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雨 2010-1-21 21:12
《奇門之朝思暮想》作者:衣塵(男男生子)
《奇門之朝思暮想(男男生子)》作者:衣塵
篇引
"朝來,你哪兒不舒服?要不要請大夫?"宋幕雨聽到柳朝來托辭的"不適",立刻跟了出來。
"不用,我自個待一會兒就行。"柳朝來不耐煩地回答,心裡暗忖,誰有工夫聽那幾個老頭老太太瞎嘮叨,聽了那麼多年了,這個宋幕雨也不嫌煩。最重要的,我可承受不起你那眼神。
"那你這麼急匆匆地趕去哪兒啊?"宋幕雨心生不解,他似乎從來不知道自己是刻意躲避。
"隨便走走,你莫跟來!"柳朝來態度強硬,宋幕雨只好悻悻地停下腳步,慢慢見柳朝來走遠了,復又加快腳步。
他和柳朝來都是自幼習武,他自然知道跟得緊了,柳朝來會發現,只好等他走得稍遠,自己才悄然尾隨。
隔了能有十幾米的距離,不妨礙他看到柳朝來急促地趕往某處,儘管這條路不是第一次跟,路的盡頭是哪裡他也知道,可還是無法停下最後會心碎的腳步。
看著柳朝來露出從未在他面前流露過的言笑臉龐,宋幕雨黯然地低下頭,他知他和柳朝來今生無緣,亦不敢抱有什麼大期望,只要他平安就好,只要......只要他平安無事,就算他天天逛窯子睡那裡,他也無話可說。
他只是,想多看看他,看著他,心裡面就是溫暖的,幸福的。
一路失魂落魄地回到宋府,他知該如何跟幾位老人說,自從十四歲成人禮後,他就學會了如何應對老人們對柳朝來失蹤的詢問,只是心裡......始終不願意輕易放下。
宋母見到自己的心肝兒子魂都快掉了的樣子,關切地詢問,自然問不出什麼,他這個兒子自幼就嘴嚴,尤其關於柳家兒子的事情。
宋幕雨謊言身體微佯,朝自己的住所走去,還沒走出幾步,就聽自己的老父說:"幕兒,你也不小了,該接管家裡的事情了。"
他聞言有短暫發怔,父母親一向心疼自己這唯一的兒子,即便知道自己勤練武藝精通文理,還是圈養著,不捨得他長途外出,如今這......
"爹......"宋幕雨不明所以。
"怎麼,不樂意?"宋父擰眉微慍。
"沒有沒有,孩兒早就想出去見識見識了。"宋幕雨趕緊說,這是真心話,也是違心話。
"行了行了,回房收拾收拾,明兒個準備和你大師兄出發。"宋父看也不看他,嚴厲地說,宋幕雨點點頭,沒有再留在那裡,自己回房。
柳朝來生得俊美,小的時候就可見出,若不是如此,他不會見到他怔怔地說不出話,不會後來傻傻地跟他娘說,將來娶朝來為妻,只娶他一人,只愛他一人,一生一世。
都不似一個孩童說的話。
可是,這句話傳到柳朝來耳朵裡以後,他原本就對自己不甚友好的態度,連刻意偽裝一下都覺得麻煩了。他卻沒介懷,依舊固我地跟著柳朝來,直到他煩了厭了,也沒停止自己的關懷。
是啊,是時候想想他自己的事情了,他的一輩子就這麼久,他想要一輩子陪著柳朝來,也要人家願意才可以,不是?
他家是鏢局生意,按說他二十了,早該接手鏢頭買賣,卻因為家人寵膩,一直被寵著疼著。
是該出去歷練歷練了......
也許,回來的時候,自己的心意會發生大變化,也許就不再去想朝來的種種了。
眼前就是一宗生意,從京城到杭州,不算短的距離,大概要小一個月才能完成。
早上,天還沒亮,老母就到自己的房間,左叮嚀右囑咐,弄得他原本的溫順都有些支撐不住了,好容易他爹一聲該啟程了,才離開房間離開家門。
出城門的時候,他努力往城內張望,希望能夠看到那抹熟悉的修長身影,脖子都抻直了,也沒見著。
等到離開京城好遠了才想起來,昨天他是去了醉春樓的,那兒有個雲仙姑娘,聽說每次他去見她,都是三天三夜才會回家,想必現在,他還沒起床呢。
1
醉春樓果然名不虛傳,又是酒香又是春夢了無痕,柳朝來又從睡夢中醒過來,看了看那庸俗不堪的粉紅蓬帳,再看看身邊的嬌悄佳人,環境庸便庸了,能讓自己舒服了就好。
門外似乎一早有人候著,聽到門內起床的聲音,急忙輕手輕腳進門。
"少爺,您醒了?"他的貼身小廝小濤問了個不是問題的問題,通常這樣的時候,就是這小家夥有事情要說了。
"嗯......"柳朝來伸了個懶腰,才懶懶地問,"這兩天發生了什麼事兒嗎?"他的習慣,一向是三天三夜,不用問,從那天離開宋府已經過去了幾天了。
"呵呵!"小濤笑笑,遞給他一塊濕手帕,才訕訕地說,"少爺,您以後再不用為了躲宋少爺煩惱了。"
柳朝來眼都沒睜就問:"此話怎講?"
"前天宋少爺被宋老爺派出去護鏢,我聽說,這一趟沒有一個月是拿不下來的。"小濤覺得自己這個消息再好不過了,豈料柳朝來只是微微怔了一下,隨即又沒了表情。
"少爺覺得不好嗎?"小濤掩飾著自己的失望問,他還以為少爺會因為這個消息鬆口氣呢。
"一月而已,一月之後還不是要再回來,到時候又要躲他了。"柳朝來頗不耐煩地說,他明白那宋小子對自己什麼心思,可他不是龍陽癖好的人,沒興趣對他有什麼回應。
他剛說完,小濤反而笑了起來。
"少爺想多了不是,聽夫人的意思,這次宋少爺護鏢,其實是變相的相親,說是杭州姚姑爺家有個長得頗水靈的姑娘,正到了適婚年齡,這一次,就是讓宋少爺去見見人家未來岳父岳母,和娘子呢。"
"噢?"柳朝來不大敢相信地反問,看小濤的樣子不像是道聽途說,又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嘿嘿......"小濤訕笑著,接著說,"少爺每次到宋府都急匆匆地走,自然什麼也聽不到,那天少爺剛走,老爺和宋老爺就開始說這件事情了。只不過,宋公子和少爺您一起出去,沒聽見就是了。"
可這次柳朝來反而哀聲長歎起來,小濤不明所以,"少爺,您?"
"宋幕雨成親了,不是馬上就輪到我了?我可沒那個心思和誰成親。"
小濤恍然大悟,轉了下眼珠,又說:"少爺何必操那個心呢,老爺一定不會選個差的小姐和少爺成親的。"
"那我自然知道,可不論是個怎樣的小姐,她又沒見過我,我也沒見過她的,成了親又有什麼意思。"柳朝來歎息著下了床,床上的嬌弱女子呻吟著起床,還沒給自己穿衣服,就先替柳朝來套上一件件的衣服。
"還是雲仙好,總是能夠體諒我的心思。"柳朝來熟練地摸了一把那女子的臉,惹來女子的嬌羞,而後伸展開手臂,讓那女子伺候自己穿衣。
小濤撇撇嘴讓到一邊,就算是他這樣的小廝,也是瞧不起這些青樓女子的,即便這女子有再高的度夜價。
"公子是要在樓裡用早餐,還是到別處?"似乎為了故意噁心小濤,雲仙用軟綿綿的聲音問柳朝來。
小濤自然在一邊做作嘔狀,不過沒人理會他。
柳朝來想了想,點頭道:"就在樓裡用吧!"
雲仙欠了欠身,低眉道:"那雲仙去讓人準備。"
柳朝來搖了搖手,讓雲仙下去。小濤立刻上前抱怨,"真不明白主子喜歡那女的什麼,雖說長得還不錯,可整個人一點兒氣質都沒有,除了會撒嬌什麼都不會。"
柳朝來好笑地看著小濤,半晌才說:"小濤,你還挺厲害呀,連氣質都知道?"說著,拿起桌上隔夜的茶水喝了一口,嗯......涼涼的,很舒服。
小濤立刻挺了挺胸膛,很自豪地說:"當然了,想宋少爺常掛在嘴邊的,女子無才便是德,但又數有內涵的最可貴。我問宋少爺何謂內涵,宋少爺說,內涵包括的方面很多,不過它所反襯出來的就是氣質,要認出來也是相當容易的。"
忽然又聽到不喜歡的名諱,柳朝來皺了皺眉頭,不過沒跟自己的小廝計較,只是說:"幕雨還說過這樣的話?"
"是啊,其實宋少爺人挺不錯的,從來不拿自己少爺公子的身份壓人,我們有困難的時候,只要跟他說,他都幫忙解決。"小濤沒注意到柳朝來的變化,逕自說著。
"那他......也幫過你咯!"柳朝來不著痕跡地繼續追問,乍聽那人離開,確實有些不可思議,聽到小濤說起,才發現自己對他的瞭解,還只限於他喜歡自己。
"是呀,有一回,我娘生病,我背著娘親滿街跑,可那都是深夜了,也沒哪個大夫開門,宋少爺那天也不知道為什麼在外面溜躂,遇到了就領我去他們府上的大夫那兒去,那大夫也厲害,幾針下去,我娘就好了大半,宋少爺不但沒收我們醫藥費,還送給我們好多的藥,說是有些是現在用的,有些可以平常做飯放一些,強健體魄。"
柳朝來細細聽著,他早知道宋幕雨是個瑣碎的男人,沒想到竟瑣碎成這樣。不免覺得好笑,可又有一絲甜味,他不明白那是什麼,卻是不錯的。
2
雲仙很快回來,身後跟了幾個端著小餐碟的下人,可柳朝來卻起身,他不大想待在這間屋子了,沒有了煩心事的柳朝來,對這間屋子忽然多了一份厭惡。
下到一樓,有自己的專門雅間,柳朝來避開那間房間,坐到一個只有一個屏風隔開的位子。
對雲仙說了句:"你下去吧,我想自己一個人吃飯。"
雲仙有些訝異,但沒說什麼,只是行了個禮便退下。
飯菜上得倒也不慢,只是柳朝來沒什麼吃他們的胃口,讓小濤坐下陪自己吃,小濤推推托托地說什麼主僕有別,就是不肯坐下。
"怎麼?和宋幕雨的時候就沒有別了,讓你坐下便坐下。"柳朝來佯裝厲色,也確實有些忿忿,想這奴才也是自己的,卻偏偏對別人那麼敬重。
小濤訕訕坐下,悶頭吃著,柳朝來隨便吃了幾口,覺得索然無味,便開始走神起來。
倘若宋幕雨只是這麼消失一個月,倒也沒什麼,可他回來就是成了親的人了,以後再想愚弄使喚他也便不大可能。想想還是有些缺失,原本他們兩個人這麼些年,這樣的玩鬧也是不錯的,不知道宋世伯怎麼想的,突然要幕雨成親了。
唉!我在想什麼呢?不是不喜歡人家嘛!剛才不還不在意呢嘛!
"哈哈哈哈......"隔壁不知道什麼人,一大早說話就特別興奮。柳朝來從剛才就覺得有些吵,沒想到還是隔壁的客人那兒傳來的,這醉春樓雖說是妓院,白天也是個挺安靜的地方,誰這麼不知規矩,這麼一大早過來吵鬧。
"小濤,去看看隔壁什麼人,吵死了。"他本來就有起床氣,加上今天早上那個不怎麼讓他開懷的消息,心裡面更加不痛快著,現在還有個人吵鬧著,怎不叫人厭煩。
小濤嘴裡含著湯水,聽到柳朝來吩咐,慌慌地起身,剛要急匆匆地跑出去,就被柳朝來叫住。
"把嘴裡東西嚥下了,再出去。"也不怕噎著,到時候就真成了他不是個好主子了。
小濤忙忙地嚥了東西,用袖口蹭蹭嘴角,才笑嘻嘻地跑出去。
留下柳朝來一個人獨自思考,過了不知道多久,始終沒見小濤回來,柳朝來覺得不對,小濤是個手腳很麻利的人,怎麼這次這麼久?恍悟,該不是那些人為難他了吧!?
想到便起身,說什麼也是他叫小濤出去的。
才剛走到門口,就見小濤踉踉蹌蹌地爬進屏風,柳朝來疑惑地問:"小濤,你這是怎麼了?"
小濤一見自家主子,趕緊拖著柳朝來往外跑,嘴上什麼也不說,直讓柳朝來著急,可他一個習武之人又怎麼揮開不會武功的小濤?傷著了,也不知道多久能好。只好任由小濤拉著,快步出了醉春樓。
不知繞了幾條巷子,柳朝來有些不耐煩地喊停了,小濤才停了下來。
"小濤,你做什麼這麼急匆匆的?"整理了下衣襟,柳朝來的語氣不甚愉快。
"少......少爺......"小濤顯然被什麼事情嚇壞了,有些語無倫次,"不好了!不好了!"
"什麼事情不好了?"d
"那些人......那些人......"小濤雙眼渙散著,一句話半天沒說完。
柳朝來不耐煩地怒喝:"小濤,這裡沒人,你有話趕緊說!"
猛然回神的小濤這才像注意到了柳朝來,看了會兒柳朝來才說:"剛才那些人......"吞了口唾沫,小濤繼續說,"他們......他們說,既然那姓宋的小子喜歡男子,到時候......候......"
沒來由的心一跳,柳朝來忽然慌張起來,忙問:"到時候怎麼?"
小濤提了提神又說:"他們沒再說什麼,只是一起大笑。"
柳朝來猛揮衣袖,暗罵該死。想來那樣的情況也不用再說什麼了,誰不心知肚明那裡面什麼概念,可是......
"你怎麼就知道他們說的哪個姓宋的小子?"他倒忘了,小濤怎麼就那麼肯定就是宋幕雨。雖然,小濤沒明說,不過好像他就認識一個姓宋的。
"後來......後來他們又說,這次的鏢銀著實不少,想必是那老頭要用來做聘禮吧!出手還真是闊綽。"
那就有些接近了,鏢銀──鏢局,聘禮──成親。這都安排的哪出?!柳朝來狠狠擊打旁邊的牆壁,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可以肯定是誰家,就是可以肯定這件事情將要發生在誰身上,心裡莫名其妙的焦躁。
3
急匆匆回家,想要和父親商議這件事,可偏巧了父親也出了門,參加一年一度的錦繡大典,沒十天半個月不會回家。
他們家是錦緞世家,父親更是一手讓人稱道的絕活,苦於沒有手巧的徒弟,每年這個時候都要舉行錦繡大典,挑選幾個資質不錯的,準備傾囊相授。舉行地,在京城遠郊的一個鎮子上,一來一回怎樣也要兩天,這時候父親可能剛到那裡。
母親問他出了什麼事情,他也不知道應當怎麼說。本就是不能十分確定就是有這麼回事,只是小濤驚慌間聽到的隻言片語,並不能罔下斷言。也是因為這樣,不能馬上就讓人捎信給父親,更不能跑到宋家去提醒,始終這件事,並不確定。
幸好,他還有自己的師兄弟,那些師兄弟又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給他們飛鴿傳過去幾封書信,讓他們注意一下,最近有哪路鏢行出了事,還有注意一下叫宋幕雨的鏢師,都沒有什麼大問題。
總算覺得都佈置妥當了,柳朝來才算安下心來,雖說宋幕雨喜歡他,他不喜歡宋幕雨。可怎麼說兩個人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總是有一份友情夾在其中,他怎麼也不可能希望宋幕雨出什麼事情。
很小的時候,大約那時才9歲。他們家剛搬到京城,原本他爹和宋幕雨的爹就是認識的,這一搬來,第一個來拜訪的就是宋幕雨一家,那時候的宋幕雨似乎剛感染風寒,本來不該出門的,可他自己覺得沒什麼,強著性子要來見見他這個未來媳婦。那時候,兩家人都不知道,彼此都生了個男孩。
見到了,看到他的樣貌,宋幕雨很自然地驚訝著。他本就生得貌美,那個時候更加看不出來男女。原本他也沒當回事,畢竟他的小時候,也充斥著"這小姑娘長得真俊"之類的話,他都聽膩了。
可那時候,宋幕雨吸著鼻涕,上來就是一句"娘子",把他氣瘋了。他可以任由別人看他做女子,可大人們都說自己是男孩了,這傻瓜還叫自己......
他當下送給他一拳頭,那宋幕雨倒也不哭,大人們互相尷尬著,還是宋幕雨出來調解著。
他那個舉動更讓自己厭惡幾分,得罪人的是他當好人的也是他,反正自從那句"娘子"之後,他就算對宋幕雨有意見了,好大的意見。當然,宋幕雨呆呆笨笨的,一直都不知道。
他就騙宋幕雨,下河塘捉魚,冬天摘草莓給他吃,反正什麼危險,什麼難做,就讓宋幕雨去。
他宋幕雨倒也結實,這麼折騰都不見生病的,他有時候都懷疑,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宋幕雨的感染風寒是不是真的?還是故意作出那副樣子,惹人可憐。
不管怎麼樣,他從小就看宋幕雨不順眼,可這麼些年過去了,他們之間糾糾纏纏的,倒也沒什麼大分歧。
就是......就是後來自己老往妓院跑,老在窯子扎堆,宋幕雨也還是喜歡跟著他,只是他的笑容越來越少。這些事他本來是不知道的,他們兩家的老人都互相來往著,偶爾從父母親那裡聽到,小時候那個愛笑的幕兒不見了,似乎自成年後,便越來越沈默寡言。
他明白那是為什麼,可他是柳朝來,不會因為一個男人那麼癡情的喜歡自己,就改變自己的性趣向投其所好,且不說自己不喜歡男人,就算喜歡正常人只會喜歡柔弱清秀型的,誰會喜歡像宋幕雨那樣高高大大渾身肌肉的男人的。
青梅竹馬的糾纏,看上去很多年,其實每件事都存在著那麼多的相似性,奇怪的是,就算再相似,在那個人眼裡也是有趣的,尤其是和自己有關的事情。
他不是宋幕雨,他做不來喜歡宋幕雨的事情,感情的事情太過不確定,盲目的追求虛無縹緲的感情,只能是宋幕雨的夢境生活,不是他的。
4
時間悄悄溜著,聚攬消息的九師哥沒有送回什麼讓人擔心的消息,相反這一個月一切都顯得很安靜,沒有宋家出事的消息,派人查找那日青樓幾人也沒有回信。
柳朝來都有些懷疑那天小濤是不是聽錯了,偶爾去宋府探望,也沒什麼奇怪的事情。除了,宋府他所熟悉的小廝和丫環越來越少,多了許多新面孔。
今年的錦繡大會拖延了些時間,他爹直到那日後兩個月也沒有回家,娘親有些擔心,讓人駕著馬車,趕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
家裡只剩他一個人了,如果在以前,他一定覺得這樣特別自由自在,輕鬆快活。可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面總有些忐忑。
這天,本來一切都很安靜。天氣晴朗,萬里無雲。
午時剛過,外面突然開始鬧騰起來。柳朝來本來躺在軟榻上小寐,外面的吵鬧擾了他的興致,急急打發小濤出去探視,半天也沒見回來。
柳朝來被吵得不行,只好自己起身,到了門口,才發現已經有好多人朝一個方向跑過去。似乎是看熱鬧,可看神色和手裡拿著的水桶,怎麼看怎麼像要去救火。
他沒見到自己的家僕,只好跟著這些忙亂的人,沒走多遠,竟發現路程那麼熟悉。待到終於走到,看著那熊熊大火,柳朝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昨天,他還以看望某人的名義,到這裡逗留;前天,他還代表父親,過來看望世伯。何故今天......
隨手拉過來一個人,厲聲問:"發生了什麼事?"他覺得自己的樣子是刻厲的,可看到他那樣子的人更覺得害怕,瑟縮著半天才敢說話。
"今日午時,也不知哪裡走了火,一直到火勢難以控制了,這府裡才開始救火......"
"裡面還有人嗎?這家的人救出來沒有?"
"救......差不多都救出來了。"那人懦懦道。
柳朝來懊惱地拋開那人,怎麼自己幾乎天天過來巡查,還是出現這樣的情況?
他總有個奇怪的感覺,很奇怪很奇怪,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這場火是有人蓄意製造的。也許是受那次小濤的話的影響!小濤說有人在算計宋幕雨,雖然他不知道那個呆頭鵝有什麼可算計的,可他就是連帶反應的把這件事和那件事聯想到一起。
猛然想起,他過來這麼久,還沒看見世伯伯母。m
推開那些擁擠的人群,努力尋找記憶中比較熟悉的身影,可都繞了好幾圈,被人罵了好幾回了,也還是沒看到熟悉的家丁奴僕,彷彿原來那些人都憑空消失了一樣,不是說都救出來了麼?
