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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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蔭公寓中真是住了許多很奇怪的住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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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溫樂灃住進來後一個月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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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他說的不是那些無處不在的遊魂，那些東西他在哪裡都看得到，比這裡更奇怪的多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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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的是那些「人類」的住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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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說右面隔壁03房間那個和男友鬼魂（屍體？）相親相愛多年的女人，也先不提左面隔壁01房間那個明明住在鬼怪群集的公寓中，卻怕鬼怕得白天都不敢出門的大學生，就說說那個住在三樓最裡面，06房間的老先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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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他是老先生不太對，其實人家才四十五歲，不過他有個二十多歲的兒子，和溫樂灃差不多同年，所以溫樂灃這麼叫他也不是沒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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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老先生姓王，溫樂灃和溫樂源叫他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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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名下有一家名叫《世界攝影》的雜誌社，自己也據說是在攝影界很知名的大師，口袋裡的錢不能說麻袋裝，不過大概也差不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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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是這麼一個「金老闆」，卻不知為何住到了這麼一棟每個月的租金連五百都不到的破公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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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前面的那條小破巷子連大一點的手推車都進不來，他的專車也只能每天等在主幹道上，讓高級漂亮的車蓋，在小孩的髒手印和油條大叔、燒餅大媽等等熱心的關照下，每天都顯得很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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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生的兒子在外地上大學，妻子三年前過世了，所以只有他一個人住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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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樂灃幫自己當公寓管理員的姨婆收房租的時候，曾經見過他房內的佈置，並沒有像暴發戶一樣滿屋子都堆名牌產品，除了一台電視和不知道什麼品牌的高級電腦之外，連稍微奢侈一點的東西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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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的房間收拾得很乾淨，比溫樂灃他們的房間好多了。可這怪不得溫樂灃，和他一起住的還有他的哥哥溫樂源，那人絕對是個不尊重別人勞動成果的傢伙，溫樂灃在前面收拾，他就在後面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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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收水電費的時候，姨婆在溫樂灃面前「唉呀人老了腰疼腿疼頭疼真是沒用哈」地念叨，溫樂灃明白她的暗示，便乖乖地拿起她水電費的記錄本上樓，開始一家一家挨著收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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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是自家的姨婆，他要不幫忙的話，就算家人不責怪他他也得責怪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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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三樓時，溫樂灃先依然一家一家往裡收，最後才敲響了王先生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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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生頭髮四處亂翹，隨便套了一件皺巴巴的衣服就來開門。看見溫樂灃手中的水電記錄本，他一笑：「又是你啊？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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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生個子很高，臉上輪廓很深刻，可以看得出年輕時候相當英俊，當然現在也是個很有成熟魅力的男人，再加上他的職位，應該很容易就能找到倒貼上來的女人為他料理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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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奇怪的是，他自從元配去世之後就沒有再找，一個人撫養著兒子，直到三年前兒子考上大學，他才搬到這棟綠蔭公寓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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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樂灃禮貌地點點頭，也一笑，「今天沒有上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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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星期天。」他將門開得大一點，讓溫樂灃進去查電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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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樂灃和溫樂源是那種不需要固定時間上班的職業，因此對於「星期幾」這個概念很模糊，不過沒必要這麼解釋，所以他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說聲「忘記了」，便跟著王先生走進房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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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水表很簡單，打開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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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電表卻在比較高的地方，連溫樂源那種身高都必須踮起腳尖伸長手臂才能構到，溫樂灃就只能搬了椅子爬上去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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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溫樂灃做這些事的時候，王先生一直站在一旁，雙手抱胸，叉著兩條腿看他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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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樂灃身材較瘦，穿中號的襯衫都顯得晃裡晃蕩，他又不愛穿牛仔褲，反而是那種寬褲腿的老頭褲很受他青睞，整個人從後面看上去就算不小心讓人誤認為大媽，也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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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由於他的臉長得很清秀，這樣的搭配看起來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即使那身衣服真是超級不適合他這種年輕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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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片最近好像有點不合適了，他瞇著眼睛才好不容易看清楚了電表上的數字，然後低頭抄寫在本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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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沒工作？」王先生突然出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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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的房間裡忽然冒出這麼一句，溫樂灃微微一嚇，「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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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和你哥哥常常在公寓裡進進出出，好像沒有個固定時間，是沒有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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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般人被人這麼問，那八成是要翻臉的，畢竟沒工作不是什麼光榮的事情，不過溫樂灃並不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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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沒有吧。」他從椅子上跳下來，用手把上面的腳印抹乾淨，「最近沒有接到什麼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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驅鬼又不是抓人老公偷情這麼普遍的事情，當然要有特定的人來委託才行。