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ungmon 2009-12-16 14:45
《家有四寶》作者：如果我是馬尾草（完結）
文案：
別人的小孩子都的個好聽的名字，為哈我家就取個四寶呢？
四寶也就算了，偏偏還生就一副陰陽眼，沒事老跟鬼打交道……
嗚嗚這樣怎麼會有女生喜歡啊！！
什麼？這竟然穿越了？在抱著小侄子被狗追著跑的時候？
不要吧，老天爺！我的人生已經夠神奇了，您就不用再添亂了吧！！
此文分三個部分：
前一章，是關於金四寶穿越到唐代，以及對他和紀其臻的前世以及糾葛做一個大概的交待。
中間一章，是關於草仙寶兒與紀其臻在崑崙相遇相知的故事。
最後一章，寫了寶兒恢復記憶，並與其臻一同消滅噬血妖，並最終相守一生。
楔子
作者有話要說：嘻嘻，總算是開始四寶了！
昆侖山頂，西王母宮
“大膽馬尾草！你可知罪！！”
在頭上金芒四射萬般威儀的王母大聲的喝斥之下，百香園中的眾多仙草靈樹全都瑟瑟發抖。
而王母所指的那株倒楣的仙草則灰敗地跪坐於地，一言不發。
“你原是仙童無意間帶回園中的雜草，本宮念你修行不易，任你留在百香園中成長，誰知你不但唆使玉童兒與侍簾將軍私戀違反天規在前，更是打翻太上老君用來鎮壓噬血妖的寶鼎在後。你說，本宮如何能饒你！”
馬尾仙草低著頭，眼裏全是悔恨！
早知道他對我說的全是謊話，我又何苦自取其辱？什麼與從不同的修練？什麼得天獨厚的機緣？雖然自己的修為跟身高的確是長了，可說到底還不是為了占我便宜？要不是想著玉童兒成天被別的仙童欺負與自己當年有相似之處，他又怎麼會鼓吹他去找仙力高深的侍簾將軍，用那混蛋所教的方法修練仙功？若不是那兩人一修就沒完沒了，又豈會被其他的仙童發現報給了王母知道？
還有那個寶鼎，既然珍貴無比就該放在懷裏、拿在手裏。幹嘛丟在一旁的石桌上不聞不問？要不是看在它幾天也沒人過問，甚是可憐，自己又怎麼會跑出百香園想把它撿回家？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好運全用完了，偏巧在這時被跑來尋鼎的太上老君看見，一喝之下手沒拿穩，那鼎就這麼掉在了地上，冒出黑煙一陣。
你說自己要是知道那裏面關著什麼妖什麼妖，肯定動也不會去動一下的！！
心中雖然感慨萬千，可馬尾仙草也知道自己這次是萬死不足抵一罪了。□天庭，私放禍妖。隨便哪一條就已經夠讓他被丟上誅仙台了。
“娘娘，寶兒他犯下如此大錯，都是我的原因。還忘娘娘開恩，饒他一命。”一陣如夢如幻的香氣飄散，一白衣男子沖進殿中跪在馬尾仙草的身邊。
“哼！你還敢為他求情？這千年來，你私自將本宮賜給你的仙露偷偷轉送給他助他成長，本宮沒治你的罪不代表本宮就能容忍你胡作非為！”王母想是早就知道男子與馬尾仙草之間的種種因原，此刻見這男子不知好歹，氣得臉露殺機。
“娘娘明察，寶兒心地純良，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所教導。這千錯萬錯，都是我一個人的錯，請娘娘放過寶兒。”
哼！貓哭耗子假慈悲！當初你騙我與你雙修的時候，怎麼不見你有這麼好心。馬尾仙草見他一臉真切，心中不齒，便抬頭對王母說道：“娘娘，這人一向心腸軟見不得身的人受罪，您千萬不要聽他胡說。唆使玉童兒的是我，打翻寶鼎的也是我。一草做事一草當，您送我去誅仙台吧！”
“娘娘！”那男子聽草仙如此說話，頓時大驚失色，張口就想再說什麼。
“都給我住口！種種事由本宮早已用昊天寶鏡得知，你二人通通脫不了干係！”王母惱怒的喝止了男人欲出口的話，道：“馬尾草仙，你與玉香寶樹不顧仙條禁令合體雙修，後唆使玉童兒失了童身，本宮要將你打下凡間承受輪回之苦。但念你也是無心之失，本宮便網開一面：你若是能保持十世童身不毀，本宮便容你回到百香園中。至於你打翻寶鼎致使妖魔出逃……本宮要你在輪回之時斬妖除魔，以化解天地間因你而起的怨氣。你可願意？”
願意願意怎麼可能不願意！只要不用上誅仙台，我那裏都願意去啊！馬尾仙草本以為自己死定了，哪知王母竟然只是將自己丟下凡間重新修練。
十世童身那還不容易？一出生就去當和尚不就好了嘛，學了本事還可以降妖除魔。他使勁兒點頭，把未來想得無限輕鬆。
“來人，將他帶至天池！”王母大手一揮讓仙將將馬尾仙草給拖了下去。
哼！我走了，以後再也不會被你所騙了！後會無期！馬尾仙草臨走前深深的看了玉香寶樹一眼，似怨似嗔，難以形容。
“玉香寶樹！你身為百香園之首，本該以身示法，卻為了一已之私而破壞天規，以至引出大禍！你可知罪？”王母處置完仙草又轉頭看向跪在地上的白衣男子。
“寶樹知罪！”男人低頭認錯。
“從即日起，你便前往冰淋洞天思過，滿七七四十九天后，便去老君處取得玉鼎下界尋那逃跑的妖魔！”
“寶樹尊旨！”男子做夢也想不到王母竟然如此輕判自己與小草，心中頓時驚喜萬分。
七七四十九天之後，在男子即將下界之時，王母將他喚到一邊，道：
“在你下界前，本宮要提醒你。若是你再不加收斂與那馬尾仙草相見，那他失身與你之際，便是他陽壽將盡之時。”
“……”男子沒有說話。
“寶樹，你因盤古開天地時所滴下的一滴淚水而得道，本身比普通仙家多了些七情六欲，所以你對馬尾仙草之情，本宮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今他因你犯下大錯，禍及天下，本宮再不忍也不能亂了天上的規矩。只要你儘快將那妖魔抓回，且馬尾仙草能遵守本宮定下的約定，那麼他十世之後，我便允諾你們可以在仙山上另辟洞府，永世雙修。”
leungmon 2009-12-16 14:49
初至異境
咳咳！！
先來自我介紹一下：我姓金，名四寶。是個四肢健全、頭腦聰慧、相貌英俊、文武雙全、人見人愛……（以下省略五千字）的好男人。家裏人大的喜歡叫我小寶，小的喜歡叫我四寶叔，成天沒事就愛跟我打轉，由此可見我有多麼的受人喜愛。
可是啊，這個人是不能太幸福的，一旦幸福過了頭，老天就會眼紅的給你降下災禍來。而我，在二零零八年八月八日晚上八點八分的時候，不幸的成為了老天爺眼中的紅人……
“四寶叔，我的腳好痛哦，休息一下再走好不好？”年約四歲大，長得像是個瓷娃娃般的小孩拖動著自己早已蠕酸的腿，嘟著嘴扯著金四寶的衣服。
金四寶用想哭卻哭不出來的眼神看著自己的侄子。
要不是這小傢伙沒事買根火腿腸在公園裏亂晃，他們又怎麼會被那條不知道餓了幾天的狗追殺啊！
要不是他抱著小傢伙跑得太快，又怎麼會不小心掉到下水道裏，然後莫名其妙的穿到這個鬼地方。
說是鬼地方，那還真是有鬼的地方。雖然侄子金宇辰看不見，可他金四寶卻看得清清楚楚。為什麼？因為他是個天生的陰陽眼，命裏註定要跟鬼打交道。
金四寶的運氣不好，掉到這地方時，正好是晚上。在這空曠的不知明的土地上，月光沒有，人影沒有，綠幽幽的鬼火跟白慘慘的鬼魂倒是飄來蕩去的，倒是要多少有多少，而且全都是古裝打扮。
不會是剛好掉在什麼亂葬崗裏了吧？
他嚇得腿肚子直發軟，想尋個依靠，身卻只有個懵懂的小屁孩兒一個。
咽口水，拍胸口，摸摸了母親為他求來的據說是什麼高人施過法的靈玉，催眠自己無視前後左右白慘慘的生物。
我不看不理不想不慌……無視著四周的孤魂野鬼們虎視眈眈的眼神，金四寶牢牢的把金宇辰護在懷中，大步朝前走著。
或許真的是靈玉在保護他，四周雖然有無數冤鬼想要近他的身，卻沒有一隻敢接近他三步以內。
但是，靈玉雖能保他不被鬼所害，卻也只限於此。在黑燈瞎火鬼影幢幢的曠野中摸索了一陣後，圍住他們的鬼越來越少，就在他以為脫離苦海的時候，突然覺得腳下一空……
“這四周黑不隆冬的，也不知道有沒有野獸出沒。”
從地上爬起來，金四寶把嚇得哇哇大哭金宇辰拉到身邊安慰。
孩子的哭聲在靜寂的空中迴響，聽在人耳中更顯得陰森可怕。
金四寶把背緊緊地貼在牆面上，一邊小聲哄著侄子，一邊不斷地告訴自己不要怕，不要怕。待金宇辰好不容易收住哭勢，他便蹲下將他給背到自己背上，強打起精神，眯著眼睛繼續摸索。
經過幾十米遠的探索後，金四寶發現他所處的地方四面都是磚牆跟石柱子，抬頭不見天，低頭不見地……這什麼地方啊？
“四寶叔，我想尿尿。”
趴趴在金四寶身上的宇辰小聲的在他耳邊低語。
啊？這個時候？
小孩子不比大人，該小解的時候不小解，只會一個下場——尿褲子。
所以儘管內心裏覺得這個地方十分的兇險，他還是把小傢伙放下來，拉下他的褲子，讓他靠著自己……
咳咳咳！跌跌撞撞地從那不知名的地坑的逃出來，金四寶嚇得連牙也開始抖起來了。
哎！都怪辰辰，非得在那種時候撒尿，結果一泡尿下去，正好澆在不知是哪個倒楣鬼的墳頭上。
只見一陣輕煙過後，一個被童子尿燒的面目全非的青衣鬼唰的從墳裏沖出來：“竟然敢壞你爺爺的修行！老子吃了你們！”
“媽呀！”
雖然四寶同志能看見鬼，可見鬼不代表他就能制鬼。像這種要命的關鍵時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提著侄子的衣領子逃命，完全忘記身有靈玉的他是百鬼莫侵這當子事了。
跑啊跑啊，鬼沒有了，前面朦朦朧朧的竟似一座大宅院子。
看這樣子，這裏多半是什麼廢棄的房子。靠在牆邊平靜了一下嘭嘭直跳的心口，金四寶的眼睛漸漸地在黑暗中看到一些模糊的東西。
從自己現在的位置朝左右兩邊看，白慘慘地牆一直延伸到很遠的地方。他定了定心神，決定選一個方向走。
反正有牆就有門，延著一面走，總可以找到這家人的大門。
有了希望，膽子也大出許多。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金四寶緊了緊托在宇辰身上的雙手，開始朝左邊的方向前進。
大約又了走了十多分鐘，忐忑不安地他終於看到了兩頭黑乎乎地大石獅。
有了！
振做精神，他加快步伐，兩三步沖到門前，可是迎接他的，卻是兩扇已經破敗的，搖搖欲墜的木門。
沒有人看任由自己的家破成這樣子。
要不然，這裏就是哪里的戲場，要不然……這裏就根本沒有人。
難怪人說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此刻的金四寶，雙手雙腳都失了力，連帶著背上的孩童也跟著滑下了地。
“四寶叔。”
侄子的略帶冰涼的小手抓住金四寶的手後，他才恍然自己失態了。
這孩子現在正是心慌意亂的時候，若是自己這個唯一可以保護他的長輩也亂了陣腳，那只會讓他更加惶恐不安。
管他的，有落腳的地方，總比沒有好。再說，至少這裏還能遮風擋雨，就先住下，等明天一早再做打算。
進了宅子，隨便找了一間看起來比較安全的屋子推開，金四寶拉著宇辰躲在離門不遠的牆角休息。
“四寶叔，我怕……”金宇辰今年畢竟才四歲多一點，雖然被他媽教調的膽子麻大，可像這種寂靜無聲、陰森森，連光也沒有一絲的地方……
“別怕，你先靠著我睡會兒，明天一早叔再想辦法帶你回家。”安慰著侄子，他說著連自己都不敢肯定的話。
希望這只是一個嚇人的夢，睡一覺就能醒的夢……
可是，這種時候他能睡嗎？在這種陌生的地方，誰知道會不會有壞人出現……自己一個人死死就算了，反正也不痛。可關係到寶貝侄子的命，那就不能掉以輕心了。
說到這裏，不得不提一下金四寶人生中最大的優缺點——他沒有痛覺神經。用送他母親靈玉的高人比較玄的說法就是——他上輩子轉生的時候被什麼厲害的人封了痛覺？
你想想看，一個人在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爬起來拍拍褲子高高興興的回到家裏，結果把全家人全都嚇到腿軟，那會是什麼樣的情形？
正解——當你跟家人正高高興興的包餃子，準備等著上小學的兒子回來後就開煮，結果門開了，進來一個血人，還咧著嘴笑著對你說：媽，我回來了。
從那以後，不管金四寶去哪里，家裏總會有個人跟著。上學放學是哥哥跟，出去是爸爸媽媽跟。直到他十六歲，才有一個人出門的權力。不過，每次一回家，全家人都會圍在他身邊檢查他的身體有沒有受傷。
也幸虧金四寶同志的運氣好，二十歲以前雖然險情無數，卻沒有一起致命事件發生。
“啊~”
在打了第七十二個呵欠後，四寶的視線有些模糊，濃濃的睡意最終還是讓他的眼皮慢慢地合了起來。
這都三小時過去了也沒見什麼異常，應該、大概沒什麼問題吧……
在他這麼想著的時候，人已經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忽——
一抹白色的影子出現在離金四寶不遠的地方，慘澹的白帶著陰寒的冷，一動也不動的注視著熟睡中的一大一小。
廢宅
“咯哦——咯——”
金雞報曉，金宇辰從睡夢中醒來，發現自己被小叔抱在懷裏，兩人睡在一個很大很髒的房子裏。
屋裏的東倒西歪，上面結滿了白朦朦的厚厚蛛網。清晨的亮光從破敗的門窗透進屋裏，卻沒能給這寂靜的空間帶來光明的氣息。
“四寶叔！四寶叔！”
宇辰左看看右看看，這種只在電視裏看見過的奇怪房子，真的是怎麼看怎麼恐怖。
沒法，金四寶後半夜才睡著，困極而眠的他這大清早的怎麼可能會醒。不管宇辰怎麼搖他，拍他，甚至氣極了用牙咬他，他都沒反應。（沒痛覺的人，你讓他怎麼反應嘛！）
該怎麼辦好呢？金宇辰嘟著嘴坐在地上想了想，決定一個人去外面探險。
站起來盯著睡得像豬一樣的小叔，宇辰做了個鬼臉，跑到屋子門口看著破破爛爛的門，使出吃奶的勁兒才將它拉開一條縫。
真是的，為什麼這房子門口會有這麼高一個坎兒啊？
宇辰費力的把小胖腿邁到門外，再撐著門框把另一條腿也邁出來。
“四寶叔是大笨豬！”小傢伙沖著門裏的金四寶大喊一聲後，轉頭看著空中飄蕩著的淩亂網絲，咬咬唇著挺著小胸脯插著腰開始尋著能走的地方跑去。
四寶……四寶……
金四寶漫無目地的走在大路上，濃霧濛濛，讓他看不清前面的方向。
是誰？
空中飄蕩著若有似無的呼喚聲，可身在霧中的金四寶根本看不到叫他的人。
四寶……去……快去……
去？你讓我哪兒去？金四寶用手想撥開濃霧，可不管他怎樣使力，也法將霧撥開。
東邊……快去……
東邊？你在說什麼？四寶急切的想到見到跟自己說的人，無奈迷霧蒙眼，他只能在原地打轉。
“四寶叔！”
就在他在霧中不停穿梭的時候，宇辰的聲音讓他一下就看到了正前方的光亮。
是那裏嗎？他立刻朝著光亮沖了過去。
東方……紀家……
就在他的身體容入光亮的時候，那個聲音又出現了。
什……麼？
“宇辰——！”
金四寶在破屋附近來回轉了好幾圈，也沒有發現金宇辰的身影，生怕侄子有個萬一的他，心急如焚的叫著宇辰的名字，顧不得滿頭滿臉的蛛網，穿過一間又一間的破屋，高聲疾呼。
“宇辰你在哪里——”
找不到侄子，金四寶急的眼淚都快出來。
咯當，從他身側不遠的間隙裏，發出了一聲很小的物體落地的聲音。
宇辰？金四寶立刻跑到那個只容得下一個人擠身而過的地方，咬著牙擠了過去。
在穿過一片雜草叢生的空地之後，他看到了一個小小身影蹲在牆角。
“宇辰！你怎麼都不應叔一聲！”
兩步跑到小傢伙面前，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下他身上有沒有受傷後，金四寶松了一口大氣。
話說宇辰壯著膽子在大房子裏轉悠了半天，總算是找到了已經倒塌的大門。待他高高興興的沖出大門一看——
入眼的全是荒涼的樹叢跟荒草地，一件他所熟悉的物體也沒有。
“爸爸——媽媽——”沖著外面茫然地喊了幾聲，回答他的卻只有樹梢上幾隻黑黑的烏鴉恐怖的叫聲。
宇辰本就忐忑不安的心此刻更加慌亂，小腦瓜子一轉，頓時想起了身邊唯一的親人。
回轉身又跑回房子裏後，卻發現自己根本不記得是從哪間屋子裏出來的了。
小手死死地拽著衣角，在寂靜無聲的大宅子裏走啊走，一連找了好幾間，也沒看到金四寶的影子。
被親人遺棄的恐懼一下就將小小的宇辰膽子嚇飛了。
辰辰不哭，媽媽說哭的小孩都是笨小孩！辰辰勇敢！辰辰不哭……
“媽媽——四寶叔——”
大約又獨自走了十多分鐘，眼中泛著淚光，昨天晚上沒吃多少飯，早上又什麼也沒吃的小傢伙再也忍不下去，抖著腿肚子，蹲到一堵牆的角落裏，埋頭無聲的哭起來。
“宇辰別怕，四寶叔在這裏。”將孩子換起來擁入懷中細細安慰。
感受著小傢伙瑟瑟發抖的身體，一滴一滴落在自己房上微涼的淚水，金四寶知道他肯定是嚇壞了。
“嗚嗚嗚……”有了依靠，漸漸從驚嚇中回復過來的宇辰流著委屈的淚水，趴在金四寶的肩上大哭。
作者有話要說： 吼吼，不知道是不是寫的很拉渣？
窮苦人家
出了廢棄的宅子，金四寶百分百肯定自己絕對是穿越了。
你想啊，雖然被狗追著跑，可他能跑多遠啊？再說後來還掉到下水道裏，那下水道再大，也不可能生出一片天地來吧？
難道說還在做夢？人家說睡著做夢的時候不會疼，可擰了一下宇辰那孩子的臉，看他萬分憤怒的叫嚷也知道一定很疼。
站在破宅子門口發呆整整十分鐘，金四寶才愣愣的回神。
在這不知是哪朝哪代、哪年哪月的地方，最主要的是先找個地方把肚子填飽，然後再辦法回家去。
“四寶叔，我餓了。”
哭累了，感覺肚子更餓，小宇辰趴在金四寶懷裏，有氣無力的說著。
“忍一下啊，四寶叔走快點，馬上就能找到吃的了。”
金四寶看著茫茫前路，卯不准自己有沒有走對。東邊……夢裏的那個聲音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可這一沒太陽二沒星的陰天，也不知道哪個方向才是東方。
哎……昨晚上出門時，他以為只耽誤十幾分鐘就能回家繼續看奧運會開幕（他家離公園門口賣熱狗的只間隔了一條大街），所以匆匆忙忙只揣了幾十塊的零錢，聯手機也沒帶就出了門。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有手機，在古時候也派不上用場吧？金四寶懊惱的想。
管他的，隨便認准一個方向走吧。這裏既然有破宅子，那肯定就還會有人家。他就不信真的這麼倒楣，一家也碰不到。
對著大宅門口的方向一直走，兩人大約走了十多分鐘，前面的景色終於有了一絲變化：參差不齊的樹木開始減少，光亮間他似乎看到前面有一條小路。
太好了！有路就表示會有人經過。金四寶加快了步伐，朝希望的小路小跑過去。
“四寶叔？”宇辰正傷心的想著爸爸媽媽，金四寶突然跑起來的抖動，讓他有了些精神。
“辰辰乖，馬上就能有吃的了。”
上了小路，心細的金四寶發現路上還有新鮮的腳印，不禁心中大定。
跟著腳印走下去的話，應該能找到人家給辰辰弄點吃的。他拍拍宇辰的頭，帶著一抹微笑循著腳印而去。
走了一段路以後，金四寶如願的找到了一個農家的小院。從破落的土牆裂口中望去，滿眼的矛草屋子，屋前有個堆滿雜物的小院子，院裏有一個老婦正用篩子在篩著什麼。從她的背影望去，她穿著一身素麻粗布衣服，頭上簡單的挽著個發暨，正是書上古人的標準裝扮。
“那個……大媽１果然是掉到古代了！也不知道他們能聽懂現代語不？金四寶添著嘴唇，隔著土牆喊了一聲。
老婦人聽到有人喊，停下手中的活兒抬起頭看了一眼。
“大、大媽。”金四寶墊著腳又叫了一聲。千萬別說您聽不懂啊！他在心裏暗暗祈求著。
“什麼事啊？”老婦眼睛不好，隔得太遠看不怎麼清楚。
感謝上蒼！這蒼老的聲音雖然不是很有力，金四寶卻完全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大媽，我跟侄兒迷了路，從昨夜到現在滴水未進，您能不能給我們一碗水喝？”
瞅著老婦佈滿蒼桑地臉，身上滿是補丁的穿著與身邊簡陋的矛草房，金四寶想著要吃點可能有些困難，便決定先要點水撐撐肚子，等問明瞭有無別的人家後，再做打算。
“四寶叔，我想吃飯。”宇辰拉拉他的衣領，提醒他別忘記了自己。
那老婦看著金四寶一張陌生的臉孔本不打算多事，可一聽還有個可憐兮兮的小娃娃，心腸頓時軟了。
“你們等等。”
老婦放下篩子，蹣跚地走到門前，顫著手打開門讓叔侄倆進去。
“多謝大媽。”從老婦手中接過一碗從水缸裏勺出來的清水，金四寶道完謝後便直接喂給了宇辰。
“四寶叔……”只是清水哪里能填飽肚子，宇辰一口氣喝完後，依然渴望的看著金四寶。
“這孩子餓壞了吧？家裏也沒什麼別的長物，屋裏有幾個前天挖的紅薯，我去給你們煮了來。”老婦看著叔侄倆面目清秀卻滿身塵土，缺袖破洞的衣服露出白晰的皮膚，一看便知道是好人家的孩子。心中雖然奇怪，倒也沒多問。
“多謝大媽１金四寶連忙躬身道謝。
自己餓一下不打緊，可小孩子哪里經得起這些？現在是明知會給別人的生活雪上加霜，也只能厚著臉皮承這份情了。
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好好報答這份恩情。從小在父母良好教育下長大的金四寶，對於什麼“受人點滴之恩，定當湧泉相報”的道理，可謂是深入骨髓。
應老婦之請，一大一小進到屋裏，坐在木制的長凳上等著吃的東西。
金四寶趁著這個空當，把這個家徒四壁的屋子看了個仔細：
整個屋子據他的大概也就七十個平方的樣子，主屋與內屋只有一方看不出原貌的厚布做的簾子相隔。四周好像是泥糊的牆面，因為歲月的侵襲已經剝落了大半，露出裏面不知道是不是磚頭的暗紅色物體。屋頂倒不是外面上看起來全是矛草，但雖有一層瓦片，目光所及也是稀稀落落。木制的門窗桌椅一看能看出已經年久失修，顏色灰敗不說，好些地方都起了裂縫。
一切都是簡單且壓抑的沉悶，整體給人的感覺就只有一個詞：貧窮。
自己真掉的不是地方啊！站地門口，望著屋旁隨意砌成的簡易廚房中，在灶前身形萎頓的老人，金四寶心裏像被堵了一塊大石，要用力才能喘出一口氣來。
十五分鐘後，老婦揭開鍋蓋，用筷子把煮熟的紅薯夾出來。金四寶見了，趕緊跑過去幫忙放進碗裏，再三的說著謝謝。
只是剛出鍋的紅薯有點燙，可能放久了味道也不是很好，宇辰吃了兩口就不敢再吃了。
“辰辰，現在不比在家裏，如果不好好吃飽的話，一會兒又得挨餓了。”金四寶蹲下身子，愛憐的看著侄子。
“我想回家，我要爸爸媽媽。”宇辰眼睛一紅，又想哭了。
“辰辰……四寶叔一定會帶你回家的。我保證１金四寶此刻只能用話語來安慰這個幼小的孩子：“現在你先把這個吃完填飽肚子，等回了家叔帶你去吃肯德雞，你想吃什麼叔就給你買什麼！
“真的？”宇辰抽聳著鼻子問。
“真的。”金四寶重重的點了幾下頭。
“娘！我回來了。”
洪亮的聲音伴著拍門聲從門口傳來。
“我兒子回來了。”老婦沖他們笑笑，快步出去開門。
“大牛，這位公子迷了路，在家裏討點水喝。”
老婦引著一個黑黝黝的高壯漢子進了屋子。
“你好。”
站起身，金四寶拘謹地沖那漢子點點頭，順便好好的打量了一下對方。
漢子有點帶黑褐色的臉上佈滿了淋漓的汗水，粗布做衣裳上同樣大大小小全是補丁，高高挽起的褲腿上，還沾著未幹的泥。看他這架式，定是剛幹了農活回來吧？
大牛看了看金四寶，再看了看金四寶身後咬著薯一臉好奇的宇辰，皺著眉沒有說話。
金四寶不是呆子，當然知道對方那皺成一個川字的眉是為了什麼。
“這孩子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大媽可憐他，所以才給了紅薯。我……”有機會一定會報答你們。這話他還沒說出口，漢子已經轉身進了裏屋。
其實金四寶也知道現在說什麼報答的話太過虛幻，可他身無長物，前途又暗淡無光……
唉——
正當他尷尬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的時候，那叫大牛的漢子從裏屋出來，拿著一堆好像是衣服的東西遞給金四寶。
“穿上吧。”
老婦人見兒子如此所為，愣了一下，搖頭歎歎氣。
再看看金四寶此刻的穿著：一件原本純白色現在卻滿是泥汙汗漬，以及背後一個手掌大的洞見肉不見布的短袖襯衣；下身是一條亞麻色的長褲，左膝蓋處被扯開一個大口，右上腿處也劃開一寸長的裂縫，露出白白嫩嫩的皮膚。
“礙…不、不用了。”過意不去的金四寶連忙推拒著。這家徒四壁的農家，兩個紅薯或許就是人家一頓飯。自己吃掉人家的存糧就已經很不好意思，再拿人家的衣服那可就更難為情了。
“你這模樣若出了門，隔天就得給你收屍了。”漢子不管他願不願意，把衣服往他手裏一塞，轉身又出了門。
“我去看看能不能挖點紅薯回來。”
山村往事
雖然搞不清漢子所說的話中含意，金四寶還是老實的進裏屋換上漢子給他的衣服。正所謂入鄉隨俗，古時候看自己這種短袖衣服，多半會覺得有傷風化吧？要是不小心被人誤以為是色情狂可就不好了。
真是丟人！身上的衣服一脫下來，金四寶才發現自己的襯衣早已衣不成衣。反手往背後摸了一把，所幸背部光光滑滑，似乎並沒有傷口。
琢磨了半天總算是把衣服穿在了身上，看看有些過大的麻布衣褲，雙手一拉，使勁兒的把長長的腰帶纏在身上。
這古時候的人也真是的，幹嘛不多動動腦筋，明明做幾個扣子就能扣上的東西，卻非得用這拖拖拉拉的東西來綁。幸好古裝電視劇裏什麼都演，多看看腦子裏也就有印象可借鑒。
繞了三四圈才算綁好腰帶，他又發現了另一個問題——老婦跟壯漢身上的衣服滿是補丁，而給他穿的這件卻是素素淨淨沒一個疤。
這件衣服不是會傳說中人家一年才會做一件的新衣吧？想到這個可能性，四寶這下是更加不自在，總覺得自己欠下了天大的人情。
“請問大媽，現如今是什麼朝代？誰的皇帝？”心裏有愧於人的四寶，說起話來腰也彎了，聲音也軟了。
老婦用看妖怪似的眼神看著他，半響才壓低聲音道：“現如今是大唐的天下，太宗皇帝。”
