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龐，還是一樣的明豔，只是，增加了幾分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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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實在想不到，古承遠居然也會有躺在床上的一天。”唐雍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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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沒有諷刺與落井下石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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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喜歡誰？”悠然很好奇：“屈雲，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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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誰，和你有什麼關係嗎？”唐雍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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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算她自取其辱吧，悠然不再說話，啃著唐雍子帶來的鮮紅欲滴的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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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很久，唐雍子走到窗前，本來就纖長的雙腿在高跟鞋的支撐下，更加性感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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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看看自家的小短腿，榮辱不驚，繼續啃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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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你看，我究竟喜歡誰？”唐雍子忽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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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她的，只有“哢嚓哢嚓”啃蘋果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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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你話呢。”唐雍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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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歡誰，和我有什麼關係。”悠然拿剛才的話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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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嘴挺利的。”唐雍子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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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她的，還是“哢嚓哢嚓”啃蘋果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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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個東西都這麼響，沒禮貌。”唐雍子走來，將悠然手中的蘋果奪下，扔在垃圾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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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林呢？”悠然問：“他不是整天都粘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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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唐雍子眸子裏的失落更加明顯，在等待著她醞釀情緒的當，悠然又拿起一個蘋果，削皮後開始繼續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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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了。”唐雍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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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里？”悠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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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唐雍子故作輕鬆：“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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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了，不習慣吧。”悠然擺出一副過來人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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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雍子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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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到底喜歡誰？”悠然問：“屈雲，古承遠，還是尤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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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雍子拿起一個蘋果，握緊，指甲慢慢地嵌入果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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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屈雲相逢時，兩個都是學校中比較出眾的人，周圍人看見了，都說很般配什麼的，沒什麼曲折，就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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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屈雲性格很冷，他喜歡待在家裏 ，做自己的事情。我從來都感覺不到他在乎我，從不陪我逛街，看電影，去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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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慢慢察覺到，屈雲是個驕傲的人，他用的東西，都是最好的。也就是說，他並沒有那麼愛我，只是因為我在他認識的女人當中，算是佼佼者，所以就選擇了我，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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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到大，不論我走到哪里，都是眾星捧月的物件，哪里受到過這樣的待遇，所以，我越來越恨屈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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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這時，我遇見了古承遠，他是屈雲的同學。認識沒多久，他開始暗中追求我。不得不承認，他的手段是高明的，能然任何女人的心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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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為了報復，或許是禁不住誘惑，總之，我上了古承遠的床，就在屈雲生日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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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雲看見了這一切，他冷漠的外表終於劃破了些許，在第二天，他當眾毆打了古承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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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這個消息，我很開心，我以為至少這證明屈雲是在乎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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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錯了，屈雲當時的失常，最大的原因，是古承遠的欺騙與背叛……不是因為我，從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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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之後，屈雲自動退學，離開了軍校，而我，則和古承遠繼續交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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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真正交往之後，我才發覺，古承遠也並不是我想要的那個人。屈雲，至少是真實的，愛或者不愛，他不會隱藏，而是明白地讓你感受到。可是古承遠，他會熱情地抱住你，讓你產生他很愛你的幻覺，可是真正剖開他的心，那裏面，是冰天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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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又回去找了屈雲兩三次，可是，他拒絕了我，很堅決地。我發現她和你在一起，我很憤怒，因為被你打敗，對我來說，是不可以接受的。所以我千方百計查找真相，我要讓所有人知道，屈雲和你在一起，是有目的的，你並沒有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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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來著，看來，大家都是不服輸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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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林呢，他是真正地愛你吧。”悠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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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林……”唐雍子慢慢地回憶著：“他從來都待在我身邊，在我醉酒時，扶著我，在我失戀時，陪著我，在我不開心時，逗我。我知道他對我的感情，可是我總覺得，他配不上我。所以我總是和他保持著朋友的關係。我以為他會一直這樣陪在我身邊，但是……忽然有一天，他就這麼消失了，一個字也沒有給我留下，就這麼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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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安心去找，要找到他，並不是件困難的事情。”悠然道：“關鍵是，你想和他在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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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曉得。”唐雍子緩緩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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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內心陰暗地笑，終於有人又成為愛情的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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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快點想清楚，尤林這種經濟適用型男人在市面上很受歡迎，指不定隔幾天就發來請帖，讓你去喝他兒子的滿月酒了。