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公寓】Ⅱ英雄作者：蝙蝠(頁 1) - 品味小說館 - 輕小說館 - ☆夜玥論壇×§ 最新耽美．ＢＬ／ＧＬ小說．動漫綜合討論區

琰容 2010-7-17 18:31

【鬼怪公寓】Ⅱ英雄作者：蝙蝠

鬼怪公寓Ⅱ英雄　by蝙蝠3PIcs],sf
*W5wq#Os2|s)S

　　前方的路有一個大轉彎，轉彎處的警示牌明確地貼著「慢行」的標幟，可是司機卻沒有慢行的意思，踩下油門，風馳電掣地便衝了過去。女孩發現了這一點，她慢慢地掃視了一圈車內人們冷漠的臉，用手指梳理了一下自己蓬亂的頭髮，唇邊忽然露出了一抹笑容。你們……會後悔的！她在心裡尖笑著，驀地打開了窗戶，在熾燙的熱風呼嘯而入的同時，將頭伸到了車窗外面。汽車呼嘯著與警示牌擦身而過，一蓬鮮血噗地濺了出來。淒厲的剎車聲。片刻後，車內迸發出了淒厲的慘叫。

-------------------------------
@W&jxw&Q*C*Y
　　第三個故事以愛為名之五 N:EGg;Bp{D\
%M+upy#r]5U
　　「是什麼原因？她一直不停地重複自己的行為又是為什麼？姨婆為什麼裝作視而不見？為什麼馮小姐和那個西瓜皮頭的小孩說不准他們出去？這些你有答案嗎？」溫樂源自認不是好人，但也不能算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人。

　　他見不得小狗小貓受委屈，見不得小孩受虐待，見不得男人打女人，所以他也並不喜歡聽女人和孩子的哭泣求救聲，那樣的聲音實在讓人受不了。

　　第二天，他看好表，準時就坐在了門口聽外面的聲音。

　　「你在幹什麼？」溫樂灃面無表情地問。 *_xl$o4X5N B f5C

　　溫樂源看著他的臉，不高興地說：「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你這個樣子，那老太婆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可以幫你……」 O\%Lw6H0w

　　「我問你在幹什麼？」溫樂灃依然面無表情，連眉毛都不曾跳動一下。 B1F [`(kaXb

　　「我在等那個女人出來……」 b{fV^
k-l#U/F-A pE
　　他把昨晚老太太跟他講的話又和他講了一遍，溫樂灃靜靜地聽。

　　「……總之就是這樣，我想我應該能救她。那個死老太婆居然說什麼305的事情不是我們管得了的，哼哼……我就讓她知道我到底管得了管不了！」
1o;MY:Y8s'q8g4c
　　「哥。」溫樂灃臉上連一塊多餘的肌肉都沒有動，「你覺得你管得了？」

　　溫樂源跳了起來：「你說我管不了？」 2Ork$cv
6Rm$t0xB9l
　　「我沒說你管不了。」溫樂灃冷靜地指出，「但是你覺得她在姨婆這裡住了這麼長時間，為什麼姨婆拿她沒辦法？」

　　「咦？」

　　「姨婆的能力，我們都很清楚。不過這個女人卻也不是什麼難纏的角色，按理說很簡單就能解決。為什麼會一直糾纏到現在，連姨婆也放任不管？」 ZBvPwX n*?

　　「大概是有什麼原因……」

　　「是什麼原因？她一直不停地重複自己的行為又是為什麼？姨婆為什麼裝作視而不見？為什麼馮小姐和那個西瓜皮頭的小孩說不准他們出去？這些你有答案嗎？」

　　他說一句，溫樂源就矮一分，等他全說完，溫樂源已經快趴到地板上去了。

　　「我都不知道你會有這麼縝密的思考……」 |H&Ezj&Xq3N
Q"}2Gae{k%O
　　「有感情的時候思考會被禁錮，而這時候冷靜才是最重要的。」溫樂灃嚴肅地說。 \ksB CGh'\9v'uO

　　溫樂源五體投地地望著溫樂灃：「樂灃，我真是崇拜你，那這些問題你一定有了答案吧？能不能告訴我？」
Uk*o-^``'Z5s
　　「不行。」
B$F(I%{0D&|7J_:F
　　「啊？」 )C6LC#L8V{A1T
?w8e'~s+e!x
　　「沒感情就沒切身體會，沒切身體會就搞不清楚答案。」溫樂灃依然很嚴肅地說。

　　溫樂源這回是真真正正地撲倒了。 h W:tT:|I3u/D

　　在與昨晚同樣的時間，樓上又傳來和昨晚同樣的責罵聲，女人的哭、孩子的慘叫，甚至連那聲「媽媽別——」以及之後驟然的寧靜，都沒有什麼不同。

　　溫樂源和溫樂灃穿鞋，打開門，靜靜地走了出去。
R#g-]QS4f J
　　頭髮蓬亂的何玉，抱著滿身是血的宋昕跑下樓來，身上的家居服、圍裙、腳上僅剩的拖鞋，也都與昨晚一模一樣。 8^6SS!A pm0ag:L

　　「昕昕……我的昕昕……我把昕昕……哇——」看到溫樂源兄弟就彷彿看到了浮木，她哇地一聲哭了起來——連這，也沒有什麼不同。

　　溫樂源和溫樂灃一左一右架起她的胳膊，將她架到了他們的房間裡。

　　她愣了一下，拚命掙扎：「你們幹什麼？我要帶昕昕去醫院！我要帶他去醫院！昕昕！放開我！你們想殺了他嗎！昕昕——」 -v\5va%hj-\I
.ex)P/KF'B8P
　　擋在樓梯上的馮小姐沉默地看著他們的行動，逐漸在黑暗中隱去了身形。
'r)c&o9PYAl
　　回到房間，溫樂源扶著何玉坐下，溫樂灃小心地接過了宋昕。 yM#bX.f0Vsa5T os

　　「你們到底想怎麼樣！我的昕昕——」 1["Ap)O5YQl+S
@ R]!F m*{9O
　　溫樂源清了清嗓子，用盡量溫和的聲音道：「你先別忙著哭，我們有重要的話要和你說。」 ;FOEcn
?5p4a0I]O&\;f7Si
　　「你們他媽的有話就不能等到我救活兒子嗎？」何玉大吼。
f,VzY#h
　　「救活？」溫樂灃冷冷地哼了一聲，道，「現在說這話已經晚了。」 v|$H.G/~Kw3f

　　何玉黑得憔悴的眼睛睜得很大很大，眼睛凸出眼眶，似乎就要掉下來了。 *CAbML4ik

　　「你說什麼？昕昕他……」
yy`:y4y5qn,n1y
　　溫樂源努力拉一拉溫樂灃的衣角，溫樂灃卻對他不予理會。 5yt/o3v+U^
y;X.ASs!H
　　「他已經死了。」 U;y0^3Q{Sr
\ Ww f,X){8h(Z
　　何玉的眼睛裡滲出淡綠色的淚水，眼球亦像爆裂似的綻露無數傷痕，有血從中絲絲流下。 U(W+jH*J"mU&iQ

