開後，他一個人坐在客廳想了很久。

    他並不想離開沈翎的，不管別人怎麼說、怎麼看，只要二個人能在一起就夠了，可是，即使他口口聲聲說不需要沈翎的保護，但事實上，沈翎一直在為他付出、為他犧牲，他終究是被包覆在沈翎的羽翼之下。

    這是一段一開始就不公平的感情，沈翎為他做的太多太多，而他卻只是任性的、理所當然的享受著這一切。沈翎沒有變過對他的好，他卻總是太過自私，只在乎自己的想法，而忽略了對方，他不想阻礙沈翎的路，他們原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或許放開沈翎的手，他就能繼續在天空翱翔，而他也能回歸到一個普通人的生活。

    「你說的沒錯，我就是這種人，自私、懦弱、遇到事情只想著逃避。」

    他閉上眼睛，屋裏安靜了幾分鐘，傳來了沈翎摔門離去的聲音，之後就是更長的寧靜。

    李旻耀靜靜躺了一會兒，然後才起身，拿出行李箱，把衣物、證件和私人物品放進去，然後關上燈，把鑰匙放在玄關的鞋櫃上，然後關上門。

    沈翎找了間以前常去的酒吧喝酒，幾杯Vodka下肚，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

    他不是來找伴的，只是想喝酒而已。

    從他進門到現在，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不過他知道從和李旻耀的事被媒體披露後，他在大家眼中就成了不折不扣的同性戀，再沒有女人敢接近他，現在會對他有興趣的，大概就只有男人了。

    他搖晃著的杯中的液體，那清冽而純淨的顏色，讓他聯想起李旻耀的眼睛，那是他見過最美的一雙眼，清澈到近乎透明，近距離的和他對望，能清楚的在他眼中看見自己。

    他的酒量算很不錯的了，不像李旻耀幾杯啤酒就會倒地，可是今天卻覺得自己已經差不多要醉了。

    為什麼什麼都能讓他想到李旻耀？！為什麼從第一眼開始，就再也忘不了這個人？從一開始，就是他在後面死命的追著，一步步硬把他拉到自己身邊，所以其實根本就錯了嗎？李旻耀從來沒有說過愛他，只是自己一廂情願，勉強了他，委屈了他…

    李旻耀之於他，就像毒藥一樣，隨著血液流動著，滲入肌膚、骨髓之中，不知不覺已上了癮，必須、也只能依賴著他。

    他趴在吧台，口中不停喃喃自語。

    一隻手溫柔的輕拍他的背，沈翎半睜著眼，抬起頭來。

    眼前溫和的笑臉和李旻耀的臉重迭在一起。

    「阿耀！阿耀！不要離開我…」沈翎伸出了手，上半身整個掛在他身上。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抗拒，只是一直用手拍著他的背。

    沈翎完全把他當成了李旻耀。「我就知道你不會離開我，我就知道…」

    說著說著，就直接吻了上去，他依舊不閃不躲，就任沈翎吻著。

    只是一個很輕的吻，結束後，沈翎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走，一直到一旁的暗巷。

    沈翎猛地把他壓在牆上，和剛才完全不同的激烈的吻著，他也很順從的全然接受，甚至熱烈的響應著。

    一隻手開始解襯衫的扣子，突然被按住，他喘息著：「別、別在這裏。」

    可就是這幾個字，像一盆冷水當頭潑下，沈翎整個人都清醒了，李旻耀的聲音不是這樣的。他的聲音有些低沉，即使是在最激情的時刻，他也只是極力隱忍著，而眼前這個人，他的聲音比李旻耀還要來得清細，還有著他沒有的媚。

    沈翎冷靜下來，看著眼前的男人，可能說他是男孩會更恰當。皮膚很白晰，挑染了五顏六色的長髮，臉上畫著過濃的妝，但依稀還是可看出那應該是張很清秀且年輕的臉。

    他後退幾步，貼著牆，然後慢慢往下滑，坐倒在地上。

    「你還好嗎？」

    「對不起、對不起…」沈翎竟像個孩子般哭了起來。

    男孩正想過去拉他，他就已經先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然後拿出皮夾，抽出一迭鈔票遞給他。

    「不用給我錢，而且、太多了。」他很緊張的搖著手。

    沈翎抓過他的手，把鈔票放在他手中。

    男孩看著手中的鈔票，再看看他，一臉的感激。

    「以後別再做這種事了。」

    沈翎踩著不穩的腳步，出了巷子，走到了大馬路上。

    李旻耀躲到了齊昕的家裏。

    他知道沈翎發現他不在，第一個會找的就是江宇成，為了不想再給好友添麻煩，只好硬著頭皮打了電話給齊昕，沒想到齊昕當下就爽快答應了。

    隔天一早，他便回到怡新去辦理交接，已經有一周沒去公司的他，見到了很久不見的同事們，但因為和沈翎的事，許多人看他的眼光都和之前不同，已不再像從前那樣熱絡。

    他主動提前了班機的日期，距離沈翎的婚禮還有一個星期，越早離開，沈翎應該也越有可能改變心意吧。

    回到辦公室收拾物品，小助理艾瑩一見到他，立刻紅了眼眶。

    李旻耀知道她一直喜歡自己，可惜即使和葉芷珊分開了，也無法和她在一起，不過她倒是很大方，握住他的手，那一聲加油，讓他有些鼻酸。

    齊昕白天在公司看到的是失魂落魄的沈翎，晚上回家看到的是黯然神傷的李旻耀，夾在這二人中間，他已經快要分不清誰是誰了。

    李旻耀明天就要搭機飛往深圳，卻是怎麼都不肯再見沈翎一面。

    「阿耀，陪我喝杯酒吧。」

    齊昕是真的把他當成弟弟看待，想和他好好談談。

    不好意思推拒，接過了他手中的啤酒。

    「小齊哥，我酒量不太好。」

    看到桌上擺了二打啤酒，喝完這些，他大概可以直接送急診了。

    「又沒要你一個人全喝光。」齊昕笑笑。「陪我聊聊天而已，不然我都一個人喝酒，很悶的。」

    「你不想結婚嗎？」

    「也不是想不想或要不要的問題，只是還沒遇到適合的人吧。」

    「小齊哥條件那麼好，肯定不缺女友的。」

    齊昕看了他一眼，幸好他沒以為自己也和沈翎一樣男女通吃。

    「反正不急啊，我又不是小翎…」發現提到不該提的人，趕忙住嘴。

    「是啊，他就要結婚了。」他的語氣出乎預料的平靜。

    「你們不是為了這個吵嗎？」齊昕很意外。

    李旻耀聳聳肩。「我早就知道了，何必為了這種事吵架。」

    「那你們…」

    他仰頭灌了好幾口酒。「我會離開，只是不想妨礙他。」

    「什麼意思？」這讓齊昕更摸不著頭緒了。

    李旻耀似乎有些醉意了，齊昕成功的灌了他不少酒。

    「若他不和方可青結婚，就會失去繼承權，『進業』將回到他父親手中，到時沈翎就什麼都沒有了。」

    「若他不再是『進業』總裁了，你還會和他在一起嗎？」

    「我一開始就不知道他是誰，現在又怎麼會在乎這個？」

    眼前的世界開始天旋地轉了起來。

    手中的罐子才放下，齊昕立刻又開了罐新的遞給他。

    「只是、只是她說、她說我是他的、呵呵呵、她說我是他的絆腳石，說我會害他一無所有。」

    「是誰說的？」他？她？

    李旻耀也不理會他，逕自繼續說著：「我也是個男人，卻一直都靠他在保護，我不過是個累贅，只會拖累他而已…可是、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而已…她說羡慕我，因為沈翎愛我，可是我才羡慕她，至少，她可以光明正大和他結婚，二個男人，什麼都不是、都不是…」

    齊昕搖搖頭。

    李旻耀的酒量還真是奇差無比，幸好酒品還不錯，喝醉了不會大吵大鬧，而是倒頭就睡。

leungmon 2009-12-13 15:39

第二十八章

早上醒來到現在，還有些宿醉，等候的時間，他在機場內的餐廳簡單吃了點東西，安撫一下空虛到難過的胃。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他走出餐廳，在大廳四處走走看看。

    「李旻耀！」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不遠處響起。

    他遲疑了一下才回頭，果然看到沈翎。

    「你真的打算就這樣不告而別嗎？」

    才不到二天的時間不見，他看起來憔悴許多，頭髮有些淩亂，襯衫扣子都沒扣好，一點都不像平時意氣風發的沈翎。

    李旻耀只是看著他，拿著機票和護照的手越握越緊。

    「我告訴你，就算今天你離開了，我也不會和方可青結婚。」

    沈翎惡狠狠地瞪著他：「而且，不管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你以為這樣就能逃得了嗎？」

    二人的距離大約三公尺，沈翎的音量不小，路過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許多人好奇的停下腳步，漸漸地，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你這笨蛋，人家講二句話你就退縮，老是這樣，讓我在後面追的好辛苦。我說過再也不會放手的，不是嗎？」

