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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ungmon 2010-2-1 15:13

《弦外之音》作者：淺籽桃【完結】

文案：
我們成功地走上了萬眾簇擁的舞臺。
曾以為如此就能找回人生的歸屬感。可是老實說，就連明天會發生怎樣的精彩，我都茫然地猜不到。
音符在指尖處爆裂，陽光在玻璃窗外破曉，無數歌迷情緒失控地尖叫「Encore」，人們為什麼總沉迷於觸摸不到的虛幻……而看不到身邊點滴的真實？
當電吉他瘋狂的節奏都無法演繹出某種氾濫的情緒……我所聽到的弦外之音，僅僅是那夜你曾經對我說過的「在一起」。

【這種嚴肅文藝的氣氛是怎麼回事！文章的格調明明不是這樣的= =！】

不開竅攻X無節操受的故事。
某個關乎於夢想的童話——完整的，鮮麗的，年輕的和有所期待的……
一群搖滾小青年的拚搏。從只有四個人的地下樂團開始，慢慢走向明星之道

楔子

　　楔子
　　
　　就如同飛蟲向光亮聚攏。
　　全世界相似的人都能聽到同一首歌。
　　如果沒有後來的日子，如果從沒有瞭解過他們的音樂，也許經歷很長一段時間，我的心都是一潭死水。
　　除了毫無意義的情 欲，再不會被誰……這般無可救藥地吸引。
　　
　　——BY洛繹

leungmon 2010-2-1 15:14

Chapter1-2

　　1
　　
　　“小維∼！”一進酒吧門，秦觀就抑制不住自己的亢奮，直直撲向吧台前身形修長的男人。
　　
　　男人很有經驗地避開，略略斜過桃花眼來：“今天又是什麼毛病？”
　　“……毛病？”秦觀一臉聽聞驚天噩耗的表情：“你怎麼這麼形容一起長大的發小？！好冷淡……”
　　“不好意思啊，天生就這麼無情。”額頭爆出青筋來，男人仰頭喝下一口伏特加：“……這次是誰？”
　　“……啊？”
　　“別以為我不知道，急急忙忙打電話過來……又找到下手的獵物了吧？話說回來，你這樣行不行啊，上次才幫你驅走了幾個日日在這兒蹲點守你的小朋友……有一天會被情人謀殺喔。”
　　
　　被點名的人很是憤憤：“蹲點守我？有沒有搞錯？每次都是我先被甩！”
　　葉維抬眼想了一想：“唔……好像是來哭訴‘現任的1號沒有秦觀那麼猛那麼讓我爽’的……”
　　“= =那種事情你不告訴我也無所謂……就沒有一個是因為‘愛’回來的麼……”
　　“愛？”坐在吧台前的美麗男人先是微微一愣，而後噗哈哈哈哈伏案大笑。
　　
　　“你果然是腦子錯亂了……只顧及下半身的‘吉他手’先生……”邊惡劣地加重“吉他手”三個字的讀音邊按住笑到疼痛的腹肌，秦觀從小一起長大的所謂發小促狹地抬眼：“你開始找他們的時候，不也是沖著上床去的嗎？”
　　“雖然是這樣沒錯……我跟他們上床的時候，便不會再有別的關係曖昧的情人啊……”
　　“靠，之後你也沒對任何人多真心過好不！”葉維一巴掌打趴了他的後腦：“你這傢伙會去找認真的交往對象嗎？！”
　　“……”秦觀想了一下，對女王大人服輸：“大概不會……”
　　“那不就是了！還怪別人甩了你？！”
　　
　　秦觀頓時覺得自己的人生好悲慘。
　　他確實是因為沒有過感覺才不懂的。渴了要喝水，餓了要吃東西，身體有了相應的欲望就需要上床……而“愛”這種東西，顯然要複雜麻煩得多。
　　
　　——老爸老媽6歲就雙雙跑去美國，到18歲又和他完全鬧翻，每個月只靠一張帳單傾注所有的親情……
　　——發小是個超級毒舌外兼超級S，只要碰面絕對被戳痛處，並要做好時不時承受暴力的準備……
　　——自營的地下樂隊，因為主唱Tracy的突然離去而難以簽約……
　　——近來太過忙碌導致生活禁欲，本來來往甚密的情人也因為這個與他絕交，已經好幾周沒有嘿咻過了……
　　對於秦觀來說，似乎人生裏所有的不順都在前二十年經歷了個遍。
　　
　　今天又多了一條——上過幾百次床了竟然連真正的“戀愛”都不知道是個什麼東西……
　　
　　“小維，你給我等著，這次我絕對不會只顧著下 半 身了！”熱血沸騰地一腳踏到凳子上，秦大少爺咬牙握拳：“我這回，一定要培養出一段真正的……”
　　
　　“喂。”
　　
　　清澈而嫵媚的聲音，微微沙啞大概是因為剛抽過煙，並不影響少年獨有的誘惑力……在這樣的聲音出現時，什麼樣的談論，都該被理所應當地打斷……
　　秦觀一驚回過頭去。
　　
　　纖細的秀美的……貓一樣的年輕男孩。
　　說他是貓一點點都不過分，金黃到囂張的發絲和那雙上挑的綺麗眼梢，與其說在挑 逗，不如說在挑釁。
　　黑色皮制外套上栓住的銀色鏈子不可能是什麼制約……這個少年是自由而放蕩的，一定沒有理論上的“主人”。
　　
　　連令人感到不快的地方，都和野生的貓一模一樣。
　　任性而無自覺，驕傲而不乖馴。因為深深地知道自己光芒耀眼，美麗絕倫，而顯得那樣……滿不在乎。
　　
　　少年抬眼環視這間格調激烈的酒吧，漫不經心地吐出口中的煙蒂。
　　“叫秦觀的傢伙，是哪一個？”
　　
　　秦觀深黑的眼瞳，微微朝外擴散開一圈。
　　
　　很久之後想起來，大概在聽到洛繹吐出第一個音節的時候，那種極具叛逆感的情感……就已開始萌芽了。
　　至於未來它那不可抑制的瘋長……也是當初根基深埋的原因吧。
　　認定就是這個人。從而想要佔有他、想要進入他、狠狠地侵犯他到他忍不住哭泣……
　　
　　所有的念頭，全部都是征服。
　　
　　2
　　
　　說起來，要不是被同在樂隊的成員介紹過，他也不可能認識洛繹。
　　
　　“喂，Shin∼再給我來兩聽啤酒！”當天下午，他因為搭訕失敗，正抱著枕頭在床上滾來滾去。
　　
　　提著方便塑膠袋的人在門口黑線了一會，默默轉過身來，反手鎖門。
　　他立刻從雪白的床單上跳起身來：“有你那麼冷漠的反應嗎？！你們的Leader我搭訕又失敗了誒！”
　　
　　被喚作Shin的年輕男人微微側過半個頭來，耳朵上各異的銀色金屬在夕陽下略略發光。
　　那本該輕彈貝司的修長手指間，提著極不符合氣質的……各種罐裝啤酒。
　　
　　“我這不是買來了麼。”無奈地歎一口氣，他舉高右手。
　　“那就快拿來啊！今天我們不醉不休！”
　　
　　Shin俊秀的眼閉了一秒鐘又旋即睜開——明明已經醉了吧……這傢伙……
　　平民公寓裏的環境稱不上太好，樓下馬路的嘈雜聲常常困擾到正常睡眠，一整把電吉他放在煙氣熏黃的牆角，就占了小小居室的相當一部分位置。
　　
　　真是個流行元素和頹廢氣場混雜的奇怪地方。
　　
　　“Leader，你好歹也振作一下……”他終於走過去，唇角抽搐。
　　“我已經受不了再禁欲下去了……”青年抱著大枕頭仰面喃喃：“也不想再委屈我摸琴弦的右手了……”
　　
　　Shin把塑膠袋放到亂七八糟的地板上：“不過是搭訕未遂……”
　　“什麼‘不過是’！這次的款我超∼喜歡！你到底懂不懂愛情啊？！Shin！”
　　“你那叫‘發 情’吧。”男人不緊不慢地評價。在床沿坐下，順便給自己點燃一支煙。
　　
　　“喂喂喂喂喂！”秦觀立即跳起來指住他的鼻尖：“你難道不知道我對17歲以下的不良少年最有興趣嗎？！”
　　
　　逼對到眼前的指尖明顯是擅於撥弄琴弦的，指甲修得很乾淨，還結了一層薄繭。
　　流線優美，長度得當，莫名地便有一種力度充盈的美感。
　　
　　原來男人的手指近看也可以這麼性感……Shin不禁出神地盯著看了好一會。
　　看夠之後，方才緩緩開口：“……不如說是成年人的奇怪戀童 癖？”
　　秦觀默了一下：“Shin……我本人也才二十周歲而已……”
　　“不好意思，你私生活太淫 亂，我以為你已經在漸漸老去了……”
　　“你在逼我對你豎中指吧，你這傢伙……”
　　
　　長指彈彈煙灰，Shin勾起唇角笑了：“這次的打擊就這麼大嗎？要麼晚上給你介紹個更好的？”
　　“……啊？”秦觀一把奪過他抽了一半的煙：“你不是對男人沒有興趣？”
　　“這個嘛……考慮到你不振作起來的話，樂隊裏就沒人能作曲，沒人作曲的話，很可能會導致我們一輩子都出不了頭……”
　　“別囉嗦了，把手機號給我。”
　　“……”
　　
　　這傢伙真不是一般的Play boy……Shin倍感佩服地歎了口氣。
　　
　　“不知道具體什麼身份，上次在地下PUB遇到，表示對我有興趣，就把手機號給我了。”
　　“你用過的？！”男人的表情與其說嚇了一跳不如說是嫌棄：“我幹嘛非要去X你XX進過的OO啊？！”
　　
　　能不這麼直白麼？！
　　
　　“某種意義上，你比他更隨便。”鄙夷地斜一眼自家Leader，Shin新點了一支煙，緩緩吐出煙圈來：“長得很漂亮，還穿高中生制服哦。”
　　“……制服啊……”又從嫌棄轉回憧憬。
　　
　　這男人……
　　一臉受不了地撚滅了煙頭，Shin繼續道：“不過明顯是裝的好學生吧，故意來酒吧裏挑 逗男人，頭髮染成金黃色……正統學校出來的……不讓那樣的吧？還有，耳洞打了六七個，難道不會很痛嗎？”
　　“你自己也有六七個……”
　　“= =前提是我已經成年了。而且我什麼時候說過我不痛？”
　　“不過你還真行啊……高中制服禁欲系……”男人唇角叼著煙望向天花板：“完全是我的TYPE嘛。”
　　
　　你的TYPE範圍到底有多寬廣……Shin= =+狀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來。
　　
　　不過只要是稍微認識的人，也知道什麼叫做“不要跟發 情期的秦觀計較”……
　　專揀看上去放蕩的美少年搭訕，其居心一望便知。看起來這麼白癡脫線，偏偏在床上的名聲好得不得了，甚至於只做TOP這種奇怪的嗜好都被床伴一一接受。
　　
　　最不可思議的是，圈子裏他的外號叫“讓你像琴弦一樣被挑弄得欲 仙欲死的男人”……
　　
　　這麼長的外號不覺得很悲哀嗎？！還有“琴弦”這種東西……一聽就能想像出這男人在床上的各種喜好了吧……連畫面都腦補得出來，真是不負於他那吉他手的位置……= =
　　
　　Shin還在原地無語沉思，那頭的男人已經奪過手機去開始發短信。
　　
　　“唔唔……洛繹？他叫洛繹？這名字不錯嘛。”
　　“Leader，不要隨便用別人的手機發資訊，這是基本禮貌……”
　　“發都已經發了。”無所謂地把手機往床邊一扔，男人又重重倒回床上。
　　
　　夕陽落到他輕輕閉合的眼瞼上，方才能看出，其實他長了一張英俊溫秀的面容。
　　鼻樑的弧度勾勒出一道陰影，出乎意料地棱角分明，並沒有舉止中顯現的那樣稚氣。
　　不說話的話，甚至勉強能裝個有型青年去外頭唬唬人……
　　
　　可是剛撿回自己手機的Shin卻根本沒有心思去欣賞——
　　
　　“Leader！不要用我的號碼隨便叫人家Honey！會讓別人以為我是個很輕浮的人！”
　　
　　枕著雙手平躺的男人懶懶睜開一隻眼：“哦？你可真檢點，別以為和女人SEX就算莊重了啊。”
　　“……”Shin立刻無話可說地別過頭——好吧，他只是於本身來說，對男人並不感興趣罷了……
　　“反正怎麼樣都是玩，約他一起去朋友開的酒吧囉。他最先有興趣的是你，不要緊吧？”秦觀又慢慢把眼睛閉了回去。
　　“我？如果我對他硬的起來，那倒是要緊。”開玩笑地調侃一句，Shin拿出塑膠袋裏的啤酒來：“來一瓶？”
　　床頭的男人不以為意地“唔”了一聲。
　　
　　就著手上的勁力就把易開罐拋了過去。
　　夕陽下，因為溫度而凝結在鐵皮表面的露水竟呈現出熠熠的橙色光彩來。
　　




Chapter3-4

　　3
　　
　　如同突如其來的、電吉他中那極具金屬質感的重低音……在零度的冷凍下迅速歸於靜默和震撼。
　　那種獸化的衝動，簡直……近乎於沸騰——
　　
　　“你是……”秦觀愣愣站起身來。
　　“洛繹。”少年回了簡單的兩個字。
　　“……啊，是你！”秦觀恍然大悟：“你的制服呢？”
　　“哦……？你喜歡那種類型啊。”淡淡一笑走進來，少年貓一樣的眸子在他身上打轉：“今天不可能回家換了，下次吧。”
　　“Shin那傢伙……究竟是禁欲到什麼程度才能做到不搭理你啊……”秦觀已經完全忘記了Shin是一個取向正常的男人，只一臉不可思議狀，又坐回凳子上。
　　洛繹倒並不拒絕，隨意拖開凳子坐到他旁邊：“他聽到這話會破口大駡吧？”
　　“不要緊不要緊，那傢伙才……不會對SEX的話題生氣。”秦觀心虛地別開眼，又忍不住偷眼瞥他。
　　
　　葉維在旁邊默默轉開目光——不是剛剛還在說，要培養出一段真正的“愛”麼？
　　再這樣心照不宣地發展下去，接下來不是開房就是……開房了吧= =||||。
　　
　　秦觀卻絲毫沒有自覺地把MENU扔了過去：“對了……你要喝點什麼？未成年喝酒，不要緊嗎？”
　　少年並沒有立刻回答，只低頭笑了笑，隨後傾身趴下。
　　
　　繽紛閃爍的燈光下，他的金髮糅雜了極具質感的光澤，十七歲的鮮嫩年紀，卻和“單純稚氣”完全扯不上一點關係。
　　柔軟的嘴唇湊到秦觀耳邊，若有若無地碰觸著，溫熱而麻癢。
　　“比起這個來……難道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我們去做？”
　　“……”一向身經百戰的秦觀，竟然在瞬間“騰”地紅了臉。
　　
　　真危險啊，這只沒有飼主的野貓。
　　到底什麼樣的誘惑氣場，才能讓他這種人心臟漏跳？
　　大約必須要和搖滾的節奏一樣：紅便是徹底的火紅，藍便是乾脆的豔藍，總之……鮮明而熱烈。
　　——這就叫做一擊致命？
　　
　　“不用裝紳士了……從Shin手機裏過來的那條短信，是你發的吧？”洛繹纖長靈活的手指也不知何時攀過去，沿著男人漂亮的肩線緩緩遊移：“你長得並不比他差嘛，禁欲很久了？”
　　“……咳，嗯……”秦觀忍不住把頭掉轉過去嗆了一下。
　　
　　他看上去就那麼像沒節操沒修養只管下半身的男人？
　　雖然平時確實沒有過什麼節操觀念……
　　
　　“是去你家，還是開房間？”少年連舌尖也是貓一般濕熱柔軟，稍微舔過秦觀耳廓上的銀飾，讓人脊背都隨著耳飾的顫動而酥麻：“別在這裏浪費時間了……”
　　“停，停，停……”滿面通紅的秦觀終於有勇氣轉過臉來：“等等，這……實在是有點太快了。”
　　
　　……快？
　　這下子不光是洛繹，旁邊的葉維都呆了一呆，朝他的方向看過來。
　　空氣瞬間凝滯。
　　
　　別人說這種話，聽過也就罷了，偏偏是秦觀說這種話……
　　世界明天絕對要因為南極冰川融化而毀滅了。
　　
　　“……誒？你不是要做？”洛繹那距離極近的漂亮臉容，因那一點點的愣怔，總算顯現出符合年齡的稚氣來。
　　“呃……想做是想做啦，但是……”秦觀乾笑著把頭往後挪一挪，以便不和這孩子靠得太近。
　　“我把你嚇到了？”洛繹眨眨眼睛。
　　“不，沒有……”雖然可以說，某種程度上，是被嚇到了……
　　
　　剛才關於的“戀愛”的對話一直在腦中盤旋不下。他微微坐正了身體，欲開口為自己解釋。
　　
　　“啊，我知道了。”不等他發話，少年的雙眸裏就突然閃過了然的亮光：“其實是因為……你•不•行•吧？”
　　
　　What？秦觀頓時僵硬在原地。
　　吧台裏的葉維終於忍不住腹肌疼痛，笑得渾身顫抖地背過身去。
　　
　　一瞬沉默。片刻後秦觀輕輕虛了虛眼睛，冷冷道：“= =你要不要先試試看我本人，再說這句話……”
　　“我不知道啊，你自己說不要做的。”洛繹坐回身去，無辜地攤手：“很少有人見了我之後還說不要做呢，喔喔……說起來Shin算一個，難道你被他傳染了？”
　　“……”
　　“啊咧？說中了？第一次聽說誒，原來這個病也傳染啊？”少年一臉稀奇不像裝的：“那你離我遠一點好了。我的那個暫時還很有用，不想莫名其妙地被廢掉。”
　　“……= =”
　　
　　秦觀額頭青筋亂爆，忍不住咬牙切齒。
　　
　　靠，本來難得有這閒情逸致，想借這個機會從朋友做起，從而瞭解一下什麼是“愛”的。
　　現在看來……
　　
　　愛什麼愛啊！愛果然都是做出來的！這讓人火大的小鬼！
　　竟敢嘲笑他不行！他的技術已經讓人流連忘返到天天來酒吧裏蹲點了好不好！
　　
　　雖然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並不能算任何值得拿出來炫耀的事情……
　　
　　4
　　
　　“小維！結賬！”怒氣衝衝地把一張鈔票拍到吧臺上，秦觀站起身把外套搭進臂彎裏。
　　葉維默默地把鈔票推回去：“算了，拿這個去開房吧……”
　　
　　他又不是那種堂堂正正剝削勞動人民甚至連發小都不放過的吸血鬼資本家。
　　按平時秦觀早就興高采烈地大肆讚美了，這次卻像氣過了頭，只充耳不聞地捉起洛繹的手腕：“跟我走。”
　　“……”動真氣了。葉維不忍地別開臉去。
　　
　　“還是不要了，我怕陽 痿傳染。”少年掙脫了他的手指，輕盈跳下凳子：“回去了。”
　　“=_=……”秦觀咬牙閉上眼：“你……”
　　“幫我跟Shin打聲招呼——‘謝謝招待’之類的……你長得很是我的TYPE。”少年絲毫不覺大難臨頭，邊自顧自地說邊往外走：“本來以為能吃大餐來著……可惜跟他一樣，竟然硬不起來。”
　　“……”秦觀插在口袋裏的雙手都因握拳發出吱嘎吱嘎的響聲。
　　
　　門口的風鈴隨著少年推門的動作而清脆地互相碰撞。冷風霎時間穿堂而過。
　　
　　“唉，好不容易找到個好看的，那方面又不行……這種禁欲生活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結束啊……改信耶穌去好了。”
　　秦觀終於忍無可忍：“你給我站住！”
　　“還幹什麼？”
　　“……”一陣腳步聲急促地自身後趕上來。
　　洛繹在門口愣了一愣回頭：“呃？”
　　
　　下一秒，驟然而強勢的力道已攫住他的手腕，讓他不得不放開推門的那只手。
　　男人近在咫尺的雙眸英俊絕倫，好像含著一蓬烈火，在無韻律的鼓點下能將一切理智燃燒殆盡。
　　木質門板因為身體的壓迫而重重抵到牆面上，下巴被粗魯地抬起來，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被狠狠吻住了。
　　
　　靈動有力的舌尖撬開牙齒，深深淺淺地勾纏他的同等部位輕吮，仿佛在迫不及待地等待共鳴。
　　他腦子裏昏昏漲漲成一團漿糊，交融的呼吸讓身下起了相應的反應，柔軟手臂也自然而然地繞上男人的脖子，回吻過去。
　　唇與唇密切黏連，之間是煽情而燥熱的火焰，舌尖帶動的情緒激烈得要從心底爆破出來……等到結束，兩人都有些氣息不穩。
　　
　　身後傳來葉維煞風景的警告聲：“喂喂，你們兩個要兒童不宜的話，能去情人旅館嗎？”
　　
　　“去開房吧。”別有意味地將腿伸入男人修長的兩腿之間，洛繹黑夜般的雙眼裏有危險的渴求，緩緩地綻放：“我出錢也可以……”
　　“這種時候，你該想的問題不應是誰去結賬吧？”洶湧襲來的情 欲如洪水猛獸，不知何時已澆熄了先前的怒火。秦觀伸出手臂，將少年纖細的腰肢用力貼向自己：“事先說好了，我只做TOP。”
　　“這個要求真是過分……”洛繹笑著把他的脖子勾下來：“普通都是該禮尚往來吧？”
　　秦觀吻一吻他明亮的金髮，帶著他走出門去：“不好意思，這條規矩……不適用於我身上。”
　　
　　霓虹繽紛的人行道附近，密密麻麻停了待客的計程車。洛繹隨便挑中一輛坐進去，又探出身來，拉下那未來及進車的男人的領口。
　　“想要一直上我……代價可是很昂貴的。”
　　秦觀先是因他的動作一驚，而後了然地微笑，理著衣襟坐入車內：“什麼代價？”
　　“不讓我爽到天堂去，就乖乖給我上。”少年的衣衫因方才的糾纏而顯得並不規整，漂亮的鎖骨不經意地露出來，賞心悅目。
　　
　　秦觀瞥他一眼，漫不經心地又笑了一笑：“你大概會哭著向我求饒吧。”
　　
　　前面的司機滿臉冷汗，連方向盤都握不緊，差點撞到過馬路的小哈巴狗。
　　好想哭……
　　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世風日下……
　　

leungmon 2010-2-1 15:14

Chapter5-6

　　5
　　
　　簡陋的情人旅館不存在所謂的“舒適整潔”、“華麗奢侈”，從二手市場批發來的床木吱吱嘎嘎地響動，有種立刻就要坍塌的錯覺。
　　洗過多次而泛黃的床單鋪在昏暗燈光下，亦給人粗暴的視覺衝擊。
　　不知道為什麼，感官與欲望竟在這種地方被激發到最頂端，原始的本性刹那間爆發，任憑誰也不可能抵抗這樣一種危險的墮落。
　　
　　抓著秦觀的頭髮仰倒在床上，金髮少年壞笑著咬上那削薄的嘴唇。
　　“怎麼連衣服也不脫？還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不行……”
　　秦觀微微抬起頭，咬牙眯起俊逸的雙眼：“這麼沒品的話，拜託你不要現在說出來煞風景。”
　　
　　說罷，他修長的指尖便遊移往下，一把握住少年胯 間的火熱。
　　——“明明是你自己……欲 火 焚 身了吧？”
　　
　　少年忍不住閉上眼，從鼻端粘膩地“唔”了一聲。
　　手指的頻率散漫而挑 逗，仿佛對待一樣樂器般，細緻到位地擺弄。這樣的動作他從沒有嘗試過，很容易便讓痛苦和愉悅糾纏到一起去，由雙腿之間蔓延到全身……燃燒殆盡。
　　
　　秦觀的身上，有一種香煙混合著浴液的清淡味道……
　　
　　肉體的極樂得不到抒發，少年猛地睜開雙眼，狠狠擋住了那只手無所謂的動作。
　　
　　“我……要你進來。”
　　
　　上方的男人惡劣地笑了一笑，一口含住他的耳垂，不溫不火地舔 弄：“你這樣心急，可是會弄傷自己的。”
　　“你對所有的一 夜 情物件都這麼體貼？”洛繹纖長的兩腿盤旋攀上他的腰間：“突然覺得……有點吃醋。”
　　“搶我臺詞？”秦觀一下破功笑出聲來：“你對所有的一 夜 情物件都這麼渴求？突然覺得……”
　　話至中途，他陡然將少年的褲子拉到腳踝去：“比剛剛更想上你。”
　　
　　一切都這麼自然而然地發生，沒有多餘的話語，只有野獸般的糾纏。秦觀進入的那一刹那，洛繹微微不適地皺起眉尖，隨後想起什麼般半撐起身：“喂，你怎麼不帶套？！”
　　“忘記了。”
　　秦觀事不關己地說罷，淺淺抽出，又狠狠地頂了進去。
　　
　　少年重重倒回去，使勁捂住口唇，壓抑喉頭的一聲驚喘。
　　
　　抓不住意識，它就這樣從腦中飛出去。白茫茫的意亂情迷裏，他用雙腿纏住男人的腰身，任憑對方一遍遍地深入。
　　不知道是不是沒有帶套的關係，對方灼熱的東西漲滿了他的身體，肌膚明明確確地感受到連結的地方，毫無空隙地擠壓著所有的感官。
　　忍不住就隨著那節奏瘋狂起來，致命的快 感如同魔鬼，太沉浸於此會得到上帝的懲罰……但是身體之間卻貼合得更加緊密，由汗水織成的網，密密網住了他的理智。
　　
　　冷卻不下來……幾乎要……瀕臨到死亡的極樂世界……
　　
　　最終他被挺刺得眼圈發紅，不可抑制地喊出聲來。
　　朦朧中聽到男人在耳邊低問“怎麼樣”，他喘息著無力搖頭，卻立刻被翻過身去，從身後慢慢地擠了進來。
　　這下是真的被帶到了天堂去，只不過是墮落與欲望的天堂……和地獄沒什麼大區別。
　　
　　洛繹緩緩伸手抓住床頭的鐵欄，搖搖欲墜地承受身後放肆的侵襲。
　　秦觀的指尖就撫在他泛紅的脊背上。很奇怪那人的手指怎會這麼厲害，靠什麼形容好……像蛇蠍一類有毒的東西。
　　
　　光是摩挲就挖掘出身體上所有敏感的開關，那樣富含誘惑，又那樣的韻律十足……
　　指尖上薄薄的繭，簡直要玩弄得人不知所措……
　　
　　“因為我是玩吉他的。”事後青年倚在床頭，緩緩吞吐煙霧。
　　他並不覺得多奇怪，大概是被問多了，只平淡地回答。沾染了汗液的臉容，在夜色裏突然間性感萬分。
　　
　　“哈？難怪……”洛繹有氣無力地趴在床上。
　　“話說回來，你是做什麼的？這麼晚不回家，跟家裏說過了？”
　　少年懶懶翻過身躺平：“我倒是也想回家啊。誰給我一個家就好了……”
　　“……”秦觀沒再多問，把煙頭在床頭撚滅，靜靜地又點燃一根。
　　
　　“不過你還真行誒，把我弄成這樣的人，你是頭一個。”少年笑了笑：“技術這麼好……圈子裏名聲應該很不錯吧？”
　　“完全不行。”秦觀呼地吐出一口白煙。
　　“假的吧？！很多人都會迷死你才對……”
　　“真的啦。因為大約是……搭訕的美少年太多了，又老跟不同的人上床……”
　　洛繹“哈”地笑出聲：“什麼嘛，原來是個大爛人。”
　　“說我？那你咧？”秦觀斜眼瞥他一下：“看你這樣子，大概也閱人無數吧？”
　　“我和你不一樣嘛。”洛繹淡淡地把手從被子裏拿出來：“你是不願意給人家愛，我是……”
　　
　　昏暗的燈光下，他金色的發梢和銀光閃爍的耳飾融成耀眼的光暈。
　　
　　“根本沒人願意愛啊。”
　　
　　秦觀夾煙的手指一抖，長長的煙灰落到被褥上。
　　
　　“因為空虛，所以要不停地找人填補。不過，和你做的感覺……實在是有點太好了。”微微在昏暗中一笑，少年枕過自己的雙臂：“以後還是別找你發洩比較好。”
　　頓了一頓，他又補充：“感覺這種東西，萬一把持不住……那就不好玩了。”
　　
　　說著說著他自己都覺得有一點好笑。
　　怎麼可能的事情？現在的這個洛繹，天生淫 蕩，四處尋歡……哪里懂得動情這碼事？
　　已經不想像以前那般，對所有虛假的溫柔和情誼都當真，而後再被狠狠地拋棄……
　　
　　還不如從開始就斬釘截鐵一點。
　　
　　稍微……覺得有點可惜。
　　但是，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6
　　
　　城南巷角不大起眼的一家小餐廳裏，彌漫著香草純白的味道和淺淺的咖啡香。
　　
　　因為人煙寥落，圍坐在角落的三個高挑的青年便格外突兀起來。
　　明顯是玩樂隊的年輕人，打扮得足夠搖滾，也足夠新潮。
　　
　　其中一個單腿翹到桌上，棒球帽的帽檐壓得很低。
　　“喂，有沒有發現Leader最近茶不思飯不想？”嘴唇勾住一條意味深長的弧度，青年調侃道。
　　旁邊的Shin立刻點頭贊同：“發現了。以前明明是見到咖啡就不要命的絕種生物……”
　　
　　兩個人同時不懷好意地看向對面出神的俊秀男人。
　　
　　秦觀被兩人赤 裸裸火辣辣的眼神嚇了一大跳，身體不禁後仰：“你們幹什麼？”
　　“Leader……”帶棒球帽的男人放下腳傾過身去：“你……是不是懷孕了？”
　　“哈啊？”
　　“妊娠反應……很嚴重嘛。”男人指了指他面前那杯紋絲未動的拿鐵。
　　
　　秦觀先是一愣，而後拍案大怒：“邵離！”
　　對面兩個人早都顫抖地笑到桌子底下去了。
　　
　　“你不會又搞大了哪個女孩子的肚子，所以才這麼神經過敏吧？”鄙夷地端起咖啡喝一口，秦觀隨意地靠到椅背上：“據我所知，你好像從來都不會買安∼全∼套……唉，明明是個沒責任心的男人，偏偏一大票女人為你尋死覓活。”
　　邵離立刻從桌底下鑽出來，正襟危坐：“其實……我都有射在外面。”
　　秦觀滿臉黑線，一巴掌就過去了：“你這敗類！還真打算回答我這種問題？！”
　　
　　“噗……哈哈哈哈……”一邊的Shin忍不住再次拍桌子狂笑：“邵離這傢伙很有經驗，應該不會讓誰懷孕吧。”
　　“誰說的。”邵離微微一笑，起身挑起秦觀的下巴：“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這不是成功讓Leader懷上了麼。”
　　“=_=……”秦觀輕輕閉了一下眼睛：“我到底交了什麼樣一群狐朋狗友……”
　　邵離坐回去，撅起嘴唇吹了一聲口哨：“這才叫做物以類聚。”
　　
　　“這都一個星期沒找到主唱了，你們就不能多顧慮一下樂隊的事情？”秦觀歎一口氣，揉揉酸痛的太陽穴：“本來還打算下個月開LIVE的，突然間給我走了這麼個重要角色，我怎麼脫得開身啊。”
　　“咦？上次來的那個女孩子不行嗎？”邵離把帽子微微朝上抬了抬：“聲音還不錯啊。長得也蠻可愛……”
　　秦觀瞥了他一眼：“一上來就肆無忌憚地跟Shin講黃段子的某位請有點自覺……是你把人家嚇跑的好不好。”
　　“……喂喂，我不知道她站在後面啊，我一向都對女士都很有涵養，如果知道的話，是不可能做這種事啦。”
　　秦觀忍不住默默噴了“涵養”二字：“我本來以為你的腦子裏除了架子鼓就只有一系列的色 情思維……”
　　“搞什麼，我可是很有理想的年輕人啊喂！”
　　“言歸正傳……其實她最大的問題是爆發力不足，聲音缺乏張弛，根本和樂隊理念就對不上號……”秦觀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打桌面：“畢竟是女生，沒那麼放得開吧。”
　　咖啡嫋嫋的白霧裏，他若有所思的眸子深黑如一潭水，竟真的在鄭重地考慮。
　　
　　“原先Tracy那麼有穿透力的嗓音，在女生裏面基本找不到……而且沒有相應的磨合期，估計會出很多問題。還是找一個男生比較容易。”秦觀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對面的兩個人看著他不語一言，Shin指尖的煙灰慢慢軟下去，跌落在桌上。
　　
　　“今天還有三個人要面試，我先去搞定。”雙手插兜站起身，秦觀一把背起椅後的電吉他：“你們的圈子裏若有好的人選，不論男女……立刻手機通知我。”
　　說罷，他步伐不緊不慢地走出了餐廳。
　　
　　“完蛋了……”一直呆呆坐著的邵離突然抱頭：“剛剛一瞬間竟然覺得Leader很有型……”
　　Shin漫不經心地彈掉指端的煙灰：“他認真起來……確實相當不錯。”
　　“明明我才是本樂隊第一帥哥好不好……”
　　Shin看都不看他，一肘子頂回去：“只要有我在一天，你這種春秋大頭夢就可以適可而止了。”
　　




Chapter7-8

　　7
　　
　　面試了三個，否決了三個……城市裏天天人潮洶湧，一個主唱而已，怎麼就這麼難找……
　　秦觀閉著眼把一條手臂拿出來，搭到額頭上。
　　
　　下午三點的陽光投落在海平面上，這個城市金黃色的沙灘在高樓林立下顯得格外悠閒。
　　往上走是車水馬龍，往下看卻是海浪成潮，拍打礁石……截然不同的景色相融，本應該格格不入，偏偏找不到一丁點的違和感。
　　
　　天那麼藍，他隨意枕著電吉他便睡倒在海灘上。
　　
　　晴朗而悠閒的午後，如果能不理會那些有的沒的，一直睡著倒也不錯。
　　偏偏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來。一下子就把人拉回了現實。
　　秦觀忍不住微皺起俊秀的眉，不情不願地把手機拿到耳邊，眼睛都懶得睜開：“喂？”
　　“Leader，你現在在哪里？”
　　秦觀深吸了一口氣坐起身：“海邊。”
　　“喔喔，有空的話能不能來一趟城西的公園？找到了很正的主唱耶。如果你能定下來的話，晚上就能找個機會請她吃飯……”
　　
　　秦觀“嗯”了一聲，又深深吸氣：“邵離。”
　　“啊？”電話那頭的聲音很歡暢。
　　“如果你再把你想泡的妞介紹過來的話，今晚就可以從樂隊走人了= =。”
　　“……”那頭沉默片刻，傳來很委屈的聲音：“真是不通情達理……”
　　“時間都浪費在你的那票妞身上，我遲早有一天被你扭回成異性戀。”
　　那頭又小小地默了一下：“Leader，你直回來吧。”
　　“……邵離，我現在很想打人。”
　　那頭立刻傳來兩聲乾笑：“算了你不用直回來也好免得跟我搶女人我再找理由約她你不要生氣沒別的事的話我先掛了拜拜嘟嘟嘟嘟……”
　　
　　“……”
　　秦觀把帶著忙音的手機貼在耳畔好一陣，方才緩緩放下手來，臉色時青時白，煞是好看。
　　身後忽然有人很驚奇似地道：“你不是前兩天那個……”
　　他一愣回頭。
　　
　　金色的沙灘，染成金黃的發色……那純粹而激烈的金黃糅雜在陽光裏，漸漸演變成近似於亮棕色的一種顏色。刺眼得驚人。
　　身上男子高校的制服洗得倒是一塵不染，但領口的扣子很隨意地敞著，內裏紫紅色的吻痕便在玉白肌膚上清晰可見。
　　出奇地……有一種縱欲的吸引力。
　　
　　他是……呃，叫什麼來著？
　　
　　秦觀還沒從印象裏把那個模糊的名字抽出來，略略俯身的少年已然補全了他的後半句話。
　　“你不是前兩天那個硬不起來的男人？”
　　“……= =”盯著他面無表情地看了好一會，秦大少爺微微一笑：“不好意思，你是什麼的幹活？”
　　“不認識了？！”少年漂亮的貓眼一下子睜得好大，指住自己的鼻尖：“喂，我啦，才跟你開過房的，叫你帶套你不帶的，姓洛名繹的……”
　　“啊……”秦觀恍然大悟狀：“拼命叫我慢點慢點結果最後被我做到昏過去的？”
　　“……= =”
　　
　　兩個人面面相覷對視了半晌，同時轉過臉去笑了。
　　
　　“看不出來你這個人……”少年大咧咧走過來在他身邊坐下：“很會抬杠嘛，本來還以為是個很無趣只懂上床的敗類……”
　　“……作為露水情人這種身份，你完全可以說些更可愛的話的，算我拜託你。”秦觀黑線著挪開視線，眺望遠處的海面：“下午三點多……蹺課是不對的，高中生。”
　　洛繹“嘿嘿”笑了兩聲：“不是啦，是老師叫我到走廊去罰站。”
　　“然後呢……你就罰到海邊來了？”
　　“呃……大差不差。”
　　
　　秦觀持續黑線：“還真是理直氣壯。”
　　洛繹雙手插兜地亦望向海平面，抓起身邊一顆貝殼，用力擲了出去。
　　光影交錯間，他的側臉曲線明麗得不似真實。
　　“你最近怎麼樣？”有意無意地，他問出口來。
　　秦觀回眼看了看他：“什麼叫怎麼樣？”
　　少年伸下巴示意後頭的電吉他：“還在彈這個？”
　　“自然。我靠這個吃飯。”
　　“地下樂團？在酒吧和PUB裏作臨時演出？”
　　“……”秦觀笑一笑，不可置否。
　　“有想過什麼時候出道沒？”
　　青年俊秀的眉尖不引人注目地一皺，表情依然平靜：“主唱最近走了，別提出道，臨時簽約都定不下來。”
　　“……”洛繹沉默地別開頭，不再多問下去。
　　
　　湛藍天空下滲透的陽光照得人身上一片溫暖。
　　
　　“覺得事情變得有點麻煩……”少年不在意地自言自語，擲出第二顆貝殼。
　　“哈啊？”秦觀一愣。
　　
　　“上次跟你上完床之後，好像跟誰上床都不太對勁了……”
　　頓了頓，洛繹笑起來。他笑的時候左邊會露出一顆尖尖的虎牙，愈發像某種膩人的貓科動物：“還想著如果再碰見你，一定要叫你對我負責來著，結果還真能在這兒看到你……”
　　
　　他不懷好意地注視過來，一手搭上秦觀的肩：“喂，哥們，對我負責吧？”
　　“什麼？！”秦觀= =狀地嚇了一跳。
　　“玩笑啦，哈哈哈……我怎麼可能還記得你。”
　　
　　少年笑得嗆咳起來，把手從他肩頭放開，而後若有所思地重看回海面。任海風把那金黃的柔軟的發絲，淡淡吹起來。
　　“很想看你彈吉他的樣子，突然間。”
　　“為什麼？”秦觀覺得有趣，又轉過頭。
　　洛繹察覺到他的目光，不甚在意地笑了一笑：“總覺得……被你的手指摸遍全身之後，‘彈吉他’這種事情……就突然變得色色的了。”
　　“……= =”這是一個十七歲高中生該說的下流話麼，還是說……
　　
　　“你在跟我調 情？”秦觀忍不住挑高了眉峰。
　　
　　洛繹微微朝他傾過身去，耳上銀墜竟驟然顯得妖媚。
　　無可挑剔的笑顏類似于小惡魔……或者其他什麼墮落的生物，總之……不該用“天使”來形容。
　　“這麼想我的話，就給我打電話好了。”
　　
　　說罷他站起身來，轉頭就走。深藍的制服褲子背後沾上薄薄一層沙，他伸手隨意地拍了幾下。
　　“……”發覺襯衫口袋裏不意間多了樣什麼東西，秦觀一愣之下低頭去瞧——竟是張泛黃的紙片。
　　紙片上用黑色水筆草草寫了一串數字，有點潮濕的觸覺，不知是不是因為被握在手心裏太久。
　　
　　他又愣了一愣，抬頭去看，少年的身影已在海灘盡頭漸漸消失。
　　
　　8
　　
　　本以為洛繹口中那“很想看你彈吉他的樣子”是勾引式的無稽言語，不想BAND LIVE的某個晚上，他居然真的來了。
　　
　　腦中存放了大大小小無數次LIVE SHOW，當日的具體情形……其實在記憶裏很是模糊。
　　唯一能記得很清楚的是六月的晚上恬靜的風，年輕的流行與世俗的韻律結合，在這條混亂的酒吧街引起非同小可的轟動。
　　……還有就是，擁擠舞動的人群中，那抹刺眼的金色。
　　
　　離那個晴朗的海灘午後已經有兩周時間，秦觀的耐性也在尋尋覓覓中消磨殆盡，索性問交情不錯的另個樂隊借了主唱過來，應付當晚安排的LIVE。
　　
　　酒吧後街的黑暗巷尾處，青年隨意地靠牆而立，腳下零散一地的煙頭，明明滅滅。
　　身後歐式雕花的木門突然被人推開，一縷光線迅速溢出，有人叫他：“Leader，差不多可以開始了。”
　　秦觀直起身來：“走吧。”
　　他把手中剩的半截香煙擲到腳下，一踏之間，便將最後一絲黯橙色的光碾滅。
　　
　　斑斕鮮麗的燈光，最簡陋的擴音設置，走上酒吧門前所謂的露天舞臺時，搭在腳下的木板還會發出吱嘎搖曳的陳舊聲響。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粗糙而混亂的。
　　
　　一些忠實歌迷早聚集在台下，更多的是往來行走的過路人，秦觀輕輕撥弄出一串音符，淡淡抬起眼來。
　　投入到搖滾中時，他其實從頭到尾都變作了另一個人。
　　
　　富有張力的節奏從修長指間爆發，仿佛一簇絢麗的煙火瞬間點燃，砰地在頹廢寂靜的夜空裏綻放。
　　讓人不得不臣服於其下的……完全的魅力和震撼。
　　
　　他所寫的曲子裏，根本不含有愛情的柔軟。
　　這現象其實很奇怪，現今大紅大紫的音樂，多多少少都會與戀愛掛鈎。
　　但是秦觀——他沒有體會過。
　　所以他自然寫不出來。屬於他的世界裏，只有直白的性、香煙和搖滾，那些衝擊聽力的音符，無一不在張揚這些低下的特性。
　　
　　台下聚攏過來的年輕人越來越多，黑壓壓地擠壓視覺，開始有人尖叫他們每個人的名字……慢慢蔓延開去，從全場開始，致命地轟動。
　　——大成功！
　　
　　手指飛快地在琴弦上掃動，他完全沉浸入那不切實際的瘋狂中，低下的人亦被帶動情緒，盡情地歡呼直到嗓音嘶啞……
　　一曲，又一曲……
　　最後一個音符重重卡斷，他在滿場如雷貫耳的掌聲中如夢方醒，滿頭大汗地回過頭去。
　　身後的Shin正笑吟吟地看著他，眼神明亮。
　　
　　“For Rock。”他聽見Shin低低的聲音，隨後沖他舉起自己的左手。
　　他笑著與Shin擊掌，台下又一次爆發出尖叫與呼哨，稀稀拉拉地有人喊道：“Encore！Encore！”
　　
　　回眼的一瞬間，他確信自己看到了什麼。
　　因為站在高處，所以可以明確看到的……對面巷口插袋站立的少年。
　　金色而囂張的頭髮，遠離這邊的喧囂很一段距離，但是不可被忽略。
　　
　　秦觀心裏某個不知名的地方微微一動，旋又回復了平靜。
　　笑了一笑，他轉身舉起自己的左手。
　　——“最後一曲。”
　　
　　那天晚上是他所有LIVE中，情緒最高漲的一次。
　　至於後來的巡球環演、個人SOLO……雖有萬人高呼，卻再也找不回當時真正為搖滾而激昂的心情了。
　　