　　「胡說！」她尖利的十指暴漲了十倍的長度，猛地向溫樂灃的胸口插去，「他沒死！你胡說，你胡說，你胡說！」 9~Htii*fZ&^

　　砰地一聲巨響，溫樂源擋在溫樂灃身前雙手虛空一推，何玉的胸口驀地凹陷下去了一塊，隨即在空中打了兩個滾，撞到身後的牆上。
o^M*{ BV9c [)O\9T
　　她的口中流出淡綠色的液體，滴落到地上，逐漸消失。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一定還有救……是你們把我拖到這裡來不讓我救他！你們這兩個殺人兇手！殺人兇手！兇手！」 |Dx \Z+IH

　　「殺人兇手……」溫樂源嘿嘿冷笑。 *Z,J^D t"Nf SX

　　溫樂灃抱著宋昕走到她面前，將看起來似乎只是昏迷的孩子放在她面前，淡淡地說道：「你一直沒有發現——或者說你忘了，其實宋昕已經死了。」 8R~RaDu?6W
S(W?.d~EJz
　　女人的棍棒從孩子頭上揮過的鏡頭一晃而過，這回卻沒有消失，而是根深蒂固地留在了記憶裡。 }OO.Y3k {kK

　　「昕昕……死了？」她呆愣愣地重複。 ip.@@k}c l/yn0[

　　「不過不是我們害死的，因為他早就死了，很早以前就被你打死了……」

　　孩子靜靜地躺在面前，就如同今天。他和她身上都滿是血，母親扯著頭髮、撕心裂肺地哭泣，孩子很乖很聽話地閉著眼睛，再也不會醒來。
]-n7Z&|H:\
　　「死了……那我眼前的……是誰？」 .\{q*~:M%v]i!a\
$u2wK-QA&Fx1[
　　宋昕的身軀變得透明，從腳開始，逐漸消失。
8R$];xMO+iM
　　「昕昕？昕昕？昕昕！我的昕昕！昕昕！」 s@+ryF a"x F
"Z{k-A:[[
　　她狂亂地想抓住孩子消逝的軀體，卻只能抓到無法碰觸的空氣，孩子就在她的眼前被虛空吞噬，她卻無能為力，「我的昕昕！我的昕昕怎麼了！他怎麼了！他怎麼了！他怎麼了！」

　　她緊緊地抓住了溫樂灃的胳膊，不管自己長得怪異的手指，在他手臂上留下了怎樣的傷痕，只是拚命地嘶吼。
&q#I7\'l9GxB;jI.m0W
　　「我的昕昕！我的昕昕，我的昕昕，我的昕昕！你們做了什麼！他到哪兒去了！你們還我的昕昕！還我的昕昕！還我的昕昕——」
(T%^1m O o
　　「為什麼你還沒有發現？」溫樂源拉開她，用他少有的柔和聲音說，「關於昕昕，關於你自己……」 f:o)_9B\7~^!NA

　　「我發現什麼，我發現什麼，我發現什麼！」她掙扎著哭吼，「你們把他殺了，把他藏起來了，你們不讓我見他，你們到底想幹什麼，想怎麼樣，你們還我的昕昕，你們還我的昕昕，你們還我的昕昕……」

　　她吼得精疲力竭地半跪在地上抓緊溫樂源的胳膊，卻忽然發現了自己長得嚇人的雙手，頓時如遭雷擊。
"x"z,C|K~
　　她放開了溫樂源，慢慢地向後退去：「我的手？怎麼會變成這樣……怎麼會變成這樣……我的手……」
f'l&BPvTf3D/ec
　　「你早已經死了，不存在了。」溫樂灃清冷的聲音插入她驚恐的低吟，就像今晚的月光一樣，「你應該是在打死昕昕以後不久就死了，可靈魂所裝載的沉重負疚，卻把你壓在了這個綠蔭公寓裡。」
"]%i-JW"g
　　心臟劇烈的疼痛，讓她幾乎想把自己的胸口抓出一個深深的破洞，她連哭也哭不出聲來，張著嘴，活活地……活活地……被她自己的痛悔、悲哀——窒息而死！ QR?o/Vp3N EW

　　「這個奇妙的公寓給了你力量，讓你用自己的執念『創造』出了一個宋昕來。」 gZz [Rhg)X

　　她在兒子冰冷的身軀旁坐了幾天幾夜，直到鄰居聞到有奇怪的味道才被人發現。 O:~E hUh

　　「然後你在這裡過著想像中的生活，想像你還活著，想像你依然過著過去的生活，甚至出去買菜、去學校、工作……你想像出來的東西，竟連我和我哥都騙過了。」 x:k{A?W&]
hHq"q%z:B
　　他們分辨活人和死人，都是以對方對「自己」的認知而判斷的，而何玉根本就認為自己沒死，所以他們才會沒有發現何玉早已是死人。
%CZ7aU4f9q"C
　　等發現這一點的時候，才同時發現在他們面前的宋昕，不是真正的宋昕，而是她心目中創造出來的、讓她內疚、讓她痛苦、讓她不斷面對自己重複折磨的東西。
vq+|w9}u
　　「你不斷重複著你生前記憶最清晰時的那段時間的事，一次又一次地殺死昕昕，然後又忘記，再進入下一個循環。」

　　溫樂灃當時說他們會心靈治療這一點，並不是在說謊，但是心靈治療不是給活人做的，而是給死人；他們也不是在對宋昕施行這個能力，而是對何玉。 ~0\*yV q w|
9{#V0kn"C(N(Z
　　並不存在的孩子，身上那些傷痕也是不存在的，只要何玉「認為」它們消失，它們自然會消失，所以他們打昏了她，給她進行心靈治療，間接地「治好」了「宋昕」的傷。 .xdmAW gJn

　　這個公寓給了她力量，也在嚴密看守著她。所以馮小姐他們不讓她出去，怕她的能力影響到別處的活人。 AYfw:k AU

　　何玉呆愣愣地，連眼神也直了：「怎麼會……是我殺了昕昕……我把他……老公……我把昕昕……我把他……」

　　西瓜皮頭的小男孩不知何時悄然而入，站在不起眼的角落看著這一切。 @&~-r"FCZz'e-e*d6C @

　　「可是你不能再這麼下去，你不僅讓自己不斷重複那種痛苦，也讓別人和你一起承受，不是所有的人都受得了。除了你自己，你也該放別人一條生路才好。」
Qj!fC w#U"^)dw
　　她的十指不知何時恢復了原狀，拉住自己的頭髮拚命地扯。一縷縷帶血的長髮被顫抖著撕扯下來，鮮血糊滿了她的臉，心中翻攪的痛苦卻沒有絲毫的減少。
-w5Te[;j:Y2T5@
　　她不斷呻吟般地反覆叫著：「老公……昕昕……昕昕……我對不起你們……對不起……對不起……」