    「我…」他終於開口，但只說了一個字，就卡在了喉嚨，什麼話都出不來了。

    「沒有了『進業』，我沈翎照樣能過得很好，這個沉重的包袱我背負了二十多年，從來沒有為自己活過，直到遇見你。」

    李旻耀緊咬著下唇，靜靜地聽著他的一字一句，臉色越來越蒼白。

    「不要走好不好，為什麼你到現在還不懂？」沈翎突然跪了下來。「李旻耀，我愛你！」

    他一步一步走向沈翎，此刻眼中只有那個人，也只能有那個人。

    來到沈翎面前，一樣跪在地上，和他面對面，雙手環住了他的肩。

    在他耳邊歎了口氣後，輕聲說道：「我真是完全敗給你了。」

    為什麼要遇上他，為什麼要愛上他，為什麼讓自己陷入這樣無法自拔的境界？

    他從未愛過，所以一旦愛了，可以不顧一切，直到燃盡全部的生命，既然這樣，本就一無所有的他，又有什麼理由遲疑？

    沈翎拉下他的手，當著眾人的面，直接就吻了上去，而李旻耀也難得主動的熱情響應著。

    這個畫面震撼了所有人，周圍吸氣聲此起彼落，連原本在等候採訪藝人的媒體見狀，都立刻轉移目標，圍著拍攝這難得一見的奇景。

    一個火熱的吻終於結束，所有人都看的目不轉睛。

    二人維持著交握的手站起來，這才發現被包圍在人群之中。

    一名女記者才回過神，沖上前去要訪問他們。

    「沈先生，你們有沒有什麼話要對鏡頭說？」

    沈翎的表情看起來很鎮定，他只是舉起了二人緊握的手。

    「該說的，剛才都說完了。」他對著鏡頭微笑著說道。

    李旻耀則維持一貫的沉默，沒想到會被拍到那樣的畫面，尷尬的連看都不敢看其他人一眼。

    二人向外走去，原本圍著的人群自動讓開了一條路。

    「啊，飛機跑了。」李旻耀看著天空，表情有些複雜。

    「哦，那要不要坐下一班呢？」沈翎故意問。

    「好啊，不過記得要二個座位。」

    一夜的激情纏綿，李旻耀最後幾乎是快要用爬的到浴室了。

    霧氣籠罩整個空間，整個人泡在熱中之中，感覺舒服極了。

    沈翎半睡半醒的，發現身旁的位置是空的，坐起身四處找尋李旻耀的身影，發現他竟在浴缸中睡著了，趕緊把人從水裏撈了出來。

    李旻耀被他抱到床上，任他幫自己擦幹身體，才醒了過來。

    「浴缸比床還舒服嗎？」

    果然，要是讓他一個人生活，肯定活不了多久。

    聞言，他傻笑了起來。「很舒服啊，好溫暖。」

    「水都冷了，還說溫暖，你到底有沒有知覺啊？」真是敗給他了。

    他鑽到被窩裏，剛才沈翎已經暖過被了，嗯，果然比睡浴缸舒服多了。

    二人肩並肩的躺在大床上，眼睛直視著天花板。

    「我失業了呢。」

    「放心，我會養你。」

    「可是，你很快也會失業了吧？」

    「也是。」停頓了一下。「沒關係，就算去酒店上班，我也會養你。」

    「你去酒店上班？」假笑了二聲。「那把年紀了，有人會用你嗎？還不如我去好了。」

    「嗯。」拖了長長的尾音，表示贊同。「那就你養我好了。」

    「本來想說找個有錢人，可以過好日子的，可惜…唉……」

    「沒辦法，你比我年輕嘛。」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

    「放心吧，我會幫你煮飯洗衣打掃家裏，做個賢內助的。」

    「看來我討了個好老婆呢。」

    「是啊，是啊，別人還沒這麼好運哦。」

    李旻耀笑著，伸了個懶腰，右手順勢摟住了沈翎的脖子，上半身和他緊緊貼著。

    「明天我們記得都不要開機。」

    「怎麼了？」

    「今天在機場的事一見報，你媽和我媽肯定又要打電話來罵人了。」

    「女人真是可怕的動物。」

    「所以啊，我當初阻止你結婚，全是為了你好。」

    「那可真要好好感謝你了。」

    沈翎抱著他，二人就維持著這樣的姿勢，沉沉睡去。




第二十九章

沈文浩坐在客廳，鐵青著一張臉，而沈翎則坐在離他最遠的位置，好整以暇的一會看報紙，一會逗弄著杜心蘭所飼養的馬爾濟斯。

    早就知道沈文浩絕不會輕易放過他，果然杜心蘭一早就打了電話來，要他中午一定得回家一趟。

    看他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的態度，沈文浩終於忍無可忍。

    他大手一拍桌子，吼道：「叫你回來是要你解釋清楚，不是讓你來玩的。」

    「要我解釋什麼？」他故意裝傻。

    「你到底還要丟我的臉到什麼程度？」他把報紙摔到沈翎身上。

    「難道記者有提到你？」沈翎絲毫不在意的態度。「放心吧，認識你的人肯定不會多過我，而且我一點都不記得自己有做過什麼丟臉的事。」

    「你在外面和男人亂搞也就算了，還非得弄到眾所周知嗎？」

    沈翎冷哼了一聲。「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在外面亂搞，你有比我好到哪里去？」

    「你…」沈文浩指著他，氣到臉色漲紅，青筋暴露。

    「明知自己有心臟病，還是收斂點吧。」

    「你非娶可青不可，聽到了沒？」

    「辦不到。」沈翎收起了笑臉。「我愛的是李旻耀，我愛他，你聽得夠清楚了嗎？」

    杜心蘭和沈綺在廚房裏忙著準備午餐，父子二人在客廳的對話，她們聽得一清二楚。

    她端著菜到餐廳，臉色沒有比沈文浩好看到哪里去。

    「小翎，不要再賭氣了，玩也玩夠了吧。­」

    母子倆自從上次在餐廳有些不愉快後，也一陣子沒有見面了。

    沈翎站了起來。「為什麼我說的話你們都聽不懂？」

    「你把事情弄得那麼大，我們要怎麼和方家交待？」她指的是被媒體報導的事。

    「我不需要和他們解釋什麼，根本沒有婚約也沒有婚禮。」

    「難道你真的為了那個男人，什麼都可以放棄嗎？」

    「當初有人問過我要不要繼承『進業』嗎？我一直都為了沈家而活，根本沒有給我一個選擇的機會，就連婚姻都幫我決定好了，這一切有什麼是我的？我是個活生生的人，我有感覺，有喜怒哀樂，為什麼你們不能給我一點決定自己人生的權利，我只是愛上一個男人，就那麼罪大惡極嗎？」

    他一口氣說了一大串，連沈綺都聽得目瞪口呆。

    「我真的受不了你們看我的眼神，你們不是我的家人嗎？為什麼從來不曾我想過，哪怕只有一點點也好。」

    杜心蘭聽著他的話，想起了上次自己一時衝動而失言時，他那受傷的眼神。

    沈翎一直是自信、驕傲的。他有著顯赫的家世，優秀的頭腦，傑出的學歷，以及近乎完美的外貌，表面上他擁有了令人稱羨的一切，可是他卻比任何人都寂寞。

    生母的早逝，從小與父親的隔閡，繁重的工作壓力，讓他不得不逼自己變得成熟，必須比任何人都要堅強。可是遇上李旻耀後，在那一張張照片中，她看到了恣意大笑的沈翎，看到了像孩子般撒嬌的沈翎，很多是連她都有些陌生的表情，脫去了沉重的負擔後和冷漠的面具，那才是真正的沈翎。

    世俗的眼光依舊無法接受同性之間的戀情，但愛都愛了，要把一對真心相愛的戀人硬生生拆開，是何等殘忍的事？

    她一直以為是為了孩子好而做的事，卻讓孩子們陷入痛苦的掙扎。沈翎不在乎外界的眼光，只想得到家人的認同和支持，可是她卻傷害了他們，這樣下去，只會把沈翎越推越遠，讓他永遠離開這個家。

    「可以吃飯了！」沈綺端出最後一道菜，想緩和一下緊繃的氣氛。

    「是啊，先來吃飯吧。」杜心蘭也趕忙說道。

    只有沈文浩和沈翎依舊維持著劍拔弩張的對峙。

    「我先走了，你們慢用吧。」沈翎實在受不了，轉身就走。

    回到家裏，發現一屋子的漆黑，叫了幾聲也沒有人回應。

    他走到客廳才發現，電視還開著，但影片已播放結束，桌上擺了一堆零食的包裝，李旻耀則縮在沙發上熟睡著。

    這男人實在是很自暴自棄。知道他失去了工作，心裏其實很難過，可是又絕口不提，沈翎想幫他安排工作，他也不願接受，總是一個人待在家裏，只是偶爾戴起口罩，到路口去租DVD，然後順便買零食，電腦也不開，成天都在看恐怖片。

    沈翎把電視關了，幫他蓋好毯子，到廚房去準備晚餐。

    李旻耀是被一陣陣香味所包圍下醒來，那是食物的香氣，他知道是沈翎回來了。

    男人脫去了西裝，穿著圍裙，在廚房裏忙著。

    熟練的刀法，俐落的動作，他清楚地掌握自己的一切好惡，而且很用心的研究了氣喘病患不宜吃的食物，還要兼具營養的均衡，他的能力不只展現在商場上，也充份發揮在廚房中，完全就是位專業的『煮夫』。

    李旻耀喜歡他穿西裝，很襯他的氣質。沈翎的外表給人感覺很沉穩，孩子氣和愛耍賴的那一面，只會在他一個人面前顯露，他不知道自己有哪里讓沈翎著迷至此，但卻很清楚沈翎的魅力。