leungmon 2010-2-1 15:14

Chapter9-10

　　9
　　
　　回到酒吧後門時已是午夜零點。幾個人都筋疲力盡，偏偏都沒有回去的意思，興奮得快要瀕臨極限。
　　
　　“好久沒這麼High過了。”邵離隨意坐在地上，將棒球帽摘下來扔去一邊：“耳朵差點都被震聾了——真他媽贊！”
　　秦觀靠牆為自己點燃一支煙，手指微微地顫抖，竟好幾次都沒打著。
　　Shin看著他挑眉：“Leader，用力過度手抽筋？”
　　
　　秦觀咬著煙，不由分說一腳踹過去：“你小子懂什麼叫超常發揮嗎！”
　　Shin笑著哎喲了一聲：“我這都沒勁起來了，您下腳悠著點兒。”
　　“喂喂，你可別睡著了，今晚還得找個地方慶功去。”邵離忙出言提醒。
　　
　　有人在身後懶洋洋插話：“那麼，酒要嗎？”
　　三個人同時愣了愣朝後看去，先看到一聽銀白色的易開罐，咻地當頭拋下來。
　　秦觀眼明手快地接住，再定睛一瞧，少年微微揚唇地靠在酒吧後門邊，貓一樣銳利的眼勾人魂魄。
　　
　　“你……”他再度愣了一愣。
　　“不願意打電話給我，我就自己來了。”少年眯起雙眸，笑意更深了些，隨後三步兩步走過來，一把提起男人的衣襟，將其按倒在牆上：“解釋一下為什麼好嗎？沒有恰當理由的話，我就要當街強 奸你了。”
　　
　　哈……？
　　強。奸。你。強……奸……你……魔音貫耳，立體音重播。
　　對面靠牆而坐的鼓手和貝斯手同時呈現出-口-的表情。卻第一次不是因為所謂的“組員默契”。
　　
　　煙從口中直直掉落在地，被抓著領子的人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
　　“我倒是有打過，不接電話的那個人……是你吧。”秦觀挑起眉梢，一把握住領口那只攥緊的手。
　　“啊？不可能！”洛繹立刻否決。
　　
　　秦觀很無奈地歎了口氣：“我確實打過去了，但是你當時好像在……”他清清嗓子，換了個委婉的詞：“好像在‘忙’。”
　　“什麼？哪一天？我怎麼不記得？”
　　“你再好好想想，前天清早七點的時候……”
　　“……”少年的手慢慢松下來。
　　“我打電話過去，還沒說話就被你打斷了。”秦觀拽下他的手來，玩味地輕輕勾起唇：“‘有完沒完？不說了我不訂牛奶了嗎？！’——這是你的原話啊。”
　　“…………”洛繹神色一閃，想往後退：“呃……原來那個不認識的手機號是你啊……”
　　秦觀卻一把勒住他的腰身不讓他後退：“是啊。而且，在你對身邊的人怒斥‘別在我身上亂啃昨晚四次了還不夠嗎’的時候……我就很自覺地把電話掛掉了。”
　　
　　冷風嗖地一下吹過去了。餘下那兩個坐著的人，已經完全陷入“我裝我自己看不見啊聽不著”的狀態。
　　
　　“呃……哈哈哈……那是……”少年乾笑著打破沉默，像是想解釋什麼。
　　“說實話，那真是有點受傷啊。難得記得要給別人打電話。”秦觀低眼凝住他，笑得一臉事不關己。
　　“那個，其實是你一周都沒有來過電話我以為……”
　　“以為我遇到了其他的搭訕物件於是把你拋在腦後完全喪失了興趣？”話沒說完男人就接過後半句。
　　洛繹愣了一下，隨後拼命點頭：“你怎麼知道？”
　　秦觀“哈”地一聲放開手：“太簡單了，我們是一種人嘛。”
　　頓了頓，他放下手中的易開罐，從口袋裏掏出另一支煙來。
　　
　　“然後呢？你今天來這裏是幹嗎？”
　　
　　“那個……”少年看起來有點猶豫。
　　“嗯？”叼著煙含糊不清地反問，秦觀在Shin旁邊找了塊地方坐下。
　　“本來是想來問問你是不是真的對我沒意思了……如果是的話，就順便告訴你一聲不用打電話過來了，就這麼算了也不錯。”
　　秦觀揚起眼來：“現在呢，改變主意了？”
　　洛繹眼梢微挑地笑了一笑：“……現在是更想來問問，你們究竟還缺不缺主唱的。”
　　
　　10
　　
　　不同種類的玻璃酒瓶成捆摞在身邊，紅磚砌成的牆上還遺留著夏季張貼過的海報痕跡。這狹窄巷道裏的夜，渾濁而妖嬈，寒涼且寂靜。
　　
　　“我剛剛聽到了什麼？”邵離第一個反應過來，一臉茫然地東張西望：“主唱？好像有人在說主唱喔Leader。”
　　“……我聽到了。”秦觀閉上眼，把香煙從唇角拿下來：“我只是在考慮……”
　　“有什麼好考慮的？”洛繹輕揚起眉。
　　
　　坐在地上的男人沉默了一會：“你是看上了邵離還是對Shin仍然抱有非分之想？”
　　“……”少年虛起眼，隨後很不爽地扯了扯制服領口：“你 他 媽真當我是輛公共汽車，誰想上就上？”
　　“……”
　　
　　“Leader……”Shin意味深長地摸了摸下巴：“小弟弟生氣了喲。”
　　
　　“玩笑而已，別當真。”秦觀睜開雙眸，笑著把煙摁滅在地上：“其實我是想問……今晚明明有主唱，你怎麼會想起來提這種要求？”
　　洛繹輕輕掃他一眼：“那個主唱你確定你們能要嗎？如果我沒聽錯的話，最後一首歌兩分多鐘左右，他唱錯音了吧？”
　　“厲害……”一直沉默的邵離驚訝地抬起眼：“居然這樣都能聽出來……喂，你叫什麼名字？”
　　“洛繹。”秦觀站起身，直接幫少年回答。
　　邵離笑眯眯地轉頭向秦觀：“陛下，他是您後宮裏的嗎？”
　　秦觀斜眼看了他一下：“挺有膽量的，你。”
　　“……不要斷我子孫根，別的一切都好說。”
　　
　　洛繹一個響指把他們的注意力都拉回來：“聽我說完，我以前也跟別人組過樂隊。位置就是主唱，搖滾系也還應付得來。”
　　“和誰？”Shin忍不住插言問道。
　　少年絕秀的眼瞳似乎在路燈下黯了一黯，過了半晌緩緩道：“Beloved。”
　　“……哇靠！”邵離驚訝地睜大眼：“他們現在超紅的！”
　　
　　秦觀站在另一端，不動聲色地抬眼望過來。
　　
　　多年前某場不可原諒的欺騙慢慢在洛繹心底蘊成一團火，陡然沖天而起。
　　不可名狀的劇痛灼燒著他，那名為背叛的火焰……強迫他在黑夜裏勾起唇來，笑得漫不經心——
　　“是啊……我是他們中間，唯一被拋開的那一個。”
　　秦觀靜靜地看著他，終於發話：“為什麼？”
　　“……當時那家經紀公司在極力捧紅另一個主唱……獨找不到好的組合罷了。”洛繹輕描淡寫：“很不幸，我成了交換條件。”
　　
　　幾個人都陷入凝滯的沉默。
　　
　　娛樂圈的黑幕他們多多少少都有所瞭解，這點程度上的犧牲，實在是不算什麼。羈絆、友情抑或諾言跟現實的利益掛鈎起來，多少就顯得不堪一擊。對於地下樂隊來說，簽約機會確是致命的誘惑。
　　只是好在他還年輕，經得起挫折和折騰。也可以抱著“擊敗Beloved”這樣的決心，向無限可能的夢想跨進。
　　
　　“我聽了你們的LIVE。”少年定定地抬起眼，直入主題：“一年以來，我聽了那麼多樂隊的表演，卻只有這一次有了迫切的想法……想要再次進入這個圈子。”
　　“……”
　　夜色如水，他的笑容裏滿是迷人的輕佻：“是你們讓我動心了。”
　　
　　“……喂。Leader。”靜默許久，席地而坐的邵離伸手拽了拽秦觀的褲腳，眼神依然緊盯著洛繹：“不是你後宮裏的人，那就賞給我吧，我不介意做G.a.y。”
　　“……”
　　察覺到另兩人鄙視到極致的表情，他趕忙擺手解釋：“不是啦，可是他真的超正嘛。”一轉頭又對著洛繹輕浮地笑：“做我女人很划算的喔，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暈。
　　
　　洛繹回笑了一下，不介意地道：“我是很想答應你的，但是你們Leader才是我目前的性 幻 想對象，所以還是算了。”
　　“哎？真的假的……”秦觀勾起唇角，大拇指在左心口按了一下：“小洛你把我感動了。”
　　“要不要這麼自來熟啊才見兩三次面就叫人家小洛其中一次還是因為上床真受不了你這個沒操守的男人——”邵離雙手置於唇邊，拉長聲音嚷嚷。
　　
　　幾個人同時笑出聲來。
　　
　　好不容易從不正經的玩笑裏回歸正題，秦觀走過去拍拍洛繹的肩頭：“明晚去練習場地合一下音吧。”
　　少年點點頭仰起臉來：“那現在？”
　　肩頭猛地一沉，被身邊的男人不由分說地攬過去。額頭重重撞到緊實的胸膛上，鼻尖也泛起在某一夜就熟悉了的香煙味道。
　　“現在跟我們一起去High。”說完這句，他就被男人勒著脖子強制帶走了。
　　
　　“啊Leader，小洛帶過來的酒……”邵離方才反應過來，從地上快速地起身，順帶誇張地一指那銀色的易開罐。
　　“是喔，你就拿在手上跟我們去酒吧好了。然後告訴Waiter‘對不起我自帶超市酒水我什麼都不用點——’……”Shin走到他面前很賤地挑他下巴：“我會裝作不認識你的。”
　　“這麼出風頭的事情當然要讓給你來做。我只是不想浪費小洛特意買來的酒……”
　　Shin笑一笑朝前走去：“不會真迷上他了吧？不過，他‘那方面’的氣場，真的還蠻強烈的……”
　　“說不定喲。我前任女友一直在擔心地問我‘你是不是GAY是不是GAY到底是不是GAY？’然後每當我問她為什麼時她就會一臉理直氣壯地告訴我‘我聽說玩音樂的帥哥最容易變成GAY了。尤其你這種敲架子鼓的。坦白吧，你和你們樂隊裏那個彈吉他的是什麼關係？’……唉，也不知道她從哪里學來的邏輯，女人啊女人。”
　　
　　“吃Leader的醋？！”剛走出一段距離的男人驚異地回頭，旋即噗地一聲，哈哈大笑。
　　
　　邵離伸個懶腰，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你笑什麼笑，要麼我們兩試試看一起墮落成GAY？”
　　“一個字，NO。”
　　“喂你是不是兄弟啊，怎麼可以這麼絕情——”
　　“……如果要做同志的話請跟我保持距離，我還不想年紀輕輕就和男人傳緋聞……Leader，快回來把你的親密愛人拖走……”
　　“事到如今你叫誰都沒有用了……”邵離淫 笑著幾步上去就勾住男人的脖子：“從了我吧，嗯？我技術很好的，不會讓你太痛……”
　　“滾——”
　　
　　兩個人在巷子裏笑鬧成一團。
　　秦觀和洛繹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遠遠的巷口處。那盡頭昏黃色的路燈燈光，仿佛是從很多年前照射過來的。
　　
　　大成功的LIVE結束當晚，他們終於結束了長久的尋覓時光，找到自己最完美的主唱——那個曾被當紅樂隊Beloved拋棄在身後，名叫洛繹的十七歲少年。
　　說起來也並不似Beloved那般顯赫的一個名字。
　　
　　和他們其餘的三個人一樣，他只是個天性有些散漫的年輕人，只是未曾放棄過自己的夢想罷了。




Chapter11-12

　　11
　　
　　“乾杯——！”
　　幾大杯氣泡亂溢的啤酒在空中撞到一起，酒吧裏迷亂的霓虹色瞬間在飛出的白沫上定格。
　　
　　“不過還真看不出來小洛你在Beloved裏面呆過誒……”邵離喝一口酒，一臉痞笑地眯起眼瞳：“前些天他們的單曲還破兩百萬的記錄了……啊，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洛繹不屑地哼了一聲閉上眼：“那種每個人身上十幾個洞，主唱手臂上還紋了串法文的裝X樂隊，總有一天會敗北下位的啦。”
　　“說的好像你耳朵上沒有打七八個洞一樣……”
　　“我可沒有開放到他們那樣，鼻環唇環乳環臍環一起上……”
　　“什麼！”秦觀驚訝地抬眼：“他們胸 部有環？！”
　　“不光胸 部，還有XXX，XXX……”洛繹平靜地又喝下一口酒，大肆爆料出更加隱私的部位。
　　“哇KAO！”剩下三個人一起拍桌子大呼：“穿幾個環而已，要不要對自己那麼狠啊！”
　　
　　“我說一個個的怎麼都看起來胸圍那麼大……原來是胸 部發炎腫起來了。”Shin斜斜挑起唇角，很不厚道地進行推理。
　　“哈！”秦觀誇張地一聲大笑，把酒噴了一桌子：“柯少爺，公共場合別這麼毒舌……要知道FANS這種東西，無處不在而且非常可怕。”
　　“我也是他們的FAN啊，但是胸圍大一點會比較有味道吧？”Shin很賤地為自己辯解。
　　“沒錯。”邵離一個響指，義正言辭地下流接道：“做女人，挺好。”
　　
　　幾個無良的人忍無可忍地笑倒在桌上。
　　
　　“其實，原來他們也不是這樣的。”片刻恢復了平靜，洛繹放下手中的啤酒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大家就都變了。”
　　“……”秦觀微微一愣，收斂笑意抬起眼來。
　　
　　“只有我……還在原地。”
　　他扯了扯薄唇，側過臉去不再說話。
　　有種毫無徵兆的憂鬱從他漂亮的眼瞳裏流露出來，鋪展成一種澄澈的灰，漂亮得令人不忍心注視下去。
　　
　　本來也只是個遊蕩的影子，在五年前失去了父母，早就沒有歸屬之地。
　　雙親的巨額遺產迫使他逃離家鄉，來到陌生的城市裏，從那以後……他便活得沒有任何目的。
　　唯一學會了的，便是每日讓自己徹夜狂歡。唯有累到不省人事，才不會做任何關於父母的噩夢。
　　
　　——直到，遇見這樣一個樂隊。
　　
　　名為Beloved，成員都是充滿活力和夢想的年輕人。在那裏他接觸到一種叫搖滾的音樂，然後放棄了自己整個無所事事的生活軌跡。
　　十多年來，第一次為某個特定的東西而感到激動。
　　這種激動趨近于瘋狂，連所有不堪回首的曾經都快要忘記。他那時偏激地認為，如果不能唱歌，自己唯一存在于世間的意義大約也就不能立足。
　　
　　但他的結局是什麼？
　　僅僅兩年，他就又回到了正常的學校生活。
　　因為已找不出別的事情可以去做，日復一日的枯燥生活，逼得他無止境地陷入空虛。
　　
　　也許打心底，他不是想與Beloved為敵。畢竟那裏承載了他太多的心血與夢想。
　　
　　他想要敵對的原因，其實很簡單。
　　他想要敵對的原因，只是為了悼念自己那兩年空白徒勞的時光。
　　
　　心中愈加擴大的孤獨，已讓他害怕起“信任”這個最基本的詞。
　　
　　不能容許這種幾乎置他於萬劫不復的背叛，不能容許自己的驕傲在別人的成功中一點點被磨盡……
　　這種事情——他絕對，無法原諒。
　　
　　****
　　
　　四周還在嘈雜喧鬧，角落裏的這一桌卻陷入微妙的安靜。
　　一旦靜下來，耳畔無意義的噪音忽然無限倍放大，鼓動在蒼涼的胸腔裏，把過往全部渲染成濃重的深黑色——那是鄰桌幾個打扮入時的年輕女孩，唧唧喳喳地笑著談論自己的偶像。
　　
　　“影星？影星才沒什麼好說的呢！我現在超愛Beloved啦，歌好聽不說，還超級低調……尤其是那個一米八三的主唱，法國和華人的混血來著，神秘得要死。你們沒看到他LIVE當天把外套扔下來的樣子……不得了，簡直帥到爆棚！”
　　
　　洛繹握住杯子的右手稍許一緊，小指上閃亮的尾戒在光線交織中陰暗不定。
　　“喂，沒事吧。”邵離不太放心地把手搭到他肩上：“要麼我們換個地方？”
　　“……不用了。今天我先回去了。”少年不自然地笑了笑，倔強地憋住眼眶發酸的傾向：“試音之前和我聯繫，BYE。”
　　
　　剛站起身來，一隻溫熱的手掌就突然覆過，牢牢蓋住了他冰涼的掌心。
　　他心臟突地一跳，回過頭去，秦觀那張其實很俊秀的臉容立刻盈滿整個視野。
　　從近處看，那緊抿的唇角依然帶著剛剛笑過的痕跡，只是表情無論如何都是嚴肅的——雖然嚴肅，但因為關切，隱隱透出種平和的柔軟感。
　　
　　“騎摩托來的，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他正準備拒絕。
　　手腕卻不由分說地被人朝前拉過去。他沒有防備，腳下一個踉蹌，跌跌撞撞撲入男人的懷裏。
　　男人似乎扯開唇角笑了一笑，順勢用外套裹住他的腦袋，整個抱住他的肩往外帶去。
　　
　　“拜託買下單。”丟下這麼一句話，秦觀直接將少年半抱半拽地弄出了酒吧。
　　剩下那沒反應過來的兩人，瞠目結舌坐在原地，不知所措。
　　
　　12
　　
　　“喂喂喂……放手行不行啊……”惱火地拼命掙扎著，洛繹用手肘抵開男人的胸膛：“不用你送我，我打個車就回去了！”
　　“哇好痛！”被他大力的頂撞弄得哀嚎了一聲，秦觀觸電般撒開手來：“你這個樣子，可真是一點也不可愛……”
　　洛繹煩躁地直接打斷：“囉嗦，你把我帶出來幹嘛的？劫財還是劫色倒是說一聲啊。”
　　“……那好，交出你身上所有的錢，我要開始劫色了。”
　　“靠！”洛繹掉頭就走。
　　
　　“開玩笑的啦。”秦觀笑著追上來，伸手欲拉少年制服的袖口：“等等，我有話跟你說。”
　　洛繹的步伐卻反而越來越快，簡直像落荒而逃：“……有什麼話明天再說，我現在沒心情聽……”
　　“一定要現在說，你剛剛的反應我有點介意……”
　　“沒什麼可介意的，放手吧。”
　　“那為什麼聽到Beloved的事情時，表情像要忍不住哭出來？”
　　
　　少年快步朝前的背影一頓，咬牙切齒地罵出口來——
　　“都叫你放手了，他 媽的你聽不見嗎！”
　　
　　退卻般示威的大吼，卻實際上蘊含了無限惱怒和說不清的挫敗。
　　兩個人僵在巷子拐角處，從背後可以看見洛繹那線條流麗的肩頭，因喘息而微微顫抖著。
　　
　　“對不起。跟你沒關係。”停頓了一會兒，他的聲音方才響起，竟然……也是顫抖著的——“我自己心情不好，跟你沒關係……你罵回我好了。”
　　
　　冰涼的風穿梭而過，六月底的清風，說起來也並不完全是溫暖的。
　　秦觀雙眼中有流光一閃而逝，手臂一個用力，就把少年拉得轉過身來——
　　
　　“你……”說實話，他吃了一驚。
　　
　　身邊的一切都仿若凝滯——淩晨寂靜無人的街道，路燈在稀薄的晨光中幽然而亮，偶然也會有經過的車輛，為數不多，但總是飛速劃過泊油路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那一秒鐘的暈眩感，簡直無限近似於失重。
　　
　　“滿意了？！”使勁用手背擦去眼角的淚珠，少年哽咽著大喊：“非要看到我這個樣子你才滿意？！我跟你很熟嗎，啊？！媽的老子就是憋不住了，你管得著嗎？！”
　　他畢竟沒那麼堅強，他畢竟……只有十七歲，還不能正式算是個大人。
　　
　　白皙秀氣的一隻手，卻只是動作粗魯地在眼眶處來回擦，拼命擦。
　　怎麼擦都是徒勞——因為淚水不斷地朝下掉，根本停不住。
　　……幾乎要把整個人都淹死在無聲的痛苦裏。
　　
　　“告訴我……”低頭咬緊牙關，少年金色的額發垂下來，擋住因流淚而微微扭曲的臉容：“要怎麼樣做，才能超越Beloved創下的奇跡？”
　　“……”秦觀不知怎麼回答，張了張口，沒有說話。
　　“你告訴我，一定會有辦法的對不對？不管是什麼，我都願意去做……”
　　
　　心臟像被誰軟軟地推了一下。
　　無意識地，秦觀慢慢伸開雙臂，把那個不斷發抖的少年抱進了懷裏。
　　微小的抗拒被強制性的箍緊消磨殆盡，空無一人的大街上，他的下頜感受到那金色的柔軟發絲——
　　
　　“我不敢向你保證什麼，”眼神看向別處，半晌他才淡淡地發話：“我只相信我自己寫的曲子，可以走出獨一無二的一條路來。”
　　“……”
　　“如果你也相信我們的話……”
　　話音未落，懷裏顫抖的少年便猛地伸出自己的胳膊，死死回抱住他的脊背。
　　
　　“……我信。”因為聽過那樣一場盛大的LIVE，所以才會覺得……如果是他，如果是他們，超越Beloved，也未嘗不是不可以。
　　
　　一向挑釁的臉容埋在他懷裏，少年張揚的金髮趴在腦後，竟顯得服帖許多。
　　
　　“帶我走。”他忽然這樣說，緩緩抬起頭來。
　　浸過淚水的眼睛明亮見底，不容否決的誘惑感，好似流浪太久又輕易被馴服的一隻野貓。
　　
　　“唔？”秦觀一時沒反應過來：“去哪？”
　　“到你住的地方去……”洛繹揚唇一笑，聲音明顯有些嘶啞：“不方便的話，就算了。”
　　
　　秦觀愣了一愣，輕輕挑起單邊的眉梢：“不方便什麼的，倒是沒有……不過，你還真是情緒一低落就想被抱啊……”
　　“其實對於這種體質我也很無奈……”
　　“騙人！你享受得很吧= =。明明是個男人就可以……”
　　洛繹臉一沉，立即抗議起來：“喂喂怎麼說話呢！”
　　秦觀趕忙打住：“……說多了，SORRY。”
　　
　　雙手攀上他的脖子，洛繹眼梢含情，唇角彎成挑 逗的弧：“就當免費的大餐吃掉好了……你喜歡主動一點的，是吧？”
　　“哈？”
　　少年在路燈下露出漂亮得令人驚歎的笑容，乾脆直接把嘴唇貼過去，舌尖熟稔地滑了進來。
　　
　　秦觀接住他的腰肢，被吻得有些驚訝，隨後笑了一笑，勾住少年的舌尖回吻過去。
　　
　　罷了，對象是誰都無所謂……
　　不管洛繹的私人作風多麼開放，他也不見得能好到哪里去。一向上床都只是解決需要，何必糾結些有的沒的，至於“是個男人就可以”的問題，與他好像並沒有多大關係。
　　既然遇到了天性放 蕩又想得開的，對於SEX這類事情，大約也就不用太放在心上，盡情享受就好了。
　　
　　“你還真是把我的喜好，摸得很清楚嘛。”贊許地放開他的嘴唇，秦觀低聲笑道：“才見過幾次面？真是讓人不得不害怕……”
　　少年一語不發地緊緊盯著他，眼裏有種看不清晰的情緒，細水長流。
　　
　　他自然不知道，洛繹那被人一次次拋開的過去，無論過多少個五年，也沒辦法完全痕跡不留；
　　他也自然不知道，洛繹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能將所有的脆弱都交付到他的身上去……
　　他更不知道，少年一直以來壓抑著自己不去想起的心情。因為每逢想起，便會忍不住抽身逃離所有的人。別提找人抱的心思，就是出門也難以做到。
　　他不是一塊臨時拿來用的抹布，而是貨真價實的“救命稻草”。
　　
　　這些，他都不知道。
　　
　　他只隱隱知道一點Beloved與洛繹的過節；只一時衝動腦熱，起了同情之心；只莫名地不想把少年一人置於一邊，不管不顧……
　　他的出發點單純得多，也傷人得多。在他心裏面，放 蕩的人終究是放 蕩的，雖然痛快，雖然新奇，卻也不值得拿來認真，玩玩就放，僅限於此。
　　如何要求從沒有付出過感情的他，把感情投入隨手可得的荒謬情 欲裏？
　　
　　薄薄衣料下的亢奮度猛地被撩撥至滿點，就和啤酒的氣泡一般，迫不及待地往外溢出……直到十萬火急，劍拔弩張。
　　
　　“我可不想過早精盡人亡。但把我弄成這樣……你自己看著辦吧。”輕輕啄吻少年柔軟的嘴唇，他笑著摟緊對方纖細的腰肢，意味分明地緩緩摩擦。
　　洛繹的笑意微微一漾，竟奇絕豔麗：“只要你不覺得困……”
　　秦觀忍無可忍地拉住他，掉頭往停車場大步走去。
　　
　　短短的時間裏，有哪里變得不一樣了。
　　某種危險的訊號被引燃，就此燒成一地灰燼。
　　那訊號是來自身體最深處的警告，意味著“動心”。而他當時……尚未察覺。

leungmon 2010-2-1 15:15

Chapter13-14

　　13
　　
　　天色漸漸轉明，公寓的樓道裏卻因為背光，呈現出漆黑的節節暗影。
　　壓抑不住心中放縱的渴望，秦觀把少年一把按到冰冷的防盜門上，狠狠地親吻下去。
　　
　　已經是淩晨五點多鐘，狹小的樓道裏隨時可能有居民出現。在這可以稱之為“公共場合”的地方，唇舌輾轉的刺激給人以難以言喻的罪惡感。
　　事到如今，他就算明明白白地承認，大約也沒有什麼——他喜歡洛繹。這種喜歡建立在吸引的基礎上，等同於一種無須掩飾的欲望。
　　赤 裸而真實，本能且原始……這樣的一種感情比起思想和愛情，簡直可以說膚淺得太明顯。可是單用心動，或是用好感來形容，那又真的遠遠遠遠不夠。
　　
　　慢慢地，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了。他想，洛繹對他大概也是一樣的吧。
　　他們兩人之間，天生就不會存在什麼認真的關係。
　　
　　囂張的意識蒸騰出密密的汗意，他把右手緩緩伸入少年的T恤下擺裏，一邊重重吻著那細嫩的唇瓣，一邊用另一手掏出鑰匙來開門。
　　因為太著迷於唇舌的交纏，鑰匙在鎖孔邊徘徊了幾次，終究還是沒有成功打開。
　　
　　洛繹忍不住在接吻中哧哧笑出聲來，伸手勾住秦觀的脖子，睜開一線慵懶的眼睛：“你不會想在這兒做吧？”
　　青年稍微抬了抬頭，眼睛在樓道深黑的陰影裏，呈現出一抹異樣的危險：“我要說是呢？”
　　“……！”洛繹猛地睜大了眼睛：“靠啊，你他媽開什麼玩笑？！”
　　“……”男人不說話地勾起唇來。
　　那笑容零距離地灼燒著整個視野，他不禁更加煩躁起來：“我說，你一個人變態就算了，非要拉上我是怎麼回事？好啦好啦，先開門再……”
　　
　　“你不覺得……”男人修長得體的手指緩緩下移，輕托住少年欲 望的中心：“這樣……會更刺激一點？”
　　“啊哈？你是說這裏？！”洛繹又氣又笑地挑高漂亮的眉：“一點也不。完全沒有。太沒感覺了簡直讓老子覺得腎虛……噝——”
　　話沒說完他就倒吸了一口冷氣，男人的指端仿佛帶著惡魔賦予的靈活度，沒有任何預兆地順著牛仔褲的低腰處滑進底褲裏。
　　
　　“在這裏讓你射一次吧？嗯？”低聲在他耳邊笑言，那語調卻根本不是說說就算的意思：“敢出聲的話，就儘量試試看好了。”
　　“你……”洛繹惱怒地剛欲罵出口，那手指卻很有先見之明地緊了一緊，將他所有的話語堵在了喉嚨處。
　　滾燙的鮮血似乎一股腦湧向兩腿之間，少年條件反射地伸手捂住口唇，重重喘息了一聲。
　　
　　“會吵醒鄰居喲。”壞心眼地輕咬他的耳朵，男人恰到好處地揉捏著手中的火熱：“配合一點的話，三分鐘之內就讓你Over……”
　　他要害被抓，氣喘吁吁地說不出話來，只憤恨地盯著青年絕俊的五官，頭腦發漲。
　　
　　“……反正小洛你也一向很快的……”青年調 笑一般，繼續低低地道。
　　
　　這下洛繹忍不住又一次挑高了眉峰——
　　什麼？
　　
　　“很快”？他什麼時候“很快”過？！還“一向”？！這完全是不負責任的誣衊！他明明一直“強大又持久”！說起來，他也做過1號的好不好！
　　
　　實在是不甘示弱，他生生忍下雙膝湧上的酸軟，反手按住對方蓄勢待發的下 身。
　　“下地獄的話，就一起吧。”咬牙說出這麼一句話，他狠狠吻上秦觀上挑的薄唇，使出渾身解數，加快了手中的挑 逗。
　　“……”男人先是被他的舉動一驚，而後輕輕笑出聲來：“哦……？挺有手段的嘛。”
　　
　　話音剛落，他就覺得身後的依靠突然間消失，下意識回頭一看，方才還緊閉的大門不知何時被人開了鎖，此刻正大大敞開。
　　秦觀伸手拽住他的領子，輕而易舉就把他扔到床上。
　　還來不及環顧這擁擠而狹窄的單人公寓，對方就欺身擠壓進他雙腿之間，低頭輕吻他因衣衫不整而露出的胸膛。
　　
　　“一起下地獄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說了。”一把將他的褲子褪到腳踝，秦觀半抬起身，一隻手拉掉套頭T恤：“一起沐浴的話，我還可以考慮看看。”
　　洛繹伸出赤 裸的雙腿，主動盤上男人有力的腰身：“你動得賣力一點兒的話，也不是不可能……”
　　秦觀笑了一笑，用膨脹到可怕的欲 望摩擦著他的腿間，片刻之後，緩緩擠壓進去。
　　
　　“……你又不帶套……”少年咬著牙朝後昂起頭，拼命調整著呼吸：“告你猥 褻喔，證據充足。”
　　“……不好意思，每次都這麼急。”停留在洛繹體內，男人笑著伏低頭，輕吮他精緻的鎖骨：“為了避免你把我送上法庭……下次我一定注意。”
　　“沒指望你能記得。”撇撇嘴說出這麼一句，少年伸手扶住男人的後腦：“現在別給我動，會死人……我說真的。”
　　秦觀微微抬眼看向他，片刻，竟淺淺頂動一下：“以我的技術來說，你應該再稍微相信我一點。”
　　
　　洛繹沒有防備，“啊”地半聲驚呼就這麼硬生生卡在了口唇間。
　　
　　14
　　
　　到最後還是被索取到叫都叫不出來。
　　兩條腿根本並不攏到一塊，強制被架開到兩側，別無選擇地敞露著整個身體，任由那人又深又重地衝刺。
　　在床上做了兩次，還真的又被拖到浴室裏去做。狹窄而潮濕的空間裏容下兩個人的身軀，幾乎不存在“距離”這種東西。清水順著軀體滑落，瞬間就被體溫蒸發為白茫茫的水汽。
　　那種身體擴張到極限的摩擦感無比清晰，扶著牆都覺得自己所有的空虛不值得一提。
　　
　　哪里還想得起來什麼悲痛什麼空虛，整個人都被撐得滿滿的，快 感滅頂，靈魂都要被頂出體內……
　　臨近頂峰的那一刻，他滿眼都是純白的片羽。腰部大面積地湧上甜膩的蜜意，血流湧進腦間，導致整個人昏沉欲死，那潮水般的欲 望洶湧而下，直沖到意識之外去。
　　似乎有鼓點在耳畔絕望地鳴響，脈搏鼓蕩在手腕之下，隨著那鼓點的節奏，簡直快要破膚而出。
　　
　　整個過程，都和一首完美無缺的歌曲無異——配合恰到好處，前奏不長不短……重複的高 潮，起伏的韻律，最終把人帶入無止境的眩暈。
　　
　　洛繹淺淺吐出一口氣睜眼，金髮在波瀾不驚的夕陽下，顯得柔滑潤澤，且富含誘惑。
　　
　　“醒了？”對面有人漫不經心地問。
　　有車在窗外滴滴按了聲喇叭，他愣了愣撐起身，牆角裏的青年斜斜抱著吉他，正若有所思地在一張破紙上寫著什麼。
　　紙上落得全是煙灰，又被他畫得亂七八糟，實在看不出具體是什麼東西……洛繹揉著額頭完全坐起來，抱了被子爬到床尾，趴著去觀察紙片上的內容。
　　
　　“在寫歌？”其實也猜到了，但看清之後，不知怎地還是有點驚訝。
　　“嗯。”秦觀拍拍身上的煙灰，拿開吉他站起身來：“穿上衣服，帶你出去吃點東西。”
　　“比較困難。”洛繹趴在原地，比出四根手指來：“四次啊，一共四次。老大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見好就收’？”
　　秦觀愣了愣，恍然地一拍腦袋：“啊啊……那是什麼來著？記得小學語文學過……四年級的時候……”
　　“……= =好了，老子批准你可以去死了。”
　　
　　青年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走過來在他臉頰落下一吻：“我去買好了。附近有家兒童餐館很好味……分量又足，你看你要不要嘗……”
　　洛繹伸手抓起一個枕頭砸下來：“快滾。”
　　“你怎麼可以這麼絕情，這是我對你的愛……”
　　“非常感謝你特殊的愛，可是去 你 媽 的我完全不需要……”
　　
　　秦觀總算不再玩鬧，笑嘻嘻地直起身朝門外走去：“無聊的話可以看看電視，遙控器反正在床頭。”
　　“知道啦，囉嗦。”
　　
　　門砰地一聲被帶上，樓道裏空蕩蕩的對話聲隱隱約約傳入耳中。
　　“喂？Shin嗎？我啦，Leader。合音要不要挪到明天去？……嗯……小洛在我家……暫時起不了床……”
　　洛繹猛地撲倒在床上——只是SEX而已，要不要搞得這麼人盡皆知啊？！
　　
　　靜下來之後才想到要好好觀察下男人住的地方——樣式最簡單公寓，以單身男人的居所來說，完全不可能與整潔乾淨搭上什麼邊。滿地堆積著的雜誌CD把換下的衣服壓得皺褶不堪……被煙氣熏黃的牆角，還擺放著此人最寶貝的吉他。
　　這簡直是地獄景象。洛繹黑線著慢慢移開視線。
　　
　　自己呆了一會，果真覺得有些無聊了。他隨手取過枕頭底下的遙控器，啪地打開不遠處的電視機。
　　畫面逐漸清晰起來的過程，好像有些不同尋常的漫長。
　　
　　鎂光燈下繽紛的異彩，無數瘋狂尖叫的歌迷……夢一樣光芒萬丈的舞臺上，那四個高挑入時的年輕人在撼動人心的音樂中登場。
　　他們所展現的華麗和叛逆，通通在斑駁光影之間化作大街小巷最流行的音符。
　　娛樂新聞主持人的聲音姍姍來遲：“……經過八個月的休整，Beloved終於震撼回歸！最新單曲《謎》創下了兩百萬的銷售奇跡！當之無愧是現今樂壇的搖滾樂隊龍頭，無人可以並其左右……”
　　
　　畫面閃爍的光暈折射到洛繹平靜的臉上，就這樣在那完美無瑕的五官上跳躍。
　　……是真的，Beloved的名氣無處不在。
　　超越什麼的，旁人聽來大約是癡人說夢。
　　但是，他卻一定要把他們全部踩到腳下。這群奪去他所有夢想的敗類……總有一天，要讓他們無法趾高氣揚到這個地步。
　　——最起碼，不能比他更囂張。
　　