不過只要有委託，報酬一般就都不會太低，畢竟這也算是特種行業，拚命又不拿錢的工作誰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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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是這麼說，可這位王先生雖然住在綠蔭公寓裡，卻不太像是那種會相信幽靈存在的人，所以他也不打算多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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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想不想先為我工作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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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溫樂灃愣了一下，還以為他在開玩笑，「您是雜誌社的老闆吧？我只會用電腦編些小程序，寫文章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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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讓你寫文章了，要寫文章也輪不到你啊。」王先生大笑，「我現在需要幾個男性的模特兒，如果願意的話，明天你和你哥哥去我那裡面試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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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樂灃手足無措：「還有我哥？可是……可是我們從來沒當過模特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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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的模特兒不像T型台，」王先生安慰道，「沒有專業知識也沒關係，重要的是氣質，去試試看也沒有什麼損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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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樂灃很想說自己和溫樂源身上根本沒有什麼氣質，他對這種工作絕無任何自信，八成會給他弄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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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王先生這麼一臉熱切地看著他，讓他怎麼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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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我和我哥明天去試試看，我估計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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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信他絕不會拒絕的王先生顯得很高興，用力一拍他的肩膀，「我估計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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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完錢，王先生給了他一張自己的名片，溫樂灃一邊看名片上的地址，一邊慢慢走出了王先生家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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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早上八點，不要忘了。」王先生在關門之前又重複了一遍，「千萬別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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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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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他真不想去，但事情都到了這分上，他又能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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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特兒？」看電視的溫樂源轉過頭來，懷疑地上下觀察他，「你哪里長得像模特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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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是『我們』。」溫樂灃糾正，「王先生希望你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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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樂源輕蔑地嗤了一聲：「你答應了是你的事，我可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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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覺得模特兒這工作很好啊，反正最近也沒有什麼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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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訴你模特兒是幹什麼的！」溫樂源打斷他，轉過腦袋盯著他大聲說，「模特兒就是賣肉的！到時候他就算讓你脫光衣服拍裸照，你也得乖乖去幹，說不定還有色情照片等著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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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樣！」溫樂灃生氣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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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說什麼呢！你居然把我和色情混為一談，我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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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你的書堆裡找出不少色情雜誌。」溫樂灃繃著臉說。那些可不是他要故意翻的，收拾房間時不小心看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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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樂源訕訕地閉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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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明天和我一起去一下那個雜誌社，也算是給王先生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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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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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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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怎樣就怎樣吧。」溫樂源悶悶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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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溫樂灃早早地就起來了，習慣了夜晚工作的溫樂源痛苦萬分，在經歷了溫樂灃潑涼水、捏鼻子、搔腳心、撓鼻孔、打噴嚏等一系列的對策之後，才好不容易爬了起來，一雙沒睡飽的眼睛紅得像冤鬼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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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公共汽車晃蕩了半個小時，兩個人終於到達了那個名叫「世界攝影」的雜誌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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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招待的工作人員一看他們帶來的王先生名片，便問他們是否是溫氏兄弟，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後，立刻叫出了一個看來早就在等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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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和他們一邊握手一邊說道：「我姓劉，兩位叫我小劉就行。王先生已經去三號攝影棚了，他臨走之前讓我在這裡等著，你們一來就帶你們去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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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樂灃愕然，「咦？可是我們是來面試的……」他還以為只要面試失敗就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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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試？」小劉莫名其妙地說，「我們最近沒有需要面試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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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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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樂灃正想找個藉口和溫樂源逃回家去，沒想小劉卻著急地拽著他道：「王先生說你們一來就馬上把你們帶到他那兒去，請不要磨蹭了，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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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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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劉根本不由他們分說，將他們推出大門，推進早已準備好的汽車中，自己坐上駕駛座，汽車箭一般向前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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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你幹的好事！」