再不然，就是被某個同同給掰彎，出櫃了，到時就算你脫光衣服在他面前，人家也完全沒有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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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計是被悠然的猜想給嚇到了，唐雍子站起來，抿住紅唇，精緻的眉目由猶豫逐漸變為堅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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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明白，禦姐復活了，唐雍子的潛臺詞就是：老娘的男人，管你是什麼牛鬼蛇神，玉帝王母，誰也碰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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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雍子提起皮包，居高臨下地對悠然道：“好心提醒一句，屈雲也不是什麼好人，前段時間，他故意約我在你們學校見面，就是為了刺激你，順帶測試下你對他是否還存有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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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握拳，就知道這廝不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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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讓我成為炮灰，我是不會輕易放過他的。”唐雍子許下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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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點頭如搗蒜，小宇宙，爆發吧，往死裏整他們，別給自己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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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小皮包，移動九寸高跟鞋，唐雍子很有氣質地向病房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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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回頭，像是自言自語，但聲音卻足夠令悠然聽清：“被這樣兩個人喜歡上，前段時間，我嫉妒你，而現在……我同情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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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嘛，總算是被嫉妒了，悠然努力地把這句話當做是恭維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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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雍子肯定不是省油的燈，她所謂的報復不禁讓悠然浮想聯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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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想出個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屈雲主動打來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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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他的來電時，悠然皺了眉頭，因為根據他們的約定，在悠然主動聯繫之前，屈雲是不可以來打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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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起電話，悠然主動開口：“有什麼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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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才算急事？”屈雲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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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雲，我現在沒時間和你繞圈子。”悠然揉揉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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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沉默片刻，接著突兀地說了一句話：“我以為，你已經答應重新考慮我們之間的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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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確實在這麼做。”悠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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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指，在古承遠的身邊考慮我們的關係？”屈雲的聲音有些異樣的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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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終於明白，這估計就是唐雍子所謂的報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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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下說的都是事實：他現在處於昏迷中，關於這件事，我要負全責，所以，我照顧他，也是天經地義，並沒有什麼不妥。”悠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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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來幫你。”屈雲提出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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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悠然斷然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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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現在見到屈雲，鐵定會混淆她關於兩人未來關係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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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現在最需要的，不是幫助，而是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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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屈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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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正想回答，去看見護士和醫生急衝衝地往古承遠的病房中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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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說，出了什麼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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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心中一窒，慌亂地對著手機道：“屈雲，我現在要趕去看他，有時間的時候再告訴你詳情。但是答應我，你絕對不可以過來，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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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也來不及聽屈雲的話，直接掛機，沖入病房，一顆心像是要跳出喉嚨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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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古承遠有什麼三長兩短，那麼她終其一生，也不會心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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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病房門的那?那，悠然呆住了——古承遠不是出事了，而是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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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半坐在床上，正接受醫生的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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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身體中那些從出事以來就緊繃的神經，這才鬆弛下來，她像是連續爬了幾天幾夜的登山者，“咚”地一聲坐在了病床對面的沙發上，閉上眼，恢復著流逝的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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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承遠一直在看著自己，悠然知道，但她暫時沒有力氣移動身子來逃避他的視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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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系列詳細的檢查，醫生確定古承遠已無大礙，但還需要住院觀察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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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治醫生離開前，笑道：“總算沒事了，你看你女朋友為了照顧你，累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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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掩面咬牙：現在的醫生，不好好救死扶傷，卻學著八卦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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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當醫生護士集體走光光後，古承遠微笑著看向悠然，意味深長地說道：“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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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們沒事意淫的。”悠然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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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呢？”古承遠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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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不語，這話，說得確實有水準，她差點就沒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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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誠心道歉：“這次的事情，確實是我對你不起。因為在你來找我之前，爸媽剛好被人蓄意撞傷，我以為是你幹的，衝動之下，才會做出那種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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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承遠的頭髮幾天沒理，長了些，半遮住眼睛：“悠然，知道嗎？