Chapter15-16

　　15
　　
　　“哈啊？天臺？！”
　　聽到合音地點的時候，剛端起牛奶的少年一下停住了所有舉動。
　　
　　“你有什麼問題？”青年蹲在凳子上，習慣性地抽一支餐前的煙，聞言淡淡斜過眼去。
　　“= =我是說……不會被投訴擾民嗎？”
　　“廢棄的地方，沒有誰那麼無聊啦。”秦觀滿不在乎地吐出淡白色的煙霧：“再說我們又接不了電，哪有多大聲音。”
　　“……”
　　“除了邵離的鼓不方便合音，可能會有點麻煩。”男人頓了頓，繼續道：“不過那傢伙的話，倒是從沒出過差錯，自己回家也練得很認真。最後借個酒吧全部合一次就好了。”
　　“……”
　　“反正過兩年肯定要被拆遷的，還不如好好廢物利用一下……”
　　
　　洛繹放下手中的牛奶，定定注視了他一會。
　　“好歹找個工作室什麼的吧，臨時的也好。”
　　“找不到就是找不到啊，又不是沒想過。”男人把煙摁滅在手邊，拿起乳白的咖啡杯喝了一口：“租金這種東西最麻煩了，那麼不合邏輯的價位……用腳趾頭想想都不可能接受……喂你怎麼那麼能吃，抽根煙的工夫吐司就都沒了？好歹給我留點嘛。”
　　“……”
　　
　　青年攏一攏浴袍的衣襟，赤著腳走到水槽和電爐前。
　　金黃的油在平底鍋上慢慢流開成不規則的形狀，雞蛋被打進去的瞬間，發出清脆的嗤啦聲。
　　“還有胃口的話跟我說一聲，我再煎一個也不是不可以……”
　　“隨便在哪里找家仲介吧。”少年清澈的聲音從背後輕輕飄過來：“錢多錢少都不用顧慮，反正我來出。”
　　
　　秦觀握著平底鍋的手微微一顫，雞蛋忘記被翻面，登時發出股輕微的焦味。
　　不動聲色地，他哢地伸手關了火。
　　
　　“你哪里來的錢？”沉默了片刻，他平靜地轉過身。
　　“父母的。”洛繹並沒打算隱瞞。
　　“他們知道？”
　　少年心不在焉地攪動面前的牛奶：“……唔……算是吧。”
　　
　　秦觀不引人注目地皺了皺眉：“總要先取得他們的同意，不是麼。”
　　“我就算想也不可能的啦。”少年不太願意繼續這個話題般，仰脖子一口氣喝完了牛奶：“你就當是我賣 春賺來的好了。”
　　“……= =……”秦觀滿臉黑線。
　　這孩子的遵紀守法意識到底有多薄弱……告訴他其實賣 春是違法的應該沒有那麼困難吧？
　　
　　“啊上課來不及我先走了。”還知道上課會來不及，大概不算太無藥可救：“下午蹺課出來找你們，記得給我短信。”
　　“唔……”秦觀神色有異地看著他急急忙忙地邊系襯衫扣子邊往外面沖。
　　
　　——現在真的有高中生不帶書包就去上學嗎？
　　算了，估計又是哪家的大少爺，父母不太操心又天天在外面胡鬧……看洛繹的言行舉止就猜得出來。
　　這種戲碼他見得多了，自然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倒是心裏總像沒有底一樣，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被輕鬆隱瞞過去一樣，莫名其妙地，便緊張得停不了心跳。
　　
　　****
　　
　　光線柔和的午後令人昏昏欲睡，城南某家熟悉的小餐館裏，一如既往地彌漫著香草奶油的芬芳。
　　
　　“你想太多了吧……Leader。”漫不經心地對著譜子，邵離修長指間夾著支原子筆，把剛寫下的歌詞重重劃去：“該死的，最後這一句到底要怎樣的感覺才合得上……”
　　對面俊逸的男人立起風衣領子，隨意向雕花木椅上靠去：“喂，我是很嚴肅地在跟你討論。六個月的定金可不是什麼小數目，小洛那麼爽快就答應了，不會真的是洗黑錢的或者被包 養的……”
　　“不會不會。”不耐地沖他搖搖筆桿，邵離看也不朝他看：“要是那樣的話誰看得上你啊，又不給他錢又不給他愛……見面三次有兩次都在上床。混出頭之後的話，還有點說得過去的理由。”
　　“……”
　　
　　察覺到對方的沉默，邵離趕緊抬起眼來：“不不不，當然你也有優點，幽默大方英俊帥氣，相當有才相當MAN，譜出來的曲子還一向這麼驚豔……”
　　“我是不是差不多可以去吐了……”
　　
　　邵離頓了兩三秒鐘，沉痛地伸手去拍其肩膀：“……Leader。懷了我的孩子想七想八很正常，不過千萬要記得好好養胎啊。”
　　秦觀扯起唇角，露出一個不算微笑的微笑，而後一把捉住他不安分的手，起身繞到了對面去。
　　
　　片刻之後，這家幽雅僻靜的小餐廳發生了開張以來第一起過肩摔的慘案。
　　
　　16
　　
　　工作室的事情終究在最短的時間內塵埃落定，這個繁華而晦暗的城市裏，總有一些令人意外的邊邊角角，承擔著某些努力或輝煌。
　　到現在依然對那個簡陋的錄音棚有些印象——擠在林立高樓大廈間並不算很顯眼的一個地方，門鎖上還帶著微微的鏽跡。幾級臺階上便蹲著那個面無表情的少年。
　　
　　好像等了很久，他清瘦秀麗的臉上都鋪陳了淡淡的倦意。指端的煙有段時候沒去抽了，長長煙灰襯著橘紅的火光，格外耀眼且亮麗。
　　就和他幹練的金髮……一個模樣。
　　
　　“小洛！”秦觀揚高左手喊了一聲。
　　洛繹微微一愣回過頭來，笑了笑按掉煙起身：“哦，你們來了。”
　　“等很久了？真不好意思，我們在城南耽擱了一會……”
　　少年銀亮的耳飾把笑容映得光彩照人：“沒有太久，進來吧。”
　　
　　他掏出鑰匙去開那鏽跡斑斑的門鎖，那一瞬間秦觀注意到他小指上精緻的尾戒。
　　這是第二次注意到了，其實之前看到的時候也有點介意。
　　洛繹並不是他的什麼人，有其他的男人也很正常。但是戴在小指上，未免詭異得令人忍不住去猜測……
　　
　　“這個戒指是你自己買的？”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口：“很奇怪嘛，為什麼要戴在小指上？”
　　
　　緩緩洞開的門露出室內一片漆黑的底色，看不清少年的身影有沒有頓一頓，反正也已迅速地隱了進去。
　　
　　“……不是。是別人送的生日禮物……以前的一個朋友。”
　　這個答案秦觀倒沒有猜到，小吃了一驚，略略挑起眉：“很有心嘛，專門買給你的？”
　　“不。”這回聽得很清晰，絕對是頓了一頓的：“是我死活沖他要的。”
　　
　　該怎麼說，空氣裏流動的情緒，一下子就從什麼地方被打亂……不對勁了。
　　他還想再問深下去，啪地一聲，室內的燈突然被人打開，大放光明。
　　
　　“哇小洛，這裏真是超贊！”邵離率先沖進去，摘下棒球帽嘖嘖驚歎：“這個地方以後就歸我們了？沒事還可以自己灌CD聽誒∼好厲害！”
　　“雖然有點擠，不過已經是最便宜的地方了，將就用吧。”
　　“租金還是平攤好了，以後樂隊演出有了錢再慢慢還你……”
　　少年無所謂地擺了擺手：“錢什麼的怎麼都好啦。”
　　
　　秦觀在外面站了一會，方才慢慢地跨進來，環顧四周。
　　“對了，Shin人呢？”他一進來，洛繹便隨口問道。
　　“說是路上堵車要晚一點來……”秦觀放下後肩的吉他：“真是的，堵車還能堵住摩托車？繞小路不就行了，白癡。”
　　邵離為“白癡”兩字鼓起掌來：“Leader，我對你的觀點表示十二分的贊同。”
　　
　　“現在怎麼辦？先跟你的吉他合一次還是等他？”少年淡問。
　　“先跟我合一次吧。不用浪費時間。”秦觀蹲下身取出吉他：“會唱什麼？”
　　“都可以。”
　　
　　邵離忍不住在一邊哀嚎：“啊啊，我真是好寂寞啊每次練習都這樣……”
　　“你的架子鼓以後可以搬進來了。”洛繹靠在牆上，歪頭沖他斜起唇角：“過幾天我給你們每人配一把鑰匙。”
　　燈光溫柔，那眼眸在明亮的笑容裏竟呈現出淺淡的栗色來。
　　慵懶的、妖譎的……乍一看去，簡直像幅美不勝收的畫。
　　
　　邵離心裏一個咯噔，呆呆地挪不開眼神：“Leader，大事不好了，我好像愛上小洛了。”
　　秦觀在他身後調音，聞言看也不看地給了他後腦一掌：“不用想了，我現在就告訴你他還是有那一根的。”
　　“……”
　　“……唔唔，我知道在你的臆想裏，那一根總是被省略……”
　　“啊夠了，我去外面抽根煙T T。”
　　
　　洛繹哈地大笑了一聲，一天的陰霾仿佛刹那間無影無蹤。
　　對面的青年也忍俊不禁地架好吉他，抬眼隨意地問向他：“《Scars》，會嗎？”
　　“……試試看。”他走過去，扶住一人高的麥克風：“詞不太會，亂哼哼吧。”
　　
　　兩年以來，第一次拋開所有的顧忌，開口歌唱。
　　緊密的前奏因為沒有鼓點和貝斯的配合而顯得單薄，單靠吉他演奏最簡單的主旋律顯然達不到預期的效果……但當少年的聲音響起來時，門口倚牆而立的邵離還是微微挺直了脊背。
　　
　　虛掩的門遮不住室內溢出的光線，Shin抱著頭盔急匆匆朝這邊跑過來，卻因為那激烈的音樂放慢了腳步。
　　“在合音？”他在臺階下沖邵離仰起眼來，略略出神。
　　邵離緩緩拿掉唇角的香煙，點了點頭。
　　
　　上弦月朦朧的面具，就這樣被那極具穿透力的音色毫不留情地撕開。隨處都可以聽到那聲音渲染過的重響。
　　“……大概，就是他了吧。”Shin喃喃自語地吐出這麼一句。
　　因為在歌聲穿透心臟的瞬間，幾乎可以很清楚地確認了——這就是他們一直以來所尋找的主唱，不會有也不能再有其他人。他們所有尋找過的身影，無一例外，通通對室內那無所顧忌的旋律深深俯下首來。
　　
　　他相信秦觀也是一樣這麼認為。
　　或許在那一刻……比他和邵離的認同，還要更堅定、更強烈。
　　

leungmon 2010-2-1 15:15

Chapter17-18

　　17
　　
　　為擊敗Beloved而漸漸忙碌起來的日子裏，會在某一天再遇到那個人，其實是想也沒有想過的。
　　
　　租下錄音棚以來近兩個月的時間裏，除了練習和收費演出，根本沒有閒暇做別的什麼事情。洛繹故技重施，跟在讀的私立中學提交了退學申請。
　　有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支撐著活下去，其實是件很快樂的事情。不知不覺間，他又回到了兩年前充實的生活裏去。
　　
　　“啊∼累死了！”仰面倒在工作室光潔的地板上，邵離把鼓棒遠遠摔去一邊：“今天無論如何都撐不下去了，Leader你行行好，早點解散吧。”
　　秦觀卸下吉他看了一眼腕表：“也好，我還要去便利店買點東西。”
　　“哦，正好我也有東西要買，一起。”角落裏點煙的少年略略抬眼。
　　“買什麼？色 情 書？”Shin不懷好意地搭上秦觀的肩膀：“今晚小洛又去你家過夜？”
　　洛繹揚起唇角彈了彈衣擺的煙灰：“那要看他了。”
　　Shin不禁高高挑起眉梢：“真不夠朋友啊……每次都獨佔小洛一個人……”
　　“想借的話隨時借你。”笑著撥開他的手，秦觀蹲下身打開吉他盒：“反正他對你也很有興趣，是吧小洛？”
　　
　　少年咬著煙，任由白霧氤氳到臉容前：“是喔，你說對了。難得大家都這麼吃得開，哪天一起玩4P也很好嘛。”
　　話音甫落，剩餘三人同時被口水嗆得大聲咳嗽起來。
　　
　　洛繹哈哈大笑地扔掉煙，走到兩人中間同時扒住肩：“玩笑而已，玩笑啦。”
　　“……你怎麼又抽煙了？”秦觀一眼就注意到地上的煙蒂：“今天第六根了吧？作為主唱，好歹也注意點……”
　　“對我的嗓音來說，抽不抽煙反正沒——影——響——”懶懶拖長了聲音，少年率先掉頭朝門外走去：“肚子都要餓死了，趕緊走吧。”
　　
　　正值八月中旬，暑氣逡巡在蒸幹的夜晚裏無比囂張。白天被烈日炙烤得滾燙的路面，走起來還有一些軟塌塌的觸感。導致人光被路燈照著，都覺得燥熱不堪。
　　偏偏遠處大廈頂的大螢幕不知好歹，現出某夜間天氣預報員無比誠摯的臉容——
　　
　　“預計今天夜間到明天白天全省晴轉多雲，近十天內東南部地區將會持續高溫……”
　　
　　“去你媽的東南部地區持續高溫……”人一熱就容易發脾氣，洛小爺現在的脾氣可謂很相當非常的不好：“老子簡直要化了……有完沒完啊我靠。”
　　“這麼講你會更熱，還是快點買完東西回家比較實際。”秦觀背著個大吉他比誰都難受，還要在汗如雨下的間隙撫慰噴火的洛繹。
　　“下周還要樂隊PK，熱得老子唱不出來真的去砸了氣象……”
　　
　　剩下的一個“台”字，卻突然間卡住，好像被說話的人硬生生吃進肚子裏一般。
　　莫名凝滯在半途的話語，以及漸漸放緩的腳步，地面上斜射過來的影子慢慢停住……秦觀一愣回過頭去。
　　“嗯？怎麼？”
　　
　　少年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雙眼冷淡，只面無表情看向對街的方向。
　　於是，他也很自然地跟著看了過去。
　　
　　年輕而優雅的男人，靠著車門插袋而立。臉上沉穩淡靜的微笑，並非每個人都可以做得他那樣到位。就算在這般燥熱的天氣裏，那襯衫也扣得體體面面，一絲不苟。
　　他顯然也看到了洛繹，先是微微一怔，而後笑著直起身，朝這邊走過來。
　　
　　“洛繹……？”好像確認一般地，男人略略側過溫秀的臉容。
　　少年抓緊了衣襟，咬牙後退一步。
　　
　　越走近才越看得清楚。
　　男人的眉眼、鼻樑、嘴唇……竟至於如此熟悉……
　　怎麼可能不熟悉？天天都在鏡子裏看到的一張臉……說起來好笑，這個素昧平生的優雅男人，所持有的格調與他完全不同，卻和自己長著出奇相似的五官——
　　秦觀眼底的光芒暗下來，回眼看去：“誰啊，這傢伙。”
　　身後的少年並沒有答話，只朝走過來的男人勉強笑了一笑：“這麼巧。”
　　
　　“好久沒有見到你了，現在還好嗎？”男人做了個最大眾化的寒暄，隨即注意到旁邊的秦觀：“新的交往物件？”
　　“……啊。”路燈昏暗的光線下，少年微笑的臉容簡直蒼白欲死。
　　“呵，”輕笑了一聲，男人搖搖頭：“果然是你的作風啊，總是不愁找到對胃口的床伴……”
　　
　　……不是的。
　　洛繹在路燈下睜大了眼睛。
　　
　　“不過，我現在有了值得認真的人。”笑了笑，男人續道：“那時候談分手什麼的，數你答應得最乾脆……說是‘只要你手上的戒指就好了’。說實話，還真有點受傷呢。”
　　“……”
　　“果然你的心裏面，還是不會對任何人有什麼感情吧。”感慨一般地歎了口氣，男人微笑著打量起他身邊的秦觀：“其實，你也該認真一回的。”
　　“我……”他緊握的雙手要把衣擺撕裂，忍無可忍，又後退了一步。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不是這樣的人。
　　其實想拼命地搖頭，其實在想要呐喊一般地通通否決。
　　但是說不出口。完全說不出。
　　
　　他是洛繹啊，這件事多麼好笑。
　　他的行為根深蒂固，他總是容易寂寞和空虛，他在別人眼中，天生是放 蕩到骨子裏，除了上床什麼都不想……
　　沒人願意相信他只是太害怕。
　　
　　害怕自己的認真會嚇走那個真正喜歡的人，害怕他們之間連發洩欲望的糾葛都被斬斷。他會一直偽裝著不在乎，一直扮演著床伴的角色……通通通通，都是因為害怕。
　　他以為那個男人沒有心，不會對任何人認真，但是，他卻被狠狠地拋棄了。
　　乾脆就假戲真做，把那個放 蕩的洛繹演繹到靈魂深處，那之後他愈加不節制自己的行為……反正他也確實需要安慰。
　　
　　分手答應得那麼乾脆，難道就不可以嗎？他沒勇氣不去壓抑自己的感情，難道就不可以嗎？
　　
　　他沒有自信，做不到把最後的驕傲也踐踏成一地碎屑，難道……就真的這麼不可以嗎？
　　
　　而那個他真正喜歡過的人，經過了兩年的時間……卻還是不知道他當時究竟有多麼的瘋狂和真心實意……
　　洛繹微微仰臉，把戴了尾戒的手藏在背後，定定看向面前溫秀微笑的男人。
　　
　　“……不好意思，這就是我啊。”終於，他淡淡答了一句。
　　秦觀斜眼看向他。
　　
　　他只覺得自己的牙床都快要被咬出血來，卻還要專注于面前的男人，一字一句帶笑說這種話來：“對什麼事都不會上心，玩了就扔……也沒有所謂的私人感情……這些，你最知道的，是吧？”
　　“大概吧。”男人淡淡笑著回過身去：“不得不說，在定力這方面，我比不過你。”
　　“是喔……不光沒有你，沒有任何一個人，我都能活得很好。”笑容在臉上僵成一灘虛假的粉末，簡直快到極限：“你真是太……瞭解我了。”
　　
　　秦觀站在旁邊一語不發，深黑色的雙眸裏，微微眯起一絲危險的黯沉。
　　
　　18
　　
　　之後那個人怎樣告辭、怎樣離開，在腦海裏都是亂糟糟的一團。
　　誰說兩年足夠擊潰記憶最後的防線，誰說感情這種東西，是會被時光越沖越淡……
　　如果這樣的話，一直捨不得摘下來的尾戒，又算什麼呢？
　　如果只是為了證明曾經的心動，在海灘邊下意識地接近與那個人長得相似的秦觀，又算什麼呢？
　　
　　頓時覺得自己悲哀到無藥可救。
　　……真是差勁到家了。
　　
　　順著路燈邊的標杆慢慢滑坐到地上，少年金色的頭髮淩亂地搭在細瘦臂彎上。
　　耳垂上銀色的掛飾，因為身體的挪移而細微地抖動開去。
　　
　　空無一人的街道裏，迎頭罩下來的陰影感特別分明……他心底一驚緩緩抬頭，一直沉默著的秦觀，已不知何時站到了自己的眼前。
　　
　　“……不準備解釋一下？”他從沒聽過男人如此冷淡的聲音，好像穿透了紛飛的大雪，把什麼都凍結得乾淨。
　　“解釋什麼？”他不禁又悲涼又好笑：“你都看到了，我就是他說的這種人。”
　　
　　秦觀深吸一口氣，淡淡垂眼看向他。
　　
　　那眼神讓他覺得諷刺……每個人都自以為是地覺得瞭解了他，看透了他。其實他們又知道他的什麼呢。
　　麻木地看著秦觀，他對自己出口的話根本沒有意識：“你要怎麼覺得就怎麼覺得吧。”
　　
　　永遠都是被這種東西結束，這種可惡的、殘忍的、所謂的“心知肚明”。
　　
　　咣地一聲巨響，靜靜站立的青年忽然一腳踹翻了身邊的垃圾桶。
　　
　　他剛來得及渾身一顫，下巴便被人自上而下地攫住了，男人的聲音滲透了冰冷的怒意，通過指尖活生生地表達出來，都快要拽脫他下頜的骨骼。
　　“在這之前，還是好好想一下……怎麼才能讓我不要這麼火大。”
　　
　　每次都是這樣，人人都來質問他，好像他天生就是命賤，是個該被人戳著脊樑骨罵的貨色。
　　
　　冷冷抓住男人的手腕，他微微眯起眼：“既然都不是認真的，你有什麼地方值得火大？”
　　“認真？對誰？你這樣的？”秦觀咬牙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因怒火蓬勃而導致口不擇言：“不好意思，你還夠不上資格。”
　　“早就料到了。”不甘示弱地勾起唇，洛繹生生忍下胃裏翻江倒海的難受：“大家都是出來玩的。既然玩，就他媽給我玩得起！”
　　“處心積慮地接近我，就是為了找點刺激吧，嗯？”秦觀猛地鬆開手，居高臨下冷睨著他：“你對樂隊又有幾分是認真的？看你揮金如土的那個樣子，不會也是個心血來潮的大少爺吧？出身高貴，父母又沒空閒管你……所以你來找我們這些底層人士……方便體驗生活？”
　　“說夠沒有！”氣得渾身發冷地揮出去一拳，洛繹已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這麼看我的人滿街都是，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
　　
　　秦觀沒有防備，被他軟綿綿揮出來的拳頭打中面頰，登時側到一邊去。
　　一晚上的空腹感逆流而上，少年再也忍不住，跌跌撞撞扶住身後的標杆，一股腦兒把喉嚨口的酸水全部吐了出來。
　　




Chapter19-20

　　19
　　
　　炎熱的夏夜裏，渾身的血液卻都冰冷到遊走不動。
　　
　　標杆承載住少年全部的體重，那窄細的腰身仿佛從中被誰折斷了。
　　即使沒有任何穢物也無法停止作嘔，金髮統統倒栽著垂下去。那樣子使他看上去非常的無助，也非常的可憐。
　　
　　秦觀從暴走的理智裏稍微冷靜下來，猶豫了一下，皺著眉伸手去拉他：“喂，你沒事吧。”
　　卻立刻被少年力道堅決地狠狠甩開：“……滾！”
　　這樣一種銳不可當的冷戰的氛圍，確實不適合兩人冷靜地說任何事。怒意捲土重來，秦觀眼瞳裏有冷漠一現，還真的掉頭就走。
　　
　　簡直要把心肝脾肺都一起嘔出來一般……不同尋常的噁心感。
　　不敢轉過身去，因為頭暈目眩間，大顆的眼淚不斷地落在地上。少年掐住自己的喉嚨，那痛楚卻從心尖透上來，逼得他幾欲窒息……
　　
　　撲通。重物墜地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打破黑夜裏所有的沉寂。
　　秦觀心下一個咯噔，轉回頭去。
　　
　　少年一動不動地趴在街道上。
　　那一瞬間，夏夜鼓噪的蟬鳴忽然在耳畔放大了無數倍。
　　
　　****
　　
　　“由空腹和疲勞引起的輕微低血糖和中暑症狀。”熟稔地翻過一張病歷，穿白大褂的女醫生靜靜抬起眼來：“您是患者的家屬？”
　　秦觀愣了愣道：“……呃，我是他哥哥。”
　　“最近情緒起伏得厲害嗎？”語氣公式化地詢問著，女醫生三下兩下寫完最後幾行字：“近幾天持續高溫，就算學習壓力大也別太逼著孩子了。高考還有快一年的工夫呢，好幾頓不吃飯可不行。”
　　“……”原來還真的存在“學習壓力”這種東西？= =
　　“拿著這個去樓下繳費，沒什麼問題的話……藥拿回來就可以給患者服用了。”
　　
　　秦觀緩過神來伸手接過：“是。謝謝。”
　　
　　其實以他本身來說，也向來很少失態到這個地步。
　　對於什麼都無所謂的態度，讓他總是給人種沒心沒肺的感覺。可是今夜不知道怎麼了，一看到那個笑得優雅從容的混蛋，就頃刻間怒火蓬勃。
　　那是完全不可能被插科打諢敷衍過去的怒火，直到現在還在心裏憋悶著……明明是燃燒的東西，卻偏偏如一盆冰水，澆得整個人都無精打采。
　　
　　他似乎一瞬間就對某種還在萌芽的情感失去了興致。且愈發覺得那玩意純屬扯淡。就好像父母移民去美國之後常對他說的一句話：“不管你怎樣選擇將來，爸爸媽媽都會很尊重你的。”
　　
　　那是在他17歲的時候，兩條路終於明明白白地擺在了他的面前——繼承父親的產業，同樣移民到美國去；或是留在國內，完成父母規定的學業，回頭再接手公司。
　　他卻選擇了第三條路，輟學組建起自己的樂隊。
　　
　　他以為父母會一樣支援自己，可他得到的只有冷冰冰的三五句嘲弄——
　　
　　“……娛樂圈？丟人現眼也不是這麼個丟法。也好，你不混出個名堂來，就永遠別對外界說是我秦進宇的兒子。”
　　“觀觀，你為什麼這麼不懂事？將來你會明白的，媽媽是為你好……”
　　“生活費我只負擔你到二十二歲，我給了你五年的時間，若你自己不爭氣，那就當我少生了你這麼個兒子。”
　　
　　何必冠冕堂皇說些意義不大的場面話呢？其實他們想要的並不是一個兒子，而是個繼承人，抑或掙面子的工具。
　　那一刻他才算看透了，果然人和人之間，任何深厚些的感情，最後都會因為自身的利益變為無稽之談。
　　
　　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他拐進無人的走廊裏，悄聲接起：“喂？”
　　“喂喂，Leader？小洛現在怎麼樣？沒事了吧？”Shin焦急的聲音從那頭傳來。
　　“有點中暑，沒別的大礙。”懶洋洋回了一句，秦觀單手插袋靠在了牆上：“大概是我不好吧。”
　　“哈啊？練習完出門的時候不還好好的，你們怎麼回事？”不用想Shin現在應該也是滿頭滿臉的黑線：“我說，過幾天就要PK了，有什麼矛盾不用現在挑出來刺激他吧？好不容易找到這麼個完美主唱，你就不能悠著點？”
　　秦觀淡淡笑了笑，“嗯”了聲道：“我知道該怎麼對他，放心吧。”
　　“別獸性大發一激動又把人家按床上了……”
　　“喂= =。”秦觀的聲音頓了一頓：“我沒那麼禽 獸吧……還有，從今往後，我只把他當一起打拼的哥們看，上床不上床什麼的就別提了。”
　　“……你受什麼打擊了？”Shin顯然愣了一下。
　　“他是樂隊裏的核心人物，是最重要的主唱……你說得對。”秦觀倒仿佛很平靜：“本來，我作為Leader也不該和樂隊裏的人有這種糾葛。”
　　
　　感情原就是這樣無聊又麻煩的東西，所以……何必又要去招惹？如此下去只會越鬧越僵，為了樂隊著想，還是由他做一個了結，就此收手。
　　好在本來也不算是多麼深厚的感情，只是一種本能的吸引力罷了。發洩欲望的話找誰還不是一樣麼。
　　
　　20
　　
　　洛繹醒來的時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很有些驚悚。
　　
　　白色的燈光刺痛適應了黑暗的瞳孔，他剛剛顫動了幾下眼瞼，便聽到邵離大驚小怪的聲音：“喂喂，小洛醒了！”
　　立刻有人吼他：“這是在醫院你給我小聲點！”
　　“……可是Leader你自己不也很大聲= =？”
　　
　　洛繹在一片地獄魔音中，總算把眼睛完全睜開。
　　晃晃悠悠的景物重合，三個長相俊逸的男人大眼瞪小眼地站在床邊盯著他，不得不說，這場景確實把他嚇得不輕。
　　
　　“……幹嗎都這麼饑渴地看著我？”
　　
　　聽到他說話，邵離方才如釋重負地長歎了一聲：“靠你真是嚇死人了！晚上11點多突然來個電話說你當街暈倒了，這比夜半驚魂還夜半驚魂啊！我說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洛繹被他連珠炮似的問得一怔，下意識轉眼去看秦觀，男人滿臉事不關己地站在一邊，剛剛所有的衝突暴怒出言不遜，都仿若一場幻覺。
　　頃刻工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醫生說了是因為太疲勞加上沒吃東西。”淡淡開口說了一句，秦觀走過去俯下身來：“當然我也有不好，天氣太熱沒控制住情緒，不小心和他吵起來了。”
　　他笑眯眯地伸手去摸摸少年的頭頂：“別賭氣，我跟你說對不起總行了？”
　　
　　那背光的英俊臉容真是誠懇到不可言說，這麼一來倒輪到洛繹愣在原地。
　　“啊……沒事的，反正我也……”剛醒來的迷糊還盤旋在腦中，他對這突如其來的道歉還不是很習慣，不知覺間就淡化了方才的憤怒：“剛剛我也有不對……”
　　“喂你們要不要這麼客套這麼肉麻……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邵離一邊哆嗦著摸自己手臂一邊插話道：“不就是吵架嗎，關係好點的誰沒有過啊？我和Leader那時候天天打，還不是越打感情越好了嘛。你看，現在他都離不開我了。”
　　秦觀嗖地射去一把眼刀：“哦？某些人真敢說啊。”
　　“你敢說不是嗎？”邵離眯起狹長的眼睛。
　　秦觀微微一笑，鄭重點頭：“是喔，打是親罵是愛……”
　　“不打不罵是變態……”Shin旋即接道。
　　
　　洛繹哈地一聲笑出聲來。
　　
　　邵離的表情在燈光下些微一柔：“好了好了，既然能笑出來就說明和好如初了是吧？不要影響了隊員PK賽的情緒喔，不然Leader你就是萬惡必殺了。”
　　“……你很見風使舵誒，如果今天這裏中暑的人是我，是不是就該換一種說法了……”秦觀斜眼看他。
　　“不管怎麼說，我總算可以放心回家睡覺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邵離掉頭往外走去：“能不能不讓爸爸這麼操心啊……難得有一天能早點休息來著……”
　　“對了。明後兩天的練習，我看還是取消吧。”想起什麼般說了一句，秦觀回眼看向洛繹：“讓小洛先養好了再說。”
　　“我同意。”Shin率先點了個頭。
　　邵離頓了一下，繼續朝外走：“求之不得。”
　　
　　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處有一段時間，方才聽到走廊裏不清不楚的回音——
　　“……我說，孩子他媽你還不跟我一起走？再在這裏當電燈泡，會被神明詛咒的。”
　　
　　裏面三人面面相覷了半晌，Shin終於反應過來地用手指緩緩指住自己：“……孩子他媽？”
　　洛繹臉上立刻透出一種因下死勁憋笑而產生的青色。
　　
　　那兩人離去之後，秦觀開口打破病房裏的沉寂。
　　“你那臉色怎麼回事？缺鐵嗎= =？”
　　洛繹額角淌下一滴汗：“……你還真是不懂得該怎麼和病人說話……”
　　“哦哦，那我該這樣說是嗎——‘請問您的身體裏是否缺少一種專業縮寫為Fe的微量元素’……”
　　
　　兩個人沉默地對視了片刻，同時忍不住哈哈大笑。
　　
　　“那個，今天晚上的事情，對不起了。”漂亮的眼神稍許有些閃爍，少年看著被子，有點不自在地說。
　　秦觀不介意地笑笑：“啊，沒事沒事。那是你的私事，我也是一時沖昏了腦子……才會抓著不放。”
　　“不。是我先……做了過分的事。”想到男人看清林致遠面容時那憤怒的表情，洛繹微微皺起眉頭，有些內疚：“我本來就不應該那樣。”
　　“無所謂啦。”拍拍他難得乖順的腦袋，秦觀笑道：“這種事情還不是你情我願……你床上工夫那麼好，說起來我算撿了大便宜。”
　　“……= =……”這人的思維回路還真是單純……
　　“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你自己再好好休息一下，餓了就按鈴叫看護過來。”不緊不慢地交代著，秦觀抓起牆角豎著的吉他：“明天我們再來看你，自己一個人可別先死了喲。”
　　“放心吧。就算死了也會先殺了你再說。”
　　“既然你還能這麼說……大概我就可以不用擔心了。”
　　
　　洛繹笑了笑抬起眼，蒼白容色裏總算有了一絲光彩。
　　男人勾起唇角背好吉他，轉身離去。
　　
　　帶上一半門，忽又想起什麼般，把臉從另一半的縫隙裏探出來：“雖然不管我的事，但還是多囉嗦一句……人要向前看，樂隊都可以換新，你手上那戒指，也是時候該換一個了吧？”
　　“……”洛繹驚愕地看著他。
　　“別誤會……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只是……我覺得你見到他的樣子好像很痛苦。做男人的話呢，還是要乾脆一點的。”
　　他笑著眨了眨單邊的眼睛，而後砰地一聲帶上房門。
　　
　　其實，秦觀和林致遠哪里像呢？
　　大大咧咧痞裏痞氣的模樣，很分明就是另一個人。當時，又怎麼會覺得他們相像？
　　大概是因為五官的精緻……也大概是因為開始並不瞭解，只看重於表面……
　　
　　洛繹半坐在床上好一陣發傻。
　　
　　可是現在，他卻已經完全不能把兩個人混為一談。
　　小指上的戒指勒得他有些發痛，連帶胸口的窒息感也愈加強烈開去，他抬起手凝視著那抹銀光。
　　
　　——是時候該換一個了吧？你見到他的樣子好像很痛苦。
　　
　　兩年是一場輪回。是一次從頭至尾新生。那些被歲月沖淡的過往，既然再也抓不住，是不是就該隨它們去呢。
　　少年微側的秀麗臉容上盈滿了思索，半晌，終是像舉行什麼莊嚴的儀式一般，緩緩伸出另一隻手，將那戒指從指端脫出。
　　
　　很緩慢、很無聲的過程，戒指經過第一個關節時，他的動作有些遲疑，微微地停頓了。
　　
　　——做男人的話呢，還是要乾脆一點的。青年笑眯眯的溫柔模樣又一次浮現在眼前。
　　
　　……什麼時候開始，秦觀的話語竟能觸動心底最深處，從而成了他解脫的力量？
　　
　　洛繹閉上眼，猛地把指尖抽離了那個套牢他兩年的圓圈。
　　窗外映出路燈模糊的光暈，他深吸一口氣走下地，推開窗戶讓掌心自由地攤開。
　　那顆銀白色的尾戒在夜風中墜落——那畢竟……從來都不是屬於他的東西。
　　
　　月色如洗，剛剛離去的青年已走到醫院蔥綠的草坪邊。
　　那個戒指靜靜地躺在欲滴的大片綠色裏，他站定了朝五層的病房仰頭，唇角微勾，笑意便在黑夜裏柔軟開來。
　　手機又一次大咧咧地震響，他回神掏出接起，那頭立刻傳來好友葉維漫不經心的聲音。
　　
　　“喂，白癡？”
　　“啊小維……我不是白癡……”
　　“你和上次那個漂亮男生分了沒有？”
　　秦觀唇角一抽：“= =……一上來就問這個你真是貼心啊……他一直在我樂隊裏。”
　　“哦……”男人恍然地輕輕應了一聲：“那就算了，當我沒來過電話。”
　　“喂，婆婆媽媽什麼啊，說啦。”
　　“你記不記得上次喊我去看的那場LIVE？我帶了一票朋友去捧場，結果好幾個都對你很有興趣……”葉維說著說著，感慨萬分：“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以你的性格，和那孩子堅持不了這麼久的，沒想到……你還真讓我刮目相看啊……”
　　“我和他已經沒什麼了。他現在是工作夥伴，關係太曖昧的話，將來說不好會變成樂隊死穴……”秦觀緊一緊背上的吉他，開口糾正他的錯誤：“還有，我和他從來沒有‘堅持’過，大家逢場作戲，見好就收，you get me？”
　　“……蹦什麼鳥英文啊明知老子沒進過大學……”
　　“靠你喔= =，我才是連高中都沒念完……”秦觀笑著邊走邊說：“好了，現在本人是鑽石級單身人士，誰對我有興趣都可以儘量來追……我對情人的好在圈子裏可是出了名的喲。”
　　“行了行了，少自賣自誇……我幫你約個時間，你到我酒吧來再談別的吧。”
　　“沒問題∼！”這回答得倒是很乾脆……
　　
　　葉維在那頭一臉“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的表情：“記住，不要一見面就帶人家去開房！”
　　“哈哈知道了……我會儘量。”
　　“……嗯。”
　　“但你不要抱太大希望喔。”
　　“= =……”
　　
　　八月伏暑的某一天，他們兩人同時決定不滯留於原地，乾脆地朝前走去。
　　說什麼“早知道就寧願不要放棄”，其實也都是徒勞。他們只是毫不知情地誤解，而後毫不知情地錯過……
　　因為未來從不是按照順利而既定的軌道進行的。
　　
　　世界上既然有“許願”這種事情的存在，就也絕對會有名為“落空”的失望。
　　