溫樂源不滿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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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樂灃眼睛望著車外面，也不答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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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的作品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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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號攝影棚在郊外，汽車出了城之後又走了四十多分鐘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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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溫樂源都在打瞌睡，溫樂灃則一直看著窗外，他想努力不要睡著，否則對司機不太禮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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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汽車有規律的搖晃太舒服、太無聊了，他的頭不知什麼時候便逐漸低下來，不知不覺地陷入了沉沉的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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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到了一個很大很美的森林，到處是綠色的參天大樹，樹葉中漏下無數閃耀的陽光亮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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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穿著白色衣裙，短髮的女人影子在前面輕盈地跳躍，帶著他飄飄遊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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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越過溪流，越過峽谷，越過高山，女人一直帶領著他，優美而充滿藝術曲線的身影若隱若現，似乎隨時都會消失，卻總在似乎就要消失的時候又突然變得清晰，偶爾，回頭對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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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清楚，但是知道那張臉並不是自己所熟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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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明知道自己並不熟悉的情況下，他卻有一種錯覺——他認識這女人，他知道她，他在哪兒見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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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看得再清楚一點，便伸手去捉她，女人像一隻受驚的小兔子一樣逃了開來，他追上去，努力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再伸手，再伸手，就要碰到了，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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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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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抓住了那女人的手臂，那女人轉過頭來……一張帶著落腮鬍子的、粗野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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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樂灃慘叫一聲，一把將那張臉推開，臉的主人後腦勺撞上了車的門框，發出咚地一聲大響，看來撞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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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門框？溫樂灃猛地坐直了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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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樂灃你這個臭小子！」溫樂源蹲在地上捂著後腦勺大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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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然在車裡，不過車已經停了，溫樂源從另一個門下車後又跑到他的門這邊叫他，剛才他在夢中看到的就是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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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惡夢……溫樂灃帶著惡寒的餘威想。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他匆忙下車，向被他砸到後腦勺的溫樂源低頭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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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敢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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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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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不能小心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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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要別人怎麼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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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駕駛座上的小劉雖然很不想捲入這場兄弟戰爭，不過現在是他發揮自己職責的時候，只有硬著頭皮小心翼翼地插口：「對不起，二位……稍微打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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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溫樂源惡狠狠地盯著他，手依然捂著痛得嗡嗡作響的後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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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劉縮了一下，「那個……三號攝影棚就在這裡，王先生在裡面等著你們，您看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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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樂灃和溫樂源一起抬頭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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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郊外，某個並不常有人的小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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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路用石子鋪成，並不算寬，勉強能容兩輛小汽車並行，小路兩旁種有高大的闊葉梧桐樹，將路上的陽光遮蓋得一絲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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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汽車停在路邊一個看起來很破舊的建築物旁邊，那建築物長長的，由磚塊壘起，只有一層，裝飾不僅不能算精美，甚至可以說就算綠蔭公寓和它比起來，也絕不遜色……再加上它那個怎麼看怎麼像玻璃制的弧形頂，難道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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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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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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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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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樂源瞪大了眼睛，「你不是說攝影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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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就是攝影棚。」小劉小心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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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說這裡是溫棚。」溫樂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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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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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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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溫棚還是攝影棚！」