    沈翎正好轉身要去拿東西，就看見李旻耀不知何時悄悄坐在客廳和餐廳交接處的椅子上，手托著下巴，注視著自己。

    「才剛睡醒，快去加件外套。」沈翎總是很緊張他的身體。

    「你這樣子，完全是個嘮叨的大叔。」他那身煮夫的打扮，命令起人來一點威嚴都沒有。

    「真感謝你沒說我是大嬸。」他看看自己身上那粉紅色小碎花的圍裙。

    他原本是極少下廚的，因為工作繁忙，待在公寓的時間少之又少，後來為了李旻耀才開夥，有次回家時，順手就把杜心蘭放在廚房的圍裙給帶出來了。

    「你再這樣下去，過二年可能就真的會成了大嬸啦。」李旻耀倒是覺得那條圍裙很適合他。

    「那也是你造成的啊。」沈翎搖頭，把自己放在一旁的外套幫他披上。

    「你一定會是個好爸爸。」他點頭稱讚道。

    沈翎聳聳肩，笑道：「或許吧，如果你生的出孩子的話。」

    「我？」李旻耀指著自己。「指望我的話，你不如做夢看看吧。」

    「好了，準備開飯了。」沈翎乾笑了二聲，說道。

    李旻耀歡呼一聲，從椅子上跳起來，迅速地拿了二副碗筷。

    沈翎突然問道：「我們離開這裏好嗎？」

    「怎麼了？」知道他今天回家，肯定是又鬧得不愉快了。

    「沒什麼，哪次回家沒跟老頭吵架，才是有問題。」沈翎神色一黯。

    「那你怎麼會突然這麼問？」

    「只是想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怎麼樣？」

    對上他一臉的企盼，李旻耀咬著筷子，認真的想像了起來。

    「出國也好，或是到鄉下去，買塊地，蓋間平房，種菜、養雞，這樣的生活似乎很不錯。」

    「你願意？」聽他這麼說，眼睛都亮了起來。

    「只要和你在一起，到哪里去都一樣啊。」把他的右手拉過來，貼在自己的胸前。「我發過誓了，無論如何，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這次說到做到嗎？」李旻耀在他眼中，都快成了放羊的孩子了。

    堅定的點點頭。「當然，沒有人能分開我們了。」

    從遇到這個男人開始，他就註定逃不了，也不想再逃了。

    沈翎聽著他的誓言，用手感覺著他的溫度，他的心跳，口中重複了一遍又一遍。

    是的，再沒有人能分開我們，直到生命的終點…




第三十章

李旻耀走進一家外觀看起來還不錯的咖啡館，他雖然不喝咖啡，不過現在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坐一會。

    店裏沒什麼客人，服務生都是年紀很輕的女孩，穿著制服和相似的髮型，讓他覺得每個人都長得一樣。店員看到他，立刻交頭接耳起來，還不斷笑著，這讓他有些不自在，加快腳步，挑了個角落靠窗的位置坐。

    他點了杯熱紅茶，把頭轉向窗外，不想理會想和他聊天的服務生們。

    天氣寒冷，再加上非假日的時段，路上顯得冷冷清清。

    他很久沒在這時候一個人出門了，以往這時間都在忙碌的工作著，從來都沒有這樣悠閒的喝杯茶。

    今天瞞著沈翎去面試，原本是滿懷著希望，沒想到卻是白費一場。

    「李先生，您的學經歷都相當優秀，也十分符合我們的需求，只是…」

    面試的主管突然止住了口，面露難色。

    「我們公司並不會干涉員工的性向或私人感情，但最近的事件吵得沸沸揚揚，我們也要顧及到其他多數員工的感受。」

    「我想，在貴公司看到我的履歷表的那一刻，應該就知道我是誰了吧？」李旻耀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既然介意，為何又和我約了面談，那不過是浪費彼此的時間罷了。」

    「和您有約的是我們的總經理，不過他因為會議還未結束，暫時走不開，才由我先代為面談。」對方急急地解釋著：「我原本是不知情的，也是今天…」

    不等他把話說完，李旻耀倏地站了起來。

    「我想我們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今天真是謝謝您了。」

    話一說完，便頭也不回的往外走。

    他此刻有種被侮辱的感覺，每個人都以異樣眼光看待他，彷佛他是怪物一樣。就因為他愛男人，所以沒有人願意和他在同一個空間工作嗎？愛滋都不會這樣傳染了，何況是同性戀？這些人竟然無知到這樣令人發笑的地步，可惜他現在一點也笑不出來。

    「阿耀！」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轉頭一看，是彭靜雯。

    「我們能坐下嗎？」雖然是詢問的語氣，但沒等他回答，就已經迅速的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了。

    她的身旁還跟了一個長相清秀的年輕男孩，打扮入時，一頭染成紅棕色的長髮，又是耳環又是鼻環的，身上戴了一大串首飾，一動作就叮叮噹當的響。

    彭靜雯發現他的視線停留在男孩身上，有點不好意思的介紹道。

    「這是我的小兒子。」然後又拉拉男孩的手。「顯昭，快叫哥哥啊。」

    因為快要過年了，她正好有空，就帶著放寒假的小兒子到附近的百貨公司採購，想說順便到這裏來吃個飯再回去，沒想到這麼巧，會遇到李旻耀。

    「他才不是我哥哥。」叫顯昭的男孩滿臉不屑的撇撇嘴。

    「我說過了我是孤兒，哪來的兄弟？」李旻耀淡淡的說。

    這句話讓彭靜雯變了臉色，她轉而遷怒小兒子。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沒禮貌，叫你叫人，還敢頂嘴？」

    「我說錯了什麼？！」男孩大聲反駁道：「我才不承認這個不男不女的同性戀是我哥哥。」

    李旻耀聞言，不怒反笑。「小朋友，要說誰難以辨識性別，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是你而不是我哦。」

    「你…」男孩白晰的臉龐，因為憤怒而漲紅。

    「好了，好了。」彭靜雯趕緊安慰小兒子。「你別跟個小孩子計較。」

    李旻耀不語，端起杯子來喝了口茶。

    天氣很冷，熱茶在室溫下很快就涼了，喝起來有淡淡的澀味，充滿了整個口腔。

    「你有考慮過那件事嗎？」

    李旻耀對她投以疑惑的眼神，他根本忘了是什麼事了。

    「就是媽媽安排你去國外念書的事啊。」

    「我記得我已經很清楚的拒絕過了。」

    「你就真的離不開那個男人嗎？」

    「那是我的事，我用不著向妳報告吧。」

    「你怎麼能這麼跟媽媽說話！」剛才還不承認和他是兄弟的男孩，突然出聲指責。

    「那是『你媽媽』，不是『我媽媽』。」李旻耀看也不看他一眼。

    「阿耀，再和他在一起，你會毀了自己的前途的。」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有什麼後果，我一個人承擔。」

    「媽，妳別再說了，我可不想認這種哥哥。」男孩拉著母親。「他們的事都被記者報出來了，我怕被同學知道那人是我哥，很丟臉的。」

    「丟臉？你有什麼資格這麼對我說話？你們以為自己是我的誰？」李旻耀突然暴躁起來，對著他吼道：「我愛和沈翎在一起幹你們何事？我為什麼要忍受這些，隨便一個人都能到我面前來批評我！」

    男孩畢竟還年輕，給他這麼一吼，立刻嚇得噤聲。

    「我也不願意丟下你一個人的，我知道自己沒有盡到母親的責任，這麼多年來一直都很內疚，好不容易找到你了，想讓你過好一點的日子。」她試著動之以情。

    「我的日子一直過得很好，不勞您費心。」

    「你為了那個男人，女朋友沒了，連工作都丟了，這樣叫好？」

    「如果妳願意承認我們，我或許還願意叫妳一聲媽。」

    李旻耀覺得自己剛才太失態了，努力緩了緩情緒。

    「妳只是站在妳的立場，一昧的反對，卻不願聽我想說什麼，這其中發生了很多事，是妳所不瞭解的。如果妳也覺得丟臉，以後即使在路上遇到，大可裝成陌生人，我不會介意的。」

    「我怎麼會那麼想呢？你是我的親生兒子啊。」

    李旻耀又望向窗外，眼神變得飄忽。

    「很小的時候，每次看到父親一家人幸福的圍著有說有笑的，而自己卻怎麼也融入不了那個畫面時，我就會想到妳，然後躲起來偷偷的哭。如果媽媽在的話，我就不會是個多餘的、被討厭的小孩，生日時會為我準備一個大蛋糕，受傷時會心疼的安慰我，每天幫我準備便當，牽著我的手上下課，我可以大聲的告訴同學，那是我的媽媽，我和大家都一樣，不是個被母親拋棄的小孩。」

    對面的母子二人安靜了下來，聽著他說著自己的故事。

    「弟弟出生後，爸爸的眼中只有他們母子，再也看不到我，阿姨老是說討厭看到我，恨不得我消失在那個家。和弟弟吵架，她永遠只處罰我一個人，給我我吃的，永遠是冷掉的剩菜，衣服都是親戚不要的，破了又補，直到再也穿不下，而弟弟卻總是有新衣可穿。我想了幾千幾萬遍還是不明白，到底做錯什麼，讓媽媽不要我了？等到長大了點後，我就再也不去想媽媽了，因為我知道，爸爸也好，媽媽也好，他們都不要我了。」

    「上了高中後，我開始在晚上出去打工，反正沒有人在乎我什麼時候回家。畢業典禮前一天晚上，我偷偷把行李藏到同學家，等拿到畢業證書，就坐車北上，帶著三年來打工存的一點錢，租了間很小的套房，翻著報紙找了一份技術員的工作，開始了一個人的生活，那時，我還沒滿十八歲。」

    「過年過節，同事和室友都回家去了，只剩下我一個人，每次自願加班的都是我，被問到為什麼不回家，時間一久也懶得解釋，就直接說我是孤兒，哪有家可回。下了班已經是晚上，走在冷清的街道上，看到家家戶戶都是燈火通明，傳出來陣陣的笑聲和飯菜的香味，可是我只能回到一個人的房間，燒了開水泡面吃。」

    「為了要升工程師，我比別人花更多的時間在工作上，為了彌補學歷的不足，我白天工作，晚上看書，考上了夜校，拚了四年拿到大學文憑，我已經沒有家，不想再被人看不起，所以不管什麼工作都願意去做。」

    「我交過女朋友，也有過結婚的念頭，可是卻因為害怕而退縮，我不願我的孩子有天也會變得和我一樣。直到遇見沈翎，我沒想過會喜歡一個男人，掙扎過也逃避過，可是他真的對我很好，那是從來沒有過的，被捧在手心裏疼愛的感覺。生病時無微不至的照顧，不管工作再忙，他都不會忘了打通電話關心我，盡可能每天準時回家準備晚餐，雖然我從來沒說，可是他都知道我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為了我和家人鬧翻，卻從沒在我面前抱怨過一句，跟他在一起的感覺很安心、很幸福，我很慶倖能遇到他，是同性戀又怎麼樣？」