leungmon 2010-2-1 15:15

Chapter21-22

　　21
　　
　　第二天就辦了出院手續，事實上本來也不能算是正式住過院。
　　
　　空調涼爽的溫度還沒完全自身上褪去，少年便頂著火辣辣的烈日走出醫院大門，一股熱浪迎面撲來，他忍不住微眯起自己綺麗的眼梢。
　　“……還真是越來越熱了啊。”
　　
　　“反正今天沒有練習，要不要一起去海邊？”邵離淡淡側過頭提議。
　　秦觀將嘴唇斜揚上去：“幹嘛那麼積極，想穿比基尼給我們看？”
　　Shin站在不遠處，聞言伸手試了試機車上燙熱的溫度：“饒了我吧，那種東西看了絕對會瞎了我一雙招子……”
　　“有什麼不好？長腿細腰屁股……”秦觀笑著伸頭打量向邵離：“嗯不錯，屁股是蠻翹。”
　　邵離警惕地後退了一步：“停！啊不，是滾！Homo都給老子通通退散！”
　　“……再叫，我侵犯你喔。”秦觀淫 笑著朝他逼近。
　　“光天化日之下非∼禮∼啊∼”叫聲之淒慘衝破九霄。
　　“……”
　　“……”
　　“你們看邵離這個拽樣子，還沒紅起來就這麼大牌……連碰都不能碰了……”
　　“靠你十八代喔，你這分明是同志間的性 騷 擾……”
　　“我一直以為你的童貞是給了Shin的……”
　　
　　“= =去你媽的。”一直在對面看戲的青年忍不住抱臂笑駡：“關老子一毛錢的事？”
　　
　　幾個人笑笑鬧鬧地開著無傷大雅的玩笑，推著機車走到大路上。
　　“小洛你想去海邊？”突然想起剛剛的話題，秦觀回頭問向身後心不在焉的少年。
　　“喔……我都可以啊。”
　　被那金髮晃得眼睛刺痛，青年不禁把頭轉了回去：“去了要穿比基尼給我看哦。”
　　“那有什麼難的。”洛繹邊看著其他地方邊懶懶道：“女僕裝貓耳裝兔子裝，圍裙項圈手銬自拍……哪樣老子沒試過。”
　　“哇小洛……”邵離睜大眼嘖嘖驚歎：“我以為你只是‘辣’而已，沒想到你有‘這麼辣’……”
　　
　　秦觀一句玩笑話得到這種痛快的回應，頓時有點受到驚嚇。忍不住默默回頭。
　　少年在他身後笑得天真燦爛：“騙你的啦，我沒有那種趣味。”
　　“他是天太熱了忍不住要流鼻血……”Shin看了秦觀一眼打趣：“他有那麼脆弱就好了。”
　　“是啊Shin。”男人俊秀的臉上現出匪夷所思的神色，眼睛仍緊盯著洛繹，卻停下腳步朝另外兩人伸手：“快把紙巾給我，我憋不住了。”
　　
　　幾個人好一陣哈哈大笑。
　　
　　玩笑總是開得曖昧又不過火，僅是一群玩搖滾的男人間粗俗而直白的黑話。對於這些，應該很習以為常了。
　　普通來說，也並不會為哪句是真話哪句是假話之類的問題困擾。
　　
　　只是莫名地覺得很溫暖，很依賴。父母過世之後，他已經很久都是一人獨行，根本體味不到被關心的滋味。
　　
　　“小洛說隨便，那就去海邊囉……之後他穿女僕裝貓耳裝都可以，我不挑的……”
　　八月炎炎的烈陽把青年簡單的T恤踱上一層亮光，那修長的輪廓便含蓄地被陽光勾勒出來，新做的發色很迎合當前潮流，無端給人以盛氣淩人的錯覺。
　　那一瞬間耳畔寂靜無聲。不由自主地便把注意力停留在那個談笑風生的男人身上。
　　
　　青年稍微用拇指擦了下笑出來的眼淚，唇角微勾地問向他：“我臉上有髒東西？”
　　他愣了愣搖頭：“不，沒有。”
　　“那幹嗎直勾勾地看著我？”秦觀自戀地摸下巴：“和他們兩個一樣……總算愛上我了？”
　　話音未落就聽到那兩人憤憤的抗議：“Leader，男人要自持！”“就算你懷了我的孩子我也不可能愛你啊……”
　　
　　“就憑你這種性格，怎麼還能好好地活到現在？”洛繹笑出聲來反問。
　　無意識間，避開了對方的前一個問題。
　　
　　大概，是中了魔吧。
　　或者中暑的症狀其實持續到了現在。
　　不得不說，秦觀從來沒有過哪一次，能把他的視線吸引至此。黏連過去，就再難以挪開。
　　
　　“……唔……是我太受歡迎了所以老天爺一直保護我吧……”男人隨口胡扯的聲音在耳畔漸遠。
　　
　　加入這個樂隊之後，他真的有在一點一點，變得明亮快樂起來。
　　曾以為秦觀會和別人一樣，因為昨夜的“認清”，而以世俗的鄙夷衡量他。但是這個看起來很有距離感的青年，卻用一席不經意的話把他從兩年前的深淵裏拯救出來……不管是夢想，還是愛情。
　　他需要的正是這個人的性格，他所稀缺的正是他不著邊際的態度。
　　該說是互補性的吸引……還是其他的什麼。有某種刻意壓制了許久的親密感覺，油然而生。
　　
　　慢慢慢慢地在心底生根發芽，最終在一輪他不曾預料到的明陽下猛然間綻放。
　　高溫是一種煎熬，這種感情卻是徹頭徹尾的酷刑：明知危險，卻偏偏無法抑制，無法捨棄，亦無法離開。
　　
　　——真的。他只是想要向前走。
　　
　　22
　　
　　正式的樂隊PK賽沒過多久就到來了。其時Beloved新曲的熱勁剛剛過去一些。
　　創下百萬銷售奇跡的《謎》在各類音像店裏皆有販售，華麗的海報亦充斥了大街小巷每一個角落，雖沒有當初的熱度，想要忽視卻還是忽視不掉。
　　
　　“很影響出演情緒誒，秦觀。”簡陋的後臺裏，少年靠上身後的斑駁牆壁：“不要讓那四個賤男對著老子。”
　　“……”叼著煙的青年回過頭去，恰好碰到那巨型舊海報垂下的一角。
　　主唱那極端立體的混血五官理所應當地和他打了個照面。
　　
　　“撕掉不就好了。”秦觀轉身，香煙繚繞的霧意中，長指順次掀過。
　　“唔，記得把安易辰的那張留給我。”邵離盤腿坐在地上，並無視對面洛繹的殺人眼神，自顧自舉起手來：“我哈他貝司的節奏感……已經很久了。”
　　秦觀回眼看了看身後那鼓起嘴唇的秀麗少年，手上一用勁，直接把安易辰俊美無疇的一張臉分成了兩半。
　　
　　“啊啊啊啊啊……”邵離炸毛：“靠你大爺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秦觀理也不理地把半張海報揉成一團：“你要真的哈他，為什麼不乾脆去買專輯？”
　　“正版好貴……我又沒哈到那個程度……”
　　“= =被你哈還真是人氣偶像最悲慘的事……”
　　
　　洛繹微微一笑瞥開眼，心裏湧起種溫軟柔和的觸感。
　　其實除去曾經的過節不說，Beloved還是支相當有實力的樂隊。
　　
　　“現在心情好些？”秦觀走過來，在他身邊蹲下。
　　他笑了笑，也隨之蹲下來，平行地側臉看住男人：“唔，好多了。”
　　“在緊張？”
　　“有什麼好緊張的……”
　　
　　大大小小的酒吧演出和LIVE中累積的經驗，加上近兩個月沒日沒夜的練習，就算緊張也不會緊張到哪里去吧。
　　
　　“都是有一定人氣的地下樂團，不過也不必太有壓力。”秦觀習慣性地伸手過來，撫摸他順滑的金髮：“說不定會有機會，能被簽約公司看中……”
　　“機會不是很小麼。”洛繹看著他。
　　秦觀來來回回的掌心一頓：“總之，努力吧。”
　　
　　無精打采地擺弄著鼓槌，邵離在對面極端欠抽地喃喃：“但是，簽了也不一定出道……出道了也不一定能紅……紅了又未必一直紅下去……”
　　Shin直接一句話打斷：“喂喂，消極小王子，你老毛病又犯了。”
　　
　　出場時間拖到很晚，因為按他們抽籤抽到的順序，曲目是被排在最後的。這對以新鮮為賣點的PK賽來說，簡直是致命的不利。
　　走上舞臺時House裏的觀眾已經走得七零八落，當然也不能排除前面一些樂隊很讓大家失望。本來人滿為患的地下House，此刻卻稀稀拉拉站著幾個人，顯得有點蕭索。
　　
　　“哇KAO，走這麼乾淨。”秦觀架好吉他，小聲嘟囔了一句。
　　
　　但是，音樂沒有結束之前，就永遠要以滿滿激情演奏，不能把洩氣的情緒代入這場夢境。
　　
　　秦觀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簡單試了兩下音。
　　隨後，回頭沖組員點頭示意。
　　心裏默念的123，其實已經交托給樂隊裏所有人一種信任和羈絆。
　　
　　那是四個人完美無瑕的合作……天衣無縫，無可比擬。
　　
　　令人耳目一新的旋律爆破般震撼了頂棚。放肆地驅散室內不知名的窒悶。那些金屬風格濃厚的音色，讓幾個走到門口的人慢慢停下步子，頗有些驚豔地轉過身來。
　　“……誰跟我說今天的聽到這裏就好，餘下的也儘是那些貨色了……”為首的男人稍稍將鼻樑上的墨鏡壓低幾分：“這是個什麼樂隊？”
　　“不好意思黎總……我還真沒見過這幾個……”尾隨其後的某下屬畢恭畢敬地彎腰。
　　“長腿幹嘛用的？”男人不耐煩地皺眉：“去調查一下。”
　　“是，是是。”下屬一溜煙朝底下跑去。
　　“黎總，您是要捧這一隊嗎……”另一個下屬怯怯在吵鬧的音樂聲中發話。
　　
　　男人站在高處，不動聲色地看著聚光燈變幻下的四個年輕人。
　　“急什麼，先觀察一段時間再說。”
　　
　　最低迷的演出……其實他們也曾經歷過。那時候，因為曲目押後，聽者寥寥。
　　別說歌迷，甚至沒有一個人願意鼓掌捧場。獨對著空曠的舞臺想像未來，畢竟是件很悲哀的事情，且很容易蒙蔽雙眼，看不到光亮……但正是因為那場不算成功的樂隊PK，給他們的搖滾生涯畫上了一個新的起點。
　　
　　一個月之後，與Kingdom齊肩爭鋒的另一家經紀公司竟來了消息，希望與整個樂隊進行面談。
　　“……我以為整個都砸了。”有點不可置信地看著手中邀請函，秦觀的煙灰啪地軟在雪白紙片上。
　　不久前在葉維酒吧裏認識的清秀男人躺在他旁邊，聞言伸手摟住他的腰：“不會啦，我都說過是金子遲早會發光嘛……”
　　秦觀揮開他的手翻身下床：“我得打電話給小洛。”
　　“半夜三點多……？”男人訝異地坐起身來。
　　“……對喔。都三點多了。”
　　
　　一時太高興就忘了時間，自己因為解決需要“忙”到這個點，洛繹可還是要睡覺的。
　　
　　“你很看重他嘛，你們隊裏那個主唱的男生。”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床上的男人摸上下巴：“什麼事都第一個想到他。”
　　秦觀坐到床沿上，淡淡解釋：“雖然很可惜……但他現在只是我最好的哥們之一。”
　　“誒？我以為他一看就是你的TYPE……”
　　“起初……是這樣的沒錯。”秦觀頓了一頓道：“可就是因為太對我的口味，所以過於危險了。他心裏面根本不可能裝進其他人去……還不如趁早由我這裏收手。”
　　
　　“哦……？”男人若有所思地笑笑：“看來我撿了個現成便宜？”
　　秦觀回以微微一笑：“你要吃味的話，請盡情地……”
　　嘣。一個爆栗刹那間彈到他腦門上。
　　
　　“你自己說的關係僅限床伴，還指望我認真起來吃你的味？”
　　“……只是玩笑而已幹嗎那麼認真……”秦觀捂著腦門哀嚎：“小洛就從來不會生氣……”
　　“那你可要小心他全部當真。”男人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從來不生氣的話，說明他寧可相信那些玩笑話喔。”
　　“怎麼可能，他不會的啦。”
　　
　　秦觀迷迷糊糊地倒下去，在空調下舒適地卷過半邊被子，不出一會就安安穩穩地睡著了。
　　




Chapter23-24

　　23
　　
　　“MEDO？！”坐在視窗的邵離首先拍案而起：“有沒有搞錯？！那家公司完全走大眾主流路線，捧的也都是些流行口水歌……最近因為Beloved搖滾系又開始盛行，所以效益變差了……這分明就是在放大網籠新人，進去百分百被雪藏的好不好！”
　　
　　秦觀端起面前的咖啡杯，長指敲敲桌沿：“別那麼大聲。坐下。”
　　
　　邵離方才意識到，四下環顧了一圈。
　　餐廳裏鴉雀無聲，為數不多的幾桌人都頗詫異地望向他的位置。
　　僵在原處幾秒鐘，他緩緩重新落座，壓低了聲音道：“反正，我不同意。”
　　對面沉默許久的洛繹突然開口：“但是錯過了這次機會，不知道又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有公司願意簽約我們。”
　　
　　他以前在Beloved待過，也知道簽約的機會可遇而不可求。娛樂圈更新換代那麼快，最不缺的就是潛力十足的新人。
　　
　　所以那三個人才會如此義無反顧地拋棄了他。
　　因為哪怕有一線希望，都要去低頭、去努力……不管能不能成名，都要抓住這麼根救命稻草。
　　
　　秦觀出神地任指間的煙灰軟下去，回眼看了看身邊的邵離。半晌，方才摁滅了燃到盡頭的煙尾。
　　“……要寫流行歌，我也不是寫不出來。”
　　“可是我不想為這樣的旋律配詞！”邵離顯然有些激動，從旁揪住他的領子：“那種被哼爛了的無病呻吟的情歌……千篇一律都是那個俗氣的調子！我配不出來！”
　　秦觀任他抓著自己的領子，目光卻紋絲不動地盯著前方：“你想一輩子混跡在低級酒吧裏，演奏你那真正的‘搖滾樂’？”
　　依稀感到捉住衣領的手指一顫，他頓了頓掏出最後一支煙含在唇邊：“好啊，沒人制止你。”
　　
　　“Leader！”邵離不可置信地咬牙，捏緊指尖：“你忘了嗎，當初我們建立樂隊時的初衷？！”
　　“嗯，記得啊。”低頭卡下打火機，秦觀默默看著跳動的橘黃色火焰：“記得很清楚，一天也沒敢忘過。”
　　“……”
　　“可是，邵離。”深深把煙霧吸進肺裏，秦觀轉頭盯住自己的夥伴：“你以為這個世界所有的規則，都是本著‘公平’這兩個字制定的？還是你以為自己的理想，不用建立在現實的基礎上？！”
　　“……”
　　秦觀冷冷一笑，扣住他逼到頸間的手：“你想寫自己的歌，誰他媽的不想？但是平臺呢？！資金呢？！沒有人先捧紅你，光靠才華你能弄出什麼名堂來？你高尚，你傲氣，就憑現在那點點人氣，你倒是把搖滾精神發揚光大給我看啊！”
　　
　　一片寂靜中，邵離用力到關節發白的手指終於一點一點疲軟下去。
　　金錢，人氣，藝能界的黑幕，還有不可抗拒的種種現實……
　　
　　他知道秦觀是正確的。
　　可正因為如此，想起來才真正讓人絕望萬分。
　　
　　“……可惡……”重重把手指插入發根深處，他喃喃自語般低下了頭：“我只是……我只是不甘心……”
　　Shin從對面伸過手來，力道不大地拍了拍他顫抖的肩膀。
　　
　　24
　　
　　沿海公路的入口處，時不時有探照燈的長光投射在眼瞳裏。
　　青年靠在黑色機車上靜靜地抽煙，明滅一點橘色，把他的面容映照得很平淡。
　　“話說太重了嗎。”無奈地勾起唇角，他仰面看向頭頂深藍色的星空。
　　
　　身邊金髮的少年沉默了一會，使勁一撐，跳上圍欄去坐著。
　　“其實你完全可以換個更溫柔點的方式跟他表達嘛。”
　　秦觀吐出一口煙霧，笑了：“果然還是沒控制好脾氣……”
　　“沒關係啦，邵離是聰明人，會想通的。”
　　
　　回眼看了看男生漂亮的側臉，他微微一笑，遞過自己的煙去：“你跟我考慮的路是一樣的，對吧？”
　　“當然是簽約比較好。”隨手抽了一支，洛繹揚起眼梢來：“出道不出道是另一碼事，像現在這樣混下去，也等同于被雪藏……不是麼。”
　　秦觀又笑了笑，揚起手把少年唇角的香煙點著：“所以才說，我在樂隊裏最愛你了啊。”
　　
　　“咳、咳咳咳……”
　　
　　帶“愛”字的半句話話音剛落，洛繹就嗆咳得從欄杆上跌落下身，胸腔不自然地劇烈起伏著，好像一隻過於緊張而難以保持平衡的貓。
　　“啊靠……你的煙好苦……”掩飾性地抹一抹唇角，少年臉頰因咳嗽顯得微紅：“尼古丁含量太高小心中毒……換一種抽又不會死。”
　　
　　“哈？”秦觀有些莫名地掏出香煙盒看了看：“我覺得還好嘛。”
　　洛繹眸子閃爍不定地別開頭：“……走了。回家。今天還有一堆歌詞要背，沒空陪你在這裏浪費生命。”
　　“急什麼啊，等我抽完這支拿機車送……”
　　“往前走幾步就是地鐵，沒必要。”也不知他在彆扭個什麼勁：“你回去小心點。”
　　
　　“喂。”秦觀愣了愣，踩掉煙追上去：“好了好了，我現在就走總行了？”
　　少年被他拉著，只擰著身子不肯回頭：“婆婆媽媽的，我都說了要自己走……你抽你的煙吧。”
　　“婆婆媽媽的人是你吧……既然我有車為什麼要再費那個事= =？”
　　“靠你是女人嗎這麼囉嗦……”
　　
　　很奇怪，再放蕩再不堪的性 事都一樣一樣細緻地體味過，偏偏對著秦觀，很容易因為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變得慌慌張張。
　　
　　拉扯的當口，秦觀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來，兩人動作微微一頓，注意力全部集中到那流水似的鈴聲上。
　　
　　“接啊？”終於回頭看向他，洛繹不自在地挑起眉尖。
　　“……你站在這別動。”松了手去掏手機，秦觀警告般地看了他一眼：“喂？”
　　
　　“是我。”床伴關係維持了一個多月，男人的聲線多少也能印到心裏去了：“你今晚有空？”
　　“……”瞥一眼身邊百無聊賴玩手機的少年，秦觀從鼻腔裏“嗯”了下：“好像是沒什麼事。”
　　“那我去你家？”男人很習慣性地將話問出口：“這周我也閑得很。”
　　“喔，好啊。”反正也三四天沒見面了：“你在家等我。”
　　
　　遠遠入海的潮水嘩地一聲，大面積拍打上岸邊。
　　
　　掛掉線才發現少年不知什麼時候抬起頭來，明亮而綺麗的雙眼，正一動不動地看緊了他。
　　星光墜落在那光潔的面頰上，莫名就讓他覺得心虛。
　　
　　“什麼啊？”被嚇到了般，他開口問道。
　　“剛剛是誰？”好似漫不經心說出口，洛繹把手機收入口袋裏。
　　“……”被問得微微一愣，秦觀有點尷尬地摸了摸後腦：“朋友啦。”
　　“騙人吧。”犀利地盯著他，少年輕輕眯起眼：“你以為我是什麼都不懂的處男？”
　　“……嗯……”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掩飾的，秦觀乾脆攤開手承認：“好啦，是炮友。”
　　
　　少年眼裏有什麼光芒飛速地一閃：“這就是你最近從來沒找過我的原因？”
　　“哈？”秦觀不禁挑高眉毛：“我不是跟你說過嗎，你現在是我最重要的哥們……”
　　“哦……哥們。”他也不知哪里來的怒火，反而在突然間失控地笑起來。
　　
　　笑得讓青年都有些不知所措了，才緩緩停下。
　　
　　“哥們的潛臺詞就是——我被你從床上淘汰了？”他歪頭盯住對方，冷漠的眼角全是挑釁。
　　
　　秦觀沉默半晌，別開頭略皺起眉。
　　
　　“本來也沒打算再跟你做那種事。你和邵離他們一樣，都是我心裏最重要的人……怎麼能當床伴這種身份？”
　　“……”洛繹顯然沒料到這麼一種回答，怔忪了片刻沒有說話。
　　“就算我找過一百個情人，你也比他們所有人的分量加在一起還要重，明白我的意思嗎？”秦觀找不到更好的方式表達，臉容上顯現出少有的急躁：“我不想失去你，所以不會碰你……如果像開始那樣想上床就隨隨便便跟你上床，怎麼可能維持長久的關係？”
　　
　　少年像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連表情都似在夢遊之中：“你，你是說……”
　　“我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秦觀走過來按住他的肩：“在我的字典裏，只有‘朋友’這個詞，才代表‘永久’。”
　　
　　這是真的，他的確也很少會直白地跟誰去說——“其實，我把你當成最重要的人。”
　　
　　洛繹想要後退的身體被男人的雙手困住，只能讓瞳孔在夜色深處稍微放大了一圈。
　　
　　的確，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說，如果相互珍惜，就最好不要扯上肉體上的關係。只有單純的“夥伴”，才可能永遠扶持著前行。
　　他很明白，非常明白……明明那麼明白，那一瞬間卻還是止不住心裏的窒悶感，手腳冰涼，連呼吸都像要停止了。
　　
　　“……嗯。我……”他終於仰起臉，違背真實的想法，露出一個漂亮的微笑來：“我知道的。你不用解釋那麼多。”
　　“啊……真是的，你不要嚇我啊。”如釋重負地歎了口長氣，男人猛地垂下頭感慨：“一臉蒼白又氣得要死的樣子……真以為你不願意再理我了。”
　　
　　秦觀的手心就搭在肩上，比預想的還要溫暖。認識他的時候就覺得，有這樣一雙溫暖手掌的人，一定會是個很值得信賴的男人。
　　但是那種安心感，他卻吝於給任何人。
　　不喜歡被依賴被深交，唯有真正信任的夥伴，才能得到這種能令人著魔的溫柔……他們兩個人一樣，都是沒辦法付出愛意的人。
　　
　　不論站在什麼樣的位置上，他都沒有資格去責備秦觀。
　　每次都是他自找，每次都是他太當真。他的心智沒有表現得那麼成熟，幾句話，幾個眼神，就會被輕易地打動。不能像真正的成年人一樣，收放自如。
　　所以不能在一個人身邊呆的太久……所以物件總是在換，總是換……
　　
　　“只是有點不服氣而已，怎麼會不理你？你是小學生啊？”竭力維持著臉上的笑意，洛繹一拳捶上青年緊致的胸膛：“老子的床上功夫還是比他們要好喔。”
　　秦觀嗖地抬起頭認可：“一百個加起來都不比你一個！”
　　
　　他沒心沒肺地將嘴唇勾起更完美的弧度：“那是當然。”
　　
　　畢竟還是不同……秦觀和他之前在乎的那個男人。
　　以前的那一個，只是把他當成床伴；但是秦觀卻是重要的夥伴，一起實現夢想的樂隊成員……
　　
　　他沒有親人，卻能深深感覺到秦觀在乎著自己，並不像以前的那個人一樣，自己的離開與否，根本是無所謂的事情。
　　可說到底，是他更離不開秦觀多些。
　　
　　因為太害怕徹底分離，所以要保持著遠遠的距離……裝作毫不在意……
　　其實也已經很習慣了。從兩年前開始，他就一直扮演著這種用不著愛情的角色。
　　而這一次，他確信自己會比當時演的更加成功。
　　

leungmon 2010-2-1 15:16

Chapter25-26

　　25
　　
　　正式簽約的那年夏末，洛繹為數不少的耳洞，終於因忙碌而常常忘記戴飾品，不意間長起來了兩三個。
　　
　　“啊靠！”演奏室傳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叫喊：“不行，停住別動！”
　　“……乖啦小洛，只要一下，一下就好……馬上就不會那麼痛了……”
　　“去你媽的！剛剛那次你也說不痛來著，給老子拔出去！拔出去！！”
　　“可是都到這個地步了，你就忍一下嘛。”邵離刻意放輕的聲音，怎麼聽怎麼像在循循善誘：“我有經驗，會很溫柔的……不要緊。”
　　“這東西又硬又粗的你想怎樣啊……別囉嗦了趕緊給我弄出去……”
　　“喂你別自己往外拔啊，好好好，我來我來！”
　　
　　Shin抬到一半的手掌在空中頓了頓，轉眼看向身後秦觀：“Leader，你確定我們現在進去……沒問題嗎？”
　　“……= =”秦觀臉色不是很好地抽動了一下唇角：“讓開。”
　　
　　直接繞過擋道的Shin，他輕輕揚起腿，一腳踹開虛掩的大門。
　　
　　——砰！
　　
　　室內兩人嚇了一跳地把目光投向門口。
　　來者陰沉著俊逸的面容，眯眼打量趴在洛繹身上的驚異青年，不語一言。
　　
　　“啊，”邵離來不及起身，先扶正了自己的棒球帽，才抬手打招呼：“Lea……”
　　
　　話音未落，門口的人便摘掉唇角的煙，氣勢洶洶地沖進來拎起他的領口。
　　“混蛋，你在做什麼！”
　　
　　被抓著領子的男人軟綿綿癱在他手中，一臉迷糊：“我……我怎麼了？”
　　“你還好意思問我怎麼了？早就看你對小洛不懷好意……明明是個直男，就不要對樂隊成員下手啊！”
　　“哈？”男人的表情終於由莫名其妙轉變為大驚失色：“我？下手？對小洛？！”
　　
　　“……媽的，好痛！”坐在地上的少年突然捂住左耳大喊。
　　兩人毫無營養的對話被打斷，都是愣了愣回過頭去。
　　
　　“算了，邵離，你把耳針給我，老子自己穿。”因為疼痛，洛繹的心情顯然不在狀態。
　　“呃，可是……”
　　少年皺眉站起身來，一把奪過男人手中的飾品。
　　
　　“去下洗手間。你們自便。”
　　
　　等那單薄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門口的光煙裏，秦觀方才反應過來地鬆開了手。
　　“……原來你是在幫他通耳洞啊。”
　　“不然你以為是什麼？”沒好氣地整理著自己的衣襟，邵離一屁股坐到地上：“該說你神經過敏好還是吃醋好……你關注小洛有點過分了，Leader。”
　　“我哪有！”秦觀立刻矢口否認：“剛剛Shin也這麼認為的啊！是不是Shin？”
　　
　　正聚精會神給貝司換弦的青年聽到自己的名字，抬頭微微愣了一下：“唔……是啊。邵離你叫得好色 情。”
　　“……”地上的青年氣得直接摘帽子摔過去：“靠你大爺，是你們思想比較猥 褻才對吧……= =”
　　“看到了沒，看到了沒？這就不是我過於關注的問題了吧？”另一人趁熱打鐵，忙不迭補充。
　　
　　邵離奇怪地抬頭看了他一眼：“不是就不是，你急什麼？”
　　“……”秦觀一刹那竟啞口無言。
　　
　　其實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此時是刻意地在解釋些什麼、逃避些什麼。
　　只是自然而然，便害怕被別人說“太關心”；只是自然而然，有了那樣一種緊張感，從而脫口而出。
　　想要表達的只是對他，對跟“他們”，不會有任何區別。
　　
　　只是不想跟洛繹有某方面的牽扯，亦不想……動他一根汗毛。
　　——他和“他們”一樣，都只是最重要的朋友，決不能混淆為床伴。
　　
　　所以，聽懂了嗎。這根本無關乎自尊底線抑或欲蓋彌彰，只是一種下意識的自我催眠，如果連自己也騙不過去，那就真的等同於拋棄了一切。
　　一個樂隊，並不是只靠音符和默契就能組合得完美的。有些東西對於做Leader的來說，必須要分得清楚一些。
　　
　　26
　　
　　【並不懂得什麼是愛，也並不懂得怎樣去愛。年輕時林林總總的傷害加在一起，竟全部都令人啼笑皆非。
　　……且，現在想起來，也根本毫無意義。】
　　
　　“什麼書？”剛從浴室出來的青年揉著濕漉漉的頭髮，掃一眼男人手中攤開的書頁。
　　趴在床上的男人顯然沒什麼氣力：“這種書……你不會有興趣吧。”
　　秦觀將浴巾搭在脖子上，彎身去冰箱裏拿啤酒：“來一瓶？”
　　“不了謝謝。”男人軟綿綿地癱倒：“我說，你今天是中了什麼邪，突然這麼有興致。”
　　“……哈？”秦觀咬開拉環直起身。
　　
　　極具力度美感的線條，屬於年輕人的身體。水珠滴落間，那咬著拉環的嘴唇就顯得格外誘人。
　　男人唾棄地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方才咬牙道：“你這傢伙下次可以收斂些嗎，把我後面做得都要腫了。”
　　“啊，對不起。”隨意道了句歉，秦觀走到床沿邊坐著：“不要緊吧？”
　　“還真是……每次你和你們隊的那位呆的久一點，回來我都要遭殃啊。”男人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那麼想跟他做，連我都感覺到了……當個美少年真好。”
　　“= =不管你誤會了什麼，我對他沒那個意思。”
　　
　　男人清秀的臉上明顯有了種“鄙視你”的意味。頓了頓，把手上的書扔了過去：“你有空好好看看吧。”
　　秦觀隨手翻了兩下便扔去一邊：“又是誰誰誰的語錄，我要看這個幹嗎……”
　　“拯救你過低的EQ。”男人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來：“收拾乾淨你就回去吧，老子這兒等等還要來人。”
　　“等等？！”秦觀抬眼望一下牆壁上的掛鐘：“現在都午夜了！”
　　“Beloved四個小鬼要拍新MV，5點鐘司機準時到我家接我。”男人揉揉蓬亂的頭髮，無奈伸了個懶腰：“這年頭做造型師這一行啊……不是一般的累人。”
　　“哇，這次你接的是他們的活！”秦觀倏地回過頭去，雙眼發亮：“什麼時候幫我也設計個造型吧大師！”
　　“等你成名之後吧。”直接把外套摔到他臉上，男人平靜地下床：“專輯不上百萬銷量別來找我。”
　　“有聽說這次是外景來著……他們是去哪里取景？”
　　“誰知道。”男人搖搖晃晃往浴室走去，歪頭想了一下：“巴厘島？北海道？還是都要去？”
　　
　　****
　　
　　這句話的結果就是，秦觀冬季的三個月又將處於完全的空窗期，不得不考慮換一個床伴。
　　
　　“你等他回來不就好了。”不以為然地胡亂敲著鼓點，邵離看都不看他一眼：“要麼就乾脆散了。”
　　“很麻煩啊……”秦觀蹲在地上對譜子：“別人不一定像他一樣冷靜……”
　　“你指什麼？”邵離淡淡掃了他一眼。
　　“他有喜歡的人，所以絕對不會發生感情糾葛。”秦觀漫不經心地解釋：“而且……”
　　“而且？”
　　
　　挾在那細長指尖的原子筆突然頓了一頓，秦觀眼瞳間忽有流光閃過。
　　“不。沒什麼。”
　　腦中突然現出造型師頎長的背影來，他終於知道自己剛剛想要說些什麼。
　　
　　——而且，也沒有見到過第二個人，把頭髮染成那樣囂張的金色。
　　
　　“這麼早就來了？在說什麼。”少年神不知鬼不覺地從背後撲過來，笑著扒住他的肩膀。
　　他一愣回頭，隨後淡淡地笑了：“在說……以後工作室的錢就不用你出了，我們可以去公司的練習室。”
　　
　　邵離從架子鼓裏抬起頭，定定地看住他。
　　
　　連旁人都察覺了他的隱瞞和不對勁，他卻置若罔聞地繼續笑道：“雖然還沒有出道，但是以後他們大概會陸續安排一些工作……給娛樂節目現場配音……什麼的。”頓了頓，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摸少年柔軟的發尾：“也會接受媒體採訪，沒問題嗎？”
　　洛繹耳垂上的耳釘減少了三個，露出的笑意閃亮依然：“當然沒問題！”
　　“我會幫你實現的。”他的嘴唇開合，微笑維持了那麼久，好像生來就掛在臉上：“超過Beloved，成為搖滾樂壇的第一順位……我一定會幫你實現。”
　　少年明麗的雙眸如一潭湖水，喜悅地一動。目光交投間，兩個人過近的距離裏呼吸相聞。
　　
　　這樣的距離，不接吻的話就變成另一種危險。他不經意地閃開，好似避嫌。
　　
　　明顯就看到那喜悅的神情黯淡了一下，少年也匆匆別開頭，敷衍地笑了笑：“感覺你很討厭我似的。”
　　
　　他的掌心在洛繹頭頂些微一僵。
　　交錯的紋路感受到那發絲熨帖的觸覺，那一瞬間，他突然看到自己內心的空洞，越來越大，是怎樣暴走的情 欲都填補不滿的漆黑。
　　
　　“亂想什麼？”他伸手把少年拉到身邊，開玩笑般地說：“還是要我狠狠親你一下，以示誠意？”
　　“好啊。”洛繹毫不掩飾地淡淡回過頭來。漂亮的臉容，竟像很認真。
　　
　　他一愣，又尷尬了：“喂，我開玩笑的。”
　　
　　“就知道。”
　　沒勁地站起身，少年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零錢：“幫你們買水去，要什麼口味的提前說，不然都默認成咖啡了啊。”
　　“……”
　　
　　氣氛有點沉悶，沒有人迎合他的話語。
　　邵離一動不動地看著少年慢慢離去，又把目光拋向蹲在原地發呆的秦觀。
　　
　　“Leader。”他靜靜地開口：“你喜歡小洛？”
　　“我不是。”秦觀反應極快地否決了，停頓片刻，又歎了一口氣改口：“不。我不能。”
　　“承認又怎麼樣啊！”邵離猛地把鼓棒砸到地上：“在一起都多久了？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他媽的你還要自欺欺人多久？！”
　　“你懂什麼！”煩躁地大吼了一聲，秦觀把雙手插進發根深處：“好不容易才簽約了，如果還沒有出道，就鬧出這種事情來……說什麼超越Beloved，根本連出專輯的資格都會被封殺！”
　　“……”
　　“他最想要的是比Beloved紅一萬倍的樂隊。”冷冷地站起身，秦觀走向牆角立著的吉他：“那麼我就給他。”
　　“Leader……”邵離別開眼，皺起眉頭。
　　“不要說了。”深吸一口氣，秦觀將吉他背到身上：“外人……通通給我閉嘴。”
　　
　　筋疲力盡，心無旁騖，只是想把一個屬於未來的夢想，早些捧到那個人的面前罷了。
　　其實到現在也沒有完全想通。如果他們兩人從來沒有認識過，是不是也就不會有當初的求而不得。
　　
　　那是他很早以前就犯了的一個錯。在這世間，根本不會存在什麼“如果”。
　　




Chapter27-28

　　27
　　
　　既沒有值得稱道的人氣，又沒有過得硬的後臺……剛剛簽約的新人，要說夭折恐怕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不曾間斷地練習過整個下午，洛繹終於忍不住揚起腳，狠狠把立式麥克風踹倒在地。
　　
　　“還要這樣子無所事事多久啊，那個天殺的墨鏡男！”
　　
　　邵離筋疲力盡地坐在地上，咬著煙伸出一隻手來，護住打火機噴出的火苗：“三年之後又三年，三年之後又三年……”
　　秦觀抬起深黑的眼睛看了他一下：“少給我他媽的沒事咒自己。”
　　“可是簽約已經兩個月了……”邵離攤開雙手：“什麼活動都不讓接，就這麼混吃等死？那點點簽約金，還夠我們活多久的？”
　　“最近簽了很多新人，你又不是不知道。”Shin開口勸了一句，卻明顯也提不起什麼幹勁練習。乾脆直接把自己放倒躺平。
　　
　　片刻的沉默，而後秦觀把話題續了下去：“慢慢等吧，該來的時候總會來的。”
　　
　　“再這樣下去，老子的生命就要被消磨光了……”邵離感慨著將煙霧吸入肺裏：“30歲之前還想去北歐把一次妹呢，出不了頭的話，我十年前就定好的人生計畫該怎麼辦啊！”
　　“……= =。”洛繹扯了扯唇角評價：“原來世界上還真有比我性早 熟的男人……”
　　
　　其餘三個人無語地默默凝視他。
　　
　　“今天晚上還是去天臺吧，這地方練得我胸口發悶。”半晌，Shin躺在地上喃喃地回歸正題：“一點原始激情都提不起來，小洛找到的演奏室又被退了……”
　　“我贊成。”邵離懶懶舉起一隻手。
　　“……沒意見。”秦觀頓了頓，把吉他從肩頭卸下來。
　　
　　幾道目光同時射向一邊若有所思的洛繹。反倒把少年嚇了一跳。
　　“幹嗎都看我？”好笑地回視過去，洛繹從沉思裏回過神來：“都同意的話就去啊。”
　　
　　****
　　
　　所謂廢棄的天臺，其實承載著所有人“最初”的方向。
　　當初建立樂隊時，他們就交疊著右手發過誓——哪怕再落寞，也依舊會堅持著走下去。
　　契約締結的那一天洛繹還沒有來到樂隊裏，時光倒流到最初，他們竟又一次站到這裏，只為了尋找那久違的沸騰感。
　　
　　冬季乾燥的冷風長長地吹過去，連綿不斷，仿佛沒有盡頭。隱隱有小雪拂面，零碎且冰涼。
　　
　　新年伊始，人行天橋的燈光摻雜了繽紛的彩色，在暗夜裏璀璨耀眼……相比之下這樣的天臺，實在是太過於隱蔽了。
　　難道，恐怕，說不定……
　　原先熠熠生光的夢想，總有一天也會在殘酷的現實下熄滅凋零……直至完全隱去。
　　
　　“來這兒是……練習？”高高立起外衣的領子，洛繹眯起寒風中的雙眼：“冷風這麼大，可是會傷了嗓子的。”
　　秦觀搖搖頭，慢慢走到天臺邊緣：“無所謂練習不練習。”他修長優美的手指從鐵絲網上滑下去：“只是這個地方，對我們來說都很重要……不然，簡直都要忘記開始時的那種情緒了。”
　　洛繹忍不住轉眼看去，身後高大青年的眼裏裏佈滿了沉迷和懷念。
　　
　　依次朝左挪動目光，卻發覺不管是Shin還是邵離，臉上都呈現出同一種表情。
　　如此相似的表現，好像是道看不見的光，把他們牢牢栓在了一處。
　　冗長的、繁雜的、名為“羈絆”的什麼東西……而他，從沒有經歷過樂隊的這一段過往。
　　
　　不希望被排擠在外，但無論如何也體會不了。
　　少年心裏升起股難以言喻的煩躁——每次都是這樣，沒人願意解釋，也沒人願意捎上他，總是被當做累贅，總是那個多餘的……
　　不得不獨自沉默下去的感覺多麼難熬，進入秦觀的樂隊之後，他竟差點忘記了。
　　
　　“喂！”大喝一聲打斷身邊人的念想，他一拳砸上冰冷的鐵絲網。
　　不斷顫動的鐵絲網抖下細碎雪片，沒有月光的夜色裏，少年的臉容比什麼樣精緻的形容詞都來得更勝一籌。
　　眾人詫異的目光投射過來，他終於察覺自己行為的孩子氣，略顯尷尬地笑了笑。
　　
　　“抱歉啊，風有點大，受涼了明天不好練習的……還是下去找個地方喝酒吧。”
　　
　　身後幾個青年略微對視了一眼，遲疑片刻，終是點頭答應了。
　　他們是隊友，而他是當中的主唱，亦是作為中心一般存在的……樂隊的靈魂。
　　“去你那個朋友那裏？”Shin不經意似地問道。
　　“好啊。”秦觀挑挑眉。瘦削卻意外有力的肩線，在夜色裏棱角分明。
　　
　　“不。”可他下意識就回絕了，對於自己不甚瞭解的另一個世界：“我帶你們去個熟識的地方好了。”
　　幾人又略感詫異地互相看了看，秦觀方才點頭應下來：“喔……好啊。去哪里都無所謂。”
　　
　　洛繹幾乎是舒了一口氣：“走吧。我帶路。”
　　
　　不願那三人共用自己從未瞭解的曾經，不願他們獨自有任何私人的空間，不願被孤立，不願被隔離……
　　其實是很奇怪的吧，那種莫名其妙的敵意和任性，還有未嘗被命名的嫉妒心……這樣的他看起來一定控制欲很強，不那麼討人喜歡。
　　
　　可是，他卻怎樣都沒辦法好好地忍耐下去。
　　不知不覺間，他們對於他，已然變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重要到不知該怎樣珍惜才好……讓總是過度保護著自己的他，像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無論做什麼，都充斥了魯莽而直觀的稚氣。
　　
　　28
　　
　　玫瑰在灌水的玻璃瓶裏張揚異彩，少年伸手把它拿出來。
　　似乎無意識地在破壞一種完整的美好，那鮮嫩如花色的唇漫不經心含住它一片柔軟的花瓣。
　　紅與紅摻雜在一起，多情而炫目，刹那演變為了不得的妖嬈引誘。
　　
　　“喂喂喂，這麼幾杯就倒了太沒用了……都起來再跟我拼幾回合！”酒精的作用沖入頭頂，他吐出剛剛咬下來的芬芳花瓣，放肆地拍桌子嚷嚷。
　　“明明是自己先不行了……還要這麼拽。”邵離揉著太陽穴含糊地嘟囔：“真是個可怕的小鬼。”
　　“我看，你也快了吧。”Shin乜斜過眼睛注視著他：“已經上臉了喔。”
　　“沒有的事，那是氣溫太高了好不好！隨便去問問都知道，你大爺我可是海量……”
　　“外面零下兩三度的低溫，還真虧你說得出口……”
　　
　　兩個人貧過來貧過去，靜坐在一邊的秦觀忍不住拿外套站起身來。
　　“不管是什麼原因，都差不多該散了。我送他回去先。”
　　邵離不可置否地攤攤手：“快領走，最好再套一個項圈，省得發酒瘋到處亂咬人。”
　　秦觀正用外套把少年包進懷裏，聞言微微虛了虛眼睛：“你以為他是我圈養的寵物？”
　　“大差不差啦，”邵離不懷好意地笑了笑：“趕快走趕快走，引來城管就不好了。”
　　秦觀也不辯駁，只用拇指把酒錢壓在桌上。
　　
　　臨走時，卻想起了什麼似的回頭：“Shin，等等別忘了帶邵離去打一針狂犬疫苗。”
　　仰頭喝酒的青年噗地一聲噴了：“……沒問題Leader，包在我身上。”
　　“抬杠比不過你。恭送陛下。”邵離乾脆摘下棒球帽來致意：“別回來了啊。”
　　
　　秦觀拖著那不甚清醒的纖瘦身體，走到門外覺得太麻煩，乾脆把少年連著腰身用力托起，直接懸空抱了起來。
　　洛繹租住的地方離酒吧很近，簡單的單人公寓，條件卻比他所居住的地方好上太多。
　　
　　也正常。反正，他一直認為洛繹是個有錢人家的大少爺。
　　
　　邵離說得其實沒錯，醉酒的洛繹和寵物的棘手程度不相上下。只不過寵物不會亂扭亂動到這個程度，也不會說些含糊不清引人惱火的話語。
　　“鑰匙擺到哪里去了？”秦觀上上下下摸著少年的口袋，連牛仔褲後方都翻遍了，依然沒有找到。
　　“唔……在內 褲裏。”少年說完，自己趴在門上哈哈大笑起來。
　　
　　……嘖，真是惡劣。秦觀唇角微微抽動。
　　
　　沿著窄細柔軟的腰肢往下，可以看到細膩的一小塊肌膚在低腰牛仔褲下若隱若現。
　　
　　這種時候盯著看太久顯然不是一種遮掩，而是曖昧。何況物件是個自 慰時都要強力壓抑著才不會想到的人。
　　秦觀歎一口氣準備去找管理員，突然迎上少年靡 麗的雙眼，心裏驀然一個咯噔。
　　來不及作出任何恰當的反應，身體便被對方壓到冰涼的門板上，比他矮了一個頭的少年微笑著揚起秀麗臉容，兩條靈活的手臂亦纏繞上他的脖頸。
　　
　　“……秦觀？”少年茫然地望著他，嘴唇喃喃開合。
　　他拼力拉開距離，有點尷尬：“是啊。”
　　“秦觀啊……”那雙流光潤澤的眼睛微微眯起來，霎時妖媚：“你知道你多討人厭嗎？”
　　
　　“……= =……”他還真不知道。
　　“說什麼……只做哥們就好……根本不想碰我……”有些沮喪地用力咬著字，少年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太狡猾了啊，連抱怨都不能抱怨……”
　　“……我？狡猾？”被他的話弄得摸不著頭腦，秦觀不禁略低下頭。
　　
　　這一下距離就足夠接近了。少年朦朧的貓眼裏有光線黯下去，隨後他眼前一花，被兩片溫暖柔軟的唇瓣輕輕貼住了。
　　頭腦裏瞬間空白。
　　
　　先是輕輕地試探地吻，而後啃噬一般狠狠地強壓下去，他還從沒有試過被人強吻，下意識按住少年的腰肢穩住平衡。
　　舌尖勾纏而入的滋味銷 魂 蝕 骨，灼熱的氣流仿佛一條挑了尖的小蛇，一路從喉嚨竄到腳心去。
　　許多許多的熱情壓制了太久，猛然被那扶搖直上的酥麻感全部勾出。
　　轟地一聲，周身燃燒殆盡。
　　
　　理智斷絕的頭腦裏，警鐘一遍遍鳴響，但是捨不得推開……捨不得停下來。
　　
　　脖子被少年的手臂用力纏住，狠狠按著貼向下方，把嘴唇都弄疼了。他呼吸淩亂地回吻過去，一轉身，力度兇狠地反把對方壓倒在門上。
　　“……”少年嘴唇豔麗，眉梢眼角全是挑釁的笑意：“你還是……很有反應嘛……”
　　“……”他重重喘息了一聲。
　　誘人的長腿緩緩切入到他雙 腿之間，洛繹醉眼朦朧，只是一直笑：“你知道，我等這一天多久了？”
　　秦觀心底不為人知的地方，像被誰軟軟地一推。
　　
　　一下子，被遺忘在腦後的意識便清明起來：“小洛，你喝多了。”
　　
　　“……我還是能認得你的。”輕 佻地抓起他的衣領，洛繹由下而上地眯眼看著他：“你這個混蛋，要做就快做啊！”
　　過道裏飛揚的塵埃，默然沉澱入溫暖的燈光中。
　　
　　秦觀稍微使了一點力，把七倒八歪的洛繹推開：“別鬧了，鑰匙給我。”
　　少年卻膩在他身上，死死抱著不肯放：“不行，不滿足我，你今天別想走……”
　　“小洛，我說過我只是——”
　　“去你媽的啦，明明硬成這樣子還只是。只是屁啊只是，除非你不行……”
　　“不，你聽我說完……”
　　
　　解釋放在這個時候，顯然沒什麼實際用處。因為少年形狀美好的唇在中途頓了頓，竟然又擅自貼了過來。
　　仿佛要抓住這最後一丁點希望，豁出去了地狠狠吻住。
　　雙手順勢而下，使出渾身解數，握住對方劍拔弩張的地方。哪怕把自己的尊嚴全部放下，也想要證明一種屬於兩個人的感情。
　　
　　“夠了！”
　　秦觀渾身一顫，再不能忍，皺眉把那纖細的身影用力擋到邊上：“適可而止一點吧！還是你希望和我的其他床伴一樣，沒事隨便見個面上個床，該散的時候不打招呼就這麼散了？！”
　　
　　少年被他推得踉蹌了幾步，重重撞到身後的牆壁上。
　　
　　——“別饑渴到這個地步行不行？！”
　　
　　空氣刹那間凝滯得讓人呼吸都困難了。
　　
　　好似還沒對這突如其來的粗暴有反應，洛繹睜大了秀麗的雙眼，呆呆地朝秦觀看過來。
　　酒醉的迷蒙裏，很清晰可以判別的那一點悲哀……若隱若現。
　　
　　悲哀什麼？真好笑，明明是他不夠收斂，看見樂隊成員都想拖去床上……醉了確實算不得什麼正當的藉口。
　　秦觀沒冤枉他，因為只有他自己清楚地知道，他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神志不清。
　　就算真的神志不清了，秦觀大概也還是討厭他這種不乾不淨的作風——酒後露真性，他就是這樣差勁的人。
　　
　　讓別人反感了，抱歉的應該是他。但是為什麼剛剛大發雷霆的男人卻歎了一口氣又走了過來，還一遍遍地低聲對自己說著“對不起”……
　　“我剛剛態度太惡劣了。你還不怎麼清醒……不該那樣對你吼……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呢？
　　有什麼值得對不起呢？
　　
　　根本也，沒什麼好對不起的。
　　房門鑰匙就放在觸手可及的牛奶箱裏。他笑了笑，勉強轉過身，伸手去夠。
　　那箱子在眼前重疊成兩個三個，怎麼掏都沒辦法準確地握住那把鑰匙。他斜斜倚在牆上，胡亂地摸索，毫無章法，還弄得指尖劇痛。
　　
　　最後還是靠著秦觀才能進門。
　　男人溫柔地按住他的肩，幫他拿過鑰匙，然後輕而易舉地把門打開。好像他所有拼命去努力都無法忽略的事情，對方簡簡單單就能解決。
　　
　　同樣一種決堤的感情在午夜奔湧，可以讓他失態，讓他無能為力，卻偏偏影響不了對方分毫。
　　突然覺得自己的下 賤和愚蠢——這種毫無意義的挫敗感，早在幾個月前，就應當終結了。
　　