溫樂源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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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號攝影棚就是溫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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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樂源真想擰斷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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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劉的帶領下，他們走到了那個既是溫棚又是攝影棚的建築物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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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劉按下門鈴，一會兒，一個工作人員模樣的女人打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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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王老師說的兩位溫先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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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確認之後，她讓開身子，和小劉一起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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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的確是個溫棚，裡面種著許多讓人連名字都叫不上來的熱帶植物；不過那也的確是攝影棚，玻璃頂已經被黑幕所遮蓋，幾盞巨大的燈光從頂棚照射下來，加上四面八方的中型燈光，將整個攝影棚照得如同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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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在來來往往地忙碌著，為熱帶植物中紅衣的少年少女模特兒們和攝影師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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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地方，大部分人恐怕一輩子也進不來，溫樂源和溫樂灃一進來也該先好奇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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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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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個攝影棚給人的感覺不對勁，很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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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這麼熱的天氣，又沒有窗戶，拉上頂棚黑幕，再掛上那麼多盞燈，這裡應該熱得像蒸籠一樣，可是自從他們一腳踏入這裡就沒有感到一絲熱氣，相反還有某種陰冷的氣息來回流竄，讓他們身上不斷起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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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人很多，按理說應該很熱鬧，或者說就算不想熱鬧也很難，可是這裡的人全都是一副非常沒精打采的樣子，臉色發青，說話無力，走路的姿態又軟又飄，腳步虛浮，就好像連續工作了好幾天沒有睡過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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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們問司機時得到的答案，卻是大家已經在星期六星期日休息兩天了，今天才第一天上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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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女工作人員在擺弄照相機的人耳邊說了些什麼，那個人轉過頭來，正是王先生。他發現是他們，擺手笑了一下，和其他人說了些什麼之後便向他們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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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真有點擔心你們不來了。」他邊走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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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他的樣子，溫氏兄弟二人微微有些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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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知道這個攝影棚真的有問題，如果普通人在這裡待的時間長一點，至少也該覺得疲憊、頭暈、無力、噁心等等，就像其他的工作人員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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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些症狀在王先生身上完全沒有，反而看來精神很好，舉手投足都相當有力，這實在很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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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沒事嗎？」溫樂灃小心翼翼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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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什麼事？」王先生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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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樂源給了弟弟後腦勺一拳，不自然地咳嗽一聲說：「沒……只是看其他人似乎都不太舒服的樣子，只有您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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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生大笑起來：「是啊，我好像一直都是這樣，別人有事我沒事，不知道是不是有神僊暗中保佑，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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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他大笑中的身體震動，溫樂灃忽然發現他身上竟有淡淡的白色氣體圍繞著，將這攝影棚中極度糟糕的氣息全部阻隔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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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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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真的有神僊保佑你呢。」溫樂源也哈哈大笑幾聲，但溫樂灃怎麼聽都覺得他的笑聲很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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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生手頭的工作還沒有做完，就讓人先帶他們到休息區坐下喝茶，自己又回去繼續為那些模特兒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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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見了什麼？」溫樂灃手中端著紙杯，低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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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惹不起的東西。」溫樂源繃著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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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看見他身上有白色氣體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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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就是惹不起的東西。」溫樂源一指周圍那些精神萎靡的工作人員，低聲說，「看見這些人沒有？能讓這麼多人都變成這樣，就是這片土地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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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我的話，恐怕得給他貼上千張咒紙才能讓他完全不受影響，可是那些白色氣體只是薄薄的一層，就把這片土地對他的影響全部解除了，你說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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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樂灃點頭，沉吟一下，又問道：「你說是土地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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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土地下面有什麼東西，絕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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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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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兒知道？不過我告訴你，不准接他的工作！我們不知道保護他的那東西是什麼，不能離他太近，沒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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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溫樂灃答應了一聲，卻忍不住發愁，他這輩子最怕的就是拒絕別人，這可怎麼跟王先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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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生的工作告了一個段落，讓那些模特兒都去休息後，他轉身向休息區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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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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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沒有關係，您的工作也很忙……」溫樂灃微微一欠身，溫樂源癱在椅子上沒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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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工作人員給王先生搬了一張椅子，王先生在他們面前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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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看這攝影棚，有沒有慾望在我的照相機前展示一下自己的風采呢？」他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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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樂灃的頭搖得像波浪鼓一樣。