當我在水中時，我才明白，原來你這麼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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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垂下頭，不知該如何回答，內臟像是被擰著，並不是痛，而是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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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在想，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就會開心，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就會原諒我對你做過的那些錯事，如果我死了，是不是能夠在你心中永遠保留一點位置。”古承遠有著完美輪廓的嘴唇勾勒著微笑的弧度，將下半張臉映得顏色鮮明，但上半張臉，卻是陰暗的灰色：“於是，我就這麼任由自己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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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沒有要你死！”悠然握緊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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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應該死的，一早，就應該死的。”古承遠將頭微微往後仰，一張俊逸硬朗的臉，高抬：“根本，我就不是受歡迎的。我的生母，為了錢生下我，我的父親，也只是為了傳宗接代的目的才接納了我，唯一喜歡我從小疼愛我的養母，卻在我最需要的時刻，離開了。很多次，我都在想，根本沒有人歡迎的我，為什麼要來到這個世界上呢？很多次，被我父親打得奄奄一息時，我都在想，就這麼死了吧，這樣，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場解脫，但奇怪的是，每次還是能剩下最後一口氣，苟延殘喘，繼續腐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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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這麼想，你應該珍惜現在擁有的，好好地生活下去才是。”悠然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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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最想擁有的，只是一個人。”古承遠看向悠然，略顯蒼白的唇慢慢開啟：“可是，她卻恨透了我，恨不得，我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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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悠然移開眼神：“如果你願意，我，還有爸媽，都很樂意接受你，你可以把我們當成真正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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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你明白我要的是什麼。”古承遠緩聲道：“我要你，做為我的女人，作為我的妻子，而不僅僅是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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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搖頭，只是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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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在恨我，是嗎？”古承遠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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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這個原因。”悠然繼續搖著頭：“我對你，已經沒有了那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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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心中已經有了屈雲，是嗎？”古承遠的聲音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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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曉得。”悠然覺得腦袋都要被自己給搖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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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只有你，才能救我。”古承遠的聲音，就在悠然的耳後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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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受驚，正想離開，但古承遠卻將她從後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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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緊地就像是遇溺者在大海中抓住了一根救生浮木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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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他唯一的拯救，放開，便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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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哥，你別這樣。”悠然掙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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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你要我怎麼做，才肯留在我身邊，只要你說出口，不論什麼事，我都會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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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承遠的聲音，他的姿態，都放得低，彷佛低到了塵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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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發絲，癱軟在悠然的肩上，彷佛沉陷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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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兇猛的獸，在血肉模糊，奄奄一息之際，也是令人心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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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悠然失神了，直到略顯冰涼淡薄的唇觸在她赤裸的頸脖間，她才回過神來，猛地起身，遠離了古承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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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我和你，今後只能是兄妹關係。”悠然坦誠地告訴他：“以前的那些時光，回不去了，我們就一切把它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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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沒有回頭，但背脊卻感受得到身後的凝重，古承遠的聲音是蕭瑟的：“或許那些時光對你來講，是無足輕重的，但對我，卻是唯一的快樂……所以，我不能忘記，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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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自己無情了嗎？悠然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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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古承遠以及屈雲交往時，她都是全身心付出的，可是最終得到的，卻是一連串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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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誰沒有摔過跤，悠然可以自己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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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為什麼，當她要開始新生活時，他們兩人又爭先恐後地跑來，情深意切地表示對自己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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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之前的傷害，又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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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雖然已經過去，但卻是有記憶的，悠然無法輕易地做到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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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古承遠還是住院觀察，悠然有時間，便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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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要等看見她時，古承遠那灰暗的眸子，才會重新染滿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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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決定，只要古承遠一出院，她就儘量少和他見面，這樣，對兩人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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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意料之外的事情也是常常發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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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悠然推開古承遠的病房門，卻看見裏面坐著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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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悠然，中年男人也就停住剛才的話題，起身道：“承遠，這件事，你好好考慮下吧，不論你做出什麼決定，我們都會理解的，畢竟，他這個父親，並不是這麼稱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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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中年男人對悠然頷首，打個招呼，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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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發現，今天的古承遠並沒有平日看見自己時的振奮，他的眼底，彷佛有濃重凝滯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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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剛才那名中年男人臨走時說的那句話中，悠然明白，古承遠的異樣肯定和他父親古志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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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悠然沒問，只是將帶來的花插入花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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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古承遠則一直看著窗外，良久才道：“可以陪我去花園走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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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陽光穠麗，在葡萄架下，兩人坐住，一絲絲的陽光穿過藤蔓灑在身上，有種溫暖的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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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長年酗酒，他得了肝硬化，必須儘快進行肝移植手術，可是他這種O型RH陰性血的肝源太稀少，即使願意出高價也買不到。