leungmon 2010-2-1 15:16

Chapter29-30

　　29
　　
　　因為雪勢太大，秦觀不得不在洛繹的客廳裏留宿一晚。
　　
　　沒有心力去管男人到底在哪兒住……反正在進門之後，洛繹是倒頭就睡。
　　連衣服都是秦觀幫忙脫的。說實話，卻根本不想被對方這麼溫柔地對待。
　　或者就回應他的感情，或者就乾脆再過分一點。這樣的話，他也有理由可以去怨、去恨……
　　而不會如此的手足無措、逃避現實。
　　
　　好吧，他承認自己在無理取鬧。可是，那又如何？
　　秦觀站在冷靜的正確的立場上，難道就能代表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他只不過太不夠“成年人”罷了……
　　
　　就那樣在一個寒冷的夜晚裏，意識模糊地傾聽窗外漸漸劇烈起來的暴風雪。
　　連自己睡著了還是沒有睡著都沒辦法很清楚地分辨……他只是忽然很想要一個人靜靜地沉眠過去。僅此而已。
　　衍生這種想法的原因，從來都不是醉酒或頭暈，而是那太沒有勇氣去面對的當下。
　　
　　****
　　
　　當清晨第一縷光線透過厚重窗簾的縫隙，少年清楚地聽見男人走進臥室。
　　腳步連續地落在柔軟地毯上，那麼小心，那麼輕……然後，他在心裏數著，十一步。十一步的間隔之後，便感到有視線投放在自己緊閉的眼瞼上。
　　
　　“小洛？”男人輕聲地喚，暖而優美的指尖似不經意，滑過他裸 露的額頭。
　　不想睜眼，不想醒來，甚至一丁點都……不想搭理。
　　
　　柔和的指尖淡淡在額上行走了一會，光線轉亮。
　　是男人驀然地、又緩緩地俯下了身來。
　　有一層遲疑的呼吸疊過嘴唇，甚至能感到對方薄唇凜冽的線條。那溫熱在唇角自然而然地親近，虛幻的柔軟觸感像要把他的唇吸過去……
　　
　　猛然，又中途刹住了車。
　　就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樣，刹得恰到好處，界限分明。既不夠留戀，也不給人一點念想。
　　
　　“……”依稀聽見男人低低的歎氣聲，而後抽身離去。
　　
　　看樣子，秦觀是沒有叫醒他的打算。要麼也不會只這麼輕輕帶上門，便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可這又算什麼呢？
　　這種不清不楚的的關懷，就連親吻都要猶疑，撫摸都是半調子的……也許是因為看清了自己的本性，所以徹底失望了吧。
　　
　　房內重歸一片寧靜，少年的腦海裏隱隱浮現出幾小時之前的那場衝突。
　　
　　——“別饑渴到這個地步行不行？！”
　　好像被誰狠狠扇了一巴掌。胸口都在嗡鳴。
　　
　　完全清醒之後反而更覺得難堪……沒辦法去面對，沒辦法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最起碼，現在不行。
　　
　　30
　　
　　湛藍晴空下紛飛的雪花，把建築、樹木和街道通通湮沒成純白。
　　
　　“呼……外面真是越下越大。”剛進練習室的邵離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摘下落滿雪的棒球帽來，環顧一圈：“唔？小洛出什麼事了，怎麼還沒到？”
　　秦觀淡淡地回道：“宿醉。”
　　“我記得昨天那個誰誰誰有送他回家喔……”邵離不懷好意地湊到那事不關己的青年身邊：“恐怕不是宿醉是‘傷筋勞骨’了吧。”
　　
　　秦觀坐在地上試練著才寫好的曲子，聞言手指微動，彈錯了一個音。
　　
　　“這麼心虛幹嗎，說中了？”邵離意味深長地挑起眉：“就知道Leader你忍不住會禽 獸……”
　　
　　“喂……我說你啊。”
　　
　　頓了頓放下吉他去掏煙，秦觀修長的兩條腿交疊在一起，面容呈現出一動不動的淡漠來：“別總是這麼試圖挑戰我的忍耐力。再讓我聽到一次這種玩笑，就算是朋友我也照扁不誤，OK？”
　　“什……”察覺氣氛不對，邵離愣了愣：“你不會是……真的生氣了？”
　　秦觀眼也不抬：“你說呢。”
　　“啊靠……我到底說了什麼啊，明明以前都不會當真的……”
　　
　　青年終於轉過頭來，略掃了掃他俊秀的臉容：“但今天我會。”
　　
　　——今天我會。
　　
　　……好可怕。
　　邵離一臉驚訝地轉頭，看向角落裏沉默的Shin。
　　托著貝司的青年無奈地做了個“打住”的手勢。
　　
　　再笨也看得出這個手勢的意思是“有可能的話現在不要惹Leader”。
　　邵離頓覺沒趣地站起身，走到架子鼓後面：“不說了，打鼓打鼓。”
　　“等等。”一直靠牆而坐的男人卻也跟著他站起身來：“今天拿到了，下周的時間表。”
　　
　　白色的紙片輕飄飄落到腳下，拿著鼓槌的青年忍不住皺眉“嘁”了一聲。
　　“……反正又是一片空白沒有任何事可以幹——”
　　“撿起來看看。”並不在意他的反應，秦觀低頭點燃香煙。
　　
　　邵離心中蹊蹺感頓生，彎腰剛準備撿，一隻白皙的手卻搶先一步，先把A4大的紙張奪入手心。
　　“……”下意識抬起眼來，他嚇了一跳：“小洛？！”
　　“幹嗎？”少年懶懶地笑了一笑，展開手中的時間表垂眼看去。
　　“你不是在宿醉在家休息嗎？”
　　
　　不遠處的秦觀微微斂住注意力，凝神聽著。
　　
　　“你以為我是睡美人，還他媽的玩長眠不醒那一套？= =”少年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昨天我是喝得太多了沒錯，但鬧鐘還是有點用處的好不好。”
　　
　　秦觀不引人注目地松了一口氣。清早就開始陰鬱的心情，莫名輕快開去……好像一個心神不寧地等待神罰的犯罪者，終於得知上帝還是肯寬恕自己的。
　　
　　洛繹倒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失常，只把漂亮的眼睛放在表格上，過了片刻，倏忽睜大：“啊啊啊我靠！！”
　　
　　“……哎？”邵離不解地湊過去看。
　　“Secret week？！”把那張紙翻過來掉過去研究了很多遍，少年整個傻掉了地抬頭：“莫非要給這個八卦節目做現場配音？但我記得他們這一期的主題……”
　　“怎麼？”邵離眨眨眼：“有活幹不是很好？”
　　
　　秦觀緩緩吐出一口煙，接話道：“沒錯。這期的主題嘉賓是Beloved。”
　　“……”洛繹愣了愣，拿著時間表定在原地。
　　“雖然不大，畢竟也是個機會。多露露臉總沒壞處。”秦觀伸了個懶腰，俯身拿起吉他來：“只是在氣氛到了的時候簡單彈一串音符，最後收尾時候唱一首歌而已……不存在什麼弄砸的可能性。”
　　“超正！”邵離一把將鼓槌扔在身後：“老子已經開始沸騰了！”
　　“先別興奮。”Shin在另一角淡淡提醒：“我們隊可有四個人。”
　　
　　他尖尖的下頜指向邵離身邊的洛繹。
　　瞠目結舌的少年還沒有反應過來，在大家安靜的注視下，自我確認般地側過臉。
　　“Beloved？”頓了頓，他似完全不敢相信，又問了一遍：“Beloved？？”
　　
　　“所以……主要還是看小洛你的意思了。”隨意撥著弦，秦觀輕聲道：“休息室大概不會隔很遠，面對面的接觸也一定有……公司是想讓我們先見識見識世面吧。”
　　“……”洛繹面色陰晴不定地重新看起手上的表格。
　　“你要是覺得還沒有準備好……或者心裏承受不來，放這個機會給別人也不是不可以。”秦觀拿下唇間的香煙，彈一彈灰：“沒那麼重要的，我們可以等。”
　　“……我……”少年依然咬緊牙關看著那張紙，眼中有火焰一閃而逝。
　　
　　他知道，這看似微不足道的一次機會，卻對樂隊、對自己都很重要。如果能通過正統管道讓外界慢慢地關注他們，說不定公司也會開始考慮栽培。
　　雖不能說成為職業音樂人的成敗在此一舉，至少，有人認識了他們。
　　
　　處在現在的階段，任何一次卑微的機會都不能放過，多展示一點都是好的。但是……為什麼偏偏第一次接到活，就要應付那群奪走他夢想的敗類……
　　
　　一片凝滯的沉默揮之不去。還是秦觀先開口打破。
　　“我知道對你來說很困難。要麼，我再想想辦法好了。”
　　“Leader！”耳畔立即傳來邵離驚訝的呼喚。
　　
　　可是……怎麼可以連累他們？虧心的那個、害怕的那個、不甘的那個……明明都只有他一個人而已……
　　受煎熬的話，也應當只有他一個！
　　
　　手中紙片的邊緣都被捏到皺折，少年慢慢抬起秀麗的眼，將其餘三個隊友漸次打量過去。
　　
　　“……我去。”最後，他終是雲淡風清地說了一句：“為什麼不去？我怕他們什麼？”
　　“小洛……”秦觀出神地喚了他的名字，煙快要燒盡都沒有察覺。
　　他勾起唇不在乎地淺笑：“兩年了，該忘的也早就忘了。是你說的，人要向前看嘛。”
　　
　　秦觀沉默地笑了笑，卻一直沒挪開在他身上的目光。
　　若有所思間被煙灰燙了手，青年慘叫一聲甩掉煙頭：“啊好燙！”
　　“白癡。”洛繹忍不住彎腰，哈哈大笑。
　　
　　秦觀抬起明亮的眼，肅然直視他。
　　“說真的，你沒在勉強？”
　　“還要我再說多少次？”反問了一遍，少年絲毫不避諱他的眼光，逐字句地重申：“我說……我•要•去。”
　　
　　那一刻，秦觀確信自己透過那雙漆黑明澈的眼睛，看到了屬於洛繹的……不容置疑的決心。
　　
　　




Chapter31-32

　　31
　　
　　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一味地逃避就能迎來順利。
　　選擇退出Beloved，加入另一個剛剛起步的樂隊，無意識地關注雜誌上搖滾樂團的資訊，並在各類螢屏上看著離他早已很遙遠的 “他們”……
　　直到非面對不可的這一天。
　　
　　某期收視率極高的八卦節目現場，他終將和他們重逢。大約這就是所謂的“命運”。
　　
　　無法改變命運，就不如許願好了。像從未得知這麼多黑暗的現實那樣虔誠地許願，像兒時般天真懵懂地等待流星，等到天亮……
　　如果人生在能掉頭的時候就可以倒流回從前，那該是件多麼幸福的事情。
　　
　　“喂，你要的拿鐵。”從頭頂落下來的紙杯帶著熱度，戲謔似的碰了碰洛繹的臉頰。
　　他如夢方醒地仰頭，秦觀明亮的容顏登時出現在視野裏：“不是睡著了吧？”
　　
　　笑了笑接過來，少年搖搖頭：“沒，稍微有點緊張。”
　　“緊張什麼？因為明天要見Beloved？”
　　
　　洛繹隨手將紙杯放到長椅上：“這不是當然？！明知故問。”
　　“所以在等著流星許願？”青年勾唇坐到他身邊。
　　“哈？”他愣了一愣。
　　“‘希望明天不要表現得太差’……之類的。”秦觀眨了眨單邊的眼睛補充。
　　
　　洛繹不禁啞然失笑，過了片刻，才態度不屑地答道：“誰會啊，又不是5歲小孩子……白癡一樣。”
　　“大半夜的陪你坐在公園裏，還要被你罵……”青年雙臂搭到長椅椅背上，仰起頭來抱怨：“早知道就多穿一點出來了，真冷哪。”
　　“是你自己要跟著我來的吧？”少年整個呈= =+狀回頭看去：“到時候冷死在公園裏，可別把責任推到我身上。”
　　秦觀立即大呼不滿：“你還有沒有良心啊說這種話……虧我擔心你到這個地步……”
　　“你擔心什麼？我會被人劫財還是劫色？”少年不耐地亦仰起頭，口中呼出的白氣將頭頂星空染成朦朧的舊銀色：“要相信現在國內治安還是不錯的，當年我帶著那麼一大筆遺產從我們那小地方逃出來，都沒有……”
　　
　　他卻一直停頓在“有”字上說不下去。
　　四周忽然陷入一片難解的靜寂。星光墜落，秦觀的視線驀然驚愕，而後掃過來，久久地停落到他秀麗的側臉上。
　　已經能意識到了——有什麼私密的事情，不可挽回地說漏了嘴。
　　洛繹眼神微微晃動，緊緊抿起唇。
　　
　　唇角上翹的弧度被寒風凍僵，少年用不自然的輕咳聲掩飾過去：“還不趕緊喝咖啡，過一會就要冷了。”
　　
　　秦觀收回目光，低頭看著手中的紙杯。
　　
　　“……你說的‘遺產’，是什麼意思？”半晌，他輕聲發問。
　　“還能有什麼意思。”少年的表情隱入樹叢的暗影裏，聲音談不上輕快，卻也絕對不能說沉重：“很早就過世了……我老爸老媽。”
　　“……”秦觀盯著紙杯上的標籤一直發呆。
　　“對不起。沒有想要刻意跟你們隱瞞。”沉默了一會，反倒是洛繹先行道歉：“只是沒什麼說的必要罷了。”
　　
　　仍有零碎的雪片偶然飄落，少年伸手去接，靜靜看著它融化在掌心裏。
　　
　　在他過來這個城市之前，其實是沒有看過下雪的。
　　他出生的地方是臨水朝南的一座小城，春秋雨水潺潺，夏季在繁茂的樹蔭間燥熱。每個人都拿著不錯的收入，過著平和安穩的生活。
　　結果，又有什麼用處？父母再怎麼疼他護他，希望他成長為一個天使，他也還是墮入了都市的紙醉金迷。
　　
　　自逃到這個霓虹斑斕的世界裏，短短幾年的工夫就改變成這樣。唯一不變的是頭頂的夜空，明澈而安靜，緩緩流動著深沉的墨藍。
　　突然就想了起來，原來在很久之前，他的母親也很喜歡星星。
　　
　　“怎麼……不早告訴我？”紛飛的思緒被身邊的人一言打斷：“我一直以為你是——”
　　他轉頭看向秦觀，不甚在意地淡淡一笑：“無所謂。反正我被人誤解的也夠多了。”
　　青年臉上的神情漸漸有些複雜：“你若是早些跟我解釋，我那天絕不會對你說那麼過分的話……”
　　“什麼話？”洛繹愣了一愣，隨後想起來某個導致他中暑的夏夜。
　　
　　“啊，那個啊。不要緊，本來就是我不對嘛。”又笑了一笑，他舉起杯子喝了口咖啡：“你會認為我很喜歡玩，沒吃過什麼苦……也情有可原。”
　　“我……”簡直不知要說什麼好，青年習慣性地伸手去摸那柔軟的金髮，又硬生生刹在當中：“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道什麼歉？”少年反應過激地回過頭：“把你的同情心收好，我不需要別人可憐。”
　　秦觀微微一愣：“呃，我不是……”
　　“好啦好啦，囉嗦個什麼勁，都說了是我自找。”
　　
　　這真是史上最差勁的安慰方式……秦觀苦笑著想。
　　他之前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有多少是在無意識的自以為是中傷害到了眼前的少年？
　　計算不清楚，這是一道無解的方程。
　　
　　天邊有一滴銀色的晶亮淚珠般匆匆流逝，青年反應極快地扔下杯子起身，飛速闔上眼簾。
　　“……你幹嘛？”洛繹顯然不解其意。
　　沒有回答，秦觀就那樣沉默著站立前方。過了許久，方才重新落座。
　　
　　“許•願。”斜挑起唇角笑了一下，青年俊逸的臉容頓時顯得有點可惡：“你不是很信這個嘛。”
　　“哈？”洛繹睜大貓一樣的眼睛：“誰告訴過你我信這個了？自作主張也要有個限度……”
　　“不信的話，幹嗎坐在這裏呆呆地看天空，是等什麼呢？”秦觀伸手揪過少年白皙的臉頰，拼命往兩邊扯去：“真是個好逞強的小鬼。”
　　“不要總小鬼小鬼的叫老子！”
　　“未成年人在我眼裏都是小鬼——”懶洋洋拖長了聲音，秦觀鬆開手：“你知道我許了什麼願？”
　　“我管你。”洛繹揉著通紅的雙頰沒什麼好氣。
　　
　　“我說……”秦觀卻沒聽到似的，微笑著望向頭頂的星空：“希望你20歲生日的那一天，可以把樂隊的第一張銷量破百萬的專輯……當做禮物送給你。”
　　
　　冷風在心中穿堂而過，洛繹漂亮的瞳孔微微朝外一散，慢慢轉眼看住了那眼含笑意的青年。
　　
　　臨近18歲的那年冬季，曾收到過屬於一顆流星的承諾。
　　靈魂在骨血下被深深地觸動。瞬間他竟然發現，自己已戒不掉對某個人的依賴。仿佛離開那個人，代表徹底的萬劫不復。
　　真糟糕，本來……還覺得有僥倖可以讓這感情漸漸淡去的。
　　
　　“白癡。”突然笑出聲來，少年不自在地把頭扭向旁邊。
　　可不管怎樣努力，眼眶卻還是紅了：“虧你是個成年人了……許願這種東西，怎麼可能信啊。”
　　
　　後來的後來，當已有成千上萬的歌迷送給他精心挑選的禮物，當等待他拆開的包裝多到可以堆滿整個偌大的休息室……他所想念的，卻一直是那個深冬的寒冷夜晚。
　　
　　他發誓那是上帝贈予給他最好的禮物：與百萬銷量無關，與大紅大紫無關，而是單純的“秦觀”二字。
　　——就是他。只是他。唯有他。
　　
　　32
　　
　　無非是這樣一種八卦訪談節目——介於低俗和娛樂之間，摻雜上一些無聊的遊戲，只為最大限度地把藝人“凡間化”。哪怕Beloved一般低調神秘的樂隊，也無法妄想永遠只靠歌曲籠絡住歌迷的心。
　　
　　想要一直在這個殘酷的圈子裏紅下去，就需要透支額外的隱私和代價。
　　
　　VIP休息區的大門打開一條縫隙，變裝後的明星們便在經紀人的護送下匆匆低頭走入。沒有人有心思注意身邊的任何動靜，哪怕那個金髮的少年就站在對面的普通休息室門口。
　　他們曾經一起為夢想打拼過。現在卻因隔著條走廊，天差地別。
　　
　　光線不算明亮，導致最後一人與洛繹擦肩而過，才終是察覺有什麼不對地停了一下，緩緩回過頭。
　　
　　少年的金髮在昏暗裏極具色彩的質感，隨意靠著牆，正垂首飛快地接發短信。
　　手機的光在他精緻臉容上明明滅滅，依稀看得出往昔熟悉的囂張。
　　
　　那人看得微微失神，伸手摘下墨鏡。
　　立刻一張螢屏上常常出現的臉顯現出來。
　　就算驚訝，他英氣逼人的眼睛裏也一如既往浸透了風雪的寒意。他在所有的攝像機下都總是這樣冷漠傲然，波瀾不驚。
　　
　　“……洛繹？”連聲音都是沉著的，長長大衣上沾滿了化雪的痕跡，襯得他整個人都修長俊逸。
　　
　　這下才叫躲不開。
　　少年不動聲色地抬起眼，定定看住他。
　　
　　果然明星和普通人的氣質，還是有太多不同。近距離地看著曾經的同伴，竟會覺得如此陌生。
　　
　　“你怎麼……會在這裏？”不甚確定地又問一句，年輕男人皺眉朝前走了一步。
　　“工作。”洛繹懶散倚著牆壁，淡淡回應：“和你們一樣。”
　　不好說男人是不是一瞬間松了口氣，因為他的表情幅度並不大，看起來便漠然依舊：“你又開始唱歌了？”
　　“怎麼？害怕？”嘲諷似的勾起唇，少年犀利地直視過去：“放心好了，我不會拿以前的事壓對手下位……哪怕我們在同一個圈子裏。”
　　“……嗯？”男人顯沒想到這一步，聞言忍不住微微一愣。
　　洛繹立刻淺笑著補充：“你們那時候做的混賬事，如果現在抖出來，一定是了不得的爆炸性新聞吧。”
　　
　　男人眉間平緩下來，登時有點不自然：“其實……”話音未落，後方便傳來一聲極端激動的驚呼——“啊，是安易辰！”
　　“……”針鋒相對的兩個人不禁默默回過頭去。
　　
　　邵離那不太正經的驚訝臉容刹那映入眼簾。
　　
　　“哇……本人比電視上正多了唉，就算變裝都這麼有型……”嘖嘖驚歎著擠到洛繹面前，邵離乾脆湊過去打量起來：“喂喂，Beloved裏面我最哈的就是你了。”
　　男人眉宇間顯然有筋脈一跳，沉默地清了清嗓子：“這樣……多謝。”
　　“啊對了，我一直想問你的發色都是在哪里做的，真的超贊……”越說離得越近，就差沒拿鼻子把人家從頭嗅到腳：“你們今天有現場表演嗎？”
　　“= =……”洛繹一隻手就把邵離提著領子整個牽回來：“你造型做好了沒有啊，往外跑比誰都積極。”
　　“還沒輪到本大爺啊，有什麼辦法……”男人伸手扶正了棒球帽。
　　“不要逼我對你豎中指，好好進去等著！”
　　“哇，小洛你嚴格起來的樣子很SEXY喔。可惜沒穿水手服，味道差了點……”
　　“信不信我現在就扒光你的衣服吊在門口示眾？”少年微微眯起貓眼。
　　“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青年笑著一個勁擺手，突然想到什麼地一下轉過頭：“啊，安易辰人呢？”
　　
　　VIP休息室的大門早已緊緊閉合，方才站在走廊裏的高大男人，已不知何時蹤影全無。
　　“靠，超可惜∼”邵離沒趣地推門回去：“本來還想要個簽名回去賣錢來著。”
　　
　　再見面的場景設想過很多次，卻沒有一次是像今天般平靜……不真實到像在做夢。
　　也許是昨天等待流星的效果，他的表現令自己很是滿意——絲毫沒有緊張感，亦不存在想像中的憤怒。
　　
　　“小洛你不進去嗎？”邵離從門縫裏露出個腦袋來。
　　“不了，我在外面抽支煙。”
　　
　　大門砰地合上，隔絕了視野中最後一線光明。
　　少年沉默地望向對面緊閉的門板，方才同邵離玩笑的柔軟神情，一點一點慢慢消失。
　　物是人非，每個人都在成長。他們也是，他也是。
　　所有的一切都起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大約已與最初定下的軌跡……背道而馳。
　　

leungmon 2010-2-1 15:16

Chapter33-34

　　33
　　
　　——《你》。
　　
　　Beloved新專輯裏唯一一首節奏較為舒緩，又以愛情為主打的歌曲。
　　不得不說在搖滾樂總是被定義成“激烈”的今天，這樣一種旋律飄揚在冬季的雪天裏，很容易就讓人無法忘懷。
　　
　　“原以為不會被特別關注到的《你》，受歡迎程度竟一度超越了主打歌曲《謎》，有沒有覺得公司的力捧焦點實際上放錯了位置？”一向以問題尖銳著稱的主持人，笑眯眯地在鎂光燈下拋出重量級炸彈。
　　“啊？有嗎？我倒覺得還好。”與隊員們對視了一眼，主唱果然接過話頭先行解釋：“本來專輯的主題就是《謎》這首歌嘛，不捧反而奇怪……至於《你》這麼受歡迎，歸根結底是本大爺太有才了，寫的曲子好聽吧（笑）。”
　　
　　如此囂張的說辭讓觀眾席一片譁然，男人聳了聳肩，微微勾起唇角道：“不用驚訝，大家也知道我有法國血統，是DNA導致說話太直白……如果有人需要，不管是道歉還是表白，我都可以現場做喲。”
　　底下安靜了兩三秒鐘，立刻輕鬆地哄笑起來。
　　
　　“……這傢伙不一般嘛。”隱在攝像機死角處的邵離輕聲驚訝：“一下子就把話題轉開了。”
　　Shin掃了他一眼：“等你以後紅了，這些都是要學的。”
　　
　　就連休息室都有清楚的界限劃分，是從那一次開始，他們深深意識到“當紅偶像”和“簽約歌手”的巨大區別。
　　無休止的運作和努力，簡陋的後臺結構，不夠精緻細心的化妝和造型……
　　就連難得接到節目，身影都無法在攝像頭下出現……
　　以夢想為終點開始算起，他們要走的路，大概還有很長很長。
　　
　　****
　　
　　節目錄製結束時，公司派遣的專車已在門口靜靜等候了許久。
　　
　　“現在是晚上十點鐘。”低頭看一眼腕上手錶，負責開車的男人伸手拉了油門：“趕最後一班地鐵剛剛好，我把你們送去最近的地鐵站好了。”
　　“什麼啊這種大冷天裏……直接送回家又怎麼樣啊。”懶懶靠在後座上抱怨著，洛繹輕打一個哈欠：“經紀人都自己開車走了……真是沒見過這麼不負責任的。”
　　“想要最好的待遇？紅起來再說吧。”男人從倒車鏡裏鄙夷地斜睨片刻，隨口說道：“以你們現在的級別，公司給的提拔已經算夠多了。”
　　斷沒想到男人竟說出這麼一番火藥味十足的話來，洛繹愣了一愣坐起身來：“你……”
　　
　　夜路不好走，天氣又偏偏雪風呼嘯。男人在如此偏僻的地方等一個並不出彩的樂團許久，脾氣便大了起來：“還沒紅起來就要求這要求那的，沒點手段也想要爬上去？別以為上個臨時節目自己就是腕兒了……”
　　話沒說完，他驀地感到手腕一緊。
　　金屬錶帶被外界施加的力度壓制到皮膚上，竟像割裂般惡狠狠地劇痛。他一愣回眼，身邊的青年正不動聲色地壓抑著怒氣，逼對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吱——整個麵包車順著濕滑路面旋轉到一邊。
　　
　　男人大驚失色地急打方向盤，同時大力踩下刹車，險險控制住局勢。
　　那面容俊逸的青年又緊了緊手掌，力道之大簡直要讓他痛呼出聲。
　　
　　“開門。”沉默了一秒，那青年淡淡地道。
　　男人疼出一身冷汗，不敢多作反駁，按下按鍵將門鎖打開。
　　
　　青年視線冷漠地直視了他片刻，方才一用力摔開他的手腕，拿上吉他開門。
　　後排幾個因陡生變故愣怔的人也旋即反應過來，紛紛拿了東西下車。
　　
　　“滾。”簡明扼要地說完，秦觀反手甩上車門。
　　
　　洛繹最後一個從車裏走下來，表情還有些微的出神，柔軟炫麗的金色頭髮，在夜色裏光暈潤澤。
　　麵包車逃命般地飛速開走，幾個人站在公路邊上，氣氛頗有些尷尬的凝滯。
　　“我和邵離再走兩步就到地鐵站了。”Shin開口打破沉寂，不經意看了一眼洛繹：“Leader你打個車順便送送小洛，你家住的還挺遠吧。”
　　邵離大呼不滿：“四個人一起打車回去好了啊幹嗎要我和你走到地鐵站去啊，是美女的話我還考慮一下，和你走過去真一點也不浪漫……”
　　Shin直接卡住他的脖子把他朝反方向拖去：“給你三秒鐘時間閉嘴，不然直接打電話叫殯儀館來收屍。”
　　“喂，你這人簡直太可怕了……”邵離抗議的聲音在雪夜中漸行漸遠。
　　
　　少年站在原地，一直沒有說話。
　　單薄的身影被夜色映照得很纖細，他玉琢般的側臉也像終年不化的白雪一般，波瀾不驚。
　　秦觀調整了一下背後的吉他，突然不知開口講什麼好，頓了許久，才想起來輕聲提議：“回去嗎。”
　　
　　眼前有條望不見盡頭的漆黑路面，深深延伸到遠處，和城市的海岸線一樣漫長。
　　如夢方醒地回過頭來，洛繹恍惚而勉強地笑了：“好啊，叫車吧。”
　　
　　寂靜的沿海公路，凍結的夢想和時間，連一輛從他們身邊經過的TAXI……都找尋不到。
　　就好像在那麼寒冷的冬夜裏，一整顆無望無為、無法被溫暖的心。
　　
　　34
　　
　　好不容易打上車回到市內，樓道裏的燈光已早早亮起來……溫柔而感傷的黃色，鋪滿了一地。
　　
　　“最後到底發生了什麼？”跟著少年走進樓道裏，秦觀終於忍不住問出口。
　　洛繹的腳步似遇到什麼挫敗般原地一頓，隨後滿不在乎地敷衍道：“什∼麼也沒有。”
　　“撒謊，Shin一定是聽到了什麼才會自己回避，讓我陪你回來……”
　　“他也可以是看上邵離了所以想把那傢伙拖走了奸 殺嘛。”
　　“……=_=你確定他真的能硬起來嗎？”
　　
　　少年哈地笑了一聲：“我只是打個比方。”
　　他懶洋洋地靠在牆上開鎖，防盜門發出吱呀一聲響動，旋即被推開。
　　
　　“喂。”眼看對方要走進去，秦觀慌不擇路地一手擋住：“等等，好歹把話說完啊。”
　　洛繹把燈打開，隨後回過頭，挑起漂亮的眉毛：“還有什麼話？”
　　“剛剛的事情……”
　　少年莫名其妙地攤手：“我都說了什麼也沒有啊。”
　　秦觀眉頭不經意地一皺：“連我也要瞞著？”
　　
　　“……”洛繹抿緊嘴唇不再說話，好一會，才淡淡地挪開目光：“就是我臨下車之前，那敗類告訴我‘如果不是被老闆上過，怎麼會給你們這種樂隊出頭之日’，僅此而已。”
　　“……”
　　“你看，其實……也確實沒什麼的。”
　　
　　秦觀的臉色陰沉下來，手上勁力加大，直接拉開防盜門，強行闖進房裏。
　　砰，房門在身後合上。青年沉靜的臉容在背光裏顯得異常專注：“他還說了別的嗎？”
　　洛繹自嘲地一笑，秀麗到極致的五官，刺人眼暈：“我就下來了唄。他再說什麼我也聽不見了。”
　　
　　“……對不起。”沉默了片刻，竟是秦觀先開口。
　　他不知還能怎樣去安慰，這樣笨拙讓他自己都厭煩，但所能想到的也只有道歉而已。
　　“又來了。”少年果然露出了厭煩的神情：“和你沒關係的好不好，不要一有什麼事就來這套。是我自己總讓人誤解。”
　　秦觀的眼神微微一顫，猛地抬起頭來直視住他：“不，你不是……”
　　“不用給我說好話了，我自己怎麼樣自己最清楚。”淡淡吐出一口氣，少年別開臉：“玩玩就好，反正是個天生放 蕩的貨色……不管誰看到我，都會是這樣的定位。”
　　“……”
　　
　　柔和的燈光給他的發梢勾出一道白金般溫暖的邊，說著自己怎樣不好的他，看起來自暴自棄，且根本不會相信任何人的安慰。
　　至於“你不是這樣的人”、又或者“振作起來吧”這樣的話，根本在這種當口無法說出。
　　就算說出來，大約也會被當做虛情假意。因為……
　　
　　“包括你一開始，不也是這麼看我的嗎。”少年微微笑著看過來，竟像是很習慣了。
　　秦觀一下子愣在原地無話可說。
　　
　　洛繹的笑意消失，若有所思地望向別的方向：“‘那個叫洛繹的傢伙看見哪個就對哪個有意思，誰都不想放過’之類的……”
　　“……”不知道怎樣辯解，不知道怎樣否決……一開始的時候，確實曾經自作主張地如此想過。
　　
　　少年卻不在意地自顧自說下去：“算了，早不是什麼乾淨的人了，你們說的也都對……”
　　“……”不是這樣的，根本不想再聽下去……
　　
　　“所以，以後樂隊要真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我去陪陪那個什麼老闆，大概也沒關係吧。”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心裏激動地重複叫囂了不下十次，可是……卻怎麼才能讓他住口？怎麼才能證明他並不是？
　　
　　愈加失控的自卑感讓少年停不下愈加中傷自己的行為，頓了一頓，他竟又一次勾出抹惡毒的笑顏來。
　　“你也很贊同的是不是？我就知道，就算我這種人，也會在這方面有點用處的，對……”
　　
　　沒給他機會說完最後一個字，秦觀驀地低下頭來，堵住那張不斷開合的淡色嘴唇。
　　
　　重合在一起的柔軟雙唇，在撞擊一般大力下磕到堅硬齒關上。洛繹在突如其來的親吻裏，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一定是錯覺……是哪里弄錯了……這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他明明被所有人瞧不起……
　　
　　莽撞粗魯的吮 吻輾轉交疊，漸漸變得細緻溫柔，舌尖小心翼翼勾纏進口腔，循序漸進地深入，包含住隱隱作痛的嘴唇，變換著角度地深吻。
　　心頭不受控制地銳痛，少年使勁睜大的雙眼在一瞬間，便酸澀地有了淚意。
　　
　　他想告訴秦觀，其實……根本用不著用這樣的方式安慰他的。
　　
　　是他的器量太小了，是他還不夠成熟。
　　完全不必要為了他的這一點點自卑，就賠上自己的底線。
　　




