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節 公主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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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薄紗隔間的大廳裡，我坐在上座的朱紅椅子、下面是兩位單膝跪地的武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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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抬起頭，拜東將軍閣下、山豪將軍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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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宮晉見室裡的兩位將軍隨著我的聲音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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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東將軍、山豪將軍都是正值壯年的將軍，出身當地的軍人世家，家族在賀川地方代代擁有私人領地與強大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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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未晉見，看見公主殿下在新春時節益發健朗，吾等感到無比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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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紗製成的簾幕垂掛在我面前，讓以粗獷聲音說著客套話的拜東將軍蒙上一層白影。雙方的距離有點遠，不過還是可以勉強看清他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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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距離薄紗較遠的對方看來，簾後的我想必更加模糊。或許看得到色彩鮮艷的公主服飾，可是無法清楚看見我的長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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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將軍強健如往，著實令人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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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先交換制式的問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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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將軍如此急著入城，究竟所為何事？東征閣下與左府閣下正巧不在城裡，若是有關軍略之事，請恕身為巫女姬的我無法為兩位分憂解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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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擁立我的人，在文武兩方面位極人臣的兩人最近忙得不可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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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征將軍展•鳳在積雪初融的早春便出發遠征舊四宮都市鼓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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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宮賀川雖然沒有直接佔領鼓城，但事實上目前的鼓城正處於我方的控制之下。近來有越來越多當地的有力人士對此現狀感到不滿，試圖與其他都市聯手，或是流亡到其他都市。東征將軍這次帶著一千名騎兵與兩千名步兵出征，最大的目的就是要鎮壓此類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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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我的勤務室長，同時也是左大臣的杜艾爾•陶則是從一個星期前開始就為了在賀川城舉辦的春季財政會議忙得不可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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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處偏僻的七宮城所在的位置連都市郊外也稱不上，除非舉行慶典，幾乎不會有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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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半個月之前，這裡都還籠罩在一片雪景裡，來訪的人本來就不多，再加上事前發佈我在淨身儀式期間拒絕接見任何人的公告，使得這裡的訪客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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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息吹月初的前十天，我都待在賀川城扮演阿空，不過這件事只有親近的人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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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近側的人才知道的這段日子，隨著積雪逐漸融化，這些明明是不久前發生的事，在我的心中彷彿變成遙遠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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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我，必須以空澄姬的身份處理擱置一段時間的公務才行。只是，在杜艾大人不在的情況下面對工作，實在是件令人緊張的事。如果只是每天一成不變的例行公事倒還好，可是偶爾要接見訪客時，我總是特別的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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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新年拜會以來再也沒見過兩位將軍，面對突然來訪的他們，我有點摸不著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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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真的，如果要說什麼複雜的事，我可是完全無法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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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等此次一見拜見，正是為了東征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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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薄紗，山豪將軍有稜有角的臉孔正對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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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我有點害怕，不禁別開視線，試著用正常的語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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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所為何事呢？請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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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從長與梳妝師隨侍在我身邊，我一邊偷瞄站在朱紅椅子左右兩人的臉色，一邊拚命要求自己表現出公主殿下應有的樣子，只是怎樣都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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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宮跟二宮的公主殿下想必都比我成熟穩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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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的四宮戰爭，吾等一族與東征閣下並肩縱橫於戰場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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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等一族亦同樣竭盡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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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兩位將軍的話，身為輔佐官的侍從長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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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將軍戰功彪炳，公主殿下亦十分感佩，並賜與兩位將軍加倍的領地做為報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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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東征將軍沒有得到任何賞賜，只得到統領萬人部隊的權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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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等誠心效忠公主殿下，同時更希望全力回報公主殿下的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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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的遠征請務必讓吾等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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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兩位將軍似乎是想主動請纓進駐鼓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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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目前為止的對話內容一如杜艾大人在出發前所預料，我慎重地點點頭，腦中浮現事先安排好的台詞，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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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發生在鼓城的戰鬥只不過是一點小爭執，稱不上是戰爭，只是就政治需要必須對當地的紛亂加以鎮壓而已。我們必須安定鼓城的人心，若是缺乏來自他們的財力，我們將無法備齊足以應付下次動亂的資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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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的話合情合理，但兩位將軍並未就此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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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避免三宮夏目趁虛而入，盡快鎮壓鼓城才是最好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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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務必允許吾等前往支援，讓吾等麾下將兵能一展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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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兩名威武的軍人在我面前低頭懇求，我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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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早就有人告訴我該怎麼回答，但我開始煩惱是否要這樣告訴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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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妝師在我耳邊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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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殿下，我方的將軍絕對值得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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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從長也接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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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乃值得考慮的提案，應速召輔佐閣下前來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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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各自扮演事先分配的角色，說話的音量剛好可以傳到對方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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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裝出一副思考的模樣，腦中不斷復誦事先準備好的台詞，然後將眼光投向兩位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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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川兩大猛將的心聲，我已深切領會。然而兩位若是離開賀川，誰又能負起守護七宮的責任呢？如今東征閣下不在，光靠城裡不滿三百的兵力，若遭逢變故又豈能夠應付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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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等將保留多數族人留守領地，若有人敢對公主殿下圖謀不軌，吾等族人誓將盡速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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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仍須依靠兩位的聲望。