他氣惱地抓過來一個人,張口就問:"宋家的人呢?"他想都沒想過控制自己說話的口吻,雖說他長得俊美,這樣的時刻卻有些猙獰。
"不......不知道......"那人如同先前那人一樣被嚇到,懦懦著。
"什麼不知道,你不是在這裡救火嗎?"火紅的太陽熊熊燃燒的火焰,焦得人眼暈。
"我來的時候也沒見幾個宋家的家丁啊!"那人聲音有些顫抖,但仍很肯定。
聽到這個答案,柳朝來短暫發怔。怎麼會這樣?宋家怎麼說,也有一百來口人,不可能憑空消失了呀?!
"那......宋老爺宋夫人呢?"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發寒。
"他們......"那人回想了一下才說,"剛才有人抬出兩具燒焦的屍體......"
那人話還沒說完,便被截住。
"帶我去。"他不十分清楚自己要看些什麼,只是想看。
那人有些害怕柳朝來,可還是梗著脖子在前面帶路,柳朝來也似那熊熊烈火,渾身燃燒著不讓人靠近的氣息。
等帶路的人停下來,他們已經停在了一條小巷子的入口,那裡並沒有幾具屍體,即便有,也是燒焦的不成樣子了。就算這樣,柳朝來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兩具是宋世伯宋伯母。
火能熔衣熔人,卻沒辦法熔金。
宋伯母手腕上常年佩戴著一對龍鳳配手鐲,那是和自己娘親一起訂做的,就像姐妹的象徵,彷彿故意在炫耀他們的姐妹情一般。
此刻,那具較瘦小的身體上,正有一對,努力綻放自己的光彩,卻被不小心落進去的黑色木渣掩蓋住。
5
而宋世伯的身體更好認,他的腿骨是蜷縮的,早年因為一次墜馬,落下了病根,腿骨未痊癒的時候,宋世伯就強撐著想騎馬,結果只是讓自己的腿骨越來越糟,越來越萎縮。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事實勝於雄辯。眼圈有些發熱,他該怎麼把這件事告訴自己的父母。
小濤不知道什麼時候找到了他,焦急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爹娘在找他了,他沒辦法坐視宋世伯宋伯母就這樣曝露在大庭廣眾之下,便吩咐小濤來打點這裡的事情,自己一個人回府見爹娘。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太讓人措手不及。柳朝來自認不是個沒有應急能力的人,可這回......
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
他剛踏進家門,還不知道該怎麼說呢,就覺得家裡兩位老人的氣氛有些不大對。
"爹,娘,發生什麼事了嗎?"
他的老父猶豫了一下,看了看他娘親,又看向自己,最後說:"朝兒,幕兒那孩子去了杭州,你是知道的。"
柳朝來點點頭,這個他早就知道了,他爹為什麼又提起這個?
"你還記得你在杭州的表舅舅嗎?"宋父突然又提出這樣的問題,弄得柳朝來更摸不著頭腦。
可他還是思考了一下,點點頭。他依稀記得是有那麼個人,只是好像沒怎麼見過。
"唉!你那表舅的千金,就是這次要給幕兒相親的,可前些天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他們家得罪了誰,一夜之間被燒得一乾二淨,姚府更是慘遭滅門。"宋父搖頭歎息,深感心有餘悸。
"什麼?"柳朝來總算意識到這裡面的聯繫了,那個姚府就是這次宋幕雨要去的地方,姚府也遭滅門,那麼......"幕雨呢?"
宋父滿眼憂色地抬頭看了眼柳朝來,柳朝來注意到宋父的眼眶似乎早紅過了。
"那孩子也在滅門的第二天便失去了蹤影,姚府被燒得乾淨,根本也找不到任何幕兒曾在那兒逗留的痕跡。"
忽然之間,什麼東西在浩大的天地間搖晃,沒來由的眼前一陣發花,柳朝來好不容易穩住自己。
失魂落魄間,本想就此回房整理思緒,臨出大廳門,才想起自己還有事情要告訴兩老。
"爹,娘,不知姚府被滅門,昨夜,宋世伯......宋府也被一把火燒得乾淨。"
說完,便再沒有了言語的能力,他聽得見母親在聽到這個消息後的震驚和哭泣,也聽得見父親的仰天長歎,哀聲連連。可他自己......
他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面有一個角落突然之間空蕩蕩的,就像硬生生被人抽走了一部分。
回到房裡,迎面就是一張美麗的蝴蝶風箏,那麼女兒氣的東西,這麼多年了,他都沒有丟,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因為一開始看到他的時候,覺得漂亮,也就不在乎送這個給自己的人,究竟是誰了。
是啊!那是宋幕雨送給他的,在知道了他是男孩子,在知道了他們不能結為夫妻,在知道了他對他的厭惡後,還是送給了自己這個。
他記得那時候,他好像還感染了風寒,天天鼻涕眼淚的,喉嚨疼得要死,娘親又不讓出門,他只能我在房間裡。宋幕雨來看他,悄悄潛進他這個病患的房間,看看沒有人進來,才跑到床邊紅著臉龐對自己說,朝來你看,我給你帶來了個大風箏,好漂亮的。
他那時候因為生病而脾氣暴躁,怒沖沖地說,拿走拿走,沒看到我生病了嗎?生病了,不能出去玩兒這個了。
小小的宋幕雨卻不依不饒,沒關係沒關係,風寒會好的,到時候,我們一起出去放好不好?
他的聲音裡充滿了希翼,那是個容易染風寒的春季,也是個放風箏會很愜意的春季,前者讓人惱,後者讓人很開心。如果只有前者,那它柳朝來一定會鬱悶死,現在多了後者,他的心情便截然不同起來,他也開始希翼,乖乖地吃藥,晚上蓋好被子睡覺,很快的,他的風寒就好了。
他拿起風箏去找宋幕雨,卻得知宋幕雨也病倒下的消息,他氣得不輕,怪責宋幕雨不守信用,事實上他們之間沒有建立任何關於一起放風箏的承諾,可他就是把怪責都給了宋幕雨。
從此,這盞風箏只停留在他的房間,提醒他宋幕雨那一次的失約,提醒他永遠也不要喜歡宋幕雨,直到長大成人的現在。
他要成親了,他沒什麼感覺,因為他知道他總會回到京城,到時候他還可以看到他,還可以惡意地欺負他,即便他有了與他更親的妻子,只要他一句話,宋幕雨就一定會來到他身邊。
可現在,宋幕雨不見了,跟水蒸氣的揮發一般,消失不見了,他有種再也見不到這個人的感覺,很可怕......
空落的可怕。
6
京城揚起了不多的謠言,本來經常留連青樓的柳家公子不再,只剩下一個打理家中事業的柳少掌櫃,雖說不似老掌櫃那麼熟捻刺繡,卻是個經商好手,柳家在他的打點下,非但刺繡的工夫日漸提高,生意更是越來越好。
更有留言傳起,柳公子正到適婚年齡,京城四方媒婆爭著搶著往柳家大門擠,就怕錯過自己那自認為最好的介紹。
只是朱門酒肉臭,路上就不知道是個什麼情形了,世人皆說京城繁華,然自從宋府慘遭滅門,京城的繁華也只是外人沒有見到的虛言,街道上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多了那許多南方流竄到此的乞丐。都是今年久旱未雨造成了饑荒,朝廷撥下的救濟糧也不知道怎麼沒見多大作用。反正,只要一出門,必會看到一小撮乞丐聚在牆角,見是達官貴人便一擁而上,想從中撈點好處。
柳朝來今日要陪著家人給下葬不久的宋家兩老上墳,早早地起了床,還是沒避免那些比他們更早的乞丐,吩咐小濤把提前準備的饅頭分派下去,車子才算勉強前進了一點。
"少爺,饅頭可能不大夠了。咦?"小濤拿著盛饅頭的籃子為難地說,忽然又被什麼吸引了注意。
"不夠了就給他們一些錢吧,這麼耽擱下去,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到雀山......"見小濤半天沒反應,疑惑地問,"小濤?"
"少......少爺,我......好像看到宋少爺了。"小濤遲疑不定地說。
"什麼?在哪兒?"匆忙探出頭,卻什麼也沒有看到。w
柳朝來希望能夠看到宋幕雨,可這一個多月過去了,竟是沒有一點兒消息。只知道他在杭州那裡出了事,派出的人查了半天,也只是看到一個亂葬崗,哪裡還有驍勇健壯的宋幕雨,他不相信,一個人怎麼可能憑空消失,半月前快馬加鞭趕去禍後的姚府,挖了那所不知道是誰匆忙建起的墳堆,認了一堆的屍體,竟真的沒有一個是宋幕雨。他本想偷笑,沒有他只能說明他還活著,可既然活著,為什麼不在自己面前出現?他不是最喜歡自己嗎?
縱是如此想,也還是沒有丁點兒他的消息,江湖上的人也派了,但結果可想而知的一無所獲。
"小濤,你看錯了吧?"柳朝來失落地退回馬車,想必小濤也想那個人想得緊了吧?那麼好的一個人。
宋夫人在裡面看著坐在靠近外面的自己的兒子,無奈地歎了口氣。
"當初,我們也沒想過要反對你們,只要你一個願意,就什麼都好了。可現在......"
"娘,別說了。我對他不是......"柳朝來想要辯解,然這些日子的思念不是假的,這時候,如果宋幕雨就出現在自己面前,他自己都保證不了自己能做出些什麼。
宋夫人搖搖頭,兒子是自己的,什麼個性自己知道,嘴硬得好比蚌殼,誰都別想鍬開。吩咐小濤繼續趕路,又似自言自語地說:"現在說這些都晚了,陰陽兩隔了。"
柳朝來只是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他除了追查宋幕雨的下落,也在調查這兩家人無辜慘死的原因,究竟是誰這麼心狠手辣,非要置人家一家人慘死火場。可得來的結果,卻是讓他心驚的,他們畢竟只是平頭老百姓,被懷疑了,只能悶頭挨打的份兒,又有幾個青天包老爺,能夠替他們申冤?
他是不甘,可又能如何,眼下當務之急,是找到宋幕雨,問清楚在杭州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而不是愣頭蒼蠅般不知所措。
"怪了,那個人還真是像宋公子,可又不是宋公子,穿得那麼......"耳聽到小濤的自言自語,本沒有多加留意的柳朝來也只是思考自己的。
"什麼地方怪了?"柳朝來突兀地打斷小濤,這小濤有些時候總像個中年婦人似的,嘮叨個沒完。
"那個人,嗯......"小濤揚著手裡的馬鞭,此刻他們正行走在城外的林地裡,"怎麼說呢,很......妖,就像醉春樓的雲仙,雖然不是扭腰擺臀的,可穿著打扮一看就是個......"說到這裡,小濤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嘿嘿地傻笑起來。
"呵呵,真看不出來,小濤還知道這些。"宋夫人聞聽這樣的比喻,看了自己兒子一眼後開始取笑起小濤。
"娘!"柳朝來惱恨地瞪了一眼小濤,又輕斥自己母親在下人面前也不給自己留點面子。
車上的中年婦人掩嘴笑了起來,連貼身丫環也跟著笑了,小濤雖在駕車,也跟著笑了起來。
"好了,不取笑你了,許是小濤看錯了。幕兒你還不知道,就是夏天也把自己裹得嚴實,真要像小濤說得那樣,也別指望他能出得了大門呢。"覺得自己笑得差不多了,柳夫人趕緊說。
"唉!"柳朝來歎口氣,"只怕現在他就算穿得嚴實,也是躲在哪裡不見人的。"宋幕雨可能也已經知道自己的爹娘已經不在了,依照他的性格必定要守孝,如今這情況,守孝已不可能了,他卻必定不出門,獨自舔舐傷口了。
聞言,柳夫人也只是低著頭不說話,他們兩個的個性真應該顛倒過來,柳朝來的個性更開闊也放得開,而宋幕雨卻是個悶葫蘆,什麼都藏在心裡。追溯他們父親輩的,這樣的兩個個性,前者正好是宋鏢師的,而後者是自己相公的。
7
宋家祖墳在遙遠的千里之外,不過幾年前全家人遷址京城後,老一輩的人也就沒有運回家鄉,而是葬在京城附近的雀山,一個依山傍水的地方。
那日柳朝來的父母得知宋府遭難後,沒過幾日便將宋老爺宋夫人安葬到這裡,時隔今日也不過一個月,仍舊是新墳。
可當柳朝來下了馬車,看到糞堆上鬆散的土,眉頭緊皺起來。四下打量一番,圖是新翻的,又不像有人要跟棺材裡的死人過不去一般,因為那土充滿得很仔細,墓碑朝南立著,在墓堆旁轉了一圈一無所獲,柳朝來剛要往四周轉轉,就聽小濤一聲驚呼。
"咦?怎麼除了咱們還有別人來祭奠宋老爺一家麼?"柳朝來聞聲過來,看到的正是墓碑前放了有些日子的黃色小花,像是就近在四周采的。
"許是有人也如我們紀念著木姐姐吧!"木,是宋夫人的名字。柳夫人揩了揩眼角的淚水,又說,"倒也有心,記得木姐姐說過,孩童時候最喜歡採些這樣的小花放在屋子裡,長成後忙著女孩子家的課業,後來嫁了人又要帶孩子,也就不怎麼見過這樣的小花了。"都是家大業大的家庭,院子裡哪兒還有那樣的盛滿童趣的小花兒,都是些看著雅觀大方的牡丹月季。
柳朝來卻是凝眉深思,這麼私密的個人愛好,又有幾個人能夠知道?他們兩家都是獨子,自然沒有女兒這樣的"貼心小棉襖"記掛著娘親的愛好。母親知道,還是因為他們兩人是閨房密友,這個來祭奠的人也著實厲害。
"唉!"柳夫人仍舊沈浸在自己的回憶裡,"那次朝兒又不知道跑哪兒去了,還是幕兒陪著我們老姐倆兒逛得院子,說到那花兒,木耳當時二話沒說就跑了出去,約摸半個時辰回來了,他還真帶了那樣的鄉間小野花回來,你們兩個孩子裡頭,還是幕兒最貼心。"
果然是,他回來過,回來過。可回來了,為什麼不到柳府找他?宋幕雨他明明知道他爹不可能不管他,就算拼了和那些實力抗衡也不可能不管他。
"娘,今兒天氣不是十分好,您早早回去歇著吧!"體諒母親因為宋家的事情哭了一回又一回,加上自己還要在這裡好好看看,只好勸母親先回去。
柳夫人紅著眼眶看了柳朝來一眼,放下最後一疊冥錢,再把那些枯萎了的花抽走,放上他們預先準備的。今兒個是宋夫人生辰,可現在,也只能對著冰冷的墓碑為她慶祝了。
見母親坐上馬車了,柳朝來才開始仔細觀察著墓穴周邊的情況。墓碑左前方的草好多都倒著,像是曾經被什麼人壓過,又不是壓了很長時間,因為根那兒有很大一部分沒被壓倒。柳朝來走進草叢裡,再仔細地查看,他記得在走二十多不就是一條河。他一直低著頭走,生怕錯過什麼,到了河邊,他仍舊沒什麼更多的發現,覺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了,他只好回去,剛一轉身,腳好像踩到什麼了。
低頭一看,是一隻鞋子,看樣式應該是男人的鞋子,可能是因為走的路太多的關係,鞋底有很多泥,加上正好在河邊,那些你都粘糊糊的,鞋面是灰色木料做的,可仔細看又有些奇怪,有些深色的東西一塊一塊的。
柳朝來剛要伸手拿起那雙鞋仔細看看,忽然發現自己的動作有些奇怪,不過是一雙鞋子,他這是神經過度過敏了。
搖搖頭,繼續往前走,父親這一個月不知道怎麼了,每天都魂不守舍的,若不是這樣,他也不用把家裡的生意扛到身上。說老實話,他從來都不喜歡做生意。
走在回城的林子裡,柳朝來的心思還是圍繞著宋幕雨,直到走出去好一會兒了,他才驚覺空氣裡有股不對勁兒的味道。
刻意放慢腳步,手裡還漫不經心的抓著剛才離開蘆葦林時,揪著的蘆葦。
眼看離城門沒有多遠了,柳朝來猛地一轉彎,轉向一條往林子深處走的路,感覺到周圍安靜了許多,才突然回過身,盯著身後虛空中的某一點,輕哼一聲,跳上身邊的高樹。
"哇!"剛跳上去沒多久,就聽一聲哇哇大叫。
柳朝來跳下樹,又一聲冷哼,離都不想理身後那人。
"哎哎,我說小十三,你怎麼這麼對你九師兄我,當心我讓師傅好好教訓你。"那人一瘸一拐跟上來,嘴裡嘟嘟囔囔直抱怨。
"那老不朽還有時間管我嗎?他不是天南海北的逍遙自在呢麼?"柳朝來有些氣悶,小時候的不快回憶通通湧進腦子裡。
被個神經質的老頭子拐到山上去,教沒兩天武功就丟本書給他自己去逍遙自在了,想要向師兄弟請教吧,卻沒有一個和自己練的武功一樣,他就只能自己抓著本書研究,連哪兒錯了都不知道,好幾次練錯差點兒走火入魔,哪兒有這樣當人師傅的。
"啊,那倒也是,嘿嘿!"那人咧著嘴,自己一個人傻笑。
"說吧,什麼事兒?"柳朝來始終冷著一張臉,也是氣惱這個明明是武林中消息集散中心的唯一繼承人,找個人卻如此不容易。
"噢,這個,我派出去的人沒找到那個什麼雨的,倒是找到你說的那塊玉了,那......"那人從懷裡掏出一件東西遞到柳朝來面前。
那是一塊通體翠綠的方形寶玉,說是一塊又有些牽強,因為那玉有一邊明顯是不搭配的雕紋,像是有人故意折斷了的。
"什麼?"柳朝來一把奪過那塊玉,務必震驚地看著。
他掏出自己頸上的另半塊玉,兩塊玉斷開的地方正巧合在一起,就像縫隙那裡原來就是為這做的準備。合在一起的玉能夠看出,與面上刻著一對鴛鴦,相對這在每半塊玉上淺游。
"咦,這是......"那人也覺得挺驚奇,按理說這樣的玉一般都是給將來要結成夫妻的人的。
"九哥,你在哪兒找到的這個?"沒有回答那人的話,柳朝來聲音顫抖著問。
"噢,這是秦楚閣裡一個燒火的拿出來賣的。"那人如實回答。
"秦楚閣......"
8
站在客似雲來的秦楚閣門前,柳朝來沒來由的一陣發寒,他有點明白小濤為什麼不跟過來了,這裡實在是......
門口站著兩個府責領客人進店的小廝,這沒什麼奇怪,一般店門口都會有。從這個門裡面進去的清一色的男人,這也不奇怪,女人夜裡都乖乖待在家裡。只是......
柳朝來看著大廳裡一個個摟在一起的男人,強迫自己忍住離開的衝動。他是不喜歡男人的,這一點,他一直都知道,不然早就回應宋幕雨的癡情了。
可他沒想到這世界喜歡男人的竟然如此多,從他剛剛進門,就沒看到一個閒著的人,喝酒的喝酒,看表演的看表演,動手動腳的動手動腳,上樓的上樓。心裡暗歎口氣,要不是要找人,打死他也別想讓他到這樣的地方來。
"公子,這邊請。"在柳朝來前面低著頭走的男孩子,一直笑呵呵地在前面領路。
柳朝來在一扇屏風後的桌子旁坐下,他剛才跟那小廝說了自己不喜歡做外面。坐下沒多久,就進來一個人,未見其人,先聞到一股濃重的讓人作惡的粉香,隨後看到那些一個男子,穿著暴露的薄紗外衣,臉上化著濃妝,扭腰擺臀地就朝柳朝來走過去。
"哎呀,這位公子很面生啊,想必是第一次來吧?"那男人嗲著嗓子,嬌聲嬌氣地說。
"嗯!"柳朝來也不多話,盡量摒住呼吸,他是喜歡去青樓這樣的地方,但也沒遇到這樣用粉的人,這人簡直是從粉缸裡爬出來的。
"公子喜歡什麼樣的,奴家好去給您叫來。"那人倒也不介意柳朝來的冷漠,淺笑盈盈地又說。
"身材比較壯實的。"簡短的回答。k
他長得不矮,宋幕雨與他差不多高,只不過他自幼怎麼練也練不出肌肉群,不似宋幕雨那給人安全感的結實臂膀。
"啊?"那男人似乎有些意外,心裡暗忖,到這兒找小倌的,不都是先找長得豔麗的?但也很快反應,個人有個人的喜好啊!