聽說現在是唐朝，心想運氣還不算差。李世民當政時天下太平，民風開放，相較其他時期，至少不用擔心戰亂什麼的。而且唐代傳說中的袁天剛與李淳風都是相當有名的道士，找到他們的話，自己跟宇辰多半就能回家了。
老婦又看了他只眼，覺得這白淨的書生雖有些奇怪，但也不是什麼壞人，便決定提點他兩句：“隨便念及皇帝的名號可是大罪，小哥兒到了外面可別再如此魯莽。”
“啊？哦，我記下了，謝謝您提醒。”四寶哪知道這些個古時候的條條規規，頓覺腦門兒都在冒冷汗。幸好是在這鄉村農戶，若是在哪個大街上，自己這樣冒冒失失的詢問，那還不被抓起來拷問。
“那大……大媽，這附近有什麼城鎮沒有？我想帶著侄兒去那裏看看。”
問明瞭朝代，有了追尋的目標，金四寶開始思考眼下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現在他與宇辰身無分文，若是就這樣去找人，人沒找到自己就可能已經先餓死了。
所以，當條之急，就是想辦法掙錢。
在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肯定是不行，能找到工作掙到錢的地方，至少得是個小城填吧。
等找到工作掙了錢，首先就是想辦法還了這對農家母子的恩情。然後再帶著宇辰邊打工邊找尋那兩位高人的蹤跡。
“鎮子？這方圓百里，就只有幾戶零散的人家。你要真想去人多的地方啊，離這兒最近的也就是金柳鎮，不過那也得往北走上三天三夜才行。”老婦歎著氣，走出屋子拿起篩子繼續工作。
三天三夜？這得走多遠的路啊？金四寶腳跟一軟，差點跌到。
雖然他沒有痛感，隨便走多久都行。可人總是會累會餓，這又沒水又沒吃的，讓他怎麼走啊？
“婆婆，這是什麼啊？”宇辰啃完了一個紅薯，一臉好奇的跑到老婦身邊，看著篩子裏那一條條像植物根一樣的東西。
小孩子家就這點好，吃飽肚子，看到了新鮮的玩意兒，想家的心情也就暫時被拋在腦後。
“這是馬留，把它曬乾篩選以後，綁成一坨。如果有收藥草的人經過，能賣很高的價錢。”
老婦人今年六十開外，常年勞作使她得身子骨有些變形，病痛也多起來。她老伴十年前因為意外被殺死後，她就跟兒子相依為命的住在這個荒涼的地方，也就靠賣點這家鄉的特產過活。
這日子一天天過去，眼見兒子已經是三十而立的人了，卻因為家貧而找不到半個媳婦為這個家沿續香火，老婦人心裏除了著急外只有深深的無奈。
給金四寶和宇辰的那兩包紅薯，原是老婦打算晚上給兒子加餐用的，要不是因為看到宇辰勾起了她抱孫的念想，根本不會拿出來。
“大媽，這裏這麼荒涼，為什麼你們不搬走呢？”
金四寶回想起來時的土地，雜草矮樹雖多，可都枯黃萎縮，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悲涼感。
可這地是死的，人是活的，照理說他們應該想辦法搬走才對。
“唉……”老婦搖動的雙手停了下來。她抬起蒼老的眼睛，悲切的對金四寶說：“這位公子你有所不知，這裏原本也是山清水秀，人氣旺盛。只是自從十年前，一群潰兵逃至這裏，殺人搶劫無所不惡，最後竟然……唉，老天無眼啊１
“大媽，您給我說說。”金四寶這人最喜歡聽故事，好奇心一旦被勾起來，就非得探個究竟不可，就連老婦眼中深藏的悲哀也未曾留意到。
一邊的宇辰見有故事可聽，也同樣睜著亮晶晶的大眼睛看著老婦。
老婦再次放下篩子，迷蒙著雙眼看著篩中褐色的根莖，抖抖嘴皮子，猶豫了很久這才開始講述起關於這片土地的故事：
“這地兒，原是叫做復興村，裏裏外外加起來，有三百來號人，自隋初便在此地繁衍生息。
離這兒二裏外有一處宅子，宅主姓柳，是位退隱至此的大官人。這位柳大官人年過半百，是位樂善好施的大好人。每逢初一、十五的，他們都會拿出家裏多收成的米糧，渡給那些收成不好的人家。
出事那年，適逢乾旱，很多農戶都沒了收成，柳老爺可憐我們，便讓下人把家裏餘下的糧食都搬出來，分給農戶們也好共渡難關。
記得……那天是正月初三，柳家開倉放糧，附近每家每戶的男人都拿著裝米的東西去集中領糧，我那短命的相公也去了……只是天意難測，就在他們拿到口糧準備回家的時候，一群兇惡的潰兵沖了出來，見人就殺。柳老爺跟拿糧的男人全都命喪刀下，柳宅的女眷也被那些惡人輪流□至死……
雖然很快那群潰兵便被追來的官兵殺死，可這鄉里加上柳家二百多口人命，就這麼沒了１ 老婦說起傷心事，禁不住愴然淚下，聲音也哽咽起來。
“大媽……”
金四寶發覺自己真的不會做人，好好的幹嘛去剝別人的傷疤？
二裏外的宅子？不會就是昨晚他睡的那個地方吧？難怪附近全是飄蕩的鬼魂，原來曾死過那麼多人。
用滿是皺紋老繭的手擦了擦眼淚，老婦哽咽著繼續往下說：“自那以後，這土地就像是被詛咒似的，不是乾旱就是大水，白天烏鴉成群，夜晚鬼哭魂鳴。沒多久這鄉里的孤兒寡母，便走的走，瘋的瘋，鄉也不成鄉了。”
“……”金四寶縱有千般疑問，此時也問不出口。就連小宇辰也感受到了老婦的悲哀，悶悶的抱著金四寶的大腿，不發一語。
“我與大牛那孩子，原本也想一走了之，可想想那短命的相公死後竟連個看顧墳頭的人也沒有，咬咬牙也就留了下來。雖然，這莊稼收成不好，可養活我們這兩張嘴也算是夠了。”
“娘！您怎麼又說起當年的事了。”
叫做大牛的漢子回來了，看見自己的母親又在落淚，他趕緊放下手中的竹筐，走過來安慰母親。
leungmon 2009-12-16 14:50
血色記憶
依著兒子抽泣了一會兒，老婦收拾好心情繼續篩藥根。大牛則把挖來的幾根紅薯洗洗乾淨，用布包起來遞給金四寶。
“這個餓的時候吃。”
大牛高了金四寶一個頭不止，人又黑壯壯的。遞衣服那會兒看著還有點嚇人，此刻再遞上可能救命的紅薯，在金四寶眼中，他的形象頓時柔和親切了起來。
這古時候果然好人多呀！感動中的金四寶牢牢的記住了這張親切的“酷臉”，發誓以後一定要加倍的報答他。
“我要去北邊的銀柳鎮，大哥能指個具體的方位嗎？”
金四寶露出燦爛的笑臉問道。
“現在天晚了，明天一早走吧。”漢子看了他一眼，那神情中帶著一絲猶豫。
晚了？現在什麼時候了？我記得才睡醒沒多久啊？怎麼就晚了？金四寶沒有表跟手機，今天又是陰天，根本看不出早晚。
“現在是什麼時間？”
大牛沒聽過時間這個詞，不過還是聽懂了金四寶的意思：“巳時，馬就要午時了，現在出去的話，恐怕會遇到不乾淨的東西。”
大牛說的隱晦，可見慣了鬼怪的金四寶一點就透。
大白天也能遇鬼？有沒有這麼邪啊？
在二十一世紀，雖然白天也會見鬼，可大多在哪種陰暗的房子裏或角落裏。這地方，房子沒幾處，土地全在暴露在光天化日下，那鬼想找個躲日光的地方都沒有。
“現在雖然沒有日光照射，但總歸是大白天，那些鬼啊怪的，應該不敢出來招搖吧？”已經占了這家人太多的便宜，再留下來吃人家的午飯，金四寶著實做不出來。
大牛冷漠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苦楚，看著金四寶的眼睛道：“午時一過，如果你還堅持要走，我不會攔你。”
人家都這樣說了，金四寶也不好再推說。與這母子相處的時間很短，可他們無不表現出自己的善良。對於這樣心好的人家，自己若不領情，又顯得很不知禮數。
“那我們再坐坐。”
反正出去了，也不一定能立刻找到掙錢的工作，乾脆就趁這會兒多瞭解一下這個朝代吧。
“大哥，我想請問一下，如果我們往東走的話，要走多遠才能看到城鎮呢？”夢裏的那個聲音雖然飄渺，但卻始終在四寶的腦子裏晃蕩不去。
大牛動手清理著母親篩出來的藥草根，聽見金四寶的問話後，側頭想了一下：“往東？到是會經過幾個村鎮，只是路途太遠，我也未曾去過，說不上具體的地名和方位來。”
“啊？那有沒有再大一點兒的？就像……就像都府一類的？”金四寶想了半天，也記不起兒時學的課文裏關於唐代的都城名。
“都城？最大的都城便是長安了。不過，你們走著去的話，那得要走上大半月。我沒去過，所以也不知道途中是否有落腳的地方。”
長安城？對呀，電視裏演的唐朝的首都不就是長安嗎！金四寶訝異這麼快就聽到了自己熟悉的名字，暗罵自己上學時為什麼對歷史那樣不用心。
不過，大半月？如果自己有足夠的錢租一輛馬車的話，或許就不用浪費這麼多時間了。
可是，說到底還是離不開錢……
唉，果然現目前最重要的是賺錢啊。
頭上的太陽隨著時間的流失緩緩地步上天空正中的位置，老婦看了看天，與大牛一起將院中的藥根一一揀起，放到屋裏牆角裏堆。
“我去生火。”老婦拍拍手上的泥土，轉身走進廚房。
要吃飯了？那大概已經到午時了吧？金四寶看看四周，平平常常，並沒有什麼異常的變化。
或許那大牛同志只是好心的想留自己吃了飯再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都是瞎編的？金四寶望著在灶前吹煙生火的母子，心中再次感歎自己的好運。
自己跟宇辰就這麼失蹤了，爸媽跟大哥肯定會急瘋的。看著手裏拿著根木棍瞎揮舞的宇辰，四寶也開始想起家來。因為特殊的身體原因，二十歲的他還從未離開過自己的父母這麼長的時間。
轟隆——
隨著一聲悶雷，天空突然刮起大風，一時間烏雲湧現，日光全無。昏暗中，大風卷起滿天的塵沙，嗆的金四寶喘不過氣來。
“四寶叔！”宇辰嚇得丟下棍子，撲進金四寶的懷中，捂著眼。
抱起宇辰三兩步跑到廚房裏，四寶對於眼前突變的環境發出了莫名的驚歎：“這是怎麼回事？”
大牛剛吹出點火星，此刻風一來，火勢立刻竄了起來。
起身關門，拉下遮窗的木板，大牛轉身對四寶說：“一會兒就好了。這裏每年這個時候，都會這樣。”
這、這莫非就是所謂的鬼氣沖天嗎？
想起剛才自己所見空中騰起的一陣陣的黑色煙霧，金四寶就覺得自己聽話留下來是多麼英明的決定。
看這架勢，這裏的怨魂厲鬼還真不是普通的多啊！
“莫非這又有什麼典故嗎？”他又忍不住好奇心問了。
“我爹就是這個時辰死的。”
大牛默默的幫母親洗著極少的米粒，淡淡的回了句。
哎呀……金四寶真想煸自己耳光了。
這話僵在這裏，再也沒有人繼續下去，廚房裏只聽見嗚嗚的風聲與棍棒被吹動倒在地上的聲音。
大約五分鐘左右吧，外面呼嘯的狂風停止了，大牛撐起木板，打開門走了出去。
跟在他後面想一看究竟的金四寶踩在門砍兒上，差點沒被嚇死。
這外面的景象哪里還是進屋前的貧寒？滿地的枯葉沒有了，簡陋的工具沒有了，破敗的土牆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高牆綠樹，整潔而有序的庭院。大牛站在院中，看著大樹下一個走動的身影發呆。
這是怎麼回事？金四寶緊緊的把宇辰護在懷中，生怕那鬼魂會突然襲擊他們。
“那是我相公。”老婦不知何時站到了金四寶的身後，嚇了他一跳。
“也不知是不是他們心有不甘，每年正月初三，那些冤死的人都會回到這裏，重複著死前的動作。”
對了，這個金四寶有聽說過，有些冤死的鬼怨氣太重，被死時的陰影所束縛無法超生，所以每到他死的那個時間，就會重覆自己的死亡經過。
這麼說，外面的鬼更多了？
看著那個滿面笑容的精壯男人拿著自己家的布袋抖了兩下，然後笑呵呵的對著正屋的方向說：“娘子，我去了。”
說這句的時候，金四寶身後的老婦哭了。捂著嘴，壓抑著，悲傷的咽嗚著。
大牛一直沒開口，只是靜靜的看著父親在院裏的動作，直到他揮著手從大門走出，才愣愣的跟在後面，走到大門口。
百鬼遊
“海叔，出門啦，我們一塊走吧！”
“正好，正好，走快點去占個位子。”
“慌什麼啊！柳家老爺哪次不是平均分配的。去早了也沒戲！”
“哈哈哈哈，他哪兒是去分米，分明是沖著人家柳大小姐去的。”
“我、我、我……”
“哈哈哈——”
一連串熱鬧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同時也帶來了陣陣陰冷的鬼氣。那讓人從腳底開始發涼的冰寒，讓金四寶不用細想也知道外面全都不是活人。
這些鬼只怕是生前死得冤，怨氣不散，靈魂得不到解脫，所以一次又一次地重演死時的情景。
難為的卻是這兩母子，年年月月都在這裏守著看著，相見不相識，陰陽兩殊途，也不知那內心深處是如何的揪心刺骨。
金四寶回頭注視著痛到最後已經變成麻木的老婦人，心裏沒來由的一陣酸楚。
又過了一會兒，大牛回轉身，紅紅的眼眶中閃著淚光。
“我爹的魂每年這時都會回來……今年讓你們碰巧遇上了。”大概是看金四寶並沒顯出多大的恐懼，大牛也不怕嚇壞他，明說了。
“他……回來，你們不怕嗎？”這人都死了，卻年年來上這麼一天痛苦的相見不相識，若換成是自己，恐怕早瘋了。
“再怕那也是我親爹。”
大牛的一句話在情在理，金四寶不禁回想起當年爺爺過世的時候，他陪著金爸爸為爺爺守孝，一整晚都沒睡。
那個時候，爺爺的身體躺在黑色的木床上，緊閉著雙眼，可魂魄卻散發著幽白的光芒站在他和爸爸的身邊，慈祥的看著他們。金爸爸沒有陰陽眼看不到，金四寶卻是看的清清楚楚。當爺爺冰涼的手摸在他頭上時，他哭了。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感到自己真的失去這個親人了，悲傷而泣。
從門外傳的說話聲終於完全消失了，金四寶猜想這些鬼魂一定都到了他們的死地——柳家宅。
突然生出的好奇心驅使著他的腳，讓他走出了那道門。
門外，北風吹拂，鵝毛般的大雪在空中淩亂地飛舞著。順眼看去，成排的房子連成一片，房檐上，地上，全都鋪著一層厚厚的白雪。
咦？怎麼下雪了？
金四寶伸手接住一片飄下的雪花，那純白的晶花一觸到他的手，便化為了一滴晶瑩的水珠。
對了，大媽說他男人死的時候是正月初三，這個時間段上，雖然已經初春，可有時還是會下場大雪……
也不知是不是他們心有不甘，每年正月初三，那些冤死的人都會回到這裏，重複著死前的動作。
我爹的魂每年這時都會回來……今年讓你們碰巧遇上了
忽然想起什麼的金四寶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粗粗的白色麻布衣，一看就知道是窮人家的衣裳。可這不是重點！所謂正月初三，那應該還是有些冷才是，可這簿簿的麻布衣卻絕對不是初春應該穿的衣物。
來的時候，現世那邊正是盛夏，天氣炎熱，所以只穿了件襯衣。初到這裏後，雖然一路跌跌撞撞的，並沒注意天氣溫度什麼的。可冷暖自知，他也好、宇辰也好，都沒有感受到氣溫的變化。
再想想那老婦與大牛的穿著，金四寶心裏開如有些堵得慌，總覺得哪里不對。
或許是自己聽錯了，大媽說的是七月，而不是正月。
可若是七月，這雪又是怎麼回事？有聽過古時候的六月飛雪，可七月……初唐有發生過這種奇事嗎？
越想心裏越不踏實，金四寶拍拍自己的臉，回身準備進門問個清楚。
這……這是怎麼回事？
望著眼前的一切，金四寶整個身子都僵硬了。
成群結隊的鬼魂，表情麻木的排著隊，站在一個很大的倉庫門前。
從他們的身上的厚重的粗布衣著、手裏肩上帶著的空麻袋子來看，應該就是先前在門外說著話的那些個鬼。
只見這一行鬼，個個灰青的面孔呆滯看著前方，微張的嘴角鼻耳中，一絲絲的黑氣順著竅門不斷地往外冒，然後匯齊在眾鬼的四周，平添了濃郁的肅殺之意。
這裏是什麼地方？我記得只是踏出了門口一小步呀！金四寶背後寒氣直冒，露在外面的皮肌上全是一粒粒清晰可見的雞皮疙瘩。
他眼睛眨也不敢多眨一下的打量著面前的眾鬼——
在鬼群的最前面，一個長鬍子青衣的中年男鬼正冷著臉站在大門口，手裏拿著一個像是花名冊的本子，盯著排隊的鬼一個接一個的進到那個倉庫裏後，便用筆在本子上劃上記號；中年鬼的身邊站著兩個同樣表情麻木的家丁，半低著頭，雙手垂在身側，整個身體僵硬的就像是釘在牆上一般。
這詭異的場面讓金四寶腳有些發軟。現世的時候，見鬼對他是家常便飯沒錯，可那些鬼都是三三兩兩，有時就小貓一隻。在四寶的靈玉護身之下，根本連他的身都沒辦法近。哪里會像眼前的這般，鬼的數量如此龐大，而且怨念如此之重。
當沒看見立刻離開？可是，若這一切只是幻象，其實他本人還呆在農家的外面，那他一走，不是反倒是中了鬼計？
伸手摸了一下脖子上的靈玉，平日裏不管什麼時候都溫溫的玉，此時竟然有些冰冷。
該不會讓我在這裏等到他們被人殺光，幻象消失為止吧？金四寶不確定自己有沒有那麼大的膽量去觀看一場絕對弱勢的大屠殺。
這世間的事一切皆有因果。
高人贈玉時給金四寶留下了這句話。道理雖懂，可眼下這因果卻不在他的承受範圍之內。
“爹爹。”
思忖間，一道柔和的女聲從他身後傳來。
什麼人？金四寶的心砰地一跳，轉身間卻猛見一張臉貼在自己鼻前。太近的距離，讓他只看得見她長長的睫毛與帶笑的眼珠。
……如果金四寶沒有陰陽眼，那麼他所看的將會是典型的古代美人。可惜，他那雙眼睛讓他不但看了美人，也同樣看到了美人慘白的面容與周身所散發出的冷冽鬼氣。
柳家血案
“大小姐！大小姐！”
身後此起彼伏的響起了眾鬼親切的問候，好似剛才寂靜無聲的場面只是金四寶的幻覺。
不過，身後是什麼樣的情影金四寶已經管不了了，就算是群鬼都在後面向他張牙舞爪，他也沒辦法移動半步。
原因——那位柳大小姐的鬼魂從出現起，就一直跟他貼面而對，深黑的瞳孔似在看他，又似在看那些領糧的鬼魂。
僅有幾毫米之差的距離，讓金四寶將美人鬼眼中毫無波動的死灰眼珠看的一清二楚。
呼吸之間，那黑氣侵入鼻腔，帶給他的不但有為之心驚的陰冷，還有淡淡的血腥氣息。
“爹爹，女兒已經幫著劉嬸把午飯做好了。”
仿佛過了大半個世紀那麼久遠，柳大小姐冰冷的面容上終於有了一絲變化，她僵硬的勾起青黑的嘴角，身體穿過金四寶的身體，走了過去。
人鬼相交，只是短短的一分鐘，對金四寶而言卻如同過了幾個世紀般長久。
閉上眼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卻阻止不了四肢因恐懼而產生的戰慄。
再張開眼，天還是黑濛濛的，陣陣鬼氣依然從他的身後朝外散發。
咬緊牙抓著褲腳僵硬著轉過身體，慶倖那些個冤鬼死靈對他毫不感興趣的同時，疑問也湧上心頭。
怎、怎麼回事？平時只要有鬼接近自己三步遠，這靈玉都會發出青光將其擊飛，這次為什麼……
冰冰涼涼的玉就貼在胸口，如同那冰冰涼涼的心情。
靈玉失靈了！
沒有什麼比現在這種情況更讓金四寶恐懼的了。從出生到現在，有家人的保護，有靈玉的護持，再大的災難他也能微笑面對。
可是現在，他失去了可以依靠的家人，救命的靈玉也將他背棄。
還有什麼，能讓他面對這樣恐怖的群鬼而能全身而退？
怕……
比任何時候都怕……
怕到連逃生的勇氣都沒有。
僵硬的雙腳，如同那些僵硬的鬼，哪怕再怎麼樣使力，也無法向後邁動一步。
一滴一滴的冷汗順著金四寶的額角流下，
他面前的鬼說了什麼，在做什麼，金四寶不敢聽，更不想看。可事實是，他不能不聽，不得不看。
白衣的女鬼腳不沾地的在眾鬼身邊遊蕩，那雙眼所冒出略帶著血腥之氣的怨氣，提醒著四寶她是之前任何一個鬼都無法比擬的存在。
碰！一聲巨響，接著便傳來嘈雜的嘶喊與哀號聲。
“出什麼事了？”面前的中年男鬼——柳老爺，聽著聲音不對，木著青的臉穿過金四寶就往外走。
一連兩次被鬼穿身，那恐怖的寒意，讓金四寶明智的選擇了僵著身體朝一邊躲避。視線一轉，正好將兩邊所發生的變化全收入眼中。
那柳老爺的鬼魂沒走幾步，就見一個滿身是血的家丁倉皇的跑來。
“老、老爺，外、外面殺人……殺人了……”那家丁想是受了傷後拼了全力的力氣在跑，才剛說完話便倒地不起了。
“什麼？”
“爹爹，娘還在大院裏！”
那麼“自然”的，柳大小姐再次出現在金四寶的身邊，白衣素裙一臉的驚恐。
對！就是驚恐。在四寶沒注意的時候，那位柳小姐與眾鬼的面部全都鮮活了起來。雖然還是那青青白白的慘相，可表情再也不是僵硬不堪。
“大夥拿些防身之物，我倒要看看，是誰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兇。”柳老爺也擔心著髮妻，當下讓領糧的農戶全都拿上棍棒一類的東西，浩浩蕩蕩朝柳小姐口中的大院沖去。
金四寶本不想去看。可腳下似乎被什麼附體般，不由自主的便隨著眾鬼前去的方向移動。
不……我不想！這不關我的事，我不想看……
他很想哭，雙手使勁兒捏著雙腿，卻未能阻止它們不斷的前行。
接下來，所有的一切都那麼的淒慘。
那些去幫忙的農戶們，全都被湧進的潰兵們用刀槍給殺死，殘肢斷臂四處橫飛，鮮血內臟觸目驚心。
站在一旁的金四寶不想看，不想聽，可他明明沒動，那畫面卻像是專門演給他看一樣，哪處殘忍就在他眼前上演哪處。就算他閉上眼，那恐怖的畫面也會伴隨著慘叫聲在他腦中浮現。
“你們想幹什麼？不要，不要，爹爹——”
“叫吧叫吧，老子好久都沒聽美人兒叫了！等老子把你扒光以後，你想怎麼叫都成！哈哈哈！”
在後院的柳大小姐似乎被什麼人抓住了，拼命的掙扎叫喊著。
“救命啊！爹爹——爹爹——”衣服被撕裂的聲音刺激著金四寶的耳膜，讓他再也無法漠視下去。
“夠了！夠了！”什麼鬼啊，幻覺啊，通通給我消失吧！他朝天空怒吼著。
為什麼啊！這一切跟我有什麼關係，為什麼要讓我看到這麼慘的場景？
因果……因果……，斬了因結了果。
冥冥中，有什麼人在金四寶的腦中呢喃？
“你要我斬什麼因？這因又在哪里啊！”只想快快的離開這個鬼地方的金四寶猛地睜開眼睛，入眼又是一陣戰慄。
剛剛還是衣訣飄飄的柳大小姐，被一個身穿兵服長相猥瑣的男人按在園中的石桌上，身上的衣服早已化為破布遮不住那丰韻肌膚和修長白晰的大腿。
那男人目露凶光，在狂笑中扯落了柳大小姐血紅的肚兜，然後似野獸般用牙齒啃咬著被他揉擰變形的雙乳。
“啊——放開我——放開我——不要——”
柳大小姐絕望的揮動著雙手，拉扯、捶打！絲毫不能讓那男人停手。
茲啦！她身上最後一絲遮體的破布也被男人扯去，白白嫩嫩的身體在金四寶眼前不停的扭動著。
“住手！”
再也看不下去的金四寶沖上去想阻止那男人的暴行，可他抻出的手卻觸不到一點真實的肉體。
眼看著自己的手一次次穿過那男人的身體，他呆住了，茫茫然中就見那男人按著柳大小姐的腰，把那雪白的大腿大大地朝兩邊分開後，將自己醜陋的□抵了上去。
不要——
“不——！”在柳大小姐淒厲慘叫的同時，金四寶無力的閉上眼。
低泣著用手捂住自己的臉，金四寶多希望自己是個瞎子聾子，這樣就不用面對這血腥殘忍。
不論怎麼樣捂住自己的耳朵，那面目猙獰的男人殘忍的笑聲，被刀劍刺入身體的撲撲聲，那些被人□女子的尖叫聲，還是會似詛咒般從他的皮膚一點點的滲透到他的腦子裏。
求求你！夠了！真的夠了！……
金四寶抱著頭跪在地上，眼中的淚水止不住的流淌著。
“殺啊！殺啊！抓住李三江的人重賞！”
不知何時，耳邊的呻吟消失了，一陣震天響的喊殺聲蓋過了一切。
似乎又有什麼人出場了。
“媽的，老子跟你們拼了。”男人那憤恨的聲音就在金四寶耳邊。
一陣刀光劍影之後，金四寶的耳邊突然變得寂靜無聲起來，整個世界中似乎只剩下他一個人，呼吸，心跳，一切都那麼的清晰。
總算完了嗎？金四寶顫抖著慢慢鬆開了自己的雙手，抬起頭……
赤著身體的柳大小姐靜靜的站在兩具屍體旁邊，□不停地流著血污。
金四寶很想沖上去幫幫她，可理智告訴他，他除了看著什麼也做不了。
柳大小姐慘慘的笑著，從地上撿起一把閃亮的鋼刀，緩緩地朝上舉起……
“不要……”金四寶捂著嘴轉過身後，身後傳來刀與物體的墜落聲，讓他的心如撕裂般的痛。
在他還沒來得及平復這種痛楚時，場景突然變了。
他現在處在一個山林中，看著一群官兵與十幾個潰兵纏鬥，其中一個赫然就是□了柳大小姐的兇惡男人。
打了沒多久，潰兵們只餘下了兩三個，那男人見勢不好，利用身邊的手下擋了官兵砍過來的一刀後，朝樹林外的一處急流一躍而入。
緊追上來的官兵見水勢太猛，那人的身影沒便被沖得失了蹤跡，便沒敢往裏跳。
斬了因，結了果……
呢喃的聲音又一次在腦中出現，金四寶忍不住抱著頭喊道：“你是誰！是誰！”
他的聲音回蕩地山間，久久不去，卻無人回答。
“你到底是誰？——”
天地間風吹雲動，瞬息萬變。
“公子！公子！”
“四寶叔！四寶叔！”
劇烈的搖晃讓金四寶愣愣的看著前方：大牛緊張的抓著他的雙臂搖動著他的身體。
“大……牛哥？”金四寶緊繃的神經遲緩的釋放著。
“四寶叔你怎麼了！”金宇辰拉著小叔的褲腿，眼淚叭嗒叭嗒地往下落。
辰辰……金四寶低頭看看不知已經哭了多久的侄子，身子一軟，就倒在了大牛的懷裏。
路遇好心人
飽受驚嚇的金四寶在一碗熱湯中，總算讓自己冰冷的身體找回了點溫度。
老婦與兒子大牛擔憂的看著他，也不知道這短短的一小會兒，他怎麼就成這樣了。
“公子，你的身子不妨事吧？”
老婦在此地多年，雖年年見鬼，卻從未被鬼害過，更未看到過那血腥殘酷的畫面。
“我好多了，多謝大媽。”將手中的熱湯喝完，金四寶的情緒稍稍平靜了些。
只是，還在微微顫抖的雙手，身上那被冷汗浸濕的布衣，卻提醒著他剛才經歷了多麼可怕的慘事。
“公子定是嚇壞了吧？我那死鬼相公雖年年回來，去從未曾傷人，公子在大可不必擔心。”老婦生怕金四寶找人回來收了親人的鬼魂，不停的在一邊解釋著。
“不是……”金四寶無法向老婦說明自己看到了什麼，若是告之他們那種慘況，這母子倆的內心定是更加痛苦不堪。
“四寶叔，你不要怕，辰辰會保護你的！”小宇辰抓著他的手信誓旦旦的保證著。
看著這幼小的稚兒，金四寶心理非常不舒服。剛才他明明將孩子緊緊的護在身後，可不知何時竟然放了手。這情況在今天算是幸運，若換了他處，一個不留神讓辰辰被鬼抓去，那可就大條了。