只有靠兩位將軍坐鎮領地，心懷不軌之徒才不敢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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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時光就在這樣的對話之中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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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最後，兩位將軍終於勉為其難告退，我用鬆了一口氣的表情目送他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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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盡可能保持沉默的梳妝師，過了一會兒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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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殿下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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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的對應，應該還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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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禁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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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從長馬上給我一個肯定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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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致上都符合勤務室的預料。身為室長的左府閣下想必也會對此感到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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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眉毛以及下巴的鬍子很適合這位身穿文官正式服裝的老人。在我身邊所有的人當中，侍從長是最年長，同時也是最穩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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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於職守似乎是他的唯一準則。跟杜艾大人、展大人還有梳妝師不同，侍從長總是刻意跟我保持一定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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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在我有時稱呼他侍從長先生的時候，他還會假裝不經意的提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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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他似乎希望我隨時保持公主應有的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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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侍從長閣下應對得宜，才不至於失態。這次真是多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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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試著用沉著的表情望向侍從長，但總覺得自己的動作有點不夠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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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自己的表現沒辦法像傳聞中的其他公主一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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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從長畢恭畢敬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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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左府閣下不在，侍從團自然有責任為公主殿下打理身邊的一切事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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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住想在侍從長後面加上先生兩字的衝動，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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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還要倚靠侍從長閣下。畢竟不僅是東征閣下，就連左府閣下也經常不在。七宮姬不才，還需要您多多擔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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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終於表現出公主殿下應有的樣子，說出巫女姬該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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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日的公務到此為止。是否要先更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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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妝師提醒我，該是把接見的華麗春裝換成平日輕裝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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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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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遲得不到我的回應，梳妝師有點訝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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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嗎？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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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微說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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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等一會兒，我想保持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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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朱紅椅子上，不知為何一點也不想起身。靠在椅子扶手的雙手傳來不同的感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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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杜艾大人不在身邊的情況下處理公事，這對我來說還是少有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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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感覺到手掌隱隱滲出汗水，我用微濕的雙手緊握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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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覺得，得要快點習慣這樣的感覺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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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的兩人就只是靜靜守候沉默不語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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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週一片寂靜，而我也任由時間靜靜流逝。現在的我渴望這種寧靜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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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之後，左大臣杜艾爾•陶終於回到城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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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這種東西，除非牽扯到生死存亡或是生存競爭，不然都只不過是個幌子。只要把戰爭兩個字掛在嘴邊，順便搬出冠冕堂皇的理由當成擋箭牌，周圍的人就會對你另眼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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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剛回來，又一如往常地開始他的長篇大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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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錯覺嗎？總覺得這個人無論何時都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不過對於這個人來說，像現在這樣的說話方式已經算是很節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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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靠一個幌子就能引起這麼大的紛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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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數的紛爭都是一方的幌子加上另一方的誤解所引起的。當兩者的組合造成重大傷害時，事態就會變得無法收拾。兩股勢力首次碰頭所發生的小事故，往往會演變成無法挽回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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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艾大人把手伸到頭上，用兩手手指做出交叉的動作，看起來就像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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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真正的紛爭呢，只有在雙方都有正當理由的時候才會發生。為的就是要找出雙方都能妥協的基準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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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艾大人終於做出撥動前額頭髮的習慣動作——我已經兩個星期沒看見這個動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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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來，他們果然是趁我不在的時候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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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艾大人在息吹月月底從賀川回到七宮城，那是兩位將軍來訪之後三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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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春季公主裝扮的我，正在執務室裡面對身穿文官正式服裝的杜艾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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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艾大人在因為工作離開七宮城之前，留下了大約二十份的劇本給我和侍從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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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本的內容是針對各種突發狀況的應變方法。不管是遇到各勢力的使者來訪、公文送到的應對、府中突然提出某些要求、某個地方發生大火，甚至是某人突然遭逢不幸事故該怎麼辦，劇本裡都有詳細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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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鉅細靡遺的劇本是在我回城的時候交到我手上。當我以阿空的身份在賀川市區悠閒度日的時候，杜艾大人似乎在熬夜構思這些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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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花了三天的時間把這些劇本的內容一一背了下來。過程中杜艾大人似乎對我的記憶力不太滿意，所以開始對梳妝師耳提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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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妝師似乎是我們之中最聰明的人，也是對杜艾大人講話最不客氣的人。冬天終於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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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融化，杜艾大人離開我身邊三天之後，來自府中的幾位神僧前來拜會，然後是軍方的拜東將軍、山豪將軍，以及在地方擁有龐大勢力，算是半個貴族的華族，再加上貿易商會，訪客可說是絡繹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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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大多數訪客的面談都只是虛應了事，他們的主要目的是獻上各地名產以及家傳寶玉之類的貢品，像兩位將軍那樣，提出積極要求的例子算是非常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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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侍從長跟梳妝師陪在我身邊，所以這些日子我還算應付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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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幾乎不會接受貢品，所以各方面的人才會想直接做人情給公主殿下，希望未來能夠多少得到一點優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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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幾乎不會」的說法讓我有點無法釋懷，但杜艾大人似乎打算當個清廉政客，所以就姑且相信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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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接受的話太過失禮，一旦接受又非得給對方相應的回報。