"那公子您來巧了,咱們秦楚閣裡,要什麼樣的都能找著。您要身體強壯的,得......我就去給您叫來。"那男人眼睛一轉,說完話就離開了,柳朝來還聽見他對外面的人吩咐給他上些酒菜。
本以為那人很快就回來,誰料一盞茶的工夫過去了,人也沒有回來。他不耐煩地在桌子旁踱步,心裡面七上八下的,又希望是宋幕雨,可更加希望不要是宋幕雨,他怎麼也沒辦法接受宋幕雨在這樣的地方。
外廳原本很嘈雜,這會兒不知怎麼安靜了下來,但沒有引起柳朝來過多的注意,直到屏風旁邊的珠簾被人掀起,他才定下腳步。先進來的還是剛才那個人,這會兒他手上不知道牽著誰,似乎不怎麼情願跟著那人,兩人僵持了一會兒也沒把人拉進來。
"小朝,你老實聽話,我可沒興趣老養著你,你給我老老實實接客。"那人低喝,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只有被拉著的人聽到,以不影響其他客人為先。
被他拉著的那人似乎已經嗚咽很久,就是在柳朝來此刻都聽得到,只是那人只是哭也不說話,固執的就是不肯進這間屋子。
那人歎了口氣,語氣放軟了說:"小朝乖,廣哥哥保證,你只要陪客人說說話,然後廣哥哥給你買桂花糕好不好?"
這個誘惑似乎很大,那個人聽到停止了掙扎,討價還價道:"那我要一餅老店的桂花糕。"
"好好好,一餅老店,真是前輩子欠你的。"那人有些哭笑不得,還是答應著。
柳朝來轉過原來背對他們的身體,想進來的人看過去,最先看到的是腳,一雙蘭花繡鞋穿在男人的大腳上,看上去十分彆扭,但是和光裸的腿搭配起來,倒顯得相得益彰。抬頭望上看去,柳朝來總算明白外面那些人為何那麼震驚,這人的一身行頭僅一件外衣概括,鼠蹊部位若隱若現,對於好男事的男人來說,這無疑是無言的邀請,即便這人長得人高馬大,那光潔的皮膚也足夠吸引人了。
再往上看去,柳朝來不由倒吸一口氣,劍眉星目,國字臉剛毅的嘴唇,這是再熟悉不過的容貌,他真得在這裡,可......他怎麼可以在這裡?
沒來由的一陣惱火,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沒頭沒腦的試行,竟然真得就遇到了。
此刻站在那鴇哥身後的男人,真就是苦苦尋了幾個月的,宋幕雨。
9
耳朵裡傳來外面那些人流著口水的詢問,他簡直都要氣炸了,那一身打扮怎麼可能不讓男人垂涎欲滴?!
那妖嬈的男人並沒注意到此刻柳朝來有些猙獰的臉色,只自顧自地檢查被他拉進來的宋幕雨身上有沒有他不滿意的地方,結果還沒開始看呢,人就被劈手奪了過去。
柳朝來隨手脫了自己外衫套在那傻乎乎沒什麼反應的人身上,握緊那人手腕,不看身後的鴇哥一眼,就往門外走。
連銀兩都沒付,那老鴇怎麼可能就這樣放人,幾步上前攔住,媚笑著說:"公子,您這樣可不合規矩呀!"
柳朝來怔了片刻,方才意識到這是什麼地方。
"多少?"咬牙切齒地問了句。
"這位公子說的是度夜費啊?還是包月兒啊?"青樓裡的講究很多,柳朝來怎麼可能不知道。
"我問的是贖身費。"攥緊那人手腕,沒有注意到自己因為憤怒而沒有控制力度。
"嗚,痛痛,放手放手,你弄痛小朝了。"那個自稱"小朝"的男人不滿地抱怨,可柳朝來聽了只感覺更加氣不打一處來。
"你閉嘴!"氣沖沖地朝他終於找到的宋幕雨吼道,別說此刻他臉上化了妝變得有些妖嬈,加上身上的這身衣服,感覺完全不像以前一本正經的宋幕雨,就算他真被人毀了容,他柳朝來就是能夠認出來。
被吼地嚇了一跳,原本在柳朝來身後的宋幕雨,竟下意識地往那老鴇身旁多。
"你做什麼?"柳朝來用力一扯,把本來就沒怎麼挪幾步的身體又拉回自己身後。
"嗚......"這一下,"宋幕雨"真得哭了出來,"嗚嗚,廣哥哥,嗚嗚......"
"唉!"看到他那樣委屈的樣子,那老鴇也看不過去,想要湊過去吧,一看到柳朝來那凶神惡煞的模樣,只好作罷。
"這贖身嘛!......這位公子,咱們樓裡的相公要走要留,一半看客人的銀子,另一半可是看......"
"什麼?"柳朝來已經被宋幕雨不停想要掙脫自己的舉動弄得極惱,這該死的老鴇還有什麼麻煩的條件。
"您瞧,咱們小朝可是很怕你的,雖說我不大樂意養一個閒人,可畢竟相處了這些日子,也是有感情的,總不能看著他受委屈呀!"這老鴇仍舊笑著,可這笑已經不同意招呼客人的假笑,甚至有些冰冷。
"......"被兩人弄得煩悶,柳朝來反手一折,把宋幕雨的手折到他身後,讓他不能動彈。
誰知背著的人還沒叫喚,已經有人心疼地咋呼起來。
"哎呦我的天哪,你不要他活了你。"那人雖然沒有可以做做的說話,可聲音還是尖細的讓人討厭,柳朝來知道青樓裡就沒什麼好人,就連頭也沒轉過去看看說話的是誰。
也不用他看,那人已經走到他面前。f
"我說這位公子,瞧你的樣子是認識我們小朝了是不是?"說話的人伸手就要從柳朝來手裡奪宋幕雨,可柳朝來怎麼可能遂了他的願,他要奪,他就往自己身後拉。
"這......無憂,你把這兩個人給我拉到樓上去,別給擋在門口,還讓不讓人做生意了!"說完,揮揮手不再理這邊的事情。
"哎,我說你趕緊鬆手啊你,他手才剛好,你想讓它再斷一次嗎?"本以為會和這人交手的柳朝來,一聽這話,趕緊鬆開原來攥得死緊的手。那被自己緊攥的地方,已經出現一圈瘀青。
"幕雨,你......"問候的話沒有問完,身邊的人已經逃命似的跑到別人身邊。
"我看看,呼......疼死了是不是?小朝乖,無憂哥哥給你上點藥就沒事了。"抹抹宋幕雨臉上的淚水,拉著人就往樓上走。
柳朝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最喜歡帶在自己身邊的宋幕雨,現在竟然躲得自己遠遠的,還有,那軟弱無力的脈搏,怎麼也不像是練武之人會有的。最最讓他覺得奇怪的,就是宋幕雨怎麼好像不認識他,和那自己從沒在宋幕雨臉上見過的淚水。
這,還是宋幕雨嗎?
10
秦楚閣二樓最裡面的房間裡,柳朝來站得遠遠的看著先前拉宋幕雨上樓的男人為宋幕雨掖好被角。他也不是很明白自己心裡究竟做何感想,明明巴不得那個纏人的家夥離得自己遠遠的,可看到他和別人那麼親近,而且看到自己就躲得遠遠的樣子,就是一陣煩悶。
見男人開始收拾藥箱,柳朝來才開口。
"能否請你告訴我,幕雨他究竟怎麼了?"
男人看了看他,剛要開口說話,想到了什麼,作了個請的姿勢,示意柳朝來到外面說話,而後自己先行一步離開房間。
柳朝來看看床上剛剛睡下的宋幕雨,皺皺眉頭跟了上去。
"公子您是......"男人輕輕關上宋幕雨房間的門問。
"在下柳朝來,是和幕雨一起長大的......鄰居。"柳朝來猶豫著說。
男人仔細打量了柳朝來片刻,歎了口氣才說。
"你那麼謹慎著用詞,無非是想和裡面躺著那個,也不管是小朝還是宋幕雨的小子,撇清關係。可是,這又何必呢?他的樣子你也看到了,他根本不記得你是誰,更加不會急得你們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情。"
柳朝來側過身子,對於男人的猜測不置可否。
"既然你都不想認同他,我很好奇,你為何還要找他?"男人沈默了一會兒又問。
"你怎麼知道我要找他?"柳朝來警惕著男人。
男人看了他一眼,冷笑開來。
"小朝是我救回來的,救到他的時候,他就不像親人都在身邊的樣子,而且那一身的傷和絕望的要尋死的模樣,怎麼也不像要回家的人,你說我怎麼不知道你是找他來的?"
柳朝來有些好奇地打量男人,剛才在樓下,男人表現的完全不是現在這一幅精明的樣子,說的話也不像現在這樣,如此邏輯如此不留他人餘地。
"他什麼時候醒?"他決定不去探究這男人究竟如何,轉個話題問。
"你要帶他回去?那恐怕有些困難,且不說他的醫藥費還沒有解決,就是在這青樓裡的花銷,也都是需要銀子的......"男人又恢復他羅裡八嗦的個性。
"這些都不是問題,我只問,他什麼時候醒?"柳朝來有些咬牙切齒地問,他沒有耐性待在這個他一點都無法忍受的地方。
"哎,你這人好心急呀!"男人斜睨了柳朝來一眼,才又說,"我看得出來你有錢,可你捨得花時間好好守著他嗎?哪兒像我們那,從小朝醒過來那天,全樓的人都寵著疼著。"
"守著?"柳朝來惱恨地瞪了一眼男人,"家裡有的是丫環奴才,不缺人。"
男人不屑地"切"了一聲,"那些人這裡也有的是,我問的是,你肯不肯花時間好好照顧他!"
"......"柳朝來瞇著眼睛打量眼前這個男人,不知道他是故意耍他還是怎麼,他都說了由奴才丫環伺候,他還想怎樣?
"哼,你聽好了,小朝他被我救回來的時候,筋脈盡損武功全是,也就是跟一個廢人沒什麼分別,到今天他能走路已經算是個奇跡了,即便能走,每天都有嚴格的要求走多少。"注意到柳朝來有些不敢置信的眼神,男人又說,"還有,他怕寒,別看現在三伏天的熱死人,他也不能穿得太少,另外,也是最最重要的一點,他晚上睡覺不安穩,基本上一隻螞蟻經過都能驚醒他。"
看了眼已經說不出話來的柳朝來,男人挖苦道:"怎麼?覺得不可思議是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什麼宋幕雨的一定不是這樣對不對?那我可以在告訴你一點事情,他身上曾經受過很重的傷,不僅僅是損筋折脈的肉體傷害,而是這裡......"男人指了指柳朝來的心臟部位,又說,"你還說要什麼丫鬟奴才地伺候他,我們樓裡那麼多人對他好,他都花了好長時間才開始信任幾個人,你呢?你準備讓他信任什麼人?你說你要帶他走,你有沒有想過他肯不肯?你大概只是覺得青梅竹馬的鄰居出了意外,那你出份力找回他給他個住的地方,就是仁至義盡了。那我可以告訴你,不需要。我們這裡這些才認識他沒幾天的人,都比你能給他的多得多。"
看著男人甩甩袖子走人的背影,柳朝來擰到一起的眉毛好久沒有分開。男人跟他說的事情,不是什麼大問題,不過是照顧,何至於讓他說得那麼不容易。
他看著那扇關起來的房門,猶豫片刻,還是推開它,走了進去。
11
"公子您慢用。"送吃食的小廝一來,原本因為柳朝來殺人視線膽戰心驚坐在那裡的宋幕雨又想站起來。
"坐好!"柳朝來喝了一口酒,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冷冷地說。
宋幕雨癟癟嘴,不太情願地坐回椅子上,摸摸還沒吃東西的肚子。好餓!昨天晚上還沒吃飯就被廣哥哥拉了出去,又不知道怎麼就睡著了,到現在他還一點東西都沒吃,肚子都咕咕叫著抗議了。
變成小朝的宋幕雨頗感委屈,他又沒有做錯事,子洋哥哥教的東西,他都學會了呀!現在又不給他飯吃。
看到宋幕雨那一幅委屈的模樣,還有敢怒不敢言的嘴饞樣子,柳朝來更是氣極。宋幕雨什麼時候有過這麼一幅小狗似的樣子,不......也許十四歲之前有過,可那也是在自己面前拚命討好自己,現在......這樣子也不知讓多少人看光了。
腦海裡還在迴盪著昨天夜裡進入宋幕雨房間的情景,明明在他們出去聊天的時候,睡得很安穩的人,聽到門打開的聲音,又驚慌著做了起來,要不是他把他抱在懷裡哄小孩兒一樣的哄著,他還不知道要哭多久。結果,還他一個晚上抱著人,胳膊都麻掉了,那個一晚上壓著他的人,還不知好歹地起了床就跑出去找東西吃,只可惜那麼早秦楚閣裡的師傅都睡下了,沒人伺候他。
可宋幕雨挨餓的可憐樣子,他又不忍心見,就拉著他到臨街的一家酒樓來吃東西。
"咕......"什麼聲音?柳朝來疑惑地看著身旁,恰巧見到宋幕雨因為飢餓還因為自己在思考走神,偷偷伸出兩根手指要夾他近旁的雞肉。
柳朝來冷著一張臉,喝口酒才說:"要吃就好好吃!"這樣的宋幕雨他太不熟悉,因為這份不熟悉,他的心裡總是忐忑著難受,還有鮮不可聞的心疼,究竟他不見了的這幾個月都發生了什麼,是什麼樣的變故讓原本一個成熟穩重的男人變成逃避現實的膽小鬼。
聞言,宋幕雨一陣狂喜,右手拿筷子左手拿碗,看準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就往小碗裡夾一點,一點一點細嚼慢嚥著吃。
他就是這麼守規矩,決不搶,也不因為太餓而一下弄一大堆到自己面前。柳朝來默默地看著生活習慣如常的宋幕雨,任他怎麼不記得從前,他的生活習慣也已經根深蒂固到血肉裡了。
信手夾了一塊宋幕雨對面的蹄膀,他記得宋幕雨很喜歡吃這個。
果然,剛放到他碗裡,宋幕雨便眉開眼笑地對他說謝謝。還是一如既往的有禮貌,相信除了記憶,和武功,其他的什麼都沒改變。柳朝來自我安慰著。
過了一會兒,見宋幕雨吃得差不多,放下碗筷了,柳朝來才說:"幕雨,你這一個多月都去了哪裡?為什麼不來找我幫忙?"
誰知問題拋出去半天,也不見宋幕雨反應,那此刻正在回味飯菜美味的宋幕雨也完全沒有柳朝來在對他說話的自覺。
柳朝來氣惱地掰過宋幕雨的身體,讓他正對自己。
"我跟你說話呢!"
誰知宋幕雨完全沒領回他的氣憤,這是以前從沒有過的,以前的宋幕雨最怕的就是他生氣,所以才在第一次他去妓院,他們爭吵後,宋幕雨再沒有過對他行為的置喙。
"啊!"半天,宋幕雨像想到了什麼,從柳朝來的桎梏中掙脫,起身站在床邊,"子洋哥哥說,客人如果吃完飯,又覺得表演沒意思,小朝就脫好衣服等在床上。"
左右張望著,這是一件和外界隔離的雅間,可是沒有床。宋幕雨煩惱地抓抓頭,自言自語道:"沒有床呢,那要怎麼辦?"
猶豫了半天,宋幕雨驚叫一聲,起身走到柳朝來面前,也沒問過對方意見,一屁股坐到柳朝來身上,然後很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小朝見過雲兒這樣子伺候客人,我這樣可以嗎?"
而這時候的柳朝來已經不知道要怎麼反應了,這麼曖昧的動作,以前只有青樓裡的妓女對自己做過,想到"妓女"這一名詞,馬上又意識到,現在宋幕雨的身份和那個也差不多。
見柳朝來沒有反對,宋幕雨欣然開始托起自己的衣服,雖然身上已經不是昨天晚上那身一脫就掉的衣服,但秦楚閣的衣服一向脫起來都不費事,宋幕雨也只是三兩下就把衣服扒光,然後皺皺眉看了眼衣衫整齊的柳朝來,覺得自己既然要伺候就應該服務周全。
這時候,半天沒有反應的柳朝來總算回過神來,一把抓住宋幕雨正在和自己的衣結纏鬥的手,聲色俱厲。
"你要做什麼?"r
"咦?客人不是要......"宋幕雨臉蛋紅紅的,他很不好意思說出那些詞彙。
被那突然的臉紅晃花了眼,柳朝來唯一一次見到宋幕雨臉紅還是因為他進青樓,而宋幕雨覺得那樣的事情實在難以啟齒。
順著潤紅的臉頰向下,是宋幕雨光潔的脖子,他按耐不住地吞了口口水,他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家夥的皮膚這麼好?不同於他的皮膚白皙,宋幕雨的皮膚呈蜜色,毛孔不是很粗大,要湊得很近了才能看到一些白色的汗毛。身上也不像那些練武的男人渾身長滿了粗長的黑色體毛,摸上去那皮膚像有股特殊吸力一般,吸得他的手不像放開,只想繼續觸摸繼續探索。
驚訝的發現自己已經有了感覺了,他無比熟悉的慾望糾纏著身體,提醒自己想要的更多。
12
男人是感官動物,他柳朝來更加是,十四歲就嘗過快感的身體,如今的他也不過二十歲,完全不懂得如何拒絕自己身體的要求。他心裡有更多的惱火無處發洩,可也有更多的慾望等待宣洩。
他觸摸著那沾手的身體,嘴唇不由自己地吻上宋幕雨纖長的頸項。
"嗯......"宋幕雨舒服地呻吟出聲。
他有些驚訝,隨即又想到這些日子宋幕雨都是作為小倌,在秦楚閣被訓練著,身體早已被訓練的極度敏感,心下不由懊惱,除了自己以外,還有人碰過這個身體。不要說他們小時候一個鬧笑話的婚約,就是這麼多年宋幕雨一直以來對自己的深情,他也無法想像別人碰了宋幕雨,而宋幕雨毫不反抗的情形。
"啊!"他的惱怒直接遷怒到了宋幕雨身上,原本在他脖子一側淺嘗的唇舌,化作牙齒的撕咬,沒一下都留下了深深的痕跡。
一隻手揉捏著胸前那兩顆粉紅色的櫻果,另一隻手鄉下探索能夠讓自己更加舒服的地方。他沒記錯的話,男人是從那裡進入的,記得他曾經在師傅那裡看到一本關於男人的春宮圖,當時好奇的一翻,沒想到還真用得上。
"客人......啊,放開小朝。"
聽到宋幕雨的阻止,柳朝來奇怪的看著他,意外的發現,原本應該在舒服的享受著自己愛撫的男人,眼睛裡濃濃的都是恐懼。
"怎麼了?"聲音因為慾望來潮而有些沙啞。
"疼!"柳朝來眼睛裡毫不遮掩的慾望看的宋幕雨一陣羞澀,原本就有些欲拒還迎的手撫上方才被咬了好幾個印跡的脖子。
"是嗎......"看著那些自己耕耘出來的傑作,柳朝來毫不愧疚地深深凝視著,瞳孔的顏色又加深了一層。
見宋幕雨咬著嘴唇點了點頭,他柔軟的薄唇毫不猶豫地吻了上去,感覺到懷裡的身體激動地顫了一下,隨即又伸出溫軟的舌頭細細舔弄。
"這樣呢?"他不懷好意地問,心裡明明知道宋幕雨已經沒有了說話的能力,也是對自己技術的信心。
"啊......嗯......"果然從懷裡的人口中能夠聽到的,就只有細碎的呻吟。
嘴角鉤起滿意的笑,手指慢慢往身後那個部位摸索過去,確定了那裡的位置,輕輕按摩一會兒,就吧自己早已經昂揚的部位送了過去。
"啊!"剛剛進入了一點點,可能連個頭都沒有完全進入,就感覺到宋幕雨激烈的掙扎。
"乖!別亂動。"強忍著慾望,柳朝來出聲安慰,有些懊惱,這究竟怎麼了。
回想起昨天那個鴇哥好像說過"老老實實接客",儘管不是很確定,但那意思似乎是宋幕雨還沒有真正接過客人,難怪那裡那麼緊。他從來沒有和男人做過,不瞭解男人的那裡是個什麼狀況,剛才只是進去了一點點已經有地方撕裂流出血來。
"放鬆,一會兒就不疼了。"手指安撫著小穴周圍的肌膚,他知道他的慾望很難退下來,換言之,沒有真正發洩過就很難退去,也就是說,這場性事,不管怎麼樣都要繼續下去,他沒有委屈過自己的時候。
聽到柳朝來的安慰,原本激烈反抗的身體慢慢安靜下來,睜著朦朧的眼睛看著柳朝來,確認似的問:"真的?"