“你們不曾想過……請些人來給他們超渡嗎？”
話一問出口，四寶便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這樣窮困的家庭，不是不願，而是沒那個經濟能力吧。
果然，大牛母子的臉色一下子黯淡下來。
“現在午時已過，外面已經恢復了正常，公子若要出行的話，吃過飯就得趕緊動身了。”
靜默了一會兒，大牛轉頭看了看天色，轉頭對金四寶說道。
“是嗎？”心知自己說錯了話，再見對方送客的意思非常明顯，金四寶苦笑著點點頭，心中萬分的愧疚。
再看看桌上端出的那幾根野菜，如清水般的米飯，他更加不好意思給這家人雪上加霜。
一口氣喝掉表面的米水，將自己碗中的幾顆大米飯全倒入宇辰的碗中，金四寶摸著孩子的頭叮囑道：“快些吃吧。吃完了，四寶叔帶你去找工作掙錢。”
宇辰看著那寥寥無幾的米飯，再看看滿臉愧疚之情的金四寶，非常懂事的拿起筷子將所有的白色顆粒一掃而光。
“四寶叔，我吃飽了。”
一口氣將餘下的米湯水喝下肚，小傢伙拍拍自己的肚皮，向金四寶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用老婦給的破布巾將自己的爛衣服褲子，還有大牛給的紅薯給包好抱在手裏，金四寶轉身準備向大牛母子辭行。
“四寶叔，剛才有個很漂亮的姐姐給了我這個！”
金宇辰扒著自己小叔的褲腿，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從背背褲的包包裏翻出一個鼓鼓的錦囊來。
“姐姐，哪里來的姐姐？”金四寶接過錦囊狐疑的看著大牛母子，卻在他們眼中看到同樣的疑惑。
“就是一身白白的，很漂亮的姐姐！”對於小叔懷疑讓宇辰非常的不高興，他伸著手試圖描繪出那位姐姐的相貌，只是說了半天也沒說個清楚。
然而那些隻言片語聽在金四寶跟大牛母子耳中，腦中都同時回想起一張清麗的臉來。
打了個冷顫，金四寶神經再一次繃緊，一股寒意順著脊樑一湧而上，差點讓他失手將手中的錦囊掉在地上。
看著手中的錦囊，猶豫了半天，金四寶決定先看一下是什麼東西再說。
小心地用手捏了一下，裏面好像是一些小顆粒。
是什麼？
帶著疑問與一絲的不安，他伸手打開了錦囊。
“這是……”
從錦囊中滾出來的，是許多金燦燦的小金豆，從色澤上看，絕對是百分百的金子。
“姐姐說這是盤纏！”宇辰不明白這個盤纏是什麼意思，所以特意記下，準備問金四寶。
盤纏……金四寶的牙齒抖動著，好不容易退下去寒意又再度冒了出來。
“她……還說了什麼？”
“嗯……”宇辰偏頭仔細想了想：“她說會在這裏一直等，嗯……好像說等到什麼果盡為止。”
斬了因……結了果……
金四寶感覺自己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著，好像不趕快按住，心就會跳出來一樣。
“你們還是趕緊走吧。”站在一邊的大牛聽完宇辰的話後，好似領悟了什麼，蒼白著臉突然伸手拉起金四寶，把他往外推。
咦？金四寶身材雖然也不瘦小，可大牛是個幹體力活的壯漢，兩三下就被推到了門口。
“大牛哥，這些金豆……”他想將手中的金豆送一些給這母子倆。
“我們用不著！”
說完，就將他與宇辰關在了門外。
“我們不能白吃白拿你們的東西啊！再說，有了這些，就能讓你父親早日解脫！你開開門啊！”
金四寶使勁兒拍著破舊的門板。
“那是她給你們的東西，不要隨便給人。”
大牛隔著牆見金四寶拿著錦囊遲遲不走，又好心的送上一句。
哎？
金四寶愣了一下，忽然想起小時候見過一個人將鬼送的禮物送人，結果害死了全家人不說，還連累了朋友。
茫然地拉著宇辰的手，兩叔侄在荒涼的小路上走著，殘垣斷壁處處都是，偶而路過一兩家看似有人居住的地方，金四寶也沒那個心思再去叨擾別人了。
現在怎麼辦？
找那位“好心”的女鬼還了這些金豆子？量他金四寶再大的膽子，他也不想去柳家宅經歷那可怕的場景了。
想想初來時，自己跟宇辰竟然還在那裏睡過一晚，他的背上就直冒冷汗。
“四寶叔，為什麼那個大叔要把我們趕出來？是不是我說錯了話？”大牛的行為前後差異太大，讓小小的宇辰很是不理解。
“不關你的事，是叔叔不好。”個中複雜的原因金四寶怎麼好說給這半大的孩子聽。
“四寶叔，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有吃的？我好想吃漢堡哦。”剛才的清水粥顯然沒有讓小傢伙填飽肚子，他嘟著嘴，開始懷念前天才吃過的雞腿漢堡來。
“宇辰乖，等我們找到大一點的鎮子，叔去找份工作。掙了錢就請你吃頓好的。”
“那要什麼時候啊？”
孩子充滿期待的大眼睛，讓金四寶異常的難受。這要到那個什麼金柳鎮還不知要多久，那幾天幾夜走下去，先不提住宿，光是食物就夠他傷腦筋的了。
“駕駕駕——”
像是上天終於想起了可憐的時空穿越叔侄，一陣陣吆喝及馬車奔跑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從未想過這裏會有馬車來的金四寶，突然見到了命中的救星，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眼睛炯炯有神地盯著聲音傳來的地方，準備隨時沖上去攔車。
馬車行至四寶身前停了下來，駕車的是兩個三十上下的漢子。見到金四寶與金宇辰這樣白淨的公子面相卻穿著粗布衣裳在此攔路，很是驚訝。
等金四寶說明自己與侄子因被瘋狗追趕而迷路到此後，兩人對看了一眼，同意讓他們上車隨行。
經過短暫地介紹，金四寶得知趕車的漢子一個姓王，一個姓何，是一家大藥鋪的夥計，這次是專程到這個棄村來收取藥材的。
大牛的母親曾說過會有人來收藥材，想來就是他們了。自己也算運氣，正巧碰上。
四寶問明瞭情況，再三向二人感謝了一番後，這才問道：“兩位大哥不知可會路經金柳鎮？”
“金柳鎮？那是北邊吧？如果你們要去那裏的話，我們可不順路。”何姓漢子看了他們一眼。
啊？“那你們去的地方可有什麼地方可以做工的？”
“做工？”想是不理解金四寶何出此言，何姓漢子皺了皺眉頭。
“我跟侄子想去長安尋親，可是這被狗一追，錢財都掉光了。如果不找點事兒做，恐怕尋親不成倒成尋死了。”
四寶訕笑兩聲，隨便找了個電視裏常出現的理由。
“如果你們要去長安的話，我們倒是順路。看你們也不像什麼平常人家的子弟，這一路隨著我們，等到了地頭尋了親，給些賞錢便是。”
那王姓漢子倒是直爽，一邊駕著馬車，一邊沖著車裏嚷嚷。
……我連自己的未來是好是壞都不知道，哪里去給你賞錢？身上的金豆子倒是不少，可能看不能用，不如沒有的輕鬆自在。金四寶心裏苦笑，面上卻不敢表露分毫，若是人家一個不高興讓他們上去，倒楣的還是他和宇辰啊！
“大哥你說的是，等我尋到了家人，定會好好的感激二位。”
一定會好好感激你們的，不過得等我有了錢以後……
坐地馬車裏，看著兩人一家一家的將先前在大牛家看到的藥根收購起來。
行至大牛家的時候，金四寶特意跳下車想對大牛說聲謝謝，可對方卻像是根本不認識他一樣，話也不願多說兩句。
四寶被他的冷漠給打散了心中湧出的溫暖。在收完藥材後的兩人催促下，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大牛家的院子。
“四寶叔，他為什麼不理你？”
宇辰悄悄地問。
“不知道。”
是啊，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匪夷所思，不但讓他驚恐萬分，更讓他莫名其妙。
抱著一大堆的疑問，金四寶靠在馬車裏不再說話。小宇辰看他面色不好，也乖乖地不再發問。
兩人靠在一起，不知不覺便已經出了那人煙稀零的小村。
leungmon 2009-12-16 14:51
初至長安城
坐在顛簸的馬車上，那何姓漢子抱著手打著盹。小宇辰在馬車搖搖晃晃之下也窩著金四寶睡著了。
金四寶本人因心中始終堵得慌沒有睡意，便開始打量起這古時候的交通工具來打發時間。
簡簡單單的木制框架，粗麻布做成布牆，前在後面各有一個寬大的口，以供出入。車中除了幾張用以乘坐的草墊外和一捆大布包外，全都是些用竹框裝起來的藥材。
對了，記得大媽說過，這草根是很值錢的藥材來著！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
“大哥，請問一下，你們常來這裏收藥根嗎？”金四寶還是想多打聽一下關於這個地方的事情，以便以後回來報這天大的恩情。
“對，每年要來兩三次。”那王姓的趕車人性子較直，對著金四寶也沒什麼顧慮，聽到他問話後笑著便答了。
“這種草根叫什麼？是做什麼用的？”金四寶好奇的問。
“這種草藥也是我家當家的無意中發現的，僅是此地產，別處根本找不到，因為醫書上沒有記載，所以當家的就隨便取了個名叫烏骨。”
“這地方和他處有什麼不一樣嗎？”
“說來也怪，這裏終年四季都是這麼個鬼樣子，看似陰鬱天，卻炎熱得很。一出村口十裏外後，其他的地方又是極正常的天氣。所以大夥兒都說這裏是被詛咒的地方，尋常人行到此地都是繞路而行。”王姓漢子嘴上雖說的嚇人，可他臉上卻沒有一絲懼怕的表情。
原來如此……金四寶總算是解了心中的疑惑：“那你們都不怕嗎？”
若人人都像自己這般遇上一遭，恐怕早就聞風而逃了吧。
“剛開始是有些怕，可這藥根兒能治心病，珍貴異常，拼了命我們也得把它帶回去。再說了，這多來幾回，平平安安什麼事兒也沒有，心裏也就踏實了。”
哦……
點點頭，金四寶沒再多問。
“你們在長安的親戚姓什麼？或許我們聽過？”
沉默了一會兒，那王姓漢子問道。
這尋親之說是金四寶隨口說的，現在人家問了，只好隨便找個姓氏搪塞過去：“呃……那個……紀！紀家！”
“哈——！”
在長安城繁華的街頭，一大一小兩個裹成棕子般的人抱在一起依偎著互相取暖。
金四寶使勁兒用手揉搓著侄子凍得通紅的小手，時不時的還往上面吹吹熱氣。
“四寶叔，我好冷哦！”
雖然身上裹著厚厚的舊棉衣，可突然就從夏天變成冬天，宇辰哪里適應得了。
“那叔再把你抱緊一點兒。”
幸好這借來的棉衣夠大，金四寶把自己的衣口打開，把宇辰摟到懷中，再扣好。
媽的這鬼天氣！幸好那個好心的王大哥借了兩件厚衣服給他們，不然還不凍死在這裏。他緊緊了領口，心想若是能喝上一碗姜湯該多好啊！
那收藥材的兩個漢子，帶著他們白天一路飛奔，晚上隨便找個小店吃飯休息後第二天繼續上路。一路上沒什麼耽擱，所以不到七天時間，就把金四寶這叔侄倆給帶到了長安城。
下了車，兩位好心的漢子因趕著向他們的主子交差，所以只能將他們送到城門口。臨走前，兩人向金四寶指明了去紀家的方位，說好了尋到親人之後定會到兩人幹活的百草堂大大的表示一番，金四寶哭笑不得的一再應下，待他們走遠之後，便帶著宇辰踏上茫茫的“尋親”之路。
若大一個長安城的街道，卻因為天氣太冷而行人稀少。目光所及的店鋪也都關門閉戶，只剩長杆上懸掛的招牌隨風舞動。
這麼冷的天氣，就算是找到了工作，自己恐怕也不能安心的將宇辰一個人丟下不管吧。
金四寶前後左右四下看了看，一時間不知該何去何從。
“四寶叔，我好冷！”
宇辰凍的小臉都發青了，他身上只有件厚厚的棉衣裹身，腳下卻只穿了一雙單薄的運動鞋。寒從足下起，上半身包得再嚴，也給不了他足夠的溫暖。
不行，這孩子再這樣下去會凍壞的。
自己這個身體凍一下還好，宇辰人小體弱，若是生病了，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那才是要命的大事。
要不，用這些金豆子先買些衣物？
金四寶摸了摸懷中的小錦囊，還有些猶豫。
就算是去買東西，可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麼明目張膽的遞上一顆金豆子，若被不良人士看見，那還不得提著刀來搶？
雖然搞不清楚這金子跟銀子是怎麼換算的，但電視的常演的情節總是有那一些道理。
銀不可露白，露白則災至。
可惡！也不知這個唐代有沒有什麼銀行一類的東西，換些零錢也好啊。金四寶哆嗦著，將懷中的顫抖地孩子摟得更緊了。
“這個……這個……大叔。”
那個繁體字雖然並不難認，可走了半天，任憑他眼睛再怎麼仔細瞧，也沒瞧到一處稱之為客棧或是錢莊的地方。
無奈之下，只好順手拉住一個過路的，衣著看似比較上等的人問。
由於他身上的棉衣都是粗布所制，所以惹得那人一陣嫌惡：“幹什麼！”
“我想請問一下這個錢莊怎麼走。”金四寶臉上堆滿真誠的笑容。
那人本來一肚子火，此時看清了那俊俏白晰的面容後，竟不小心看呆了。
“咳咳咳！大叔，我是想問問錢莊，錢莊你知道嗎？”
也不知道自己臉上髒了，還是穿著的太奇怪，金四寶不自然的又問了一次。
那人失神的伸手指了個方向，眼睛似乎想把金四寶的臉上給看出洞來。
金四寶尷尬的乾笑兩聲，摸摸臉擦了擦，灰溜溜的離開了那人。
在路人奇怪的眼神中，他順著街道的方向緩緩朝前挪動著。沒法啊，肚子前面還包著個小傢伙，想走快也不行啊。
錢莊，錢莊你在哪里啊？
一邊走一邊張望的結果是，被人一把撞倒。
“哎呀！”
自己跌倒不要緊，衣服裏的宇辰摔著可不好。金四寶左手一伸就拉住了邊上一個小攤的架子，險險的穩住了身體的傾斜。
“唔！宇辰在衣服裏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身體都快凍僵的他打著哆嗦死死地抓著金四寶的衣服不放，也不說話。
“對不住，你沒事吧！”撞到金四寶是個年輕的男子，他回身一看自己竟然撞到了一個大腹便便的人，嚇得趕緊上前把人給扶正。
“沒、沒事！”
自己沒倒下，事主又上前道歉，金四寶自然有意息事寧人。
聲音一出，那年輕人呆住了。看金四寶的眼神說有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你看人家身懷六甲就走慢一點嘛！”
“就是，又不是趕著投胎！”
金四寶的聲音不大，所以邊上看熱鬧的人沒聽到的就開始責怪起年輕人。
身、身懷六甲？這不會是在說我吧？金四寶咋聽之下，整個人都愣住了，這才發現自己包著宇辰走路的姿勢著實有點那個，加上這又長又大的棉衣遮蓋之下，也難怪這一路那些人會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了。
“你……”可能對金四寶有一副男人的嗓音很好奇吧，年輕人再一次上上下下的把他打量了一番，才又開口：“你沒受傷吧？”
心知被人誤會大了的金四寶漲紅了臉想為自己的清白做出最直接的解釋：“我是男人！”
……
……
四周一遍安靜，所有人都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著金四寶。
“四寶叔？”等了半天沒見小叔進一步動作的金宇辰總算是從那一件長長的大棉衣中冒出頭來。
……
“切！”真相被揭穿後，圍著的人群一哄而散。
什麼嘛！男人怎麼可能會懷孕？切什麼切啊！金四寶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你沒事就好！”那年輕人看了宇辰也是松了口大氣，鬆開金四寶的手後點點頭，便扭頭走了。
這些人可真是，一點也沒有大牛母子和王大哥兄弟倆那種樸實的好心腸。
咕噥的兩句，金四寶繼續尋找錢莊的大門。
突發事件
作者有話要說：
“你這不長眼的東西，竟然打壞了紀老爺的玉環，你知道這玉環有多貴重嗎？啊！那是你幹一輩子活兒也還不起的！”
金四寶托著宇辰延著街道慢行至拐角處，眼睛剛看到房檐上一面大大的畫著金元寶的四方長旗，就被身邊突然大開的門給嚇了一跳。
寒冷的北風中，一個灰色物體被屋裏的人給一腳踹出，躺在地上低聲呻吟著。
“一天到晚淨偷懶不說，還讓老子賠老本，養你不如養條狗來得實在！”
金四寶躲在一邊，看不到屋裏憤怒叫駡聲的主人，只是從那門邊上伸出的一截肥嘟嘟的大手，以及手指是亮燦燦的金戒指，得了屋主是個大胖子的結論。
“老爺——小的知錯了，您饒了小的吧！”
那灰衣的人抱著肚子一面呻吟一面求饒，看來被踹的不輕。
“饒你？！我饒了你，誰來饒我？！”
那屋主想是氣壞了，也不管外面的風雪交加，抖著胖墩墩的身子從屋裏沖出來，對著地上的人就是一頓好踢。那胖子錦緞纏身，貂毛裹頸，腰上玉錦帶子翠玉墜子，怎麼看怎麼像是一個包著華麗外皮的肉球。
“啊——啊——饒命啊！！”
胖子腳腳對頭那人的頭部踢打，痛得那個抱著頭哀號不止。
四面鄰里的人都打開門窗遠遠觀望，可誰也沒有出聲喝止胖子的這種暴行。
“四寶叔？”宇辰雖冷得哆嗦，好奇心卻還是有的。只可惜他的頭被金四寶死死按住，根本沒機會探去外面。
最近這是怎麼了，怎麼老遇上這種事？！就在旁邊站著的金四寶看得心驚肉跳，雖不忍心想上前阻止，卻礙於身前的侄子顫抖的身體，咬咬牙轉過頭去。
“算了，只是一個玉環，犯不著鬧出人命。”
正當四寶準備一口氣埋頭猛衝遠離這是非之地時，一道低沉渾厚的男聲適時而出。
“紀老爺您看這……”
那胖子到是識實務的緊，一聽物主開口了，忙扔下地上不知死活的人屁顛顛地搖擺進屋。
“這玉雖珍貴，但也不是獨一無二，甯老闆這裏好貨多的是，隨便拿一件賠與我便是了。”
“是是是，紀老爺您大人有大量，小的這就給您拿去。”
紀老爺？突然想起自己當初誆那王何二人在長安的親戚也是姓紀，據那王何二人講，紀家乃是長安城中的有名的皇商，富可敵國。也不知這紀老爺長成什麼樣兒？金四寶不由地起了幾分好奇心。
可惜得緊，伸長了腦袋剛看到那胖子身邊那紫青色的繡花外衣，那店鋪的門就被人從裏面關起來了。徒留下那地上被打的人，顫抖的低吟。
“你……你沒事吧。”
總覺得這樣任他留在大風雪的街上於心不忍，金四寶看了眼緊閉的門扉，緩緩走到那人身邊。
“唔……”
那人動了動，卻是語不成調。
“四寶叔，他怎麼了？”宇辰這會兒總算是得了點自由，抽著凍得通紅的鼻子打著顫詢問著。
“沒事，你快縮回去，這外邊風雪太大。”孩子的手越發的冰涼，金四寶趕緊把他的小臉又按回衣服裏。
怎麼辦呢？現在我自己帶著個孩子都還是朝不保夕，哪里還有這個力氣去幫助他人？
“小哥兒，你別去管他。這人成天惹事生非，被打也是活該！”
先前對面看熱鬧的一家店中，有個人伸出頭朝金四寶喊道。
四寶聞聲看去，第一看到的不是說話的人，卻是店門中央好大一個銅錢。原來，那正是他要尋的錢莊。
皺著眉頭又望了那地上的人一眼：身上穿得雖然不是很厚重，可從那棉布衣服的外表看，顯然是跟自己這件差不多。
至少他裏面肯定比自己和宇辰穿得多吧，再說看他的身材應該算是結實的了，緩一緩可能就沒事了。這樣一想，四寶心裏稍稍好受了些，打算換了銀兩置辦些衣服後如果這人還沒起來，他就上去幫他一把。
打定主意，四寶也就不再拖拉，抱起宇辰的身體，小跑著進了那家店子。
拘謹的枯坐在精緻的紅木雕花椅上，眼看著紗縵錦綢雕樑畫棟將自己圍繞，金四寶的覺得自己的屁股已經僵掉了。
不過是換個金豆想買兩件禦寒棉衣而已，這樣簡單的事情為什麼會變得如此複雜化？
他想不明白，自己怎麼就突然從布莊被人給請到這裏，錦衣玉食的給伺候起來。
“四寶叔，這裏好大哦！”
宇辰剛才不顧四寶的勸阻跑到屋外去跑了一圈，這若大的園子風景如畫，讓他好一陣興奮。
這回再到屋子裏，看著從未見過的寶瓶玉石，更是連眼睛都不捨得多眨。
那大紅色的錦緞小襖子穿在宇辰的身上，將他的小臉也映裎的紅撲撲的。那繡著無數複雜花紋的面料，與金四寶此時身上穿的純白襖子乃同出一家之手。
那精細的繡工，柔軟的觸感，均說明了衣物出處的不凡，卻也讓金四寶心中更加的不安。
“公子，老爺已經回來了，請你到前廳一見。”
房間的門被推開，一位二八年華的俏佳人帶著笑踏了起來。
“老爺？嗯，小姐，我可以問問你們老爺是誰嗎？”他把我硬請來，是想幹什麼？金四寶臉色不好，口氣卻還客氣。
“噗！”那俏佳人捂著嘴笑了：“我可不是什麼小姐，奴婢如芳只是老爺派來服待少爺您的婢女。”
啊?服……服待我？非親非故的，幹嘛要派人來服待我？
四寶心裏更沒底兒了。
“一切等見了我家老爺自會分曉，您還是帶著小公子隨我來吧。”那自稱如芳的姑娘露齒一笑，走過來伸手牽起宇辰的小手。
“四寶叔。”宇辰見到漂亮姐姐拉著自己手，有點害羞的望向金四寶。
嗯，遲早都要見，去就去吧。
早點弄清楚人家為什麼如此禮遇自己這個絕對陌生的“現代人”，心中也好落個踏實。
布店老闆
三個時辰前
興沖沖的跑到錢莊門口，金四寶又有點後怕起來：話說這個金豆是那個鬼小姐拿給我救急的吧？用它來換點小抄，應該不會害了這錢莊的人吧？
“四、四寶……叔……”宇辰凍得牙直打顫，見金四寶老半天都不動，不禁焦急地扯了他的衣服兩下。
“宇辰乖，叔馬上就給你買厚厚的棉衣棉鞋穿。”鬼小姐，鬼小姐如果你真的在天有靈，可別錯害了好人！金四寶雙手合十，口默默的念了兩遍後，毅然的踏進了那間錢莊。
錢莊裏不似門外寒冷，在左右兩個似火碳暖爐的東西幫助之下，屋裏到是倍感溫暖。金四寶抖了抖身上的雪渣子，把宇辰從棉衣里拉出來，推到暖爐邊上取暖。
咦？那店夥計原是好心的喊了一嗓子讓金四寶別惹麻煩上身，卻不想這看似衣著平凡的人三兩下跑過來，頂著一頭異常醒目的亂髮不說，那圓滾滾疑是懷胎的拱起之下，竟然拉出一個同樣白淨的小孩兒，而後那小孩兒的頭髮竟然只有短短的一寸左右長。
這一大一小，穿著一般，面容在這大冷天給凍得青白，嘴唇也有些發紫，可兩人那光潔細膩的皮膚卻騙不了人，夥計一眼就看出他們出身不凡。
“這位大哥，我想換點零錢……不是我是說碎銀跟銅板。”這個古時候是用這些東西吧？他回想著母親最常看的古裝電視劇，壯著膽子朝從他一進門，就用一種好奇的眼光看著他的夥計遞一顆金豆。
剛才店夥計主動出言，給他留下了一個好人的印象。在好人面前，尋求幫助應該不難吧？金四寶如是想著。
正想著這一大一小為何富人面相，窮人打扮的店夥計，竟見人家一出手就是顆金豆子，一下子就呆住了。
“您稍等片刻，我去請掌櫃的出來。”
帶著滿腹疑問，店夥計還是伸手拿起金豆子掂量了一下，用牙咬了咬。在確定手裏拿的的的確確是金子沒錯後，夥計臉上頓時笑開了花，恭敬的把金四寶請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再把金豆原物奉讓後轉身進了後堂。
這年頭，什麼人都喜歡喬裝出遊。唉，瞧這模樣這架勢，指不定是哪家王孫公子呢！撈開厚重的門簾子，店夥計又偷瞄了兩人一眼，聳聳肩去請掌櫃的去了。
店夥計進去叫人，一時半會兒也沒出來，金四寶則趁機好好觀察了一下這古代錢莊的樣子。
全是木制的傢俱，雕刻精細，不管是椅子還是桌子跟房梁上，全都刻著象徵著金錢跟財富的元寶、銅錢和含珠蟾蜍。
而用於錢銀出入的櫃檯上，除了台下邊有一幅好似意喻四海升平的圖外，其餘的地方都是儉樸平常。
“掌櫃的，就是他。”
讓夥計從後堂中請出一個顎下留著長長鬍鬚的中年男子。
“您好。”金四寶猜想這人多半就是這裏的那什麼掌櫃的，當下帶著微笑著站起來向他點頭示意。
不過，他的笑得平和，別人卻不敢大意。他謙而不恭的態度，看在那中年掌櫃眼中，更加肯定了店夥計私下的推定：這定是哪個富家的公子出來玩耍，沒了小錢。
反反復複的看了看金四寶和一邊坐在椅子上玩耍的宇辰幾眼後，掌櫃的笑容可掬的柔聲詢問。
“聽說公子要換些銀子？”
“嗯，我和侄子因故與家人失散，身上又沒帶有散錢，所以想用這個換些。”金四寶伸手把金豆再次拿出來，遞給掌櫃。
掌櫃的雙手接過後，同那夥計一般，先上看了看色澤，又再用牙咬了咬。嗯，不錯，這樣純度的金子一般人家可拿不出來。
呃……這是不是就是人家常說的間接接吻？看著同一個物體短時間內便經過了兩個人的口，金四寶有些惡劣的想著。
“不知公子想如何換？”，瞧這俊俏的模樣，白玉似的皮膚，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怎麼個換法，這個金四寶沒當過古人，也搞不清楚古代的消費水準：“我就想買些禦寒用的衣服，你看著換吧。”
看著換？買衣服？
掌櫃有些好奇打量著金四寶和宇辰：嗯，外面的衣服是舊了些，這公子哥多半穿不慣想換一身。可那小孩兒的穿著卻異常的古怪:短短的頭髮不說，那外衣卻是大人方才能穿的型號。還有他們腳上……那白白花花的，上面幾根穿來穿去的帶子，又似皮又似破洞的卻不知是個什麼東西。
好不容易換了一大袋碎銀子，金四寶將鼓鼓的錢袋小心的入到內衣裏收好，問明瞭最近的布裝怎麼走後，在掌櫃及店夥計曖昧的笑容下，他拉過宇辰背上直冒冷汗的走了。
剛出店門，一陣寒風夾雜著鵝毛大雪撲面而來，讓金四寶猛打了個哆嗦，趕緊把宇辰又給塞到棉衣裏。
“四寶叔帶你去買衣服去！”
“嗯。”
從掌櫃處得知布莊就在街對面左前不遠的地方，金四寶順方向一抬眼便看到了街尾那大大的布字。
“老闆，請問有小孩子穿的棉衣嗎？”
雖說只有幾十步遠的距離，但跑到布莊門口的金四寶全身還是沾滿了晶瑩潔白的雪花。
他伸手推開布莊的門便大聲的問話，把裏面正湊在一堆兩個管事的人嚇了一跳。
始作俑者的四寶本人原以為這只是一間小小的店鋪，哪知門一推開，滿目的綾羅綢緞，古木生香，竟比适才的錢莊大了不只一倍。
“呃……我……”突然闖入本就失禮，再被人家店主瞪著眼睛看著，四寶有點底氣不足。