對於身為公主的我來說，要拿捏其中的分寸實在很困難，所以這兩個星期來我幾乎推掉所有的晉見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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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這樣的贈禮算是賄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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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超出一般禮儀饋贈的正常範圍，那就算是賄賂沒錯。不過展從來不管這些，有什麼就收什麼，只是他從來不會回報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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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啊，還真像他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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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接受自己麾下組織送的禮物，與那個組織的交情就會疏遠；同儕關係如果太過疏離，遇到事情時就會嘗到惡果。反過來說，一旦收下禮物，對方可能會要求一定的回報，同儕關係太親密，遇到事情時一樣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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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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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巫女的宮姬隨時都要謹言慎行。因為有這樣的共識，所以由你來拒絕對方比較容易，你不必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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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艾大人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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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還有展這樣剛嶄露頭角的政客跟軍人都是靠著實力一路爬上來，而賀川都市議會也是由各勢力的代表組成。雖然名目上是維護法理的組織，其實也是各勢力互相角逐的地方，所以彼此之間如果不能禮尚往來，組織很容易就會分裂。像是這種送禮收禮，一直讓我很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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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艾大人的笑容似乎別有深意，我才發現這個人不是一個清廉的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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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艾大人也說過，自己是政客，不是什麼政治家。雖然我想請杜艾大人好好解釋一下兩者的不同，總覺得還是別過問這件事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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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艾大人喝了口茶——那是杜艾大人從賀川帶回來的土產，是今年春天新摘的茶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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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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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大的問題還是在於兩位將軍。得依照禮節給他們獻金跟獻花，然後允許他們以部將的身份出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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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將軍的心意固然很令人高興，但我覺得他們的請求將會引發更嚴重的戰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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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他們根本不是真心想要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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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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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杜艾大人蠻不在乎的說詞，我有點不知該怎麼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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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們真心想幹，平常就會跟展搶著當先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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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嚐新茶香氣的杜艾大人眼中，透露看穿一切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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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故意讓展打先鋒，等到確定自己就算不出征也沒關係之後，才表現出一心想出征的樣子。因為他們知道公主殿下不會允許他們出征，所以他們只要藉由晉見就可以向各方展示自己的忠心、武人的面子還有實力。再加上當時我又不在，所以也不用擔心有人在一旁出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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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果那時候我搞不清楚狀況，直接答應他們的請求的話怎麼辦？杜艾大人可是不在我身邊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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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也無妨，只要慢慢準備出征就行了。畢竟現在只是短時間的小規模紛爭，局勢大有可能在他們準備的期間轉好。如果能夠一直保持我方優勢的局面，我或是府中勢必會對他們做出暫緩出征的指示；如果局勢不幸惡化，他們也有充裕的時間可以招兵買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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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這樣說來，兩位將軍的提議還真是對他們百利而無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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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切順利，展也差不多該回來了——兩位將軍也是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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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艾大人自顧自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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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樣做也不是為了好玩。畢竟他們也有生活要過，就算是武人也不希望成天在戰場上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現在的狀況不比從前，光靠佔領其他都市就能獲得成果的時代已經過去了，這點他們也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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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從前兩個字，我不禁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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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武家的狀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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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我這麼問，冶頭仰望的對象露出笑容，帶著愉快的表情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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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這個世界的狀況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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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艾大人的判斷似乎是正確的，在那之後，拜東將軍與山豪將軍都回到各自的領地，也沒有繼續提起想要出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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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輿論方面，雖然與三宮夏目的衝突眾所周知，但在七宮賀川內部則是宣稱眼前的狀況並非戰爭。先前的戰爭已經結束，只是與鄰國之間發生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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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的說法是，空澄姬殿下並不希望發生比四宮戰爭更嚴重的紛爭，而賀川全體軍民也都遵從公主殿下的意願，但在表面下的狀況並非如此，許多地方正在悄悄進行激烈的攻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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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說到證據，就是杜艾大人有一項預測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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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征將軍被牽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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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晉見室裡的朱紅椅子上望著杜艾大人——他正在宣讀來自傳令軍官的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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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宮夏目方面派出士道將軍，率領兩百名士兵來到都市邊界，此外還有五百多名的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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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杜艾大人並非我的輔佐者，而是以軍師的身份站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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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配置了七百名士兵，這麼做可能是為了對四宮鼓城造成實質上的影響，或者為了報在上次戰爭中的一箭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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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再多派遣幾百名士兵，兵力就會達到千人。這個數字與駐守在舊四宮鼓城的賀川軍隊實際能夠動員的人數幾乎相同。雖然留駐鼓城的兵力有三千之多，但扣掉維持都市治安，以及鎮守街道要衝所需的人手之後，剩下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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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這類各司其職的士兵平時都待在各自崗位待命，只有在決戰的時候才會集合起來，不過像這麼嚴重的狀況只有在戰況極為慘烈的時候才可能出現。畢竟東和各都市雖然彼此競爭，但沒有一個勢力是以毀滅對方為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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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人的兵力對上千人的兵力。此次的紛爭並非先前那種以都市命運為賭注的大戰。然而就普通的紛爭來說，這種規模的兵力已經算是非比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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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加上鼓城原有的維安部隊，我方的兵力將可以多上一倍，然而不久前才剛被賀川併吞的鼓城軍隊還不足以稱為值得信賴的友軍，我方必須隨時提防他們的背叛，就算稱他們為潛在敵人也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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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鼓城與夏目之間的關係原本就不睦，先前他們之所以結成同盟也是在情勢迫不得已之際做的選擇。鼓城內部傾向支持夏目的人只有一小部分，對於我方派遣的軍隊也給予充分的支援。