"嗯!"看到那雙小鹿一樣無垢的眼睛,他不由自述地點點頭。
宋幕雨斜眼看了看身下,又看了看柳朝來,最後,豁出去一樣的閉上眼睛咬緊嘴唇,把腦袋埋進柳朝來的肩窩處,等待柳朝來接下來的動作。
宋幕雨不知道,他剛才的一系列動作,仿若無聲的邀請,一瞬間讓柳朝來的身體又熱了一層。
"唔!"毫無預警的,嘴唇被吻住,宋幕雨呆呆地睜著眼睛,不明所以地看著眼前放大的俊臉。昨天晚上到今天都還沒有好好打量過這張臉,現在一看,才發現這人長得好好看,比樓裡最紅的哥哥還好看。長長的睫毛,大大的眼睛,紅紅的嘴唇,還有白白的皮膚(原諒他還小,不懂得形容人)。
"閉上眼睛。"注意到那雙好奇的眼睛不停打量自己,柳朝來鬆開一會兒他的唇,等到他乖乖地閉上了眼睛,又把嘴唇湊了過去,深深地吻,口腔裡的每一個部位都不放過,糾纏著舌頭,直到懷裡的身體越來越軟,才放開給他喚口氣,再繼續吻下去。
感覺到懷裡的身體沒有了先前的緊繃,柳朝來一手托住宋幕雨的腰,一手按摩著那個即將容納他的小穴,慢慢地放低那個身體,自己的腰也挺了上去。
懷裡人的掙扎被他緊擁進懷裡,懷裡人疼痛的呻吟也被他吞進相粘的嘴裡,懷裡人自由的雙手在完全進入後被他強行拉到自己脖頸後。
兩具身體緊密相粘在一起,未著寸縷的宋幕雨身上原本因為快感而滲出來的蜜汗,被剛才疼痛引起的冷汗取代,常常的頭髮披散在光裸的脊背上,粘合著汗水透著淫糜的氣息。
"啊!"等到宋幕雨漸漸適應了深厚被填滿的感覺,身體不再掙扎,柳朝來才放開他的唇,慢慢抽動起來。
被吻的眼神迷濛的宋幕雨只感覺得到身體的上下鬆動,頭無意識的隨著柳朝來的動作前後左右晃動著,嘴裡都是漸漸變調地呻吟。
13
再次睜開眼睛,視野裡的素色床帳讓他有些適應不過來,他記得秦楚閣裡從來都是粉紅暖帳的。
"嗯......"側了側身,準備給自己疲軟的身體一個補眠,結果......
"嗚......"捂著疼痛的屁股,有些奇怪那裡的隱隱作痛,想到那個最近剛剛開始的訓練,忍不住惡聲惡氣起來,"子洋哥哥大壞蛋,昨天居然弄疼我,大壞蛋大壞蛋。唔,好疼!"扶著腰給自己找個舒服的位置躺下。
"子洋哥哥是誰?"門吱呀打開,伴隨門開,還有一個宋幕雨不太熟悉又覺得很親切的聲音傳進耳朵裡。
宋幕雨疑惑地看向門的方向,一個長得很好看的人著一身白衣出現在門口,忍不住讚歎:"好美哦!比素玉哥哥還沒呢!"
"素玉?又是誰?"好看的人皺起好看的眉毛,眼神瞬間凌厲起來。
"嗚,好美的人好可怕!"翻過身,這樣就不用看到可怕的眼睛了,"睡覺睡覺!"打了個哈欠,咋叭兩下嘴,面朝裡背對門繼續睡覺。
"都日上三竿了,還要睡?"柳朝來沒好氣地質問,至少這個失憶的宋幕雨沒有男女混淆,已經讓他覺得很意外了。
事實是,自從醒過來就沒見過人類雌性的某人,還不知道"女人"這個詞代表著什麼。
那天兩個人在酒樓裡毫無顧忌的大做特做,後來的記憶宋幕雨不知道,他自己記得可清楚著。他不知道宋幕雨的體力差到怎樣的地步,總之後來,他又沒克制地要了他兩次,基本上最後一次時,宋幕雨已經因為不支而暈過去了。
最後覺得自己已經沒有那麼強烈的慾望,酒樓的小二也上樓來問了好幾次要不要加這加那,柳朝來才意猶未盡地從宋幕雨身體裡退了出來,給宋幕雨穿好衣服付過酒菜錢,他直接就回了自己家,反正原來也沒打算找到宋幕雨後,還把他留在那個龍蛇混雜的地方。
他回來後,又要接受這個的問話,又是那個的疑惑,忙著給一個一個關心宋幕雨的人解釋,而本尊就樂得在自己的房間裡,呼呼大睡。這都從昨天下午睡到現在,第二天中午了,也還沒有起床的打算。
"幕雨,肚子餓不餓?想吃點什麼?"柳朝來用他從沒有在宋幕雨面前用過的溫柔聲音問,要是平常的宋幕雨一定感激得要死,可這個宋幕雨毫無知覺。
"咦?你叫我嗎?我叫小朝不叫幕雨哦!"心裡還小小地埋怨柳朝來很笨。
額頭似乎有什麼在跳動,柳朝來歎口氣又說:"好,小、朝,你要吃什麼?"那"小朝"二字使勁拖長,他昨天夜裡又去了趟秦楚閣,不希望那裡還有什麼賣身契的沒有解決,交了銀子順便問了下為什麼要叫宋幕雨"小朝",結果讓他有一瞬間的失神。
他一直都記著,宋幕雨叫他"朝來",卻忘了這個稱呼是他一次次的暴力脅迫下,宋幕雨才糾正過來的。
記得還在他們還沒見面時候,宋幕雨得知他的名字,便不假思索叫他"小朝",後來見面了,更是一見到就叫。他不喜歡別人那麼叫,叫得那麼親密,讓他渾身不舒服,所以一次次糾正宋幕雨,可宋幕雨也是個牛脾氣,他的糾正一點作用也沒有,最後只好變成暴力相向,這才成了後來的"朝來",儘管他不喜歡,可在看到因為他的堅持而第一次偷偷流眼淚的宋幕雨後,也就只好由著他叫了。
其實,那時候的他很簡單,無非就是不喜歡這個人,也就不喜歡自己的名字從他的口中說出來,只是沒想到會讓別人哭鼻子。
"嗯......肚子好像餓了呢。"宋幕雨摸摸肚子自言自語道,"可是我想吃一餅老店的糕點,廣哥哥答應的。"跟著再沒有懶床的打算,坐起身就要找自己的衣服。
柳朝來把衣服拿給他,可問題又來了。
"這不是小朝的衣服。"宋幕雨撅著嘴,毫不委屈,這身衣服雖然很好看,可是他不會穿啊!
"今天先穿這個。"柳朝來只是坐在桌子旁邊等他,昨天的糾纏讓他深深感覺到這家夥的身體遠沒有以前的強壯,還在他們都練武的時候,他就羨慕過宋幕雨身上的肌肉,可現在的這個身體肌肉萎縮的不成樣子,身材和他高瘦的身體差不多。
見宋幕雨良久都沒有動作,奇怪地問:"怎麼不穿?"這是他的衣服,原來一身做得稍微大了一點,給現在的宋幕雨穿正合適的。
"我......我不會。"他吞吞吐吐地回答,秦楚閣的衣服都好簡單的,一條褲子,上身就是一件外衣,有的時候褲子也是多餘的。
驚訝地看著宋幕雨,他不至於失憶到連個三歲孩童都比不上吧?他當然不知道秦楚閣的衣服都是什麼樣子,更加不知道他醒來後好多事情都是重新學起的。剛想找個人過來幫宋幕雨穿衣服,瞥見那一身未消退的青青紫紫,任命地走到床邊,開始一件一件往宋幕雨身上套,順便要他記住衣服的穿法。
總算穿好衣服,拉著宋幕雨往飯廳走,可身後被他拖著的宋幕雨卻總試圖鬆開他的手,往別處去。
"你這是要做什麼?"有些不耐煩,不是說餓了嗎?
"我要去找廣哥哥,廣哥哥答應過,我陪了客人就給我買糕點吃。"宋幕雨執拗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只可惜手腕用不上力氣,加上深處陌生的環境,心裡面總是特別慌亂。
"這裡沒有什麼廣哥哥!"他也略習把脈,師門精通武藝的同時,也精習醫術。早在宋幕雨還在睡覺的時候,他就給他把過脈,那個脈象,緩慢無力,最重要的是,原來能從脈搏裡察探到的內力,竟然蕩然無存,還有那一身淡淡的疤痕,尤其是手腕和腳踝處,觸目驚心的痕跡,足夠說明在這個人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麼。軟下聲音哄道,"先跟我到飯廳吃些東西,過後我帶你去一餅老店。"
宋幕雨不滿地嘟著嘴巴,勉為其難地點點頭,算答應下來。
14
總算到了飯廳,等在裡頭的兩個老人迎了上來,柳夫人立刻問:"朝兒,幕兒醒了嗎?"
"嗯!"把還在身後的某人拉到身前。
宋幕雨還沒反應過來,迎面一個中年婦人就拉過他的手,激動地查看他的身體。
"幕兒,總算把你找回來了,要是再找不到你,伯母就在沒臉面對你九泉下的爹娘了。"柳夫人聲淚俱下地感歎著,沒有注意到被拉的人一點反應也沒有。
"朝兒,這......"柳老爺注意到了不尋常的地方,紅著眼眶問自己的兒子。
"爹,娘,坐下吧,我慢慢跟你們說。"柳朝來鎮定地拉著自己的母親和宋幕雨坐到餐桌旁。
"哇!"剛剛坐下,就聽到一聲長長的歎息,而後柳朝來就被希翼的目光盯著頗不自在。
夾了塊雞肉放到宋幕雨的飯碗裡:"吃吧!"
看著宋幕雨高興地拿起碗筷,開始吃東西,才迎上自己父母疑惑的眼睛。這時候的柳父柳母已經明顯感覺到眼前的宋幕雨和以前的宋幕雨又很大的不一樣,可又沒法具體說出究竟有什麼不同,儘管那種神態確實很讓人納悶。
"娘,您也看到了,幕雨完全不認識咱們。"柳朝來歎了口氣,才對兩位老人說。
"朝兒,這究竟怎麼回事?"柳老爺擔心地問自己的兒子。
"爹,我也只是知道幕雨曾經受過很重的傷,曾經昏迷過,醒來後就變成這樣了,別說他不認識咱們,就連他自己的家人他也都想不起來了。"
柳夫人憐憫地看著宋幕雨,半晌才說:"唉!忘記了也好,家破人亡的悲劇,實在不是好記憶。"
"對了,你在哪裡找到幕兒的?"放下了沈重的話題,柳夫人又問。
柳朝來看了看宋幕雨,又看向等待答案的柳夫人,歎了口氣才說:"秦楚閣。"
"什麼?"兩位老人異口同聲地驚呼。e
"是那裡的人救了幕雨,我請我師兄幫忙到處留意,才在前幾天遇到一個出來當幕雨玉珮的人,這才有了一點線索,那塊玉珮是秦楚閣的人拿出來當的。"
原本覺得應當不錯的話題,又沈重起來。
他們自然都知道那是個什麼地方,就東城裁縫鋪的兒子,就是在那裡把自己搞得傾家蕩產,最後難忍世人的唾棄,躲藏了起來,直到他家人都找不到他的時候,還是在城外的枯井裡撈出的屍體,身上還有一封留給秦楚閣裡面誰的訣別詩。
那樣的地方別說他們的兒子不會去,宋幕雨這樣從小就乖巧的孩子,更不應該出現在那樣的地方。
"爹,娘,你們別亂想,那裡的人對幕雨還不錯,並沒有讓他做不堪於世的事。"注意到兩位老人嚴重的疼惜,柳朝來趕緊解釋,那件驚動京城的事情他也知道,官府的人甚至還提神了秦楚閣裡與案件有關的人。
不過,他也是經常留連青樓的人,有些事情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愛情更是如此。
他不自主地看向做得筆直,埋頭吃飯的宋幕雨。他不是很明白糾結在心裡的是什麼感覺,愛嗎?他知道肯定不是。喜歡呢?或許吧!
至少他知道,自己多多少少有些喜歡宋幕雨的,不是說從那次結合後,而是老早之前,就喜歡他跟在身後追隨的眼神,喜歡他囉囉嗦嗦沒必要的關心,也喜歡看他為了自己而黯然神傷。
面前的碗裡多了一塊肉,他看著筷子剛剛收回去的宋幕雨,有些不敢相信。
"你也吃啊?盯著那些菜又不會飽。"宋幕雨不明所以地看著愣愣出神也不吃東西的柳朝來,心裡面又覺得他笨笨的。
"好。"柳朝來鉤唇一笑,往宋幕雨的碗裡夾一些菜,"你不是餓嗎?多吃點。"
宋幕雨只是笑笑回頭吃自己的菜,沒再理他。
才吃了兩口飯,柳朝來想起了什麼,對對面又呆愣住的兩位老人說:"對了,爹,娘,幕雨現在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他......好像是昏迷的時候,別人問他叫什麼,他夢囈著說『小朝',結果那裡的人就都叫他小朝,他自己也只以為自己叫小朝。"
聽到自己名字的宋幕雨奇怪地看著柳朝來,不知道他叫自己有什麼事情。柳朝來只是往他碗裡添了些菜,又吩咐下人拿碗飯過來,沒有再說什麼。
卻又聽到柳夫人的哭泣:"這孩子,還是最喜歡你。爹娘都忘記了,就只記得你。"
柳老爺只是歎了口氣,手上吃飯的動作沒有繼續下去。
柳朝來深深凝視著身邊的宋幕雨,後者完全沒有自己被人盯著的自覺,繼續自己大口吃飯。
15
"你又想吃什麼了?"柳朝來不耐煩地詢問,這都是第幾次了,就跟他不給他買似的,每次宋幕雨看到想要的東西,也不跟他說,就是盯著那個東西看,弄得好像都是他吝嗇惹下的禍,可事實上他從來都沒在他面前吝嗇過。
"嗯......"宋幕雨猶豫著,看了看柳朝來不太好的臉色,最終還是決定不說了,這人的臉那麼可怕,還是不要了。他心裡理所當然地想。
"......"柳朝來忍著青筋跳得厲害的頭疼,半天才咬牙道,"你要什麼就說,別吞吞吐吐的。"
宋幕雨馬上自以為識相地搖搖頭,好可怕。他都有些奇怪自己剛見到這人的時候,怎麼就覺得他挺好看肯定是個好人呢,不過,生氣的時候也還是很漂亮。
旁邊的小攤販可能也感覺到了柳朝來的怒火,本來想推薦推薦叫賣叫賣自己的商品,見柳朝來如此,哪兒還敢說了,閉著嘴吧!
正所謂忍無可忍無須再忍,他看了看周圍滿是零嘴小吃的小攤,不管都是些什麼,他每樣都買了總可以吧!
想到就做,這本就不是什麼需要猶豫的事情。
可柳朝來這個舉動,倒把宋幕雨嚇了一跳,想要上前阻止吧!他買的那些東西又都是他想吃的,他只有跟著柳朝來屁股後頭拿東西的份兒。
"回家!"總算都買完了,真到買的時候,才發現那些零碎的東西加起來那麼多。柳朝來有些後悔自己方纔的舉動了,這要比練武還累人。
"嗯!"宋幕雨高興地捧著一堆好吃的,心裡面跟喝了蜜似的,本來還有些虛軟的腳步都跟著輕快起來。
"宋少爺,奴才來幫你拿吧!"小濤跟在兩人身後,不停地搖頭歎息,唉!這都是怎麼回事嘛!他不記得宋少爺喜歡吃這些東西,可失憶了的宋少爺卻獨獨對這些東西那麼鍾情,遇到了就盯著看,真是奇了怪了。不過,他家少爺更有趣,明明看到那些就頭疼,還是忍著脾氣和宋少爺一起出來,想到這裡,他就因為忍笑而肚子疼。
宋幕雨並沒有理會小濤,跟在柳朝來身後,開心不已。
走到他們出門的時候乘的馬車旁,柳朝來並不需要乘什麼馬車,原來的宋幕雨更加不需要,可現在不同了,宋幕雨這樣的身體,要不是原來身體底子好,只怕根本撐不到現在,想起來柳朝來還有些後怕,那個人跟他說的時候,他還完全不當回事,直到每天都相處下來,才發現現在的宋幕雨不僅體力大不如前,還要每天三分之二以上的時間,都用來休息或睡覺補充體力。
宋幕雨高興地把剛才柳朝來買的東西放到馬車裡,馬車的進口那兒有簾子遮擋著,柳朝來替他掀開簾子,本來一會兒就完成的動作,這會兒到宋幕雨身上又拖延起來。
柳朝來聽到宋幕雨"咦?"了一聲,納悶地探過腦袋,正看到宋幕雨扔下他買的東西,拾起不知什麼時候放到他們馬車上的點心就開始吃起來。
"嗯?"看著柳朝來阻止自己吃東西的手,宋幕雨疑惑地看著他,張開的嘴都忘了闔上。
他柳朝來可沒有失憶,更沒有因失憶而心智停留在幾歲,這一車的點心甜品不是他們剛才買的他可看得出來。他拿起其中的一個綠色點心,他沒記錯的話,這不是平常老百姓吃得到的東西。
"小濤......"
惱恨地叫過身後的小廝,這些天他都跟在宋幕雨身邊,正是因為自從他和宋幕雨在秦楚閣見面後,就總有一些不明身份的人跟著,那天在秦楚閣也是,他們在前庭的時間並不長。可他們待了多長時間,一道灼熱的視線就粘在身上多長時間,後來就是現在的情況,每次出門總有莫名奇妙的人送來這些高貴點心,而且次次不重樣。
"是!少爺。"
"問問周圍的人,知不知道誰接近了這輛馬車。"
小濤點頭後馬上轉身,他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可看他們少爺臉色凝重的樣子,事情似乎很嚴重。
柳朝來看著那一堆的點心發呆,這是宋幕雨眼睛裡看到的,而他也是只看了一眼,然後把全部心思又放回到那些點心上。
看起來好好吃哦!宋幕雨呆呆地想,他那個發傻的樣子,柳朝來都看在眼裡呢,心裡頭罵這個傻子,可又有些氣悶,看剛才宋幕雨扔掉他買的東西,他的心裡也說不上是什麼滋味了,反正不舒服。
"來來,我可以吃了嗎?"宋幕雨忍不住,忐忑著問。
"不可以。"他都想扔了這些了,還給他宋幕雨吃,怎麼可能。
宋幕雨聞言馬上委屈地扁起嘴巴,這是他現在常常會有的動作,沒來由的柳朝來心裡一軟,可想到剛才他無心的舉動,他就是生氣。
"少爺,小濤問過了,那些人都說不知道。"小濤回報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維,無奈的歎口氣,又是這樣。
他不是沒仔仔細細問過那些在馬車周圍的人,可此次的結果都是如此,就好像那個人憑空出現過,又憑空消失了。他也讓九師兄查過,可不知道為什麼,一直都沒有結果,也不知道九師兄那裡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16
宋幕雨坐在桌子旁邊,希翼地看著柳朝來,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怕他,他說不讓吃,他就不吃,只能那麼癡癡地看著。
嗚!那些東西他嘗了一點點,就是剛看到的時候嘗了一點點,好好吃的哦!不知道為什麼來來就是不讓他吃......
"給你買的東西吃完了沒有?"坐在書桌前的柳朝來受不了那企盼的眼神,終於還是耐不住地問。
"沒......沒有......"哎,他現在比較想吃這些嘛!
頭都沒抬,柳朝來再不說一句話,可臉色明顯又差了幾分。
那些東西顯然都是給宋幕雨的,他們一行裡,只有失憶後的宋幕雨對這些東西特別的喜歡,每次他們一逛街,都是因為宋幕雨沒點心小吃了。可是,目的呢?那個人送給宋幕雨這些東西的目的是什麼?這也就是將近一個月以來,他一直待在宋幕與身邊的原因,對方是敵是友,完全不可知,雖說那些東西並沒有被人動過手腳,可他就是不放心,總覺得怪怪的。
看了一眼眼睛始終盯著桌子上點心的宋幕雨,柳朝來不得不承認,現在的宋幕雨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吸引力,也許是因為無知而無覺,也許是因為在秦楚閣被調教的結果,總之,他總是有意無意會注意起宋幕雨。
"幕雨,你過來。"柳朝來突兀地叫宋幕雨,對於宋幕雨的名字,他糾正了很長時間了。他承認他是個挑剔的人,有些人有些事情,他總是近乎苛刻的要求他們,名字只是一個代號,在他而言又有另一層意思,那是標榜自己的部分,他自然會嚴格要求它的出現。小時候要求宋幕雨,是因為不想和這個人很熟悉,現在,他只是時刻要求宋幕雨記得他自己是誰,並且努力有那個他是一直喜歡著柳朝來的宋幕雨。
"噢!"依依不捨地看了眼桌子上的吃的,宋幕雨一步三回頭地往書桌那兒走,"來來,什麼事啊?"