　　溫樂源感覺到了什麼，忽然一回頭，和小男孩的眼睛對上了。 xAy8k7^

　　「你在這裡幹什麼？」 &}2r4a E9kKn8g"n
~&e{'g&V9V1Q TV1W
　　溫樂灃和何玉一起向小男孩的方向看去。
s}-~'Lg3^NW
　　西瓜皮頭的小男孩低垂下眼簾，露出一種成熟得讓人難以置信的神情，舉步向何玉走去。
7d#IK6RHIS0^(]g
　　滿臉是淚的何玉看著他，張大了嘴巴：「你……是誰？」
6v [x9RP1u,Y7l-O
　　每走一步，小男孩的身體就發生一點變化，小小的輪廓逐漸變大、成熟、硬朗。他的面目也在逐漸成熟，從兒童到少年、又到青年。

　　「老……」
2M1~4gLeH-_h/i
　　及至緩緩行進到她面前時，他已完全蛻變成了一個高大的中年男子。
4J?K4}4e CIs
　　「老公？」 )Z ~v_qMvL

　　老公！ tt;d"IuSSX
1yygV8gM"[
　　這一點超出溫樂源的猜測，不禁令他大吃一驚。

　　溫樂灃沒有反應，不過這才是正常的反應。如果他沒有接受感情斷層的話，現在恐怕會比溫樂源更加驚訝。 5N1[Gj-_,oB
2oZ}u2DJ/C-U
　　「老公——」
An Uz%I2V:n|o
　　「是我，小玉。」男子開口了，聲音低沉而悅耳。

　　「老公！」她像害怕他會忽然消失一樣，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褲腿，「我把孩子……我把孩子……我……」 #pBG CE;JF*Q.ww
en;@8`$[-w5R SFw {I
　　男子扶著她的手腕將她從地上扶起，低聲說：「別再想了，別再想了，再想也沒有用。一切都過去了，我們重新開始……」

　　「我們怎麼重新開始！」何玉哭叫道，「昕昕已經死了！他被我殺了！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 ,EEc[,],T Y
p]0H)kWRcJ)VO)|
　　男子看著她，表情痛苦。 r^F,^^\P;BV

　　「我殺了昕昕！我殺了……殺了……」 ;R@:apEtu'{B

　　男子抓緊她，猶疑一下，道：「其實我不該在這個時候提起……但是……小玉，你實在沒有必要從那麼早就開始，給孩子設置好他每一步要走的路，他可以有自己的選擇的。」

　　「但是——」何玉抽噎地流著淚，幾乎發不出聲來：「但是他還小啊，他怎麼懂那麼多！我不幫他選擇，他一定會走到歪路上去的！我哪裡錯了！」 j P9B;S2oa:_e;}
ru1N5w+o1ST[
　　「為什麼不讓他選擇自己的路呢？」

　　「我是為了他的未來！不能讓他落在別的孩子後面！我要他幸福，你懂嗎？我要他幸福！」
\N3C7k0Hx
　　「可是你卻讓他不幸了。」
!_jF*m4J!t
　　何玉傷痕纍纍的眼睛睜得愈發地大，沾滿鮮血的雙手和長長的指頭，扣緊了自己的臉龐，嘶聲號啕起來。

　　沉重的期望像包袱一樣壓在孩子身上，美其名曰「一切為了他的未來」，動輒打罵，冠著愛的美名，口中說為了讓孩子幸福，卻親手將他推進了不幸的深淵。

　　如果昕昕沒有被她親手打死，即使有人這麼告訴她這句話，她也一樣會明白嗎？ T'RlI]@

　　不……她不會明白。

　　她會繼續以愛為名將唯一的愛子推入深淵，卻始終以為自己是在將他領往頂峰。 H(GZhw.`iR,D

　　究竟做這一切是為了什麼？是為了愛？還是為了用「愛」把孩子壓死？ r(S V!ol\$|$DP&w(A
](}2^3Ss4[ r
　　「媽媽……」

　　細小的聲音穿入鼓膜，屋內的人鬼一起往聲音的來源看去，一個小小的、蒼白的臉出現在窗外。 b F#`1wX@5v
9f{?,V$g}
　　「昕昕……」

　　那是宋昕。 "hK!\fe2tB&[

　　雖然沒有大而笨重的眼鏡，也沒有巨大的書包，但那就是宋昕。 f.Ab*tO T
Hu"vF3i'HvlX,W
　　向他們露出一個天真的笑容，宋昕小小的肢體穿透紗窗的阻隔，慢慢地爬了進來，「媽媽，你終於看得見我了……」 %N,Gs^^W5p
qqES9SL-D5W
　　「昕昕！」何玉大叫一聲，以爬跪的姿勢猛撲過去，將那個早已死去的孩子抱在懷裡，眼淚像壞了閘一般嘩啦啦地流了下來。 %wE OM~)_!q2JbC

　　「昕昕！昕昕！你是真的昕昕吧……媽媽對不起你！昕昕，你原諒媽媽！你原諒媽媽！媽媽錯了！媽媽真的知道錯了！昕昕……」 h3Z5u2J*O%Ny4W]G

　　「其實他一直在那棵梧桐樹上看著你。」沉默了許久的溫樂灃說道，「他沒有怨恨過你，反而非常非常想救你，但是你只是忙於重複你自己的錯誤，一次也沒有看過他。」
Sbz$Z]:I$j
　　宋昕的臉上那種快樂得讓人心疼的表情，是溫樂源和溫樂灃從來沒有見過的，他們的記憶中——也可以說是何玉的記憶中——那孩子從來沒有笑過。 1P3Y[3Lcn

　　稚嫩的肩膀上擔負著最沉重的期盼，他怎麼可能笑得出來？ pC?B6Q6V.S

　　那個背著書包、戴著眼鏡的宋昕，是個只會學習的小機械，眼前的他才是真正的「小孩」。

　　「媽媽。」宋昕在她的懷抱裡大大地微笑，「我想到遊樂場去玩，可是我不想和爸爸兩個人，我想和爸爸媽媽一起去。」

　　「好好好！」何玉拚命地點著頭，眼淚四散飄落，「我們去遊樂場！我們去玩，我們去看唐老鴨、去坐過山車！我們蕩鞦韆、放風箏！你想玩什麼……都行！」 Hx%Kp*{!N;x x^D

　　「我們現在都死了，爸爸說就不用學習了。我好長時間沒學習，媽媽你不會打我吧？你打得好疼呀……」

　　何玉抱緊他的小身體，哭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中年男子看著這一切，用手在臉上抹了一下。

　　「喂！」溫樂源不爽地看著這個半路殺出來的傢伙，說：「你早這麼做不就完了？還拐這麼大的圈子，你自己都不嫌煩哪？」 lafw:E_1kLK/O

　　本來他都做好和這個女鬼好好打一架，用拳頭讓她清醒的準備了，可這個傢伙——還說是她老公！一出現，幾句話就搞定了，早知如此，他之前這麼幹不就完了麼？還害得他擔心了這麼長時間！