我大伯的意思，是希望我能割肝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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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這才知道，剛才那中年男人原來是古志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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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我應該答應嗎？”古承遠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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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覺得，這個問題是自己這輩子遇到的最難回答的，她甚至連張口的勇氣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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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承遠背脊上的傷痕，太過鮮明猙獰，皮肉的傷如此，那心中的傷又怎能是言語能表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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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志對他而言，是個十足十的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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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偏偏，是這個惡魔給予了他生命，如果古承遠拒絕，那麼，古志唯一剩下的，便是一條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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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想將自己放在古承遠的位置上設想，可是當她這麼做時，卻起了顫慄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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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法承受古承遠經歷過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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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我已經很多年沒有看見他了，從能夠自立開始，我就搬了出來，再也沒回去過，再沒有看過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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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承遠仰起頭，藤蔓的影子在他那有著鮮明輪廓的臉上晃動，像是記憶在牽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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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恨他，以前的每一個晚上，我都會詛咒他快快死去，並且，是經歷最慘烈的死法。現在，他就要死去，我是應該高興的，對，我是應該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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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的聲音，靜靜的，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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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了理解古承遠的任何決定，但那位元大伯還是每天都會來電話，向他報告古志的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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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重似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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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承遠一句話也沒有說，但悠然看得出，他失神的時間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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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進門，總會看見他坐在視窗，看著外面不知名的某處，要很久，才能發覺自己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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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有一天，在接到那個熟悉的電話後，古承遠的沉默更甚於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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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志，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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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陪我去看看他嗎？”悠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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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得出古承遠眼中的猶豫，她替他問出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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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承遠領了她的情，兩人一同前往古志所在的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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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悠然第一次看見古志，從五官輪廓上看，他和古承遠很像，年輕時，也應該是俊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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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因為多年的酗酒與此刻的重病，他躺在床上，瘦得只剩下骨頭，臉色灰暗黝黑，全身上下插滿了管子，要很用力才能看出他生命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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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他做過什麼，此刻的他，只是一個連呼吸都困難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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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有某種感覺，已經昏迷一夜的古志忽然輕輕掀動了眼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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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珠，已經變得渾濁，可是在看見古承遠的那?那，卻爆射出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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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志伸出插著輸液管的嶙峋的手，伸向古承遠，嘴中，喃喃地念著他的名字：“承遠……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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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聽見了骨頭“咯吱”作響的聲音，那是從古承遠身上發出的——他的拳頭是緊握的，他的脊背是繃直的，他的身體是微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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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微顫，讓他全身的骨骼摩擦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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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看見了不能承受的東西，古承遠轉身，跌跌撞撞地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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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想要追去，但古志卻忽然出現呼吸困難的症狀，她只能暫時放下古承遠，轉而叫來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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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番緊急的搶救，古志暫時無大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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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告訴悠然，古志的情況已經是非常危險，如果再找不到肝源，進行肝移植手術，他肯定挺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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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從心底對古志有一種畏懼與排斥，不想和他待在同一個房間，正當她要出去找尋古承遠時，古志卻叫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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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那個小孩吧，白苓和李明宇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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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志的聲音很虛弱，悠然只能走近，靠在病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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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志微張著眼睛，打量著她，半響才道：“你的眉眼，很像白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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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不知該如何作答，只能選擇傾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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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愛你媽媽，可惜，她的心從來不在我這裏。”