"到這兒來。"柳朝來指指自己身邊的空地,示意宋幕雨到他身邊的位置。
宋幕雨不明所以,往柳朝來指的位置挪了過去。
"啊!"一聲驚叫,還沒站穩就被柳朝來拉到懷裡,坐在柳朝來大腿上,腿還掛在紅木椅扶手上。
"幕雨......"柳朝來的聲音已經沙啞,想起那天在酒樓發生的事情,他的身體一陣興奮。只是,他還沒有完全明確自己對宋幕雨究竟是怎樣的感情,他就不想讓自己在完全不明確的前提下,一次又一次強要宋幕雨,雖說宋幕雨並沒有那個自覺。
"來來,你發燒了嗎?臉好紅哦!"宋幕雨完全不知道某種危險將要降臨,伸手摸摸柳朝來白皙泛紅的臉。
接觸到宋幕雨手掌的冰涼,柳朝來一陣舒爽,看著宋幕雨毫無防備的樣子,他知道宋幕雨有心理障礙,雖然宋幕雨自己可能想不起來,他的身體仍清楚地記得,那天他進入的時候忽略了擴充那一步,只是按照自己在女人身上的習慣,結果弄疼了宋幕雨。他顫抖的樣子,瞬間失神的眼神,他仍然記得,並且觸目驚心得疼。
"唔!"嘴唇被撅住,柳朝來熟練的吻技輕鬆得讓宋幕雨淪陷,一吻方罷,宋幕雨雙眼翻著水樣的星星看著柳朝來,"來來?"
"別說話。"不是不想聽到宋幕雨的聲音,只是那個略微沙啞又親暱地叫著他的聲音,只讓他興奮,他本打算一吻就算了的。
"可是,來來......你臉好紅哦,是不是生病了?我,我去叫大夫。"宋幕雨擔憂地看著柳朝來發紅的臉,他不知道柳朝來在強忍慾望,他的概念裡只是這樣和發燒是一樣的。
歎口氣,宋幕雨沒有的自覺,他可是清清楚楚地體會著的。坐在自己的身上,卻不安分,而是扭來扭曲的,他不是聖人,怎麼可能人受得了。
抬頭掃了眼天花板,他按住宋幕雨亂動的身體,聲音沙啞地說:"我的病大夫醫不了,只有你能解決。"說著手便往宋幕雨的衣服裡鑽。
宋幕雨不明所以,疑惑地看著柳朝來,直到感覺到胸口被捏住,一陣陣酥麻刺癢竄遍全身,才驚叫"啊!"。
宋幕雨的聲音無疑在鼓勵柳朝來,他更加努力地探索他的身體。原本對男男歡愛一知半解的柳朝來,也是在那次之後開始研究這些書籍,書上說男人的乳頭其實是相當敏感的,書上說男人的腰側也是敏感帶,書上說......那裡也有一個刺激全身的地方,這些都在上一次的酒樓經驗裡深有體會。
手指不放過任何一個他所觸摸到的地方,成功地看到宋幕雨越來越陶醉的臉。書上沒有說,怕癢的地帶都是敏感的,而宋幕雨從來都很怕癢。
看著已經被他撥的衣衫不整的懷中人,還有因為衣服半脫未脫而露出的大好河山,柳朝來不再執著於用手來探索,張嘴含住宋幕雨已經挺立深褐的乳頭。
宋幕雨只感到不同於剛才的酥癢,渾身顫抖著享受那個溫暖濕潤的空間,原本抓著柳朝來衣服的手指更加無力。
已經探進褻褲的手,成功地讓宋幕雨更加忘我,腰帶一鬆,那身本來已經變得不牢靠的衣服便悉數掉到地上,露出宋幕雨蜜色的成年男子身軀。他有點嫉妒起青樓裡調教宋幕雨的那個人,這麼讓人心曠神怡的畫面,竟然是讓別人先睹為快,而不是他這個宋幕雨從小喜歡著的人。
想到這裡,他無意識地加重手上的力道,馬上換來宋幕雨難耐的扭動,卻不是因為疼痛而是按耐不住。宋幕雨沒自覺的扭動讓他隱忍了半天的慾望,再次漲大了幾分。
"嗯?"身上柳朝來的手指不知道為什麼都離開了,宋幕雨含滿媚意的眼睛疑惑地看著柳朝來,又是那種彷彿小鹿一樣受委屈的眼神,真奇怪他以前怎麼沒發現。
沒得到想要的答案,身體轉了個圈,整個身體的重量都落在柳朝來身體上,可他卻是不滿意的,因為柳朝來不讓他面對他,看不到柳朝來讓他沒來由的驚慌。
柳朝來已經管不了那麼些了,他知道宋幕雨看不到他就會不安,不然也不會每晚睡覺都要求他抱著,可此刻由不得他。
"啊!"由下往上的進入,深入並很快刺激了宋幕雨身體內的某個地方,瞬間被填滿的快感也讓宋幕雨舒服地趴伏在身前的書桌上。
柳朝來也很舒服,微微喘口氣,律動很快開始,激烈的挺進使得宋幕雨呻吟的聲音越來越高漲,聽到他的聲音備受鼓舞的柳朝來更是加快自己的動作。
17
房頂上觀察著這一切的人臉色越發幽暗,當他發現自己的鼻孔裡留下什麼東西的時候,終於惱怒地離開那個小小的方寸之地。
柳朝來感覺到一直窺伺他們的人離開,嘴角彎起一個得逞的笑容,他果然沒料錯,那個送給宋幕雨點心的人來頭不簡單,能夠讓周圍的人都守口如瓶,或者說深諳閉緊嘴巴更安全,想要宋幕雨的心也是昭然若揭。
"咚咚!"房門上突兀的敲門聲並沒有打斷他們的好事,只是房間裡都這個聲音了,誰還不明情況地過來敲門?
"什麼事?"柳朝來不耐煩地問,順手將椅背上一件衣服披在衣衫褪盡的宋幕雨身上。
"少,少爺。夫人讓小濤來喚兩位少爺喝甜湯。"小濤的聲音猶豫不決,顯然對於自己打擾了什麼非常清楚。
"知道了,退下吧!"e
小濤應了聲"是",門外便沒了聲音,門內的聲音卻更加高亢起來。
"啊啊啊~~~~~~"宋幕雨首先宣洩了自己,他的身體裡那個搗亂的東西一直不讓他停歇的興奮,剛剛宣洩完,渾身便虛脫地往地面上靠。
"呵!"柳朝來也在宋幕雨宣洩的收緊後穴的時候,將自己的精液噴灑進宋幕雨的身體裡,眼見著宋幕雨快要掉到地上,趕緊抱住。
激烈的性事結束,兩人抱在一起,緩解了好一會兒,柳朝來才替宋幕雨整理好衣服,也整理好自己的。這麼多天都沒有真正得到宣洩的慾望,不是那麼容易就得到滿足的,可是母親那裡不知道有什麼事情找他,他必須過去。
甜湯?這裡有太蹩腳了,剛吃過晚飯沒多久,這甜湯也上得太快了些。而且剛才,他分明聽到外面有女人說話的聲音,之後又慌張地走開了。
扶著身體仍舊瀛紅,意識沒有恢復過來的宋幕雨往外走,他也想讓人回房休息著,可又不放心,監視的人能夠這樣堂而皇之地進來,自然也有辦法悄無聲息地將人擄走。
"來來,我走不動......"剛邁出書房的門檻,宋幕雨便嚷嚷著沒有力氣,柳朝來無奈地抱起他,知道現在的宋幕雨只要一點點消耗體力的事情,馬上就要休息,剛才他卻是激動了些。
剛踏進餐室,正碰上母親和父親談些什麼,見他們進來,柳夫人先是臉紅,而後擔心地湊上來。
"幕兒怎麼了?"向來在他們眼裡結實的宋幕雨現在的狀況他們也知道,虛弱得不堪一擊,可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看到柳朝來抱著宋幕雨出現在自己面前。
"沒事,只是白天出去逛,累了。"柳朝來隨意編了個借口。
柳夫人放心地鬆了口氣,心下感歎,這可憐的孩子可不能再出什麼事情了。
"那你抱著他,讓他喝點糖水吧!"柳老爺突然說,柳朝來愣了片刻,還真有甜湯?很快反應過來,原本要放下宋幕雨的動作,換成把他放在自己大腿上。
下人赧紅著臉送過來兩碗甜湯,柳朝來神情自若地拿過一碗甜湯,舀了一小勺送到宋幕雨嘴邊。估摸著這府裡已經傳開了剛才的那點事情了大概,不過,他不介意,他從來都不在意別人說自己什麼。
宋幕雨疲憊地搖搖頭,他好累想要睡覺了。
"這麼累嗎?"柳夫人臉上的紅暈沒退乾淨,還是擔憂地問。她天天又是甜湯又是補品的,就是為了補養宋幕雨的身體,可看他現在這個樣子,好像之前的東西都沒起什麼作用。
宋幕雨睡眼惺忪地靠在柳朝來肩膀上,這諾大的柳府裡他只和柳朝來好好說過話,其他人他都不是很能反應過來他們是在和自己說話。
"沒事,爹,有什麼事情嗎?"柳朝來跨過那個話題,問出自己的疑惑。
"這......也沒什麼事情,你帶幕兒去休息吧!"柳夫人和柳老爺交換了一個眼神,最後說。
柳朝來看了眼沒說話的父親,父親卻避開他的眼神,遲緩地開口道:"你們先回房吧!"
"那好吧!"柳朝來點頭,既然現在不想說,他也只能等到父親願意開口。
起身往門口走,前腳剛踏出門欄,便聽父親說:"朝兒,準備準備,過些日子迎娶幕兒。"
"啊?"房間裡除了剛剛說話的柳老爺,其他人都一陣驚呼,包括回過頭來的柳朝來。
被所有人注視的柳老爺抿了口茶,深深看了眼柳朝來懷裡的宋幕雨才說:"我和宋哥哥老早就看出幕兒什麼心思了,只是礙於這樣的事情容易招人非議,一直都裝作不知道,還想了個讓幕兒另覓佳人的法子,可誰想到......唉!現在,既然找到了幕兒,而且你們......"沒有說完的話,屋子裡的人都知道是什麼意思。
他知道宋幕雨從小雖然長得好像很成熟,其實心思單純得很,又很乖巧,一直深得他家這兩位老人的愛護。若是他家有個女兒,他門兩家早就成了兒女親家。
只是同性成親畢竟有違倫常,若讓外人知道了,他倒是沒什麼,他的家人要怎麼承受,而且父親這個決定未免太突兀。
"老爺您......"柳夫人無法相信地看著柳老爺,剛才還為如何開口而為難,怎麼一會兒工夫結果就成了這樣。
"這件事就這麼決定了,明天讓算命先生挑個良辰吉日,便把婚事辦了。"柳老爺並沒有多做解釋,說完便起身往內室走,柳夫人趕緊跟上。
18
夜深時刻,柳朝來見宋幕雨睡熟了才悄悄起身,離開兩個人居住的房間。踏出自己的小院,繞了兩條路來到之前他和宋幕雨歡愛的地方,沒有進入房內,而是靜靜站在門口等待。
"九哥,來了怎麼也不打聲招呼?"柳朝來氣定神閒地對著空氣說,微風中飄下的幾片樹葉透露了他話裡說話對象的行蹤。
被他喚做九哥的人聞言"哈哈"一笑,隨即縱身一躍,來到柳朝來面前。
他不擔心有人突然闖進書房所在的院子,這院子本就與外界隔得很遠,院門又緊閉,不用擔心自己府上的人誤闖過來而偷聽。而且從小府上的人就知道,這個院子不僅僅是書房,偶爾還會有些人突然近來又突然消失,詭異得厲害。也是知道那些人對府裡的人沒有危險,所以這裡有什麼異樣,也就沒人會在意。至於外人,這幾天倒是很安靜,沒有再出現在這裡。
"小十三,就你最精,咱們幾個師兄弟,哪一次藏起來都能被你找著。"黑暗中一身黑色夜行衣的不明來客嬉笑著恭維。
柳朝來卻沒感覺有多好笑,他看著面罩下強顏歡笑的眼睛,最終選擇問出心中的疑惑。
"九哥,近來可好?"黑衣男子一看就是很粗礦的漢子,粗礦而不拘小節,這樣的人總給人一種感情線也很粗的感覺。
被柳朝來一問,竟怔怔地出了好一會兒神,隨後又"哈哈"大笑起來:"小十三何來此一問,你九哥我向來樂天一派,什麼時候不好了?"
"那九哥,我請你幫忙查的事情怎麼樣了?"柳朝來歎口氣,知道他心裡的事情沒有解決掉是不會輕易對別人說的。
黑衣男子原本左顧右盼的臉靜了下來,深深看了眼柳朝來,搖頭歎氣一聲才說:"小十三......"
"九哥,你知道,我決定的事情,是不會輕易放手的。"柳朝來知九哥要說些什麼,適時打斷他。
"唉!"黑衣男子歎口氣,繼續說,"好吧,知道了......"
靜默了好一會兒,黑衣男子才彷彿歎息著說道:"只是,咱們這些平頭老百姓,如何與朝廷鬥?"
"我猜得果然沒錯......"柳朝來低頭深思,那只有皇親貴族才品嚐得到的甜品,已經是很好的證明了。若還要證明,就是姚宋兩家不明死亡,竟然沒有一個縣衙官府出來查辦,可想而知這背後是什麼力量,柳朝來深深看了眼黑衣男子又問,"那麼......他是誰?"
沈吟好一會兒,男人才似歎息著說:"小十三,九哥......九哥求你......"
"九哥?"柳朝來疑惑地打斷,黑衣男子何時用過這樣的口吻和自己說話,別說自己,就是別的任何人都沒有。
"九哥求你,無論如何別傷他,別傷他......"話沒說完,黑衣男子像突然吃了不好的東西,一陣陣的反胃噁心,伏在書房門口的石雕旁不停嘔吐。
"九哥,你怎麼了?"柳朝來擔憂地上前探看,一邊還舒緩著黑衣男子的背。
"嘔......小,小十三,九哥......九哥可能要遠行一段時間,這段時間我安排......安排雲仙照應你。"黑衣男子邊喘氣邊跟柳朝來說話,好像一不小心又要反一次胃。
倏地抓過男人的手腕,也不理會男人的反抗,逕自把起脈來,半晌驚訝地道:"九哥你......"
男人卻沒有說話,而是收回自己的手,靜靜觀賞月色中的柳朝來。柳朝來瘦削的身影在夜色下顯得特別英姿颯爽,加上一頭長髮隨風飄揚,倒有股仙風道骨的感覺。
"像,真像......"黑衣男子失神下感歎地說。
"九哥,你又要說我像那個什麼七王爺了。"
"哎,那可是師傅的心頭肉,還不讓說啊?"男人轉過身,不屑地開口。
"九哥,......"柳朝來看著背過身的黑衣男子,語氣異常篤定,"可否為小十三解釋一下,為何九哥就是雙脈?還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子。"柳朝來眼神飄過寬鬆上衣下的肚子。
"小十三我......"v
"唉!"柳朝來歎口氣,他太瞭解這黑衣男子的性子,耿直、莽撞、真情真性,愛上了就不會回頭,"九哥,你也別想瞞我,幕雨他......也是雙脈。"
"什麼?"這顯然在男人意料之外。
"我知道師門有一味藥,專門用來改變男人的體質,讓男人產下男人的子嗣。九哥,我只問你,這藥現在給了誰?我知道師傅用過後,就把他給了某個師兄......是不是給了一直以來喜歡研究藥物的十一?"
"這個......"男人猶豫著。
"九哥,你知道那群人怎麼對幕雨嗎?他們強暴了他,斷了他的手腳筋,還廢了他的武功,我懷疑那時候他們順便就給他吃了那味藥,就是為了侮辱他,讓他身為男兒還要產下男人的孩子,可惜他們給藥的時辰錯了,要不然幕雨肚子裡的真就可能是那群混蛋的......"柳朝來抓住比他高半個頭的男人,激動地怒吼。
"小十三......"男人從沒見過這麼瘋狂的柳朝來,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說些什麼。
"我可以放過你想讓我放過的人,但是你要我放過那群傷害了幕雨的混蛋......"柳朝來放開男人,陰恨地看著黑暗中某一個方向,"休想!"
男人從沒見過這麼可怕的柳朝來,在他印象裡,這師門第十三個弟子,從入師門就對人冷淡,而獨獨對那些武功秘籍情有獨鍾,十三個弟子裡,武功卓絕的除了大師兄,就是這個排行最末的師弟。他到現在還無法說全師門一共有多少徒弟,可想而知他在師門待著的那一年,有多麼無視其它人。至於他們還能感情這麼好,無非是因為他們都喜歡這個小師弟,他可以外表對人冷淡,但真要論關心其他師兄弟,他不會比別人差。這樣一個外冷內熱平時又從不表現自己對一個人的關心的人,如今卻將自己的整個身體都扔進了火海裡,不化成鐵決不罷休。
"好吧!我告訴你。"他低下頭,胳膊上深深先進去的指痕,不是那麼容易忽略的,"大約半年前十一那裡去了一個人,那人要向他求藥,你知道,十一的個性一向陰冷,他知道那個人有自己的仇怨,但那也不關他的事情。那人問什麼樣的藥能讓一個男人徹底喪失自尊,如果是別的大夫,可能會說讓男人不行的藥,可是,咱們師門有一味藥,不是一般男人能夠承受的,所以十一如實相告,讓男人受孕的藥。那人不信,十一從來都懶得和人解說,可也不知道那次是為什麼,他做了一個試驗,一個證明雄性也能夠受孕的試驗,那男人信了。"
"然後十一就把藥給他了?"柳朝來有些不敢相信。
"呵!"男人輕笑,"自然不是。你也知道十一的規矩,要求藥就要答應他一個條件,做到了就給,做不到就滾。"
"那他給那人的什麼條件才給了他藥?"
"他要那個人陪在他身邊一個月,做一個月的奴隸,你知道十一有多不好伺候,可是那個人不知道,那人欣然應允了下來。一個月後他離開了,還帶走了他要的東西,可是,那之後十一也失蹤了。"
"失蹤?"柳朝來倒沒料到這個結果,什麼事情能讓那個刁蠻的葉十一躲起來。不過,他知道沒人傷得了他,也就不擔心,他真正想知道的是,"那個人是誰?"
"是......我只知道他是那個癡情種身邊的人,而且是個恨極了他們家的人,其他的,我也不確定。"
柳朝來沒有再問什麼,其他的事情,只能靠他自己來查了。
19
回房路上的柳朝來心情無比的沈重,宋幕雨一向對待他身邊的人都有如親人,試想發生那件事的時候,他發現,原來身邊這麼親的人竟然能夠對他作出這樣的事情,他心裡能是怎樣?最重要的是,那個人潛伏了那麼久,隱藏了那麼久,偽裝了那麼久,無非只是為了取得他們一家人的新人,而後藉機殺害他們,還有那樣的對待。
剛走到房門口,空氣裡壓抑的低泣嚇了他一跳,仔細一聽發現那是宋幕雨的聲音,立刻驚覺地推開房門。
"幕雨?"柳朝來點燃圓桌上的燭火,輕輕喚了一聲。
本躲在床幔後的宋幕雨聞聲飛快撩開床帳,哽咽著聲音叫柳朝來:"來來,來來去哪裡了?小朝怕。"至今,他只接受別人叫他"幕雨",自己還是固執的叫自己"小朝"。
柳朝來暗暗歎了口氣,他還是沒有接受自己的名字,或者說,他潛意識裡排斥回憶起自己是誰。
"睡不著,出去走走。哎,你別下床了。"見宋幕雨要下床趕緊攔著。
宋幕雨哭得好不淒慘,固執地下了床,坐到柳朝來身邊便把整個身體縮到柳朝來懷裡。
"來來,嗚嗚,我以為來來不要小朝了,嗚嗚......"