    李旻耀的語氣很平靜，彷佛只是在敍述一個故事，可是彭靜雯卻聽得相當激動。

    她有一個疼她的丈夫，一雙可愛的兒女，曾經的痛苦早已不復記憶，可是，在她享受著幸福的家庭溫暖時，李旻耀在這二十年來，都是孤單一個人生活，被欺侮、被排擠，一個十多歲的少年離鄉背井，到外地辛苦半工半讀，靠著自己的力量走到今天，她這個沒有盡到責任的母親，又有什麼資格干涉他的感情生活？

    「我們只是很單純的相愛，並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只要沈翎不放棄，我就絕對不會和他分開。」

    李旻耀突然想到什麼，拿出手機要看時間，才發現已經因為電池沒電而自動關機，他擔心沈翎聯絡不到他又會著急，出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也該要回家了。

    他起身，拿起帳單，對男孩說道：「你有父母陪在身邊，呵護著你長大，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要好好珍惜。」

    男孩只是看著他。對這個『哥哥』還是感到陌生，但現在似乎並沒有那麼反感了。

    他又轉向彭靜雯。「以後可能沒什麼機會再見了，希望妳能過得幸福。」

    她很想上前去擁抱兒子，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好像以後真的再也見不到面了。

leungmon 2009-12-13 15:39

第三十一章

沈翎簡直快瘋了！

    為什麼李旻耀又失蹤了？這一次事前完全沒有任何徵兆，對他會去哪里，根本就摸不著頭緒。

    沈翎在公司打電話給他，手機關機，家裏電話無人接聽，他就覺得很不對勁。提早離開公司跑回家，他果然不在家。一直等到十點多，還是不見蹤影，沈翎急瘋了，能問的人都問過了，卻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上一次是躲到齊昕家裏，所以這次第一個就又想到他，可憐的齊昕接到電話時，還是一頭霧水，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只能爬出溫暖的被窩，在深夜趕到沈翎家裏。

    「你到底把他藏到哪里去了？」沈翎的怒吼幾乎要把玻璃給震碎。

    「你冷靜點啦。」齊昕一臉委屈的躲在角落。「我已經說了真的不是我啊。」

    「那為什麼他會不見？」

    「我怎麼知道啊！」他覺得自己真的是太無辜了。「他上次在我家住，我不是也有通知你嗎？要不是我告訴你方可青找過他的事，還提供了班機日期和時間，你能成功堵到人嗎？」

    沈翎這才冷靜了下來。他的話似乎有些道理，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比親兄弟還好，不管什麼事，齊昕都會站在他這邊，是值得信任的人。

    「你們昨天吵架了嗎？」

    他馬上搖頭。「我們之間好得很，沒什麼好吵的。」

    「那…會不會又在哪里喝醉了？」

    沈翎想想，以他的酒量，這倒也不無可能。

    「說不定被人給拐回家了。」齊昕這時還不忘加油添醋。

    「不對，不可能，阿耀不會無緣無故跑到外面喝酒的，他答應過我了。」

    「前女友呢？有沒有可能舊情複燃…」

    此話一出，立刻被打斷。「我查過了，葉芷珊現在人還在深圳。」

    沈翎煩躁的抓了抓頭髮，齊昕的猜測讓他的思緒越來越亂。

    「小翎！」齊昕像是想到了什麼，大聲叫道。

    沈翎抬頭看他。

    齊昕看著牆上的鐘：「今天是一月二十八日，再過半小時就是二十九日了。」

    「那又如何？」沈翎莫名其妙地。

    「你的婚禮，訂在三十日。」

    齊昕的話，讓沈翎心中驀然一緊，難道是…

    「很有可能，是你父親。」

    沈翎從沙發上跳起，抓起電話就打，齊昕根本來不及阻止。

    電話響不到一聲，就立刻被接起。

    「你把人帶到哪去了？」沈翎劈頭就問。

    電話另一端傳來沈文浩的笑聲。「動作真快哪。」

    「快回答我！」他大吼道，一點都不像是對自己父親說話的態度。

    沈文浩依然是從容不迫的。「想見他的話，記得出席你的婚禮。」

    這句話的文法怪異的讓沈翎想笑，父親竟然會用這種方式，來『提醒』兒子出席他自己的婚禮。

    「你就只會用這種手段嗎？」

    「我會用什麼樣的手段，你應該比誰都要清楚，當然，你可以不理會，只是要記得，那小子的下場如何，可是掌握在你手裏。」

    「事情根本和他無關，你為什麼總是要扯到他身上？」他知道沈文浩是真的會做出讓他後悔的事來。

    「總之，記得你該做的事。」沈文浩不想再從兒子口中聽到那人的事。

    「你只剩下一天時間可以好好考慮，看是要選擇可貴的自由，還是那個你口口聲聲說愛著的男人。」

    「喂！喂！喂！」沈翎握著話筒，聽到的只剩下嘟嘟聲。

    沈翎穿著一身純白的西裝，襯出他的英挺不凡及修長的身材，一走進來，就吸引了觀禮眾人的視線。

    他一步步緩慢走著，視線捕捉到了在人群中的李旻耀，四目相交，即使站定位後，仍然沒有移開。

    他看起來沒事，真是太好了！

    李旻耀被安排坐在第一排，他穿著黑色西裝，看得出來被刻意打扮過，卻掩飾不了臉上的憔悴，不過在看到沈翎時，他優美的唇勾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讓沈翎貪婪的想多看幾眼。

    這時燈光暗了下來，方可青的父親牽著女兒沿著紅毯往前走，現場響起熱烈的掌聲。方可青穿著名家精心設計的婚紗，展露出完美的身材曲線，白紗覆蓋下的，是精心雕飾的美麗臉龐，她低垂著眼，由父親帶領著，紅毯的另一端，就是她期盼已久的幸福。

    沈翎根本無心欣賞聚集眾人焦點的新娘，他早就期待這一刻，沒等他們走到面前，他把握機會，向右跨了一大步，抓起李旻耀的手就往外沖。

    方可青的肩膀被猛力撞了一下，昏暗的燈光下看不出是誰，她大叫了一聲，轉身一看，一眼就認出了沈翎的背影，讓她愣在當場。

    那個即將要成為她的丈夫的男人，竟然從他們的婚禮中逃走，手裏還牽著另一個男人，二人十指緊扣的畫面，深深印在她的心裏。那個她愛了十多年的男人，竟然選擇這樣的方式來證明對那個男人的愛，而不在乎帶給她的是永難抹滅的屈辱和傷痛。