不過就我的觀察來看，眼前的狀況已經不能只交給東征將軍閣下獨自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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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左府閣下是否有所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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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人員方面，請公主殿下允許我方增派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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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方也要派出增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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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以備不時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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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事前決定好的，我也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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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目的常磐姬是否發出任何聲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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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沒有，最新的只有去年針對四宮戰爭發出的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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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這樣的回答，我想起去年年底常磐姬發出的公開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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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阻止七宮賀川在商業與領土雙方的侵略，四宮鼓城決定剷除在七宮賀川樹立獨裁政權的空澄姬一派。為此三宮夏目將以同盟都市的身份與鼓城琥珀姬合作，為維護東和西部地帶的安定提供戰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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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對方的官方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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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的，七宮賀川方面的說法則是：長期阻礙自由競爭的四宮鼓城與三宮夏目共謀，試圖威脅七宮賀川的獨立自主。為了維護正當的權力，七宮賀川被迫進行防衛戰，並且討伐對賀川採取敵對政策的琥珀姬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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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成這樣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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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東征閣下務必自重，並繼續對各方面保持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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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繼續說出事前預定的台詞。左府閣下臉上出現不服的表情，用帶著不滿的語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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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說不派出增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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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七宮若是擺出積極備戰的姿態，那麼對方也會無法收手。還請各位像往常一樣專心做好守護鼓城的工作。現在的鼓城幾乎毫無防備，並且受到各個勢力的覬覦，夏目方面沒有理由，也不應該阻礙鼓城的復興，以及鼓城與七宮賀川的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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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若是無視道理又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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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如此，我們七宮自當傾盡全力守護鼓城與賀川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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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完全遵照劇本演出的對話，左府閣下與身後的文官們恭敬地一齊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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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對話將被當成證據傳遍各國，向各國宣示我方並未積極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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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磐姬的想法又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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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臣下離去的背影，我心中想著素未謀面的鄰國宮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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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中又浮現投入那位公主麾下的人，還有他有如冬季霧淞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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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那個人在已經遠去的冬季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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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溫暖的春天，但我在心中依然懷念那個祭典之夜，總覺得當時那股凜冽的空氣讓我感到非常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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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磐色，也是深綠的衣裳披散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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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宮的公主說了那般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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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宮夏目的公主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某種細微聲音沙沙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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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她只是把身邊的人告訴她的東西照本宣科吧？要是連如此年幼的公主都能做出這麼高明的見解，那可就天下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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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每說一句話，一頭長髮就會和地板摩擦，發出輕微的沙沙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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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著寬鬆的深綠色衣服，常磐姬伸展四肢躺在地板上。身體直接接觸堅硬的地板，完全是一副毫無防備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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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是宮姬的居城，這座位於崎嶇山頂的公主殿下宅邸，其實只是座樸素的建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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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木搭建的平房裡雖然有著堪稱氣派的廣闊空間，可是基本上沒有施加任何多餘的裝飾，唯一吸引人目光的只有無數簡潔有力的直線構成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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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設計讓此地比較像是一座武人宅邸，唯有裝飾屋中幾個重要地方的祭祀圖樣表示這裡乃是宮姬的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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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七宮還真壞。如果繼續維持現狀，我們夏目將會坐吃山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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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鼓城的物資對於東和各個都市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只要鼓城還在賀川的控制下，與賀川敵對的夏目就很難順利取得必須物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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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在古老的戰國亂世，就算物資供應斷絕二、三年，我們大可閉門專心防守，或是運用許多不同的計謀，可是現今的人民能做到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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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磐姬話中帶著感歎，眼光望向頭上採用白木建材原有的色澤的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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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頭上的紋路呈現出水波漣漪一般的柔和線條，讓看的人心情沉靜。因此常磐姬就這樣靜靜看著天花板，等待火熱的身體冷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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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體散發熱氣，剛才一連串的自言自語也帶著急促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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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才剛結束激烈的運動，她的胸口不停上下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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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旗下有一位名叫陶•杜艾的軍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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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硬的地板躺起來很舒服，常磐姬將大汗涔涔的背靠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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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羽，你是否見過那些個不知是輔佐官還是軍師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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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羽•良沙站在公主視線所不及的位置，開口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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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偶然見過一次，但未曾與他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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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什麼樣的男人？聽說他根東征之間不合，又有人說他們兩個是盟友，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訴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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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羽在公主看不見的位置保持短暫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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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征稱呼他為狸貓軍師。也就是說這個人乍看之下就像狸貓一樣，是種無害的生物，但是骨子裡其實是個深藏不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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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磐姬依然保持原來的姿勢，用稍微冷靜的聲音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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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他會迷惑人嗎？會破壞家作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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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看來他與東征之間關係不睦——穩健派的杜艾爾•陶壓制好戰派的展•鳳。但我認為這兩個人其實是一丘之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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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磐姬喜歡他的平淡語氣，閉上眼睛靜靜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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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有趣，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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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或許是個策士，但要說軍師算是誇大其詞。