古志渾濁的眼珠中染滿了回憶：“我第一次看見她時，她穿著連衣裙，皮膚像雪一般白，很文靜，當時我就想，我一定要娶這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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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願了，但嫁給我後，她似乎並不開心，很少笑，很多時候，她甚至是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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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幾年，我們一直沒有孩子，白苓去醫院檢查後，拿出了自己不能生育的證明，我父母當即要求我們離婚，可是我不肯，我想，孩子誰都可以幫我生，但白苓只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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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花重金找了個女人，生下了承遠，而白苓也對他視若己出，我認為，一切都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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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後來，白苓遇見了你的爸爸，她下定決心，千方百計和我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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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法承受這樣的背叛，我不肯承認她是因為不愛我才離開我。所以，我將一切的錯都推在了承遠身上。我認為，是因為他，白苓才會記起我對她的不忠，才會想到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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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我對承遠就很嚴厲，而當白苓離開後，我更是性情大變，做出了很多傷害承遠的事情……那些，都不是一個父親，甚至不是一個人能做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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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至此，古志的表情是痛苦的，他的眼角，墜下了一滴清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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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不起承遠，現在我得了這種病，是上天給我的懲罰，我心甘情願接受，我不要求承遠救我，我沒有這樣的資格，也不配。我唯一的願望，就是他能夠在我死前，再來看我一次……我只是想看看他，看看我唯一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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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志的身體已經非常虛弱，一次性說了這麼多的話，對他而言，已經是超負荷的，沒多久，他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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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出了病房，到處詢問之下，終於找到了天臺上的古承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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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抽著煙，白色的煙霧，環繞著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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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來到他身後，也不知改怎麼開口，只能靜靜地陪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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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很久，古承遠才問道：“他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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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這才將剛才在病房中古志的話全書向他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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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之後，古承遠不做聲，繼續抽著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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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風吹來，將煙灌入悠然的口鼻，她禁不住咳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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睹此情狀，古承遠立即將煙熄滅，轉過身，拍撫著悠然的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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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拍著拍著，他的手，忽然一動，瞬間將悠然擁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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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條件反射般地想要掙扎，然而古承遠的一句話卻讓她放棄了這個念頭：“悠然，我很累，讓我靠靠，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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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帶著一種無力的請求的味道，低沉的磁性，通過皮膚傳遞到骨髓深處，任何人，都無法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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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任由他將頭靠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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蘊著陽光味道的暖風將古承遠的話吹入悠然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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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我為什麼那麼恨屈雲嗎？因為在我和他同一個寢室時，我親眼目睹他父母對他的噓寒問暖，可是屈雲卻對他們的關心表現得很是冷漠。父母的關愛，這種我永生永世都不可能得到的東西，在他，卻是不屑不顧，於是，我嫉妒他，嫉妒到恨的地步。所以，我假意和他成為朋友，所以，我蓄意讓他看見我和唐雍子對他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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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很藍，是純淨的顏色，沒有任何的雜質，一架飛機從他們上空掠過，發出隆隆的聲響，將雲團攪得支離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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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對我，也是一樣的吧，當你痛苦的時候，我卻毫無知覺，甚至還無數次在你面前展示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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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看爸媽給我買的衣服和鞋子，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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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下個星期天爸媽要帶我去遊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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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的爸爸為什麼從來不帶你出來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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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自己也記不清，到底，她在古承遠的傷口上撒過多少次的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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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古承遠將口鼻深埋在悠然的發端，嗅著她特有的清新氣息：“我嫉妒你，嫉妒你的每一點幸福，我認為，如果不是因為你，媽是不會拋下我的，我認為，你是奪走我幸福的元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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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和你相見的第一天開始，我就在計畫著如何讓你感受最深的痛苦。多年之後，我終於做到了，但看著你的眼淚，我卻發覺，這個結果並沒有給我想像中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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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傷害完你之後，我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從你身上得到的是什麼——我想要的，是你拖著我的手臂，故意皺著眉頭撒嬌；我想要的，是你靠在我的肩上，一張臉笑得像染滿了陽光；我想要的，是你毫無戒心地睡在我的身上，即使在睡夢中，也牢牢地抓住我的衣服，彷佛擁有我，就擁有全世界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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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樣的悠然，再也不會回來了。你被我狠狠地刺了一刀，從此，你看我的眼神，都是戒備與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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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糾纏你，我威脅你，我逼迫你，都是為了再度擁有你，我自大地認為，你會原諒我對你曾經的傷害，終究還是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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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今天，當我看見他的模樣時，當我想起以往他對我的傷害時，我才明白你的感受，才理解你對我的拒絕——原諒，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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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承遠的依靠，越來越重，彷佛他已經承受不了任何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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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告訴我，到底應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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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撕裂的雲，經過時間的修補，又聚合在了一起，在純淨藍天的映襯下，如涅盤般，越發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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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救他吧，他已經知道錯了，給你們父子一個機會，解開你的心結，重新開始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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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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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承遠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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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系列的檢查，醫院在最短的時間內為他們安排了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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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那天，悠然一直陪著古承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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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推入手術室前，古承遠握住了悠然的手，輕輕地在她的手背上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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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我會重新擁有一個父親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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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重重地點頭，像是一個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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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時間很長，悠然一直坐在手術室外等待著，直到白苓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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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應該通知我的。”