    工作人員趕緊開了燈，大家才發現原本站在臺上的新郎早已失去蹤影。

    沈文浩發現李旻耀也不在了，氣急敗壞的吩咐手下追出去，所有人慌成一團。

    李旻耀根本還沒反應過來，任由沈翎拉著他的手不停的跑，穿過飯店大廳，到了大馬路上。

    「小翎！」一輛車正好停在他們面前，齊昕下車向他們招手。

    沈翎把李旻耀推到車裏，自己坐到了駕駛坐。

    連招呼都來不及打，就看到齊昕迅速鑽進另一輛車中。

    沈翎一手控制方向盤，另一手松了松讓他快要窒息的領帶。

    「這是怎麼回事？」李旻耀終於忍不住問。

    「逃婚啊。」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

    「你確定你逃得掉？」他看著後方三、四台緊追不捨的車子。

    「難道你要我回去完成婚禮？」

    「……」這的確讓他很難回答。

    「那我們現在要去哪里？」

    「我有個朋友在山上有棟別墅，我們可以暫時在那裏待一陣子。」看來他都事先計畫好了。

    「抓緊囉。」他不斷加速，左閃右躲，極力想要甩掉追兵。

    「慢點，慢點。」在這樣崎嶇不平的山路瘋狂飆車實在太危險。

    「翎，小心！」

    路上來往的車子不多，所以沈翎一直觀察著後方的車子，沒有太去注意其他地方，當李旻耀看到一輛大卡車突然從對向車道沖出時，他大叫了起來，但沈翎已經來不及閃躲。

    卡車司機因為長時間駕駛，忍不住打了個瞌睡，根本沒有發現闖了大禍。

    事情發生的很突然，前後不過幾秒鐘的時間，龐大的車體直接撞上了他們渺小的可憐的轎車，猛烈的直接衝擊讓沈翎陷入昏迷，坐在副駕駛座的李旻耀也受了傷，但仍然清醒著。

    他試著去操控方向盤，但無能為力，車子已完全失控，直直向著山崖往下沖去。

    這個狀況下，他們誰都很難逃得了，但如果至少有一個人能倖存，至少結局不會太難過。

    李旻耀用最後的力氣把沈翎拉到懷裏，用自己的身體護著他。

    鮮血模糊了他的視線，意識也漸漸遠離，他只是憑著本能死命的抱住沈翎。

    「你要好好活下去，因為，我愛你。」




第三十二章

沈翎在一陣藥水味中醒來，發現自己被一片白色所包圍。

    他嘗試起身，頭部的傷口卻讓他嚴重暈眩。

    「哥，你醒了。」耳邊傳來的是沈綺的聲音。

    沈翎重新張開眼睛，對上的是沈綺放大的臉。

    「我…發生什麼事了嗎？」

    沈綺臉上欣喜的笑容突然消失。「你出車禍，昏迷了好幾天，不記得了嗎？」

    「什麼？」他現在只覺得很難受，聽不太清楚沈綺的話。

    「沒什麼。」她搖頭道：「你休息一下，我去請醫生來。」

    「小綺！」走到門邊時，他突然叫住她。

    「嗯？」

    「阿耀呢？他應該是跟我在一起的吧？」

    「他…他…」努力想著怎麼回答。「喔，他也受傷了，在另外一間病房。」

    「那我去看看他。」一聽到他也受傷了，沈翎立刻撐起身體要起來。

    「哥，你先不要亂動，等醫生檢查過再說。」沈綺很緊張的壓住他。

    「可是我…」他很擔心李旻耀。

    「你躺好，我一會就回來。」沈綺根本不讓他說完。

    沈翎又聽話的躺回床上，因為傷口疼痛讓他昏昏沉沉地又睡了過去。

    你要好好活下去，因為，我愛你…

    那是誰在說話？誰在說「我愛你」？是在對他說的嗎？

    他想仔細地傾聽，那個聲音好熟悉，好像是在他耳邊說的，卻又感覺很遙遠。

    那個人在哪里，為什麼他什麼都看不到，只能聽到很微弱的聲音。

    醫生離開後，沈綺繼續留在病房照顧他。

    沈翎耳邊總是一直響起那個聲音，睡也睡不安穩。

    「哥，你不舒服嗎？」沈綺見他翻來覆去的，忍不住問。

    沈翎吃了藥，感覺好多了，靠在床頭半坐著。

    「小綺，醫生都說我的傷沒事了，妳帶我去看阿耀好嗎？」

    沈綺臉色變了變，又裝做若無其事。「現在還不行，你們都需要多休息。」

    沈翎沒有忽略她臉上那一瞬間的變化，心裏直覺一定有什麼不對勁。

    「我餓了，有什麼吃的嗎？」

    「早上媽帶了些雞湯來，還熱著呢，你要喝點嗎？」

    「我想吃些清淡的，有沒有粥？」

    「我去附近的餐廳買好了。」沈綺翻了翻杜心蘭帶來的東西後說道。

    「我要吃媽煮的，妳回家幫我帶一點來好嗎？」

    沈綺想了想，她不是很放心讓沈翎一個人在病房。

    「我想再睡一會，妳回來後叫我起來。」沈翎說完，翻身躺下。

    「那我馬上回來。」

    沈綺走到醫院門口，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妥，她偷偷打了通電話。

    沈翎在確定沈綺離開後，立刻下床走出病房。

    他走到護理站去，原本忙碌著的護士們一見到他，立刻自動圍了上來，很熱心的詢問是否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不好意思，能不能幫我查一下李旻耀在哪間病房？」

    護士用電腦查了很久，才確定的回復他。「沒有這位住院病人哦。」

    沈翎又重複了一遍李旻耀的名字，深怕護士打錯字。

    「沈先生，確定沒有這位病人，你要不要問看看他是不是在別的醫院？」

    沈翎的腦子『轟』地一下子炸開來了，他扶住櫃檯，搖搖欲墜。

    護士很緊張，趕忙上前要扶他，卻被他拒絕了。

    「不好意思，可能是我弄錯了。」他只是淡淡說道。

    一路走回病房，他不斷說服自己不過是胡思亂想，事實絕不會像他所想像的那樣，絕對不可能！

    在病房門口，正好看到從裏面走出來，一臉慌張的方可青。

    沈翎沒想到還會再看到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進來的時候看不到你，很擔心。」

    「怎麼會來？」沈翎越過她，逕自走回病房。

    「小綺打電話給我，她不放心留下你一個人。」

    「這間醫院有誰不認識我，她有什麼好不放心的？」沈翎覺得好笑。

    「你剛才去哪里了？」

    「在房間裏悶得慌，出去走走。」他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我帶了些水果，要不要吃點？」方可青揚了揚手中的袋子。

    「妳回去吧，我不需要人照顧。」

    「我是你的妻子，照顧你是理所當然的啊。」

    「我們根本連婚禮都沒完成，怎麼會是夫妻？­」沈翎聞言，微擰著眉。

    「我說是就是，在場所有人都能做證，你不承認也沒有用。」

    她洗了顆蘋果，優雅的削了皮，切了塊，遞到沈翎面前。

    「我說過不會和妳結婚的，放棄吧。」他不耐煩地別過了頭。

    「我們之間的阻礙已經消失了，我怎麼能在這時候放棄？」

    沈翎聞言，回頭看著她，她臉上的微笑，竟讓他覺得毛骨悚然。「什麼意思？」

    「你剛才是想去找李旻耀吧。」方可青突然轉移了話題。

    「我可以告訴你他人在哪里哦。」說話的同時，還是一面慢條斯理的切著蘋果。

    沈翎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快說！」

    「想見他可以。」手被他抓得很痛，可是她依舊不改臉上的笑容。「這是你自己要求的，到時候可別後悔。」

    沈翎被她搞糊塗了，為什麼會後悔？「少廢話了，現在就走。」

    他一鬆開手，她就立刻起身。「跟我來吧。」

    沈翎一路跟著她，她沒再開口說一個字。

    電梯門一打開，他整個人都愣住了。「這裏是…」

    方可青連看都沒看他一眼，逕自往前走著。

    經歷了母親和爺爺的過逝，這裏他再熟悉不過了，可是為什麼方可青會帶他來到這裏？難道…

    最後，她停在其中一個房間，只是站在門口，然後看著沈翎。

    沈翎慢慢走近。

    小小的空間裏，正中央擺了一張床，上面躺了個人，覆蓋了塊白布。

    他下意識地想往後退，卻被方可青給拉住，而在看到葉芷珊和江宇成時，他只覺得雙腿發軟，都快要走不動了。

    「你要找的人就在裏面。」方可青冷冷地說了一句。

    腿像灌了鉛，每一步都沉重不已，二、三公尺的距離，他就走了好幾分鐘，整個房間裏安靜的只聽得見他的腳步聲。

    顫抖的手掀開了白布，露出了一張臉來。

    他直直盯著那張毫無血色的蒼白臉龐，長長的瀏海遮住了大半張臉，他卻沒有勇氣把它撥開。

    三個人的目光都注視著他，但沒有人發出一點聲響。

    「我不認識這個人，我沒見過他，我不知道他是誰。」他口中喃喃自語著，又退到了門邊。

    但當大家以為他要離開時，他又走了回來，猶豫了很久，這次，終於伸出手，輕輕撫摸著那張臉。

    是那麼熟悉的五官，可是，有哪里不一樣了？「好像，真的好像。」

    葉芷珊一雙眼哭得紅腫，還頻頻拭著淚，江宇成也是神情哀戚，只有方可青一個人面無表情，甚至偶爾會露出一絲冷笑。

    「可是不是他，不可能是他。」沈翎的眼神變得茫然。「如果是他的話，不會對我這麼冷漠，他不會閉著眼不看我，不會不理我…」

    他的手下向移動，覆在了胸口的位置。

    李旻耀曾拉著他的手放在那裏，然後告訴他，永遠不會再和他分開的，那時，他能清楚感覺到他的溫暖和心臟的跳動，可是現在，那裏好冰涼，什麼聲音都聽不見。

    把耳朵貼在他胸前，很努力的想要聽出什麼，可是依然什麼都沒有。

    「阿耀呢？妳不是說帶我來找他嗎？」他收回了手，轉向方可青問道。

    「就在你面前啊。」方可青指了指床上的人。

    沈翎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然後又慢慢把視線轉回來。「不，他不是，他不是…」

    沈翎說著，又往門口走去，這次他沒有再折回來。

    江宇成追了出去，只見他搖搖晃晃的背影，他一直看著，淚不知不覺滑下臉頰。




第三十三章

沈翎回到病房時，杜心蘭、沈文浩和沈綺都在。

    他完全無視家人的存在，一進房間，就打開衣櫃。

    「我的衣服呢？」他望著空蕩蕩的櫃子，問道。

    「你要什麼衣服？」沈綺一臉疑惑。

    「我總不能穿著這身出院吧？」他拉了拉身上的病人服。

    「醫生還沒批准你出院呢。」

    「我不能在這待太久，阿耀還在家裏等我。」

    這話一出口，在場的其他三人不禁面面相覷。

    「小翎，你…」杜心蘭後面的話已說不出來。

    「他一個人根本不會好好照顧自己，什麼都是走到哪里丟到哪里，不會自己弄東西吃，常窩在沙發看電視看到睡著了，連毯子都沒蓋，只要一感冒就容易氣喘，如果我不在他身邊看著，他一定不會按時吃飯的。」

    沈翎旁若無人地，自言自語了起來。

    「對了，我得繞去買些菜回家。阿耀喜歡吃我做的生菜沙拉，他不愛吃煮熟的蔬菜，又不吃生的肉，這傢伙挑食得很，我要想想該買什麼才行…」

    「哥，李旻耀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沈綺激動了起來，她無法忍受這個樣子的沈翎。

    「我知道你們都不喜歡他，可是有必要狠毒到咒他死嗎？」

    沈翎終於有了反應，他瞪著妹妹，表情相當不悅。

    「他真的死了，死在那場車禍當中，屍體就擺在地下室，要不要我帶你去看？」

    屍體……

    他想起了剛才看到的，那具白布下的屍體，突然間，全身都癱軟了下去，他無力的跌坐在地上。

    「說謊、說謊、你們全都在說謊，每個人都在騙我…」他連吼叫的力氣都沒有了，只剩下哀傷的低喃。「他答應過不會離開我的，怎麼可能突然死了呢？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沈綺想去扶他起來，卻反而被他抓住手臂。「小綺，告訴我，你們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小翎，李旻耀真的已經死了。」杜心蘭終於看不下去。

    「他用自己的身體抵擋了所有的傷害，全是為了要保護你，警方從撞成廢鐵的車中找到你們時，他已經昏迷了，卻還緊緊地抱著你。」

    杜心蘭怎麼也沒有想到，李旻耀會是為了救沈翎而死。他們一直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他身上，認為那個年輕的男孩勾引沈翎一定是別有所圖，絕不會是真心的，是他害沈翎背叛家族，變成一個隻愛男人的同性戀，可是在最危險的關頭，他用身體護住了沈翎。