“公子想做什麼樣的衣服？”
到底是在京城見慣大場面的人，那店主人見四寶愣著半天說不出話，這便笑著走過來將人請進屋。
“我就是想給侄子做件禦寒的衣服。”
見主人家態度轉變，四寶摸摸頭總算是鬆口氣。
“不知小公子體型如何？”
那店主人不過三十出頭，一頭青絲往後疏成一個髮髻，髻前用一似墨玉般圓潤的裝飾物緊緊綁住。再看那面容，溫文儒雅，目含精光，鼻挺齒白，唇紅膚白，好一個俊挺的人物。
四寶趕緊把宇辰從棉衣裏拽出來，讓店主人好量尺寸。
他的這種行為已不知嚇愣許多人，這回再來一遭，仍是讓店主人眉毛一跳。
“是小公子一人，還是兩位公子皆要？”汗自在心底為四寶的行為狂笑了一把，店主人微笑著詢問著。
“嗯……都要吧。”反正來都來了，還是買一套吧。正好可以把身上的這個洗洗後還給那二位大哥。四寶想了想，決定給自己和宇辰各做一個全套。
“那請兩位公子到內室稍等，我這就命人來給二位量身。”那店主人伸手招來适才與他說話的那人，吩咐他把兩人帶入內堂。
“是他們嗎？”
“看樣子挺像，稍後一問便知。”
店主人眼見四寶與宇辰進入內堂後，用帶著疑問的眼神望向站在一邊一直未曾開口的友人。
誰是老爺？
在溫暖如春的內房中脫下厚厚的外衣，金四寶喝了口夥計送上的姜湯，耐心的等待量衣的師傅給自己和宇辰量完做衣的尺寸。
這唐代不愧是中國古代最輝煌的年代，看人家這布莊的服務，真是比現代某些個知名品牌的旗艦店強多了。
“公子，我家掌櫃的吩咐了，您和小公子的衣服做好的話還要等上四五個時辰。這裏有幾件新做的衣服，請兩位公子先試穿看看，若是合身，便請公子們先將就著穿一穿。”
那帶他們進屋的夥計又帶了兩個十五六歲長相清秀可人的小丫鬟進來，她們每人手上捧了一個長方型的木盒，盒裏放著一疊看似很華麗的純白與大紅錦緞製成的衣服。
這衣服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竟然還說是將就穿穿,到底是人家大店的作風一向如此，還是那店主人另有所圖？金四寶總覺得哪里不對頭，可是想想自己跟宇辰身上除了一袋來歷不明的金豆子，似乎也沒什麼讓可圖的。
對了，金豆子！
驀然想起這個重要的東西，金四寶慌亂地摸摸胸口。鼓鼓的兩包，東西還在。
殊不知，他這一舉動卻使得一直貼於胸口處的靈玉，不小心從領口掉了出來。
剛和宇辰兩人把裏裏外外全都上人家送上的衣服，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
“公子，我家老爺有話，請您過府一敘。”
咦？
帶著點莫名其妙，四寶拉開門，卻見敲門的竟是那布莊的店主人，而且身後還帶著兩個身強體壯的保鏢級人物。
“您……”本想問您找我有什麼事，可轉眼便想起別個剛才說的是“我家老爺”。看來，這位竟還只是個當工的。
“老爺咐吩下人備好了馬車，公子穿戴好了便隨我來吧。”那店主人見四寶叔侄二人衣服一換，竟似脫胎換骨一般，讓人眼前一亮，眼中不免帶上了審視之意。
瞧這大的明眸皓齒，小的粉妝玉琢，到真是像富貴人家出來的。
“您家老爺是？”
“公子到了地方一見便知。”
長袖一揮，店主人示意四寶叔侄隨他走。
在那店主人身後壯漢的四眼逼視之下，金四寶不敢說個不字。心想著，若是因懷中金豆露白而被歹人看中，為保侄子的平安，到時候大不了全部奉上便是。
“你們可看清了？”
在金四寶忐忑不安地被馬車帶到一座範圍廣闊，樓宇連台的大宅中時，宅中的一角傳來沉穩的男聲。
“老爺，看清了。那公子身上的玉，的的確確與大公子身上的一模一樣。”原先還笑盈盈目送著四寶離開的店主人，此刻卻恭敬的站在一青衣人旁邊回著話。
“……”青衣人手輕扣著桌邊琢磨了一陣子，道：“你咐吩下去，此人乃是紀家的表親，讓家裏的人好好看待，不可輕視。嗯，吳掌櫃那兒的藥店夥計你也送些銀子過去，算是感謝他們一路護送之情。”
“是，長悅這就讓人送去。”那店主人含笑應道，躬了躬身，快步推門而去。
等了這麼些年，總算是來了麼？
青衣人像是放下了長埋胸口的大石，釋然長歎一聲，摸摸額角，眼中竟含著一絲淚光。
leungmon 2009-12-16 14:51
長安紀家
惴惴不安地跟著如芳走過幾條長長的走廊，看著四周古典氣派的庭院樓閣，金四寶感覺就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摸不著北。
“四寶叔！四寶叔！你看你看，那邊有好漂亮的池子。”
自己這邊心裏七上八下，宇辰卻是跑跑停停，停停跑跑地好不快活。
“啊，好多魚！”
也不管金四寶臉上的表情有多麼的尷尬，小宇辰逕自的延著碎石小路朝前假山圍繞的池塘跑。
“小公子您慢些！這大冷天的，要是掉到池子裏可就糟了！”如芳見他跑的歡快，趕緊追上去招呼著。這小公子可是老爺家的表親，也就是身後這位表少爺的侄子，要是有個什麼磕磕碰碰，老爺怪罪下來，她可吃不消。
四寶見宇辰亂跑，本是要喊的，可如芳搶了先機，又跑的比他還快將宇辰給抱了回來，一時間倒讓他不知所措起來。
“我要看魚！我要看魚！”
宇辰不依，死命的在如芳懷裏扭動，想掙脫她的錮制。
“辰辰不許胡鬧！”
金四寶見狀，趕緊上前把宇辰給抱到自己手裏，板著臉訓斥。
“嗯……”見小叔似真的生氣了，宇辰頓時委屈的低下頭。
“小公子別氣，屋裏給您準備許多好吃的點心，等您吃飽了，如芳帶您在園子裏玩兒個夠！”
聰慧可人的如芳拋出誘人的餌食，讓本就有些餓的宇辰立刻上勾。
“姐姐你不許騙人！”
“呵呵呵，奴婢騙誰也不敢騙小公子您啊！”
如芳見他可愛的模樣，掩著嘴嬌笑不已。
“辰辰……”
四寶頭上直冒黑線。
這邊是個啥情況都還不知道，你說你個小孩子在那邊添什麼亂啊。
“啊，到了。公子您自個兒進去吧，奴婢伺候著小公子在外面等您。”
啊？到了？
愣愣了回神，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一間很大屋子門口。門口有兩個身著灰衣的家丁似人物筆直地站立，這讓金四寶想到了時常看到的軍區大院門口像雕像似的兵哥哥。
“好好吃哦！”
那邊四寶還在發呆，這邊的宇辰已經在如芳的指引下撲到一桌子的瓜果甜點上大吃特吃了。
你……你真是丟人啊！
看侄子那副像是幾百年沒吃過東西的樣子，四寶頓覺臉上無光。
“公子，老爺請您進去說話。”
“啊？哦哦哦！”
自從進了這個大宅門起，就一直後知後覺昏頭昏腦的四寶，回頭對上笑眼如星的那位布莊主人，暴汗地直想挖個洞把自己給埋進去。
跟著進了屋，金四寶一眼便看到在主位上坐著品茶的青衣男人。
四寶對茶藝一竅不通，喝茶跟白開水差不多，更不要說品茶這一說了。可他只是看了那人一眼，便知他定是在品茶。
為什麼呢？
你看看人家那氣定神閑半垂眸的姿勢，再看看那修長的手，一隻輕托著青花瓷茶碗，一隻拿著碗蓋一下兩下三下地撥弄著碗中的茶水，末了再輕舉茶碗，湊到鼻下輕嗅一陣後，這才輕啟朱唇小啜一口。
這麼個身著青衣，眉目俊雅，舉止不凡的男人，就是如芳與店主人說的老爺？
“坐下說話吧。”
放下手中的茶碗，老爺同志抬起首來，那面容卻只有三十出頭的樣子。
期期艾艾地挪到一邊的木椅上坐好，金四寶背挺地直直的。
“你家住何方？多大了？家裏還有些什麼人啊？”第一個問題。
“我、我住在成都，今年剛滿二十。家裏就父母和哥嫂以及一個侄兒。”可能是太過緊張，人家只是隨口一問，金四寶立刻就把老底給端出來了。
“呵呵，你不必緊張。既然到了這裏，以後就都是自家人，有什麼想要的儘管跟子悅或跟我說。”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座上那人朝金四寶遞上一個溫和的笑。
“那個……那個……”我明明不認識你，為什麼你卻好似把我當成你家人一般？
“是不是想問我是誰？為什麼把你叫到這裏來？”
對啊，對啊，您可善解人意啊！金四寶忙點頭。
青衣的男子笑了笑，手托著扶手站起身，緩緩走到四寶的跟前。那帶笑的眸子，如日光中的清水般明亮透澈，讓四寶一時間看花了眼。
“我姓紀，名靖揚，外人都喜稱呼我一聲紀老爺。”
天啊，還真是紀老爺？！
腦中的線中斷了兩三秒，然後重新接好，四寶臉上交替的顏色可說是繽紛炫爛。
慘了！本來是心血來潮隨口一說，誰想竟然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這下子，該怎麼收場才好？！
“先前在藥鋪之中無意中聽吳掌櫃說起，說是有叔侄二人欲往紀家尋親，卻不想路遇險情，被他手下的二個收藥的夥計所救。我聽聞之後，便附吩下人多加留意，以免你們不知道門路，被歹人騙去。誰想卻正好被長悅碰見，我便讓他把你們帶回來了。”
青衣的紀老爺說的輕描淡寫，那字字句句在四寶耳中卻掀起了滔天巨浪。
完了完了，原來自他進長安城以後，那兩個“好心”的大哥就已經“熱心”的“幫”他把親給尋了。只是這李鬼終是李鬼，只要仔細辯認，就能讓他立刻原形畢露。
這邊的金四寶謊言成真，驚得冷汗直流，那邊紀老爺卻是雲淡風清，除了剛開始的幾個問題，根本就不提金四寶與紀家的“舊”從何來。
“趕了幾天的路，想來你們也累了。我已經吩咐下人備了些飯菜，你們用完之後便好好休息吧。”
見金四寶已經被自己的一番話給嚇得面無人色，紀老爺笑笑，也不再為難，揮揮手讓在一旁的紀子悅帶他下去。
思緒翻湧，不知如何善後的四寶同志，直到宇辰很不高興地把一夾青菜給硬塞到嘴裏時，才發覺自己早已不在前聽面對“審問”。
看著一桌子的大魚大肉，他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公子，既來之則安之。紀老爺已經認下您這個親戚，您便是這裏的小主人。若是真覺得不安，以後若老爺有什麼吩咐，您盡力完成便是。何必庸人自擾呢！”
紀子悅看他魂不守舍搖擺不定的模樣，心中好笑。心中從初見時便泛出的親切感，促使他難得的出言點醒。、
嗯？
暗示之意已經很明顯了，金四寶不是小孩子，再怎麼笨也聽出味道來。
敢情，人家認下他這個“親戚”還是有所求的？
不過，不會是讓他幹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吧。那他寧可帶著宇辰出門受凍，也免得以後死得不明不白的好。
“你放心，我家老爺可是正派人，平日裏樂善好施，絕不可能會讓你做什麼違心之事。”
也不知是不是金四寶臉上的表情太過明顯，他才剛想到不好的事情，那邊紀子悅便已經笑著替他解惑了。
“嘻嘻——”
黑暗思想被人當場戳破，金四寶尷尬地埋頭苦吃。
溫馨的日子
正月二十八，大雪初停，寒風依舊吹得滿地落葉紛飛。
金四寶把自己和宇辰包的厚厚的，兩個人拿著鏟子在屋子門口鏟雪。
把一框框的雪倒在空地上堆成大大的一堆，四寶感覺有點累，放下鏟子坐到一邊喘氣，任宇辰歡天喜地的在那邊堆他的第六個小雪人。
脫下手上的毛皮手套時，才發現适才力氣用得太大，有些地方的皮都被蹭破了。
幸好沒什麼痛感。
金四寶把手舉到嘴邊，用舌頭舔了舔。
算算日子，自己莫名其妙的被“請”到紀家當閒人也已經好幾天了。
雖說期間這家人也正如那位風骨雅逸的紀老爺所說一般，對他們叔侄親的親，敬的敬。可這名不正言不順的，四寶怎麼也沒辦法放下心中的芥蒂。
“四寶少爺，紅豆湯熬好了，您快帶小少爺過來趁熱喝了吧。”
如芳端著一盅剛出鍋的熱湯，剛進院子就看見金四寶坐在石凳上發呆。
這位表少爺自從到了府裏之後，總是喜歡一個人發呆。好幾次露天寒風的把臉都凍僵了也不自覺。幸好他身子骨還算硬朗，衣服也穿得更暖，不然早就病了不知多少回了。
聽見如芳的呼喚，金四寶趕緊站了起來，想伸手接過如芳手裏的託盤。
說實話，雖然他因體質關係在家裏倍受關愛，可像這樣被人家一個妙齡少女貼身的服侍起居，還真是萬分的尷尬與難受。
可惜跟紀老爺提了幾次，都被委婉的以他現在身份不同，若無人侍候會落人口實之類的原由給回絕了。以至於他一看到如芳拿了什麼，想做什麼，他總是搶著上去幫忙。
“哎哎哎，四寶少爺，您可別再添亂了。上回你搶著端粥，結果把我的手給燙傷，現在都還疼著呢！”
如芳見四寶又想搶自己手上的東西，趕緊出聲喝止。
果然，金四寶伸出的手立刻僵在半空。
說起那次的意外，四寶真的是不知道該怎麼訴說自己的愧疚之情才好。
本來在屋裏烤著暖爐，陪宇辰逗弄著下人送來的小松鼠的他，看到如芳細嫩的雙手端著一個木制的託盤進屋，那手指暴露在寒風中，早已失了原有的血色，青白青白的。
人家一個弱女子，這麼冷的天，還跑到外頭去給宇辰端填肚的清粥，他這個做叔叔的又怎麼還坐得住？當下便急急忙忙地想去替人家拿。結果沖得太急，一不小心伸出的手就岔了方向，差點兒把那一碗粥給打翻在地。
幸好當時如芳機敏，及時用手扶住了晃動的碗身，卻因濺出的滾燙清粥給燙傷了手背。
金四寶怏怏地收回手，立在原地磨手指。
將戀戀不捨那半成型雪球的宇辰給叫進屋子，金四寶動手把暖爐裏的木炭戳了戳，又放了幾個上去。
如芳侍候著宇辰吃下紅豆湯，看見他又在做著下人該做的事，不禁輕皺那細長如柳的眉。
觀察幾天，這位表少爺一身細皮嫩肉，分明是個嬌生慣養的主兒，可有時候卻偏做些下人的事還覺得是理所當然，著實讓從小賣身在紀家為奴的她費解。
“那個……如芳，你們家老爺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啊？”
與如芳朝夕相處了幾日，四寶總算是搞清了自己“投親”的紀家在長安城是個什麼樣的家族。也知道了他現在所住的這個地方，不過是紀家在京城的一處別苑，真正地紀家宅座落在城東五十裏處的御賜封地之上，比之這個別苑不知要大多少倍。
紀老爺的歲數也並非如他面上那般年輕，四十有三不說，家裏的一兒一女，也全都已過雙十年華。
據如芳講，那位紀小姐貌美如花，二八年華便已經嫁給頂頂大名的程咬金之子程懷弼為妻，如今陪夫婿一同在瀘州程家待產（四金聽到這段，好久那下巴都沒法合攏）。
至於紀家大公子，如芳說的隱誨，四寶只瞭解到他體弱多病從不見生人的事實。
不過最讓他感興趣的是，如芳每每提到那紀家大宅，眼中便會閃過濃濃恐懼。好似那裏有什麼吃人的怪獸，正虎視眈眈地望著她一般。
做為全天下最牛的商家，太宗皇帝親封的皇商，那個家裏會是怎麼樣的奢華富麗？
被那樣沾了皇氣，富可敵國的紀老爺帶到這裏的自己，又會在裏面扮演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四寶彷徨不安，幾度想偷偷地離去。然而，他的第六感觀卻告訴他，只有留在這裏，才能得到自己相要的答案。
至於是關於什麼的答案，四寶摸不准，卻還是強迫自己留了下來。
“老爺的事，我們這些下人可不好過問。不過，若是四寶少爺有什麼想要的，便跟奴婢說。若是奴婢解決不了的，奴婢還可以去請悅先生幫忙。”
如芳收了碗，拿出手絹給宇辰擦試嘴角。
“玩雪了！”喝了湯暖了身子，宇辰迫不及待地沖出屋去繼續他的堆雪人大業去了。
“哎小少爺，您可當心著點兒！”
這要是把這小祖宗給摔了那可怎麼得了！如芳慌忙放下手裏的東西跟著追了出去。
看著他們一大一小相繼出了屋，金四寶抓抓頭，苦惱的跟著出了門。
唔！好冷！
剛掀開簾子迎面就是一陣刺骨的寒風。
金四寶縮起脖子，看著正拿著鏟子拍打著雪的宇辰，以及在他身邊幫忙的如芳，兩人的笑臉如此的純真，那悅耳的笑聲把這凍人的寒氣都給驅走了不少。
那種自然而來的溫馨，讓四寶有種自己本該就生長在這裏一般。
寒夜
好冷，好冷……
為什麼會這麼冷？
不管把身上的被子裹的再緊，那自胸口處散發出來的寒意也絲毫未減。
太冷了，這樣下去自己一定會凍死的。
睜開眼睛，初入眼中的是滿室的陰暗。四下張望著，門窗都關的好好的，沒有一絲寒風入侵。
牙齒禁不住寒意的侵襲開始輕微地打起戰來。
趕緊到暖爐邊上取取暖才好。四寶哆嗦著下了床，想湊到床邊的暖爐邊熱和一下。豈知走近一看，原本火氣旺盛的暖爐竟不知何時熄滅了。
怎麼回事？如芳不是每晚都會來給暖爐加炭的嗎？
冷得實在是受不了了，四寶想自己把暖爐點起來，可是在黑暗中摸索了大半天，也沒找到想要的火摺子。
這下可慘了！也不知道宇辰那邊的暖爐是不是也熄了。
四寶哭的心都有了，把身上的被子緊了緊，借著黑暗中微弱的光芒慢慢地往隔間的屋門挪。
唉，早就知道如芳一個姑娘家，哪里能每天夜裏三五次地到屋裏來給暖爐加炭。偏偏自己就像是中了魔似的，一沾床就睡得死死的，每次都得日出東方了，才被宇辰給搖醒。
這樣的睡品，也難怪連宇辰都不相信他有那個能力半夜起來加炭給自己保暖。
拖著厚厚地棉被，四寶摸了半天，總算是摸到了棉布簾子。從被縫裏伸出手，空氣中的寒冷讓他又連打了幾個哆嗦。
掀開簾子，暖暖的熱氣便撲面而來。
借著暖爐燃起的光，四寶走到床前撈起紋帳，發現宇辰蓋著被子睡得正香。
唉，幸好這小子沒被凍著。
四寶回頭看看那個靠在軟榻上，身上搭了一層厚棉被的如芳，心中沒來由的覺得有些心疼。
這才多大的年紀啊，換做是現代，還正是被父母捧在手心中寵愛的花季。現在，卻不得不吃不好睡不好的伺候自己與宇辰這兩個所謂的“主子”。
在暖爐邊暖了暖手，身上的寒意還是沒減去多少，生怕再多呆下去，把睡覺的如芳給吵醒。四寶輕手輕腳的拿起放在桌上的火摺子，轉身回了自己屋。
腳下轉著圈兒，嘴對著火摺子吹了半天，總算是冒出了幾許的火星。
點燃了屋裏的蠟燭，四寶拿著燭臺走進暖爐，卻發現暖爐內的木炭已經燃盡，旁邊放木炭的小銅碗也是空空如也。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
沒法升火取暖，四寶只剩兩條路：一是叫醒如芳，讓她趕緊取來升火的木材和木炭。二是自己忍著凍，親自去取。
叫醒如芳，這種事情四寶明顯做不出來。所以，他咬咬牙，放下棉被哆嗦著把衣服穿戴好，披上寶藍色繡著點點紅梅的貂毛披風，拿起燭臺輕輕地出了門。
媽呀！這地方怎麼就這麼冷啊！
門才一打開，那刺骨的寒風就差點把他手中的蠟燭給吹滅了。四寶趕緊轉過身，把風給擋了。看著那燭光閃啊閃的，險險地又燃了起來，這才鬆口氣伸手把門輕輕地拉上。
幸好上回如芳讓這府裏的下人拿了很多的木柴和炭過來備用，要不然這大冷天的夜裏，他還沒找到柴房，估計就會凍僵了。
好像記得如芳讓人把那些東西都堆在院子南邊的小屋裏了？
一手擋著蠟燭前的風，一邊東張西望地在黑暗中估算著南邊在哪里。
你在找什麼呢？
一陣輕笑從身後傳來，把四寶嚇了一跳。猛地轉過身，卻被眼前突然出現的一片白花花的物體給唬軟了腳。
臨近春季的深夜，寒冷並未因為春的來臨而有所收斂。相反的，像是在召告什麼似的，在黑暗中肆意展現著自己的威能。
在這黑與冷相交織天地中，一點小小的燭光劇烈的跳動著，將被它所照射的身影扯得忽明忽暗，時長時短。
“你……你是誰？”
乍看之下，金四寶以為是柳大小姐的冤魂來找他算帳。驚出一身冷汗之後，才發現面前之人雖身穿一身白衣，卻是個百分百的男性。
“呵呵，你不用害怕。我也是這宅子裏的人，聽說家裏來了貴客，怕如芳一個人照顧不周，所以特地前來探查一翻。”
那白衣人掩著嘴輕笑著。一陣風吹過，四寶趕緊把手護在燭火之上，在跳動的燭火中，他的手所形成的陰影正好罩在那人身上，一時間竟無法看清他的面容。
是紀家的人？這麼晚了還跑來自己的院子，怎麼想也不可能是像他說的那樣簡單吧。
金四寶可不笨，自然不會把那人的話當真。而且，從他看到這白衣人起，心底就有個心聲不斷的告訴他：離那個人遠些，越遠越好。
“多謝關心，如芳把我們照顧的挺好。這大冷天的，您還是趕緊回自己屋休息吧。”
“可我看你好像很冷的樣子。”
那白衣人說著，又朝四寶靠近了些，伸手想要碰觸他。
“我沒事！”
也不知為什麼會有種想逃的衝動，四寶側過臉，心慌意亂地退後了兩步。
為什麼？為什麼一見到這個人，心裏就覺得堵得慌，就像是千斤重的大石壓在胸口上？不僅如此，俺蓋在披風帽中的眼角，竟似有一道溫熱的液體湧出，順著他冰冷的臉悄然滴落。
“……”那人可能萬萬沒想到四寶會避開自己，一時手半僵在空中沒了下一步動作。
“你還在怪我嗎？”
喃喃低語，在風中細不可聞，偏偏四寶卻聽見了。他如中閃電般渾身一震，旋即回神自己與此人根本毫不相識，又哪里來的怪與不怪之說。
“我不認識你。你還是快走吧！”
說完，也顧不得想要取得的柴炭，越過那人就向來時的路沖去。
“寶兒……”
擦肩而過，四寶埋著頭，若大的帽子遮去了他臉上的驚惶。然而，那風中傳來的一絲熟悉的幽香，卻順著他的鼻腔溶入了他的身體之中。
充滿著濃濃溫柔憐惜之情的呼喚，讓金四寶邁出的雙腿沒來由的一軟，險些摔倒在地。
“你總是這樣……”
那人看著四寶狼狽地站穩身體，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繼續往前跑，不由的露出一抹苦笑。
我就真的這樣可怕嗎？
探問
愴惶的跑回屋，剛一開門就跟急急忙忙往外趕的如芳撞成了一堆。
“哎呀！”
金四寶一個沒站好，就被撞向一邊，打翻了手裏的蠟燭不說，頭也重重地撞地了門框之上。
“啊！四寶少爺您沒事吧！都怪奴婢不長眼晴，才讓您撞傷了頭。我、我這就請大夫來！”
如芳站定了身子，回過神來看到四寶捂著頭，頓時大驚失色。
“別別別，如芳我沒事。”瞧著如芳白了臉真的就要想往外沖找人，四寶一把拉住她，好言寬慰：“我又不是豆腐做的，哪里會這麼容易碰壞。”
“可是……”
如芳看著四寶那紅紅的額角，想起紀老爺臨走前再三地叮嚀要保他萬無一失，一時間眼睛都紅了。
“沒什麼可是的，反正又不痛，擦點藥酒過兩天就好了。”雖然看不到自己的額角是個什麼樣的情況，但是剛才碰的好大一聲，多半會腫個包吧。
又壓低聲音好說歹說了好些時候，總算是讓如芳打消了去請大夫的心。不過，金四寶還是被她抓著來來回回的塗了好幾次的藥膏。
等一切安頓好，天都濛濛亮了。
因為大半夜沒睡，四寶與如芳臉色都不是很好。宇辰爬起來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讓金四寶陪著他去玩兒。
頂著個黑眼袋，四寶讓他先把早飯吃了再說。
坐在飯桌上，忽然想起昨晚遇到的那個人。
“如芳……”
“四寶少爺您有什麼吩咐？”
昨天半夜起來，本想給金四寶的屋里加點炭火，誰知一撈開簾子卻發現暖爐早熄了。心想這下壞了的如芳，趕緊小跑到床前看金四寶的情況。哪知道走近一看，床上的被子被冷冷地扔在一邊，本該睡在裏面的人卻不見了。
這一驚非同小可，如芳放下手中的蠟燭就想出門找人，卻又跟趕著進屋的金四寶撞成一團，還害得他頭上撞了個大包。
後來問明情況，得知金四寶是不忍叫醒她，想自個兒尋些東西升火取暖時，她真是恨不得煸自己幾個耳光。
若是有人這時候發難，那這屋裏的人早不知死了多少回！昨晚之事若是被老爺知道，她恐怕不死也得掉很多層皮。
不過說來也怪，平日裏十分警覺的她，怎麼會睡得那麼死，連金四寶走過身邊也不知道？這叔侄倆的膳食全都是經過她親手試過毒，屋內的擺設熏香也都毫無異常，若是人為……那所為為何？無數的疑問在如芳的心底盤旋不去，卻不敢在四寶面前表露半分。
“這宅子裏還有誰……嗯，我就是想問問。這宅子裏還有些什麼人，免得以後碰上了搞不清人家是誰，弄錯就不好了。”
本是想問問昨晚那個嚇他一跳的人是誰，可想想又覺得不妥，隨及委婉的換了種問法。
“回四寶少爺，這裏本是皇上賞給紀家的舊宅。前前後後除去主屋共有四個院子。主屋那邊住的是老爺和白總管，若沒什麼大事，他們會偶而在那裏小住幾天；少爺您現在住的是南邊的青雲院；西邊的倚香院是以前小姐未嫁時所住，北邊的亭風院一直空著。啊！說來我差點忘記了，前幾天大少爺突然想來城裏看看，所以老爺讓人收拾東邊的蒼松院，等大少爺來了就搬進去住。這餘下的都是些打雜的下人，您要是想看個仔細，我便讓他們到院裏來讓您見見。”紀老爺曾吩咐過如芳，在這個家裏，四寶就算是半個主子，所以他一問話，她便全都如實的答了。
“白總管是？”姓白？想到昨夜那刺目的白色，金四寶小心的追問。
“您不是見過嗎？當初接您進府的，不就是白總管嗎？”瞪大了眼睛，如芳皺眉的樣子讓金四寶滿頭黑線。
原來那位掌櫃的，不對，既然是紀家的總管又怎麼會是個掌櫃的。哎呀，反正就是那個……
奇怪，自己的記意力怎麼突然就不好了，記不得昨夜見過的那人也就罷了，怎麼對見了好幾面的那位紀老爺口中的“子悅”，腦中的印象也是模模糊糊？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昨晚的那個人肯定不是這位白總管。
那泌入心肺的幽香……
四寶摸摸鼻間，那刻在記憶深處的味道，怎麼也無法從腦中抹去。
leungmon 2009-12-16 14:52
紀大少爺
走在雕滿形態各異的石獅戲球的池上小道，看著平靜的水面在難得的日光之下閃閃發亮。
一伸頭，那水中紅黃青白的魚兒便爭相游了過來，個個仰首張嘴，等著美食從天而降。
“對不起，我可沒東西可給你們。”
明知那魚兒聽不懂自己的話，金四寶還是訕訕地沖個魚兒們作了個揖。
“噗！”
跟在他身後的如芳忍不住偷笑出聲。
汗，被個丫頭片子小瞧了。四寶鬧了個大紅臉，又不好說人家的不是。
“姐姐，姐姐，我要喂魚！我要喂魚！”
宇辰看到了魚可高興了，扯著如芳的衣袖便嚷開了。