　　中年男子看著他，有些淒涼地搖了搖頭。

　　「沒完，事情沒完。」

　　「什麼？」

　　中年男子搖頭輕歎，望向妻子和兒子的眼神更加沉重悲哀，「陰婆婆說你們有辦法，但其實也沒用的。她看走眼了。」 H&flh5Im

　　「喂！你聽見我說話沒有！給我說清楚——」 2CV3LwD%W~6i

　　溫樂灃拉住了溫樂源，本應沒有任何情緒的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讓溫樂源不禁呆了一下。
s!PRC ^ g"rws&E}L
　　「樂灃？」 7IM;ZT.Xkw.r"bw
^\1S rS K'[0t"M
　　「內疚……才是最可怕的。」 UN,q,^#I]

　　「啊？」
+Vx.^G/@J
　　「我們誰也救不了她，做什麼都沒用。」 E&s2M)jTS*rNA_
)h!X,W7q]~#M
　　「做什麼都……」

　　溫樂源驟然明白了他所說的話。 *R.E4b1Kywv
C@%cO(F$z P0g~%G
　　中年男子按住自己的眼睛，低啞地啜泣起來。
dW[qpZ
　　你今天告訴她，她明天就會忘掉；你上午告訴她，她下午就會忘掉。她心裡只有一件事，其他全都不記得。

　　她想品嚐的只有痛苦，她心裡只能放下內疚，今天的東西，過去了，就會很快忘記。

　　誰的寬恕也沒有用，她不會寬恕自己。 OV8~jJ:h]Qn
fa`k#]
　　所以她的魂魄會永遠活在殺死孩子的煉獄之中，重複，一次又一次。
{1~f{]4I)ZL
　　何玉提著兩大包蔬菜肉品，費力地用背推開大門擠了進來。 M]1DL#u X7E P
o+cm V2hj~%dPD Q
　　溫樂灃站在樓梯上回頭看著她，她發現他在看她，微微一笑。 6UVrO/\ w
#W,D?l$oS
　　「買了這麼多菜啊？」

　　「是啊，孩子要考試了，不加強點營養不行。」
k{|J%@z"@._0f5kc4k
　　「哦……」
J"y"idP-OTy
　　這一次溫樂灃沒有幫她提東西，只是讓開了路，有些傾斜佝僂的背影慢慢地爬上樓梯。

　　三天的時間還沒有過，溫樂灃現在依然處於感情斷層的效力之中。可是他的表情中，卻出現了些許痛苦的紋路。 G:f5i)A8g4T7S5~9x
*x5C/eg"h1Mb
　　這麼深、這麼重、這麼可怕的感情，連他這個旁觀者都感到了，連感情斷層也阻擋不住的悲傷，那麼她呢？ cr"U1p4Bd@X6J$g

　　一直背負著殺死自己唯一愛子的罪孽，而不斷重複那最悲傷一刻的她，又如何呢？
Yix*u9V_*} j
　　還有那個她真正的孩子、一直守護她的丈夫，他們又要怎樣做，才能跳脫她劇痛的漩渦？
)Cj2jLZ
　　「我們到底要怎麼才能幫你……怎麼幫你們呢？」 ovo['Ig3fp
3c,vO[LvZ
　　西瓜皮頭的小男孩坐在樓梯下面的陰暗處，已與黑暗融為一體。

　　公寓外，一個小小的影子隱藏在梧桐樹茂密的枝葉中，隨風輕曳。
|W(B6HW'E6G
　　——第三個故事‧完——
"\qHGm |+VD
　　第四個故事
-A,HlhNb{
　　英雄之一 *j HTp_\7FZ

　　烈日下，一輛載滿乘客的長途巴士在公路上飛速行駛。 }Y)eA%Ze
4w#B,``x.H
　　在夏天午後的一、兩點時，一般的長途客車中除了司機之外，應該大家都沉入了夢鄉才對，可是這輛車上卻沒有一個人睡覺，包括司機和車掌小姐在內的所有人都面無表情，沒有人說話，甚至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音，連廣播也沒有在播放。
/ykr h cf
　　車內，就好像全都是死人一樣。 m{'BOLP&C(X

　　最後一排的四個座位有三個是空的，只有右側靠窗的座位上，有一個穿得很「清涼」的女孩，身著短短的窄裙、細吊帶背心，胸口開得很低很低。 ~aHD3s R^
aew1j z3\/a6pYv
　　她的眉毛又細又彎，眼睛上畫著藍色眼影，嘴唇上塗著淡紫色唇膏，如果以年紀稍大的人的眼光看來的話，她這種裝扮無疑是「不正經」的——也就是做「雞」的那種女人。 o0j]8k4} [
,R{SB}(t~2y:`
　　然而，她的表情中卻沒有任何賣弄風騷的樣子，挑染成彩色的頭髮亂蓬蓬的，藍色眼影已經被她手中緊攥的手帕擦得亂七八糟，眼睛也腫得只剩下了一條線。 hG3JV&uc"K&P)x

　　前方的路有一個大轉彎，轉彎處的警示牌明確地貼著「慢行」的標幟，可是司機卻沒有慢行的意思，踩下油門，風馳電掣地便衝了過去。
&TK`8^#?;rH
　　女孩發現了這一點，她慢慢地掃視了一圈車內人們冷漠的臉，用手指梳理了一下自己蓬亂的頭髮，唇邊忽然露出了一抹笑容。
)vJ ^ z/x^R]%A
　　你們……會後悔的！

　　她在心裡尖笑著，驀地打開了窗戶，在熾燙的熱風呼嘯而入的同時，將頭伸到了車窗外面。 jJz+^}-C.Fj9x
&RTcm.j!rx}c
　　汽車呼嘯著與警示牌擦身而過，一蓬鮮血噗地濺了出來。 *P6?1ZQ:}#Q?}

　　淒厲的剎車聲。

　　片刻後，車內迸發出了淒厲的慘叫。 &hR ^L|] t/V
ZnluS9s&` j!LyS
　　「今日上午，市長親切會見了在此次意外事故中，集體幫助那位少女的乘客、司機和車掌小姐，對他們的行為給予了高度的評價。

　　「那位少女的父母流著淚說，雖然他們的女兒沒能救過來，但是在她臨終的時候，有這麼多好人關心她，幫助她，她地下有知，一定會感到欣慰……」

　　溫樂源坐在地板上，手裡端著一隻大海碗，呼嚕呼嚕地吸溜著麵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電視屏幕。 n+z0wv\mb
c O)}IY;g
　　溫樂灃給自己盛了一碗，在他身邊蹲下，一邊看著電視，一邊挑起一筷子面吸溜進嘴裡。
2i4pZPT0v{
　　「怎麼？又出什麼見義勇為的英雄了？」 K#f+k8l5qj