    她在接到消息後趕到醫院，看到全身是血的沈翎時，幾乎要崩潰。但原來，沈翎只受了輕傷，他的頭部受到撞擊導致暫時昏迷，身上只有輕微的外傷，而那大量的血跡全是李旻耀的，因為他抱著沈翎，所以沈翎身上沾滿了他的血。

    她無法想像那單薄的身體，是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力氣，能緊緊抱著沈翎不放，即使失去了意識。那是曾經叫他們嗤之以鼻的同性之戀，可是現在，她看見了二人之間最深刻的感情，是怎樣的愛，讓他寧願犧牲生命，也要讓對方活下去？是怎樣的愛，能讓他無時無刻不牽掛著對方？

    沈翎推開沈綺和杜心蘭，往病房外沖去。

    杜心蘭看見了沈翎眼中絕望的哀痛，彷佛能透過他的視線，傳到她的心中。

    鐘顯昭靜靜站在門邊的角落。

    他看著母親哭倒在地上，幾乎要昏厥。

    看著躺在床上的人，母親說過，那是他同母異父的哥哥。

    幾天前才第一次見到他，他的長相俊美，眼神卻很冷漠，在他們面前毫不諱言自己和另一個男人相愛，讓他難以忘懷，可是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他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見了他二次面，都給他帶來相當大的衝擊，一個生命就那樣消失，好像作夢一樣，他幾乎要以為這個人其實從來不曾存在過。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他眼前閃過，然後在床前停了下來。

    那是一個頭上包著繃帶，穿著醫院病人服，神情悲傷的男人。

    他跪在地上，搖晃著床上的人，用沙啞的聲音吼著：「李旻耀，你給我起來！」

    一旁的年輕男女嚇了一跳，上前來想要拉開他。

    「你在做什麼？」母親還帶著淚痕，卻換上了一臉怒容。

    男人根本不理會周遭的人，只是握住了床上那已經冰冷、僵硬的手，像在機場時那樣。

    「你說過不會再逃的，為什麼又騙我？你以為這樣我就找不到你了嗎？你這個懦夫，你這個騙子，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才甘心？」他嘴裏罵著，但聲音卻透露出極度的哀傷。

    「你憑什麼罵他？他是為了你才死的！」穿著黑衣的年輕女子突然激動地叫了起來。「你當初答應過我要讓他幸福的，可是才過了幾個月，他就連命都沒有了，你自己才是個騙子！」

    「好了，珊珊，別再說了。」另一個年輕男子伸手擁著她，說道。

    「阿耀死了，他死了…」女子哭倒在他懷中。

    這個人，就是他哥哥口中愛著的男人，他在雜誌上看過，他叫做沈翎。

    「妳說的沒錯，我才是個騙子。」男人低下了頭。「是我先愛上他，然後逼他也要愛我，要他和妳分手，要他和我在一起，如果不是因為我，他也不會死…我不但沒有保護好他，還讓他為了救我而死，全是我的錯，該死的人是我…」

    他不確定男人是否哭了，因為看不見他的臉，可是從他的聲音可以聽出來，他似乎極力在強忍著什麼。

    「求求你睜開眼睛，再看看我…你怎麼能就這樣離開我…我們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的，為什麼你總是要逃走…這一次，我真的再也追不到了…」他慢慢把頭埋進曲著的膝蓋中。「那三個字，你竟然忍心到最後才對我說…」後面的聲音已低到聽不清楚，他就一直維持著那樣的姿勢，動也不動。

    二個男人之間的愛情，在十六歲的男孩心中，留下了難以抹滅的深刻印象。

leungmon 2009-12-13 15:40

第三十四章

沈翎的情緒一直處於極度不穩定的狀態，終於在被注射鎮靜藥物後，整整昏睡了二天二夜。

    因為經過了足夠的休息，他的臉色看起來好多了，雖然眉宇間還是有幾分疲憊。而醒來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齊昕找來。

    他是沈翎目前唯一能信任的人，所以只能和他談關於李旻耀的後事，再怎麼不願去接受，也得完成這件必須要做的事情，總不能讓人一直待在醫院吧。

    齊昕在聽完他的話後，竟面露難色。

    他實在是非常想念從前那個沉著、冷靜的沈翎，自從認識李旻耀之後，他的改變真是太大了，情緒波動太大，常讓他招架不住。

    「怎麼了？」

    「那個…你先聽我說…」齊昕支支吾吾半天，似乎在斟酌著該如何說明，隔了許久才說道：「阿耀的…他的…那個…已經被他的生母領走了。」

    「哪個？」沈翎還聽不明白。

    齊昕深吸了一口氣，終於必須要說出那個他最不想提到的二個字。「遺體。」

    「是誰准許那女人把阿耀帶走的？」沈翎幾乎要從床上跳起來。

    「你冷靜點、冷靜點。」

    齊昕這陣子為了公司的事己經忙翻天，現在又要處理這麼棘手的事，真讓他傷透了腦筋。

    「不管阿耀承不承認，在法律上，那個女人都是他的母親。」

    他當然阻止過，但彭靜雯的態度很強勢，她迫切的要將她的兒子帶離沈翎的視線，還有他的勢力範圍之外，她清楚說明不願自己的兒子再和他扯上一點點關係，李旻耀為了他已經連命都丟了，想到這裏，她就幾乎想將沈翎千刀萬剮。

    另外，李旻耀的父親則不願出面。他完全將這個長子視為恥辱，得知他的死訊時，做父親的臉上也看不到太多的難過，即使人已經不在了，他連遺體也不願接回家，那令人痛心的無情，讓齊昕完全可以理解，為什麼當年還不滿十八歲的李旻耀，會那樣毅然決然的離開那個家，而且多年來完全不願和家裏聯絡。

    李旻耀不是只會依賴沈翎的小白臉，他見識過他在工作上的表現，有著專業的自信及完全不輸給沈翎的強勢，可是在沈翎面前，他卻總是帶了點羞澀，常因為沈翎在人前過於親昵的舉動而紅了臉。

    齊昕很想念那個總是微笑著，叫著他小齊哥的孩子，他才二十三歲，是那麼年輕，還帶著些許稚氣，燦爛的生命才剛開始，就這麼結束了，連聲再見都來不及說。他是真的把他當自己的弟弟看待，真心喜歡那個有些靦腆，善良又溫和的漂亮男孩，一想到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就不由得一陣鼻酸。

    「阿耀不會想和她在一起的，快去把他帶回來。」沈翎才不想理會這些。

    「我們沒有任何立場啊，畢竟你和阿耀，你們什麼關係都沒有。」雖然這麼說很殘忍，但卻都是事實。

    「為什麼…為什麼…都已經這樣了，還要分開我們…連最後的…都不願留給我…」

    沈翎的眼中滿是憤怒和痛楚，難道真要讓他永遠都無法再見他一面嗎？

    「我擁有太多東西了，可是他只有我，他不會願意離開我的。」

    身體的某一個部位，像被硬生生的刨開來一樣，裏面的東西瞬間被掏空了，劇烈的痛楚糾纏著他，從裏到外，每一個部位都在叫喊著。

    「小翎，放棄吧。」齊昕不得不這麼勸他。「她要我告訴你，對於阿耀的死，她始終無法原諒你，只希望你能放過他，讓一切徹底結束吧。」

    「要我放過他，那誰來放過我？」沈翎低啞的聲線燃燒著憤怒，還夾雜著些許淒涼。

    沈翎在預定的前一天，提早出院，讓家人都撲了個空。

    他回到公寓，曾經二個人的家，現在卻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沒有開燈，怕看得越清楚，痛就會越深。

    屋子裏到處都是李旻耀的影子，廚房裏成雙成對的餐具、他最愛窩著看電視的沙發、喜歡曬太陽和看夜景的陽臺的躺椅、書房裏擺著他的電腦和工作用的書籍、衣櫃裏一半都是他擺得亂七八糟的衣物……

    沈翎躺在床上，靠著他的枕頭。他習慣抱著枕頭睡覺，上面還殘留幾根長長的黑髮，還聞得到他慣用的洗髮精的香味…一切都和離開前沒有任何改變，可是人呢？所有的痕跡是那麼明顯，這個人是真實的存在過，為什麼卻再也不會回來了？他甚至連最後一程都無法陪他走完，就這樣消失了，什麼都沒留下。

    很冷……

    習慣是很可怕的東西，他總愛抱著李旻耀入睡，把臉貼在他的背後，聽著他的心跳，可是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人，雖然裹緊了被子，但還是怎麼都覺得冷，那是透進骨頭裏的寒意，穿的再溫暖都沒有辦法抵擋。

    沈翎無法讓自己靜下來，他在床上輾輾難眠，腦中全是李旻耀的身影。

    他還記得自己教會了李旻耀騎單車，後來他們約好，要找個時間再去騎車，沈翎還特地買了輛休旅車和一台新的單車，想等到溫暖的春天到來時，再和他一起去，可是現在冬天都還沒過完，李旻耀就已永遠失約了。

    從第一次見到他到現在，不過四個多月的時間，他們真正在一起的日卻子還不到一半。

    李旻耀如果不是因為認識他，現在一定還活得好好的。

    或許他和葉芷珊已經結了婚，每天努力的工作著，在不久的將來，準備迎接二人的孩子，然後一家過著平凡但幸福的日子。可是李旻耀選擇了他，放棄了交往多年的女友和肯定他才能的公司，即使被沈家人視為眼中釘，即使感情被暴露在眾人眼前…