Chapter35-36

　　35
　　
　　也許說出來和他的性格不太相符，但是他真的一直都在憧憬，那種名為“安定”的生活。
　　愛上某個特定的人；依賴某種特定的氣息；期冀某個時間段特定的擁抱；然後上午九點之前，一起吃一份簡單的早餐……
　　聽起來一點都不過分的要求。
　　
　　可是，這對於普通人來說唾手可得的全部，卻在以他為主角的人生裏，變得那麼難以實現。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和所謂“普通人”的區別，究竟在哪里。
　　
　　嘴唇所感受到的吮 吻好似潛水的過程——斷絕了氧氣，耳畔聲息全無，只剩下不斷的沉溺，和逐漸加深的窒息感……
　　
　　少年略微遲疑地緩緩抬起手，回抱住秦觀近在咫尺的肩膀。
　　如果是個夢境的話，也寧可選擇不要醒來。
　　破釜沉舟也好，孤注一擲也好……他不想放開。反正，也早就已經無路可退。
　　
　　綿密而熱烈的親吻因為他反手的擁抱停頓住，年輕男人從他唇上離開，在逆光的陰影裏專心致志地直視過來。
　　壓抑的情動像一抹微光，跳躍在那雙深黑的眼睛裏，根本遮掩不了。
　　洛繹心頭一個咯噔，某個大膽的想法，無法控制地閃入腦海。
　　
　　也許……說不定……可能……
　　秦觀並不認為他扮演著那種討厭的、放蕩的角色……
　　畢竟只是猜測而已。他也不敢再一次去承受那被推開的難堪。
　　
　　“別……不要推開……”忍不住小聲央求，少年勾下男人的脖子，主動貼上柔軟的腰肢：“我有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訴我，我以後……還可以改……”
　　只要別推開他，只要別把他最後的勇氣和自尊也通通摧毀……
　　已經沒辦法了。沒辦法抵住第二次通透心扉的寒意。
　　
　　“只這一次，一次就好……擔心對樂隊不利的話，我也會更注意一些……”手足無措地喃喃道，洛繹漂亮的眼裏閃過絲茫然：“沒什麼好隱瞞的，我不想你把我當朋友，你以前明明……就對我很感興趣……”
　　
　　高大的青年心裏驀然酸澀，反手緊緊地摟住眼前的人。
　　“一寂寞就總想用這種方式補償自己嗎……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啊。”
　　
　　不想要別人，只有你而已。
　　但是這種話怎麼可能說得出口？
　　洛繹的胸口驟然緊縮，佯笑著慢慢抬頭：“所以安慰也好、同情也好……既然你在我身邊，就給老子負起責任來。”
　　就當他卑鄙好了，他趁人之危，他趁火打劫……他搶在別人難以拒絕的尷尬時機中，無理又無恥地要求慰藉……
　　
　　青年低垂的眼神微微黯了一黯。
　　“……不願意？”他吊起的唇角化作一縷苦笑——確實，這種從之前就不該抱有任何妄想的事情，太過冒險了。
　　
　　秦觀卻不語一言地再次低下頭，以行動回答了他。
　　某種難以宣洩的感情融化在唇齒之間，紛遝而至的熱意漸漸自脊椎升起，通貫到雙腿之間，讓腳尖都繃緊……
　　有一些東西，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忍下去了。
　　
　　洛繹閉上雙眸，配合著那略帶強迫性質的親吻。迎面而來的衝擊力太猛烈，連後背都重重撞到冰涼的牆壁上。
　　幾乎忘記了“技巧”是什麼，只記得慌不擇路地去“索 取”……溫熱的肌 膚相貼，唇與唇急切地糾纏，從本能裏衍生出迫不及待的激烈。
　　
　　停不下來……亦什麼都不想去想……
　　哪怕會摧毀樂隊的平衡，哪怕只有這一次短暫的放縱，也就從骨子裏感到很滿足了。
　　
　　36
　　
　　空氣裏交雜著淺淺的低喘聲，掩飾不住的情 色氛圍氤氳為霧氣，濃郁到快要化不開。
　　如同一隻快要溺水還在竭力掙扎的貓，他一聲一聲地喘 息著，使盡渾身解數，張開雙腿去承受。
　　金髮黏在汗濕額頭上，更襯得迷離的瞳孔妖豔如絲。微張的嘴唇好似從來沒有合攏過，用不著妝點，就是誘 惑到極致的邀請。
　　
　　還不夠……還不夠……還不夠……
　　
　　上方擺動著腰肢的青年把所有光線都遮了個一乾二淨，五官湮沒在陰影深處，莫名地讓人想到性 感絕倫四個字。
　　少年用腿纏繞住對方的腰間，微微使力便把男人勾得更傾向自己。
　　“……還不夠……”
　　自然便說出了口來，而後不出所料地感到身後更重更深的衝擊。
　　
　　然而卻笑了，不含雜質的、純粹地笑了——因為那讓他疼痛但無比甜美的刺激，因為身體和身體融合的充實感覺……
　　他接納的人不是別人，而是秦觀。他們……終歸是一體的。
　　與命中註定無關，亦不是心與心的連接，僅僅是最直接、最明白的——沸騰的情 欲。
　　卻已經覺得別無所憾。
　　
　　多麼悲哀，只能通過這樣的方式……
　　
　　可是，我奢望的東西是。
　　我奢望的是……
　　手指不由自主地插入青年服貼的發間，他蹙起眉，從鼻腔發出聲粘膩的呻 吟。
　　
　　“我們……不能在一起嗎。”情熱把頭腦都燒灼得渾濁不清，他低低地問出聲，腳尖因為強勢的進入一下下地繃直……勾起。
　　依稀感到那個律 動中的男人微微頓了一頓。
　　
　　超越所有的這一切，又低於所有的這一切。他的奢望比沿海那條公路還要長，卻比最普通的人心還要小。
　　不能嗎。
　　
　　“……什麼？”臺燈燈光下，他看到秦觀抬起的臉。
　　訝異混雜著情 事中的混亂，更多卻是迷惑的情緒。
　　
　　看來，是問了個蠢問題。
　　少年輕輕閉上眼，手指順著對方赤 裸的頸項滑落：“沒，我在自說自話。”
　　
　　絕望的快要死去，卻偏偏每次都義無反顧地要問清楚答案。他就是這樣心急，永遠都偽裝不住。所以才總被人說不夠成熟。
　　起起伏伏的情 欲好像潮水一樣，拍打礁石，漲起又落下。
　　少年閉上眼去聆聽，體內一根細細的弦，如同吉他般被撚弄，躁動萬分。
　　
　　身體與理智背道而馳，不由自主隨著那節奏叫出聲來。
　　如果能因為機械的撞擊就無法自持，是不是可以說明……其實已經到了“很喜歡”的地步？
　　被進入得很深，頻 率亦一味加快，反復的迴圈讓兩個人都有些把持不住……他覺得自己已被掏空，全身都酸軟脫力，卻根本無法滿足對方，被更狂熱的挺 進弄得聲音嘶啞。
　　
　　“想射……”已經沒什麼氣力，洛繹唯有低低開口要求。
　　這樣的音色研磨耳中，愈加顯得動人，配合上摩擦的愉悅，讓年輕的男人忍不住俯下身去，狠狠咬住他柔軟的雙唇。
　　“再撐一下。”呢喃了這麼一句，秦觀腰間猛地一沉。
　　“……”拼命朝後仰起頭，少年呼吸急促：“不行了……”
　　“乖乖地，再忍一會……”秦觀的聲音裏帶上笑，眉間卻貌似痛苦地緊蹙起來：“不要那麼快就over啦，多沒勁……”
　　“靠你還想怎樣啊！”洛繹軟綿綿地豎起中指來：“老子已經堅持夠久了好不好……”
　　秦觀捧正他漂亮的臉，結結實實地用嘴唇堵住他剩下的抱怨。
　　
　　堅 硬的欲望已膨脹到幾欲爆裂，貼在對方的小腹上，被那不斷襲來的碰觸弄得快要瘋掉……
　　這還有完沒完了？他想著，頭腦暈暈沉沉的好像在做夢。
　　
　　“敢先射的話，就試試看。”男人玩笑般警告的聲音在耳畔仿佛離得很遠。
　　又不是第一次做 愛的青少年……還非要求“一起射”這種幼稚的玩意兒……
　　某些人也不比他成熟多少嘛。洛繹不禁在唇角揚起好笑的弧度來。
　　
　　會後悔的，過了今天……他們絕對會後悔。
　　因為從此以後，怕是就再也回不到原先的關係了。
　　
　　該怪誰好呢？他根本做不成秦觀最看重的朋友，他們永遠無法逃脫名為情 欲的咒縛。
　　那麼墮落吧。自由地墮落，放肆地墮落，就像他曾對秦觀說過的話一樣——“要下地獄的話，就一起吧。”
　　
　　狠狠抓過男人的頭髮，他用力回吻上去。
　　“……”隱約聽到男人不甚清晰地發出了個“唔”字，隨後身體深處感覺到重重的一沉。
　　
　　少年驚喘了一聲，身後驟然收縮，不由自主夾緊了雙腿。
　　
　　再也控制不住地達到了頂峰。頭腦裏只空空如也。
　　在一起什麼的，就算了吧。癡心妄想除了白白增添自己的悲哀，沒有任何用處。
　　
　　樂隊裏發生個人情感糾葛，這毋庸置疑是個大忌。若他再要求更多，豈不是太過於自私自利？
　　利用秦觀的同情心把他騙上 床來這種事……換成別人，一定死也沒辦法理解。
　　可是卻很奇怪地篤定，秦觀願意容忍他這點小小的任性。沒有理由地這樣認為。
　　
　　也許會被怨恨的吧，恢復理智之後。想到這裏，少年自嘲地笑著閉上眼。眼前是一片寧謐的黑暗。
　　
　　如果事件本身就是個錯誤，他又有什麼立場可言。
　　

leungmon 2010-2-1 15:17

Chapter37-38

　　37
　　
　　老實說，他不是很有勇氣在情 潮褪盡的當天早晨睜開眼睛。又或者說，他不是很習慣。
　　寒冬凜冽的時節大雪無聲，連世界都歸於白茫茫的安靜，如果能被這種純白包圍著一直睡下去，說不定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可當裸 露肌膚接觸到床鋪上殘餘的溫熱，他突然間從心底燃起絲細膩的惶恐來。
　　
　　“……秦觀！”方才還躺得好好的少年猛然坐起身。
　　聽不見回應。
　　一如所料，房間裏早已空無一人。
　　
　　後悔了？還是……開始怨恨了？
　　
　　氣息也隨之窒悶了下——不管是哪一個都沒差，反正也早有準備了。
　　洛繹掀開被子想要下床，雙腳卻不由自主地一軟。
　　很奇怪，明明已經心知肚明，明明不該抱有任何期待……
　　那麼這種心力俱疲、遍體鱗傷的錯覺，到底是以什麼理由出現的？
　　
　　勉強伸手扶住床頭站定，少年隨意往身上披了件浴袍，搖搖晃晃地朝外走去。
　　不洗個澡不行……
　　這麼想著推開浴室的門，迎面而來的騰騰霧氣瞬間讓他睜大了眼。
　　
　　“……你……”
　　
　　站在中央擦頭髮的青年也愣了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呃，看你沒起來就沒打招呼……用了一下你的浴室，應該不要緊吧？”
　　
　　根本沒有想到過的相遇方式。
　　
　　“……”少年眨眨眼看住他，胸口處好似被拿掉一塊巨石般，刹那輕快開去。
　　表情卻依然有些怔怔的：“那個，你不是走了啊。”
　　“哈？大早上的你讓我去哪。”不可思議地挑起眉尖，秦觀三兩下擦乾淨身體：“不至於這麼絕情吧，當按 摩 棒用完就踢到大街上扔掉……”
　　“=_=你完全可以再無恥一點的……繼續。”
　　
　　秦觀忍不住笑出聲，修長有力的身體線條在霧意中隱約。
　　“你也要用是吧？那我先出去了。”順手拿起浴袍來穿，青年又把毛巾搭到脖子上：“好了跟我說聲喔，我出去買早點。”
　　“家裏就有材料，可以……”說了一半的話突然打住，他突然發現，更想問的是其他的問題。
　　
　　於是就問了出來：“你……為什麼沒有回去？”
　　“……”秦觀與他擦肩而過，聞言不禁在原地一頓。
　　洛繹略側過頭去，雙眼灼灼地盯住他：“裝作什麼也沒發生的話，不是更好嗎？不想牽扯上這方面的關係，僅此一次之後就該趕緊逃走……為什麼還要留下來？”
　　
　　問到這一步為止，大概就已經不能後退了。
　　
　　秦觀在少年身邊僵直地站了片刻，突然轉過頭來，勾唇一笑。
　　他本就長得明亮俊逸，忽地讓神情柔軟，連洛繹都愣了愣。尚未反應過來，嘴唇上已被不輕不重地啄了一下。
　　
　　“發生都已經發生了，再問這麼多……就太不可愛了。”
　　
　　他直起身來大步走出去，空留下少年一個，滿面通紅地倒在門框上，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弄得言語不能。
　　再豔 情再出格的事情，也不是沒經歷過。偏偏讓這個蜻蜓點水的親吻罩住了呼吸，胸膛起伏得厲害，快要止不住心跳。
　　
　　話說回來這種回答算什麼啊，根本是故意逃避現實……
　　可是，卻一個字也再說不出來了，也沒有力氣去捅破……最後的這層薄紙。
　　
　　****
　　
　　一切整頓完畢，洛繹走出浴室。
　　恰好就能看見剛做好的早餐放在桌上，熱氣騰騰地氤氳著男人枕著雙手閉目養神的臉。
　　淡淡地心底有某個區域塌陷了下去，比以往更柔軟……大約是因為願望中那“一起吃早餐”的畫面，實在是離自己太近了。
　　
　　“還睡啊= =？”不動聲色地走過去，他拖開椅子坐下。
　　秦觀方才從椅背上直起身笑道：“在沉思行不行？”
　　洛繹微虛了漂亮的貓眼：“就你？”
　　“喂喂，別看我這個樣子，也是個有思想有抱負的好男人啊……”
　　“切……”除此以外想不出任何話好說。
　　
　　秦觀咳嗯一聲，清了清嗓子轉移話題：“怎麼樣，吃完飯陪我去換弦吧。”
　　“唔，OK啊。”叼著土司含糊地應道，洛繹揚眼看了看掛鐘：“不過……練習的時間來得及嗎？遲到的話……”
　　“絕對沒問題。”秦觀也伸手拿過吐司慢慢咬了一口，表情驚歎開去：“好香。”
　　“……= =”他是怎麼能自信十足地說出“絕對沒問題”這種話，真讓人火大……
　　“小洛。”對面的男人托起下巴，笑眯眯地看過來：“額頭總爆青筋的話，會長抬頭紋的。”
　　“= =！”這傢伙！
　　“哈哈哈哈，不逗你了……真的動氣就麻煩了。”
　　“靠你啊誰會為這種無聊事動真氣！”
　　“啊，”秦觀好像突然發現了什麼似的伸出食指：“陛下，是您憤怒了。”
　　少年笑一笑，起身拿起坐墊，照著男人的頭悶去：“那麼你就一死謝罪吧！”
　　
　　窗外陽光燦爛的城市天空，在斑駁的枯枝裏搖曳。高級公寓裏傳出來的求饒聲笑鬧聲，潺潺流動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那時候還沒有發覺，其實為某個人悸動的情感，哪怕心痛都有所意義。
　　因為不成熟和過於缺乏的安全感，總想要鑽入思維的死角，求一個清楚明晰的答案。否則便會懷疑，覺得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
　　
　　但很久之後，他才完全看清。
　　任何的付出和感情……只要是真的，就都不會是徒勞。
　　
　　38
　　
　　積雪消融，氣候轉暖，光禿的枝頭綻開新綠……
　　春天在不知覺中到來的跡象，越來越明顯。
　　
　　樂隊接的通告漸漸變得多了起來，從開始的幾個月一次到兩週一次再到一周就要接兩三次……因為形象較受歡迎，自然而然受到的關注也多些。雖然大部分都是善後的小活動，卻也不經意間積攢了一定的人氣。
　　
　　“……啊不是吧，又是給別人的LIVE串場……”邵離舉著手中的通告單慘叫一聲，順著牆角慢慢滑下去。
　　“我要是早死，一定是因為氣血攻心。”Shin提不起幹勁坐在地上，懶洋洋地用腳尖去夠貝斯：“配音，串場，伴唱……給點別的花樣吧老大！”
　　“想開LIVE！想出專輯！想接雜誌訪談——”洛繹配合地舉起話筒大聲嚷嚷：“啊啊啊啊誰來滿足我——”
　　
　　“……= =。”秦觀蹲在不遠處對譜子，被他們搞的一個頭兩個大：“猛男的話誰滿足你都無所謂吧……”
　　話音沒落，少年就從背後走來，笑得陰陰地伸過手肘，卡住了他的脖子：“嗯？你說了什麼？我怎麼好像沒聽清楚？”
　　秦觀整個人向後仰去，滿頭黑線：“……非常抱歉，我就可以滿足您，期待我今晚的表現吧。”
　　洛繹從鼻腔裏哼了一聲，淡淡放開手。
　　
　　那頭的邵離大呼小叫起來：“你們兩個不要光天化日之下搞基好不好……我和Shin還在現場唉∼”
　　“啊，說起來這傢伙晚上不一定能滿足我，晚上你要一起來嗎……邵離？”笑眯眯地轉頭看向邵離，少年純真地歪了歪自己精緻的臉。
　　那笑臉真是漂亮的過分，用什麼形容好……有點過於邪氣了。
　　邵離竟在原地愣了一下，竟像中了魔般，呆呆地隨口答應：“好……”
　　
　　洛繹前一秒還笑如春風的臉立刻沉下去，冷到了骨子裏：“想得美，同志交流跟你這直的有一毛錢的關係！”
　　
　　“……”惡魔。其餘兩個人一起把臉掉過去感慨。
　　“……”打擊。邵離一個人把頭掉過去流眼淚。
　　
　　一派蕭條。
　　作為Leader自然要擔起責任，秦觀站起身拍了拍手：“都振作一點，晚上還要去看場地呢。說不定有一天我們也會在那裏開LIVE……”
　　“有生之年我是等不到了……”邵離持續悲觀地流淚ing。
　　“反正對公司來說我們怎麼都是透明人那一撥的……”Shin也依然提不起幹勁。
　　“職業出道好遙遠啊好遙遠……”連洛繹都茫然地把手伸向頂棚喃喃。
　　
　　——“我說你們夠了沒有= =。”
　　
　　冷森森的語調讓其餘三個人察覺到不顯著的怒意，頓時鯉魚打挺，全部坐起身：“Yes, sir！”
　　“……”
　　




Chapter39-40

　　39
　　
　　“差不多就是這樣了，到時候你們在這個站位。”舞臺策劃拿腳尖示意著靠近後臺的一角，又沖二樓大喊道：“燈光！燈光在幹什麼呢，不是說了都打起來嗎！”
　　“……”背著吉他的青年默默看著發飆的大叔，唇角抽搐了一下：“那個……不要燈光也沒什麼關係。”
　　幾盞聚光燈直直朝舞臺中央打過來，把明暗層次分得極其明顯，他們所站的角落幽暗難辨，顯然是因為打了燈光才更不起眼。
　　
　　“不是照你們，是看效果！”策劃人沒好氣，轉頭又沖樓上大吼：“地燈要白色！怎麼回事兒，還要我說多少遍？！”
　　他怒氣衝衝地穿過後臺朝控制室去了，留下舞臺上四個年輕人面面相覷。
　　
　　“什麼啊，把我們使喚來使喚去的……”金髮少年把額發隨意地撩起來，一屁股坐到地上。
　　“如果被他聽到，肯定又要說‘串場的別要求那麼高了’吧。”長長呼出口氣，Shin坐去洛繹身邊：“也是啊，現在場內一個人都沒有，連看場我們都只能撈個最後……”
　　邵離看了他們兩人一眼：“差不多可以回去了吧？看都看過了。”
　　“哈？”洛繹一愣，望向樓上：“不用跟他打招呼？”
　　“打什麼招呼，沒看他根本把我們當空氣。”秦觀總算發話：“走。”
　　
　　該起身的起身，該拿東西的拿東西，幾個人排成一列，打不起精神地朝台下走去。
　　依稀聽到後臺有人彙報：“帷幕沒有問題，過一會兒拉起來，就可以打燈光了。”
　　走在最後的秦觀不禁回頭，深紫色的布簾正緩緩下降，妄圖蓋住整個璀璨的舞臺。
　　心念倏忽地一動。
　　
　　“喂，等一等。”壓低聲音叫住前面的隊員，他摘下身後的吉他。
　　“幹什麼？”洛繹不解回眼。
　　“有好東西要送給你們。”神秘地勾起唇角，青年單手把吉他拿出來：“在這裏坐一下。”
　　其餘三人互看數眼，詫異地在第一排觀眾席落座。
　　
　　“Leader，你在搞什麼名堂……”
　　“代表States的第一次現場SOLO，看好了。”啪地打了個響指，秦觀轉身朝舞臺跑回去。
　　連兩旁的臺階都沒有老老實實地走，他直接跑到舞臺中央，單手一撐便跳了上去。
　　
　　大帷幕持續地、緩緩地落下，青年彎下腰，不費什麼功夫便走了進去。
　　暗影裏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入侵，後臺的人忙於手上各自的事情，等到有人發現他的存在，厚重的帷幕已經開始高高吊起了。
　　
　　鎂光燈一瞬間打亮，跳躍的光線如同灼燒，全部聚焦在中央黑衣的青年身上。
　　那波瀾不驚站在場地中央的身影，耀眼如同海平面上新升的明星。
　　控制室裏的策劃人忍不住狂呼出口：“他媽的那是誰？！誰讓他站到那裏去的！？快去給我把他……”
　　他的話卻在半途被青年揚起的音色打斷。
　　
　　“晚上好，States的成員們。我是你們的Leader。”
　　“States？”策劃人愣了一愣。
　　“這個樂團的名字吧……”身邊有工作人員小聲提醒。
　　
　　舞臺中央的青年微笑著壓低了話筒：“真沒辦法啊，連個插電的音響都沒有，好在都坐在第一排……不要嫌棄我的技術喔。”
　　所有人都傻掉了。連二樓的策劃人都忘記破口大駡，呆呆看緊了前臺。
　　
　　青年又笑了一笑，刀削般精緻的面容遠遠望去，令人心生驚羨。
　　空氣凝滯，整個空間仿佛只有他一個人在動。他彎折下面前的麥克風，對準吉他耀目的銀弦。
　　
　　先是隨意地撥了一串音符，而後流水般狂放的節奏才勢如破竹，從他修長的指尖傾斜而出。
　　那是他今天早上剛剛改好的譜子。
　　“如果能在大場地開LIVE的話，特別曲目一定要選這一首。”洛繹還記得明亮的陽光下，他笑著這樣對自己說。
　　
　　如果能在大場地開LIVE的話……
　　零碎的燈光映襯著青年修長的身影，煙花一般在洛繹的眼瞳裏盛放。
　　無法自製地站起身來，因為面前那太過炫麗的光芒。
　　
　　撼動人心的音符把他整顆心就此點燃，他突然間不可自抑地笑了。
　　“秦觀！”
　　胸腔裏奔湧的情緒在決堤邊緣，少年頓了一頓，把雙手圍攏在唇邊繼續放聲大喊：“——我愛你！”
　　“哇靠，真夠前衛的！”邵離坐在旁邊驚訝，隨後也懶洋洋站起身來，拖長了聲音叫：“Leader啊！你帥呆了酷斃了我也愛死你了∼∼∼”
　　洛繹噗地一聲，徹底噴了。
　　
　　吉他的音律透過麥克風傳遞，發出的分貝過於嘈雜，把什麼都掩蓋下去。
　　還是說了，畢竟說了。不管他聽到沒有，這樣大膽的話語都已經跳動在脈搏裏，遊走全身，溫暖冰冷的血液……
　　
　　或許這輩子都不會有第二次機會，能夠讓他這個膽小鬼有勇氣說出這三個字來。如此放肆。
　　
　　到現在他還很慶倖當時毫無顧忌地說了。空曠的觀眾席，華麗炫目的舞臺，眼神觸碰到秦觀不經意掃下來的視線，一切都讓這三個字順理成章。
　　時機恰當，就算說出來也不會讓別人多想。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三個字所包含的情感，有多麼的不單純。
　　和邵離大聲喊出來的“愛”，完全不一樣。
　　
　　40
　　
　　一共也就兩三分鐘的時間，然後控制室的策劃人總算反應過來，火冒三丈地站起身，就要往後台走。
　　“一個兩個的都這麼不守規矩！明明是個串場的，居然……”
　　
　　沒走兩步就撞到某個人筆挺的西裝，大叔一個急刹車，仰臉往上看，對上一副英俊到犀利的容顏。
　　“……洛老、老闆……”趕忙後退了一步，策劃人陪笑著連連點頭。
　　男人的眼鏡微微反光，看不清此刻的情緒，視線毫不掩飾，直直射向舞臺上彈弄吉他的青年。
　　
　　策劃人大驚失色：“呃，洛老闆，我這就去叫他下來！”
　　他重新邁步朝外走，卻不意間被伸過來的一條長臂擋住了身體。
　　
　　“等等。”男人沉聲制止，拿起控制臺上的耳機，緩緩戴到自己的耳朵上。
　　策劃人大氣都不敢出，過得片刻，才見男人摘下耳機，回過頭來。
　　
　　“這是什麼樂隊？”他問，若有所思地盯住秦觀收尾下臺的樣子。
　　策劃人想了想，回道：“……好像是叫……S……States……”
　　“嗯。”男人點點頭：“做得好。”
　　
　　他轉身走出控制室，留下一群人在室內目瞪口呆。
　　
　　“洛老闆怎麼會過來？又是路過了覺得心血來潮？”
　　“誰知道他在想什麼……上次也是這樣，鬼魂似的就出現了……”
　　“好了好了，還好剛剛沒出什麼差錯……”
　　
　　大家議論紛紛，策劃人在一邊嗤之以鼻。
　　這群飯桶，沒一個瞭解洛錦生的。剛剛那句話的言下之意，分明就是在暗示這一隊很可以捧一捧嘛。
　　話說回來，他自己也是在公司裏呆了四年多，才摸清老闆話語後隱藏的玄機。
　　
　　****
　　
　　哪怕已經是春天，仰望晴朗的夜空還是會有落雪的錯覺。
　　步行街上紅白相間的地磚被清掃得太乾淨，讓人有些不忍心走上去。幾個人從場地裏慢慢踏上回程，還沉浸在那搶奪一般的興奮裏。
　　
　　“不過話說回來……Leader你還真是棒啊，那麼大膽子居然敢沖上去，換了我可是完全不行。”Shin點起一支煙，在層層煙霧裏笑道。
　　“雖然被罵得很慘……”秦觀也笑著回應，隨後深吸一口氣：“不過……不後悔！”
　　“那Leader你有沒有聽到啊，我和小洛在台下跟你大膽表白……”邵離邊說也邊掏出煙來，直接拿過Shin唇角的那一根：“喂，借個火。”
　　“表白？”秦觀愣了愣，轉頭望向那心不在焉的金髮少年。
　　洛繹頓時嚇了一跳，沒打招呼臉就“騰”地紅起來。
　　
　　“……一定要想個什麼辦法把邵離幹掉。”咬牙低聲自語，少年別開頭去。
　　
　　恰巧到交叉路口處，Shin緩緩停下步子。
　　“我和邵離要坐三號線回去，你們兩個還要往前再走一段是吧。”
　　“唔……是喔。”邵離不甘不願地也停下來：“你們兩好好交流感情啊，爸爸先回家了。”
　　“……”
　　
　　一號線的地鐵入口不算很遠，再過一個人行道就是。兩個人默默走了段距離，同時開口。
　　“今天……”
　　“剛才……”
　　
　　“呃……”又同時愣住。
　　
　　面面相覷了片刻，洛繹笑出來：“在幹什麼啊，你先說。”
　　秦觀有些局促，咳嗯兩聲清清嗓子：“算了算了，還是你先吧。”
　　“……= =這種事有什麼值得謙讓的啊，我說。”實在不想再爭執下去，少年歎一口氣繼續朝前走：“好吧。就是想告訴你，今天的演出拉風斃了。用不了多久我們就會紅起來的，一定。”
　　“啊靠……那麼嚴肅的語氣，我會以為你看過未來了……”秦觀雙手交叉，警惕地放在胸前：“不是什麼外星生物吧，你？”
　　洛繹鄙夷地斜眼：“就算是也不會襲胸的，你護胸幹什麼。”
　　“= =……我這是防禦姿態你懂不懂……”
　　
　　少年哈哈大笑起來。
　　秦觀的容顏一瞬柔軟，放下手，與他並肩繼續向前。頓了一頓，方才說出要問的話。
　　
　　“邵離剛才說的‘表白’是……”
　　“啊，地鐵要來了！”還沒說完，少年便慌慌張張地打斷，指著頭頂的提示牌跑下樓梯：“快點快點，還有兩分鐘，不買票怎麼行啊？”
　　“喂，等下一班好了……”
　　“我想早點回家！”
　　
　　倉皇失措地跑進地鐵裏，毫無意義地岔開話題，因為忙亂撞到過往行人的肩頭再停下來說抱歉……
　　這樣的自己，一定會被秦觀覺得很奇怪吧。
　　可是，那三個字的余溫就好像火山的熔岩一樣，燒灼他，煎熬他，讓他無法平靜，坐立不安……光是聯想到，都會讓血液滾燙萬分……
　　明明是春天的夜晚，卻提前感受到了夏天的灼熱。
　　




<font color=#DC143C>向日葵凋零的黃昏

　　向日葵凋零的黃昏
　　
　　現在說來，都已經是無關的話題了。
　　但很早很早之前，他確是默許過“Sunflower”這樣一個樂隊的名字。
　　曾以為樂隊會擁有向日葵般倔強的生命力，永遠面向明陽。
　　
　　卻在公眾面前最終改名成了“Beloved”。
　　不再有自己的旋律，不再記得以往打拼時的心情……他要做的只剩下討好市場。別無他想。
　　
　　要說為什麼，恐怕也是因為那個黃昏的末尾，他生命中真正的主唱冷笑著轉身離去，一紙合同的影本被撕得粉碎，紛紛揚揚從頭頂墜落……
　　一瞬，就帶走了全部光線。
　　然後世界徹底灰暗。所有的向日葵，都在逆光深處……消失殆盡。
　　
　　1
　　
　　第一次聽到洛繹的歌聲，就知道他註定要為這個少年鳴響指間的琴弦。
　　
　　“Hello∼”少年笑容可掬地扒著門框，乾乾淨淨的容顏仰起來很是乖順：“你叫安易辰是吧？聽說在找人合租？”
　　他稍微愣了一下：“……唔，算是吧。”
　　“呼∼幫大忙了！”立刻就舒了一口氣，少年毫不猶豫地卸下自己身後的大包。
　　
　　一腳把行李踢進去之後又開始嘰嘰喳喳：“火車上二十幾個小時沒睡覺了，哪里有床讓我躺一下先……不好意思啊。”
　　
　　說完竟直接擋開他的手臂沖進房裏，自顧自開始欣賞房間佈局。
　　“啊好正！洗手間和浴室居然還是分開的——”
　　“……喂……”安易辰急急忙忙跟了進去：“你還沒……”
　　“哦哦，臥室挺乾淨嘛。”一臉驚羨地稱讚，少年摸摸下巴轉回頭：“借用一下，你不介意吧？”
　　“你……”
　　“10點鐘之前記得把我叫醒，還有點小事情需要處理，謝謝啊。”
　　“=_=……”
　　“那個，東西先在門口擺一下，等我起來立刻就收拾……啊對了，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
　　
　　終於有機會說出口，他冷冷地抱臂靠去牆上。
　　“我什麼時候同意過你可以進來？”
　　“呃……”少年輕微地怔了怔：“你不是找人合租？”
　　“……”問題好像不出在這裏吧，喂= =。
　　“啊，我不是什麼可疑人物的。你看你看，我還有證件……”說完在牛仔褲的口袋裏好一陣亂掏。
　　一張半舊的身份證送到他面前來，伴隨著少年討好的仰望。
　　
　　半信半疑地接過來看了眼。
　　
　　“洛……繹？”
　　“對啊對啊。”
　　“……”安易辰不動聲色地把證件又送還過去：“拿上東西給我走人。”
　　“哈？為什麼？”
　　“不為什麼。看你不順眼。”
　　“……啊，你這人很過分唉，我都二十個小時沒睡覺了……”
　　“……”管他什麼事啊。
　　“起碼讓我睡醒了再走，好不好？”幾乎是在懇求了，少年黑亮的大眼睛可憐巴巴地直視過來：“我真的一步也走不動了……”
　　“……=_=”
　　
　　靠，真是沒辦法。
　　
　　2
　　
　　那天黃昏，窗臺上的向日葵開得很旺盛。他坐在夕陽下的陽臺裏隨意撥弄貝斯，剛剛用完浴室的洛繹擦著頭髮笑眯眯地從身後走過來。
　　
　　“謝啦。”隨手把毛巾搭在脖子上，少年長長舒了口氣。
　　“……”雖然不大想理會，他還是頭也不回地問了句：“你還在這裏幹嗎？”
　　“聽到你彈貝斯了嘛，就順便過來看看，你的技術不大行唉……還是在隨便彈著玩？”貌似是很認真地在給出建議。
　　“=_=……”他忍無可忍地站起身來：“話說完了？”
　　“啊，不要生氣嘛，開玩笑而已……”嚇了一跳地擺手，少年抬起秀麗的眼眸：“我是說，你好好彈的話，還是很有前途的……”
　　他冷眼斜過去：“你又聽過我好好彈？”
　　“看也看出來了嘛，你這麼有范兒……”
　　
　　安易辰從鼻腔裏哼了一聲，不願再多說什麼，重新坐下。
　　橘黃的向日葵把他冷漠的臉容也映得溫暖俊秀，不知覺間便不那樣令人生畏了。
　　
　　少年便小心翼翼地湊過去，趴到陽臺上。
　　
　　“其實，我也很想做音樂人……”
　　靜謐的天空下，潺潺流動過洛繹細秀的音色，他只波瀾不驚地聽著，低下頭去，又緩緩撥弄起方才的音符。
　　
　　流光碾碎在身畔，飄香的夏日……很安靜。
　　不知從哪里插入的哼唱聲滿滿撐起了整個曲調，他指尖一顫，難以置信地看去，身邊那個望著晚霞的少年正隨性而至地輕哼著。
　　那是怎樣的一種聲音，他形容不上來，但是慢慢慢慢，竟忘記去彈奏……只呆呆地看住少年流麗美好的側臉……
　　
　　“呃？”察覺到他的停頓，洛繹有些不解地回過目光。
　　“你……”他放下貝斯，緩緩站起身：“要試試看做我們樂隊的主唱嗎？”
　　
　　於是，一向以怕麻煩和完美主 義著稱的安易辰……
　　在香氣四溢的夏天，收留了一隻四處漂泊的流浪貓。
　　
　　3
　　
　　連最基本的瞭解都沒有做到位……但是從一開始就認定只能是他。
　　不會再有別人……他安易辰的主唱，只能是洛繹一個人。
　　
　　說不好那是種怎樣的情感，從驚豔到激烈，從輕微的嫌惡到深刻的依賴……時光漸次走過，他的心也被撐得越來越滿、越來越大。
　　這是怎麼回事他並不是很清楚，無意中問起來，卻得到了令自己驚異的答案。
　　
　　“你是愛上了什麼人吧，小辰。”笑眯眯地一語中的，洛繹躺在沙發上隨手換著電視臺：“這就是愛嘛。”
　　“……什麼？！”實話說，他嚇死了。
　　“根據你說的判斷而已……”少年打個哈欠，懶洋洋關掉了電視：“這是好事嘛，不要一副嗆到口水的樣子啦。”
　　
　　因為驚詫而不能言語。四肢滲透了動彈不得的寒意……從頭到腳都在緊張。
　　不會吧。不是的。不可能。
　　
　　洛繹站起身來，揉著眼睛拍了拍他的肩：“到底是誰啊，是兄弟的話就告訴我啊。”
　　“……”安易辰驚魂未定地瞅著眼前的少年，竟觸電般地閃開了那落下的手。
　　“不會是我吧？”玩笑般地指著自己，洛繹勾起唇角。
　　“當然不是！”下意識就否決了。
　　“嘖，用得著這麼快反應麼。”少年撇了撇嘴：“不知道哪個倒楣的女人被你看上了……”
　　頓了頓，他伸了個懶腰：“我睡去了。”
　　
　　如今思及，仍能回憶起當時的癲狂和震驚。
　　可能是時間證明了一切。他對少年的感情奔湧難抑，近乎於相愛……可是不對，那並不是純粹的一種愛意。
　　更精確來說的話，應是相當程度上的……佔有欲。
　　
　　花瓣飄香的夏季，他把洛繹收留，他們走在車水馬龍的街頭巡演，他告訴洛繹：“我們能紅起來，一定。”……
　　
　　他沒想到“紅起來”的代價是“失去他”這三個字。
　　那時候，哪怕再怎麼澎湃，他也不該就此預言。
　　
　　4
　　
　　洛繹的臉容常年掛著沒心沒肺的笑意。
　　漸漸知道了很多有關這個少年的事情，包括雙亡的父母和所有交往過的情人。不管是他深深沉迷的“那一個”情人，還是因為寂寞空虛而找尋的“那一些”情人。
　　
　　很奇怪，本來不想知道的。
　　
　　知道的越多，就越覺得躁動難安。那卑劣的佔有欲在心中作祟，滿溢到每一根神經末梢，簡直要燒盡他的理智……少年左手的尾戒讓他恐慌，三天兩頭的夜不歸宿讓他恐慌，在他面前毫不顧忌的大大咧咧亦讓他恐慌……
　　春夏秋冬，寒來暑往。而他，怯懦到連喜歡男人都不敢承認的他，也只能獨自嫉妒著、瘋狂著、無法抑制地憤怒著……
　　
　　“啊哈哈哈，小辰，不要老一副別人欠了你八百萬的臉啦，臉會變成火車道的……”
　　“……”洛繹……是不會知道的。安易辰苦笑。
　　“啊對了，今天給向日葵澆水了沒啊……”少年彎腰拎了水壺便朝外走去。
　　
　　他一直盯著洛繹離去，直到動人心魄的夕陽把那單薄的背影完全囊括。
　　哪怕那麼想把眼前的少年據為己有，實際上也不敢移動分毫。
　　
　　和洛繹的隨心所欲不同，他是一個理性的人，且漠然到波瀾不驚。他不會為這離經叛道的情感牽絆，他不會……毀了自己的前程，讓樂隊陷入糾雜的輿論當中。
　　
　　開始是這麼以為的，也是這麼決定的。
　　可是，究竟是好是壞呢，跟常人比，他確實是有點冷靜得過頭了。
　　有的時候，感情用事一次，是不是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只要跟我們簽約，即日便可以為首張專輯做準備了，但是前提擺在這裏，你們必須改頭換面，從樂隊名字到風格全部重組……而且，我們已為你們重新選定了主唱，想好的話，就在這裏簽字蓋章吧。”當白紙黑字的現實終於不可避免地擺到他面前，他面臨了人生中最有違完美主 義的一次抉擇。
　　
　　不該太早把Kingdom有簽約意願的消息放給洛繹的。他拿著合同的影本，慢慢地邊走邊想。
　　少年那興奮欣喜的表情猶在眼前晃動，沿河岸生長的植物被暖黃色的暗光鍍成一張模糊的畫卷。
　　
　　泥土沾滿的迷人清香讓他突然頭暈目眩，再也走不動一步路。
　　是要放棄洛繹嗎？安易辰頹然坐去河堤的草坪上。
　　
　　反正也天生都得不到他，天生都不可能接受這種世人不容許的情感……不如放棄吧，對自己對樂隊都好。
　　這才是成年人該做的，理性的選擇啊。
　　
　　但是怎麼會如此難受，胸腔裏震耳欲聾地碾過疼痛。猶如火車壓軌而過，把心臟都要碾裂當下……
　　
　　他閉上眼躺倒在身後微濕的草地中，伸出一隻手背，搭在滾燙的額頭上。
　　——回憶和失去，果真是兩樣最傷人的東西啊。
　　
　　5
　　
　　順理成章地沒有了“後來”。
　　一張合同的影本就可以說明一切，他帶著簽過字的A4紙走到少年面前，看著它被那纖長的指尖狠狠撕碎，不屑地撇到自己的臉上……
　　周圍有行人好奇地看過來，但他不想閃避，一點也不想。
　　
　　“明智的選擇嘛，Leader。”冷笑著說了這麼一句，洛繹掉頭朝反方向離開：“先讓我空歡喜一場，再這麼撇清干係……”
　　倔強的話語漸行漸遠：“真是高明的很，一點朋友的情面都不顧及啊。”
　　
　　他知道在他看不見的背影裏，洛繹一定是流淚了，幾近於付出生命地在歌唱、在努力……又怎麼會在這種時候，沒有絲毫動容？
　　不可能被原諒了，已經。
　　
　　可畢竟沒有追上去，站在原地一語不發才是他的選擇……所謂的成年人，大概都是這個樣子吧。
　　會那樣無保留地相信別人……只說明洛繹還沒有完全長大。
　　
　　但是，目標達成了。他們取得了搖滾樂團的No.1地位，他可以靠一盤專輯買到價值菲薄的名車高樓，也可以對著一眼望不到頭的歌迷瀟灑地揮手……就算懶得擺出表情，也依然大受歡迎。
　　這是他想要的，一定是的，他不能讓自己後悔。完美主 義的奉行者，根本不需要“後悔”二字……
　　
　　“安易辰先生，我們都知道你一向以‘完美’著稱，那麼請問你的搖滾生涯中，真的沒有什麼事情讓你覺得殘缺嗎？”刺目鎂光燈下伸過來的話筒，讓他情不自禁想要避開。
　　黑壓壓的觀眾延伸到天邊，他坐在炫麗到極致的舞臺上，讓全國的電視臺分秒不差地直播自己紋絲不動的表情。
　　
　　“……有啊。”沉默了半晌，他終於吐出兩個字來。
　　“咦？！”主持人顯然沒料到有料可爆，又一次職業性地追問開去：“可以說說是什麼嗎？”
　　他少有地在鏡頭前微微笑了：“我家陽臺上的向日葵，全部枯死了。”
　　
　　那樣的微笑，哪怕看幾百場LIVE也難以遇見，FANS們頓時忽略了他令所有人費解的回答，爭先恐後地尖叫起來。
　　那樣的他在鏡頭面前完美之極，不存在任何美學上的殘缺。
　　
　　唯有他自己知道，記憶裏所有關於洛繹的膠片早已全部曝光。不論是唱著的笑著的還是微微出神的……都淪為幻影般的蒼白，無從找尋。
　　
　　屬於他的向日葵，屬於他的太陽。
　　黃昏流瀉的時分，竟與他南轅北轍。
　　