“好好好，小少爺您先等等，我這就帶您去拿魚食。”如芳朝四寶彎眼一笑，拉著性的宇辰轉眼便沒了影子。
搞不清如芳離去時那曖昧的一笑代表了什麼，四寶熱著個臉皮子，自個兒走到池中的亭子裏坐等他們回來。
坐了一會兒，看著假山之上陽光漸盛，如芳卻還未帶著宇辰回來，四寶決定到亭外去享受難得的日光浴。
唔——好舒服啊！
溫暖的日光照射在臉上，四寶感覺一身的寒氣都像要盡散一般。
情不自禁地張開雙手，仰起頭，閉上眼睛。
熟悉的溫暖……
好似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也曾在這冷寒的天地間獨享那一束日光。
“暖和嗎？”
“嗯，真暖和。”
……
驀然睜眼，入目的萬丈光芒灼花了眼，四寶趕緊低頭，再張開看到的是一雙墨色的長靴。
咦！心臟突然被什麼刺了一下。
慌忙間抬頭，純白的碎花印長袍，腰上束著淺藍織錦的腰帶，左側還懸著個樣式精美的白玉葫蘆。那葫蘆被大紅的絲線編經成的線扣系住，在日光的照射下通體晶瑩，無一絲的雜質，一看便知價格不菲。
“怎麼了，為什麼不抬頭？”那聽的聲音如清泉般在頭頂跳動，四寶才發覺自己的眼神一直盯著人家的腰。
被人家這麼一說，四寶耳根子一紅，再也不好意思強裝無視下去。
輕抬首，目光漸漸移向來人面容：白裏透紅的皮膚；微尖的下顎；朱紅的辰色嘴角微微勾起；俊挺的鼻樑；丹鳳雙眼因笑而下彎；如遠山般秀挺的眉宇……
這個人……
“怎麼？不喜歡？”
對方加深了笑意緩緩靠近，那幽深眸中的光芒讓四寶覺得連明媚的日光也給比了下去。
下意識的用手一擋——
拳手分毫不差的印在了那好看的左臉之上。
“寶兒，你能不能換一邊打？”每次都打自己左臉，都輪回九世了，這個寶兒還是改不掉自己的壞習慣。
“誰是你的寶兒？”
頭腦中的反應再快，也不如身體閃得快。拳頭揮出之時，金四寶已經雙腿曲膝，猛向後蹬，退離了危險人物三米遠。
離得遠了，又是大白天，他總算看清了昨夜不請自來的人的完整面貌。
年紀大約二十出頭，很俊美，是那種飄逸不沾俗塵的美。而現在那張俊美的讓他想痛扁的臉上此刻紅了一半，想也知道是自己剛才的傑作。
頭上的發漆黑且濃密，因為沒辦法一次性束進發冠之內，所以只好留了一大半在外面。
不知道如果把他的頭剃光會是什麼樣子？四寶有些惡意的想。
“你又在打我頭髮的主意！”
那人長歎一口氣，好似真清楚四寶心裏在想些什麼。
“誰、誰打你頭髮的主意了！”
心思被戳穿，金四寶的臉不免再一次熱氣上湧。再一想，不對啊。我都不認識這個人，哪來的“又”？
“你到底是誰！戲弄我這麼好玩嗎？”吃飽了撐著不是！
不知是什麼原因，使得穿越以來對人一直彬彬有禮的金四寶像是穿了刺蝟衣服一樣，充滿了攻擊性。
“呵，寶兒你別生氣。我姓紀，是這家主人的大兒子。你叫我其臻或是阿臻就好。”
四寶的態度那人視若無睹，說話的口氣也一如先前般的親昵，只是這語氣和他說的話完全不搭調就是了。
嗯？紀老爺的大兒子？那不就是如芳說要來這裏住的那個紀大少爺？
紀其臻，這名兒倒是挺吉氣的，就是人太輕浮了點。
媽常說天下沒有白吃的米飯。紀家的老爺突然收下自己跟宇辰給吃給住給新衣，這個紀大少爺又厚臉皮的跑來跟自己套近乎，也不知想從自己這裏得到什麼？
難不成是沖著這袋金豆來的？不過應該不會吧，看這又是主屋又是園子的大宅，這些天吃的用的，自己和宇辰還有如芳穿的戴的，怎麼看也不像是一般人家能用得起的。如果做這麼多只是為了一袋金子，那未免付出也太大了點吧。
不過不管他們想對自己做什麼，吃白食一向不是自己所為。既然沒等到紀老爺跟那個白總管，跟這個紀大少爺說說也好。
四寶的大腦迅速地繞了一圈，打下結論。
“咳！紀少爺。”四寶清了清嗓子，目光再次飄移他處。
“嗯？”
“我跟我侄子來了也有好多天了。這樣白吃白住你們家也不是個辦法，能不能請你幫我找份工作，以後賺了錢也好回報你們。”四寶不敢看紀其臻的臉，自然也就看不到他現在那高深莫測的眼神中所帶的笑意。
“嗯，讓你一個人成天發呆也的確不是個辦法。這樣吧，紀家在京城新開了一家玉行。你若是感興趣的話，便去那裏打發時間吧。”
紀其臻想了一下，很快給出了答復。
“真的！你沒騙我？”
四寶一聽，眼睛一下就亮了。也顧不上自己先前對紀其臻還是躲為上策的行為，嗖地一聲竄到人家身邊就開始扯人家的袖子。
那動作行雲流水，好不俐落！
異相
朱紅色的鏤空雕花窗被纖纖素手信手拉上，掩去了遍地的殘枝枯葉，也掩去了早已失了威力的北風。
瘋玩兒了整整一天的宇辰，在吃下熱呼呼地銀翅粥以後，賴著金四寶給他講醜小鴨的故事。
只是精力再已流失的他，剛講了一段，就趴在四寶懷裏睡著了。
在如芳的幫助下幫小傢伙脫去衣服、鞋襪，輕柔地放到床鋪上蓋上被子。
望著侄子紅僕僕地小臉，四寶忽然想起遙遠時空中的兄嫂。失去了這可愛的孩子，他們現在是不是還在憔悴不堪地四處尋找？
撫摸著那柔軟的發絲，心疼著他小小年紀來到這陌生的世界，卻還要隱忍著不許自己哭泣。（汗，他不也想想這麼小的孩子突然遠離父母，怎麼可能會那麼鎮靜。一定是有什麼原因才讓他暫時忘記了生離之痛而已！！Ｔ０Ｔ）
回到自己屋裏，暖爐已經早早地被如芳給升起，溫暖的室溫讓四寶也顯得懶散起來。
脫力似地靠的床邊上，咬著唇開始回想今日與紀其臻的面談。
不知為何，對那個溫文爾雅的紀大少爺，他應該是不討厭的，可偏偏一看到他，就有種想逃得遠遠的奇怪感覺。
那面對著自己時溫情似水的眸子，初次見面就執意喚自己“寶兒”這樣親昵的稱呼時那好聽的聲音。
就像一汪甜美的甘泉，滋潤得四寶渾身舒坦。
所以，越發不能理解那種“逃”感從何而來。
而且，總覺得與他好似很早便認識了一般……
他叫我寶兒？是不是也跟我一樣的感覺？
想著想著，眼皮忽然重了起來。
四寶三兩下把身上的棉衣脫下，拉起棉被窩了進去。
等如芳再進屋來時，發現他已經包成一團睡熟了，當下笑笑，替他把床帳拉下，吹熄了蠟燭出去了。
靜悄悄中房中，只餘下暖爐中微弱的光亮，照射在那華麗精緻的絲緞床帳之上。
哎喲，怎麼又冷起來了，難道暖爐又熄了？
把自己縮成一團，被子裹得再緊，也緩不去四肢那越漸的冰冷。
咯咯咯！牙齒禁不住得打著架，四寶費力地睜開眼睛。
眼前漆黑一片，不見任何光亮。
果然又熄了。
無奈的苦笑一聲，四寶裹著被子撈開床帳。
幸好中午的時候有先見之明，已經叫如芳多備了些火炭在暖爐邊，這會兒只要用火摺子點燃就好。
下了床，四寶哆嗦著朝暖爐的方向摸索。
記得如芳把火摺子放在爐邊的小槽裏……
伸長了手，被子被稀開一個縫，從他的胸口處頓時泄出一道青濛濛的光來。
咦？
乍見自己身上竟然會發光，四寶連忙剝開被子尋找來源。
這不是柳大小姐給的金袋子嗎？
拉開衣領，光源隨之而出，正是金四寶為避免丟失而小心收藏的錦囊。
怎麼還會發光？
好奇地伸手想拿起來看，指頭剛一觸摸到表面，就被那陰寒刺骨的冰冷給嚇的一顫。
好冷！
難怪總覺得自己胸口冷，竟是這個東西在作怪嗎？
不想自己被凍死的四寶一把將錦囊從自己脖子上取下來丟到床上，再一摸自己的身體。
乖乖，從脖子往下到小腹之上，早已經完全沒知覺了。
這這這……不會是那位柳大小姐覺得我在偷懶不做中，所以生氣找麻煩來了吧？！
一這樣想，寂靜的夜晚就越顯的可怕起來。
風吹樹枝響的聲音，草葉迎風而響的聲音，在金四寶的耳中，都帶上了名為怨氣的東西。
完了完了，最近日子過的太舒坦，但真是沒那個心去想柳家的血案。
現在人家找上門兒了，自己是不是死定了？！
不行，宇辰跟如芳就在隔壁，要是連累了她們，自己有什麼臉去見兄嫂和紀家的人！
越想越怕，他也顧不上穿好衣服，外衣胡亂的罩在身上，一手抄起冰寒的錦囊，赤著腳就開始往外沖。
柳小姐你有怨氣就沖著我來好了！
“你跑什麼？”
上回是四寶跑太快差點撞上要出門的如芳，這回還是他跑太快，差點撞上要進門的——某人。
“啊！”
就算想著要見鬼，可沒想會這麼快。
四寶嚇得渾身一僵，直直地就要往後倒。
“寶兒你怎麼了？”
親昵的呼喚加之溫暖的懷抱，被抱了個滿懷的他瞬間感動的痛苦流涕：“你怎麼才來啊！”
是怨是嗔略帶哭腔卻萬般信任的話從四寶嘴中傾瀉而出。
“我這不是來了嗎？”
大手輕撫著四寶顫動的背脊，那手心中傳來的溫度漸漸地讓四寶停止了顫抖。
心中雖覺得自己這樣是如何的丟臉，可無意識間抓住對方衣領的手卻怎麼也不願放開。
“來坐下來說說怎麼回事？”
引領著金四寶回到屋中，點燃桌上的蠟燭。燭光中，紀其臻那張俊美絕倫的面上帶著寵溺的笑容，眼神卻在燭光閃亮的刹那間劃過一道冷光。
緩過氣來的四寶發覺自己整個人都依偎在紀其臻的懷裏，臉刻就成了水煮蝦，紅成一片。
手忙腳亂，推推挪挪，跑到紀其臻另一邊站好，喏喏地問：“你怎麼來了？”
“我想你喜歡晚上一個人亂跑，怕你找不到路跑丟了，所以特地過來看看。”紀其臻一副我就知道的樣子。
“哦。”
紀其臻弄燃了暖爐，向四寶招手讓他過去。
“幹什麼。”四寶愣愣的還在猶豫。
“你不冷嗎？”衣服也不穿好，還光著個腳。
冷啊，可是總比見到鬼來得好。
四寶呶呶嘴，乖乖走到暖爐旁邊，任紀其臻捉住他的手，拉到床邊坐好。
對了，那個錦囊呢？
雙手伸到暖爐之上，四寶驀然發現兩手空空，那個害他飽受冰凍之苦的錦囊，應該被他一直抓在手裏的錦囊不見了。
“找什麼？”紀其臻好奇的問。
“沒、沒什麼。”
環視了一周也沒發現掉在什麼地方了，又不好對這個才見了兩次面的紀少爺明說，四寶收回目光，眉頭皺得死緊。
“快把腳也暖一暖上床睡覺，掉了什麼明天一早再起來找。”紀其臻彎腰一抓，就把四寶的腳抓在手裏。
哎哎哎——
看著自己的雙腳被一個大男人抱在手裏揉搓，再多的心思也給他嚇飛了。
“你、你、你……”
“別你了，快窩到被子裏去。”快速的搓了幾下後，在四寶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將他的腿腳都蓋到了棉被之中。
“我、我、我……”
“我什麼我，再不睡就太亮了。”紀其臻說話，自顧自的脫了外衣，把四寶朝裏面一擠，鑽到棉被裏躺好。
“啊、啊、啊……”四寶指著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如果你想把你侄子跟如芳都吵醒，你就一直啊吧！”
嘴巴朝蠟燭呼地一吹，大手一拉，床帳合在一起的同時，屋裏的亮光也隨之消失。
這人怎麼能這樣啊？被強行按在高枕上的四寶哭笑不得。
腳下貼過兩個熱乎乎物體時，卻又是讓他無比的心安。
這人臉皮這麼厚，就算被那位柳大小姐嚇死也活該！
心裏嘟囔著，濃濃的睡意再次造訪了四寶。
感覺著紀其臻平穩的呼吸，他也漸入睡夢之中。
殊不知，在千里之外的柳家宅，那冤死的柳大小姐正被一股碧玉之氣折磨地死去活來。
哼！竟然敢在我眼皮底下傷他，你真是自討苦吃。
黑暗中，紀其臻溫柔地凝望著四寶熟睡的臉，在看到他夢囈般地嘟著嘴蠕動時，開心地裂嘴一笑。
我終於等到這最後一世了。
女鬼之禍
昏暗的天空，雲層壓的非常低，使人的肉眼都可以看清那一團團翻湧的氣場。
滿天都是風吹的呼嘯之聲。
嗚嗚嗚…嗚嗚嗚……
一陣接著一陣，似鬼哭狼嚎懾人心魂。
荒無人氣的土地上飛沙四揚，沙和著風撞在破敗的土牆泥瓦之上，發出嘩嘩地殘聲。
詭異的天氣，詭異的土地，在雲和風之間形成可怕的場景。
“本念你曾助他一行，不想為難於你。誰知你意不知好歹暗害於他！你真當我狠不下心收了你嗎？”
曾讓金四寶驚魂失魄的柳家宅中，一道飄逸的白懸空而立。在他下方，一同樣身著白衣的女子身形萎頓地伏倒在地，顫抖著。那長長的黑髮，淩亂地散落在地上，遮住了女子的臉。
“我只是讓他實現他的承諾！”
女子的聲音像一道尖刺的雜訊，充滿了戾氣。
“他，從未承諾過你什麼。”
憐憫地俯視著怨氣難消的女子，白衣人緩緩道出事實。當年他寄生長安，曾不只一次離魂去尋寶兒的魂魄所在。後途經慘遭血洗的柳家宅，見到了無數冤死的魂靈在哀號而不得解脫，一時心動便準備降下施法淨化。
哪知百鬼中有一女鬼，身上怨氣難平，竟寧願永世不得輪回也要留在死地不得脫身。
他眼中靈光一閃，透視未來，探得此鬼竟與自己要尋的寶兒有一段善緣未了，想了想便打消了念頭，只是在柳宅百里之內設下結界，以防惡鬼禍世。
只是，當日明明算出是善緣，為什麼卻害得寶兒差點因寒凍而心臟冰化。若非自己留在他身上的靈玉護持，那可愛的寶兒這一世便枉死了。
“他收下了我的金子！”厲聲尖叫著，女子抬起頭，竟是滿臉的血污。青白的皮膚，赤紅的雙眼，烏黑的嘴唇，再加上七竅流出的黑血，怎麼看怎麼恐怖。
“你確定是他自願收下的？”眼看著這女鬼冥頑不靈，白衣人也有些生氣了。
若不是念在要為寶兒多積功德，將來在王母面前也好講情，他又何必在此聽這女鬼的廢話。
“天道不公，難道我不該恨嗎？！”滿是怨恨的尖細聲音淒涼至極，隨著眼中黑血的湧出，天空中的雲層染上了濃濃的黑霧，氣溫也不斷的下降起來。
“唉！善惡終有報，惡人種下的因，便會食百倍的果，你又何必如此執著。”白衣人搖搖頭，揮手散出一道浩然正氣，那雲層中的黑霧頓時被驅散開來。
“咯咯咯——一日不食之血，則一日怨；十日不噬其骨，則十日恨！若天不憐我，任這怨氣遮天又如何！”
幹固的笑聲從烏黑的唇中肅殺而出，适才還有些生前模樣的臉此刻已然是血腥的猙獰。但下一刻，從她身上所串起的綠芒讓這種猙獰化為了扭曲的痛苦。
“我恨啊——”
仰頭長嘯一聲，長髮像被賦予了生命邊向四方擴散，女鬼的臉上開始出現黑紅的花紋。纏繞在她身上的綠芒也因此有些削弱。
“恨——”尖嘯聲中，天空霎時烏雲密佈，轟響的悶雷不斷地從雲中傳出。
仰頭望去，片片雪花從空中飄落下來，白衣人伸手接下一片，白色的雪溶化後，竟變成了鮮紅的血液。
一片一片，鋪天蓋地，整個天地在瞬間被染成了刺目的紅色。
唉！可悲的女人啊！
白衣人見事情已經不可挽回，再不阻止，恐怕就會是另一個陰魔的誕生。長歎口氣，他默念口訣，一個晶瑩的玉瓶便出現在他的右手之上。
這個瓶子是他用萬年的玉石雕琢而成的，原本是用來給寶兒玩耍之物。瓶裏面集聚了天地之靈氣，把這女鬼收入瓶中，一來終是不忍讓她魂飛魄散，二來也想利用瓶中的天地正氣化解她身上的戾氣。
“想收我？那也得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女鬼仰天長笑，身上被血紅色的霧氣所包圍，漸漸地，那血紅色的霧氣從她的腳下開始延伸，每覆蓋一寸土地，便從裏面伸出一節枯骨，然後一具具或完整或破損的骨架破土而出將女鬼團團圍在中間。
“哈，就憑這些？”
眼前無數被怨氣所困的死靈讓白衣人失笑出聲。
想不到當年被眾仙所仰望的自己，竟會被一個小小的女鬼輕視到這種地步。
聽見他輕蔑的笑聲，女鬼憤怒地一揮，上百具的枯骨身上頓時冒出青色的火焰，然後以極快的速度朝空中躍起，朝白衣人發出攻擊。
咦？這是……
火焰噴射而來，那熟悉的氣息讓白衣人下意識地躲閃開來。
“殺了他——！”
趁著白衣人無暇他顧，女鬼身上冒出的紅霧不斷的蠶食著困住自己的綠芒。
白衣人驚疑不定的望著那青色的火焰，猛然想起一個可能，心中頓覺一跳。
難不成是因為“他”？
“去死吧！”
不知何時解開身上束縛的女鬼從天而降，那雙手燃著與枯骨身上同樣的青焰。
白衣人不敢大意，意念一閃便瞬移出去，身形出現在女鬼的左側，手中玉瓶一轉就要催動。
“哼！”早有準備的女鬼哪里會讓他如願。烏黑的嘴巴一張，那青焰便朝著白衣人噴去。
可惡！白衣人離得太近，躲得再快，頭髮還是被燒到了一截。那青焰一沾活物，竟在刹那間順勢而上，若非白衣人眼利手快斬去飛揚的發，不消片刻那火焰就能將他燒成個大火人。
剛斷了發，身後的枯骨又襲到，一具兩具三具……從不同的方位，配合著女鬼的攻勢，把白衣人的退路完全封死。
想不到在這裏竟然會碰到冥焰。不斷地進行著瞬移，白衣人感覺自己的靈力消耗的很快。
唉，早知如此，就不該只抽一魂一魄到這裏來。白衣人有些後悔自己的大意輕敵，可事已至此，多想無用。
收起玉瓶，雙手合十，再張之時，一道綠光從他的眉心升起。
“天水冰泌！”
四字一出，綠光四射，那剛要接觸到他身體的枯骨地綠光的照射下立時散成粉末，骨中跳動的死靈也被綠光瞬間吸收。
“萬物皆休！”
綠光大盛，枯骨一沾即沫，女鬼見勢不妙，趕緊抽身而退。但為時已晚，身體被綠光掃到，冒出一陣青煙。
“啊——”
淒慘的叫聲中，女鬼化為一道白光一閃而逝。
逃了嗎？
白衣人重新合上掌心，收回了綠光。
看來這件事真得好好琢磨一番：本該在冥界陰陽二使手中的冥焰，竟然會出現在一個普通怨鬼的身上？
看了看身下的土地，將自己早先布下的結界再次鞏固了一番後，白衣人化為一團霧氣消失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汗，咋就是寫不出那種陰森的感覺呢？
莫名心思
冬去春來，天氣一日日的回暖，屋上地上的皚皚白雪早已成為記憶中的過往。
京城的紀宅中，原本初定幾日內便會前來的紀大少爺因為主家的老太太病情加重，始終未能成行。
而心帶疑惑，想要一睹紀大少爺真容的金四寶，也因此日日秋眉苦臉不得安寧。
“四寶叔，你為什麼老苦著臉啊？是不是肚子痛啊？要不要如芳姐姐給你買些糖吃？”
宇辰又手捧面，趴在金四寶的對面幹瞪著眼。
“咳咳，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事情。”
四寶被孩子天真的大眼睛看得冷汗直流，總覺得被發現了很不得了的秘密一般。
小孩子兒看著自已的叔叔眼珠子骨碌碌地亂轉，心裏更是好奇了，小腦袋左偏偏右偏偏，大有要將他的思想看穿的架勢。
人家越看，四寶越覺得心虛，小會兒功夫竟使得他臉紅耳赤，自個兒都不知道在為什麼害燥。
“噗！你們在幹什麼呢？”
如芳端了水果進來，就看到大的一個臉紅氣燥，小的一個擠眉弄眼，這奇異的景象立刻讓她失笑出聲。
“沒、沒什麼。”這下四寶的臉更紅了。
完了，要是讓她知道我偷偷地想她家那個連面都沒見過的大少爺，一定會笑死我的。
金四寶真恨不得挖個洞鑽進去得了。
“四寶叔好奇怪哦，一個人在那裏發呆不說，還一會兒皺眉一會兒苦臉。我問他是不是肚子痛，他卻臉紅了。”
宇辰歪著脖子把自己的發現告訴了如芳。
哦？如芳聽完，晶瑩的秀目開始在金四寶臉上掃來掃去，那目光中帶著道不清說不明的探究。
“那個……如芳，宇辰說想上街去玩兒，不知道可不可以。”
四寶用手遮住漲紅的臉，試圖轉移話題。
“啊！您不提我倒是忘記了。老爺今個兒早上讓人傳話來，說是如果四寶少爺您覺得悶，不妨到城中的紀家商行去轉轉。”
掩下眼底閃過的精光，如芳笑眯眯的放過了眼前這快煮熟的蝦寶。
“好啊！好啊！終於可以出門玩了１
一旁的宇辰一聽可以出門，立刻高興地亂蹦亂跳。
哎，總算是糊弄過去了。長籲一口氣，四寶提著的心算是放下了。
不過，說起城裏，那日那個自稱是紀少爺的傢伙，也說過讓自己去那什麼玉行打工爭錢的話。哼！難道當時他想都不想就答應了，根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順在敷衍自己而已。
可恨的小人，下回再讓我碰見，非要你好看不可！
等臉上的溫度降下，發現如芳早已帶著宇辰出了門，一慌神連忙朝外趕。
碰！
出門兒的時候忘記了古代的高門檻，結果腳下一絆，人就跟著撲倒在地。
“啊！四寶叔１
跑到院子外頭的宇辰聽到聲音回轉門一看——哎喲，四寶叔摔著了。
從小耳聞目染的小傢伙立刻朝四寶沖過去，在如芳的幫助下扶起摔得眼冒金星的人後，便開始上下左右仔仔細細地檢察起來。
“啊！破皮了１
四寶攤開的右手掌左則，因為衝擊力的關係被蹭掉了好大一塊皮，並且滲出絲絲血跡。
“快到屋裏去，奴婢去拿些傷藥來。”
雖然只是點點血漬，如芳卻嗅到了異常濃烈的血香味。沒錯，不是腥氣，而是一種非常吸引人食欲的香氣。
將人扶到屋中坐下，壓下腹中翻湧而出的欲望，如芳低頭轉身就跑，臨到門口時，她的手變幻了幾個手勢，那門口立時一道綠光閃過。
嘩啦——嘩嘩——
滿天的枯葉飛過，殘枝斷梁之下一口青石所砌成的方井中，簿霧似的黑煙不斷的湧出，配合著時不時的烏鴉叫聲，顯得異常的詭異。
驀然——
哈……
哈……
風吹落葉的嘩嘩聲中，一陣若有似於的喘氣聲夾雜其中。驚得殘枝上的烏鴉驚叫而起，那不斷揮舞的翅膀，卻在即將飛離的瞬間被無形的力量所折斷，暴出滿天的血霧。
撲撲撲——撲撲——
無數失去逃生力量的殘破鳥軀在地上痛苦的掙扎，那聲聲如成人慘叫般的哀號，在被井中漫出的黑霧所覆蓋後，成為絕響。
好香……好香的味道礙…
似男似女，似孩童似成人，似呢喃似尖笑……充滿陰森恐怖意味的聲音回蕩地這佈滿死氣之地。
大地回春，陽光沐浴中的長安城，就像是摭開了罩在身上的隔音設備，到處都是繁華喧鬧，人朝如湧的景象。
“來來來，看看了看看了，最新鮮的豆腐囉－…”
“來看啊來買啊！最新潮的淡紅胭脂－…”
“公子公子，新進的白絹摺扇，十兩一把，您看看你看看……”
跟著如芳出了紀府，一路東張西望地來到長安城中的集市之上。
那男男女女身著古裝穿金帶銀的招搖過市，那此起彼伏的店家叫賣聲，讓金四寶看得眼花繚亂不說，人也根本不知道東南西北。
“四寶少爺，宇辰少爺，紀家的商行還要轉過一條街才到，您看看這兒有什麼喜歡的小玩意兒沒有，奴婢先讓人送到家中去。”
呵！如芳見身前的大小二人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了，翹著蘭花指在後面偷笑。
啊？喜歡的？四寶看著左邊琳琅滿目的紙啊扇的，再看看右的色彩各異的瓶啊罐的，眼花。前面是毫不掩愛慕之意的嬌俏姑娘，後面是目含深意的俊朗哥兒，心慌。
“我要這個！還要那個！啊啊，這個也要１
相比四寶的不知所措，如魚得水的宇辰可就歡快多了。
走過一路的街邊小攤，路過一片的店鋪商家，擦肩而過無數個老的少的俊的醜的富的窮的古人。金四寶張著嘴，渾渾噩噩。
會不會自己根本沒有穿越，只是不小心跑到了拍電視用的電影城？
有那麼一刹那，他的腦中閃過這樣的念頭。
如果，這一切都是夢……
“四寶少爺１
帶著怒氣的嬌嗔似驚雷般喚回他的神智。
“什、什麼？”
“已經到了１
如芳黑著臉，猛翻著白眼兒。
這個金四寶也真是個神人，木木訥訥地跟著她走了半天不吭一聲不說，到了地方不管她怎麼叫怎麼推也沒反應。
“啊？啊１
滿腦子疑問的看著如芳，在對方好氣又好笑的眼神中，四寶終於想起今天不只是出來逛街的。
瞪大了眼睛左顧右盼之後，他才發現原本喧鬧的集市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飄著淡淡檀香味的古香之境。
在他們所站的街道兩旁，有兩棵很大的垂柳。初春到來，那柳枝上面已經開始結出了小小的嫩綠，在暖暖的陽光下嬌豔的搖擺著。
左手邊，一座兩層木制樓臺臨街而建，朱門棕梁青瓦，輕紗織錦綾羅，配上四柱上龍飛鳳舞詩詞，樓前正上方大紅的牌匾。再看門前不時有人進出，多是身著華麗、腰帶掛玉的富人子弟，一看便知是個非同一般的所在。
“那個……是念什麼來著？”
從來都是簡來簡去真輕鬆的四寶看了半天也沒把那牌匾上的字給認出來，只好轉頭指著問如芳。
“禦香齋。那是京城第一樓，非一般百姓能進去。少爺您要是想去看看，一會兒讓羅管事的帶您進去。”
第一樓？賣什麼的?雖說天氣回暖，可寒氣並未散去。那樓底的大門也只是敞開了一扇，隔著門簾子看不真切。
張口想問清楚，卻見如芳已經領著蹦蹦跳跳地宇辰進了正對方的房子，四寶不禁有些納悶兒：這宇辰怎麼好像跟如芳才是親人似的，每次都把自己這個親叔叔給丟下不管。
一步三回頭的看著那個禦香齋，總覺得那裏頭有什麼東西吸引著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唉，老公病了，把我的胃炎也嚇發了。
所以講，天冷了，親們的衣服要多穿點，千萬不能只要風度不要溫度！多喝水少吃燥辣！養身最重要啊！
leungmon 2009-12-16 14:53
失魂
接下來的時間，金四寶一直在雲裏霧裏頭轉悠，如芳對他說了什麼，宇辰對他做了什麼，他都仿佛身在天外似的沒有一絲的反應。
叮——
一聲清響。
無一絲的雜質，清澈而明亮，至達心神。
“你們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眼前的景物一下子清晰起來，卻見如芳和宇辰瞪大了雙眼處在他的正前方，眼神全是滿滿的擔憂。
“四寶叔，還好吧？有沒有哪里不舒服？”伸出小手摸摸金四寶的額頭，宇辰像個小大人兒似的皺眉詢問。
“沒事啊？好好的我能有什麼事？”難道說我又被什麼東西砸到了？金四寶第一反應便是自己可能又受傷了。
站起身來左看看右看看，摸摸頭摸摸臉摸摸腿腳，沒有哪里像是受過傷的樣子啊？
於是，一個大大的問號出現在他的臉上。
“四寶少爺，您知道您現在在哪兒嗎？”如芳表情嚴肅。
哪兒？不就是在逛街嗎？如芳剛才不是說要去那個什麼什麼店裏瞧瞧……
腦子裏這麼想的時候，眼睛已經很自覺的開始掃視四周。
咦？這地方怎麼這麼眼熟？
暗紅色的方格鏤空貼紙花窗，淡綠色的水蓮錦繡的簾子；桌子是腳踏四方的紅木圓寶桌，上面擺放著銅制的熏香寶鼎，凳是上圓中窄下寬的紅木如意凳，桌的東南西北各角一個。