我是沒想好要不要你啊。柳朝來無聲地在心裡說,撫著宋幕雨的頭嘴上繼續安慰:"別亂想,這世上誰都會不要幕雨,來來一家都會要的。"
"嗯......"濃重的鼻音安心地應著,身體瑟瑟發抖,明明不是很寒冷的天,體溫卻下降得飛快。
柳朝來無奈抱起他,要將他放到床上,誰知宋幕雨驚恐地拉著柳朝來的衣服,擔憂地問:"來來,還要出去嗎?"
聽到宋幕雨這樣說,柳朝來先是一愣,而後衝他一笑,輕輕道:"不了,我也困了,咱們都躺下休息!"
宋幕雨這才算安心地躺到床上,給柳朝來留出一塊空位。等柳朝來吹滅燭火躺到床上,展臂抱著他,他的胳膊也迅速纏了上來,生怕柳朝來再突然消失。
"來來,小朝冷,來來不在的時候,渾身都冷。"藏在柳朝來胸口的宋幕雨悶悶地說。
"你沒蓋牢被子嗎?"他出門的時候,還特意替他掖好了被角的。
胸口裡的腦袋搖了搖,又說:"小朝睡覺可乖了,在樓裡冷大夫陪我睡,醒來的時候還誇過我呢。"像是想要得到表揚,結果半天才聽到柳朝來的聲音。
"你還讓誰陪你睡了?"
"嗯?"不明白柳朝來為什麼這麼問,還是乖乖地回答,"嗯......就是冷大夫,子洋哥哥,偶爾廣哥哥也陪陪。"悶著腦袋挪了出來,扒拉著手指,一個個數。
數完了,突然很開心地說:"不過,我最喜歡來來陪我睡,來來身體好暖好香哦。"說完,就有趴進柳朝來懷裡
宋幕雨沒有注意到他說話的時候,柳朝來先是黑下去的臉,聽到後面那句話,臉色又迅速好了起來。
"以後,你只能讓我陪著你睡。"洩憤似的說出這句近似承諾的話,手指上還纏繞著宋幕雨柔軟的長髮。
宋幕雨躲在柳朝來懷裡甜甜笑著,過了會兒又開口:"來來,『迎娶'是什麼意思?"
"就是要成親的男女,男方迎娶女方。"柳朝來的聲音沒有什麼起伏,夜色中看不出他的眼神藏了些什麼。
"那成親又是什麼?"宋幕雨決定充當好奇寶寶繼續發問。
"就是一男一女決定一生一世在一起,而結成連理,誓言永不分離。"
夜晚的空氣靜默了片刻,宋幕雨悶在柳朝來懷裡的腦袋傳來甕甕的聲音:"那......小朝是女人嗎?"
柳朝來聽了不免一笑,但還是解釋說:"幕雨同我一樣,都是男兒。"
"可,今天來來的爹爹為什麼說要來來迎娶小朝呢?"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似充滿羞怯。
"呵,"柳朝來難免一笑,他以為宋幕雨沒有聽見那段話,不過,能讓他意識到自己就是父親口中的幕雨,也是不錯,"來來的爹爹希望來來一直照顧幕雨,所以,要來來迎娶幕雨,然後一生一世在一起。"
感覺到懷裡的身體雀躍地抬頭,雖看不到黑暗中的臉,但就是知道那張臉上是什麼樣興奮的表情。
"那樣小朝就能一直和來來在一起了嗎?"
"嗯,是啊!"探索到嘴唇的位置,輕輕印上一吻,還是喜歡他高興的樣子,他甚至想得到那小鹿一樣的眼睛如何的興奮。
宋幕雨羞赧一笑,趕緊縮回他的溫暖龜殼裡,臉上始終掛著幸福滿滿的笑容。
柳朝來卻沒法笑出來,他自己都說了,是一男一女的永生盟約,他和一個男人......
它可以接受和一個男人歡愛,但是到了這樣的地步,需要嗎?
忽然想起剛才九哥的苦悶,似乎九哥愛的人也是男子,還是和那個圈子有關的人,那個圈子......可多的是寡情之人啊!所以九哥才那樣的表情。
九哥啊九哥,你和幕雨何苦非要愛上寡情的我們?
"嗯......來來,我可不可以請廣哥哥他們?"本以為宋幕雨已經睡著了,忽然懷裡又傳來他模模糊糊地問話。
臉色瞬間一黑:"我考慮考慮。"
20
柳朝來沒有想到成親的日子就盯在了幾日後,這是的籌備婚禮變得更加緊鑼密鼓。
宋幕雨開心地加入籌備婚事的行列,而柳朝來每天白天到繡坊工作,晚上陪宋幕雨。這樣安靜的日子,似乎連那個糾纏宋幕雨的人也安分了許多,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原本提出這個要求的老父確實一天比一天憔悴。
這日,原本就想探究父親心事的柳朝來被父親叫進書房。
"爹,叫孩兒過來有什麼事嗎?"
柳老爺臉色有些凝重,喝了一口濃茶才緩緩道:"朝兒,後天你與幕兒行完禮,便即可啟程前往江南,如果到了那裡還是有人尋覓你們,就往邊疆走。"
柳朝來倒是沒想到事情會嚴重如斯,顰起秀眉不解地問:"爹,可否告訴孩兒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柳老爺搖搖頭,知道自己的兒子有多精明,倘若不道明子丑寅卯,一定不會乖乖聽話。
"那日為父與幾位當朝宰輔正品茗吟對,突被一年輕人打斷,後來看那些大人的反應,也猜得出那人身份定不簡單,一問之下才知道,那人竟是如今權傾一方的二皇子,他進門沒說什麼便稟退他人,獨獨留下為父。然後,他繞來繞去最終卻是繞到了幕雨身上,說知道幕雨與咱們一家的感情,生生剝離也是不好,讓幕雨再與咱們想出一個月,一個月後便來接人。他本就是皇子,又用那樣強硬的語氣,為父根本不敢當面推拒。"說完,深深歎了口氣,不知道幕雨是怎麼惹上二皇子這樣顯貴的人的。
"什麼?"早想到那日在秦楚閣宋幕雨招了不少人的眼,沒想到竟然還有當朝二皇子,便說那秦楚閣不簡單,連皇子這樣的人物都甘願屈駕。
"那......便是那日爹爹讓孩兒與幕雨成親之時嗎?"半晌,柳朝來才算找回自己的聲音。
"嗯!"柳老爺無奈地點點頭。b
"可,爹只是讓孩兒與幕雨離開,爹跟娘要怎麼辦?還有,這京城諾大的生意,如何斷的?"聲音裡不免透著氣憤,這麼緊要的事情為何如今才說。
"還是你這孩子心細。"感動地拍拍柳朝來的肩,慕然發現,原來這孩子都高出自己那麼多,有一個頭呢,"為父和你娘處理好京城的生意,隨後便會跟上,到時候咱們在為父的老家會合。"
"可是,爹,既然如此,我們只要離開京城就好,為何還要我跟幕雨成親呢?"柳朝來問出心中的疑惑,這樣的話成親就顯得很多此一舉,還很耽誤時間不是嗎?
柳老爺深深看了會兒柳朝來才說:"朝兒,爹給你講個故事。
......很多年前,兩個小男孩一起長大,一起上私塾,一起調皮搗蛋,一起發明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的詞語,一起討論將來,他們很好,很親密,很愛護彼此。可是,直到其中一個男孩將要成親了,才知道自己這麼多年喜歡的都是一個人,一個他明明知道不能在一起卻還是喜歡了的人。兩人又一次待在只屬於兩人的天地時,男孩兒吻了他心裡喜歡的人,可那個人卻在第二天就行踏江湖,給了他一個無言的結果。
那男孩兒傷了心,很快和一個女子成了親,卻是有名無實,直到一年後那個人回了家,男孩兒並沒有刻意出現在那人面前,他更多的希望不要遇到那人,雖然心裡想著的,是能偷偷看一眼就行。可世事弄人,他們還是遇到了,結果原本沒打算成親的那人在看到男孩兒的妻子時,也很快成了親。他們成親的那一夜,男孩兒喝醉了酒,第一次走進自己妻子的房間,他知道對不起女子,所以兩人後來更加相敬如賓。
後來那人離開了,男孩兒也在幾年後,尾隨著那人到了那人在的地方,直到相遇,兩人之間仍舊有誤會。有一次他們兩人出外辦差,回來的時候碰巧碰到一起,可在經過一個山道時,一起滾下山崖,也就在那個時候,兩個人才解開這許多年的心結。可一切都太遲了,過去的時光無法追憶,如今他們各自都有妻室,都不可能拋棄自己的家小而遠走他鄉,何況這世間又如何能夠允許?!
那之後,兩個人仍舊象小時候那麼親密無間,但又刻意留下一道距離......"
柳老爺眼睛盯著窗外,深深陷入回憶裡,那段兩小無猜的日子,那段自由自在在一起的日子。
"後來那人的兒子愛上了男孩兒的兒子,後來那人家裡發生意外那人死了兒子也傻了,是不是?"柳朝來原本迷茫的心,更加迷惑,況且這樣的一段經歷,他為自己的娘親不值。
"朝兒......"柳老爺低下頭,這一切都是自己的任性造成的,如果他肯等,他就能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了,可是他沒有等下去,而是選擇了兩人都無法回頭的結局。
"爹,您老實回答我,要我和幕雨成親,是不是為了圓您當年的一個夢?"柳朝來怒瞪著雙眼,咬牙切齒地問。
"不,朝兒,我是看你終於接受幕兒了,所以我......幕兒,玉娘?"柳老爺的話沒有說完,出神地看著門口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柳夫人和宋幕雨。
21
柳夫人早已經淚流滿面,他捂著嘴唇側著頭不發一語。而身旁的宋幕雨雖然不是很明白兩人話裡的意思,他身旁的男人可聽得仔細。
"倒沒料到老一輩人裡還有這麼至情至聖的,不過就是時局不允,不然你們那時候說不定就死定終身,私奔成親了。"這男人的相貌乍看之下很普通,可一雙桃花眼特別顯眼,加上裡面時刻透出來的精明,讓人無法忽視。
"這位是......"柳老爺尷尬地看著旁邊傻傻的宋幕雨,知道他不一定回答得了這個問題,可這屋子裡似乎也沒人認識他。
"不過,小十三,我聽你的意思,怎麼也不像十分想娶小朝的,趁今天還沒有拜堂,你給四哥一個準話兒,你到底想不想娶小朝?"男人沒有理會問話的柳老爺,直接問愣在那裡的柳朝來。
柳朝來也知道宋幕雨不一定聽得懂剛才話裡的意思,可是那個從來只照顧弱勢群體的四師兄,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不明白的。他也無法回答什麼,只好閉緊嘴不說話。
"來來......"這時候的宋幕雨不知道為什麼,別人的話都沒有聽明白,只有剛才身旁的子洋哥哥說的話他聽懂了,他說,來來並不想娶他,不想和他成親的。
而柳朝來的不說話,更加確定了宋幕雨的猜想,在如今的他看來,同意的時候可以沈默著不回答,可是不同意就一定會搖頭或者說不。
"老爺,你何苦要說出來呢,明明可以永遠掩藏起來呢。"一直默默流淚的柳夫人,聲音啞啞地控訴柳老爺。
"玉娘,對不起。"柳老爺滿含歉疚地看著柳夫人,真誠地道歉。
"老爺,你總是這麼客氣。若是平常的夫妻,一定不會用『對不起'『謝謝'之類的詞,因為那會疏遠關係,那表示和這個人並不親密,可你卻時刻提醒著我,我們之間的有名無實,即使有了朝兒也未曾改變。"若是換成其他女子,大概早就大聲控訴起來,而柳夫人只是低低地說著話,臉上雖在笑,眼睛裡卻淨是淚。
柳老爺無言以對,只好別過頭去不再說話。
而那個桃花眼的男人無奈地看著這一邊,側過頭又看著那個不言不語的柳朝來,身邊的宋幕雨不用看,臉上乾乾淨淨的,只是兩隻眼睛越來越明亮。
"柳老爺,您的如意算盤,晚生可能要破壞了。"先對背過身的柳老爺道一聲歉,後看著驚訝的柳朝來又說,"小十三,你的答案是什麼你自己清楚,這幾日,小朝我就接回秦楚閣了,是要讓他被二皇子接走,還是你來帶他走,這幾天你自己定奪,一月已過大半,我們也還按一月之期為準。"
說完,也不給柳朝來拒絕的餘地,拉著宋幕雨的手腕就走。
看著宋幕雨含淚的眼睛,他不是不想說"想,我想娶你。",父親的話提醒他的,正是既然愛了就不要猶豫,不要退縮。這些他原本就知道,他唯一的迷惑,是他究竟對宋幕雨是怎樣的感情,是愛?還是不愛?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宋幕雨是愛他的,這一點毋庸置疑,無論記得從前,還是不記得,他都能在最快時間知道自己對誰的感覺最特別。可是,他不是,他無法確定。
父親和母親還是默默收拾著行李,既然後天的婚禮無法舉行,他們原本要幾日後出發的行程,就只有提前。
他無法原諒父親,也心疼母親。她癡癡愛了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這麼多年,即便知道了男人的不愛,她還是默默守在男人身邊,支持這男人的每一個決定,愛護這一家人。
僕人們一個個被遣散,小濤原本不願意走,可惜他也有母親需要照顧,也就無法跟隨他們離開京城。
柳朝來的行李也打點好了,坐在空蕩蕩的屋子裡,他失神地看著,窗戶上還沒有被揭下來的大紅喜字,今天,原本是那個他要和宋幕雨成親的日子。
想起那天那個算命先生合八字的時候,說的話,他輕輕的笑著。
奇了奇了,這明明是兩個男子的八字,和在一起卻是"大富大貴,百子千孫"的命格,奇了,哈!真是奇了。
"百子千孫啊!"喃喃著,他怎麼忘了他們之間還有個小生命呢?那個連懷著他的人都還不知道的小家夥。
對了,他怎麼把他給忘了。而且,那個身體根本經不起折騰,如果不小心,他們的孩子就會有危險,到時候,那家夥不知道會是什麼反應了。
更何況,他可以用這個孩子說服那個固執的四師兄,一定可以。說不定,這時候,四師兄已經知道了那個孩子的存在了。
22
沒有告知父母,直接急匆匆往秦楚閣趕去,站在秦楚閣大大的門牌下,不知道為什麼,有些卻步。
所說宋幕雨不大容易記恨,可萬一他跟自己翻舊帳......
沒事沒事,他可以把他吻暈,讓他乖乖來在自己的懷裡出不來。
對對,就這樣,他怎麼忘了,那傻瓜,每次一接吻就不知道喚氣,結果害得自己差點不能呼吸,而且吻過多少次也沒有長進。
無意識地在人家店門口轉來轉去,沒有注意到好幾個進門的人都先打量他一會兒才進門,等到終於給自己想好了策略,門口已經有了迎接他的"親衛隊"了。
"這位公子,您是要進店嗎?"一個口音軟軟的,穿著很豔麗的男孩兒出聲問。
柳朝來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冷下一張臉,越過門口盯著他看的男人們,往屋內走。
"哎呦,這位公子,您來得正好,我們樓裡剛好新招了一批身體強壯的,您好不好過過目,挑幾個入眼的?"剛一進門,上次那個妖裡妖氣,渾身是粉的男人就迎了上來,自來熟地打著招呼。
不耐煩地揮開撲上身的爪子,環視了不大的廳堂一圈,滿意地看到沒有某人了,才問:"上次招待我那個小朝呢?"
那人愣了一下,然後馬上又笑起來,只不過笑容勉強的感覺很重。
"呦,這位公子,您還挺念舊啊,奴家還以為您把人送回來就是沒興趣了呢。"
"少在那兒自以為是的,他人呢?"濃妝豔抹搔首弄姿的男人,他連看都不想看一眼。
"他......哎呀公子,這樓裡那麼多好貨色,您何必單戀那一棵嘛!"那人嗲聲嗲氣地在柳朝來面前攔著路,有意無意地阻止柳朝來往樓上走的身體。
"......"瞇著眼睛打量這個鴇哥,不知道為什麼,他嗅出了不對勁兒的味道。
被盯得很不自在的鴇哥,尷尬地低著頭,也不敢看人。g
再沒有管這男人說什麼,跨前一步,就衝上樓梯,直接往樓上那間宋幕雨曾經待過的房間跑過去。
"幕雨!......"打開門,環視了一圈不大的房間,也沒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原以為會被他激動抱緊的身體,連片衣角都沒有。
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幕雨不是叫四師兄是子洋哥哥嗎?不就是那個負責調教的秦楚閣教師嗎?那不是應該跟著他回了這裡嗎?為什麼會沒人?為什麼?
"小十三,對不起。"身後是熟悉的聲音,柳朝來氣憤地轉過身。
"這是怎麼回事?"抓緊面前人的雙臂,失控的情緒根本不受他控制。
"本來讓小朝在這裡也沒什麼,可不知道那個二皇子怎麼得到的消息,知道你們那裡不要他了,就理所當然地過來把人接走,我們誰也攔不住......"越子洋愧疚地說,這不是在意料之中的,他原來料定柳朝來不會放任宋幕雨待在青樓裡,就算他不是真的喜歡宋幕雨,他也不喜歡看到這個青梅竹馬待在他最討厭的地方。
"你知不知道他懷孕了,他的身體比之前更差,你們怎麼可以這麼疏忽?"胸口劇烈燃燒著,撲通撲通一刻也不想待在那裡,疼得他喘不過氣來。
"什麼?他服用過『青靈'?你怎麼會......不對,你不會冒這個險。"直到宋幕雨身體情況的人,無論在怎麼想要讓他為自己孕子,也不會捨得的。
"我怎麼知道,那群......該死的混蛋。我怎麼忘了那個人是二皇子身邊的人,只有他最想要幕雨死,害死了宋伯父宋伯母,還差點害死幕雨。"一拳捶打在旁邊的牆上,柳朝來惱怒著無處發洩情緒。
"你在說些什麼,十三?"越子洋更弄不明白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柳朝來卻沒有回答,直接衝下樓,直奔自己家的宅子。
也不理會身後父母的詢問,衝進自己的書房,在書桌上翻來覆去地找,最後所有東西都打亂了,才在一本書裡找到夾著的幾張紙。
肖寒......
使勁握著手中的紙,知道捏碎都沒有放開。
"朝兒,慕兒怎麼沒有一起回來?"房門被人打開,柳夫人端著一碗燕窩進了門,瞧見書房裡一片凌亂,估計事情進行的也不順利,"瞧你,平常不是挺乾淨的,怎麼......"
"娘,您能不能告訴我一件事?"柳朝來打斷柳夫人的話,語氣急切地詢問。
追雨 2010-1-21 21:12
23
"什麼事情,這麼嚴重,說吧!"柳夫人不明所以,感覺得出柳朝來的緊張,心裡面明明擔心的要命,還是要求自己不要自亂陣腳。
"宋伯父的事情您知道多少?"柳朝來扶柳夫人坐下後,才問。
"那個啊......差不多吧,怎麼了?"思考片刻,謹慎的回答。
"那他......"柳朝來斟酌著用詞,最後說,"當年他離家出外闖江湖時,是否遇到了什麼人?"
"咦?朝兒,老爺連這個也告訴你了?"聞言,柳夫人很是驚訝。
"沒......這麼說,是遇到了什麼人了。而且,還是一個女人,是不是?"柳朝來咄咄逼人地繼續問。
"哎!關於這件事......"柳夫人歎口氣,當年的那些事情,如果他們兩個女人沒有那麼堅持地留在相公身邊,事情就會簡單很多。
"宋哥哥說,他曾經遇到一個長得很像老爺的女子,他只記得那人姓楚,並且確實和她發生了什麼,只是那一夜之後,他的心都繫在了另一個人身上,心心唸唸著也就回了家,只是回來後......也就物事人非了,如果,當年我和木姐姐不要那麼堅持待在他們身邊,現在也不會有你和幕兒,或許木姐姐和宋哥哥也就不會出事。"回憶著往事,柳夫人臉上又掛上了晶瑩的眼淚。
看著自己母親深深懊悔的模樣,柳朝來很想出言安慰,可事情已經發生了,說再多也沒有用。
"娘,就算你們沒有成親,結果也不會有變化,那個姓楚的女人始終和宋伯父發生了關係,那之後也就順利剩下了個兒子,只是她心心唸唸的只有報仇,便從小教唆兒子殺了自己的老子,如今那個人不就來了京城,報復的行為也進行得差不多,現在只剩下幕雨一個人沒有除掉。"
柳夫人難以置信地看著柳朝來:"朝兒,這是怎麼回事?"