leungmon 2010-2-1 15:17

Chapter41-42

　　41
　　
　　那之後的日子，突然間時來運轉。
　　也許是幸運女神莫名的垂青，他們竟接到了籌備發片的通知。
　　並在第一張專輯正式錄製之前，應邀去參加一期宣傳意味明顯的娛樂節目。
　　
　　****
　　
　　啪。花紋繁複的塔羅牌總算正面朝上，被翻了過來。
　　幾隻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緊了上面的花色——
　　
　　魔術師。
　　
　　路過的洛繹探頭去看了一眼：“這不是女人玩的東西嘛，你們倆在這裏膩歪什麼？”
　　“噓……”邵離頭也不抬，把食指放在嘴唇邊示意：“安靜點，別干擾老子解牌。”
　　“說實話，你是個純娘們吧=_=。”少年金髮一晃，不屑地直起身：“女朋友怎麼交的？長了老二沒有……”
　　
　　“隨他們去吧。要上正式的娛樂節目了，第一次緊張些也是正常的啊。”秦觀坐在另一頭，無奈地沖他招招手：“過來過來，給你看個好東西。”
　　“嗯？”他乖乖地走近彎下腰。
　　青年笑吟吟地攤開手掌，掌心紋路交錯間，一根黑繩串連著銀色戒指，閃閃發光。
　　
　　“生日快樂。”秦觀輕聲在他伏低的耳畔說出來，伸手把項鏈掏上他的脖子。
　　那一瞬間，他的雙腿不知為什麼軟了一下。差點跌倒向男人的胸膛。
　　“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將就戴著吧。”不懷好意地挑唇微笑，秦觀直接把他拉進懷裏坐著：“當作定情信物我也不介意的。”
　　“……你怎麼知道我的生日……”洛繹僵直了脊背，心臟快要跳出喉管般不聽指揮：“連我自己都不記得。”
　　秦觀垂下頭在他鼻尖上親親：“作為Leader，我總要掌握組員的一切資料。”
　　
　　恰巧被那邊解讀完塔羅牌的邵離聽見，立即招來了大呼小叫：“我的生日就沒有禮物也沒有獻吻……該說作為Leader你太差別待遇了吧！”
　　“你懂不懂，什麼叫‘受寵倖’啊？”Shin笑著站起身，拍拍他的肩：“人家現在是什麼關係你又不是不知道，搞不好Leader還準備明天做節目時公開關係呢。”
　　
　　本來，也只是無心的一句玩笑話。
　　
　　“公開關係？你在想什麼。”秦觀的條件反射快得讓他懷裏的少年微微一愣，還沒等做出反應，便又聽男人笑駡：“連道都沒有出就想被封殺？自然不能讓別人看出來，就算被問到也只能說是‘僅限隊員關係’，我不是說過的嘛……”
　　“不要緊啦，現在搞基很流行……”
　　“大腦秀逗了吧你？那老子憋了這麼多天，不斷對外宣稱喜歡女人又是為什麼啊，靠。”
　　
　　那頭的兩人噗哈哈地噴笑出聲。
　　
　　洛繹在那溫暖的臂彎裏呆了兩三秒鐘，也配合地勾起唇角，綻開絲笑意。
　　該表現的再高興一點的。
　　
　　秦觀做的是對的，為避免輿論壓力，便不可被外人知曉這樣的感情……哪怕他們還沒有完全確定。
　　這種至關重要的時刻，連苗頭都不可以被外人發覺。
　　
　　他理解。他明白。
　　但是沒辦法了，不管怎樣彎起嘴唇，努力把表情做得完美，心底的某一處還是隱隱約約地冰涼著……無法抑制。
　　不禁把笑意慢慢演變為嘲諷的弧度——原來，他竟還沒有適應……對這所謂的“成年人”的回應。
　　
　　“今天去哪里給小洛慶生？”開口打破沉寂，秦觀的手指無意識地在他鎖骨處流連。
　　洛繹微微一笑，按住他不安分的手：“不用了，明天還要上節目，多準備準備吧。”
　　“嗯？”秦觀低下深黑的眼，距離極近地看過來：“沒關係嗎？”
　　“又不是小學生，有什麼關係。”他笑得深些，打開那只手起身：“我去下洗手間。”
　　
　　轉頭離去時，依稀聽到門內的驚詫聲音：“他怎麼回事？生氣了？”
　　邵離打趣的音色立刻飄蕩出來：“能不生氣嗎，換我我也氣啊……什麼‘僅限隊員關係’、‘不斷對外宣稱喜歡女人’……還是個小孩子，會更在意吧。”
　　秦觀像是不大服氣似的：“我不過實話實說，哪里錯了？不提醒一下，難保他說錯了話。”
　　“……”
　　男人頓了一頓，聲音壓得低沉下去：“總不能為了他這點脾氣，把整個樂隊的名聲都毀了。”
　　
　　接下來的話，聽與不聽已差別不大。
　　少年倚在門口掏煙，唇角的弧度一直吊著，像凝滯在精緻的面容上，放不下來。
　　
　　——就算他是小孩子，也只敢耍耍脾氣而已。真正在公眾和媒體的面前，再不靠譜又能怎樣。
　　——他就那樣不值得信任，就那樣被當做顆潛藏的定時炸彈？
　　
　　終於明白秦觀的殘忍之處在哪里。
　　他什麼都給，卻沒有一樣給得到位。
　　雖然常常會感到痛苦，卻根本無法放手。不得不說……這種做法，真是狡猾到了極處。
　　
　　42
　　
　　周遭的光線暗下去，又倏忽“啪”地全場打亮。
　　結結實實地刺中了瞳孔，洛繹不禁別開頭，微微眯起貓樣的眼瞳。
　　
　　透過螢幕所看到的人物，和攝像頭對準的現場人物，仿佛來自兩個平行的世界。一旦投映上螢幕，便如此遙不可及。
　　他做夢也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變成那螢幕中鮮活的主角。
　　
　　從自我介紹到發新片的計畫再到各類小遊戲……一切都按部就班，進行得很順利。
　　最後一個環節帶有娛樂大眾的性質，無非是邀請幾個現場的女嘉賓，經過討論挑出所謂“女生會心儀的類型”，然後說明白理由罷了。
　　
　　無聊至極。洛繹在攝影的死角裏大大翻了個白眼。
　　
　　幾個人擠在一起坐著，本來空隙就不大，黑暗裏他感到旁邊的秦觀身體一動，而後默默伸過手臂來，繞住了自己的腰肢。
　　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等到那只手不安分地在腰間撚弄的時候，他才想起來般嚇了一大跳。
　　
　　瘋了吧……這可是在錄製現場！
　　
　　忍不住把目光挪到身邊男人的臉上，那張臉卻依然平靜微笑著，帶著點不引人注目的不耐，狡黠地回眼沖他一笑。
　　“……好無聊。”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輕吐，男人惡意地加重手掌下的力度。
　　刹那，一陣酥麻的電流湧向雙腿之間，洛繹血沖到大腦裏，一個皺眉，差點“嗯”出聲來。
　　
　　“放手……”牙關緊咬地瞪過去，他意欲把手伸往後面，不料攝像機卻在此刻打過來，只好趕緊擺出副平靜的表情來。
　　不管從哪一個角度看，秦觀隨意坐好的姿勢都沒變過，但黑暗裏沒輕沒重地按壓著洛繹敏感處的那只手，刻意到讓當事人根本難以忽視。
　　
　　手掌的熱度延薄薄的衣衫垂直上升，想罵一句“精蟲上腦”，卻被攝像頭的黑色固定住，無法移動分毫……洛繹僵硬地挺直脊背，緊張並心虛地夾緊兩條長腿。
　　好在攝影機沒有停留的太久，頓了一頓，便往嘉賓席掃射過去。
　　
　　他迅速而麻利地把手背過去，狠狠掐住秦觀不安分的臂膀。
　　就在此時，結果卻已統計完畢，頭頂打下來的光線猛然攫走他所有的注意力，然後主持人笑著朝這邊走過來。
　　
　　他趕緊鬆手。
　　主持人笑嘻嘻地眨了眨黑亮的眼睛，大聲宣佈：“幾位美女的評選結果是——洛繹！”
　　底下登時一片歡呼聲口哨聲。
　　
　　多麼弱智的環節……他一邊黑線一邊做出寵辱不驚的微笑來，餘光瞥見身邊那不懷好意的男人，唇角的弧度又吊了起來，置於他腰間的手指沒有絲毫退讓，更加技巧嫺熟地狠狠一壓——
　　
　　要不是坐著，他可能就要當場癱軟在地了。
　　
　　“那麼，可以請Melty解釋一下原因嗎？”
　　作為代表的當紅女模特大大方方地拿過話筒：“本來我是選了另外的一位的，不過看大家的意思，這年頭還是美少年比較吃香呢……”她笑了笑，聲音溫軟地往下說：“當然啦，我個人也覺得年輕點的比較激發母性啦。”
　　觀眾席頓時哄笑出聲。
　　
　　“非常精彩的理由。”主持人也忍不住笑了，又一次把話筒遞過去：“本來呢，Melty是想選哪位的？”
　　女模用水紅的指甲拖住腮，嫵媚地笑了笑：“我個人喜歡Leader那樣的Type。”
　　立刻，下面又是一片起哄聲。焦點自然而然，轉去了秦觀身上。
　　
　　洛繹愣了一愣，轉頭看向身邊的男人。男人一臉無所謂的笑，淡淡地點頭，朝叫Melty的女模特示意。
　　按理說都是遊戲，沒必要在這時候還眼神交匯的。洛繹又把目光轉向女模，她嫵媚中的那一點刻意頓時無所遁形，暴露在眼中。
　　
　　不知為什麼心裏有點不舒服。但忍忍也就過去了。
　　經紀人也對他們說過，現在這種階段，不是你挑節目，而是節目挑你……想要紅，再不可忍受的環節，都要咬牙拼著忍。
　　
　　把所有的鄙夷不適都壓入身體最深處，他湊過去在秦觀耳邊輕笑：“看來，你是被人看上了。”
　　可他忘了置於自己腰間的手指，男人只輕輕用了點力，便又叫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
　　……
　　……
　　
　　節目結束後，他理所應當地發了好一通大火。
　　
　　“要是我不小心叫出聲來不就死定了嗎？！你是神經病啊神經病啊還是神經病啊！”
　　秦觀閑在在地靠著更衣室的櫃子笑：“你不會叫出來的。我力道拿捏得剛剛好吧？”
　　“……靠，你還有理了……”
　　
　　直接一腳踏到他身邊，洛繹雙手插袋，咬牙切齒：“幸好今天沒穿緊身的褲子。”
　　“勃 起了？”笑容漸漸惡劣起來，男人走過去捧起他漂亮的臉：“我用嘴幫你弄出來吧。”
　　“=_=……”不知道為什麼，臉竟一下子紅了：“滾開……”
　　所有的話語直接被男人壓下的嘴唇堵進肚子裏去。
　　
　　舌尖迫不及待地深入口腔裏，碾轉著廝磨著，恨不得要嚼碎了吃下肚一般……意亂情迷間，兩人的呼吸都有點控制不住，秦觀撩起少年衣物的下擺伸進手去，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節目時偷襲的同個部位。
　　滑膩纖細的手感讓男人忍不住輕歎了一聲，更用力地將舌尖頂入洛繹的口中，而後另只手繞去背後，使勁將少年朝自己貼過來……
　　兩人蓄勢待發的堅硬，毫無間隙地互相碰觸到。
　　
　　“……生日禮物，”停下來拉開距離，秦觀笑著喘息道：“我想到了更好的東西送你。”
　　“……嗯……嗯？”神志不清地睜開一線眼，洛繹也呼吸紊亂。
　　秦觀笑意更深，一用力直接把他的兩條腿扛起來：“自我奉獻。”
　　
　　懸空的感覺立刻讓少年驚呼出聲，後背被死死擠壓在櫃子上，下意識就用手環住了男人的脖子。
　　鋪天蓋地的親吻又一次如潮地壓下來，步步緊逼，讓身後的櫃子都開始搖晃……
　　
　　突然間，門鎖被人輕輕轉動。
　　“咦？怎麼鎖了？”有人驚奇道，隨後敲門打外頭傳進來。
　　兩人意猶未盡地停下來，重重喘息著對看片刻。
　　
　　“拜託開下門，我要進去換衣服誒……”
　　秦觀不耐地“嘖”了一聲：“這麼晚怎麼還有人？我以為我們是最後了。”
　　抱怨歸抱怨，他還是不甘不願地放下了懷裏的少年，邊整理衣服邊往門口走過去：“來了來了。”
　　
　　洛繹幾乎站不穩身體，扶著衣櫃邊緣，一點點坐倒在地。
　　
　　冗長的昏暗被門縫裏透出的長光刺穿，而後他聽見Melty頗有個性的聲音：“啊呀？是你啊。”
　　心裏咯噔的一下，忍不住朝門口看去。
　　沒料到女孩子也正好奇地從外面向他看過來。
　　
　　兩人目光交接，都是一愣。然後Melty促狹地笑了：“嗯？怎麼還有一位在裏面？不是我撞破了什麼好事吧？”
　　看她的樣子不像當了真，這時候如果解釋反而奇怪。
　　於是秦觀也戲謔地回過去：“怎麼可能，你該知道我性向正常的吧？只是在談樂隊的事情而已。”
　　“什麼什麼？不能讓別人知道的？”女孩子彎起粉嫩的嘴唇。前傾了身子。
　　“如果Lady有命的話，當然會供認不諱的。”秦觀後退一步，讓開門口的路：“請吧。”
　　立刻招來女生格格的笑聲：“你可真是會說話啊。”
　　
　　洛繹冷冷站起身來，捏緊領口的衣衫往下拉平，一言不發地繞過兩人離開。
　　
　　“他好像有點不高興呢。”走的再怎麼快，刺耳的女音還是能聽得一清二楚。
　　“沒有啦，小洛一向不善於和別人打交道……”
　　“誒？那可不行喔，想在這個圈子裏混下去的話……”
　　
　　不用你多事！少年咬牙切齒地握緊身側的雙拳。
　　
　　“對了，你叫秦觀是吧……”突然間低下來的聲音讓洛繹腳步一頓：“今天我說你是我的type，你聽到了？”
　　真的感上興趣了？少年訝異地忘了避嫌，緩緩回頭。
　　誰都知道圈子裏的混亂，只要踏進來，很難保證全身而退。再低調也不例外。
　　
　　秦觀的笑容看不出一點不適應——當然，也可能因為他根本不喜歡女人。
　　“這算是種誇獎嗎？自然是榮幸之極的。”
　　“這麼見不得光的話，不怕有狗仔隊在附近？”女子調皮地吐吐舌頭。
　　
　　男人的指尖輕佻，稍微一卷，便把她耳畔的捲髮撩到肩後去：“怎麼可能見不得光……像你這麼漂亮的女人。”
　　……仿佛早就習慣了這種逢場作戲。
　　
　　最後一句話聲音壓得很低，但是，還是讓洛繹把每個字都捕捉到了。
　　原來為了不讓事情敗露，真能讓這模特這麼誤會……
　　
　　見不得光？真正見不得光的那個，好像只有他而已吧。
　　少年狠狠地撇過頭去，步伐堅決朝遠處走去。
　　
　　有時候他也會痛恨自己這作為主唱的耳朵，靈敏得讓每個人都尷尬。他知道秦觀也許是迫不得已，但那些話語卻永遠停留在心上，模糊成不曾癒合的傷疤。
　　
　　




Chapter43-44

　　43
　　
　　總是被忽略著的那一個，不管他願不願意承認。
　　從開始到現在……一直。
　　
　　先一步回到公寓，洛繹泡在浴缸裏，讓混亂的思緒慢慢沉澱。
　　冉冉霧氣蒸騰到鏡面上，壓抑得人幾乎難以呼吸。少年站起身來，用寬大的浴巾裹住身體。
　　指尖在玻璃上輕輕一擦，立刻有剔透的水滴爭先恐後往下流去。
　　驀地，身後傳來輕微的響動。
　　
　　“怎麼，女人釣完了？”用不著回頭，他也已在鏡子裏看到青年的倒影，勾起唇角，笑得有些僵硬。
　　“不會是吃醋吧？”輕笑出聲，秦觀從背後摟住他的腰身：“我不會對女人有興趣的啦。”
　　“和吃醋沒關係。”少年略微掙動，想要脫開那溫暖的懷抱，卻不意間被抱得更緊：“你想要找個擋箭牌的心理，我還是能理解的。”
　　“不是吃醋又是什麼？”
　　
　　秦觀用下巴壓住他瘦削的肩，唇角微彎地含住那白皙的耳垂。
　　沒擦乾淨的水珠順著舌尖滾落下去，洛繹驚得肩頭收縮，雙腿一軟，差點跌倒在地。
　　
　　身體和身體之間不需要太多過渡，反正都已經很熟識……
　　青年微笑著，一點點拉下他防備的手臂。
　　柔軟的浴巾立刻滑落到地上，在腳踝邊緣盤旋成優雅的圓圈。
　　
　　肌膚貼到衣料的感覺讓洛繹大大地一抖，忍不住轉過頭去：“放開！今天我不想……”
　　話沒說完，便被對方死死壓住嘴唇，堵住了所有的話語。
　　舌尖長驅直入，帶著烈性的火焰，猛然撬開他微張的牙關，唇瓣相貼的瞬間，脊背上好似過了電，從大腦通到腳底去，緩慢蠶食掉僅有的理性。
　　
　　“……一點說服力都沒有。”伸手握住他半抬頭的欲望，男人一用力讓他面向自己：“明明都已經這樣了……”
　　“不是，我沒有……”
　　“還想狡辯嗎。”狡黠地眯起雙眼，秦觀的臉容在霧氣下氤氳不清：“只會讓我更興奮喔，小洛。”
　　
　　不想這樣……不可以這樣……這種很容易就被身體的反應牽著鼻子走的懦弱……
　　不能……再這樣下去……
　　
　　青年在一片霧氣下緩緩地單膝跪倒在地，姿勢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虔誠無比。
　　他抬眼朝洛繹挑釁地一笑，而後捧起對方勃 發的堅硬，全部含進了口中。
　　“……唔……”少年痛苦地緊皺起眉頭。
　　被溫暖口腔包圍住的劇烈快 感，讓人一下子沖去了天堂。
　　無力地倒在水珠密佈的瓷磚牆上，腦子裏空白到……完全懶得去想任何事。
　　
　　可是，還是無法釋懷。
　　那個男人，到底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在做這種事……
　　
　　“什麼樣的……”不由喃喃說出口來，他在忽上忽下的恍惚中，伸手抓住男人後腦的頭髮。
　　“嗯？”秦觀嘴巴裏含滿了東西，狐疑地抬起半邊眼睛。
　　“你把我當成什麼人……究竟……你對我是什麼感覺？”強捉住最後一絲意識，他劇烈地喘息著，低眼看去：“我要你，實話跟我說。”
　　
　　終於問出口來了。
　　
　　男人的動作稍微停頓了一兩秒，隨後沉默地垂下眼去，專心致志地將他的欲望吞到喉嚨最深處，用舌頭給予極力的刺激。
　　“唔……啊，別……”拼命用手捂住自己破口而出的呻吟，洛繹再也受不了這過於細膩的包羅。
　　只感覺身下顫抖幾下，而後一股熱 液忍都忍不住地噴 湧出去，一波波地斷續著，完全麻痹了大腦的神經中樞。
　　
　　餘韻漸漸散去，神智慢慢回歸。他看到男人不動聲色地直起身來，用大拇指擦去唇角的痕跡。
　　蒸騰的白霧深處，那樣的動作，出奇很性感。
　　“那麼不信任我嗎，那就只說一次好了。”笑了笑閉上眼睛，秦觀歎一口氣：“聽清楚吧。”
　　牆壁承接著少年不為人知的顫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滑倒在地。
　　
　　“我對你。”就好像面對王子的騎士，宣誓自己的忠誠，男人陡然睜開的雙眼讓他心底劇震：“是放不了手的……喜歡。”
　　
　　44
　　
　　其實是喜歡的，第一次見到面就喜歡上了。
　　可是不想臣服，不想因為單純的喜歡造成失去，所以一遍遍地欺騙自己，用夢想極力壓抑洶湧的感情……
　　不知覺間，卻已被套牢住。
　　到最後，完全喪失了自製力，導致只想尾隨對方的步伐……脫不了身。
　　
　　“我真是沒救了。”男人笑了一笑，自嘲地垂下頭去：“不過再瞞下去的話，就會失去你的，對吧？”
　　他並不是什麼都不明白。而是太明白。
　　
　　洛繹靜靜地看著他，終於有力氣直起雙腿。然後伸出一隻手去，焐住青年英俊的臉容。
　　
　　“你不願意等我，自己跑回家……我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秦觀擔憂地抬起眼：“發了瘋一樣地趕過來，還想著你要不在的話，該去哪里找。”
　　“怎麼突然間……說這樣的話……”他微微一愣。
　　秦觀一使力，直接把他拉進懷裏：“是我的錯覺麼？你回頭狠狠盯著我看的時候，好像已經做好了離開的決心……”
　　“……”那時候他確實是想著“再得不到明確的答案，就放棄吧”。
　　“別離開。”男人輕聲在他耳邊叮囑，順著他纖細的脖頸，自然而然舔 吻下去。
　　
　　如果讓我孤注一擲到這個程度……
　　那麼無論如何，都不會允許你的離開。
　　
　　****
　　
　　“啊小洛，你海報拿倒了。”
　　
　　站在牆角出神的洛繹被提醒到，微微一愣抬起眼。
　　邵離饒有興味的臉容近在咫尺：“我說……怎麼這麼心不在焉的，不會是最近被Leader折磨多了吧？”
　　少年騰地鬧了個大紅臉，把頭別開：“跟他有什麼關係。”
　　“肯定是在想Leader啊。”另一頭抱著貝斯的Shin笑著插話：“從上個月開始，就老是形影不離的……聽說都搬去你公寓住了？”
　　邵離不能接受般大聲“什麼？！”了一句。
　　
　　“大家都這麼緊張的時候你們能不能收斂些啊……可惡！最討厭熱戀中的人在我身邊了！”男人一邊說一邊掉過臉去佯作流淚狀：“專輯要出了，你們也在一起了……啊啊我真是好孤單啊……”
　　“不滿意的話你也可以找個HOMO室友嘛。”洛繹看也不看他，淡淡道：“不是很哈安易辰麼？Shin的話也不錯啊。”
　　
　　一提到安易辰的名字，屋裏的氣氛便好似瞬間冷下來，溫度驟降。
　　
　　我說錯了什麼話？洛繹有些不解，緩緩轉頭。
　　“小洛。”邵離的臉容隱沒在陰影裏，看不清表情究竟為何：“以後這個名字，不要再提了。”
　　“呃……”他悄悄繞開邵離，朝Shin看過去。
　　男人低頭撥弄著貝斯上的弦，很無奈地沖這邊勾起唇，做了個“打住”的手勢。
　　
　　好在秦觀及時回來，一腳把門踹開，氛圍頓時緩和不少。
　　
　　“上面的消息，9月11號正式發片……屆時記者招待會和現場簽售一個都不能少……”終於看清屋內的佈局，男人愣了一愣收住口：“你們在幹嗎？”
　　“沒有喔，就是小洛想你想到宣傳海報都沒心思欣賞了而已——”邵離拉長聲音，先行發話。
　　待他猛然轉過臉去，已看不出任何值得被介意的異樣。
　　
　　“呼……嚇死我了。還在想‘這時候鬧不和要怎麼辦’呢……”長籲短歎地帶好門，秦觀走向這邊：“饒我一命吧，和你們看到的不一樣，我可是意外的很細膩的男人……”
　　“你才是要饒了我吧，我都要吐了。”洛繹滿臉黑線，一句話打斷他：“今天沒有別的安排了？”
　　男人笑著走近這邊，挑起他的下巴，很自然落下一個吻：“沒有了。等會帶你去吃好東西？”
　　“你有錢結賬的話，我當然不介意。”
　　“我訂了位子，自然是先付定金。”
　　“哦……？很破費嘛。”少年貓一樣地輕輕笑起來。
　　
　　秦觀不懷好意地把親吻蔓延到鎖骨去，伸手摟住洛繹纖細的腰肢。
　　
　　“但是吃我的飯，代價可是很昂貴喔。”他頓了一頓，勾起唇角：“比如……”
　　
　　“Leader……不要把我們當透明人……”對面的Shin總算忍不住，開口要求。
　　“所以說我才最討厭身邊有熱戀的人。。。”邵離扶額轉過頭去：“稍微步上正軌就開始扮大牌請吃飯……怎麼樣Shin，我們還是一起去跳樓吧？”
　　“= =……想死的話，也請不要拖上我。”
　　“你怎麼這麼無情，這不是沒辦法麼。”邵離誇張地歎氣：“像我們這種直男……根本適應不了這兩人的西式戀愛嘛。”
　　
　　那頭的秦觀臉色微沉，鬆開環住洛繹的手，危險地眯住雙眼。
　　“錄音結束後想怎麼死法都隨便你……欠我的歌詞什麼時候交？”
　　“呃，那個嘛，嘿嘿……”邵離一邊曖昧地笑著，一邊緩緩朝後退。
　　秦觀不依不饒，尾隨而至：“那個嘛……就怎麼樣？”
　　“小洛你拖住他，Shin幫我做個掩護，我走了不要想我……拜拜！”
　　
　　“想跑？沒那麼容易！”
　　
　　又是一個新的六月。
　　人這種生物，還真的很容易陷入幸福和回憶帶來的迷惑感裏。
　　對自己很重要的人不想放手……選擇信任，就格外害怕背叛……
　　如此堅持著，所以對於他們，一直都想相伴著走下去。
　　
　　

leungmon 2010-2-1 15:18

Chapter45-48

　　45
　　
　　專輯發售期定在耶誕節前後。
　　半年之前就已經開始忙起來了，還接到作為新人基本不可能有的機會，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意料之外。
　　
　　“訪談，訪談，還是訪談……串場……然後是面見MTV的顧問。”按順序把後兩天的工作行程報出來，秦觀低垂的雙目呈現出淺棕的透明色。
　　“MTV！”一旁無精打采糾結著歌詞的邵離立刻跳起身來：“我以為已經沒戲了！”
　　秦觀放下日程表，往外走去：“聽說是有人特別撥了資金……嗯，小洛到哪里去了？”
　　“說是去衛生間了，最近老不大舒服的樣子……”邵離說著說著眼睛一亮：“喂，你讓人家懷孕了啦。”
　　“去。你。大。爺。”淡定地吐出四個字，秦觀頭也不回地離去。
　　
　　邵離也不介意，一個人在原處自哀自憐狀——“Leader這個負心薄幸的混蛋∼代表月亮消滅他！”
　　
　　****
　　
　　擦得鋥亮的洗手台前，少年的頭在水流下伏到很低。
　　金色的柔順發絲一徑垂下去，兩片單薄的蝴蝶骨打背後支楞起來，隨著喘息的節奏起伏不定。
　　
　　光看著就有讓人伸手撫摸的欲望。
　　
　　“不舒服？”青年猝不及防，從背後抱住他的腰。
　　“……！”驚了一下抬起頭來，洛繹微微回過秀麗的眼睛：“沒什麼，嗓子痛，老是咳嗽……”
　　“要緊麼。”柔聲問了句，秦觀親親他白皙的臉頰：“最近少抽煙吧。”
　　“沒什麼大事，不會影響唱歌。”遲疑地皺皺眉，洛繹擰上水龍頭：“怎麼了，突然來找我？”
　　“自然是……有好消息。”
　　“誒？”少年一愣：“除了能出專輯，還有什麼好消息？”
　　
　　秦觀笑眯眯地有意停頓了兩三秒，扳過他的身體。
　　“我們可以出MTV了。”
　　“……這麼贊！”洛繹漂亮的容顏似乎一下子被什麼點亮：“靠，你不要是騙我啊。”
　　“不可能拿這種事騙你啦。”看他高興的樣子，秦觀也覺得心底輕鬆：“是真的。”
　　
　　洛繹睜大貓一樣的眼睛，一直沉默。
　　曾經想過的、說過的……竟然在這一瞬間全部實現了。本來尚覺遙遠的東西，不知什麼時候已在眼前……
　　沉甸甸地壓下來，載入生命最光芒萬丈的時刻。那裏面，有他的夢想，他的野心，他期待已久的……人生。
　　
　　“我……我……”少年語無倫次地喃喃著，表情因為太高興，顯露出年輕鮮活的可愛來：“我要瘋了……不對，是要……謝謝你們……沒有你們的話……”
　　
　　離得太接近，他清涼的氣息便全部撲到唇齒之間。
　　秦觀忍不住對準少年柔軟的雙唇，深深吻下去。
　　
　　舌尖相互交纏，氣息融為一體……吸 吮的動作在齒列間顯得情 色意味分明，碾轉著索求，變換角度地親吻……
　　喜歡他喜歡得想立刻就把他吞噬殆盡。
　　
　　“……謝謝……”雙目中流光一瞬，洛繹貼著男人的薄唇，輕輕地重複。
　　“傻瓜。”秦觀又一次重重地吻下去。
　　少年纖細的腰肢順著洗手台朝後彎折，不得不用手掌抵住兩邊瓷石。
　　
　　“喂，別這樣啦，要是有人進來了……”
　　“這個鐘點怎麼還會有人進來。”
　　
　　不以為然地輕咬著少年的嘴唇，秦觀微笑著，意猶未盡一般，舔過他唇線的弧度。
　　
　　——不用謝。
　　——有什麼好謝的呢。
　　——我做的這一切……哪一樣不是因為你的存在？
　　
　　****
　　
　　似乎有了他們以後，對Beloved的那點執念，也漸漸漸漸淡薄了。
　　開始只是想利用而已，但是現在竟然想著“只要能一起走到最後，就算不是第一也無關緊要”。
　　
　　發覺自己抱持著這樣的心理時，洛繹嚇了一大跳。
　　
　　“喂，喂喂。”他忍不住伸手去推身邊睡得極沉的男人：“秦觀，醒醒。”
　　男人簇緊修長的眉毛，“嗯……”地翻了個身。
　　洛繹不依不饒，持續努力：“別上完了就睡，給我醒醒。”
　　“……什麼啊。”男人終於懶懶睜開一隻眼。
　　
　　月光下，少年秀麗的臉容充滿了擔憂。
　　“我好像要完蛋了……”
　　“啊？”秦觀被嚇得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怎麼了怎麼了？”
　　“我……我以前那麼想著要追求的東西，現在居然覺得‘無關緊要’……”洛繹的眼神裏一片無助和空洞：“現在天天腦子裏想的都是你們的事情，對其他的都提不起興趣，比如Beloved一類的事情，已經好久沒想起來了……”
　　“……啊，小洛……”
　　
　　“聽我說完。”沒發覺對方慢慢柔和下來的眼神，洛繹只自顧自一徑說道：“以前明明天天都在想的，而且一旦想到，就憤怒得恨不得立刻超越他們……我以為，這是自己存在的意義……”
　　他頓了一頓，抬起深黑如琉璃般的眼瞳：“可是，可是……”
　　青年微微一愣，追問道：“可是什麼？”
　　“我現在，心裏面的位置好像已經完全被你取代……放不下他們了。”
　　
　　無意識地說出這種話時，洛繹還在原地擔驚受怕。
　　因為對於感情的變遷太過不瞭解，他頭一次露出孩童般疑惑的神情。
　　
　　“你啊。”沉默片刻不知道說什麼好，秦觀隨之坐起身，攏過少年赤 裸的肩頭：“是在引誘我嗎？今天晚上做的還不夠多？”
　　“什麼？！我可是很認真地在問你好不好？！到底……唔。”
　　
　　話沒說完，就被旁邊的男人強行堵住嘴唇。親吻來得很迅速也很溫柔，淺嘗輒止，然後輕輕地離開。
　　月色皎潔，朦朧鋪展到房間的每一角，看上去比什麼都還要柔軟一些。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淡淡地笑著，秦觀用額頭抵住他的相同部位：“那說明……你愛上我了啊。”
　　“愛……”洛繹臉一紅，差點被嗆到：“你沒事胡說八道什麼啊？！”
　　“當然啦，我這麼帥。”絲毫不害臊地自誇，秦觀彎起唇又親了親少年的鼻尖：“不會辜負你的，放心吧。”
　　“……”
　　“小洛。”他說，笑得眉眼彎彎，似乎就是真心：“我也愛你啊。”
　　
　　少年的心臟，陡然間漏跳了一拍。
　　
　　生命中的頭一次，正式地提到“愛”與“被愛”。
　　猝不及防，心亂如麻。脈搏跳動的頻率加快，血液沸騰得快要讓他死去……好像一個無止境的黑洞，貪婪地汲取養分，在希望和絕望間並存……
　　而後越擴越大，怎樣都無法填充……
　　
　　“再給我一次吧。”氣息不穩地舔過他的耳垂，男人輕輕地道。
　　
　　怎麼辦呢，秦觀？
　　洛繹仰起頭回應那接二連三落下的親吻，伸手摟住男人的頸項。
　　你是要讓我以你為生命，永永遠遠，都不可能離開嗎？
　　還是要我忠誠於你，以這具早就殘破不堪的身體？
　　不管哪一樣……
　　
　　“好啊，我答應你……”他笑著閉上眼睛。
　　——我答應你……什麼都。
　　
　　46
　　
　　第一張專輯的MTV拍攝，竟然牽涉上安易辰。得知那個投資人是他之後，洛繹只覺得這是意料之外，卻也算意料之中。
　　
　　“補償麼。”少年端杯咖啡站在窗臺邊，喃喃自語。
　　不過也好。
　　既然以前是被這個人虧欠，能接受他送上門來的好處，自然就說明從心底已原諒了他。
　　仔細想來，想要的東西現今都在手邊，再不可釋懷的過去又能如何？
　　
　　一切進展得都相當順利。
　　似乎冥冥中看到過的、名為“當紅”的命運，在向他們所有人招手。
　　
　　——“OVER！”
　　
　　代表結束的聲音從玻璃窗外傳來，工作人員笑眯眯地站起身：“辛苦了。”
　　
　　“呼∼總算完成了！”大大伸了個懶腰，邵離走過來一把摟住洛繹的肩：“怎麼樣小洛，去K歌嗎？”
　　秦觀正把吉他收入包裏，聞言直接過來給他一肘子：“閃開。”
　　“喂，Leader你佔有欲太強了啦……”
　　“什麼？”斜眼看男人一下，秦觀把洛繹拉到身後：“他最近嗓子一直有問題，還去唱K，你是哪里不對勁了？”
　　“我又不知道……”邵離很委屈。
　　秦觀抽了下唇角：“現在我不是告訴你了嗎。”
　　“好吧好吧。”無奈地歎一口氣，邵離攤開雙手：“不過，我們馬上就要紅了喔！還是去喝酒吧！”
　　“你是哪里來的預感，‘馬上就要紅了’什麼的……”
　　
　　洛繹笑起來，走上去打圓場。去除掉硬撐著的清亮音色，他的聲音安靜得好像都快要停止流動了。
　　“他說的不錯，也許就一炮打紅了呢？做人要有自信嘛。”
　　邵離不禁熱淚盈眶：“小洛，我果然還是很愛你啊。”
　　
　　****
　　
　　毫無疑問地說，那是他印象裏最為忙碌卻也最為豐盛的冬季。第一張專輯順利地推出，人氣飆升，理所應當地打出了知名度，拿到新人獎……
　　大家都有目共睹，他們做到了。且做得很好。
　　然後在那之後，氣溫驟然間比往年降低了不下五度。
　　
　　城內唯一一條河全方位地結冰，連河岸都不能倖免，沾上淺淺的冰碴。
　　好像一年一度的春來都無法融化它，那樣徹底的凍結，徹底的……死寂。
　　
　　47
　　
　　“秦先生……上層，洛先生找。”
　　
　　凜冽風聲中，男人裹著圍巾剛要踏入樂室，就被門口的助理溫和叫住了。
　　秦觀滿身都落得是雪花，將腳尖踮起來在地面上一蹭：“我很快就過去。”
　　
　　07年上半旬，上午9點02分。
　　
　　雕工奢華的大門被他輕叩，裏面的人頓了一頓，沉聲道：“進來。”
　　他推門入內，黑色皮椅上的男人緩緩轉過身。
　　
　　鷹一般凖利的眸子牢牢盯住他，好像要伺機從他靈魂裏捕食些什麼，他光看著，就從脊背泛起寒涼。
　　“洛先生？”他遲疑地叫。
　　“……嗯。”男人只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他片刻，輕啟薄唇：“叫你來是想告訴你，立刻籌備新單曲的事情，專輯賣的很不錯，趁著這股勁頭，沖一沖年度金曲。”
　　秦觀松了口氣，打心底欣喜地勾唇：“謝謝您的提拔。”
　　
　　男人也笑了一笑，沉默一會兒，吐出幾個字來。
　　
　　——“那麼，換主唱吧。”
　　
　　主唱……
　　小洛？
　　
　　秦觀的瞳孔一瞬間在暗處放大，吸收了所有可能存在的光線。
　　如果從沒有得到過，自然不會想要更多；正因為名氣確確實實地到手，可以向自己想寫的音樂接近，所以才會猶豫、會貪婪、會有求而不得的痛苦。
　　但是，最重要的卻是……
　　
　　為了保護，不得不去自私。
　　
　　****
　　
　　“這種條件，恕我沒辦法……”
　　“洛繹最近聲音不行了，你作為Leader，不可能沒察覺。”淡淡打斷有點憤怒的青年，洛錦生將指間的香煙搭到煙灰缸上：“我有更好的人選，名義上還是我的兒子，我會好好捧紅你們的。”
　　“不是這個問題。”秦觀握緊了雙拳：“我答應過樂隊裏的所有人，不能拋下他們任何一個，特別是……”
　　
　　——特別是他。只有他是特別的。不能拋下他。
　　如果隨隨便便拋開，那就意味著……失去。
　　
　　“哪邊有利，哪邊有弊，你是分不清麼。”沉著地反問他一句，洛錦生抬起眼來：“你和他的那點事情，以為我不知道？”
　　
　　秦觀臉上的肅斂猛然間便全部消失。
　　通通……歸於一種沉默的僵硬裏。
　　
　　“你想因為這種事被雪藏嗎？”洛錦生不緊不慢地吸一口煙：“當然，你可以說你不在乎被雪藏。”
　　青年後退了一步，不可置信的神情方才慢慢流露：“您……不要血口噴人。”
　　“血口噴人……”淡淡重複一遍，洛錦生笑了一笑：“確實的證據我也有，你要不要親眼看看？很有趣的。”
　　“……！”
　　“我想這種事，和名氣沒什麼關係吧。”男人輕彈煙灰：“重要的是……你們二人的‘名聲’，不是嗎。”
　　
　　有力的詰問讓秦觀當場咬緊了牙關。
　　是的，重要的是名聲，是輿論壓力和社會定位……和其餘的任何，都沒有關係。
　　放棄了音樂，他還能以什麼為技能生存下去？本來還打定了主意要做出點成績來，給那個頑固的老爺子好好看看……
　　
　　若是事情敗露，大約就算出了名，也會被所有公司拒之門外吧。
　　金錢是一方面問題，社會其他各界又會以怎樣的目光看待他們？
　　拖累的，其實不光是他一個人。
　　Shin，邵離，洛繹……他們是一根弦上的音符，一旦從中割斷，便無法運作，無法續接……
　　
　　他站在偌大的廳堂中央，感到天旋地轉。
　　
　　“你再好好考慮考慮吧。”摁滅手中煙頭，洛錦生也不再抬眼：“過兩天給我答復。”
　　
　　秦觀背後發冷，僵硬地鞠了一躬，轉身走出辦公室。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怎樣邁出步伐。
　　
　　他很知道身處於這個複雜的圈子裏，所謂的“規則”，根本無法衡量大大小小的事件。
　　但是……比起這些，小洛……
　　青年順著電梯的鏡面緩緩滑下去，雙膝無力地蹲坐入死角。
　　
　　48
　　
　　說到在公司裏，洛錦生這個人的 “地位”。
　　這樣來理解吧，說得直白一點兒的話，就是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捧紅你，也可以不費什麼心力就讓你變為社會所不屑的極端……
　　佇立於金字塔尖般的存在。
　　
　　同一間房裏，電視螢幕閃爍著銀白的幽光。太陽沉落在窗口前，把青年若有所思的臉容襯托得很英俊。
　　“啊靠！Leader！”突如其來的激動大喊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順著看去，竟是邵離抓著遙控器在歡呼：“喂喂喂，快看你自己，在MTV裏還真挺像個人樣誒∼”
　　“……”他默然不語地轉過頭去，第一次沒有對邵離的抬杠產生應急反應。
　　“哇……小洛真是美呆了……”男人絲毫不覺察，目不轉睛盯著螢幕。
　　
　　倒是旁邊的Shin看出不對進來，拍拍他的肩，指向窗臺前的秦觀。
　　
　　“唔？”邵離莫名地一回頭：“怎麼了，他新家很大很好啊……包括電視都看起來這麼爽……”
　　Shin沖他搖了搖頭，轉而向秦觀道：“Leader，你把我們叫過來，不是為了看房子吧？”
　　
　　男人疲憊的神情映在夕陽深處，靜靜地沉默。
　　
　　邵離這才看出蹊蹺，收斂笑容，站起身來。
　　“……出什麼事了？”他皺皺眉，輕聲問。
　　
　　“Shin，邵離。”叫出他們二人的名字，秦觀頓了一頓：“我們……把小洛換掉吧。”
　　
　　冷風穿堂而過，鼓動白紗制的窗簾。一瞬間就把男人挺秀的身材囊括其中。
　　他低低垂著頭，臉容隱在暗影裏，只有聲音還在回蕩。
　　電視螢幕上，四個人最後的合影漸漸在拉近，又因為接下來的特效，支離破碎。
　　
　　我們……把小洛換掉吧。
　　不是開玩笑，是認真的。
　　不用看他的表情，只聽聲音就知道，他是認真的……
　　
　　怎麼會……
　　
　　邵離不可置信地後退一步，像打量陌生人般，將秦觀從頭看到腳。
　　“為……什麼？”
　　“不要問我！”突然爆發般大吼了一聲，男人抬起頭來。
　　
　　那一瞬間，他們二人完完全全地看到了，那眉宇之間以痛苦和掙扎劃過的軌跡……
　　“Leader……”Shin微微一驚，想要上前。
　　“別過來。”咬牙撐住不由自主要滑落的身體，秦觀又一次垂下頭去：“換掉吧……這是對我的懲罰……”
　　他總是做出副不在乎的樣子來，對少年呼之即來招之即去。他把洛繹當成寂寞時候填充心房的救命稻草……卻不怎麼用心考慮對方究竟想要些什麼。
　　現在好了，他的報應來了，他就要失去他了……可是為什麼，心裏面竟沒有一絲波瀾？
　　傷口被烙上太多，有些時候也會麻木麼。
　　
　　但是這一次，他深思熟慮過，唯有這樣，才對大家都傷害最小。
　　
　　——“讓我一個人待一會。”
　　最後說了一句，他垂低的臉容便歸於死寂，什麼也看不出來。
　　從哪里飄來的聲音，遠遠地飄過來，飄到耳畔，細膩地拂過，而後漸行漸遠。
　　
　　“我會讓你看到的，我們站在舞臺上……腳下有黑壓壓的歌迷，排山倒海的歡呼……所有人都會愛我們，我們能超過Beloved。”
　　“相信我，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把它們全部送給你。”
　　“在你生日那天，我們要開一場很大很大的LIVE。喂，你聽到沒有？”
　　
　　你聽到沒有？
　　
　　晶瑩的水滴從深黑色的左眼裏滑落，痕跡很淺淡。
　　青年痛苦地捂住它，眼淚卻源源不絕，從另一隻眼爭先流下。
　　
　　