再看牆上，不知是哪個大家之作的“慎”字占去了牆面的三分二，旁邊是一幅獨領風騷、曾讓金四寶感慨了半天的塗鴉（他看了半天也沒看出裏面那個一團黑下幾根葉子的東西是個啥）。
這地方咋跟自己住的地方那麼相像呢？
“不是像！是根本就是１
如芳和宇辰異口同聲的告訴了他正確的答案。
“這裏是我的房間？”
四寶站起來仔細一看：可不是嗎？這不就是自己在紀府的臨時“窩點”嗎！
不對啊，我明明記得自己跟如芳出門去了啊？難道全是做夢不成？
“從你一進金玉滿堂起，就像是把魂兒丟了一樣，不管我們怎麼喊都沒反應。我怕你出事，所以就把你給拉回來了。”如芳死死的盯著金四寶的臉，有種想要在其上看出個洞來的架式。
啊？金玉滿堂？是什麼地方？
“四寶叔，金玉滿堂就是今天如芳姐姐要帶你去的地方啊１小宇辰鄙視的看著他。
啊？
哦！想起來了，如芳今天本是打算帶我去紀家的商行來著。雖然遲了半拍，但他總算是想起來了。
只不過……我有進去過那個商行裏面嗎？金四寶的記憶只停留在自己跟著如芳左拐右拐地離開了長安熱鬧繁華的大街為止。
“幸好本姑娘英明神武，發現你不對勁以後就立刻把你拉回來。不然真讓你失了魂……”
金四寶的異常反應讓如芳提心掉膽，現在看他沒事了，算是松了一口氣。
“哦，真是謝謝你，下次我一定多加注意。”
金四寶搞不清自己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可是聽著如芳帶著報怨的話後，想必真的是可她添了麻煩，所以趕緊陪笑臉。
……糟了，一時忘形了。情緒一上頭就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如芳身子一僵，臉上不恭的神情立馬收斂起來。
“四寶少爺您說什麼呀，照顧您是奴婢的職責所在，要是你有什麼閃失，做奴婢的可怎麼像老爺和少爺交待啊１一邊說，一邊在心裏暗罵自己笨。
汗！金四寶最受不了的就是如芳的“奴婢”，雖然怎麼也沒辦法讓她改口，叫了這麼久也差不多麻木了，可是每回一聽到她用這個詞說什麼要跟誰交待的話，還是讓他一個頭兩個大。
為什麼呢，他出生二十年，聽得最多的，就是他老媽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兒子啊，你要是有個好歹，我怎麼向你去世的爺爺交待啊！
“姐姐，我要玩兒那個鈴鐺１
宇辰見金四寶沒事了，注意力瞬間轉移到了那個讓他恢復正常的漂亮鈴鐺上面。
“這個可是姐姐重要的東西，不可以隨便給你玩。”如芳揚了揚手的金鈴，奇怪的是竟然沒發出任何聲音。
鈴鐺？什麼鈴鐺？四寶這才注意到如芳的右手上拿著的東西：那是用兩根編織過的紅繩所系的金黃色鈴鐺。一共有兩個，牛眼大小，細看之下每一個上面都刻滿了複雜繁瑣的花紋。
“牽情……”
喃喃地低語出聲，金四寶的神情飄乎，眼前飛速閃過某個畫面。可惜轉眼即過，來不及在他的腦海中留下一絲的痕跡。
咦？那聲低語聲雖小，如芳卻聽得一清二楚，心神微震之下再看四寶皺著眉煩惱的樣子，似乎並未真的恢復記憶。
“好了，走了一天，我看四寶少爺您還是上床休息一下吧。”
不由分說的架起還在苦思的金四寶，幫他脫下外衣鞋襪後，再服侍他躺下蓋好被子。如芳張嘴吹出一口淡淡的輕煙，然後拉著宇辰的手走了。
究竟是在哪里看到過那個鈴？為什麼一看到它，總覺得心裏很難過，像是丟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我到底丟了什麼呢……
濃濃的睡意襲上頭，四寶感覺眼皮越來越重，終於在滿腹的疑問之下，他陷入了夢境。
唉，才來幾天就出事了。
也不知道公子在搞什麼鬼，現在還不現身……要是真的讓這小鬼出了什麼事，公子一定又會像上次一樣鬧得天下草木都形同枯槁了。
上回是那位出面講了情，所以大事化小，若再來一次，恐怕斬仙台上怎麼著也得給公子留個位子了……
如芳摸摸懷中孩子的頭，看著他那天真的笑臉。
“你說，這回會不會再重蹈覆轍？”
宇辰酷似金四寶的臉上泛出純真的微笑，甜甜地答道：“反正他沒哪一回不是死於非命，多死這一回也無妨。”
如芳一愣，隨及苦笑道：“你到是不擔心，也不想想若這一世過後得不到大圓滿，那時天界與這塵世，都將會面臨何等的災難。”
“呵，連你都知道事情嚴重，就更不要說天上的那些了。公子是什麼樣的存在，他們比任何仙人都還要清楚。當初那位將這笨蛋打下凡塵，也不過是礙於眾目之下不好收常加上這接連九世，世世都被妖魔鬼怪所害，死於非命。上一回更甚者，差點讓他魂飛魄散……這樣的結果，恐怕那位也不曾預料吧。”
“可如果真有個萬一……”如芳咬著朱唇。
“那只能說是天作弄吧！唉——”孩童天真的面容突然出現極度不相符的哀淒與無奈，苦笑著低下幽幽的眸子悲歎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再相見
作者有話要說：
綠……
仿佛泌入心肺……
清新而然，芬芳撲鼻……
睜開眼睛，滿目翠綠。
搖曳著，如柳葉般的身姿。
腳下，柔軟如綿絮。
一步步，卻未曾留下一抹痕跡。
這是哪里？
四寶茫然地四處搜尋，卻只得見清風溫柔的撫慰下，綠草歡快的舞動。
快來快來……
草兒們輕快的吟唱著。
什麼？你們要我去哪里？四寶不明所以。
到這裏來！
眨眼間，身前的綠草朝兩邊分開，露出一條延長不知終處的小徑。
那……通向哪里？踏上小徑，他朝前走了一段，遙遠而未知的盡頭，讓他非常的不安。
習慣性的回頭想尋些東西安慰自己，卻發現走的道路早已消失，只留下腳下的，以及伸長遠處的。
你們到底想讓我去哪里啊？！空曠的草原，一條只有向前卻不能後通的道路，這讓四寶有些害怕。然而，一股不明的吸引力，卻吸著他的腳不斷的朝路的前方邁進。
“寶兒，你在害怕嗎？”
溫柔的聲音響起的同時，他有些冷涼的身體被擁入了溫熱的包圍中。
“是你！”乍見那個讓自己擔心的好幾天都沒睡好的傢伙，金四寶忘記了獨自一人的恐懼，氣憤的轉身沖著罪魁禍首大吼。
“怎麼了，想我了嗎？是我不好，不該讓寶兒一個人擔驚受怕。對不起……”
俊美臉上星星似的眼眸帶著笑，那一汪溫柔的泉水立刻就將金四寶給淹沒了。
“我、我才沒有怕！沒有你在，我還更……”更什麼，四寶沒有說。但此刻他心底所湧現出的安心感，卻是讓他看似兇惡的吼聲失了威力。
“是是是，你沒有怕，你很勇敢！”溫柔盡現的臉上盈滿了笑意，輕拍在四寶肩背的手也是極盡的撫慰著。
熟悉的包容，排斥的笑顏，金四寶縱有千言萬語，此刻也全堵在胸口處湧不出來。
“來吧，我陪著你走。”拉起四寶青蔥似的手，嘴角彎起一抹笑，來人緩緩地帶著他前行。
“你……你不是紀家少爺。你到底是誰？”伸手不打笑臉人，而且這個人除了說假話外，並沒有對他怎麼樣。靜走一段後，四寶激蕩的情緒也消退下去。
“誰說我不是？我可是如假包換的紀其臻。”側過的臉龐如圓潤的玉石般精緻，那眉眼唇鼻，無一不是天下間最完美的傑做。
閃著堪比星辰的眼眸，讓四寶看的臉紅耳赤，心一慌趕緊低頭，再不敢與他對視。
“前些日子聽說你來了，我眼巴巴地跑來看你。哪知道天公不作美，偏偏祖母的身子出了問題，這才來去匆匆的又趕了回去。”
是這樣嗎？心底有個心聲不斷的對四寶說不要相信他的話。可是聽到這樣的解釋後，那一絲的疑慮卻是立刻就消失盡殆。
又走了一段，四寶才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那這裏又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在這裏？你又為什麼會在這裏？”
紀其臻停下腳，神秘地湊到四寶耳邊：“這裏有可以保護你的東西。”
保護我？
四寶臉又紅了。
“我不需要保護。”
“哦？也不知道是誰被女鬼嚇得腳都軟了！”紀其臻眯著眼。
“你、你、你、你、你怎麼知道的！”下意識的跳離紀其臻三步遠，金四寶像是被攻擊的刺蝟一樣刺全跑出來了。
那麼丟臉的事，除了他這世上應該沒有人知道才對。
一時忘形的說漏了嘴，紀其臻眼珠子一轉，突然指著四寶後面大喊一聲：
“快看，那是什麼！”
莫名其妙的逛大街
初春的早晨空氣還有些冷意，剝去枯黃外衣的草木卻已經開始了新生的成長。
從溫柔的被窩中爬出，拿出床頭的薄棉裏衣穿上，再披上一件夾羊毛的藏青色小襖，兩三下的攏上鞋襪穿上鞋子，金四寶披頭散髮的開始嚷嚷：
“如芳，好了沒有啊？”
“來了來了！”
如芳端著一盆熱水進屋，看著他迫不及待的樣子，不由失笑道：“四寶少爺，不就是去逛早市嘛，您就算去晚了還是不會散的。”
四寶抓抓頭，被她說的很不好意思。
其實想想也是，在二十一世紀什麼樣的早市鬼市他沒去逛過，只不過換個年代，多了個陪同的人，他怎麼就這麼的沉不住氣。
“呵呵，來讓奴婢幫您梳頭。”
遞上泌濕的帕子給四寶擦臉，如芳從懷中拿出雕著新月圖樣的木梳，開始為四寶束發。
“嗯……那個他起來了嗎？”
看著銅鏡中模糊的自己，四寶猶豫了片刻小聲問道。
“大少爺早就起了，等您梳洗好了一起去禦香齋吃早點。”
啊？那傢伙已經起了！四寶一下就急了，頭一仰就想站起來走人。
“哎呀，你幹什麼呢！”如芳看著手上被扯下的幾縷發絲，有種死定了的感覺。
“啊啊，對不起，對不起。”沒有痛覺的四寶見如芳慘白著臉，以為是自己嚇到她，所以苦著臉不住的道歉。
魂不守舍的幫他幫好發冠，看著他風一陣似的飛跑，如芳愣愣地望著手中被挽成一轉的發，想了想小心的收入懷中。
“四寶叔你慢死了！”
一到前廳還沒看到心心念念的人，就聽到寶貝侄子的埋怨。
對啊，剛才怎麼這小傢伙給忘記了。終是記起這個被自己遺忘了很久的侄子，四寶陪著笑答應一會兒會給他買很多好吃的東西。
“昨夜睡得好嗎？”
一身潔白的紀其臻笑著走到他身邊詢問。
“還行。”眼睛盯著那瑩白絲綢上銀色絲線所繡的葉狀花紋，四寶眼神有些閃爍不定。
“那就出發吧。”紀其臻低頭正好看到他有些搖擺的頭頂，心中好笑。
“二樓客人兩位！上好的茶伺候了！”
客似雲來的禦香齋裏，金四寶因為有紀其臻領著，總算是得償所願的坐到了上一回讓他困惑不已的樓閣之上。
但坐著歸坐著，帶他來的人卻是丟下一句等我回來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該死的紀其臻，說什麼只想跟他好好想處，所以連如芳也帶出來。這下好了，他一走，留下自己跟個小孩子，人生地不熟，真是渾身都拐扭。
這二樓有十二根圓柱，每根柱子之上都刻著他看不懂的詩詞名句，柱與門窗之間，輕紗飛揚，隱隱約約看得到那四面的八寶桌上人影晃動。
明明是吃飯的地方，環境卻是靜的出奇。
夾了一口像極他二十一世紀那個家門口所賣的水晶包子，四寶感覺自己咽食物都得小心不發出聲音。
“公子是第一回來店裏？”
正想著，小二掀起輕紗端著一盤菜過來。
“是啊，我第一次來長安。”金四寶被小二嚇了一跳，拍拍胸口就脫口而出。
“領您來的是紀大公子，想必您是他家裏人吧。”小二哥放下菜，笑呵呵的問道。
“嗯？啊……對、對啊！”
“紀大公子好些年沒來這兒了，今兒個一來就帶著您這麼一位水靈剔透的人物，真是讓小店蓬蓽生輝啊！”小二繼續說。
啊？這話聽著怎麼像是拍馬屁？這富人專賣店的確很不一般，請的小二都這麼會說話。
“小二哥客氣了。”
“呵呵，在下不才，正是這店的二掌櫃。”
……
…………
金四寶臉部抽筋，夾在手裏的肉絲全掉在了桌上。
“敝姓越，單名一個禮字。紀大公子臨走前交待過要好好服侍您，所以公子您若有什麼吩咐便只管示下，在下定當盡心盡力。”
“不……不用了。”四寶敢肯定自己的臉已經比外面掛著的紅燈籠還要紅了。
好言勸走了越掌櫃，金四寶端著冒著熱氣的碧羅春，心想著自己為什麼要聽紀其臻的話，在這地方傻坐著。
那夜，在夢中與紀其臻相見，被他領著到了一個很奇怪的地方。摩天大樓一般高大的Ｘ草下面，一棵只有自己一般高的翠綠小樹緊緊相依，這樣的搭配怎麼看怎麼怪異，但對四寶來說卻一點也不覺得驚訝，好似原本就該是那樣才對。
摸摸胸口原佩著靈玉的地方，現在已經被一片五分之一巴掌大小的綠葉狀翡翠所代替，那是紀其臻特意從那棵小樹上摘下來的。
那個傢伙非說他的靈玉已經損壞，不能再保護他不受傷害，強硬的奪了靈玉換上那片樹葉。
本以為是個夢，清晨卻發現那晶瑩剔透、無一絲雜質的極品翡翠玉葉正牢牢的掛在他頸間。而那個在夢裏氣得他直跳腳的傢伙卻手枕著頭，靠睡在他的左側，一臉的壞笑。
真是個可恨的混蛋！四寶又一次在心底憤恨的怒吼。
不過他怎麼知道自己那個是靈玉?
閑來無事瞎猜想，四寶忽然發現這個紀其臻真的是很神秘，好像自己做過什麼事情他都知道。
難不成他是我肚子裏的蛔蟲變的？真是納悶！
“賣糖葫蘆——賣糖葫蘆——”
“四寶叔，我要吃糖葫蘆！”宇辰正趴在桌上無聊至極，突然聽到這個飄涉的聲音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
“啊？哪里有賣糖葫蘆？”
“下麵下麵！四寶叔，求求你了。我要吃，我要吃嘛！”宇辰搖罷著圓圓的身體，晶瑩的淚珠順著眼角就要落下來。
可是……紀其臻走的時候交待過不能離開這個座位啊！金四寶的眉都快皺到一堆去了，他抬著朝門外望了一眼，恰巧看到一個老人扛著插滿糖葫蘆的把子走過。
“哎——老伯等一等！”
金四寶下意識的就大聲叫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嗯
痛苦的選擇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１
禦香齋的二樓之上，一個憤怒的聲音正質問著趴在窗邊玩耍的金宇辰。
“該來的總要來，一味的逃避並不能讓事情圓滿。”
“可是公子交待過……”
“公子交待過你，可沒交待過我。不要忘了，我可不是公子的屬下，沒必要事事都聽公子的。”宇辰稚氣的臉上閃出淡淡的殺氣，那陰冷的語氣讓面對他的人不由的退了一步。
“你……”
“宇辰快下來，我們該走了。”金四寶上了茅房出來，正好碰到回來找他的紀其臻，不知為何就是不想讓他知道适才發生的事，所以著急的叫了宇辰就想離開。
“記住了，有些事情並非你等能夠干涉。好自為之吧１
說完，宇辰臉上的陰雲盡散，帶著天真可愛的笑臉，蹦蹦跳跳地下了樓，留下一個滿目悲淒的男子獨自傷懷。
“怎麼了，不是說喜歡這裏嗎？才坐這麼一下就走了？”紀其臻看似無意的撫過金四寶受傷的部位，溫柔的眼中露出淡淡的愁。
“我吃完了飯，也喝完了茶，算算時間也不短了。再說這裏太靜，不適合我。”
這麼說的他，在踏出門之際，突然心領神會的抬頭看了看自己剛才坐的視窗。
咦？雖然只是一晃而過，但那綠色的身影還是落入了四寶的眼中。
綠衣……
最近跟這個顏色真的是很有緣埃
“怎麼了？”紀其臻順著他的眼睛往上看，什麼也沒看到，便問他。
“沒什麼。這裏的環境真不錯。”
只想快些離開理清突然事件的四寶敷衍兩句就自顧自的拉著侄子走了。
“公子……”綠色的人影在紀其臻的身後站定。
“事情我已經知曉，你無需自責。誠如他所說，有些事情不是逃避可以解決的。”他沒有回頭，也沒責怪的意思。
“可是……”那人還想說什麼。
“縱是上天入地，我都會陪伴在他身邊。所以，你顧好自己便可。”
輕笑一聲，淡淡的語氣，確是毋庸置疑的堅定。紀其臻加快腳步，追上那快要轉角而去的人兒。
“寶兒……有這樣的一位追著你生生世世，也不知道是你的幸運，還是你的不幸。”那人苦歎著，轉身緩緩進入到禦香齋之中。
回到家中，四寶借由要小睡一會兒，把紀其臻和如芳宇辰全打發出去。
然後一個人解開了衣服看自己的腰則的傷處。
雖然事發當時並不痛，加上衣服也算穿得厚實，但那人那幾腳全都帶著不小的力道，絕不可能什麼事也沒有。
哎呀，果然青了。
被踢到的地方有巴掌大一塊青紫，看那淤血盡出的樣子，四寶不由得對那個凶徒也有些怨恨上了。
對一個無辜的路人就下此毒手，看來這人的兇狠不減當年。越發肯定那人就是柳大小姐要找的人，四寶咬著唇放下衣服，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幸好老媽不在這裏，不然又得黃河水氾濫，哭得驚天動地了。
趴在床上，把自己窩進被子裏。他突然有種感覺:恐怕這輩子，他都不要想回家見到父母兄嫂了。
“青越，雖然你只是奉命留在寶兒身邊監視他曆劫，但我希望看在多年的知交份上，你能幫他一把。”
屋裏的金四寶在鬱鬱寡歡，屋外的三人卻正進行著關鍵性的談判。
紀其臻本是想陪著四寶走動一上，讓他心情舒暢些好增進感情。卻不想突然感到遠方傳來邪惡的波動，竟似沖著長安紀家而去。
心念間覺得四寶留在這個跟自己和寶兒都有些關聯的地方應該不會出事，所以匆匆而去。誰知前腳走，後腳就出事了。
寶兒現在靈體被封，半點護身的法力也沒有。加上心眼又單純善良，被有心人一騙就會上當。更不要說這個有心人還是他絕計不可能會懷疑的物件。
“公子您說笑了。寶公子曆劫的原因您是知道的，他種下的因，便該由他去承擔後果。強行的制止或是扭曲命運之輪，只會讓他的性命提早結束，更甚者……就像上次那般，險些魂飛魄散也未可知。”
宇辰收起了孩童的稚氣，神情嚴肅的注視著紀其臻。
“我只是想讓他再多準備些時候。”提起魂飛魄散這四個字，紀其臻的臉色瞬間出現了灰白之色。
“公子！”如芳見狀趕緊上前為他注入靈氣。
“您現在不足本體千分之一的靈力，要想強行改變寶公子的命運之線是不可為的。我若是您，就該靜靜的陪在他的身邊，引導他完成自己的使命，然後功過相抵，換得永世安寧。”
“哈哈——看著他苦看著他悲，看著他痛苦的一遍又一遍的死去再輪回，輪回再死去嗎？”
起初的時候，他是這樣打算的。
十世輪回而已，以天上一天人間一年的時間眨眼便過去了。到時候寶兒複回到他身邊，相依相伴，再不受那王母的束縛。
可是，那凡塵中寶兒每受一次傷，他便心痛一次；每落一滴淚，他便心痛百次；每流一滴血，他便心痛千次、萬次。
所以才分出一魂一魄去完成王母的諭令，本體卻偷偷的潛入天庭禁地，試圖改寫寶兒每世必遭橫死的命運。
只是天意不可違，他不但沒能改寫寶兒的命運，還害得他每世死相更加淒慘悲狀。而他自己，也因強行逆天，本體被封禁在寒冰魂之中不得解脫。
“唉……公子。帝君和王母都念您是天地同生之尊，所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是您還是這樣執迷下去，那到時候律法面前，寶公子可就連一絲的機會都沒有了。”宇辰，不，應該說是青越無奈的搖搖頭，苦口婆心的勸著。
本是比誰都純潔無垢，得天獨後的存在，確因一時的動情，落到現在的境地。
想起往日一起論道時的絕世神采，青越除了歎氣還真找不到其他的動作可以表達現在的心境。
“公子，青越上仙說的在理。您就再忍忍，等寶公子過了這一關，王母娘娘一定會實現承諾，讓你們相守的。”如芳看著紀其臻不甘心卻無力改變的痛苦，心也跟著絞痛起來。
都怪那棵笨草，若不是他犯了不可挽回的錯，現在公子還呆在百香園中傲視蒼生，哪里會這般的被七情所控，生不如死。
紀其臻沒有說話。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青越說的全對，如芳說的也沒錯。所以他無言，所以他難過。
他的寶兒，那個笨笨的寶兒，被他騙來誑去的可愛寶兒……那個他曾發誓要相守到天荒地老的寶兒，他卻無力守護。
這樣的悲苦，這樣的無奈，痛得他心都快碎了。
“公子，這是最後一世了。若是這一世寶公子還是不能完成使命，那後果是誰也無法預料的。在此之前……您還是好好的做好自己的事吧。”
leungmon 2009-12-16 14:53
幻聽
涼風拂面，百草新綠，長安城郊到處是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象。
長長的護城河邊，柳枝搖擺，偶而兩隻小鳥飛來，帶著嘰嘰喳喳歡快的歌聲。
“駕駕！”
官道之上，三匹顏色不一的大小馬，載著心思各異的大小三人正緩緩地前行著。
“宇辰，你慢一點。這馬不比其他動物，要是驚了可是會出事的。”
僵直了身子坐在雪白的高大馬背上，金四寶嚇得說話都不利索了。
想他長這麼大，這還是第一次坐這種活生生的大馬，上了馬那腿肚子到現在就沒敢放鬆過，簡直比他當年學開車還緊張。
“小小馬，駕駕駕！”
小傢伙對四寶的話充耳不聞，依舊興奮的又搖又晃。幸好他騎的是匹小馬駒，又有馬夫在前面牽引，才不至於驚了馬。
三匹馬占去了官道的大半，引得道上的行人紛紛避讓。四寶很不習慣這樣的走路方式，幾次想告訴如芳想下馬，可轉頭看到人家一個姑娘家英姿颯爽的樣子，又覺得自己會很丟臉。
說來都怪那個紀其臻，明明說好這幾日都會陪自己遊歷長安，結果上回出了事後，他說不見就不見了，連個招呼都不打。
自遇見那個凶徒後，四寶一直都心有餘忌，生怕出門不小心又碰上了不能善了。偏偏宇辰不知在哪里看到別人騎馬而行後，就一直嚷嚷著要出門騎馬……
反正說來說去，都怪那個紀其臻不好。唉！佛祖保佑，千萬別好的不靈壞的靈啊！怨氣沖天的金四寶一點也沒有發現，自己對一個才認識了幾天的陌生男人的依賴感，似乎過於強了一點。
“小心啊——”
啊？
還在心底埋怨的他聽到如芳一聲驚叫，抬頭起來一看——
咚！
額頭好像被什麼東西打到，有熱熱的液體順流而下，然後感覺天不斷地在眼前旋轉。
“四寶叔！”
在宇辰的驚叫聲中，金四寶眼珠子翻了翻，人一晃就從馬上落了下來。
呃……
是這個味道……
好香的味道……
咯咯咯咯……好想吃……好想吃……全都吃掉……
咯咯咯咯哈哈哈……
“你們聽說了嗎？城東那個劉家又出事了。”
四寶暈暈沉沉佛如靈魂出竅般朦朧無依，耳邊唏唏嗦嗦不斷有人在說著話，聽著聲音來判斷，人數還不少。
他想看看說話的是什麼人，但眼前一片黑暗，卻是什麼也看不清。
“上回那些個死了都還沒入土，這回又怎麼了？”問話的是個很稚氣的童聲。
“哎！真是造孽！這回又出人命了，死的是管家的老婆子。”回他的聲音很尖細，有點像電視裏常演的老太監。
“連老婆子都死了，這劉家還真是邪了！”奶娃似的聲音也加進來。
“就是啊，這接連幾個月的死，他家的女人都快死完了吧。”這次是個柔弱的女聲。
“可不是，聽說劉大人已經把劉老太太跟劉小姐全都送到安國寺去了。”
“真是造孽啊！”
隨著人數越來越多，四寶發現自己似乎進了什麼蒼蠅館子（街邊小店），滿天都是八掛，而其中小孩子的人數還居多。
難不成我終於是回家了？四寶有一絲驚喜，但也只是轉瞬而過。
如果回了家，大概別個嘴裏吐出來的都是什麼：狗日的ＸＸ，他媽又咋個了。然後他老妞兒（老婆）又跟哪個哪個跑了一類的話題。
劉大人、劉老太太、劉家小姐，這稱呼一聽就知道不是家鄉話。
況且……
“抓到兇手了嗎？”稚氣的童聲又問。
“抓什麼呀！那些死的女人全都一夜之間大了肚子，然後難產而死。本以為是采花賊所為，哪知驗屍之時才發現死者原本大著的肚子全都又一夜之間消失了，其中有幾個丫鬟的屍身甚至還是完璧之身。你們說說，這等奇事讓那些個官差去哪里抓兇手啊！”尖細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鄙視。
兇手……死去的女人……大肚子……
金四寶覺得自己的頭上像被箍了個圈，隨著說話人的咒語是越來越緊，緊到像要把他的頭擠爆一樣。
“說來可真恐怖，據劉家周圍的草兄草弟說，那劉家宅子裏的花花草草全都沾染了死氣，靈氣全消。”
“可不是嘛，聽說就連宅子外面那棵開了靈根的垂柳也因此入了魔道絕了仙緣。”
“好可怕啊！”
“真的好可怕……”
可怕……可怕……
不想聽我不想聽，那些死來死的事我通通不想聽——
“不要煩我！”金四寶抓狂的嘶吼！
“哎喲！”
咣哐一聲，盛著藥的青瓷碗被打翻在地，成了幾塊碎片。
“我說四寶少爺，您這是發什麼脾氣啊！”
如芳辛辛苦苦熬了半宿的藥，還沒來得及送進病人的嘴，結果就給打翻了。
啊？
純白的輕紗帳縵，鯉魚戲水的錦綢被緞，外加旁邊如芳氣得有些扭曲的臉，金四寶發現自己所處的地方，正是他所在紀家的床上。
“我怎麼了？”
斷開的記憶接合，他想起自己應該陪著宇辰在騎馬。
“您被路邊馬車所輾的飛石打到頭，當場就暈過去了。”如芳看著他懵懂無知的臉，突然好想將他的腦子打開看看裏面裝的都是些什麼。
雖說他現在是個凡人本質差了點，可如果連個石頭都躲不過，那若是遇到那命中的血劫，他該用什麼來保命？再一次的拖累公子的修行，直至灰飛湮滅嗎？
啊？被石頭打到？那可真是好“運”啊。四寶哭笑不得，只能感慨自己“好運”當頭。
“對了，剛才有誰在這裏？”是紀府的下人？一群群在跑到這裏來吹什麼兇殺案，很閑嗎？
“您說什麼啊？老爺和大少爺都吩咐過，除了我其他人都不可以隨便進入您的居所。剛才宇辰少爺在睡覺，我在煎藥，哪里有什麼外人。”
“可是……”我明明聽到很多人在說話啊。四寶摸摸頭上纏著的布巾，納悶自己難道被石頭搞的神經失常？
“您出了好多血，肯定是迷糊了。我再去給您盛一碗藥來，你趁熱喝了再睡一會兒吧。”
如芳皺了皺眉，暗自施法檢查了紀其臻離開時所下的結界，確定完好無損後，咬著牙走開了。
真的是迷糊了？
緩緩地躺到枕頭上，金四寶總感覺有什麼大事要在自己身上發生了。
紀其臻……
你現在在做什麼呢？
幻聽再起
你現在在做什麼呢？