"我一直在找殺害宋伯父宋伯母的兇手,可是又一直沒有線索,只知道他們那夜睡得很沈,直到日上三竿也沒有醒過來,我猜想他們是被人下了藥,直接導致兩個人從此再沒有醒過來,為了掩藏罪行,他們才放了那一把火。而那時候,杭州城裡也同時燃起了一把大火,原本我就在想他怎麼可能同時待在兩個地方,又幾乎是在同時執行了自己的計劃。卻忘了宋府的人早就全被換成了他的親信,他在杭州殺害姚家和幕雨,他的親信就在宋家殺害宋伯父宋伯母。而且,他早就拉攏了朝廷的人,也就可以解釋為什麼這兩家這麼大的案子,竟然沒有一個官員敢出來管。"
柳朝來的敘述讓柳夫人的臉色越來越白,嘴唇顫抖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一個字。
"娘,我要去找那個人,您和爹明天一早還是按時啟程,過些日子,我們在爹的老家再見。"說完,也不關身後柳夫人的呼喚,拿起劍就出了門。
說是救人,其實一點把握也沒有,別說二皇子住的地方他不一定進得去,就算進去了,又要怎麼找人?
可是,也只能硬著頭皮進去找人,他不能放任宋幕雨待在那個隨時都有性命危險的地方,光想到,他的心就無法安穩下來。
輕鬆躍進宮門,飛簷走壁的功夫,以前也只有在師傅面前才用過,如今這樣,他的心裡原本的一點點緊張,也在想到安慰無法保證的宋幕雨的時候,徹底打消。
只不過,走了一路也沒看到一個宮人,倒是有些奇怪。
"呼"的一聲落到地面,隱藏在黑影裡慢慢走過一個迴廊。四師兄說過,當時情況亂,他只來得及在幕雨身上灑上螢光粉,那種粉有一種好處,白天天很亮的時候,不會注意到它,晚上天黑了,他才開始發光發亮。
一路走來,也沒看到哪裡有什麼類似螢光粉的東西,可也不可能是粉沒有用啊,他見過那種粉,到了晚上就是一粒,也能分得清。
耳邊傳來腳步聲,柳朝來急忙躲進旁邊的假山後,來人的腳步聲很齊,聽聲音可以知道是訓練有素的宮廷夜訓侍衛,那肯定知道宮裡頭,每個宮房的位置了。
趁前面的忍不注意,柳朝來迅速摀住最後一個人的嘴,點了穴確定不會亂動後,注意著前面那些沒有發現一樣的侍衛離開後,才放開那個侍衛。
"告訴我,二皇子住在哪裡?"手指併攏著放到那人的脖子,但並未用力。
等了半天卻沒有那人的回答,原本談看周圍會不會有人經過的眼睛憤怒地看向他,這才發現那一雙眼睛都快瞪出來了,也想起來剛才順便也點了啞穴。
"用手指給我看。"不敢貿然鬆開穴道,只好退而求其次。
那人都快哭出來了,抬起手指了一個方向。
滿意地點點頭,重新點了他的穴,飛上屋簷,往那個侍衛指的方向飛過去。
他不能不擔心宋幕雨,失憶後的人那麼容易受驚,怎麼可能在陌生的地方睡好,最重要的是,身邊還有那個喜怒無常的皇子。
飛了一會兒,突然聽到某個宮殿裡亂作一團,還有人高喊著"刺客",跟著那附近的侍衛都衝了進去,柳朝來也矮下身,湊過去察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24
看著那些侍衛宮女太監的,亂作一團,不禁感歎,宮廷侍衛也不過如此。
忽然地面上點點綠光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
螢光粉留下的痕跡,幕雨在這裡待過。
心急地剛想飛下去查看情況,卻在看到那麼多人後冷靜了下來,注意著有沒有人從那道小門裡出來,自己則躲在門後的陰影裡。
等了有半個時辰,裡面的動靜漸漸靜了下來了,才漸漸有人從裡面出來,直到最後一個單身的宮女從裡面出來,柳朝來才舊法照用,摀住那宮女的嘴,拖到陰影裡,點上穴。
"我不會傷害你,只問你,這裡是否曾經住過一個癡癡傻傻的人。"
黑暗裡宮女看不清面前的柳朝來,但是那股肅殺的氣勢卻讓他乖乖地點頭。
柳朝來正好可以藉著門裡面的燈光看清宮女的動作,滿意地剛要離開,又想起了什麼。
"剛才是怎麼回事?"那麼大騷亂,照理說幕雨不會無動於衷的坐在屋子裡的。
點開她身上的啞穴,他倒是不擔心這女人會大叫或者逃跑,反正這裡已經沒有人了,要不暴露行跡的前提下抓到人並不難。
那小宮女也知道自己的處境,能夠說話了,就乖乖地開口。
"那人......進了宮就不停哭,本來二殿下還有耐心哄哄的,後來覺得煩了,就走了。那個人,哭了一陣子,許是累了,睡了一會兒,後來我開門給送吃的東西的時候,又驚醒了。他後來就一直醒著,就是我拿給他的東西都沒吃,說是太油膩,吃不下,我見他挑食,想著主子一時半會對這個人還有興趣也就不敢怠慢,就去御膳房端了些清淡的膳食過來,誰知道一進院門,就碰上一個黑衣人抱著那個人,我喊了『有刺客',那人動作更快,已經飛上房簷離開了。"
得知宋幕雨現在沒有危險,才總算放了心,可以想到人又不是他救的,就一陣懊惱。
"你走吧!"
如果大赦的小宮女,感覺逃命似的跑開。
放走了人,再待在這裡也不能等到人,柳朝來重新飛上房簷,小心翼翼地飛出皇宮,直奔一個能讓自己得到最可靠消息的地方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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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春樓外面仍舊十分熱鬧,迎來送往的男人女人比比皆是,剛剛站定一身黑衣的柳朝來並沒有在那些女人之間多做逗留,而是直奔二樓一間最華麗的房間。
"砰!"
直接踹開房門,等著裡面的人迎上來,可半天都沒人,裡面空空蕩蕩的,除了一室華麗俗豔什麼也沒有。
怎麼回事?
正在疑惑著,就有個人從身後躥了出來,扭腰擺臀著走路,比蛇還饒,說話的聲音更是繞樑三日。
"呦,這不是柳公子嗎?您可是好久都沒來咱們醉唇樓呢!"說著話,手裡的絲帕還一甩一甩地,一些粉粒鑽進柳朝來鼻孔裡。
"阿嚏!""阿嚏!"連著打了兩個大噴嚏,柳朝來才總算舒服些。
趕緊推開在自己面前飛揚的手,不耐煩地問:"雲仙呢?"
話一出口,原本有說有笑的臉頓時變了色:"什麼雲仙不雲仙的?打今兒起,咱們這兒就沒有這個人,我說柳公子呀?您就找別人,那個沒良心的小浪蹄子,不提也罷!"
柳朝來摒住氣,看來這個老女人揚手怕早已經成了無意識的習慣,一時都閒不住。
"怎麼了?"
"哼!"她看了柳朝來一眼後,惡狠狠的哼了一聲才說,"那個小沒良心的,竟然自己存夠了銀子,給自己輸了身,就那麼跑了。"說完,假情假意地就要哭起來。
柳朝來則是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逼良為娼的時候,還不知道別人要說什麼呢,何況,雲仙要走,你一個老女人頂什麼事兒?!
"那你知不知道她去哪兒了?"九哥讓她照應我,那她就絕對不會不留一點訊息就走。
老女人擦擦眼淚看著柳朝來說:"算了,我也不跟您這兒抱怨。那小浪蹄子說了,他要去找他的如意郎君,聽樓裡其他姑娘說,好像叫什麼『濤'的。"
咦?
這個結果倒是出乎他的意料,沒想到一直此後自己的小廝竟然把那個大美人給迷得死死的,早就覺得那丫頭看他的眼神不對勁,還真是。
25
天還沒亮,柳朝來就站在了一個極為簡陋的農舍門前,這農舍是用草搭建的,又一個用柵欄圍起來的小院子,倒也精緻小巧。
太陽慢慢升起來,共計開始叫第四聲的時候,農舍的小竹門緩緩地開了,裡面走出來一個衣著樸素的年輕婦人。婦人頭上繫了一個深色的頭巾,腰間是同色系的圍裙,一身衣服是暗紫色的羅裙。
這些都不叫柳朝來驚訝,讓他瞠目結舌的,是那張過去時常會面對的臉,這才不過短短四個月,她竟然從頭到腳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
"雲......雲仙?"不確定地叫,她的形象實在與從前相差太大了。
那人聞言驚訝地轉頭,見到是柳朝來,又客氣的情人進門裡坐。院子裡有幾個竹籐椅,大小正適合成年人坐。
"柳公子怎麼有空到這裡來?"雲仙忙著手裡的活,嘴裡不忘問道。
看著這個截然不同的女人,他真得無法想像是什麼讓她改變這麼大。以前的雲仙,不是綾羅綢緞不穿;以前的雲仙,不是上等脂粉不用;以前的雲仙,不是珍餚佳釀不吃。如今這......
對著柳朝來目瞪口呆的樣子微微一笑,就像一個最普通的農家婦人一樣捋捋鬢角滑落的頭髮。
"柳少爺一定覺得奇怪是不是?"沒有等待回答,而是自己自顧自往下說,"其實從很早以前,我就想著為自己存些銀子,雲雀門自是仁義,可是每一個門人最開始的身份定下來後,就很難再有改變的機會,然而並不是所有的身份都那麼理想。"
點點頭,深覺這樣的想法沒有錯,雲雀門的規矩他曾經聽九哥說過,過於嚴苛與不同情理了。
"所以,你給自己贖了身?"
雲仙輕輕一笑,眼神裡多了幾分幸福。
"哪兒那麼容易呀,您不是不知道少門主什麼時候繼得位,還是老門主當政的時候,我們之中哪一個敢有這樣的想法,都是要被丟進地底黑洞,用世不得翻身的。"
"也就是說,是九哥同意的。"柳朝來贊同地點點頭。
"嗯,少門主與老門主不同,宅心仁厚,也會為我們考慮,很尊重我們的意見和生活態度。"
"不過,倒沒想到你會選擇這樣的生活,還是和小濤走到了一起,我記得小濤以前很不喜歡你的。"揶揄地看著面前裝束改變巨大的女子。
"呵。"雲仙先是苦笑一聲,隨即露出奸計得逞的得意樣子,"開始的時候,他可是看到我就討厭的,沒想到那麼個活潑的小家夥,都跟了你那麼久了,思想還是那麼保守,我可是花了好長的時間,才磨得他對我放開心扉的。"
柳朝來不置可否地笑笑,他自然知道小濤眼睛裡那份嫉妒和不甘,要不是他早就知道雲仙是九哥的門人,他知道他們不會有什麼結果,他也不會次次都留宿在雲仙房裡,好讓那個小子放棄對雲仙的愛慕。
"柳少爺今天來找雲兒,不是為了說這些的吧!?"半晌,見柳朝來不說話,雲仙打趣地看著他。
"呵呵!"柳朝來輕笑,聰明的女人很可怕,但是能夠裝糊塗還肯讓自己歸於平淡的聰明女人,是可愛的。
"是這樣,你知不知道我最後一次出現在你們店裡,那天早上都有哪些客人?另外,能不能幫我查一個叫『肖寒'的人,如果這個名字找起來不容易,可以試試『楚肖寒'。"說出自己的請求,卻看到女人沒有認真聽自己說話,而是露出深思的表情,"雲仙?"
女人回過神,不太確定地對柳朝來說:"那時候的客人,我記得是樓裡一個叫紅煙的姑娘陪的,我還記得你走後沒多久,紅煙就從那間屋子裡出來了,還直衝我吐口水,說什麼還是宋家鏢局的鏢師的,沒一句人話。
我就問她『那裡面的都是些什麼人啊?'她說『有一個還算端正的,也挺正經的,好像他們都叫他大師兄,不過席間沒怎麼吃東西也沒喝酒,就是偶爾插幾句話。另外有兩個,他們在我面前自吹自擂是鏢局最厲害的鏢師,我問他們名字,倒是答得老實,一個叫宋七,另外一個叫劉大奎。'"
柳朝來真沒想到這麼快就能有消息,只是這些還不夠。
"雲仙,你查查看那個大師兄,也就是楚肖寒,他現在在哪裡?"
"這個......"
"你不會正好有消息吧?"奇怪這女人不是都當家庭主婦了嗎?怎麼還有本事得到這麼多消息?
雲仙尷尬地一笑,隨後說:"只是聽說京城裡最近來了個奇怪的大夫,有人上門求醫他不醫,遇到牲口反而二話不說就給治好,原來還有人懷疑他的醫術的,結果兩三個月前,秦楚閣救了一個重傷的只剩一口氣的男人,他沒有猶豫就給醫了。那個男人別的大夫都說,活不了,救活了也是個殘廢,那大夫並沒有理會,日夜不休地給男人治病,最後男人昏迷了近半月,竟然奇跡地好了,好了以後還能像原來一樣走路。不過,那個大夫治好人,又開始在京城裡轉悠,還是像原來一樣不治人,就是這樣,上門求醫的人還是很多。"
聽了雲仙的敘述,柳朝來立刻猜到這個人是誰,這事件裡的人又是誰,只是奇怪,他怎麼跑到京城來了。
"對了,我老覺得那個楚肖寒的名字特別熟悉,原來......"雲仙忽然恍然大悟狀,"那個大夫也在找他,一個月前,那位大夫已經離開京城,有人似乎見過他離開的樣子,說那個人給人的感覺就像寒冰,還有那天他身邊還有一個人,只是那個人從出現到離開京城城門,都是昏迷不醒的。"
不得不佩服雲雀門的小道消息了,這都知道。
如此的話,幕雨肯定不會是讓那個只想讓他死的楚肖寒私自帶走了,那麼又會是誰呢?
26
徘徊在京城遠郊的連綿山脈邊緣,柳朝來匆忙的腳步始終沒有停下來。
到達這裡已經三個多月了,他也沒想到這裡的山會這麼多,不過確實是個藏人的好地方。
那天他又去了次秦楚閣,想來想去他們身邊只有那裡真正算是藏龍臥虎,也只有那裡的人對幕雨的感情很深。
他忘記了四哥也是個多情的人,他對一個人的關心從來不會參雜複雜的感情,但是又是真心的關心,他關心了失憶又近乎殘廢的幕雨,所以在幕雨被帶走的那一刻,就已經飛鴿傳書給了他們師兄弟中輕功最好的。
他飛進皇宮救人的時候,那個總是飛來飛去的師兄已經熟門熟路地進了二皇子宮殿的側店,在他即將趕過去前,就把幕雨救了出去。並且以最快的速度,在二皇子本人都沒有來得及下達命令前,將幕雨送出了京城。
得知幕雨至少是安全的,他沒有立刻去找他,而是在城中尋找,尋找那些傷害過幕雨的男人。至少在重現面對宋幕雨的時候,他要讓宋幕雨的內心深處不會再因為那些陰影,而無法釋懷。
三個月的事件發生了很多事,原本一直沒有蹤跡,謠傳已經死於宮難的大皇子突然回到皇宮,在兩月前的宮變中奪得了皇位,並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掃清擋在面前阻擋他腳步的人,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二皇子。只是顧慮手足之義,他沒有取他性命,而是將其放逐,做一個遙遠鄉鎮的世襲王爺,從此沒有傳喚不得再踏入京城。
他飛進如今的延慶王爺暫時落腳的府第,本想著一間問完他就走,不想這二皇子倒不是繡花枕頭,和他纏鬥了很久,才總算制住這個二皇子。他問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也得到了不算滿意的答覆,在他們的打鬥聲招來侍衛前,他飛出窗戶,沒有在那個讓他憎恨得想殺死的人那裡留太久,他的武功很好,但只是因為他喜歡,卻不喜歡殺人,所以他不會殺了二皇子。
即便他是幕雨變成那樣的間接兇手。
直到二皇子落敗,直到新帝登基,直到他險些殺害了二皇子,二皇子也沒有告訴他,究竟那些人去了哪裡。
他只有來到這片山脈,他要找到那個本來打算先放過他的楚肖寒,至少要把幕雨活在世上的危機統統解決掉。
今天只剩下這一片山,他很早就爬了上來,順著樹林一點點搜尋。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片山被人佈置過,繞來繞去似乎總在繞圈。
抽出腰間佩劍,揚手一揮,一個新樹攔腰而斷。他並不懂得破陣,但師傅曾經給了他一個最簡單的方法,在原點處也就是自己發現最相似的地方,衝著一個方向斬斷那一條直線上的佈陣物。
沿路砍斷一排的樹,總算看到不一樣的風景,面前又出現一片樹林。
輕輕鉤唇一笑,就是這裡了。這個佈局他曾經見過,外層看上去是較稀疏的樹林,實際上那裡的陣法最密,一個普通人很難從那裡繞出去,相信剛才那片樹林已經讓很多獵人或樵夫聞之卻步了。至於內層的這一片密實的竹林,也不過是障眼法,這裡連最簡單的陣都沒有。
收劍回鞘,往竹林裡走。c
沒走多遠,就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九哥,我可不可以不去啊?"這聲音,好熟悉。低沈而溫柔,總是不知道如何拒絕別人,結果就是按照別人的安排走下去,這其中尤以自己的要求最多。
幕雨......
欣喜地加快腳步,並沒有注意到那裡還有另一個人,衝上去直接把人攬進懷裡。
被抱住的人渾身一僵,慌忙掩飾著自己隆起的肚子,他還沒有勇氣接受他人的眼光。
"幕雨?"感覺到懷裡的人一點反應都沒有,柳朝來掰過他的身體,讓他面對自己,看著那張佈滿愁容的臉,疑惑地問,"怎麼了?"
"沒......沒什麼......"宋幕雨低著頭,不敢直視柳朝來。
身邊原來看著這一切的人,萬分無奈地搖著手中的扇子,嘴裡全是調侃:"哎呀,真是情人見面,旁若無人哪!"
聽到別人說話的聲音,柳朝來轉過頭一看,有些不敢相信。
"九哥?"
"是啊,好久不見呦!"高大男人聽著五個月的肚子,開心地打招呼。
"朝來,你們認識?"聽到他們互相很熟悉的打招呼,宋幕雨抬起頭,有些驚訝地問。
"啊,是呀!"驚覺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他驚訝得看著宋幕雨,"幕雨你......想起來了?"
聞言,宋幕雨忽然想起自己的窘境,側過頭臉色蒼白的不說話,猶豫再三,還是轉身回到身後的小木屋裡。
柳朝來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用眼神詢問身邊的男人。
"他想起了以前,可你們在一起的那段時間,他忘得一乾二淨。"男人無奈地說,"對了,這裡是十一的住所,他已經為那小子檢查過,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沈吟片刻,柳朝來抬腳往小屋走。既然想起了從前,也就是不知道自己已經和他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不管是他的憐憫還是他的喜歡,他都已經不知道了,他的記憶裡,可能還是那個對他一點感覺也沒有的柳朝來。
屋子裡的陳設很簡單,桌子椅子床櫃子,都是一個人生活需要的必需品。
柳朝來盯著那個隱藏在黑暗裡的背影,他還是將自己掩藏了起來,以為黑暗才是最安全的躲藏地。
27
感覺身體被攬進懷裡,宋幕雨渾身僵硬著不敢動彈,今天的柳朝來給他的感覺很奇怪,自然的與他親密的舉動儘管熟悉,也讓他很難適應過來,儘管以前曾經幻想過很多次這樣的情景,可如今,他寧願沒有再見到他。
"幕雨,你一定覺得很奇怪是不是?"斟酌了好久,柳朝來才開口。
宋幕雨並沒有回答,他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柳朝來向來聰明,而他在柳朝來而言,是愚笨的,事實上也確實是,他的臉上從來藏不住事情,更加藏不住心思,往往柳朝來看一眼就知道他心裡的念頭,只是他以前從來不說,僅僅冷眼看著,有的時候還惡意諷刺幾句。
有時候他也懷疑自己為什麼會喜歡柳朝來,明明在所有人眼裡,他都是那麼惡劣的一個人,明明他對人一向很冰冷,並且不留餘地。
可他就是喜歡著的,深深地迷戀著,無法自拔。
"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聽到柳朝來這麼說,他的身體又忍不住顫抖起來,不要,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他不想讓柳朝來知道這些,他的那麼不堪和痛苦的回憶,柳朝來是怎麼知道的。
記憶迅速飛回了那個夜晚,大火蔓延的姚家大宅,火焰中迷失眾人的香氣,還有那個毀掉他一生的花園。
送鏢的路程是順利的,他老早就聽說送鏢的路途並不是說書先生一樣的危險重重,所以從出發他都沒有擔心過,只是按照父親的教導,認真執行每一個步驟,還有大師兄的幫忙,其他師兄弟也都十分合作。
到了姚家,卸下那些箱子,才知道那一家是柳朝來的遠親,他們誠心邀請他一行住下,然後總有意無意地介紹那家的小姐給自己認識,並讓他們單獨相處。他心裡有了一個人了,所以一直都沒有多想,只當他是沒見過外面的人,好心陪伴著。
從出發到住在姚家,不長不短也有一個月的時間了,他覺得也應該回去了,於是想姚府辭行,也是在那時得知父親的刻意安排,可他只有抱歉,他無法給一個人幸福,就不能耽誤人家姑娘。
最後一夜,他本來睡得很好,半夜的時候,火燒起來的焦味驚醒了他,他跑出去察看,結果在花園裡,看到主持一切的大師兄,還有已經被殺的一人不剩的姚家全家。
他質問大師兄:"這是為什麼?"