開玩笑，身邊有一個眼睛瞪得牛眼一樣盯著他的傢伙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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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們……不太習慣在這麼多人面前……那個……那個……」他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一連「那個」了好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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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搔首弄姿。」溫樂源毫不猶豫地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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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樂灃踢了他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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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生爽朗地大笑起來，「沒事沒事！原來你們是這麼想的啊，怪不得不願意接我這份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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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你還知道……」溫樂源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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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樂灃又踢了他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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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呢，」王先生話鋒一轉，道，「很多人剛開始都像你們一樣不好意思，沒關係，拍幾次之後你們就知道樂趣了！化妝、服裝！過來，把他們兩個給我好好打扮打扮，等會兒上鏡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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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溫樂源和溫樂灃大驚，「等一下！王先生，我們沒打算當模特兒！我們真的沒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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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生根本不聽他們那麼多，一甩手腕，「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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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如狼似虎的壯男上前，一人勒一個，輕易便將那兄弟二人給拖到化妝間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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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樂源的慘叫聲遙遠地傳回來：「王先生，你怎麼能這麼幹！你說是面試我們才來的，要知道你早決定——噗！我不洗臉——我們就不來了——放開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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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是一陣撲騰撲騰的掙扎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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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別把水撲得到處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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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開我！不要往我臉上抹——啊啊啊啊！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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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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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師，您這次找的人真是有活力啊……」王先生身邊，和其他人一樣憔悴的女工作人員好像歎息一樣地，感歎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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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王先生摸著下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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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們能支持多久呢？」女工作人員放低聲音，輕輕說道，「所有的模特兒都變成那種樣子，根本拍不出任何好作品，這兩個人難道就可以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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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王先生搖頭，卻繼續笑著，「不過試試看，說不定就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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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哪兒來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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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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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多次的掙扎怒罵毫無作用的情況下，溫樂源索性閉上眼睛，像死人一樣躺在化妝椅上一動不動，算是無言的抗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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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樂灃一開始就認命了，拖他們兩個進化妝室的壯男雖然都很憔悴，但是連溫樂源都能輕易壓住，那麼要壓制他肯定更容易些，所以他就老老實實地配合，以免浪費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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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男一女兩個化妝師揮刀把他們臉上的鬍子、胡茬剃得乾乾淨淨，然後又洗了一遍，開始在上面塗抹各種各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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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變成了女人。」在兩雙靈巧的手下，溫樂源忽然語氣悲哀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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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樂灃噗哧笑了出來，女化妝師輕敲他的臉龐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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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靜了一會兒，溫樂源又道：「你們老闆他老這個樣子嗎？隨便抓個人就來當模特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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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啊，」男化妝師說，「王老師他很挑，所以一般很少做人物攝影。這一次他要參加全國人物攝影大賽，不得不到處去找模特兒，可一直都沒有找到合適的，你們是他找來的第一對模特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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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說！外面那些女模特兒不是他找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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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是，那是他朋友要做廣告攝影，他很勉強才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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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對模特兒啊……那這怎麼拒絕？太強硬了不太好吧，畢竟人家很看重他們……這回連溫樂源也開始發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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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妝間的門口，一個穿白裙的女人慢悠悠地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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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樂源從鏡子裡看到，隨口問道：「那是誰啊？挺漂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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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化妝間裡的人都抬頭看過去，門口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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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走過去啦。」溫樂源有些不爽，這群人抬頭的速度真慢……「穿白裙，齊耳短髮，是模特兒吧？專業的就是不一樣，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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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化妝師的手都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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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裡……沒有穿白裙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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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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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王老師，所有的工作人員都穿這種衣服。」