他只是故意讓自己處於軍師這個沒有明確職責的位子上，藉此來操縱世間的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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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實際上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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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政客吧。對他來說，軍隊並不具有特別的地位，只是政治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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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們三宮，軍事也是重要的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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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的聲音顯得有點冷淡，不過還是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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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還是比不上四宮的商業政策。地處山中的夏目實在不擅長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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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有山中的優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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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霧羽這麼說，仍然閉著眼睛的常磐姬露出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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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礦山嗎？的確，在夏目的領土內有著東和數一數二的礦山，原本夏目就是以礦業都市的身份發展起來。要說到制鐵技術，夏目不會輸給任何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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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磐姬停下帶有自嘲意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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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們有的不是鐵礦，而是銀礦就好了。要是可以不必靠冶鐵這種危險的行業為生，還能夠平等地跟鼓城通商的話，要維持獨立自主也會變得更加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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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為如此，三宮夏目與四宮鼓城之間一向維持不穩定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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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宮夏目一直都是靠經營鐵礦為生。對於沒有其他產業的夏目來說，要是打算跟鼓城或東和其他都市競爭，唯一的方法就是全力發展礦業成冶鐵。然而在長期處於和平狀態的東和，鐵器的需求其實並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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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逐漸下跌的鐵價使得夏目的都市經營陷入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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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提升鐵礦的使用量，夏目開始致力於鐵製品的商品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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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情況下，最有潛力的市場就是軍隊，也就是生產刀劍之類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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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是為了追上與鄰國鼓城之間的差距，另一方面也由於神川統治力不斷減弱，地方都市自衛軍的規模不斷擴大。於是壯大的軍隊與武人開始尋求能夠展現力量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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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剩的刀槍、過度擴大的軍隊、長期以來立場曖昧的地方豪族的要求，還有長年的行政赤字。再加上近年來急速成長，開始對我們造成威脅的鄰國賀川擁立了七宮公主，原本就是強權的一宮、二宮勢力依然龐大，而五宮、六宮也透過穩固的同盟關係持續成長，我們勢必得採取策略對抗這些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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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入的將領靜靜聽著象徵三宮夏目的公主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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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新興勢力七宮賀川與四宮鼓城、三宮夏目聯軍之間非得爭個你死我活不可的原因。你有什麼異議嗎？你應該能以不同於我們的角度，來看目前東和的局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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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由支配賀川增加收入，同時通過與鼓城、夏目之間的貨物流通獨佔其市場，最後進一步藉此達成與其他都市的勢力平衡。這是否才是先前與七宮開戰的真正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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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霧羽的話，常磐姬保持沉默。霧羽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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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天下。一邊是一宮，另一邊是五宮六宮，三宮四宮靠著瓜分七宮對抗其他兩邊。如此一來，分割後的東和將會在各勢力的互相制衡下進入安定時代。這樣的政策確實有它的道理。一宮神川的勢力雖然驚人，但是它與二宮錫馬之間的不睦使得他們無法充分發揮影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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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更進一步，藉由侵略並且瓜分七宮，夏目與鼓城可以得到共同經營的事業，對於修復彼此之間扭曲的關係也有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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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都被展•鳳跟杜艾爾•陶看穿了。就連四宮鼓城也對這個政策不滿，兩個都市未能全力配合一事也被他們看穿。先前之所以會戰敗，原因就是對方完全抓住我方的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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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站在角落的男子說的話，仍然躺在地板上的常磐姬緩緩睜開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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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宮鼓城從來就不希望與三宮夏目建立對等的關係，也不願意因為進攻七宮賀川而損失戰力或是財物。如果被三宮夏目的軍隊搶走所有的戰功，勢必影響到戰後利益的分配，這樣的煩惱使得他們的行動漫無章法，最後甚至打算藉由暗殺對方野心勃勃的將軍與軍師來解決事情。結果反而給一直等待時機的對方一個大好機會，讓對方有了發動戰爭的大義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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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部下提議不進攻都市，直接逮捕七宮公主，和平解決紛爭。所以對七宮城發動奇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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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點也被看穿了。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長距離進軍的三宮部隊原本就沒有太多糧草，而且別說是要塞，我方就連補給線也沒有。對於擅長利用騎兵與火攻發動速攻的展•鳳來說，我方等於是採用他最擅長應付的進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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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年的七宮城攻防戰裡，東征將軍展•鳳對剛設好野戰陣地的三宮夏目遠征軍發動夜襲及火攻，讓三宮夏目軍瞬間失去糧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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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敵地裡遭到孤立，這支已經習慣和平時代的軍隊很快接受對方的勸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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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宮夏目的遠征軍把進攻七宮城視為一項簡單的任務，也沒有不惜付出鮮血也要達成任務打算，因此打從一開始就缺乏徹底抗戰的意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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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首戰中埋下失敗種子的三宮、四宮慢了一步，七宮利用人們對侵略者的憤怒獲得輿論的支持，以此為名目從周圍各地如集大軍，結果三宮、四宮根本無法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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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宮直到開戰前一刻都還未意識到自己的國家將成為戰場，因此來不及構築防衛線；三宮則是高估四宮的實力，因此等到三宮送出援軍時，早就為時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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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三宮的援軍來到位於四宮鼓城的戰場時，鼓城內部早已疲憊，陷入無法與援軍有效合作的混亂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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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戰爭裡揚名的只有速戰速決的東征，還有靠少數兵力轉戰四方的傭兵將軍，也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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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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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的領子開到胸口附近，公主用左手整理好領子，右手握著紅色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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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搖頭，將頭髮上的汗滴甩落，束在背後的頭髮跟著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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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磐姬突然迅速起身，正面對著佇立在一旁的修長身軀與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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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長的站姿，單手拿著長度驚人的白木刀——看來應該是特別訂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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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把模仿名為銀星、慧星的長刀所製作，擁有優雅曲線的白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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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請你為我三宮出力，不能一直讓鼓城處在七宮的控制之下。今年春天，我們三宮將以鼓城同盟者的身份協助該地獨立自主，採取必要的軍事行動與政治行動逼退七宮賀川的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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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精緻木片拼成的地板上，赤腳的劍客與公主面對面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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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兩人所在的寬廣空間是練劍用的修練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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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艾爾•陶正等著我們採取行動，展•鳳也在各地練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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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也是一樣。而且這次不必再勉強配合其他人的腳步，可以自由行動的我們不會再重蹈上次的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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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裡的強項並非進攻，而是在於防守。