　　「嗯。」溫樂源狠狠灌了一口麵湯，舒口氣，道：「那女孩好像想不開要自殺，把腦袋伸到車窗外面去，結果被警示牌削掉了天靈蓋。
,}p`Da
　　「那輛車裡的人集體把她送到最近的醫院，又一起自掏腰包給她交了醫療費，只可惜她傷勢太重，沒救過來。」

　　溫樂灃笑一笑，感歎道：「現在這世界，居然能有這麼多好人聚集在同一輛車上，真是難得。」
R5](i&hswA { i
　　溫樂源卻不以為然地攪和攪和碗裡的面，道：「什麼好人，其實也不過就是從眾心理罷了。像B市起哄強搶超市的事，不就是有人帶頭搶，大家才去幹的嗎？

　　「C市有人從銀行裡提出錢就被搶走，又灑得滿街都是卻居然沒人要，都如數奉還，不也是有人帶頭當英雄，大家才這麼幹的嗎？嘿，話說回來，如果當時我在那兒，保不準帶領多大的搶劫風潮呢……」

　　溫樂灃失笑：「你又不是沒錢花，去搶人家的錢幹嘛？」 Xg'yq_#D"aR

　　「我的錢又不是多得麻袋裝，當然想要更多的。」溫樂源把最後一點麵湯喝完，咂巴咂巴嘴，又跑到裡間去盛了一碗，回來坐下繼續吸溜。 5K D~5G6w]6W%D2C+B:P
5_Hh&VH
　　「所以這輛車上的人恐怕也一樣，當時如果有一個人逃走，其他人也會一窩蜂地逃走。 "Go@E\yS~.rc
z CVwxJKD(m'L
　　別說見義勇為了，法院會不會判他們見死不救的罪，還不一定呢。「 -r~D9]E!l!`X!^,mQ
'U T"s#~ akR
　　溫樂源的理由聽起來不怎麼讓人信服，他卻說不出辯駁的理由來。
#_[4_O;duU&~
　　溫樂灃搖頭：「你怎麼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樣？我倒是寧可相信他們做這些好事，是因為他們都是好人。」 %Ng@Rp&WtB E B

　　「好人……這世上的確有好人，可是——」溫樂源用筷子指了指溫樂灃，「只有你這個濫好人吧。」 l2Qo+l.H%P{h;A
jk G9R.K*fW
　　「誰是濫好人！」 w1Qs:k;Q"n^.l
si[@!N|+N
　　溫樂源看著自己的碗，裝出惋惜的樣子搖頭：「姨婆啊姨婆，雖然您嘴巴很毒，但是做的飯是那麼好吃；樂灃雖然是個很——好很好的老好人，但是這飯實在讓人難以下嚥。您啥時候才回來啊……」說著他還抹了抹並不存在的眼淚。 ;Vw(S)M9FwN"O6o{/e

　　溫樂灃氣得放下自己的碗就去奪他的。 $F7MHz1}u+z"q

　　「難以下嚥！難以下嚥你別吃第二碗，還給我，自己吃泡麵去！」 {8ZJ2lB,rE

　　溫樂源一邊嬉皮笑臉地躲，一邊呼嚕呼嚕地吃麵，等伸著脖子把最後一點湯也吞掉之後，他才把碗還給溫樂灃。
6qLEpE
　　「嘿嘿，還給你，不吃了。」他厚顏無恥地說。 0~{B1bj.f*`&E2U
'N^ UmW2Re
　　溫樂灃幾乎氣昏過去。 !kl}jL

　　陰老太太幾天前就出門去了，出門的具體原因她沒有說，只是把綠蔭公寓交給他們兄弟二人暫時代管。
hx3|!OR8o]C
　　老太太不在家，一向信奉「君子遠庖廚」的溫氏兄弟二人可傻了眼，溫樂源連煤氣爐子都沒開過，溫樂灃也只會煮麵條而已，所以從陰老太太出門到今天，他們三天九頓飯，頓頓是麵條，溫樂源「有點」膩煩是肯定的——不過當然，他這種態度也是應當狠狠鞭撻的！ o!~J'g]br
:phDE F&H6Be
　　在這兄弟兩個進行了幾十分鐘拳腳方面的親密接觸之後，明明比較身強力壯，卻反而被打青了一隻眼眶的溫樂源，乖乖去洗碗，溫樂灃生氣地坐在原地，用遙控器狠狠換台。

　　電視台的另外一個頻道也在播放剛才那個消息，不過似乎是不同的記者編輯的，這次用近鏡頭逐個拍出了那些見義勇為英雄的容貌。幾個陌生的人閃過之後，溫樂灃忽然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咦？哥！快出來看，快出來看！看看這是誰？」 s2j2LIIk
,d9WB0GqtS
　　溫樂源一路小跑跑出來，手上還滴落著洗潔精的泡沫：「什麼？誰？」
I}/r)X2CD a1r
　　當把全部的人顯現過之後，鏡頭又轉回了最中間和市長握手的那個人臉上，正好就是溫樂灃要溫樂源看的人。 &DT T@bRV3Tt
N5Ydm$N
　　溫樂源噫了一聲，驚歎：「這人長得跟隔壁小胡一樣嘛！」
!Sf X'Vst0If h
　　溫樂灃真想敲他：「哪裡是長得一樣！分明就是小胡！」

　　溫樂源繼續驚歎：「小胡也能上見義勇為的名單？那個見血就暈的傻小子！果然是因為別人帶頭的榜樣作用吧……」

　　溫樂灃氣得腦袋隱隱作痛，正好鏡頭切到了市長那張柿餅臉上，他立刻換了台。 y Un6u*Ph?8an

　　隔壁的小胡就是201房間住的那個大學生，胡果。
2g9P.cZ3L"R
　　這小子膽小得要命，怕鬼，怕血，怕惡人，怕屍體〈包括花鳥魚蟲的屍體〉，怕一切有可能嚇到他的東西，連悄悄在他脖子後頭吹一口涼氣，都能讓他鬼哭狼嚎好一會兒。

　　雖然溫樂灃對溫樂源的說法很不以為然，但是他不得不承認，溫樂源說得也挺有道理的，這位新時代的大學生，實在讓人難以想像，他會主動去「見義勇為」這種血腥的事，在那種情況下昏倒、等著別人來救反而比較可能。
d(i%O~o,P
　　不過有一點很奇怪，電視的信號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但是為什麼一照到見義勇為的那群人時，顏色就會變暗？
RZ!z%j.~r Pm
　　如果整個屏幕都暗了也就算了，問題是，只有他們身邊半米以內的空間變暗，照在他們身邊那個柿餅臉市長身上時，又顯得很亮，兩相對比之下，就好像有什麼東西罩在英雄們身上一樣…… d8a{xzzoy6E#u
,fn pb:d&D9B,S
　　溫樂灃把自己的發現跟溫樂源講了一下，不過等他再換回那個台的時候，那個鏡頭已經過去了，溫樂源後來再換台也沒找到播放英雄事跡的報導，所以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溫樂灃看錯了，還是真的有問題。
U$y\*|_4s6~
　　「沒關係，沒關係！」溫樂源安慰他道，「反正這些人和我們沒有關係，就算有問題，也找不到我們頭上來的。」 ko(z6c+H!cssn