白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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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讓你擔心。”悠然解釋，接著呼出一口氣：“我想，這一次，他們應該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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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她將與古志以及古承遠的對話，全都告訴了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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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白苓並沒有欣喜，眉宇間，反而有著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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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她抹平眉間褶皺，談論起了另一件事：“承遠一向都是孝順的，以前每次回家，都會搶著為我拿拖鞋，看見我累了，馬上奔過來為我捶背，我生病時，也總是緊張得跟什麼似地……承遠，是個好孩子，卻不公平地承受了我們大人帶給他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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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將頭靠在牆上，嗅著醫院裏特有的消毒水味道，慢慢地想像著，小時候的古承遠，是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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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所有的小孩一樣，都有著明亮清澄的眸子，都有著一顆不染塵埃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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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些不堪回首的傷害，卻一次次地將他眼眸內的光亮抹去，將他的心鞭笞得佈滿醜陋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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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想著，白苓卻忽然問道：“悠然，你對承遠，究竟是什麼樣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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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聽出了母親話中的意思，腮上頓時出現暗紅：“媽，你，怎麼想到問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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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這麼說很奇怪，其實，在你們小時候，我和你爸就在商量是否要把你們沒有血緣關係的事情說破。知道嗎？你爸的意思是，是希望你能和成員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地長大，希望你們結婚，希望承遠能永遠照顧你。可是我卻堅持隱瞞下來，因為……”白苓垂下眸子：“我不太希望再和他們古家有什麼牽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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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帆布鞋，上面沾染了些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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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沒料到，你們還是……”白苓儘量斟酌著詞語：“其實，這樣也好。悠然，我看得出，承遠是很喜歡你的，如果你也願意的話，我和你爸是很樂意你們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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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悠然咬著唇，搖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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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都要看你的意思，”白苓看向手術室，那盞紅燈依舊亮著：“可是悠然，承遠如果和你在一起，他會很快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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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沒有回答，只是看著自己的鞋子，一顆心，就和那糾纏的鞋帶一般地雜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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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手術時間較長，白苓便回家去為悠然煮飯，悠然獨自一人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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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內心深處，經過這些天一連串發生的事情，悠然已經不再那麼恨古承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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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受過的傷害，讓她原諒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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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原諒是一回事，和他在一起，又是另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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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悠然自己說的，那些過去的時光，已經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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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經歷過屈雲，經歷過小新，她已經離開原地很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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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她，應該思考的，是自己和屈雲之間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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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悠然低頭翻看著自己的手機通訊記錄，那一串號碼，沒有名字，只是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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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雲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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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佛很是陌生，但悠然卻清楚地將其記在了腦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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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刻意，只是每天，都會看上那麼幾次，久而久之，也就刻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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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它的主人，悠然想要忘記，但卻發現，很多東西，是深埋於心的，連最鋒利的刀，也劃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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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多少次，她一字一字地告訴屈雲，說自己不再愛他，說自己要重新開始生活，說自己不會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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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些話，在他的攻勢下，慢慢地在動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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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當年三個當事人的話，悠然總算是清楚了事情的經過，原本以為，屈雲是為了唐雍子才選擇報復，可現在看來，並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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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悠然同學遭受到了傷害，但有些動機，總會讓人好接受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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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雲在這段時間，也做了很多的事情，很多悠然曾認為他一輩子都不可能做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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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她受傷，他給她單膝跪下，他不顧胃潰瘍替她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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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雲是個冷漠的，感情從不外露的人，要他做出這些事情，那麼悠然認為，自己在他的心中，至少還是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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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悠然曾經將這些事，全都告訴了小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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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小蜜感動得一塌糊塗，糊塗一塌，一直在罵悠然固執，死腦筋，勸她趕緊和屈雲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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