    他無法入睡，有些煩躁的摸索著忘了收在哪個抽屜的煙。為了李旻耀，他已經一段時間沒有抽煙，不過沒有找到煙盒，卻找到了幾瓶不知何時放到櫃子中的WHISKY。

    用酒精來麻痹自己也是個很不錯的選擇。

    他打開瓶蓋，像喝啤酒一般的灌入口中，連杯子都省了，微辣而強勁的個性直接衝擊感官，他發現這種剌激來得正是時候，或許讓自己處於不清醒的狀態，會好過許多。

    在醫院的幾天，不依賴藥物的話，他就完全無法正常入睡，一個人獨處的時候，那種痛苦叫囂的更厲害，讓他很難受，心還是很痛很痛，他想要找尋其他的方法，或許是更大的痛苦，來轉移這種痛……

    齊昕和沈綺來到沈翎的公寓，一進到臥室，滿地的酒瓶碎片，濃濃的酒味撲鼻而來。

    沈翎一手抱著枕頭躺在床上，另一隻手橫在一旁，沿著手腕蜿蜒而下的鮮紅血液，落到地板上，和琥珀色的液體逐漸融合在一起，然後向著四周漫延開……

    中午才出院的人，晚上就又被送進了醫院。

    沈翎手腕上，用酒瓶碎片割出來的傷口並不深，雖然時間過久才被發現，流了不少血，但沒什麼大礙，只是因為喝了太多酒而一直沉睡著。

    沈文浩站在床前，凝視著床上睡著的人，手腕上包紮傷口的繃帶白得剌眼。

    二十多年來，和獨子的感情一直很不好，從小父子關係就不是很親密，加上他過逝的生母的關係，每次見面的場面總是很僵。

    沈翎的個性其實和他很像，出色的外表不說，聰明、自信和驕傲，是個優秀的商場奇才，完成了他很多無法實現的夢想，不管在哪一方面，他對這個兒子都是相當引以為傲的，所以更加不能容忍沈翎愛上一個男人。

    第一次見到李旻耀，撇開他和沈翎的事，那孩子是很難讓人討厭的，漂亮的外表，溫和有禮，即使在那樣的環境下，他依然鎮定且從容不迫，一點都不像是被人綁架來的。

    「這麼大費周章把我抓來關在這裏，根本是多此一舉。」他的身體靠著窗戶，微微的笑著對他說道：「我從來沒有想要阻止沈翎的婚禮，只要他本人願意出席的話。」

    「我擁有沈翎的心，所以不在乎他的人是在誰身邊，而你們，即使擁有了他的人，也得不到他的心，只會讓他離你們越來越遠而已。」

    沈翎竟然會自殺，這是沈文浩怎麼都沒想過可能會發生的事，原來李旻耀的自信不是憑空而生的，現在他離開了，也一併帶走了沈翎的心，甚至是他的人，這二人之間的羈絆遠比他想像的還要來得深，沈翎幾乎投注了所有的感情，所以李旻耀的死讓他遭受到前所未有的嚴重打擊。

    就像李旻耀說的，他所做的事真的是多此一舉，可是卻成了間接殺了李旻耀的兇手，雖然他的確曾經想要他的命過。如果他不用這種方法來逼沈翎，不會有後來的那場車禍，李旻耀仍然可以活得好好的，而他們也還是能在一起。

    在他知道李旻耀救了沈翎後，這是他第一次為自己所做過的事感到後悔，當他還在急救時，沈文浩甚至有了『若李旻耀能活著，就不會再反對他們在一起』的念頭，可惜最後從急診室推出來的，是一具冰冷的遺體，他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地移開了視線。




第三十五章

沈翎選在除夕的前一天出發到紐約，他把工作都交給齊昕，也沒有告訴家人，便一個人離開。

    這其實是齊昕的建議。

    沈翎在醫院醒來時，齊昕對著他便劈頭大罵，雖然他解釋了很久，只是因為喝的太醉而意識不清，不是真的想要自殺，可是齊昕認為他需要讓自己放鬆，失去李旻耀給他的打擊太大，換個環境會是比較好的方法，不然再這樣下去，沈翎很可能會崩潰。

    沈翎在出院後，便沒有再和家人有任何聯繫。他把一切都歸咎于沈文浩，可是他已經沒有力氣再和父親有任何爭執，而母親和妹妹原本也就反對他和李旻耀在一起，他不知道現在要以什麼心情再去見他們。

    沈翎曾經派人去找過李旻耀的生母一家人，但他們卻像人間蒸發一般，在短時間消失無蹤，他總覺得事情有點不太對勁，可是又找不到任何的證據。

    沈翎在國外一待就是一年，期間可以說是居無定所，他在許多國家都待了幾個月，看看當地投資的企業情形，也到『進業』的各個國外子公司巡視。

    他偶爾還是會到夜店去尋找一夜情的對象，但下意識注意到的，都是長得像李旻耀的東方人，他只想找一個影子，即使有一點點相像的地方也好。

    春天的時候，他去了日本一段時間，那是唯一的觀光行程，因為李旻耀對他說過，日本是他最喜歡的國家，他們原本是計畫春節過後，沈翎的工作告一段落時，到日本去，從南到北玩上一個月的。

    在失去戀人之後，他才發現他們認識的短短幾個月中，幾乎沒有任何的合照，諷刺的是，最後他只能靠雜誌偷拍的照片來回憶他最愛的人。

    他在李旻耀的祭日前二天回到臺灣，沒有通知任何人，包括齊昕。

    沈翎在李旻耀走後一年，突然宣佈和方可青結婚，二人沒有再舉行婚禮，只有到法院簡單的公證，連沈翎的家人都是在當天才知道，沒有人猜得透沈翎心裏在想什麼。

    方可青曾經到紐約去找過沈翎，她在當地的員工面前以沈翎的妻子自居，奇怪的是沈翎也沒有否認。

    齊昕因為李旻耀的事而認識了葉芷珊，二人意外成為滿談得來的朋友，在得知沈翎結婚的消息後，葉芷珊顯得相當氣憤，認為才一年的時間，沈翎就完全把李旻耀給忘了，而齊昕雖覺得不可思議，但也沒有多做評論。

    他對葉芷珊的感覺很好，她是個細心、體貼又吸引人的女孩子，雖然他們的話題大部份時候都是李旻耀，可是他並不在意她的心裏還有前男友的存在，認識半年多後便明白表示要追求她。

    葉芷珊有來自家裏逼婚的壓力，結婚似乎也是遲早的事，要是再沒有物件，家裏就要安排她去相親，若要為了結婚而結婚，這也讓她很困擾。而齊昕無論是外表或是家世都相當優秀，雖然她心裏還忘不了李旻耀，但在考慮了好幾個月後，還是接受了齊昕。

    婚後沈翎和方可青並未過著一般的同居生活，沈翎大部份時間仍待在他原本的公寓，方可青則一次也不曾進到那裏。

    與其說是結婚，不如說沈翎是為了要完成他的『責任』，他只是在做一件家族認為他該做的事情。他會花時間和方可青共進晚餐，會和她出席各種必要的聚會，會和她上床，可是他從不假裝和她是對恩愛的夫妻，因為他的心裏始終沒有她，不過方可青卻對這樣詭異的婚姻沒有太多的意見，得不到沈翎的心，至少她擁有他的人，誰都知道她是沈翎的妻子，至少完成了她二十年來的夢想。

    沈翎從不曾在她的住處過夜，每次離開時，她都可以看見他臉上松了口氣的表情，好像完成了一項多麼不願恴做的工作。

    不管白天去到哪里，晚上他總是會回到公寓。

    他會坐在陽臺的躺椅發呆，就像從前和李旻耀相擁著看夜景一般；有時他會拿出李旻耀愛看的恐怖片DVD，待在他常坐的位置，雖然他什麼內容都看不進去。

    李旻耀只看恐怖片。他的工作壓力很大，被罵是家常便飯，但只能忍耐，該做的還是得完成，擔心無法如期交貨，交了貨又要擔心品質，總是在緊張中度過，他說其實不是因為喜歡看恐怖片，只是想享受那種剌激的感覺，完全融入電影中那繃緊了神經的恐怖氣氛，完全不用去想其他的事情，那對他來說是種發洩，所以他常常看完後就忘了內容，甚至不記得片名，總會重複看著相同的片子，而沈翎現在看恐怖片的心情卻是完全相反，他只是為了要想起。

    不在家的時候，沈翎會請鐘點工人來打掃，他依舊維持著和一年前完全相同的擺設，屋內也必定保持一塵不染。回來之後，他只要有空就會自己把屋子整埋乾淨，他喜歡那種感覺，像是隨時在等著李旻耀回來一樣。




第三十六章

方可青懷孕的消息，沈翎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但這對他來說不是什麼天大的好消息，只不過是完成了他的任務而已。