　　這個人真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溫樂灃已經懶得再生氣地想。不過，自己是不是有點多管閒事了呢？又不是找上門來的生意，管太多不過是給溫樂源找麻煩罷了。 !v*Y*V1o*G3e `
b['O3J8IDqd
　　不過，話是這麼說啦，麻煩就是麻煩，要是在你準備好了以後才光臨的話，那就不叫麻煩了……

　　英雄之二
dTZw Iy L
　　他一個人站在車頭處，呆呆地看著那女人失去了天靈蓋的頭，裸露的腦，噴湧而出的血，以及一雙大睜的眼睛。

　　她死了嗎？
)NUHb6G
　　幾天後，這對兄弟已經忘了他們曾經討論過有關於小胡的事情，安安分分地做著自己驅鬼的「生意」。
4^1HZ}PA9b!U
　　一天晚上，當兄弟二人正在商量，第二天怎樣解決新接生意的辦法時，忽然聽到了他們的門被急促敲響的聲音。
V{z.zd9B
　　那聲音簡直是震天的巨響，中間沒有絲毫的停頓，聽得出是一個人被逼到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孤注一擲的拚命敲法。 -lS/PxC,[| [qkS

　　他們所接的客戶中，應該還沒有到這種程度的人，這公寓裡其他住客，也一般不會用這麼野蠻的手法來敲，那麼只有…… YN7h*z|{qJQ

　　溫樂灃無奈地看了一眼正在七竅生煙的溫樂源一眼，道：「別這樣……沒準他真的有問題呢……」 4ZD#rP,y6[Y}

　　「他的確是有問題！」溫樂源暴喝，「你給他講！如果他這次又是因為看到什麼看到和看不到沒兩樣的東西，我絕對斃了他！」 }clLW!H6d3\1m+v1g
m(^ s9HG4]5@;?5zGwl
　　溫樂灃無奈地搖頭，從地板上爬起來，一邊應著「這就來了」，一邊打開了門……

　　「救命啊——」
'~#opb*Pe-l
　　一個只穿褲衩的年輕男孩嚎叫著猛撲了進來，溫樂灃在毫無準備中被他撞了個滿懷，噗通一聲仰面倒地，後腦勺和地板來了個最最親密的深吻接觸。
!W!ZM!SM{_
　　「疼死了……」這一下可撞得不輕，溫樂灃覺得自己的腦子有種錯位的感覺，連視線都有些扭曲了。
m+ACtP,@_7P
　　溫樂源張著大嘴，手裡的咒紙嘩啦啦都掉到了地上。 *CzD1LrfK8a%b
-|g~e!ds#Z:xQ
　　「這臭小子……」他咬牙切齒地罵道。 @:g4\AJ
f*E@J+d B
　　「救命啊！救救我！我一定會死的，我一定會死的，我一定會死的——」

　　那男孩不僅只穿了褲衩，而且渾身濕漉漉地還有肥皂泡，滴滴答答地落了溫樂灃滿身。 V(z0f u)z/I~
kKh!r@/?z}
　　溫樂灃頭昏眼花站不起來，溫樂源一肚子氣地大步過去，像拎雞仔一樣一把拎起那年輕男孩的胳膊，把他拖到了浴室中關上了門。

　　須臾，門內傳出了鬼哭狼嚎和死命撲騰的聲音，好像是某人在對另外一個人進行殘暴的軀體懲罰，而另一個人在悲鳴呼救拚命想逃走一樣。不過因為看不到，這一切也只能是聽者的猜測而已。 .eiG$Sf-J#@%[

　　溫樂灃捂著後腦勺爬起來，靠在浴室門上，有氣無力地敲敲門。 e UW:^`I |H1UL

　　「哥，別打了，你會打死他的。」 aJ-H$y%BY7i

　　門開了，溫樂源氣宇軒昂地走了出來，手裡還拎著年輕男孩的後脖子。年輕男孩鼻青臉腫，奄奄一息中。 "a ggx2^2\^

　　「你出手……實在太重了。」溫樂灃說。
Z{!c:R6r+PY
　　溫樂源冷笑：「手重？我算手下留情了！這臭小子屁大點事就要求我們幫忙，又不想掏錢，回回都讓我們白當保鏢！ k't2GL3~vXZ

　　「你說別和他計較，好，我就不和他計較，可你看他，毛病越來越多了！居然光著屁股就跑這兒來了，你變態嗎？胡果！」
/M}\7U(J-t0E3| H
　　「我沒光著屁——」 gL2@!aGW'[U

　　胡果擦擦鼻子，正想辯解，忽然發現手上抹到的居然是血，呆愣了兩秒鐘，竟直挺挺地趴在了地板上，連溫樂源都沒能拉住他。 kZN-q1o_/J.hT
jVSxgjo oI
　　「所以我告訴你，你出手太重了。」溫樂灃歎氣，「再這麼下去，你總有一天會真的打死他的。」 `4v4I$x)S6E,O`9ne#X

　　「打死就算了。」溫樂源嘴裡這麼說，卻不能真的就把胡果打死——退一步講，他也不想在這房間裡打死人，所以只能吭哧吭哧地將胡果的身體拖回浴室，丟到蓮蓬頭下用冷水沖。
un1[eiG6d0t}A
　　胡果滿身的肥皂泡在水流的沖洗下迴旋著鑽入下水道，也把他的意識給沖了回來。 nAhL9Xo

　　「溫大哥，你真狠……」胡果捏住依然在流血的鼻子，哼哼唧唧地說。 7XdGyX2d

　　溫樂源作勢要踢死他，溫樂灃擋在了他腳丫子前面。 7d\w(O'Ze*v b
'N!} R,TO\+@O
　　「好了，你打也打夠了，至少讓我聽聽他來幹什麼吧。」
X(g![ d8p.O@u
　　「還是溫二哥好……」胡果繼續哼哼唧唧地說。

　　「我踩——」 2G#@+so5@T!N
5j8am5WJ
　　「哥！我讓你住手沒聽到嗎？」 p^}-sMS/B
y@hLBa g9m X4q
　　溫樂源氣憤難平地坐在角落裡，用仇視的目光狠狠盯著向溫樂灃傾訴的胡果。

　　這會兒的胡果，已經不是那個衣不蔽體的狼狽小子了，頭髮、襯衫、褲子都整整齊齊，還戴了金絲邊的眼鏡，顯得很是書生氣。

　　只可惜嘴角和顴骨上仍帶青紫，鼻子裡也還塞著棉花，把他的裝扮所營造的氣質，破壞得一絲不剩。
(a3X'] h%ge4T(U$h
　　「你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溫樂灃溫和地問。

　　胡果低下了頭，很久不發一語。

　　「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在威脅你？」 G H&c|JK~j

　　胡果沒有回應。 ,}8abh.mo"y$umz8U
RK ?'I:H+l U;B
　　「小子你裝什麼蒜！別說剛才大叫著救命進來的不是你！」溫樂源大叫。 b4Z"h w w