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在旁人看來，屈雲雖然傷害了她，但又知錯了，悔過了，竭盡全力地挽回了，那麼，她應該不再糾結，珍惜眼前人，重新和屈雲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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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當事人的心，卻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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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過不了自己心中的那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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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無法那麼灑脫，那麼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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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愛得那麼深，傷得那麼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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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繼續思考吧，究竟和屈雲之間，下一步應該怎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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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歎口氣，將手機放入了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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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是成功的，沒出現什麼意外，只是古承遠瘦了一圈，元氣大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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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苓每天都會熬適用于養傷的湯，悠然則負責送到古承遠面前，親自喂他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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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平時身體底子好，沒多少天，古承遠便能下地緩慢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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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時候，古承遠看著悠然，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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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清楚，他是想詢問古志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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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志年紀大，恢復得比他慢，但前天，已經能夠坐起身子，開口如常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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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悠然得知，古志蘇醒後，從來沒提過古承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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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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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不忍再讓古承遠這麼等待下去，所以，她主動去到古志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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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時，古志正悠閒地躺在床上，看電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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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不關心下他的情況？”悠然對他的毫不在意感到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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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志拿起遙控板，轉了另一個台，看也沒看悠然一眼，只用世間最淡薄的語氣道：“他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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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悠然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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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沒死，有什麼好問的呢？”古志面無表情，和那天在悠然面前真誠懺悔的他完全是不同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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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救了你！難道你連去看他一眼都不願嗎？”悠然忽然憶起了母親當時聽聞此事後眼底的擔憂，她瞬間覺得，事情似乎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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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給了他生命，現在，是他該還給我的。”古志的聲音不再是病重時的低沉，而是一種金屬般的堅硬與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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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激動地前進一步：“可是，那天你明明當著我的面在懺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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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不這麼說，怎麼能騙得了他割肝給我？”古志的話讓悠然渾身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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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能這麼做？！”悠然忽然感到昏眩，像是一直以來平和的世界被外來的黑色給猛烈衝擊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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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想活命的時候，是可以做任何事的，說一些違心的話，服一下軟，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這天的天氣很好，天空萬里無雲，陽光肆無忌憚地投入病房中，但再多的光，也暖化不了古志臉龐的堅硬線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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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瘦削的臉，如冰冷的刀，即使看一眼，也會刮傷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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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人！！！”悠然痛斥：“你怎麼可以這麼傷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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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志的喉嚨像是冰做的，吐出的每一個字，都染著寒雪：“如果這是傷害他，那麼你也是幫兇……不是你勸他救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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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如寒冬的一盆冰水，從悠然的頭澆至腳，冷得她牙齒打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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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是幫兇，是她腦殘地勸古承遠原諒，勸古承遠割肝，勸古承遠再承受一次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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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聽見了自己牙齒的響聲，除此，還有門口傳來的聲音——把手，被人握得很緊，很久，緊得像是要將其捏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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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轉頭，看見了站在門邊的古承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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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沒有激動或是其他的情緒，但他的臉，是平靜的，就像是宮牆深底，豔陽不照處古井中的水，完全沒有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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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的面色，是蒼白的，就像是渾身的血，都從腳底流走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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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愣在原地，完全失去了思維能力，她不知該怎麼做，才能減少對古承遠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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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無論怎麼做，都是徒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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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的無力並沒有持續多長的時間——古承遠轉身，用他特有的平靜，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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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趕緊邁步，追隨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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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不敢靠近，因為她不知此刻該對他做什麼，該對他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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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只能一步步地，跟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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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兩人一前一後，旁人看著，並無什麼異樣，但悠然的心，卻如油煎火熬般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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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的病房後，古承遠徑直進入了洗手間中，將門反鎖，隨即，裏面傳來的放水聲將