    當杜心蘭開心的打電話給他，告訴他這件事時，他只是淡淡的表示知道了。

    她被接回沈家照顧，幾個月來沈翎回家的次數依舊少得可憐，就為了要讓沈家有後，所以他們逼著他結婚，現在方可青懷孕了，他也就不用再勉強自己去做他不願意做的事了。

    她被送到醫院時，他正在公司，結束手邊的工作到達醫院後，孩子已經出生，是一對雙胞胎男孩。

    沈翎透過玻璃看著孩子，沒有什麼為人父的喜悅。

    孩子留在了沈家，方可青和他一樣有時會回去看孩子，只是次數比他要多了些。

    孩子的出生似乎讓什麼改變了，沈文浩的那句道歉，在遲了二年多後終於說出口，他想挽回父子間的關係，但可惜的是，李旻耀永遠不會活過來了。

    「我不是恨你，只是不知道要怎麼面對。」這是沈翎隔了很長一段時間，第一次和父親交談。「每次見面總會提醒我阿耀的死，而那可能是我一生都永遠無法走出來的痛。」

    齊昕帶著葉芷珊到沈家看剛滿周歲的孩子，沈翎才知道他們二人正在交往。

    「我們準備要結婚了。」坐在庭院的樹下，葉芷珊對他說。

    沈翎沒什麼特別的反應，似乎已是預料中的事。

    「恭喜。」

    「我也應該恭喜你，當爸爸了。」

    他回頭看了她一眼，表情依然平靜。「那不是什麼值得恭喜的事，我只是做我該做的。」

    葉芷珊看著男人高大的背影，彷佛回到三年多前，第一次見到沈翎時的情景，她很訝異的發覺，現在的沈翎比那時感覺還要更冷。

    「你還忘不了阿耀。」不是詢問，而是肯定的語氣。

    「妳不也是。」沈翎同樣肯定地。

    「很難忘得了吧，窮盡這一生。」葉芷珊的笑中有幾分哀傷。

    「如果再重來一次，我依然不會放手。」

    「我相信。」她點點頭。「你永遠是徹底的贏家，讓他到死都掛念著你。」

    「可是，我寧願他忘了我，只要他能活著。」這是第一次，他對她說出了心裏的話。

    「其實他對我說過，和你在一起很幸福，我想他沒有後悔愛過你。」那是她永遠無法忘記的笑容。

    沈翎背著她的臉上，難得露出了溫和的笑。

    「很高興妳能走出來。」

    「我必須要，因為就算阿耀還在，也早就不是屬於我的了。」她聳聳肩。

    「小齊是個好人，妳會幸福的。」

    「我也希望你能幸福，畢竟我們都還活著。」

    她抬頭看著天空，今天的天氣真好。

    「我的幸福……」沈翎只是歎了口氣，沒有把話接下去說完。

    一天下班的途中，他一個人開車回家，廣播正播放著一首不知名的歌曲。

    動人心弦的詞曲配上清高高吭的女聲，這首歌吸引了他的注意。

    隨時間的海浪漂流我用力張開雙手

    擁抱那麼多起起落落想念的還是你望著我的眼波

    我不是一定要你回來只是當又一個人看海

    回頭才發現你不在留下我迂回的徘徊

    我不是一定要你回來只是當又把回憶翻開

    除了你之外的空白還有誰能來教我愛

    又回到這個盡頭我也想再往前走

    只是愈看見海闊天空愈遺憾沒有你分享我的感動

    我不是一定要你回來只是當又一個人看海

    疲憊的身影不是我不是你想看見的我

    我不是一定要你回來只是當獨自走入人海

    除了你之外的依賴還有誰能叫我勇敢

    除了你之外的空白還有誰能來教我愛

    沈翎專注的聽著，彷佛觸動了什麼，當回過神來時，已經淚流滿面。

    這是李旻耀離開後五年多，沈翎第一次為了他而落淚。

    他不能明白，為什麼過了那麼久，還是那麼想念那個人？

    心裏的那個傷口，過了五年多依然無法癒合……

leungmon 2009-12-13 15:41

第三十七章

「我們離婚吧。」語音落在沈翎難得顯露的驚訝上。

    「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結束吧。」方可青攤在他桌上的，是一張已經簽名蓋章的離婚協議書。

    「孩子還是留在沈家，我只要偶爾去看看他們就好。」

    沈翎突然想笑，但他沒有，正想開口詢問原因，卻被她搶先了。

    「我以為時間久了，你會忘了那個人，可惜我已經等了太久了。」

    她拿起他桌上的咖啡，啜了一口，才發現早已冷了，苦得難已入喉，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樣。

    沈翎體貼的按下對講機，請秘書再送杯熱咖啡進來。

    「總以為結婚後，你會有所改變，就如我當初所說，障礙已經消失了，卻沒想到，他走了，也帶走了你的心。」

    沈翎沒想到她會提到那個人，只是愣愣地看著她，不發一語。

    「沈翎，你真是個無情的人。」方可青笑得很無奈。「你把所有的愛都給了那個人，連一點都不分給我，甚至包括我們的孩子。」

    「我當初就說得很清楚了，不是嗎？」沈翎慢慢地說。

    「是啊，我那時只要想到能和和你結婚，就興奮得發抖，根本什麼都聽不進去。」

    「所以妳現在後悔了？」

    「你得到了『進業』，沈家也有後了，而我，五年多來，依舊什麼都沒有。」

    秘書敲門入內，送上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

    「我不知道妳曾經期待過什麼，可惜我無法給妳任何妳想要的。」

    沈翎把杯子推到她面前，自己則放鬆地靠著椅背。

    「我現在知道了。」

    方可青雙手捧起杯子，面對眼前這冷漠的男人，她需要一點溫暖。

    「如果妳考慮清楚了，那麼，我會如妳所願。」

    說著，他從抽屜拿出印章。

    「你的愛，還在那人身上嗎？」方可青看著他的動作，突然問。

    沈翎的手頓了頓，有些不解地望向她。

    「就當是我送你的最後一份禮物吧，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不過，你必須先回答我。」

    「即使他已經離開，我還是愛他。」沈翎的語氣很堅定。

    「幸好我的決定沒有錯，我沒有再多一個五年可以浪費了。」她極力想裝出輕鬆的樣子，但眼神卻近乎絕望。

    方可青又拿出一張紙條，放在桌上。

    沈翎低頭一看，上面寫的是一個陌生的位址。「這是……」

    「我把一個人藏了起來，長達五年的時間，誰都不知道他在哪里，我要醫生動了點手腳，製造出讓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的假像。」

    沈翎動也不動地，但握著筆的手指微微地有點顫抖。

    「不過，說他活著，其實也和個死人沒什麼兩樣，一個植物人，我以為他會一直那樣，到他真正的死亡為止。」方可青注意著他的反應。「每次去看他，我都會把我們之間的事情告訴他，我不知道他究竟聽不聽得見，也從沒看他有什麼反應過，離開時總忍不住想，他到底什麼時候會停止呼吸？也許我下次再去看他時，見到的就會是具真正的屍體了。」

    沈翎聽著她的一字一句，眼中是完全的不可置信。

    「只要他當一天的死人，你就有一天是我的，等到你能忘了他，然後接受我的時候，他是否還活著，也就不再重要了。」

    她喝了口咖啡後，皺起了眉。天氣很冷，熱度很快就降了下去，她討厭冷咖啡的味道。

    「可是你始終忘不了他，我終究等不到那一天，而他，也做出了在我預料之外的事情，所以，我最後不得不認輸了。」

    「他做了什麼事？」沈翎終於開口，聲音顫抖的比手還厲害。

    「你自己去找答案吧。」她放下杯子，收回那張沈翎簽了名也蓋好章的離婚協議書。

    「可青…」沈翎對著她的背影叫道。

    她只是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看他。

    「謝謝妳。」

    她只是朝著背後揮揮手。「別忘了我騙了你那麼久，就當做是我的報復吧。」

    第一次，決定要放手，也是最後一次，決定不說再見。

    沈翎丟下工作，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來到了方可青給他的地址，一棟位在中部山區的別墅。

    似乎已經知道他的到來，當車子駛進別墅前的小路時，大門也在緩緩開啟。

    他把車子停在廣闊的庭院，然後下了車。

    他發現自己緊張得全身僵硬，且不停地在顫抖著。

    等會要見到的，是否就是他五年多來一直放在心裏的那個人？這麼多年來，他就連想找到那人的骨灰都是奢望了，從沒想過能有機會再見到他，再見到一個活生生的他。

    一位中年婦人領著他到二樓，穿過長廊，進到盡頭的一個房間。

    門一開，一片金黃色的光線灑落在寬敞的臥房，他一眼就見到那落地窗前，坐著輪椅的側影。

    他穿了白色的棉衫和長褲，看起來蒼白且消瘦，頭髮也長了不少，眼神有些空洞地望向窗外，卻找不到定點。

    他走上前去，在輪椅旁蹲了下來，握住了他的手。

    李旻耀轉過頭，嘴角慢慢向上勾起了一個弧度。

    「終於找到你了。」失而復得的喜悅，讓他只想要大叫。

    「我好像睡了很久。」他的視線又朝向窗外。

    「是啊，的確夠久的了。」

    「難怪你看起來老了很多。」李旻耀盯著他的臉看了許久。

    「都過了五年多，我又不是怪物，怎麼可能不會老。」沈翎毫不以為意地。

    「已經五年多了嗎？那我也老了吧。」他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臉。

    沈翎拿下他的手，握在自己手中。「你一點都沒變呢，還是那麼年輕，那麼好看。」

    「那豈不成了怪物。」他失笑。

    「是什麼都好，我都愛。」沈翎輕輕的，在他的手背上印下一個吻。

    「感覺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李旻耀長長地歎了口氣。

    「夢裏有我嗎？」沈翎抬起頭看他，問道。

    「醒來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他搖搖頭。

    對上了沈翎失望的表情。「即使夢裏沒有，但心裏一直都有你。」

    這是第一次，當著他的面說出這三個字。「我愛你。」

    「我也愛你。」沈翎站了起來，這一次，吻上的是他的唇。「謝謝你還活著。」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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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MONMON找bl的地方全部如此；未來短時間可能沒有新帖可發；MONMON會努力找~
請大家忍耐！

heart0830 2009-12-13 17:09

嗚~
好好看喔~
兩人歷盡千辛萬苦
終於能在一起
真是可喜可賀
希望能一直幸福下去

冰雪楓靈 2009-12-13 17:39

兩個相愛的人 , 偏偏卻阻礙重重

藍兒 2009-12-13 20:00

歷盡千辛萬苦...
才可以在一起...
可以說是現代bl  人的倒影...
不過~現代bl 人可能沒有他們這麼幸運~

lillian54 2009-12-13 20:59

還好是好的結局
好看
感謝分享

homaggie 2009-12-13 21:34

一見鍾情,到千辛萬苦,李旻耀和沈翎有情人終成眷屬,謝謝分享

nana0412 2009-12-14 01:08

真是太戲劇化了...

世間任何角落曾發生過如此的際遇嗎!?

謝謝分享~~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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