在鼓城周圍進行野戰只會對七宮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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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季的財政會議提出報告，如果鼓城繼續受到他國控制，三宮夏目的財政赤字將會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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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別讓賀川擁有大義名分，他們也無法長期動員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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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宮到底想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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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升格成為東和的大都市，建立屬於自己的勢力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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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征跟那些軍事的目的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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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是想讓自己留名於東和的歷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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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說這句話的霧雨聲音顯得有點消沉，但身穿常磐色道服的公主沒有特別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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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夏目不會屈服於大都市的壓力，未來也將堅守自主與獨立。這並非野心，而是為了己身的生死存亡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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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起的紅色木刀在持有者的意志之下開始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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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宮神川的支配、二宮錫馬的壯大、五宮倉瀨與六宮慕瀨的安穩，還有七宮賀川的野心，我們三宮不會受到任何人左右，這次是為了獨立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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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刀尖端緩緩移到上段（註：劍道裡將刀高舉到頭上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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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態的不同將會為名為戰爭的政治活動帶來大義名分與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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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磐姬高舉木刀如此宣示，霧羽靜靜的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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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殿下或許會被冠上好戰者的污名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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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下骯髒的任務也是宮姬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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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這句話的公主笑了，那時武門出身的公主才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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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再來打個、三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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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磐色的公主往前踏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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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木長刀毫不猶豫地向前迎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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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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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好像是三宮與四宮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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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自我滿足的幻想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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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杜艾大人的勤務室裡，我正努力學習一些之前沒有什麼概念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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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目與鼓城之間的關係原本就不好。大約一個世紀以前，在鼓城生活無著的人們大量遷徙到礦山地區開墾，那就是現代夏目的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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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上掛著畫有東和各大都市大略位置的地圖。杜艾大人一邊指著一邊教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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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幅地圖是專門為了讓我學習而向賀川的富商定制。比起地圖本身，地圖周圍的豪華金箔邊框更加引人矚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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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種主張聽起來還滿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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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是如此，很久以前在中原那邊確實有過成功的例子。不過後來有樣學樣的人幾乎都是以失敗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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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艾大人的手指往左移去，指向地圖範圍外的牆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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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地圖的上半部延伸到中央的西方山脈，以及地圖下方從南方延伸而來的大海，這條分界線的另一頭就是人稱中原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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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世紀以來，有無數人從另一邊越過山脈來到東和，經過長期的融合，兩邊的人種基本上都是相同的。不過中原那邊的土地比東和更遼闊，在遠比東和寒冷的北部地區，居住的似乎大多是皮膚比較白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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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有某些特殊理由，或是受到地形條件的限制，處於分割狀態的社會通常維持不了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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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相來往的人口與物資越來越多，政府勢必得放棄原有的理念以及利益。採取強勢的軍事政策多少可讓這樣的狀態維持較長的時間，還是無法根本解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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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艾大人一邊說，一邊輪流指著鼓城與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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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盡心力在山中開墾出一片天地的夏目對於本身的獨立性感到驕傲，但在另一方面，他們對於富庶而繁榮的鼓城抱著一種積年的怨恨。可是跟鼓城發生正面衝突，只會讓夏目少了一個交易對象，因此兩個都市同盟是必須的。至於鼓城為了維持商業利益，自然也會選擇避開無謂的紛爭，結果就是促成同盟的產生，而在同盟之後又該與誰競爭？最好的選擇當然是距離最近，而且也是看起來最弱的我們，就是七宮賀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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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我也看的出來，只要能夠併吞七宮賀川，鼓城與夏目就能在與其他都市群的競爭中取得有利地位。不過雖然明白其中的道理，被其他人當成吞併的對象依然是件討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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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對賀川來說真是個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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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跟對方一樣，七宮賀川也有自己的立場與對將來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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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所以為此感到煩惱的賀川才會擁立七宮公主，藉此宣示自己也有獨立的意志，同時也把權利交給我跟展這種人。作為抵抗外侮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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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杜艾大人停下來思考了一下，然後攤開雙手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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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啦，變成這樣也有部分是因為我們的操作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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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動作實在太有個人的風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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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轉換一下氣氛，杜艾大人擺出正經的表情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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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計劃決不可能順利成功。如果我是一宮或二宮，就會花上數年對鼓城的物質流通管道加以籠絡並施加壓力。如此一來就可以讓同盟的均衡自動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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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艾大人指著地圖上位於西部的三個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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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只是要爭取一點時間，分割策略確實是有效的，但在外圍勢力逐漸逼近的現在，民意絕不可能認同分割狀態下的安定。東和必須統一，至少也要讓各個勢力以接近統一的形式整合在一起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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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話題越來越複雜，雖然我有點跟不上，可是我喜歡聽別人像這樣對我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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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逐步邁向統一的局勢之下，我們七宮的勢力可以增長到什麼地步，這才是最重要的。可能的結果就是七宮得到足夠的力量，外國勢力剛好到來；另一種可能的結果是目前最有力的神川取回往年遍及整個東和的統治力。但是無論結果如何，成長之後的賀川都將在統一社會中擁有很大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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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上，以上所說的就是七宮賀川採取的方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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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實際上這個人跟那個人並不是這麼想。既然要做，那乾脆就趁一片混亂的時候把整個天下拿下來吧。明確知道他們真正目標的人只有我。雖說梳妝師跟霧羽先生大概也隱約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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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沒能成功三分的東和現在的政情如何，才是這次的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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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艾大人稍微清清嗓子，擺出一副學者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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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城表面上看起來很平靜。之前流放琥珀姬的處置算是十分恰當，所以他們沒有太多理由反抗七宮賀川與空澄姬。