leungmon 2010-2-1 15:18

Chapter49-54

　
　　
　　49
　　
　　以前一直擔心著的，“該怎麼攤牌”這樣無謂的問題，其實真正做起來也只耗費了一句話的工夫。
　　“對不起。”秦觀竭力淡漠地看著少年，費盡全身的力氣，才能控制自己不撲上去抱住他：“但是，你被States淘汰了。”
　　“唔？”
　　
　　淘汰？
　　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公園裏，夜色下靜靜等候的長椅中央，洛繹臉上精緻的笑容漸漸僵成一塊冰。
　　開玩笑的吧……這是。
　　“一點也不好笑誒，喂。”重新調整表情，少年責備地給了秦觀一拳：“突然把我拉出來散步，不會是為了用這種惡劣的玩笑耍我吧？”
　　秦觀隱忍地瞥過來，目光裏流動的光芒，似乎應被叫做“同情”。
　　
　　“我是說真的。”
　　嘴唇機械地開合，神經趨向於麻痹，但是止不住一遍遍地重複。
　　——“我說真的，合同的話……大約明天就能拿到手了。”
　　
　　投落在地面上的黑影被無限拉長，嶙峋森然，好像隨時都會膨脹為立體，朝他撲過來。
　　少年不可置信地後退一步，遲疑地搖了搖頭。
　　“……不會的。”
　　
　　不會是這樣的。
　　你明明保證過，明明許願過。就在這片相同的星空下，你告訴我……會給我搖滾圈裏最強大的樂隊……
　　身體像是一下子爆發出悲鳴，視線開始模糊，頭頂一方天空都在旋轉。
　　
　　“你是在開玩笑，一定是。”洛繹努力扯著嘴角，做出微笑的樣子。
　　秦觀別開眼神，殘忍地否認：“我沒有。”
　　“……”
　　“你的嗓子最近不大行了，為了避免拖累整個樂隊。洛先生建議先讓其他主唱上位。”
　　“…………”
　　“我覺得有點道理，你需要休息一下。這兩年，確實唱得有點多。”
　　
　　他從口袋裏緩緩掏出了一張A4的影本。洛繹的眼睛在夜色裏張大。
　　和兩年前看過的那張相仿……白紙黑字猶如被扭曲的詛咒，漂浮到半空，惡狠狠的好似一場輪回的嘲諷。
　　
　　少年的臉容上，瞬間有蒼白渲染開去。
　　“為什麼……”
　　“這是，我自己的決定。”秦觀以極低的聲音，歎息回答。
　　
　　心底的一道牆壁，立時全方位地崩潰。雙腳快要站立不住，還要勉強著對現實妥協——他確實又一次被人踢開了，而且是被最沒有想到的那個人，他發誓追隨其一生的……秦觀。
　　
　　那麼，當初又為什麼給他希望？
　　
　　他知道大家都不願輕易許下承諾，因為背負責任永遠是件辛苦的事情。然而許過承諾再親手奪走……比一無所有的當初更令能人遍體鱗傷。
　　這種……名為死心的悲劇……
　　他本來以為不會在自己的生命中發生第二次
　　
　　“混蛋……”咬牙切齒地喃喃，他從聲音到身軀無一不在顫抖。
　　秦觀並不做任何辯解，只淡淡垂下頭去：“你想打我，或是想罵我的話……就來吧。”
　　
　　洛繹的指甲以一種令自己疼痛的力道，毫不留情掐入掌心。
　　“……！”他沖過去，揪起男人的衣領，高高揚起拳頭——
　　秦觀動也不動地任他抓住，月色下，他眼裏無聲的痛苦淺淺彌漫開去。
　　
　　但是少年終歸沒能下得了手去。
　　他做不到。或說沒有力氣做到更貼切些……事到如今，懲罰又有什麼意義？
　　眼前的景物模糊，洛繹想起來，自己唯一要做出的表情，竟是苦笑。
　　“……你走吧。”他鬆開手，搖搖晃晃地轉過身去。
　　兩年了，場景還是沒有變過。只是當時他還能撕掉那份無謂的合同，在紛揚碎屑裏對安易辰冷嘲熱諷；而這一次，他卻連責備都免除了。
　　
　　不需要那些東西。
　　不想要看到這個人……
　　他只是迫切地想要找個安靜之地，好好睡一覺。
　　也許醒來，這些顛覆般的亂七八糟，就都被理順了。
　　
　　月光在冷風中顯得格外溫柔皎潔，以前並沒有發現，其實投落在地面上時，光線不是純白的。
　　因為現實裏許許多多的東西……他從來沒有清醒地看到過本質。
　　
　　是的，他從不願看清。
　　一次，也沒有。
　　
　　50
　　
　　不知是第幾次從這樣的夢境中驚醒過來。
　　
　　空無一人的舞臺上，他站在中央手足無措。底下黑壓壓的觀眾，寂靜無聲地全部盯住他，看不見的壓力聚集在他們的目光裏，讓他無所遁形……
　　“秦觀！”他害怕地大喊。
　　頭頂的鎂光燈突然被誰點亮，明晃晃刺入眼瞳。
　　少年忍不住伸手去擋，重心不穩，朝後坐倒在地。然後深紫色的簾幕下，四個光彩照人的青年緩步走出。
　　經過他的身邊，也只是經過而已。沒有人轉頭看他，大家擺好各自的樂器，竟是準備演出的架勢。
　　一個他從沒見過的黑影最後出現，就這麼背對著，拿起本該屬於自己的麥克風……
　　觀眾席這才有了點活力一般，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他情不自禁身體發軟，手腳並用地朝身後的陰影裏縮進去。
　　“喂，怎麼回事……你為什麼站在那裏，你是什麼人？我才應該是這樂隊的主唱，你們都怎麼了？！”
　　沒有人理會他，更沒有人注意到他，他的呐喊、焦急和不滿通通都像陷入棉花裏的鋼針，輕而易舉就被忽略，且根本找不到安身的一席之地。
　　
　　抱著吉他的青年總算回過頭來，微笑的神情，和那一晚完全重合。
　　“希望你20歲生日的那一天，可以把樂隊的第一張銷量破百萬的專輯……當做禮物送給你。”
　　
　　騙人！都是騙人的……！
　　
　　少年一個打挺從床上坐起身，額上的汗珠在月色下閃耀。
　　
　　“洛繹？”窗臺邊若有所思站立著的男人似乎被嚇了一跳，淡淡回過冰冷的臉容。
　　
　　啊……對了。是他。
　　少年揉著額角，長長呼出口氣。
　　
　　這是……怎樣的悲哀。
　　想不起去處，甚至找不到容身之地……竟在半路上被安易辰撿回家來。
　　還真的成了流浪的野貓，連最後的歸屬都放棄了。
　　
　　離開秦觀之後，他便獨身一人，恍惚地走在大街上。
　　紅綠燈變化也沒有注意，他差點被車撞倒在斑馬線中央。面對司機不耐煩的責駡，少年只是選擇沉默……直到手腕被什麼人扯過去，才回復了神志，慢慢看過去。
　　
　　“你怎麼回事？”男人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臉容，頭一次有點驚魂未定的意思：“發生什麼了？”
　　“……”他低頭讓額發遮住過於頹廢的表情，唇角勾起一笑：“沒有。”
　　
　　什麼也沒有。
　　只不過又一次被誰拋開，這種經驗他積攢了不少，算不得值得一說的大事。
　　
　　安易辰看著他，什麼話也沒有說。逕自抓住他的手腕，把他帶到自己的車上去。
　　“你很累嗎？”撩開洛繹金色的頭髮，男人聲音裏帶上幾分柔和。
　　洛繹抬起頭，茫然地看向前方：“稍微，有點想睡罷了。”
　　
　　所以，哪里都好。
　　——“帶我走吧。”
　　
　　四個簡簡單單的字而已。
　　可男人那總是不怎麼合群的表情，卻驀然有了明顯的變化。
　　
　　帶你……走？
　　安易辰動容而驚愕地看向身邊，那個離他已經很遠的少年，一語不發，直勾勾盯緊前方的公路。
　　不是尋求保護，也不是刻意軟弱。
　　車廂裏一直飄揚著淡雅的藍調音樂，他總算明白，眼前的洛繹，真的已經無處可去。
　　
　　51
　　
　　沾染了一路花香的早春，遇見讓他強烈心動的震撼音符；
　　彌漫著海水味道的初夏，正式加入恰好願意接納他的專屬樂隊；
　　漫長而平淡的秋季，曾經一路拼搏，用生命和感激對自己和世界歌唱……
　　
　　然後他所有的記憶就此終止。通通歇止在——這個大雪靜落的寒冬。
　　
　　****
　　
　　冗長的夢境和現實交錯，脫不開身。
　　
　　偌大的客廳裝飾奢華，少年倚在沙發上，目光沒什麼神采地盯著寬大的液晶屏。
　　螢幕上映出的光亮在他臉容上明明滅滅。
　　
　　“……據Medo官方可靠消息，States很有可能成為公司主力追捧的頂樑柱，並稱將在三年內趕超人氣組合Beloved……”
　　少年一語不發地靜靜看著。
　　這些天都處在與外界隔絕的狀態裏，電視的內容乍一聽起來，竟相當陌生。
　　娛樂新聞裏提到的他是誰，他們是誰，仿佛已經是上個世紀的事情，離他很遠很遠。
　　
　　可是哪怕淪落到現在的境地，卻還是忍不住去關注、去追尋。目光只被舞臺上的那個人吸引，連戒都戒不掉……
　　如果生活史一本書，這該被形容成多麼絕望的一種反應。
　　
　　“已經快半個月了，再怎麼不想動。也該出門走走吧？”
　　安易辰從樓上走下來，“嘩”地伸手拉開厚重的落地窗簾：“還想唱歌的話，我也可以幫你安排……”
　　“別說了。”洛繹淡淡打斷他，低垂下的臉容隱在金髮深處，看不清晰：“給你添麻煩了，過兩天就搬出去。”
　　“……”
　　“我想好了。這個城市……我已經呆不下去了。”
　　
　　無可奈何，但是無計可施。本來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他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實在覺得痛的話，就逃到別處去好了，斷了一切聯繫，慢慢地也許可以釋懷。
　　
　　安易辰歎一口氣，自窗邊走過來。陽光穿透他的身體一般投落至地面，形成修長的剪影。
　　他停頓片刻，把手心放到少年柔軟的頭髮上，柔聲說道：“住多久都沒關係。以前……我是沒這個能力，但是現在……”
　　他頓了一頓：“你想要什麼，哪怕拼盡全力……我也會成全你。”
　　
　　洛繹有些恍惚地抬起頭，無神的雙眼稍微聚焦，好似一瞬間明白了什麼。
　　“安易辰，你……”
　　他話沒說完，大門處便傳來清脆的一聲門鈴，把兩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
　　
　　安易辰總是很忙不在家，所以這些天來，他並沒有接觸過別人。
　　洛繹下意識地站起身想往裏走。
　　
　　“……小洛？”門口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少年背對而立的身影刹那定格在原地。
　　
　　用不著回頭，腦中已然描摹出身後人俊秀的線條來。總是帶著棒球帽，大大咧咧好似什麼都不在乎，有時會稍微顯得強勢，但大部分時間卻是直白而溫柔的……
　　邵離。
　　
　　為什麼，邵離會到這裏來？
　　洛繹想到之前在樂室裏提到安易辰，男人的反應也不是一般的劇烈。當時就隱隱覺得不對，好像這兩人之間有點什麼一般……
　　難道說，是安易辰讓他來……
　　
　　他晃晃腦袋——事到如今想這些又有什麼用。
　　
　　“小洛。”青年在他身後，似乎顯得有些束手無策：“我……我是來道歉的。”
　　
　　****
　　
　　窗戶上白茫茫一片霧意，陽光不屈不撓地打外面鋪灑進來，模糊但是溫暖如斯。
　　
　　邵離坐在沙發上，手中握著一杯熱飲，嫋嫋白煙間，別過去的眼神便有些逃避的意思：“你不在的這些日子，Leader找你都快找瘋了……”
　　“……”少年在凝滯的氣氛中一言不發。
　　“我……沒告訴他你在這裏，是因為安……呃……”邵離偷眼看了下對面的安易辰，改口道：“安先生說你並不想讓他知道現在在哪里。”
　　洛繹疊起雙腿，這回淡淡地笑了一笑：“我的確不想。”
　　
　　不是早就已經結束了嗎，被那個人親手……
　　
　　“但是，Leader也是因為上層的壓力才……”邵離急切地轉過眼來：“那個，他想要送給你一支樂隊的心情，絕對不是假的！而且最近他過的很不好，連——”
　　“邵離。”洛繹直接從中打斷：“你是來當說客的？”
　　“我知道我們這樣做很難讓你原諒啦……”沮喪地摸摸自己的後腦，男人又一次低垂下眼：“可是，Leader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
　　是想？洛繹不動聲色地抬起眼。
　　安易辰也淡漠地盯緊了那手足無措的青年：“想什麼。”
　　和他當時一樣，這種事情不應存在藉口。也許為了名利，也許為了一炮走紅，也許是為了成年人的現實世界，總之——
　　
　　“是想保護你！”終於大聲地說出來，邵離握緊雙拳。
　　“……”少年有些啼笑皆非，直勾勾地看過去，只說了一個字：“哦？”
　　那樣的態度，突然冷得讓人懼怕。
　　
　　52
　　
　　撒謊什麼的，也該有個限度不是麼。
　　做了那樣差勁的事情，還要倒回頭咬他一口……以為他像以前一般好哄好騙，會相信一切不靠譜的謊言？
　　花了半個月想出的計策麼。偏偏在他決定離開的今天……
　　少年情不自禁冷冷揚起了唇。
　　
　　“是公司拿他和你的事情在威脅。”邵離稍微平定了情緒，目光黯然：“我們的位置還不夠高，自然沒有反抗的餘地……新來的主唱是BOSS的家人，Leader他……根本沒有權利……”
　　“夠了！”洛繹咬牙狠狠地打斷：“別隨便給他找一個藉口，這並不是好玩的事！”
　　邵離一驚，抬起頭來。
　　
　　“我不想再聽你幫他說話。從我眼前消失……馬上。”
　　“……小洛……Leader他……”
　　“你不願意走是嗎，那我走。”
　　“不。你聽我說完，Leader他——”
　　“……”少年已一語不發，站起身來。
　　
　　——“Leader他說要解散樂隊！！”
　　邵離同樣激動地起身，一把拉住少年纖細的手腕。
　　短短一句話擲地有聲，溫暖的陽光似乎在室內全方位地凍結了。
　　邵離在依稀間感到手中的腕骨微微一顫。
　　
　　“……什麼？”
　　沒有回過頭來，少年只是在沉默中不可置信地反問道。
　　
　　“樂隊……快要解散了。Leader要放棄走主流搖滾這條道路……”深深吸一口氣，邵離使真力一拉，強迫少年掉轉回頭：“不是你做主唱，那就本末倒置，什麼都沒有意義……他連自己本身的夢想都想放棄！”
　　“……”因為轉頭的慣性，洛繹柔順的金髮在半空中一瞬定格。本在回避的瞳孔，亦像被什麼刺痛般，略略放大。
　　
　　“他只是在對我和Shin的努力負責而已！不然早就解散了樂隊，和你一起到哪里找別的事做了！……”咬牙用另一手扶住額頭，邵離的語調微微顫抖開去：“他正在私下聯絡公司，置換掉隊裏的吉他手位置……新單曲出來以後，根本……也不怎麼來樂室裏了……”
　　“……”
　　“這算什麼……丟下我們也好，丟下你也好……少了一個人，States都不再會是原本的那個States了啊……”
　　“……”洛繹猛然朝後退了一步。
　　“所以，請你回去吧，小洛。”低低地祈求一般，邵離攥緊他的手腕：“他一直在等你。”
　　
　　冬日的陽光更讓人寒冷，局促地留下小片光格，映到少年因睜大而更顯明亮的眼睛裏。愈發讓愕然肆意。
　　“那個……笨蛋……”
　　出人意料的空擋裏，洛繹狠狠甩開了邵離的鉗制，扭頭朝門外跑去。
　　
　　“告訴我他現在在哪里！”
　　
　　邵離方才回過神，沖著那頭也不回的背影大喊：“應該……在他朋友的酒吧裏！”
　　沒有聽到回答，少年匆匆的身影已然不見了。
　　
　　青年像終於卸下什麼包袱一般，如釋重負松了口氣。緩緩從口袋裏掏出一支煙來，隨意叼在唇角。
　　“可要好好感謝我啊，Leader。”
　　
　　他低頭想要點上，眼前一花，一陣掌風掠過。
　　等察覺到的時候，唇邊的香煙已經被眼前的男人奪走了。
　　
　　“在幹什麼啊你= =。”邵離伸出手：“給我。”
　　安易辰閑在在地把煙往身後一丟：“這裏禁煙。”
　　“……”有意嘲諷地笑了一笑，邵離瞥開目光：“怎麼，心如刀割？”
　　
　　安易辰淡淡看向窗外，一語不發。
　　
　　心如刀割？不會的。他的喜歡向來淺薄的很。所以，沒什麼影響。
　　可是自己卻最瞭解——分明就在自欺欺人。
　　
　　好吧，就算是真的在難受著的吧。又有什麼辦法呢。
　　洛繹的依靠轉移到了別人身上……這難道不是他的報應麼。
　　對於洛繹，自己確實沒權利再私自去搶奪了。
　　
　　因為當邵離說出那番話的時候，他已完全明白——這一次，他是真的輸了，徹徹底底。
　　
　　53
　　
　　熟悉的街景，凜冽的寒風。街道盡頭處造型別致的酒吧卻格外讓人有進入的欲望。
　　仿佛看一眼都會覺得舒服溫暖，視線所及處，其他的所有都是蒼白。
　　
　　“喂喂，我這裏還沒到正式營業時間誒。你這麼大大咧咧地跑來，是想賒酒錢？”
　　
　　吧台前身形修長的男人挑起桃花眼的眼梢，不滿地嘟囔。
　　秦觀仰頭倒下一口伏特加，並不理會他的質問：“小維，要怎麼樣去把一個人……找回來？”
　　“……哈？”莫名其妙地趴過來，葉維眨巴眨巴眼睛：“找人？CALL 110不就好了嘛。要信任民警同志啊我說。”
　　“不。”青年的目光漸漸黯然：“是一個根本不願意跟你回來的人。”
　　
　　在哪里……都找不到的人。
　　
　　“啊？？”葉維一下驚訝起來：“你這是失戀了吧？喂喂，你什麼時候‘戀’了啊，以前不是都恢復的很快嘛。”
　　
　　失戀……對了。
　　原來自己現在狀態是“失戀”。
　　那是用任何詞語、任何形容都不可能表達完整的痛。每一天每一夜地折磨他，讓他反反復複，不得安寧。
　　如果那就叫做戀愛的話……一定，是種了不得的絕症啊。
　　
　　秦觀忍不住微微苦笑。
　　
　　“砰！”門口突然傳來巨響，有誰把大門狠狠踢到牆上。
　　葉維肉痛地嚎叫：“喂那邊的小哥你冷靜一下啊，我這可是上好的——”
　　他還沒抱怨完畢，那幾乎湮沒在逆光中的人影便咬牙切齒地吐出兩個字。
　　
　　——“秦觀！！！！！”
　　
　　耳熟的音色讓吧台前的俊秀青年，像做夢一樣慢慢轉過頭去。
　　纖細的秀美的……貓一樣的年輕男孩。
　　金黃到囂張的發絲和那雙上挑的綺麗眼梢，任性而無自覺，驕傲而不乖馴。因為深深地知道自己光芒耀眼，美麗絕倫，而顯得那樣滿不在乎……
　　和第一次見面一樣具有衝擊力的……
　　
　　“小洛……”他不可置信地喃喃叫出聲。
　　對方直接沖過來，狠狠揪起他的衣襟，把右手高高舉到半空。
　　
　　——“混蛋……”
　　
　　吧台裏的葉維慌忙勸阻：“啊啊啊，小哥，有話好好說嘛。”
　　洛繹卻似乎早已聽不見身外之音，雙眼怒意蓬勃，直直盯緊了眼前英俊的面容。
　　
　　“你他媽的，有話不能直接點、態度好點跟老子說嗎？！”
　　
　　誒？看來好像不是我能管的事唉。葉維愣了一愣，甩手觀戰。
　　
　　咣！懸了許久的一拳，終於落到秦觀臉上。直把他打得側過臉去。
　　
　　“說清楚就這麼難是嗎？！把過錯都攬到自己身上就這麼爽是嗎？！把我一個人自作主張地拋出糾紛，還背著我做些不知所云的事情……老子用不著你充英雄，懂嗎？！”
　　“……”秦觀在驚嚇中回不過神，雙眼愕然地看著他。
　　“可惡……”看到他那種表情，洛繹也再打不下手去了，握住對方領口的力道放鬆，垂下一點頭去。
　　
　　“你真是……笨透了……”
　　“……”秦觀眼神一柔，沉默地張開雙臂，把他抱進懷裏。
　　
　　好像在漫長時光中等待到枯死的擁抱，就這樣自然而然地翩然落下。鋪展到身心的角落裏，把靈魂都輕柔覆蓋。
　　用不著言語，也用不著其他的行動……
　　
　　洛繹揪著青年的領子，讓鼻尖蹭到對方微涼的紐扣上，不知為什麼，眼角感到溫熱的濕意。
　　不是哭的時候啊……現在，根本不能流眼淚……
　　可是忍不住，帶有鹽分的水珠大顆大顆往下落，浸透柔軟的布料。猶如決堤的洪水，爭先恐後，源源不絕。
　　
　　該死。該死。該死……！
　　
　　咬牙抑制住嗚咽的聲音，少年一字一句地緩緩出聲。
　　“一起努力了那麼久，放棄什麼的……不要隨隨便便說出口啊……”
　　
　　哪怕，他早已失去作為其中一分子的資格。
　　
　　秦觀身體微微一震，將摟住洛繹的雙臂驟然勒緊。
　　“對不起。”他低聲在少年耳邊說。
　　
　　對不起。
　　就算隔了這麼久的時間，我卻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
　　
　　不想再放開手，不想再將你推遠。想把你禁錮在身邊，留住你的一切。
　　靈魂也好，身體也好。
　　我是如此的不通人情、自私自利，可是請你原諒……我僅此一生，也只想如此而已。
　　
　　54
　　
　　秦觀，其實你這傢伙……才是最該知道的吧？
　　對我而言，那個意義特殊的耶誕節，不止是傳達了“我回來了”這一種意思，更多的卻是在說“我愛你”。
　　我愛你，所以可以原諒你對我的傷害，讓它們通通隨風而去。
　　假裝從沒有在意過？說什麼蠢話，我可不會“假裝”或者“偽裝”，我是打心底這麼覺得的，信不信隨便。
　　
　　但如果你要傷害自己，我卻會在第一時間用拳頭揍醒你。
　　別又罵我是“暴力少年”，算上今年，我可已經成人了啊。（笑）
　　
　　【本來以為戀愛只是無聊而麻煩的事情，現在看來，它還根本就是種……難以治癒的病啊。】
　　
　　——BY洛繹
　　
　　既然提到了“意義特殊”的耶誕節。不攤開來說一說，似乎不像正常的故事進程。
　　
　　那之後，洛繹的生活相對平淡了下來。每天沒有嘈雜的音符、張揚的旋律，頭髮也染回了黑色。
　　耳洞太久不戴已經長起來三四個，在外面找了三四份工打，正籌備著寫好簡歷，到哪家公司投遞一下。
　　
　　目前，依然和某新興樂隊Leader低調同居中……
　　這樣的生活雖說少了點什麼，卻也充實得很。當然，所謂“充實”絕不是指晚上秦觀回來後，令人髮指的禽獸行為。
　　
　　作為一時崛起過的新人，淡出圈子並不能成為多爆炸性的新聞。
　　相反，紅極一時的明星，若是爆出性醜聞來，可就徹底聚焦了社會的視線。
　　
　　顏徹——取代洛繹的位子又人氣倍增的新星，在賓館被無數媒體拍到和男人開房的實照。娛樂新聞上的圖片很詭異，那張溫秀的臉上不是逃避，也沒有懼怕，卻帶上淡然的、病態的笑意。
　　好像成功報復了什麼人一般……
　　
　　洛繹慢吞吞地洗著碗，時不時回頭看一眼。
　　這傢伙報復了什麼人呢？
　　提拔他起來的，明明是Medo最頂級的男人——洛錦生。
　　
　　算了算了，明明下定決心不關注這些的。他晃晃腦袋，繼續專注地洗碗。
　　身後一緊，卻突然被誰摟住了腰肢。
　　
　　不用回頭看，也知道是那個吃飽了閑飯就思X欲的男人。
　　洛繹額前頓時爆出幾根青筋，手肘朝後抵去：“喂喂，今天不行了。昨天做得太猛，我腿到現在還軟……”
　　
　　秦觀不滿地俯下頭，吞吐著溫熱的氣息，咬住洛繹的耳朵。
　　“真是的，有我這麼受歡迎的人在家，你還拒絕什麼勁啊……你知不知道，現在有多少人把我當成性幻想的物件？”
　　“我管你多少人……被上的可是我……”洛繹眉尖抽動，加大力道：“話說回來，以前說好會給我上一次的，到現在都沒實踐你的諾言——”
　　
　　嗖。身後壓力驟然減輕。
　　洛繹回頭一瞧，男人已瞬移到三尺之外的窗臺上，專注地托腮仰起頭。
　　“唔……今天天氣不錯，星星看得很清楚啊……小洛，我們一起來看星星吧！”
　　
　　= =夠有膽量嘛，這傢伙……
　　
　　正在考慮接下來是腰斬好還是肢解好，窗臺邊的青年突然態度平淡地開口。
　　“小洛。”
　　“……嗯？”他愣了一愣。
　　“你還想……和我們一起上舞臺嗎？”
　　
　　完全沒有預兆，他的雙手浸泡在冰涼的水池裏，就這樣目瞪口呆。
　　
　　“啊，是這樣的……”察覺到他的沉默，秦觀趕緊回過頭解釋：“今天……公司上層找我談過了。顏徹的事情鬧得很大，大概是沒辦法讓他回來了。讓我自己挑一個合得來的主場。所以我才想問問你……”
　　“……”洛繹回過頭去，看住自己的手，一語不發。
　　“當然，之前發生過那種事情，你要拒絕的話，我也尊重你的決定。”
　　
　　我只是，很惋惜不能把一個光彩奪目的完好樂隊，親手送給你罷了。
　　最後一句話秦觀悶在心裏沒有說。
　　
　　風的聲音如同嗚咽，敲打玻璃，在外側形成剔透的薄霧。
　　冬夜安靜的雪落，仿佛把太長時間的激情都積壓起來。
　　記不得那是怎樣的曾經，站在舞臺上歌唱的曾經……
　　
　　洛繹漂亮的眼梢一點點垂了下去。
　　“我……老實說……”
　　
　　秦觀內心一沉——果然還不行麼？
　　
　　伏在水池邊的男生猛地抬起頭，臉上流露出的表情太豐富太洶湧，找不出詞來形容。
　　“我一直在等你說這句話！”
　　“……”秦觀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
　　“從顏徹爆出消息之後我就在等……該死的傢伙，為什麼到現在才說啊！”
　　
　　欣喜若狂的語調，破鏡重圓的心。那一刻，他在心裏聽到了花開的聲音。
　　高興得不得不咬住嘴唇，想要沒志氣地哭出來。
　　但是不行啊。
　　
　　畢竟，他都是個成年人了。
　　眼淚這種東西，請讓它留在十八歲以前的過去。
　　
　　尾聲?Days After 18
　　
　　“流星！”
　　
　　小女孩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著深藍的星空，高興地又跳又叫。
　　叫了一會，大概覺得累了，回頭抓住身後一人的牛仔褲，甜甜地仰起頭——“你把我抱起來嘛，媛媛要摸一摸星星！”
　　“媛媛，快回來，別給人家添麻煩。”年輕的少婦一邊從遠處跑過來，一邊對長椅上的兩個青年歉意微笑。
　　
　　其實看上去，這兩個人很奇怪。
　　墨鏡都是大白天才用得上的東西，在晚上的公園他們竟也不拿下來……這個月每天散步的時候都能看到兩人的身影，前一個月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也許下個月也會不見蹤影……
　　難道是混黑道的麼。女人滿臉黑線地在頭腦裏構圖。
　　
　　可是人家畢竟沒做什麼出格的事，光看輪廓也奇怪地很熟悉。
　　似乎總有在哪里見過的感覺……
　　
　　為避免女兒捲入奇怪的事情，她匆匆跑過去，牽起孩子的小手。
　　
　　“都說了不要亂跑了。你這樣讓叔叔們多難做。”
　　“……= =”長椅上的兩個人頓時陷入奇怪的陰影中去。
　　“快，跟叔叔道歉。”
　　“對不起……”
　　“回家了。”
　　“叔叔們再見∼”小姑娘趴在媽媽肩頭，伸手沖兩人亂揮。
　　
　　母女兩消失在小徑盡頭。頭髮重新染成金色的洛繹，咬牙切齒地摘下墨鏡。
　　“叫你叔叔還情有可原。我這麼青春年少，分明是‘哥哥’才對啊！”
　　“你要我叫你多少聲‘哥哥’都沒問題的。”秦觀坐在他身邊，很欠抽地攤攤手。
　　“……誰要你這種大叔叫我哥哥啊！”
　　
　　男人笑出聲來，惋惜地歎了口氣：“可惜，剛剛流星來了，也沒許成願哪。”
　　“都開了多少場LIVE了，現在還要靠這個來壯膽？”洛繹不屑地嗤了一聲，揚手掏出香煙盒子來：“啊，空了。”
　　秦觀斜眼看過去，明顯不滿：“你能不能少抽點？”
　　“煩死了。早上的回歸盛宴不是進行的很順利嘛。”
　　“那是拖耶誕節的福……”
　　“喂喂，你不會沒聽到吧。”得意地把香煙盒往後一摔，洛繹撐起身子探向男人：“多少人在底下呼喊‘洛繹’這個名字，簡直震耳欲聾，我都不知道自己這麼受歡迎呢。”
　　秦觀沉默了一下，出奇沒有說些話來戲弄，只微微一笑，轉而看向星空。
　　
　　“是啊。”他喃喃道：“你才是States真正的靈魂。”
　　“……”臉上一燒，洛繹頗有些不自然地轉過目光：“突然說些噁心人的話幹什麼……”
　　“不。我是說真的。”男人直起身，專注地直視過來：“今天才是我出第一張專輯之後，真正有感覺的LIVE……”
　　
　　細雪飄落的晴空下，他看到那張沒有變過的囂張側臉，一如既往帶著綺麗的豔 情感覺。
　　染回金色的頭髮張揚且不可一世，排山倒海的“洛繹”聲中，男生按住唇邊迴響雜音的麥克風。
　　“……我回來了。”
　　他沖台下舉起左手。
　　無名指上嶄新的銀色戒指，閃閃發光。
　　
　　“啊……等下個月卡裏的錢下來，再給你買更好的。”想到“戒指”這個話題，秦觀就為當時隨便的挑選覺得有點鬱卒。
　　“無所謂，又不是女人。”輕輕擺擺手，洛繹呼出口氣：“倒是你什麼時候把我們的事告訴你那個開酒吧的朋友？今天跟他說謊了吧。”
　　“……”男人沉默了一下。
　　“還隱瞞我們的關係不要緊麼？他看上去挺擔心你的樣子……”
　　“不了。”秦觀搖搖頭：“起碼不能由我親口承認。你也看到了，顏徹那樣的下場……”
　　“嗯。”已經不會像以前那樣，覺得不公。說起來會因為這些事情受傷，也是因為當時沒有安全感。
　　而現在，他已完全相信了他。
　　
　　“我會保護你。”和某一天一樣，秦觀依然隨意地淡淡許下承諾。
　　沒有過多的修飾，沒有太華麗的辭藻，甚至於……沒有當時的流星。
　　男人所保證的，僅是這五個字而已。簡簡單單。
　　
　　可是，很足夠。
　　他記得，臨近18歲的那年冬季，曾收到過屬於一顆流星的承諾。那個時候的覺悟還很淺顯，不明白“相信”比“相愛”更加關鍵。
　　年月靜靜地滑過，虛度的光陰和懷疑的真誠都太多太多。他突然想要在18歲以後的每一天，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心情。
　　
　　大概這“無法治癒的絕症”……也是種值得珍惜的東西。
　　眯眼淡淡地笑起來，他湊上去，輕輕貼住身邊男人削薄的嘴唇。
　　
　　“……我愛你。”
　　寂靜無人煙的公園深處，他以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音色，對秦觀很早之前說過的話做出回應。
　　
　　當時的退縮和驚訝，其實只是因為“不信任”。而現在，已然沒有彷徨和迷惑。
　　
　　白駒過隙的時光裏，他們走過磕磕絆絆的曾經。
　　那些回憶，那些誤解，還有那些想忘也忘卻不了的真愛。
　　
　　——The days before 18，the days after 18。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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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kcaxy 2010-2-1 23:49

好好看喔~~~:107:

我喜歡這種經過困難又在一起的故事！

connote 2010-2-2 09:13

挺讓人感動的感覺...
在經歷了那麼多風雨，最終還是在一起
這樣的過往，對他們而言，
是更能讓他們之間的情感更加深吧~

雅瑟絕絃 2010-2-2 11:50

感謝分享^^
經過苦困艱難的過程會使兩人之間情感加深##483#

糖果星 2010-2-2 16:47

走過風風雨雨
才能更體會感情的堅定阿
很好看喔
謝謝分享

松楓竹 2010-2-2 20:17

剛開始的劇情

莫名讓我聯想到 " NANA "

(一部很好看的漫畫)

王比利 2012-11-8 16:28

非常好看！很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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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弦外之音》作者：淺籽桃【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