“四寶少爺，您快看誰來看您了。”
就在金四寶趴在床上快要生黴的時候，如芳提著個高嗓子就在門外喊起來。
難道是紀其臻？靈光一閃，四寶嗖地就從床上坐起來，衣服也沒來得及披就往外跑。
“你這該死的混蛋——”
掀開厚重的門簾，入眼的是暗青色的細花錦緞，他想也沒多想伸手就要打，結果手還沒捶到人，就被抓住了。
“金小哥兒，你想幹嘛？”
丟人……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去了……
穿好了衣裳坐靠在床邊，金四寶的臉火燒似的紅彤彤、明豔豔。
“對……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我只不過太想打你兒子，一時失手。他呐呐的解釋。
“不知道是哪個下人惹得四寶發了這麼大的脾氣，你說出來，我讓子悅好生懲介他一番。”
紀家的當家紀靖揚保持著自己身形穩如泰山，面容飄飄似仙的絕世風度，輕笑著詢問著。
“沒、沒人惹我。”
紀老爺的口氣很隨和，看起來像是真把金四寶當成了自己的親侄兒。但四寶不是傻子，他很明白什麼叫天下間沒有白吃的米飯，何況紀家給他的又何止是白米飯這麼簡單。
給的越多，最時候索取的就越多。一不小心，連小命兒都給送出去也未可知。
“紀、紀老爺……”
“叫我叔叔就好。”紀靖揚看他的眼神異常的慈愛。
“呃……”猶豫了一下，還是叫不出口。
“想說什麼就說吧。”
“我……我其實跟……跟您並沒有什麼親戚關係。”不知道現在來說這些會有什麼後果。可白吃白住，外加白被某人欺負這種事，明顯不像是金家人所為。
所以，就算被趕出門去，也比心裏老刺一根刺兒的好。
“哈哈哈哈——”
紀靖揚挑挑眉與白子悅對望一眼，然後哈哈哈大笑。
有什麼好笑的。
他們的笑聲讓金四寶覺得自己像個傻瓜。
“似乎我從未說過你與我有血緣上的關係。”
當紫金色的發冠停止顫動後，紀靖揚吸氣收回了自己的笑聲。白子悅則操著手靠在一邊眯著眼看著金四寶，那露骨的探知欲望，讓金四寶又生出一種自己要被剝光的錯覺。
“那為什麼……”你們、那個該死的紀其臻到底有什麼目的？
“為什麼？因為你是四寶，所以你在這裏；因為你是四寶，所以我收留你；因為你是四寶，所以……其臻才那樣的喜歡你。”紀靖揚走進他，伸手摸摸那帶著疑惑不解的臉。
讓我捨棄輪回幾百年，為的就是在你需要的時候，給你一個可以遮風擋雨的“家”。
那位的苦心，你究竟能不能明白？
啥米啊？
就因為我叫四寶，所以便收留我嗎？那如果我就四三，四九，那豈非只能餓死街頭？
對於這樣的回答，金四寶完全當成了對方的敷衍之詞。他一個二十一世紀的未來人，除了有陰陽眼，外加身上的玉外，跟古字沾不上半點，怎麼會有古人因為他的名字就喜歡他的？（汗，看來四寶只把最後那句紀其臻喜歡他記得最清楚。）
不過，想想也是。那混蛋第一次看到他，就一直寶兒寶兒的叫，也不知道把他當成了誰？！
可恨啊！被鬼纏就已經夠衰了，現在還被當成別人的替身！
不愉快的想法直接表現在了四寶的臉上，見他遊神去的紀靖揚用手摸了摸鼻子，無奈的搖搖頭。
這孩子不管是哪一世，都是這樣的少根筋啊！
“好可怕啊，那位大人怎麼又來了。”
“每次他一來，我的根就直哆嗦。”
“我也是。總覺得被他瞄一眼就會魂飛魄散一樣！”
“嗚嗚嗚，以前他從來都不來這邊的院子，這回怎麼老往這裏跑？”
“你們可真沒用。人家是得道的精怪，又不是什麼雜牌鬼魅，怎麼可能看得上像我們這樣的小妖。再說了，這麼些年了，你們見過有哪個院子的花花草草死過嗎？”
“呃……好像是沒有。”
“真是的，你們跟床上那位一樣笨得要死！”
嘰嘰喳喳的叫鬧聲吵醒了不知何時睡過去的金四寶。他張開眼睛，發現自己窩在被子裏，床帳也已經放下掩去了一室的書香。
咦？自己不是正跟那個紀老爺說話來著，怎麼轉眼間就成躺在床上了？
“不過，這個四寶是什麼人呀？為什麼那幾位大人都很緊張他似的，特別是那位……”稚氣的聲音帶著疑問，似乎總有問不完的問題。
“笨死了，一看就知道他是那位大人認定的伴侶。不然，誰會把自己的幾千年的修行平白分給人啊！”尖細的聲音得意的回道。
“他不就是個凡人嗎？那位跟他豈非是仙凡……”奶娃聲甜甜的咕噥。
“閉上你的嘴！不懂就不要亂講。”尖細的聲音打斷了奶娃的話，很憤怒的嚷叫：“那位大人為了他歷盡了多少艱難險阻，如今馬上就要苦盡甘來了，到時候大人一高興賞我們些許的雨露，那還不得勝過那深山野草百年修行。”
這幾個聲音不是上次聽到的那幾個嗎？哼，還在說我的事……
什麼那位大人？還幾千年的修行？現在在演白蛇傳嗎？聽了一段後，四寶一頭霧水。只知道外面說話的絕對是三個和宇辰一樣毛還沒長齊的小傢伙。
切！如芳還說沒人進來過，那現在在外面說話的又是誰？
金四寶扁扁嘴，伸出手猛地掀開帳子，一心想把這幾個小不點兒給揪出來，好好打打屁股。才這點小就這麼八卦……
呃？
呃……？
空空如也的房間，只有桌上銅鼎上的渺渺輕煙緩緩地飄散著。
起床，穿鞋。床下麵，桌子下麵，窗子外面，紗帳後面，屏風裏面，一一查找個遍。
得到的結果讓他出了一身冷汗。
難道我真的被打出失心瘋了……
未知的線
枯黃的樹葉順著風在地上劃出嘩嘩的聲音，偶而兩片被絞在一起懸空飛起，落入到青黑的枯井之中。
井旁的老樹早已只剩下焦黑的枯枝，樹上的烏鴉也只留下一根在風中顫動的孤毛。
站立在井邊，儘管從井中所散發的血腥之氣，已經因為原主人的離開而變得淡簿，但那所謂的淡簿也不過是針對先前的濃稠刺鼻而言。
順眼望去，沾染了無數冤魂之血的井中石壁，早已被染成了烏黑之色。那烏黑之間隱隱約約想向外擴展，是冤魂們橫死而不甘瞑目而留下的深深怨氣。
來遲了嗎？
斜飛入鬢的劍眉輕皺，紀其臻的姆指與食指不斷地相互磨擦。
他在托生到紀家之前，便發現長安城外有魔氣縈繞不散，恐是哪里的妖魔因城中長年征戰所留下的業債而伺機來出。
只因那時寶兒第九世因妖魔之禍差點魂飛魄散，多虧得觀音菩薩法力無邊，這才將寶兒的三魂七魄給收回。原想兩人終是可以長相廝守,哪知王母卻以寶兒下凡曆劫未完，又將寶兒強行打入了下一道輪回。
之後待他回轉人間，三界之內也遍尋不到寶兒的蹤跡。他心急如焚，甚至想過大鬧天庭，卻因本體被禁錮，實力大減而消了這個想法。
後來，他從好友那裏借來了而通曉天下玄奧的雲鏡，這才探知王母命仙官青越帶著寶兒的魂魄穿梭到了另一個時空當中。
堂而皇之的前去尋找，相必被天上的有心人得知後，必會百般阻擾。幾經考慮之下，他只能先讓自己托生為紀靖揚的兒子，然後悄悄地分出一魂一魄而精魂出竅，跨越時與空的暴流，在無知無盡的未知空間中尋找著寶兒的蹤跡。
而那個雖然暴露出氣息，卻一直隱而未動的邪魔便被他拋之腦後了。
不過從現在這種情形看來，這妖魔的本事不小。不但能在紀靖揚與白子悅的眼皮子底下殺了這麼多人而不被抓住，在自己拿回一魂一魄後，他還能未卜先知望風而逃。
希望這妖魔見好就收，不要對寶兒造成什麼不好的影響才好。
紀其臻揮手灑下一片甘霖，渡化了那滿井的怨氣，也為井邊沾染死氣枯萎的草木重新注入了生機。
“是誰！快出來。”
掀開帳子卻半個活人也沒看到的金四寶，只覺得好久不曾湧上心頭的驚悚感如泉水般冒了出來。
莫非是柳大小姐見自己行事太慢，所以派些小鬼來嚇自己？
這樣想法，不免立刻開始疑神疑鬼起來。
“柳小姐，柳小姐，請你大發慈悲。我雖然有些眉目，可真的是有心無力，你要是著急著報仇，不如再找些有能力的人。您給的金豆子，我本用了一顆，可後來這家的主人又給拿了回來。我全放在這裏，您盡可收回善加利用。”
最好去找那個沒良心的紀其臻，我躺了這麼久，竟然都沒來看我一眼！還說什麼我是他寶，我看是丟之無用的廢寶才是。
反正他家大業大，臉皮有夠厚，對付女鬼怨婦一類的想來也沒什麼問題……
“嘻嘻，這個人真傻！”
嘴裏說的跟心裏念的不一，對那位鬼小姐的誠意也似乎不夠，那個曾兩度聽到的稚氣聲音又響起來。
“可不是，難怪那位都不放心他出門。”接話的是奶娃聲。
“就是！笨死了！”尖細的聲音也發表自己的見解。
“誰誰誰，是人是鬼也先出來照個面！”四寶這回聽清了，那聲音分明就是從自己左前邊發出的。而且距離很近，絕不超過三米。
但有一問題：他左前邊三米遠的地方，除去一棵很大的盆栽青松，只有一張紅木雕花桌上一個青花瓷花瓶。
以前若是有什麼鬼來鬼往，憑他那天生陰陽眼那可說是無所遁行。可現在他卻什麼也看不見……
莫不是讓自己從小就心驚膽戰的這雙眼終於正常了？
“松哥，他怎麼好像能聽到我們說話？”稚氣的聲音很是好奇的大叫。
“……他是那位喜歡的人，就算聽到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吧？”尖細聲想了想不是很肯定。
四寶聽著聽著聲音的來源肯定沒錯，捏著拳手給自己壯膽，緩緩地朝前挪。
這種聽得見看不見的感覺，真是比又能聽又能看更讓人毛骨悚然啊……
沒有……沒有發前遇鬼時的陰森冰冷……
花瓶很正常，四周也沒有什麼可以供附身的物體……
仔細觀察之後，四寶很快得到結論：說話的東西很可能並非是什麼鬼怪。
不是鬼？那又會是什麼？
“你們看他那樣子，好搞笑哦。還以我們藏在瓶子呢！哈哈哈——”奶娃聲發出很是狂妄的笑聲。
“哈哈哈——”稚氣聲立刻錦上添花。
“出來，你們給我出來！有本事出來跟本少爺面對面，躲躲藏藏算什麼東西。”
四寶被他們笑得咬牙切齒，眼睛對著空中噴火，恨不能將這三個沒禮貌的小傢伙給燒成碳頭。
“真是的，明明就在你面前了，你都看不見，還好意思在哪里亂叫。”
“就是，說你笨你還真的笨死了！”
“哈哈！”
三個聲音一唱一喝，金四寶吐血的心都有了。
說什麼就在面前，老子面前除了牆就是一棵松，難不成你們還成了牆精松精了不成！
前往紀家老宅
紀家的老太太病了。
先前不過像如芳口述給金四寶所說的那樣，只是腳崴了一下。誰知用了藥沒多久，突然發起了高燒，當夜人就暈迷不醒，任那些個京城名醫都束手無策。
當時紀靖揚帶著白子悅南下不在家，紀其臻又因為個別原因沒在府中。
用千年老參吊命一日後，眼看著這老太太出氣多入氣少，就快不行了。
幸好紀其臻即時趕回去，拿出據說是XX山得道高僧所贈的靈藥讓她服下，這才讓老太太收了魂，悠悠醒轉了過來。
修養了幾天，老太太的情況穩定後，紀其臻這才放心到了城裏見金四寶。
哪知道紀大少爺剛走沒幾天，老太太奈不住性子出門溜達了一圈，回來後就又昏睡過去，任憑怎麼喚也喚不醒。
紀夫人急的沒辦法，所以趕緊派人來請紀其臻父子回去，看能不能再去請贈藥的高人救上一救。
以上是如芳對紀其臻不告而別的行為所做出的解釋。
奶奶病重孫子急著尋醫本是理所當然，用不著特意的讓人來給我解釋。
再說了……我又不是他的誰。
四寶無意識的抓著腿邊的玉葫蘆掛飾繞啊繞，臉上的笑怎麼看怎麼僵硬。
“紀家老太太又病了？”
“哎呀，這都第四回了吧。自從那老太太到劉家去悼喪回來，就三天兩頭的病。”
“可不是，該不會是被什麼不好的東西給沾上了吧？”
“那可說不準。那劉家幾天一個的死法，難說不是真有什麼妖魔作祟。”
“我看他家的女人也死的差不多了，說不定看上紀老太太家女人多，就跟過去也不一定。”
“……”
小孩子的聲音又在四寶耳邊嘰嘰喳喳，不過是隨口說的話對四寶來說卻是別樣的驚心動魄。
什麼！紀家有鬼怪要害人？那紀其臻回去了不是很危險？！
“不行！不能讓他這麼走掉！”
他下意識的大手一拍，撞得旁邊香檀木做的屏風差點仰倒。
“四寶叔，你幹嘛發脾氣啊！”
他吼的太大聲，害得屋裏的宇辰和如芳都被嚇了一跳。
“大少爺只是回家看看，等老太太病好了，還是會回來的。”如芳上前好言相勸，眼裏看四寶的神情，有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感。
“呃……再怎麼說，紀老爺收留了我跟辰辰，就算是我的恩人。這恩人的母親病重，我說什麼也必須去慰問一下才對。”四寶也覺得自己那句話出口的快了些，但已經決定的事情就是九頭牛也不能拉回來。所以，他籌字酌句的想了個不是很牽強理由。
宇辰抬頭深思的看了他一眼。良久，伸手去拉扯如芳的衣袖，哀求道：“我也要去感謝紀奶奶！”
如芳蹙著眉，咬了咬嘴唇既不說行也不說不行。
金四寶見她臉色怪異，只當她不能做主，便直匆匆地往門外走。
“我問跟紀老爺說去。”
“老爺跟大少爺天未見亮就已經動身了。”
咯嗒咯嗒……
“駕駕！”
長安城北的官道上，一輛用良馬精木錦綢所組合而成的馬車正快速地行駛著。
馬車上，車窗和進出口，都用上好的綢緞所覆蓋，看不表內裏是何風光。只是偶而傳來幾聲孩童興奮的嘻笑聲與女子無奈的叫駡聲，方能斷定是哪家的富貴家眷出遊。
“哈哈哈，好好玩哦！”
因為車速的原因，馬車顯得有些顛簸，以至於不肯好好坐著的宇辰在車艙裏搖搖晃晃，東倒西歪。
只是，他似乎以此為樂，一會兒撞到如芳，一會兒撲倒四寶，倒是玩兒的不亦樂乎。
“你玩夠了沒有？都幾歲的人了，還喜歡搞這些渾帳事！”如芳被他的小小“色手”，在跌撞時誤抓了很多隱私的地方，此時的臉上豔紅一片，嘴裏更是恨恨的意有所指的喝罵。
“四寶叔，如芳姐姐凶我！”
宇辰很委屈的撲到四寶懷裏撒嬌，眼睛卻看著如芳眉飛色舞。
“這樣是很危險的。你就老老實實呆著，別給如芳添亂了。”四寶一直在想紀其臻的事，也沒發現這一大一小暗潮洶湧。他伸手把宇辰按在身邊做好，眼睛一閉，又開始神遊起來。
好好想想，從到了紀家以後，自己跟宇辰的日子過的真是舒坦了些。
先不說自己，就說宇辰吧。
來了這麼久，竟然沒聽他提起一句想要回家找爸爸媽媽的話。這對於一個在父母的關愛下成長，卻突然失去父母的四歲孩子來說，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
可想而之，受紀老爺委託來照顧自己和宇辰的如芳，肯定花費了不少的心思。
而四寶自己……
雖說紀老爺並沒有與他相處多久，甚至所說的話加起來也不足二十句，但他卻給了他一個比任何東西都還在重要的棲身之所。
然後是紀其臻……
初見他的那會兒，自己對他僅有種想逃離的衝動。但隨著他出現次數的增加，這種衝動早已化為了一種從心而來的信任與……依賴。
沒錯。他對紀其臻非常的依賴。就像是早已相遇相知的朋友，拋開一切的面具，露出最真實的自己。
開心時會想跟他一起分享，生氣時會沖他瞪眼睛，害怕時會想要他的鼓勵，受傷時會想得到他的安慰……
對於一個不過只見過幾次面的陌生人來說，這樣的自來熟會不會太過了一點？（雖然紀其臻本人挺樂意的說）
果然……
自己是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金四寶扯起嘴角，想嘲笑自己一下，但再怎麼樣笑，全都是苦得乾澀的味道。
如芳靜靜地看著他，眼神深且遠。
宇辰抱著腿坐在一邊，歪著個小腦袋不知思考些什麼。
時間，就這樣悄悄的流逝而去……
leungmon 2009-12-16 14:54
朝陽縣
作者有話要說：
紀家的封地位於長安城北八十裏遠的一個繁華小縣（相當與四五個村子加起來的人口）上，縣城中的居民大多是戰亂時逃難至此。大唐安邦定國之後，不少人不想再回到失去了親人的家鄉，又沒有進城居住的資格，便在這個地方安家落戶。當今皇帝鑒於這個特殊的情況，所以恩准特立了該縣。
紀家的宅子就在縣城的東面，離城中心不遠，占地也很廣。若是能從空中望下，便能探知這名為朝陽縣的城中建築，幾乎有近四分之一都被劃歸在紀家宅第之中。
縣城裏管事的縣令姓劉名沐，父親是太宗皇帝當年麾下的舊部，因戰後身體不好，一直在京任散官。幾年前，劉老爺子病重，便向太宗皇帝求了恩典，讓遠在義州的兒子劉沐回來盡孝送終。
恰巧當時的朝陽縣令病故，皇帝便下旨讓劉沐接任。
劉沐上任的那會兒，老爺子見子心喜，身體硬朗不少，劉縣令倒也是盡忠盡孝兩不誤，頗得當地百姓的讚揚。
只是好日子不長，兩年前劉縣令的小妾柳氏突然身懷六甲而亡，沒隔幾天劉老爺子也因為一口氣沒上來，走了。
劉縣令喪妻喪子又喪父，氣色一落千丈。
紀老太太跟劉老爺子有舊，聽聞死訊後也傷心落淚了好一陣子，一再囑咐紀老爺日後對劉沐要多加照應。
後來在媳婦的陪同之下，老太太去見了故友最後一面。哪知就是這一見面，讓老太太大病了一場。
事後老太太的身體差了很多，但經過名醫調理之下，氣色倒還不錯。
而後劉縣令之妻的奶娘暴斃，因死因蹊蹺，鬧得滿於風雨。老太太聽後又大病一場，落下了病根兒。
其後劉家幾起慘案，紀家上下皆瞞著老太太，生怕她一氣之下又有個什麼萬一。
朝陽縣本是個安寧祥和的小縣，白日裏大家笑臉相迎，友愛互助，入了夜大家也是東家走西家，南家竄北家的其樂融融。可經過劉家一系列的慘案之後，白日人人埋頭做事淡言少語，一入夜便急於奔走回家關好門窗，人人自危。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了近半年，劉家死了四個女人，尋凶無果。
然後，隨著時間沖淡了恐懼，那血腥成為過去，朝陽縣城才算漸漸地回復到了往日熱鬧的景象。
可歎的是，劉家註定逃不脫厄運的召喚。
年前，劉沐的妻子馮氏到護國寺上香歸來，路過護國寺外的山道時，救起一名二八年華的妙齡少女。
那少女父母早失，加上又雙目失明，當時被一幫地痞圍著期負。馮氏本是武官家出生，自幼也跟父親習過武，此刻見那弱女飽受欺淩，一時不忍便將人給救下。後聽得那少女平日裏全靠寺裏的大師傅渡些米湯過日，便生了惻隱之心將人帶回了朝陽縣的家中。
這一帶，解了少女一時之危，卻給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劉家帶來了更加深重的陰影。
少女到了劉家的第四日，侍候馮氏的小丫環就突然脹了肚子難道而死。第六日，廚房的老廚娘也因同樣的病症而亡。第八日，那可憐的肓眼少女被發現死在自己的房中，死因與前兩者相同。第十日，又一劉家的丫環丟失了如花的生命……
劉家再次發生的慘案，讓朝陽鎮的居民再次陷入了血色的恐懼之中。若非慘事未出劉府大門，恐怕早有人受不住驚惶而舉家全遷了。
慶倖的是，這回又是死了四個之後，慘案便停止了。發生時毫無徵兆,結束時亦毫無徵兆,不由得外人胡亂臆測。
說起這紀老太太這回的病，與劉家的怪的確有著或多或少的關係。
過年的時候，劉家的慘事剛剛結束。劉縣令因自家出了如此大事卻未曾破案，而被上官斥責，說是若非看在他已故的父輩，當今皇上早已將他革職。皇上故念舊情，給了劉縣令一個月的時候破案，若到時未破，便沒了他的官籍。
劉家老太太一聽當時就昏厥過去，醒後不知從哪里聽來說是紀家大公子與世外高僧有舊，便抹著淚來求紀老太太。
原是故人之家眷，遭此大難紀老太太也感同身受。所以不顧媳婦再三的阻止，答應了劉老太太的要求。
紀其臻自幼便知天命，遊歷四方之際跟隨“異人”學就一身好本領，聽聞了劉家的事後，也覺得事情恐怕不簡單，所以曾暗地裏去探訪過幾回，從劉府中殘留的淡淡妖魔之氣，斷定確非人為。
只是，事發之初時他人在充州，再次事發他也並不在長安附近，加之事後那殺人的妖魔隱藏的極為巧妙，任紀其臻想盡辦法，也不能將它引出。
“這次的事情恐怕不好辦啊。”
紀家大宅中，前堂中僕人盡散，只留得紀家之主紀靖揚夫妻，紀其臻以及一向與紀靖揚形影不離的白子悅。
“前日裏我突感妖氣彌漫，待尋至源頭，那潛伏的妖魔早已伺機而逃。不過……從他藏身之處的血腥之氣看，想必已有不少無辜之人枉死。”
堂中的情形有些怪異，身為人子的紀其臻坐於上位，做為他父母的紀靖揚夫妻卻如同下屬一般，在堂下左右而立。
白子悅手中的羽扇一下下地敲擊著掌心，思忖片刻後，道：“這幾年我們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河北道、山南道所出現的大批食生氣的小妖，卻不想竟然忽略了自家的院牆。”
“嗯……此妖在長安潛伏了不知幾年竟不為吾等知曉，可見其法力深厚。現在公子的仙力被封，只留得尋常修道之人之力，若真與之碰上……”溫柔的紀夫人介面道。
紀靖揚的妻室是一位面容雍容華貴的美婦人，她頭挽著時下流行的髮髻,碧釵珠墜其上；白若和田玉色的頸下系著一株雕功精緻的翡翠牡丹，身穿粉色鑲銀絲的緞子，腰上是粉紅綠葉牡丹花樣的束腰。這身打扮將她那丰韻高挑的身材突顯得異常的美妙。
“這妖魔之事，有子悅與靖揚坐鎮，我到是並不擔心。”紀其臻用頭半枕著手心，想念著心愛的人心。
慘澹前塵
“公子，寶兒的事我看您還是三思而後行吧。”紀靖揚原名靖揚，在寶兒下凡曆劫的第一世，因奸人所害而化做怨鬼被困于古鏡之中。後機緣巧合被紀其臻所渡化後，便一直跟在他的身邊以報恩情。所以，紀其臻與寶兒前九世的悲歡離合，他是看的清清楚，明明白白。
寶兒每世一旦與紀其臻相逢必遭橫死。
第一世寶兒投生到一個農戶家中，在十八歲時在橋上見了紀其臻一面後，因落水而亡。
第二世時投生為官家小姐，結果十八歲時上廟裏燒香，紀其臻忍不住相思遠遠望了她一眼，沒隔幾天她便被烈火焚身而亡。
第三世，寶兒投身為一武林世家，紀其臻強忍思念留下靖揚在他身邊照應，自己則遠赴外海尋取魔蹤。寶兒平安長至二十歲，身邊開始出現各種精怪怪，想要騙取他的信任，偷取他的元靈。一次未遂，紀其臻怒回而至，誅了妖魔精怪，救得寶兒性命。但寶兒最後卻還是落得屍骨無存，死狀淒慘。
第四世，寶兒投了畜生道，在一片遠離人世的小山林中做孤蛇野蟒。紀其臻因寶兒前三世猝死，所以大鬧地府，結果被王母召回訓斥了一頓。這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等他回頭再讓靖揚去找，那小小蛇已經修成精怪了。本想這回忍著不見便好，可事到最後總是天意難改。一日，小小蛇被其他精怪慫恿前去偷黃山上一位得道高人的靈丹以脫蛇身，不料卻被正被紀其臻所追捕的噬血妖抓個正著。那噬血妖法力高深，一眼便看出寶兒乃是當日放他逃生的草仙，一時“好心”便將寶兒給剝皮剔骨，送給了紀其臻做紀念。
第五世寶兒是個出生便無親無掛的孤兒，從小受盡淒淩。而有了前車之鑒的紀其臻乾脆把自己的真身給封在百香園中，元神出竅在離寶兒最遠的地方投了人胎，以為能夠讓寶兒不必枉死受苦。結果人算不如天算，十七歲時寶兒因模樣出眾，被當時的太子的所救。兩相往來，那太子竟對寶兒產生了逆倫之情，借酒醉之時施暴于寶兒。寶兒不堪受辱，刺傷太子後逃逸，輾轉之中竟流落到紀其臻所在的地方。奈何臻雖感應到寶兒所地，卻不敢輕易相見。最後甚至怕寶兒再受影響而不得好活，他還特意遠走他方。結果寶兒被官兵抓住，活活打死在了獄中。
第六世寶兒投了個富貴人家做庶子。雖不被長房所喜，倒還衣食無憂。偏偏紀其臻見有沒有自己寶兒都會橫死，心中怨氣橫生後，竟違背了與王母的誓言，主動與寶兒見面，並授他道法。這一世，寶兒因道成名，斬妖除魔不計其數，最後卻在與紀其臻斬殺一法力大成的妖魔之時，為了救紀其臻的肉身而被萬蟻噬心而死。
第七世寶兒一出生，紀其臻便抽出了寶兒七感中的痛感，讓他不必為肉身之苦而苦。這一世，寶兒對臻的感情特別的依戀，讓臻恍然間又似回到了寶兒初至百草園中的美好。兩相忘情，差點破了寶兒的童身，幸虧靖揚看破及時制止。而後，寶兒吐血不止，醫藥無用仙法無治。十九歲時，全身氣血枯竭而亡。臻至痛，幾欲成魔，幸得王母座下的仙官將纏在他真身上的怨氣消散，並用鎮魂鈴喚出他的元神重回昆侖瑤池靜養。
第八世，紀其臻因元神受創未能下界。寶兒投生於妓院，在鶯鶯燕燕中長大。十六歲因機緣從道，二十歲小成，二十五歲遇被仙將鎮于寶塔之中的靖揚。二十六歲時戀上一富家小姐，卻因鬼怪為惡，終未能如願。二十七歲，被噬血妖所欺騙，以為能為靖揚謀得肉身，卻因此被困噬靈陣中，差點被煉化。
第九世，靖揚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搞得自己差點魂飛魄散，這才保下了寶兒的魂魄，並借白子悅之力偷偷的尋了戶人家再次投生。哪知那噬血妖見紀其臻不在，機不可失，竟再次尋了去，欲將還是嬰孩的寶兒一口吞掉。靖揚無力保護，便求得白子悅偷上昆侖求救。白子悅幾次上山被阻，又擔心靖揚安危，竟不畏王母無上仙法，以自身的血肉為引，強行突破昆侖瑤池外的九重結界，將寶兒遇難的消息傳給了紀其臻。其臻怒，強行衝破身上的封印，下界欲救寶兒。不想，被早有後著的噬血妖，用寶兒前八世的慘死引臻入幻相，使他因愧疚而成恨，因恨而成魔。
其臻，其臻，應盤古之淚而成的其臻，修行千萬年，乃天下花草樹木的唯一王者，他心性大亂體內法力暴湧，引得天地風雲變幻，日月無光。王母見勢不妙，親自出手相抗。哪知紅了眼的其臻竟在噬血妖的催眠下，對王母生了殺心。王母雖是一方至尊，但法力修為上比起應天地而生的其臻還銷有差距。眼看其臻大錯將鑄，至此永墜魔道。原來還是嬰孩兒的寶兒，竟突然開了靈智，突出為王母擋下這致命的一擊。最後，其臻雖然看到了寶兒即時的卸去了八成力，但那餘下的兩成卻已經足夠讓寶兒魂飛魄散。其臻至痛，一掌捏碎噬魂妖的肉身，悲慟天下。百日內，日掩面，月遮顏，陰雨綿綿。
所幸王母早早地請來了南海的菩薩在一邊守護，用玉淨瓶兒收了寶兒被震散的元神。放到瑤池仔細養育之後，總算是讓寶兒並不完整的元神融合起來。
仙帝欲將其臻送入斬仙台，王母與眾仙家皆為他求情。最後以封禁他的本體三千年並禁錮他的元神七成仙力為懲戒告終。