七宮並沒有錯，現在被當成壞人的是過去支配鼓城的財界人士，還有以貴族的身份在議會中享受特權的華族院，所以人們的憤怒全都指向內部，至於硬是要對七宮展開進攻的三宮夏目當然也是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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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艾大人指著鼓城的市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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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鼓城這些人有點狡詐，許多鼓城民眾異口同聲地把過錯推給部分四宮的政治領導階級，宣稱自己只是受到欺騙，這些民眾全都是奸詐的商人。雖然自保很重要，但他們這種行為等於是打了自己的同盟者夏目一巴掌，這也讓鼓城與三宮夏目之間的交易關係出現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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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變成這樣，是因為我們對鼓城的商家跟流通管道施加壓力的緣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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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可沒有做這種事。就算不這麼做，對方也會自動把商談的對象換成我們。畢竟錢這種東西永遠只會往勢力大的一方集中。當然，也不是所有的人態度都是如此。正因為現在夏目的勢力走下坡，所以也有不少人打算趁著這個時候與夏目交易，藉此取得獨佔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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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艾大人指向地理位置最靠近鼓城的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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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早期投靠我方的少數人之外，鼓城原本的支配階級大多因為財產遭到沒收而陷入破產狀態。一部分成功逃脫的人流亡到了同盟都市夏目，其中有些人在那裡留有房屋與商店，在那裡試著東山再起。其實對我們來說，最麻煩的就是這種人。因為他們打算搶回鼓城，恢復自己原有的財產與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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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大人之所以前往鼓城與夏目的國境附近，好像就是為了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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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要求三宮夏目履行身為同盟都市的義務，救援並且解放鼓城，同時也為三宮夏目準備了打倒七宮的大義名分。因此夏目才會為了奪回鼓城而開始調兵遣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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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四宮鼓城派不斷設法引誘三宮夏目出兵。就夏目本身來說，三宮在先前與七宮進行的兩次戰鬥中受到很大的損傷，如果就此放著不管，許多人的遺恨都會無法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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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如果不能跟鼓城建立正常的通商管道，那身為鄰國的夏目就會面臨物資斷絕的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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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同先前所報告的，展已經率領千人的兵力駐守在鼓城近郊，此外還增派兩千名兵士作為預備兵力以及維持治安。相對的，三宮夏目方面的頭號人物則是士道將軍。他在三宮夏目算是資深老將，雖然沒有響亮的稱號，但非常重視實務，是個頗有氣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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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發出疑問之前，杜艾大人搶先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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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號稱傭兵將軍的那個人則是被延攬到了夏目城裡，並在當地受到高度評價。據說深居靈山宅第裡的常磐姬屬意讓他擔任自己的親衛隊，看樣子就連對方的公主殿下都很中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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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艾大人早就注意到我很在意那個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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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我就是忘不了那個人的站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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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那個人原本有機會站在我們這一方，又或許是因為我很喜歡去年冬季那段日子，但如今那個人與那段日子都離我遠去，讓我有種惆悵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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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個人也有所行動，我們就必須有所增援，否則就算是展也只能夠撤兵。所以賀川城內也正在召集隨時都可以出征的預備兵力。不過話說回來，故意從鼓樓撤退，讓三宮夏目加以佔領也不失為一種方法。畢竟原本關係不好的兩個都市根本不可能放下心全力合作，將會出現許多可乘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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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要在會議中宣佈暫緩派出增援，只是為了爭取準備增援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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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知曉我方的計謀，我的心中又浮現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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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有辦法動員這麼多軍隊嗎？這次又不像上次那樣有抵抗侵略的大義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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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宮賀川原本就對建軍沒有太大興趣。先前的戰爭之所以能夠號召如此的大軍，靠的也都是金錢與大義名分，那些臨時召集的軍隊如今早已解散。雖然當時我方號稱擁有三萬四千兵力，但如今還在活動的軍隊只有一萬名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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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這個問題，解決方法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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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艾大人點點頭，開始回答我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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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請你再回到賀川的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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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瞭解杜艾大人想要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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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城現在是由三百名兵士負責駐守，可是老實說，這裡並非什麼重要的據點。如果是為了防備山脈另一頭的外敵也就算了，可是如果為了對抗三宮夏目，這裡實在是太過偏遠，因此囤駐在這裡的兵力平常根本派不上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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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宮姬繼續留在這裡，就得留下相當數量的士兵駐守。反過來說，只要我移駕到都市，兩地的士兵就能會合，形成一個更有效率的整體。如此一來，出現突發狀況也比較容易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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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方的軍隊可以同時守衛賀川城和保衛宮姬，同時也可以更迅速撥出士兵應付鼓城和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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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情就算不說我也懂。事實上我也很清楚待在這個偏僻的城裡會造成許多不便，展大人與杜艾大人也不得不離開這裡外出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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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用多大的規模遷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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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留下一百名左右的老兵。而且這次也不再讓侍從常留守城池，我們會在賀川城內建立正式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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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艾大人的語氣顯示一切的計劃都在進行，而我也沒有異議。雖然沒有異議，我還是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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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有點寂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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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避免刺激其它勢力，至今一直隱居在窮鄉僻壤的七宮公主殿下終於要正式進駐都市。這也代表過去那一段悠閒的日子即將畫上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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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大人、杜艾大人跟我一起在這座城裡度過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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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段稀鬆平常的日子，只是每天玩著扮演公主的遊戲，同時也是快樂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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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還有很多快樂的事。應該說不快樂的世界還不如毀掉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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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把活著這件事當成祭奠的人所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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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總是往前看，總是朝著某個遠大的目標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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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從好的方面還是從壞的方面來看，這些人都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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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累到極點，除非對世界上的一切失去興趣，否則一定是這樣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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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總是點頭附和，雖然覺得這樣的自己好像太單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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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那邊以後，離展也會比較近一點，而且我不會老是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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瞇細眼睛的杜艾大人，用輕柔的語氣說著樂觀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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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我們敲定搬家的時間，決定下個月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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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杜艾大人的提議之下，繁雜的搬家準備工作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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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因為事前就已經得到通知，還是早就預料到會這樣，梳妝師與侍從長都顯得十分從容，有條不紊地進行各自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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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艾大人正忙著跟周圍的村落和地方豪族打招呼，帶著部下的文官以及十多名護衛在七宮城附近晃來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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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因為身份的限制，所以不能幫忙準備搬家，把自己的私人物品裝滿一個行李箱之後，很快就發現自己無事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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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行李還包括大量的衣服跟裝飾品，不過那些都是梳妝師負責的範圍。