一切遮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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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緊貼著洗手間的門，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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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自己應該讓古承遠安靜下，因此，她竭力壓抑住破門而入的衝動，只是忐忑著一顆心，惶惶地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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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點點地過去，每一秒，都像是尖銳的針，刺著悠然膨脹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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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面，除了放水聲，沒有一點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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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不安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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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經歷最難熬的半個小時後，悠然再也無法忍耐，她的一顆心，已經鼓脹得壓迫氣管，臨近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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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準備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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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幾乎就在她舉手的同時，洗手間的門開了，古承遠重新出現在她的視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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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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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剛喚了一聲，古承遠便伸出手，將她緊緊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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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的力氣很大，充滿著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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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悠然沒有理由，沒有立場，也沒有勇氣推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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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伸手，抱住了古承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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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整個世界都遺棄了他的這一刻，悠然不能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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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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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個念頭產生的同一時刻，悠然眼角瞥見一抹熟悉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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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涼涼的光，從冰冷的平光鏡片上滑來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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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一邊保持著被古承遠擁抱以及擁抱古承遠的姿勢，一邊轉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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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屈雲站在門口，一雙眸子，明暗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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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悠然低咒一聲，難道最近都流行在關鍵時刻出現搶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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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覺得此刻的自己，是身在地獄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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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緊抱著她的，是自己該受的孽，後方緊盯著她的，是自己造的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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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的眼光是冰，正在不斷地刺穿著她的背脊，前面的擁抱是火，正在融化著她胸前本就貧瘠的脂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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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是，冰火兩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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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受這種煎熬整整一分鐘後，悠然總算是忍受不住，決定至少解決掉一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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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再次轉過頭，對著屈雲做了眼色，示意他出去等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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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雲清幽地瞄她一眼，給悠然以足夠寒氣，最後還是依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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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一出門，悠然儘量不著痕跡地推開古承遠，道：“哥，我先出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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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轉身之際，古承遠卻拉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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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是一種泛著青苔的幽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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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的心中，還是他比較重要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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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承遠問出了這麼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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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見了屈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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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屈雲在外面久等不耐，又會生出什麼事端，悠然只能道：“我等會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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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連自己也覺得足夠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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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她放開了他的手，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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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走廊處，悠然看見了屈雲，猶豫一下，便硬著頭皮走上去，問道：“你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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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雲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個讓悠然猝不及防的問題：“我聽見一個消息——你和古承遠，並沒有血緣關係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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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再也料不到他開口問的會是這個，只能微張著唇，不知該如何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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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屈雲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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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努力裝出自然的樣子，答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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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剛才的擁抱又是怎麼一回事？”屈雲繼續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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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四隻手抱在一起的意思。”悠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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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屈雲鏡片上的光，更冷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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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知道幹嘛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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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