大師兄冷冷地看了眼那堆屍體,又看著他說:"怪只怪他們有心與你家結親,怪只怪你爹當年對我娘不義,我決不會讓你爹和你有好日子過。"
"什麼?"他不明所以,為什麼這件事情和爹也有關?
跟著他才知道,爹當年初入江湖,結識了一名貌美的女子,兩人甚至在一起了很長一段時間,只是後來不知道怎麼了,爹撇下那女子回了家鄉,還和娘成了親。而那名女子在對爹的怨恨中生下孩子,並且從他很小的時候就教育他,要找爹報仇,決不讓爹和與爹成親的女子好過。
這本來的艱險,在如今表現過來,就是積怨多年,大師兄不會放過跟他家有關的任何人。
他看著那成堆的屍體,即便有一點點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的同情,也不可能放任他如此下去。
他和那些與大師兄同流合污的師兄弟打了起來,他的武功本來不弱,和幾個人糾纏起來本沒有什麼問題,可那天不知道為什麼,打著打著他的力氣就越來越弱,身體軟綿綿的,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
當他倒在地上的時候,看著大師兄冷眼斜睨了自己一眼,然後對身邊的師兄弟說:"他是你們的了。"
他的意識有些模糊,本不明白大師兄是什麼意思,可當他看到一群師兄弟邪笑著走向他,撕爛他的衣服的時候,就算再傻再笨也猜得出是怎麼回事了。
他沖那些師兄弟喊,一個個地求,讓他們清醒一點,他是他們的師弟,是他們的師兄,他是男人,他們不能這樣。
可那些人只是笑得更放浪,說他本來就喜歡男人的,這時候了還裝什麼裝,一個柳朝來就可以,他們就不行。
他想說不是,可是下身已經被分開,撕裂般的劇痛打散了他的意識,他強忍著疼痛,等待著一場酷刑的結束。
然而,事情不是那麼容易結束的,一個人離開了他的身體,另一個人又附了上來。他記得第二個人瘋狂的在他的身上啃咬;他記得第三個人翻過他的身體用刀子一道一道地劃;他記得第四個人用繩子繫緊自己的那裡,然後再挑弄它,直到他覺得過癮了才鬆開繩子讓他解放;他記得第五個人往他嘴裡塞了什麼東西,跟著他的身體像火一樣燃燒起來,淫亂著迎合他們的進入,迎合他們的摩擦;他記得第六個人,第七個人,他們......他們兩個同時進入,用力地進入,幾乎要講他撕裂;他記得第八個人,第九個人,第十個人......
他記得,他統統都記得,他多希望那時候他能夠直接昏死過去,可是那就是清醒的,記得一個又一個的男人玩弄他的身體,記得自己的喉嚨因為那些東西強咳得差點斷了氣,記得自己的全身上下到最後血流個不停。
他記得,他統統都記得......
他喊了一次又一次不要,一次又一次,沒有一個人理會他......
為什麼要記得?為什麼要清醒?為什麼不讓他直接就那樣死掉,一了百了?
28
看到那雙自己最喜歡的眼睛,慢慢地睜開,柳朝來總算鬆了口氣。
"幕雨,你嚇壞我了。"剛才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在他懷裡的宋幕雨的身體越來越冰冷,臉色越來越蒼白,他叫他好多次,可他都沒有反應,直到看到他緊要的牙關,握緊的拳頭,他才意識到不對勁,劈手一掌敲暈他。
宋幕雨的眼睛看著面前的人,眼睛越來越濕潤。
"朝來,爹死了,娘也死了,我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眼淚滾燙著滑過眼角滑進濃密的髮絲,滑進永遠也回不來的過去。
"不,幕雨,你還有我,還有我呢,不是嗎?"看到宋幕雨失魂落魄的模樣,他的心疼痛得厲害,一遍又一遍親吻那張沁滿淚水的臉龐,用行動告訴他,他不是一無所有。
感覺到嘴唇上越來越激烈的吻,宋幕雨原本就因為柳朝來的行動驚訝的大睜的眼睛,瞪得更大。
"唔!~"呼吸越來越困難了,不得已他恢復一點神志,盡自己現在能使出的最大的力氣,推拒壓在身上的柳朝來。
抬起頭,不出意外地看到一張漲得通紅的臉,抿唇而笑,很好,這樣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宋幕雨逃避著那雙火熱地直視自己的眼睛,左顧右盼的,視線也沒有一個著落點。
"為什麼?"半天才算找回自己的聲音,不過聲音細若蚊蠅。
好笑地看著正在逃避現實的宋幕雨,以前怎麼都不知道他這麼可愛,當然,除了他失憶的那段時間。
"這還用問?"挑眉反問。c
失神地看著他的表情,柳朝來的每一個表情對他而言,都是極具吸引力的。
"你不是不喜歡我的嗎?"緊緊盯住那雙永遠對自己都很冷漠的眼睛。
"啊,是啊......"長長拉長尾音,看到宋幕雨瞬間暗淡下去的臉色,又說,"曾經。"
宋幕雨驚訝地看著他,"曾經"不喜歡的,那麼意思是......
"別胡思亂想了。"嘬了一口他軟軟的嘴唇,看到宋幕雨臉頰瞬間緋紅起來,笑笑地撫摸那個已經有些明顯的肚子,"會不會很難受?"
沒料到柳朝來會突然問這個,他的臉色由紅轉青,這......
"朝來,他......我......"緊張地說不清楚話,他要怎麼說,自己也不知道這個家夥是怎麼鑽到自己的肚子裡的,他甚至每天都在害怕,害怕他會是那個惡夢的結果。如果真是那樣,他會崩潰的,絕對會崩潰的。
疑惑地看著宋幕雨瞬間難看的臉色,他在想什麼,怎麼又這麼一幅難以啟齒的樣子?
咚咚!
門上響起了敲門聲,宋幕雨轉頭看到門口同樣聽著肚子的男人,鬆了口氣,只要不用面對那個問題就好。柳朝來也看向門口,是九哥,他一定知道怎麼回事。
門口的男人眼神示意柳朝來跟自己出去,又跟宋幕雨說了聲:"傻小子,你相公小十三我先借一下哈!"看到宋幕雨蜜色的臉上又一次染上緋紅,哈哈大笑著轉身。
"你自己待一會兒,我看看有什麼事!"柳朝來溫柔地親了一下柳朝來的額頭,替他掖好被角後才跟著出門。山中的空氣本來就清寒,現在又正趕上秋末,而宋幕雨的身體更是怕寒,身上穿了厚厚的一層衣服還要加上兩床被子。
宋幕雨迷戀地看著柳朝來的背影,這才是他真正喜歡上他的原因吧!他可以對任何人冷漠,但是那是因為他分得清楚他要關心誰,不需要關心誰。至於要關心的,自然是他生命裡重要的存在,那個人會是父母,也會是妻子,他會對他們很溫柔很體貼,儘管臉上永遠都是冷漠的,但就是讓人感覺得到不一樣。
跟著男人離開房間的柳朝來,看到男人出來後變得嚴肅的臉,不明所以。
"九哥,怎麼了?"
"小十三,你別告訴我,你用了師傅那損招過的乾坤陣?"
"呃......是啊!"柳朝來尷尬一笑,他也只知道那一個方法。
男人悲哀地歎口氣,嘴上嘟囔了一句:"被你害死了。"
柳朝來剛想問怎麼了,竹林裡就傳來一個人冷酷的說話聲:"秦牧,你讓我好找!"
29
"誰?"柳朝來把大著肚子,身體不方便的秦牧攔在身後,看著身影漸漸露出來的人。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就好像為了詮釋這個人的出現並不是一個好兆頭一般。
來人有著一張宛若美玉的臉,儘管身形高大一看就是男人,還是會因為那張臉兒讓人失神。
"你......"柳朝來聲音冷冷地問,來人渾身都是冷烈卻十分壓迫人的氣勢,雖然在笑,卻讓人只感到害怕,高貴的氣質也讓人不敢靠近。 "二皇子?"喃喃著這個怎麼也想不到的名字,柳朝來更加緊張起來,這二皇子也不知道是太自信還是太自負,竟然隻身一人進入竹林,也不怕會不會有危險。
雖說先前曾經交過手,可如今身邊兩個孕夫,他實在沒有把握這人是否能夠正人君子的不拿他們作為要挾。
"哼!"那人冷橫一聲,臉上的笑容消失殆盡,"你應該說一個無權無勢的邊荒王爺了。"
柳朝來自然知道這皇子如今已經失勢,雖說這對他來說無關緊要,但是對於那些一生都在追逐權利的宮廷子孫,就是再失落不過的事情,直到他這是在說自己,只是這彷彿埋怨某個人的口氣著實讓他不解。
"主子......"秦牧的聲音很低,本來已經泛白的臉色,在聽到這句話後更加毫無血色,渾身因為害怕而不停顫抖,顯現就有摔倒的趨勢。柳朝來剛要去扶,就聽二皇子一句─
"秦牧,你們師兄弟感情倒是好啊!"那人冷冷地睨著秦牧,說完這句話,一掌劈斷了身邊的一根竹子。
"......"秦牧剛毅的臉上佈滿慘白,推開柳朝來要扶他的手,強撐著站直著身體。
空氣中劍拔弩張的氣氛越來越重,似乎隨便一個人動一下,這個人就很有可能粉身碎骨。
直到一陣微風吹過,身後小屋的門打開,氣氛才開始轉變。
柳朝來擔心地看著身後剛剛出現的宋幕雨,不是讓乖乖躺著嗎?怎麼出來了!自己身邊有一個孕夫已經很難處理了,他竟然也出來添亂,可是又不能提醒,只能小心觀察二皇子的神情。
見到外面情況的宋幕雨,一瞬間僵硬了身體,他只是聽到外面有人說話,不知道為什麼那個聲音讓他熟悉,也讓他害怕,他知道自己一定在哪裡聽過那個聲音,可就是想不起來。
宋幕雨的出現,讓剛才僵硬著身體的秦牧瞬間反應過來,他一把拉過柳朝來,把他推到宋幕雨身邊,自己則往那個冷笑著看著他們的二皇子那裡走去。
"九哥!"柳朝來和宋幕雨同時驚呼出聲,可秦牧已經走到二皇子面前。
看著那個高高挺起的肚子,二皇子的笑意更深,卻只讓人感到渾身冷汗直冒,手一伸拉開秦牧原本束身的衣結,手指緩慢地游弋在那個緊繃著的裸露肚皮上。
"我只道你是個能夠犧牲色相,無所不用其極的婊子,沒想到連這個都可以做到,怎麼?我那個皇兄就那麼好,讓你能既幫他躲回皇位,又以男兒之身孕子?只可惜,他根本不當你是一回事,我跟他要了你,他竟然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手指狠狠捏了一下秦牧胸口的紅果,秦牧咬緊下唇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秦九......聽評王爺處置!"
柳朝來只看到秦牧的身體越來越不穩,彷彿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很想上前解救出他,可還沒有動作就聽到秦牧說出這樣的話,他也只好定住腳步,不能上前。
"很好。"
二皇子讚賞地笑笑,直接攔腰抱起比他高了一個頭的秦牧,頭也不回地進入竹林。
"九哥!"
柳朝來見情勢不對,立刻飛身上前,要把自己的師兄就回來。
秦牧見狀,立刻焦急地說:"十三,好好照顧幕雨,不用管我。"
可柳朝來哪肯就此放棄,二皇子的腳程並不慢,等到他跟上,差點就要截住人的時候。
只聽見秦牧大叫一聲:"小十三,別輕舉妄動!"
柳朝來驚訝地抬起頭,正看到竹林邊緣一排士兵,手上都是蓄勢待發的弩劍,剛才若不是秦牧一聲大喊,他已經挨近那個二皇子的身體,而結果只能是所有弩劍都飛到自己身上。
冷汗滑過額角,他從來不知道二皇子又這麼強的兵力,他只知道,這個個性毒辣的二皇子在朝中獨攬大權,但從不披掛上陣。經過上次的夜訪,他也瞭解到這個長相不俗的男人,身手不凡,沒想到如今失勢了,身邊還是有這麼多人跟著。
"收兵。"
二皇子連頭也不回,直接把秦牧放到一輛豪華的馬車裡,自己隨後也鑽了進去。
30
幾個月後,前往江南小鎮的馬車,飛快地跑著,很快停在一座大宅前,大宅似乎是新整修過的,門漆還飄著香味兒,門頭的匾額是嶄新的金字藍底,上書四字"日月山莊"。
"朝來,這裡......"宋幕雨不敢確定地問身旁的柳朝來,這樣的名字更像是江湖中人用的。
"是啊,這所房子要新定個名字,名字是我幾個師兄取的,我告訴過你的,他們大部分都是江湖中人,取個名字自然江湖為濃重了。"柳朝來小心地扶著抱著孩子的宋幕雨下車,又像在介紹一樣說,"你別以為他們就這麼無聊,其實是他們想以後經過這裡,或者出外遊玩的時候,拿這裡當免費客棧用,所以他們當時一致同意我買了這所房子。不僅周圍景色好,還有很不錯的可考景觀。"
那天的後來,柳朝來回去後就看到同樣臉色慘白的宋幕雨,他還以為宋幕雨身體上有什麼不舒服,結果一問之下才知道,宋幕雨是回憶起了那個改變他一生的晚上,那一夜裡那個二皇子也出現在了那裡,不過是在所有事情結束之後,當時宋幕雨甚至已經接近昏迷,但是那個冰冷的聲音,還是讓他印象深刻。
他們在山裡又待了幾個月,因為宋幕雨的身體從那次受傷後一直不是很好,加上藥物的關係,不適合長途旅行,他們只有等孩子生下來,才開始往江南走,柳朝來的家人都在江南等著他們。住在山上的這段時間,宋幕雨也基本上瞭解了自己空白記憶的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不過他真得記不起來,也無法強迫自己回憶,儘管那段回憶裡有他羨慕的和柳朝來相處的日子。
點了點頭,他也聽柳朝來說過他那些師兄弟,幾乎個個都不按自己家族的安排,而是自己在江湖中闖蕩,也難怪取得名字,江湖味兒那麼重。
這是一個半山的建築,空氣非常清新,很適合養生,柳朝來當初跟他說的時候,他還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呢,現在有些明白了,他是為了他。
"柳伯伯,柳伯母呢?"宋幕雨疑惑地問,進了宅子半天了也沒見幾個下人,更不要說兩位老人了。
"可能在前廳吧!你慢點,不用著急。"注意到宋幕雨加快的腳步,柳朝來趕緊叮囑。
"嗯!"宋幕雨輕輕點頭,腳步也慢了下來。
轉了個彎,就見幾個家僕低著頭跟他們打招呼,弄得宋幕雨越發不好意思,不是因為怕他們看到他和柳朝來相擁而過的樣子,而是......
"少爺,少夫人好。"
這......這......
柳朝來則是一路笑著走過來的,看著宋幕雨赧紅的雙頰,心裡偷笑得開心,他現在很樂得每天看宋幕雨難為情的表情。
"爹,娘,我們回來了。"柳朝來歡快地跟屋子裡相對無言的兩個人打招呼,眼神暗了暗,很快又恢復過來。
"柳伯伯,柳伯母。"宋幕雨羞赧地打招呼,他知道前幾個月柳朝來已經把他的情況都告訴了這兩位老人。
"來來來,快坐下,別累著。"柳夫人趕緊過去扶宋幕雨坐下,看到宋幕雨懷裡的孩子不禁問,"這個孩子......"
"我們的孩子,娘,您看,像我還是像幕雨?"柳朝來把孩子抱在自己懷裡,比著兩個人的臉問。
柳夫人聞言愣愣,隨即笑笑,"呵呵,都像都像,哪兒有孩子光像一個人的。"弄得宋幕雨又是一個大紅臉。
廳裡的氣氛一時間活躍了起來,柳夫人不停逗弄著剛剛醒過來的奶娃娃,逗著逗著忽然笑道:"你們兩個也回來了,那次婚禮讓你師兄攪合了也沒辦成,我跟你爹商量了一下,過幾天就是良辰吉日,你們也把禮拜成了。"
宋幕雨驚訝地看著柳夫人,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回到房裡的宋幕雨哄睡了孩子,看著柳朝來也上了床,忙問:"朝來,柳伯母說的婚禮,是怎麼回事?"
"是在你到山上前不久的事情,想不起來就算了。"柳朝來漫不經心地說道,掀開被子鑽了進去,很快又壓到宋幕雨身上。
宋幕雨驚慌失措地不知如何反應,自從在山上見過柳朝來後,兩個人的身體接觸只止於接吻和擁抱,還從來沒有更親密的接觸,而且,他的記憶裡還保留著那段時間的回憶,他,很害怕。
嘬吻著宋幕雨,柳朝來溫柔地小心地一點點融化他的身體,山上的生活是不堪回首的,那段宋幕雨恢復記憶的日子,他的睡眠仍舊不安穩,幾乎夜夜都是在自己的驚呼聲中醒過來,然後低泣著睡下。他剛開始的時候,是沒有陪他睡的,他看得出宋幕雨不是很習慣,畢竟那段癡癡傻傻的歲月,他並沒有印象。
後來,要不是他強迫地留下,並且在他的懷裡,宋幕雨總能睡得很安穩,那個孩子很可能因為母體的越來越不穩定而流失,到時候危險的就不只是一個未出世的孩子那麼簡單了。
"嗯......"彷彿奇跡般的,柳朝來的進入並沒有勾起他的回憶,那麼溫柔的撫觸,帶給身體的感覺,甚至讓他以為他從來沒有過那樣的經歷。
"幕雨,嫁給我好嗎?"在進入的瞬間,柳朝來問,他從來沒有問過宋幕雨這樣的問題,以前的他總理所當然地以為宋幕雨喜歡自己,能夠最終結合在一起,他肯定求之不得,自然也不會拒絕。
"好!"怔愣了片刻,他流著眼淚回答。
他以為柳朝來那麼漫不經心的態度,是不想記住他們之間有那樣的事情,儘管他想不起來那個肯定讓他一輩子滿足的婚禮,可還是開心著他們之間曾經有過這件事。
感動地看著柳朝來,他的回答,伴隨著柳朝來瘋狂的挺進,隨之而來的快感讓兩個人都深深的沈淪,忘記了言語。
(完)
peterson 2010-1-22 08:32
真替幕雨悲傷
家門遭受巨變
身心受愴
猶幸獲得朝來的愛
可算是苦盡甘來
moonyuzu 2010-1-22 11:15
嗚嗚...慕雨好可憐
還好有朝來愛他~也還好孩子是朝來的
應該要讓那些師兄都得到報應的
追雨 2010-1-22 16:44
回應 iun818 第 4 篇文章
對對對,秦牧的應該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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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本帖最後由 追雨 於 2010-1-22 21:52 編輯 [/i]]
winnie5389 2010-1-23 20:23
ㄊㄇ每ㄍ師兄弟怎ㄇ都那ㄇ坎坷阿...
想看ㄊㄇ其ㄊ人ㄉ故事...
很好看耶!!
謝謝大大分享^^
q620802q 2010-1-29 06:50
應該好好教訓那些師兄:116: :123: :124:
琰月 2010-3-19 17:34
:109: :109:
也太虐心了一點吧~~
還好ˋ最後幸福~~
graynight 2010-3-19 23:44
這一系列這麼都這麼慘阿
sillymm 2010-3-20 11:11
有點亂 看得有點雲裡霧裡
朝來的十幾個江湖兄弟不知道有什麼身份
不知道暮為什麼會招惹了二皇子
那個秦 x樓又不知道是什麼地方,總覺得不是一般青樓這麼簡單
那個醫生又不知道是什麼心,暈了的又是什麼人
冷燄扉愔 2010-3-24 22:57
呵呵~~不錯的一篇文呢
很特別呢~~
感謝分享 :D
燁嫿 2010-3-27 23:08
感覺結局有點潦草勒
討厭二皇子
欺負九哥
決定討厭他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