這些精緻的服飾都需要仔細的呵護與收納，外行人根本沒有插手的餘地，所以也輪不到我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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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無事可做的公主殿下只好去找個不會妨礙到別人的地方，我就像是候鳥一樣，在一間又一間空房間到處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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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四周的人全都忙成一團的時候，最累的反而是那個無所事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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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空無一物的展望台，我輕歎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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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過比我的身高低一點的柵欄，眺望在春天的薄霧裡微微露出輪廓的西方山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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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座山脈的另一頭有著比東和大上好幾倍的國家，比東和人口多上好幾倍的人在那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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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長年戰亂，賀川與鼓城都住著許多為了逃避戰禍而從那裡遷徙過來的人。而且聽說再過幾年，就連東和也會受到這場戰亂波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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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山脈只是靜靜躺在那裡，為廣大的山野帶來春天的綠意，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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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世界其實沒有那麼遠，但卻讓人覺得那個世界只存在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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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引人入眠的春天空氣中，四面八方傳來搬家的喧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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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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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回過神來，柵欄另一頭多了一道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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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人穿著熟悉的灰色羽織，看樣子他似乎是從某個地方的屋頂上跑到這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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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我高一點的少年輕鬆越過柵欄，手中握著一個紙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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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影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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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總是能夠若無其事地出現在任何地方。身為隱藏行蹤和飛簷走壁的高手，他經常毫無預兆出現在出人意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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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的名字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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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的紙包飛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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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慌忙接住紙包，手感很柔軟，可是份量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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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開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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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人用平常的表情點頭，接著把背靠在展望台的牆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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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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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紙包，裡頭是兩塊鮮綠色麻糬——那是散發春天氣息的艾草麻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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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到了摘艾草的季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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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倆一起靠著牆壁，一人分了一個艾草麻糬，一起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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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軟的口感，加上宜人的艾草香，我的口中充滿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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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吃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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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的回應是輕輕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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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滿臉笑容享受幸福口感的我，還有一言不發吃個不停的日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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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我們會像今天一樣，一起吃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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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我平常最期待的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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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以後也能一起吃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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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真愛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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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只要是好吃的東西，我什麼都吃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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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竟然擺出無話可說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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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繼續品嚐麻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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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吃完的人喃喃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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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會越來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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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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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頭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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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宮夏目的常磐姬有所行動，其他動向不明的公主想必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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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那兩個人也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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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也會越來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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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這樣，根本追不上其他公主，也追不上那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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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我似乎很喜歡追逐某個人，喜歡看著某個人往前邁進的背影。如果不能使盡全力追逐，不斷前進的背影就會離我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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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往前的人不可能回頭，只能靠我自己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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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工作就是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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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吃完的時候，日影先生淡淡說出了一如往常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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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宮姬車隊從七宮城往賀川城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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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七宮空澄姬的我坐在朱紅色馬車中，左右兩邊是左府閣下與梳妝師，侍從長則在後方壓陣，此外還有兩百名士兵負責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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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宮姬車隊進入七宮賀川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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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得數不清的人聚集在大馬路上，歡呼聲響徹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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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是為了補償先前沒辦成的慶功宴一般，每個人都顯得興高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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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朱紅馬車裡的我閉上眼睛，傾聽街上的喧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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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吹月過去，今天是櫻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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肌膚感受到春天的氣息，溫暖的空氣柔和得有點可怕，那是種令我感到害怕的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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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獨自側耳傾聽時，心中浮現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