其臻失了寶兒，心同枯死。受他的影響，天下百草花木凡有靈性者也漸失生氣。王母不忍，便將寶兒未死之事告之。
其臻大喜，王母卻又告之因寶兒十世曆劫未完，所以她已經讓人護送他下凡投胎去了。
大悲大喜後又是大愕，其臻雖滿腹悔恨，卻只能無奈隨之。不聽從王母安心在昆侖修行之言，其臻以因自己之故，而使妖魔叢生為由，獨自下界。下山之時，遇到已經退回原形法力全失的小蛇白子悅，順手便收入懷中，以無上仙丹助他成形。而後入地府枉死城中尋得受苦受難的靖揚，以自已身上的一片碧綠玉葉為代價換取了靖揚永世的自由。
暗藏的危機
初至朝陽縣城的金四寶，一進城門，就被那死氣沉沉的氣氛給嚇住了。
你說這同樣是城，也不過是比長安城小了那麼一些，而且兩者相距也並非是很遠，怎麼給人的感覺就差這麼多？
先不說街道兩旁的建築不如京城重地似的精緻美觀，道旁的樹木不如京城的繁茂昌盛。但同樣都是人，這初春之際，怎麼著也應該滿臉的生機勃勃，為新的一年而努力吧。
可瞧瞧這一縣城的人，走在街上的三三兩兩形色匆匆也就罷了，偏偏一個個臉色灰敗，雙目無光，就像是失了魂一樣。
“怎麼回事？”
金四寶跳下馬車，心頭突然咯嗒一聲。
“不知道，我已經很久沒到老宅這邊來了。”跟著下車的如芳看著這情景也不太對勁。
“那個……紀、紀其臻他家在哪個地方啊？”要不先去哪里看看？不知為什麼特別的擔心紀其臻的安危，金四寶焦躁地就想朝前沖，轉身之際手碰到了車轅上，竟被那突起的鐵釘頭劃破了手掌。手掌表皮被劃破很長一寸，殷紅的血液化為絲狀從傷口出滲出。
由於傷在手上，傷口長卻不深，四寶本身又沒有痛覺，所以在場竟沒有一個人發現他受傷了。
“紀府就在前面左拐的街口。”
見金四寶沒有要重新做回馬車的架式，如芳向趕車的車夫交待了幾句，便自顧自的跟著追了上去。
難道你們沒人管管我這個四歲大的孩子嗎？宇辰小手往腰上一叉，癟癟嘴快步跟上。
嗯？紀家老宅中的紀其臻只覺得右眼猛地跳了兩下。
“公子有什麼不妥？”靖揚見他臉色一變，不禁開口詢問。
“沒什麼。”
紀其臻搖搖頭，皺頭卻深深地皺了起來。
王母曾言，寶兒前九世意外橫死與天界之人並無干係。但寶兒的命輪又卻實被人暗中竄改，若不是王母命人所為，那又會是何人下此毒手，要致寶兒于死地？
雖說寶兒重塑魂魄之際，王母已上告天庭修好了命輪，但難保那暗中之人不會另下狠招。
青越呆在寶兒的身邊，想來會盡力護他周全。難辦的是……寶兒在明，不明之敵在暗。自己又是已身不足十分之一之力。若是再遇險境，是否又會像當年一樣？只能含恨而泣？
紀其臻心中苦悶，置身在他周圍的紀靖揚、白子悅、聞丹蕊互看後都默契的退了出去。
“出事了！出大事了！”
大街上一個人跌跌撞撞的向前跑著，一邊跑還一邊大叫。
“出什麼事了？”
金四寶剛好走到一家臨街的客棧，客棧裏的食客們聽到動靜後都放下手中的碗筷出去看熱鬧。四寶也順勢的張望著，看是什麼人在叫嚷。
“出事了！又出大事了！”從對面街頭跑來的，是個穿麻布衣服的青年人，長相很普通。看他臉色青白，嘴唇發紫，想來定是看到了什麼驚悚的東西。
他這一喊，原本冷冷清清的街道上，開窗的開窗，探頭的探頭，沒一會兒就出現好幾十個圍觀群眾。
唉，不管是哪個年代，這八卦的力量都如此偉大啊！
“出事了，出事了……”
你說停下來的這人吧，你既然有話就一口氣說完嘛。人家都圍著你大半天了，你還只是一個勁兒的出事了的叫，又不說出了什麼事，不是純心找罵嘛。
金四寶丟失好多天的好奇心不受控制的冒出來，可被他所好奇的人卻是半天冒不出個泡泡，不由在心裏暗罵。
“喂！你把話說清楚，到底出了什麼事？”
看吧，一個耐性不好的大鬍子忍不住了，雙手一使勁兒就把那人給提了起來。
“咳咳咳！劉、劉家……”那人被提住了衣領子，有些喘不過氣來。
眾人一聽，明白了——劉家肯定又死人了。這陸陸續續已經死了四個，看樣子還得繼續死下去。
不過，這回死的又是誰啊？
那大鬍子好奇心重，乾脆把人給提著進了客棧，讓小二哥倒上一壺茶水，準備慢慢聽那人的第一手消息。
他提著人一動，眾人也跟著動，包括金四寶在內，二三十個人裏三層外三層的把那人圍在中間。金四寶離得稍遠些，雖然看不到人，卻還能清楚的聽見他的聲音。
“劉、劉家的大公子昨天晚上讓鬼上身了！”
啊？齊齊的抽氣聲過後，客棧大堂裏靜得可怕，除去北風刮著樹葉嘩嘩地劃過，就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怎麼回事啊？”半響，總算有個人出聲問道。不過，那略帶著點顫聲的問話，也顯示出了他內心其實有多害怕。
“我聽在劉家倒夜香的老李頭說，昨晚上劉家裏一片混亂，那大公子下午吃飯的時候都還是好好的，誰知子時的時候就突然發起狂來，不但慘笑連連，還時不時發出女人的尖叫聲。”
這下子，所有人的背後都覺得涼叟叟的，外面的陽光再怎麼明媚，也趨不走心中的寒冷。
“後來呢……”人就是這樣，怕歸怕，求知欲卻不分未減。
“後來紀老爺的讓手下的人把他給捆了起來，誰知道剛捆完，劉大公子就暈過去了，然後……”說話的那個打了個哆嗦，聽他說的人也跟個打了個哆嗦。
“然後怎麼樣？”
“然後捆他的兩個家丁突然像中了春藥似的互抱在一起，沒一會兒其中一個的肚子就大了起來……”
……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彼此的肚子……
“媽呀！”一哄而散。
作者有話要說：先發一半，另一半明天補上。
鬱悶，為什麼親們都不留言呢？好看不好看，有什麼意見，就算是臭雞蛋也是個蛋呀！
故人相見
“以前雖然可怕，可死的都是女子。現在那劉家的女人都送走了，沒想到竟然又輪到男人遭秧１被可怕的事實嚇跑了八成的人。剩下的三三兩兩坐在客棧裏，說話的聲音都壓得特別的低。
“可不是，真是造孽哦１
那個家既然那麼邪門兒，那劉家的人幹嘛不搬出去啊？壓根就沒想過走開的金四寶鬱悶的想著這個問題。
當然，為了更加深入的瞭解關於這個故事的內容，他忘記了自己正在去紀家老宅的路上。招過客棧裏的小二哥，要了一壺茶，坐到了那個還在喘著粗氣的報訊人邊上。
“四寶叔，什麼是春藥？”小孩子稚氣聲音猛地入耳。
“噗——”入口的茶水一口氣噴了出去，引得全場人員的側目。
金四寶拍著自己的胸咳嗽著，暗罵自己怎麼把侄子也忘到九霄去外去了。
“辰辰，那個可不是好東西，好孩子是不能說的。”不知道怎麼解釋最好就不要解釋，金四寶尷尬地抹了抹嘴，拿出幾個錢放到桌上，拉起宇辰就朝門外走去。
這種事情，可不是小孩子能聽的。
一行人眼巴巴地趕到了紀家老宅，卻只見得在家中陪伴老母親的紀靖揚和他的夫人聞丹蕊。
沒見到心心念念的紀其臻，金四寶多少有些失望。但在街上聽到的劉家慘案讓滿心好奇的他暫時沒時候多想。
“紀老爺、紀夫人，我聽說紀老太太受了些傷，所以特意讓如芳帶我和宇辰過來探望。
金四寶對這位紀家老爺總有些說不清的情緒，有些怕、又些親近。
“多謝寶兒的關心，老太太自見到臻兒回來後，人就大好了。”聞丹蕊上前拉過金四寶的手，上上下下好好的瞧了瞧，喜上眉梢。
四寶自小體質特殊，與女性親密接觸的較少。別拉手，就是呆在一起常說話的，也就他媽、他嫂嫂、現在再加上個如芳。所以，聞丹蕊的突來親密舉動，立時讓他的血液上頭，鬧了個大紅臉。
“我……沒……我……想……”臉一紅，說話也結巴起來。臂上一使勁兒，手很快的從聞丹蕊的手中掙脫，金四寶第一時間的退離她三步遠。
聞丹蕊見到寶兒平安轉世，本是欣喜莫名。
想她和寶兒，自從在百香園中相遇，便如同親姐弟般互相扶持。當日寶兒被貶下凡，她也曾苦苦向王母求請。後來寶兒差點魂飛魄散，她更是日日守在瑤池邊看著那朵收納他魂魄的白蓮流淚，乞求著上蒼的垂憐。再後來，紀其臻為尋寶兒憤而離開瑤池仙宮，她也捨棄了修行千年才得來的花仙之首之位，毅然地跟著他的腳步而行。
這一切，為的不就是有一天能再與寶兒相見？
如今心願實現，原是再幸福不過的奇跡，她還沒來得及感動，就被寶兒疏離的舉動給震住了。
是啊，現在的寶兒再無往日的記憶。哪里知道他曾經歷過的兇險，哪里知道我曾為他哭幹了眼淚？
聞丹蕊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細長的丹鳳眼微微下垂，眼眶紅了，卻什麼也哭不出來。
“我……我不太習慣別人拉我的手。”
眼見自己的舉動，讓紀老爺這位美豔動人的妻子紅了眼眶子，金四寶尷尬地直想找個洞鑽進去。
“沒關係，是我太魯莽了。”
聞丹蕊收起悲傷的心， 丹脂一般的紅唇微微翹起：“我常聽臻兒提起你，不知不覺就把你當成自己的兒子一般。若非老太太身體剛好，不宜勞頓，我早就到長安城裏去看望你了。”
人家夫人說得情真意切，金四寶總不能再扭扭捏捏，當下把巴結自家母嫂的甜言蜜語都拿了出來。
這廂夫子“兒子”聊的正起勁，那廂紀靖揚朝如芳和宇辰使了個眼色，三人悄悄地退到了廳外。
“為什麼把他帶到這裏來？”
紀靖揚厲聲地質問著宇辰——青越。
“這是他本身的劫，再怎麼躲也躲不掉。你們與其在這裏質問我，不如想想該如何勸說公子不要再橫生枝節。”
青越不理會靖揚滿身的殺氣，慢悠悠地尋了個乾淨的地兒坐下。
“當年那噬血妖害得寶兒與公子那樣慘，公子怎麼可能會輕易的放過他？再說了，以寶兒現在的能為，你認為他有幾分的把握能全身而退？”如芳聽了惱怒的瞪著青越。
若非公子臨走時再三交侍，只要跟著金四寶和這位上仙就好，她還真想阻止他們到這個是非之地來。
“若非當年公子忍不住相思私自前去與寶兒相會，寶兒如今說不定早已重歸仙界。”青越玩著自己的小指頭，雲淡風輕。
“哦？你真的是這樣認為的？”
靖揚冷笑一聲，面帶譏諷。
當年寶兒身死，紀其臻險些就入魔鑄下大錯。雖然後來大事化小，以紀其臻被抓回瑤池告終。可他靖揚卻是被王母座下的青越上仙給鎮在寶塔中整整二百年。
雖說當年他也是被人困於鏡中不見天日。但那時心境平和，困再久也不過是個困字。而後這困，心中憂心著寶兒，腦中牽掛著紀其臻和那條不知生死的蛇妖，哪怕是塔中的靈氣能讓他的修得鬼仙之道，他也只想著要出去探個究竟。
以至於，後來漸漸地就對本應該是救了他一命的青越生了怨懟之心。
“我是怎麼樣認為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回若是再讓噬血妖逃脫，恐怕寶兒這根草再也沒機會與臻公子相守一生了。”
！！
靖揚與如芳一驚，其聲問道：“你說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呃，修了以後的四寶究竟是好還是不好，這樣的文是拉渣還是可以，請親們給個準確的回信，我心裏七上八下恍恍不可終日啊！
leungmon 2009-12-16 14:55
初見劉府
以前剛到長安紀家的時候，金四寶總覺得人家給自己那麼大一個園子，又是丫環又是好衣好食的供養著，實在是讓他良心難安。到了這邊紀家老宅才知道，原來在長安的那會兒，已經算是“冷遇”了。
綾羅綢緞、錦衣玉食，山珍海味、奇珍異寶，真是他不缺什麼，就偏偏來什麼。
才短短的小天半功夫，紀家老宅為他準備的房裏，就堆滿了聞丹蕊為他準備的“愛”的禮物。
金四寶每推辭一回，那位美豔的婦人便眼紅一回。弄得金四寶推也不是，收也不是。最後就能借著想出門透氣長見識之由，抓著侄子落荒而逃。
這位紀夫人真是太熱情了！
出了門，金四寶抹了抹腦門上的汗水，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四寶叔，我們要去哪里啊？”
被拉著跑出門的宇辰仰著頭看了看四周不熟悉的景物，狐疑的問道。
啊？到了這會兒金四寶才發現自己剛才跑的太快，不知不覺竟然已經出紀家的大門很遠一段距離了。
糟了，把如芳給忘記了。怎麼辦？再回去叫她一起？
不過，出都已經出來了，再回去那位紀夫人多半又得紅著眼眶塞東西給自己……
算了，反正很久也沒單獨逛過大街，索性就去逛個夠本兒。
金四寶是打死都不想回紀家受“苦”受“累”了，他眉毛一挑，對著宇辰露出可親的大大笑臉：“辰辰，叔帶你去逛大街去１
“你真的不跟去看著嗎？”
紀家宅裏，聞丹蕊憂心重重的看著正抓著自己的頭髮自虐的如芳。
“我怕我去了，會忍不住出手砍了那個青越。”
如芳咬牙切齒，把頭髮當草扯。
說起青越，聞丹蕊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原本紀其臻讓如芳在四寶身邊，只是想好好保護他，遇到什麼事情即時向紀其臻所訊。可青越卻說一旦如芳在四寶遇險的時候通知紀其臻，那到時他便甩手任金四寶死於非命。
更可恨的是，青越要如芳在四寶遇到事情的時候不能有任何防護的措施。
這不就等於要看著四寶去死也不管嗎？
雖說如芳從未喜歡過這個倍受紀其臻重視的破草仙。但好歹愛屋及屋，看在紀其臻的面子上，她還是會盡職盡責的當好她的保護人。
青越的原話是：所有的一切，都要讓他們自已去感悟，去化解，方能圓滿。
只能看，不能說，不能動。這樣的苦差事，連她這個局外人都有些受不了，更何況愛之心切的紀其臻？
說是逛大街，可這街上人都像是在逃難，難得看到一個面攤或是商鋪，裏面的人也是心不在焉、答非所問。
漫無目的的一路行來，入目的全是枯黃且沒有一絲綠的大樹。那些樹上還掛著幾片搖搖欲墜的枯樹葉，風吹而過，那樹葉便隨著風而起滿天飛舞。
蒼涼而孤寂的天地，伴隨著北風最後的呼嘯，圍繞在站在正街當中的金四寶四周。
他看著成排的房子，延長的街道，心中沒來由的揪成一團，茫茫然不知己身所在。
“四寶叔，那是什麼？１
也不知道宇辰看到了什麼，突然丟開金四寶的手獨自跑了出去。
四寶一愣，趕緊追上去。
“辰辰，不要亂跑１
“四寶叔，這裏好可怕哦１
心滿意足的咬了一口紅咚咚的糖葫蘆，宇辰發現自己身邊除了金四寶，竟無一個可以稱為活物的東西。
天空的顏色是渾暗的，跟從紀府出來時看到的陰陰天比，現在就像是暴風雨的前兆。
整條街裏，所有的鄰里街坊全都關門閉戶，街道兩旁的花草樹木也呈現出一種死灰的殘色。
寂靜……
像一座死城。
金四寶的右眼皮猛地連跳了四五下。
有什麼東西在前面……
直覺在向他提示著危險的來臨，但身體與頭腦卻形成了兩個極端。
頭腦在告訴他要趕緊離開這裏。
身體卻自動自發地緩緩向前方邁進……
“四寶叔，那個是什麼東西？”
怕怕的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兩隻石獅子，宇辰的小手緊緊地抓著金四寶的手襟。
眼前緊閉的朱紅大門，映在四寶眼中，竟似流動的鮮血。心神震動之下，轉眼看向其他：門外兩頭一人半高的石獅子，威武正坐於門前。
這樣的石雕在映射中有好幾處，長安紀家門前有一對，紀客老宅門前也有一對。還有……那冤死的柳家宅門口，依稀也有一對被沾染成黑色的石獅子。
一想到柳家那位大小姐，四寶的背後就直發涼，連帶著對面前這對石雕也生出了怯意。總感覺那石獅的眼睛充滿了殺氣的望著自己一般。
“四寶叔，我好怕。我們回家去吧１
詭異的氣氛把小小的宇辰嚇壞了，他扁著嘴略帶著哭腔。
金四寶聽到了宇辰的話，可他的腳卻不受他控制地繼續往前走。
來……到這裏面來……
內心深外，一個蠱惑的聲音不斷的催眠著金四寶。
“四寶叔……”宇辰把自己擠到金四寶修長的兩腿間，小手使勁的拽他的衣角，不讓他再往前。
可惜，金四寶身體像是被什麼牽引著，硬是固執地勇向前。
“哎喲１
也不知道小傢伙哪里來的勁兒，竟然一頭把金四寶撞倒在地。
四寶在地上滾了一圈，頭腦頓時清明不少，手腳也總算是與腦部同步了。
“幹什麼１摔得莫名其妙，他摸著屁股問。
“你看１
宇辰用小手指著他身後。
轉了個身，金四寶抬頭一望：
不、 不是吧……
朱紅大門中滲出的濃郁怨氣，讓剛站起來的金四寶腿有些發軟。
适才只顧去看那兩頭石獅，對那像血一樣的朱紅大門沒有細看，現在走近了，才發現那哪里是鮮紅的大門，根本就是冤魂纏繞的枷鎖。
再揉揉眼，死相慘不忍睹的鬼面怪首已經不見。但那朱紅色的門縫中透露出的死亡之氣，卻越來越濃。
進來……進來啊……
金四寶腿肚子打顫，牙齒也禁不住直哆嗦。偏偏危機感叢生，卻連逃跑都辦不到。
自己好像又走到什麼可怕的地方了。
強自鎮定，眼睛眨了又眨，終於在大門紅上方的門匾上看到了金燦燦的劉府兩個字。
劉府？
啊！對了，這一定就是死了很多人的劉府。
作者有話要說：……好像對恐怖場景無奈啊！怎麼寫都寫不出想要的感覺，鬱悶。
是契機還是危機？
“以身借法，萬法歸一。以念施為，既生萬物１
純白的身影在萬丈高空之上念念有詞，他的周身被一股淡淡地草綠色的光所環繞，對抗著不斷想沾染上他的黑色氣流。
腳下，是一片青光閃電交加的暗黑雲層，翻湧咆哮著襲卷它四周的一切物體。
“開天眼１
沒有本體強大的自然之力所加持，紀其臻唯有靠自己後天努力修行而得來的法力行事。
可恨，這妖物放出如此大範圍的氣場，擺明瞭是想引他入局。
“公子，我尋遍了整個縣城，也未見有任何可疑之處。”
青光閃過，白子悅在紀其臻身邊懸空而立。
沒有？這天空之中妖氣彌漫，怎麼可能沒有出處？紀其臻劍眉一挑，眸中精光乍現。
“我也很納悶兒。但順著這妖雲而去，尋到的全是些普普通通的凡人。”白子悅的臉色也未見好，一次次的挫敗讓他很想找個東西暴打一頓。
“你可看仔細了？”
“嗯，每一個都用照妖境仔細的堪查過。”
濃郁的妖氣，看似千絲萬縷有跡可尋，真全力追查時，才發現不過是鏡花水月。
……
到底是什麼寶物，竟然能讓照妖境也無法讓其顯形？
紀其臻握緊雙手，面容出現一抹狠絕。
“還有……”白子悅猶豫著要不要說出适才在劉家門口看到的人。
“呃？”紀其臻的心思並不在與白子悅的對話上，應了一聲後，人卻已經再度施起法來：“三昧真火１
這會兒還是不要告訴他寶兒的事，免得讓他分心。白子悅看他的樣子，吞咽間決定過了今天這關再說。
站在劉府大門前的金四寶，背上的冷汗已經泌濕了褻衣。
臉上的血氣，早已經隨著腳下寒氣的入侵而褪變成蒼白中帶著青的顏色。
他很想轉身而逃，可那大門似乎有某種魔力，讓他無法離開。
“四寶叔，我們快回家吧１
宇辰已經嚇得哭出聲來。
回家……我也想啊！
早知道會遇上這種事，不如在紀家對著那位紀夫人好埃至少，人家還是個活生生美豔豔的美人啊！
轟陋—
一記悶雷，響徹雲霄。
那黑壓壓的雲層之中，不斷有火紅的亮光閃現。
轟轟陋—
隨著紅光的接連不斷的出現，悶雷也越來越頻繁。
嘩啦——
青黑色的閃電由天際直沖而下。
哎喲我的媽呀！
強光過處，金四寶下意識的遮住自己與宇辰的雙眼。
不好，這是梵……
宇辰在四寶的手遮到自己眼前之際，左手浮出一道白色的咒印，快速地丟向撲面而來的閃電。
嘭！
兩股巨大的力量撞擊在一起。
宇辰護著被震暈過去的四寶迅速的退離。下一刻，那本該在天上放火的人卻出現他的眼前。
“你們怎麼會在這裏１
狂怒的吼聲夾雜著不甘與焦燥，紀其臻看著被化身宇辰的青越提在手裏的金四寶，差點就忍不住沖上前去搶人了。
“我說過，你若是再插手他的劫，只會永遠失去他而已。”青越直視著暴怒的紀其臻。
……紀其臻額上青筋湧現，卻沒有反駁青越的話。
“經過了九世的虛耗與悲苦，你仍然是執迷不悟嗎？”說出這翻話的青越，眼中流露出的是對執友的失望與無奈。
為什麼經歷了那種種的血與淚，你還是不能抽身而退？
“執迷？不悟？我也想，我也願。可是，我的心還在。我做不到絕情絕愛１
“即使這次的情劫會讓你萬劫不覆？”
“哈哈哈”仰天慘笑三聲，紀其臻望著青越：“到了這個地步，我還有轉還的餘地嗎？”
……
“……其臻，回去吧。為了他，別再出手了。”
最後的勸言，為好友，也為寶兒。
“如果我說辦不到呢？”狂風舞亂了鬢間的長髮，紀其臻笑笑，淡淡的問。
“那只會如天所願，世間再無牽絆汝心之外物。”
稚氣的童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清亮高昂的青年嚴正的回應。
轟陋—轟陋—
天地無光，雷鳴閃電應照在青越與紀其臻的臉上，全是絕不相讓的絕決。
白子悅還在空中繼續催動著三昧真火，除去想儘快燒盡這不為天地所容的妖魔之氣，更多的是擔憂著發現寶兒存在的紀其臻，會做出何等的舉措。
但願，另再像上一世那般……只殘留破碎的夢……
暈暈沉沉間，四寶緩緩地睜開眼，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了一片滿是綠草的地方。
這地方自己好像來過？
熟悉的空間，熟悉的景色，看過就不會忘的一望無垠的綠。
“你想知道為什麼紀其臻喚你寶兒嗎？”
銀鈴般清脆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金四寶抬起頭，看到一個小小的亮光在上面轉啊轉。
“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誰？”小亮光飛下來停在四寶的鼻尖。
我是誰？
“我是金四寶。”四寶很自然的回答。
“你這一世是叫金四寶。可……你的原身不是。”
原身？什麼原身？
金四寶不明白。
“跟我來吧。”
小亮光重新起飛，上下躍動著要金四寶跟著它走。
好幾次的好奇，結果都換來讓他驚心動魄的遭遇。金四寶站在原地，猶豫著該不該跟。
“快來，沒多少時間了。”小亮光出聲催促道。
這個地方自己來過，還碰到過紀其臻。那時他帶著自己看到了一棵好美的小樹還有……還有……
腦中的記憶讓金四寶拋下了心中的猶豫。
舉步跟隨著亮光不停地往前走，隨著時間的推移，金四寶的心撲通撲通地直跳。一種直覺告訴他，說不定留在原地才是最好的選擇。
“好了，到了１
亮光停在一處由很長很長的草葉交織所組成的草牆面前。
果然是這裏。
在這片草牆的後面，有一棵很大很奇特的草，然後它的根莖旁邊，有一棵很美很翠小樹。
紀其臻曾經信手摘下一片，那翠綠色的小樹葉，換去了自己配帶了二十年的靈玉。
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頸間的紅繩，金四寶有些迷惘。
“進去吧１亮光圍著他繞了三圈，催促著。
怎麼進去？
四寶不明白。
可下一刻，當他的手碰到草牆之時，那看似複雜的交織物竟然自動地蠕動著，空出一方入口。
“來吧１
篤定四寶會跟上，亮光率先飛入。
作者有話要說：本文到這裏就告一個段落。餘下的部分，就搬到《四寶新傳》那裏去。具體詳情，請見下章公告。
搬家公告
各位親愛的讀者，因為本文越寫越長，感覺有點會突破三十萬大關的勢頭。本草想了又想，想了又想，終於決定把文文重新開個坑發上來。
有人一定會認為本草是沒事找事做，可是天見可憐。以現在一章二千字的發下來，到完結的時候都不知道有多少章了。所以我決定把前面的前奏給擠壓一下，五千字一章。這樣既可以節省空間，也省去了看客點得手軟的痛苦。
當然，關鍵是小草也可以重新計算點擊，沖一沖月榜什麼滴東西。（想像中……）
以上以上，希望各位親能夠支持理解。必竟《四寶》的原文是N年以前發的了，不能上榜缺乏點擊，對本草來說還是比較打擊滴。（哭~）
新文的名字已經取好了，叫《四寶新傳》，本文的文案上會有鏈結位址。如果喜歡這個文文的親，麻煩各位收藏個繼續支持！三口油了~！
PS：在新文裏，上一章就是第一今生緣部分的結尾了。親們要接著看，請看第二章節：草木緣。再次謝謝大家！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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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MONMON找bl的地方全部如此；未來短時間可能沒有新帖可發；MONMON會努力找~
請大家忍耐
vm86594 2009-12-16 23:03
淚奔OT2沒想到跳進坑裡去了OT2
可是劇情真的寫得不錯,呵呵,挺喜歡有點靈異這類的~
話說他們的戀情還真坎坷......多災多難啊....
還有多久紀其臻才能吃到寶兒呢?拭目以待~
嗯,唯有乖乖地等後續了(星星眼)
謝謝分享好文
內莫 2009-12-20 11:09
阿咧???完結呢???
kpxv23 2009-12-24 17:31
我被騙了嗎
結局在哪?
小花花 2009-12-25 00:13
我被騙了結局在哪?:Q
看到正好看的地方:@
雪王陛下 2010-7-15 23:16
還滿好看的.....
人家還想看番外ㄚ......
CMNI 2010-8-22 08:54
結局勒~~~~~~~
被坑了:'(
Karen 2010-8-22 12:01
四寶新傳在哪啊......@@?
我沒看到連結欸ˋˋ
大大寫的文很好看呀~
sheep 2010-8-23 13:19
居然是個坑阿~~
林于真 2011-7-20 18:50
沒結局XD
也沒番外喔
螃蟹 2011-7-27 15:16
...難怪那麼少人回帖...原來是個大坑 :@ :Q :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