男化妝師拉一拉身上的印花T恤和牛仔褲，「為了這次拍照，模特兒們也只穿紅色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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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能是外面的人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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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外人進得來，入口只有那一個，有人守著，外人不准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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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樂源知道自己看到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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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真的看到了嗎？」女化妝師有些緊張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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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樂源聳肩：「哦，可能我看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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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必要嚇唬這些凡夫俗子，只要那女人不作惡，放她在這裡也沒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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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不願意多說，兩位化妝師也不好再問，化完妝後他們連仔細看一眼自己臉的機會都沒有，就又被那兩個壯漢拖入換衣間，讓服裝師在他們身上比劃來比劃去，找合適的衣服給他們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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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有人喜歡這麼麻煩的東西。」溫樂源低聲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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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樂灃疲憊地一聳肩。雖然他和溫樂源由於體質的關係，不會受到這片土地的影響，但他還是感覺很累，被化妝師和服裝師們擺弄的感覺真是不好受，不知道那些專業模特兒是怎麼挨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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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換好衣服出來時，王先生並沒有再繼續去工作，而是仍然坐在那把椅子上和周圍的人說話，一見他們出來，當即拍手喝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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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好！我就說你們兄弟的本錢好！果然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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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樂源那把落腮鬍子被剃掉了，露出下面原本英俊深刻的輪廓，亂糟糟的頭髮也梳得整整齊齊，三七斜分，一縷落在額頭上，有種微微凌亂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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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穿的是白色高領針織毛衣，下面是一件低腰褲，斜斜地紮著腰帶，整個人顯得帥氣而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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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樂灃原本垂在額前、有些長的劉海被斜分開，遮住了他半隻眼睛，後面的部分進行了細緻的整修，雖然沒有修掉多少，但感覺卻比之前長長短短的雜毛好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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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上穿著大開領寬鬆罩衣，在腰部收口，下面是一件平褲，雖然和他以前的衣服一樣屬於休閒類，卻比那件的氣質不知好了幾個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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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進行了激烈的抵抗，但這兩兄弟仍然都被塗上了一層亮色的唇膏，眼眉也被很小心地勾過，兩張臉登時就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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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雖然知道對方的確比以前好看了那麼一點點，自己應該也不差，但心裡還是不太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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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覺得哪裡不錯……」溫樂源氣憤地咕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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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生……」溫樂灃強笑，「您看我們這個樣子一點都不適合，又不是專業模特兒，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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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絕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被王先生打斷了：「不適合？哪裡不適合！給你們化妝的可是我們最優秀的攝影師！況且我才不要那些專業模特兒，他們擺的POSS都是一個模子出來的，沒創意，我要的就是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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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但是我們不想……」我們根本就不想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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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生根本就不給他們拒絕的機會，轉頭叫道：「來來來！把那個地方的燈關掉，把這個地方的燈打開，我們拍兩張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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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王先生！您聽我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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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生回頭，用很嚴厲的語氣道：「那你的意思就是說，你們一張都不拍就打算走？我的化妝師和燈光師全都白忙活了？我這麼著急做完手頭的工作等你們化妝就白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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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樂灃語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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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強行要我們化的嗎……」溫樂源低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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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生裝作沒聽見，轉身佈置他的工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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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下來，溫樂灃和溫樂源全身的肌肉都快僵硬了，面部的肌肉也由於長時間做出不自然的表情而顯得有些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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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的時候，王先生很快樂地在他們身後喊：「過幾天我們去外景地拍！千萬不要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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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憑什麼要去？」溫樂源大發雷霆，「我死也不會去的！你聽見沒有！死也不會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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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生就好像沒有聽見一樣，依然溫和地向他們擺手，「我們所有的人都會等你們，不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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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有沒有聽明白我說話！該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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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溫樂灃難堪地拽走的音尾消失在門外，溫棚內立刻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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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生的笑容褪了色，轉身對助手道：「把我今天拍的照片全部洗出來，看看是不是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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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如果真的還有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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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到時候再說！」斬釘截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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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您也未免太那個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