　　「哥，你能不能閉上你的嘴，讓我們安靜一會兒？」溫樂灃煩躁地說。
_'b?+f4ez
　　溫樂源乖乖閉上了嘴。 2L[OB5MI"b7n+e3}D

　　溫樂灃轉向胡果，依然很溫和地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連穿個衣服都不敢自己回房間，一定是有什麼很重大的問題吧？」 !`c` X(|(DN.M

　　「我……」胡果張了張嘴，好像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一樣，又閉上了。

　　「胡果……」溫樂灃耐心地說，「如果你不把事情告訴我們，我們又怎麼能幫得了你呢？」 };JN2uCqf_*C g
#]2nx2K,@
　　「你不會是又看見了馮小姐吧？」馮小姐是綠蔭公寓樓梯上的鬼，只有背面而沒有正面。
$B)L(T#g)g-U9M
　　胡果的體質很不幸是偶爾就能看見鬼的那種，經常在樓梯上下見到馮小姐，被她嚇個半死對胡果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g*}v3gskd}
@1a8L\$GC/Vq
　　不過胡果搖了搖頭。
7[.b(P"D)O
　　「那就是那個西瓜皮頭的小孩？」
,z&E)e WXSW;U
　　那小孩也是鬼，很愛開玩笑嚇唬人。不過他並不是真的「小孩」，所以現在正因妻子和孩子的事陷入低潮，應該不會這麼多事……
lUF[No0Y
　　果然，胡果又搖了搖頭。 $Tcyj0A` uD*[[
nl!F:PwaV"C
　　「是個……女的。」胡果低聲說。
@wo#V(so(_
　　「女的？不會是305的何玉大姐吧？」 Xp;J2u_tW+@vS

　　「305那個也是鬼！」胡果大驚失色。

　　「不，是我弄錯了。」溫樂灃迅速地回答。既然他以為何玉是活人……那就讓他繼續這麼想吧。
4W3ab5u8HU.e/m&~,?
　　胡果顯得很懷疑，但是出於某種鴕鳥心理，他打算裝作相信的樣子。 5A?T5|&Xy

　　「那你認識她嗎？」 N-v v:[?BjOk8D

　　胡果猶豫一下，點頭。 B7H+a.Tr?

　　「哼哼哼哼……」溫樂源發出了令人討厭的奸笑聲音，「我知道你為什麼那麼害怕又不敢和我們說了！那女鬼一定是被你始亂終棄的女人對不對？說不定還為你墮過胎。結果你這個無情的負心人又說不要她了，她在絕望之下自殺身亡，死後的冤魂在你身邊纏繞不放……」 A1O _%I8pUr%l+U$q

　　別人一句話也沒說，只有他一個人說得口沫橫飛，沾沾自喜，自以為已經找到了問題的核心，直到溫樂灃那邊射來兩道責難的目光，才訕訕閉嘴。
}:G9T3]+g|-h
　　「我連女朋友都還沒有過……」胡果不高興地說。 rW:~$X)p4Zrn
!w%OzE"K.gu
　　「哦哦，還是處男嗎？」溫樂源忍不住問。
0eE$y1jW V_
　　「哥，你能不能管好你的嘴啊！」 &o@@n!P'rj

　　溫樂源終於老老實實地沉默了下來。 (t(W6E/F,d(A:E%W
+qgE8fP ];QCP)q
　　「其實也不能說我認識她。」胡果好像下定了決心，一連串的話語啪啦啪啦地就衝了出來，「我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那天以前我從來都沒見過她，所以如果她出現的時候，不是那個模樣的話，我可能連認都認不出來。
`$`o+~b zzN z4u#Q?
　　「可是我真的不能算認識她，那件事又不是我的錯！她為什麼只找我？我們已經補償她了，她還想怎麼樣！難道一定要把我們殺光才算完嗎？真是蛇蠍心腸——」
`2da6n h? X|
　　他驀地住了口，看看目瞪口呆地盯著他的溫氏兄弟，剛才長長地伸出來慷慨陳辭的脖子，又縮了回去。 dI$l:Bx`#Ep
r5R|"H.dct/Tx{v,y
　　「對不起，我好像稍微激動了一點……」 Uv9o~;R{~7Fpt~

　　他這德性不像只是「稍微」激動的樣子吧…… l%T6Yc%l*GysK7se
6]K2pw$s*vdR
　　「你到底遇到了什麼事？」溫樂灃呼了一口氣，問。

　　胡果的表情變得驚恐，好像想說什麼又不敢，手足無措了片刻，慌慌張張從地上爬起來，踉踉蹌蹌地退向門口。

　　「對不起，我什麼也沒幹，什麼也沒說，你們別在意，請你們忘了我說什麼吧，再見，我走了！」 [ v1Jo?$`3P
#I4h4r1h5kv\6f/@
　　手在身後找到門把手，拉開門轉身就往外竄，就好像有野獸在追他一樣——然後他的身影在門口凝固，片刻，直挺挺地又仰面倒了回去。 r;kR;Y*`)v
WmS9ho T
　　「小胡？」 :d%hw0Q5M]ti,JA
P'{*ZV%bln?
　　溫樂灃趕上前去扶起他，發現他已經翻著白眼昏過去了。仰面一次，覆面一次，不知道他的腦袋是不是能受得了？ !lz nU%e7qBL1D hq
)S$Ck/R1g4l"`,]
　　溫樂源雙手扒在門邊，身體前傾出去左右查看，走廊裡空蕩蕩地，沒有任何人類和非人類生物。

　　「他開門的時候看到了什麼？你看到了嗎？」溫樂源問。 Pi c[?}ubmR

　　「什麼也沒有。」溫樂灃皺眉說。

　　溫樂源轉頭，看著溫樂灃托著那個膽小鬼腦袋的樣子，歎了口氣，攤手，聳肩：「……你又打算多管閒事了嗎？」 {+vI.ZA#eI6}*Cwu

　　「是啊。」

　　「又免費？」 +TxoO9y} OhQ
qkA4`%O[ ~]
　　「他是姨婆的住客。」
&O{A`t_L
　　「就是因為他是她的住客！」溫樂源氣憤地叫道，「從我們住進來開始，她就推薦他『有事就找溫樂灃』！我們又不是管區警察！還免費！這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 Z:g#Fm}2vgc5A.iT:pZy

　　溫樂灃不與他爭辯，獨自架著胡果的腋下把他拖回了房間裡。

　　「雖然我們是做生意，不過也不能不講人情。他畢竟是咱們的鄰居，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他又是個沒出過社會的小孩，你何必和他一般見識…… z&? tdH

　　「這小子真重……而且我上大學的時候也遇到了很多好人，所以我現在才能在這裡和你悠閒地工作。如果當時大家都和你一樣，除了自己家人一概不管的話，我說不定早就退學無數次了。」
[#Hp4f#A`
　　溫樂源皺起了眉頭，抱著雙臂，疑惑地道：「我從來沒有過問過你大學的生活，因為我想那種地方你一定過得很好，可是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這樣……那時候發生過什麼嗎？」
P*|E4Y+s0[J
　　溫樂灃笑而不答。

　　胡果是個膽小鬼。 bEua2h2Z!OQn~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個膽小鬼。

　　從小就被幾乎所有朋友叫做「小膽胡」的他，一直都在害怕著一切可怕的、不可怕的東西。

　　所以「英雄」這個詞和他是沒有關係的，他的字典裡只有恐懼、怯懦、畏懼、卑怯等等詞語。 (^s }6\(UC(Wi

　　在那輛可怕的中巴車上發生了那樣的事，他一個堂堂男子居然嚇得手腳冰冷，一動也不敢動。後來他幾乎是被人架下車的，雙腿如篩糠般亂抖，腦子裡一片糨糊。
&pdr3^3HVNn
　　再後來發生了什麼事，他完全不記得了。只是站在滾燙的柏油馬路上，看著那輛血跡斑斑的車，以及掉在遠處的、那個帶了一蓬彩色長髮的腦殼，機械地隨著大家的提議去做。

　　他現在還記得，在那條沒有綠蔭遮掩的柏油路上，空氣因為陽光的熱力而有些扭曲。乘客們在短暫的沉默後，開始七嘴八舌地討論接下來的事情。
od&xocvC:SA2Y
　　他一個人站在車頭處，呆呆地看著那女人失去了天靈蓋的頭，裸露的腦，噴湧而出的血，以及一雙大睜的眼睛。

　　她死了嗎？ q0H0uWv-o

　　還是活著？ BW2GvZ|0K*j

　　血腥味由於午後的陽光和熱得人心煩的微風四散開來，許多黑色的蒼蠅聞訊趕來，爭先恐後地在她紅白色的腦上爬來爬去，看來就好像有許多雙眼珠，在惡狠狠地看著在場的所有人。

　　當他想到這一點的時候，恐懼就從太陽下汗涔涔的脊背後像蛇一般鑽出，爬得滿身都是。 :xp.jA_!M2R

　　鬼，對這個世界還有殘存的思念，所以才變成鬼。痛苦、快樂、悲傷、仇恨、憤怒、牽掛……都是變成鬼的理由。 4@k:xJ4D0by
\/I7x-u1n"z
　　她已經死了，或者她立刻就會死，這毫無疑問。

　　她會變成鬼嗎？ )kw#R+jpAc.p

　　如果是他的話，必定也是會選擇變成鬼，讓那些坑害過她、對她冷眼旁觀的人付出代價！ 8qq%[$N_cS
}"h0v.y]F
　　那麼……她一定會復仇的……是吧？

　　他心中驀地冒出了這個可怕的念頭。 !Th\[]#Su;E

　　她會變成鬼，因為她還有她最後的牽掛，以及對他們的巨大憤怒。 o8lxF,cM4[&J/c

　　她一定會變成鬼，因為他們這群怯懦的無能的人，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卻得到了「英雄」的榮譽！

　　她一定會復仇的，會追到他們每一個人面前，把他們所有的人都殺光！ %RZ/eB2h7n cv6K\6U
0]!Q3E ^3Qsik
　　看她這不是……已經來了？

　　胸口彷彿遭到重擊，胡果有種心臟啪一聲裂開的感覺，眼前出現一片深色血紅，漫散鋪開。
^'KQp\
　　窒息感隨之而來，極度的不適感讓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讓他一時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 z,CHd \a
mB#BS6V{#m
　　然而他卻能感覺到，黑暗中，有一雙晶亮的眼睛在目不轉睛地盯著他，那種不知是敵意還是其他什麼的情緒，籠罩在他的週身，能感覺得到卻看不到，就好像忽然盲了眼的可怕感覺，不能掌控的恐怖感，讓他渾身的寒毛都立了起來。 5QBo6m/a,M(g?/X
U2`0S"TZW%SXh
　　又是……那種被注視的感覺！ %m"i`Uz*Q F
I.E? N/dz
　　就是因為這種感覺，讓他幾天來一直處於惴惴不安之中，用盡各種辦法，不斷東躲西藏，卻怎麼也躲不過那種不知來源的注視。

　　那注視的目光中充滿了嘲笑，就好像在說，你瞧，我看著你呢，我會一直看著你的，看到你死為止。

　　於是不管他是在睡覺、吃飯、散步、洗澡、上網、打電話、寫論文……都能感覺到那雙無處不在的眼睛，她鍥而不捨地把他追得無路可退，想慘叫，想求饒——卻不知該對誰。 4R NX&c4SuH

　　這是復仇。他覺得自己聽到她的聲音輕輕地說。
-Z O:_7v+B tnzy i;m8m
　　他為什麼會知道那是她的聲音？是不是和她慘叫時很像……對了，是很像——尤其，與她幾乎喊破了喉嚨時那種沙啞的聲線幾乎重合。
/|{JL|x
　　他已經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那雙眼睛所在的方位，可是他依然弄不清她的意圖。未知的恐懼爬滿了他的脊背，冷汗像蟲子一樣從發隙一道道蠕動下來，鑽進衣服裡。脖子那裡很癢，可是他的身體卻僵直得一動也不能動。 N'}1S#uM
A|5|i&}B!z
　　那眼睛眨了一下，似乎露出了一個邪惡的笑容。她要行動了嗎？ !UU(Qb4KJ"P2I

　　他還……不想死…… I UwqA8f&@)R
"Zq_+K"h g
　　他還年輕……他馬上就要大學畢業了……還有似錦前程等著他……他不想坐以待斃……
2|5f1m$` pG9XD9ty
　　不想……

　　「救……」 GP1p%~Dkg/{
'N!`cI({^
　　舌頭碰到了上下牙間，發出了一個模糊的語音，他為自己製造的咒符啪啦碎了，他用非常難聽的聲音嘶叫了出來。 (S1I+Er4[_r9f]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z3E5~+F.ZS
　　聲音劃破了黑夜，把一地的寂靜敲得支離破碎。

　　溫樂源和溫樂灃以整齊的動作，砰咚一聲從床板上跳了起來，溫樂灃跳到了地板上，溫樂源卻跳錯了方向。 Q {aB9n;c

　　本來就睡在床板邊緣的他，剛跳起身就踩到了床板的側邊，和他睡在同一張床板上的溫樂灃，起身離開的動作幾乎與他同時行動，他無法保持平衡，一腳踩翻了床板，自己和被褥床板一起叮鈴匡啷摔倒在地板上。 :H/u:DDbX'D4o
6O7wZ JeV+C
　　「我的屁股——」他大聲慘嚎。
\q!s$a.}U;j.X
　　溫樂灃在黑暗中也搞不清地勢，溫樂源的慘叫聲讓他慌張起來，想跑去開燈，卻被胡果睡的床板狠狠地絆了一跤，不過他很幸運地摔在了床褥上，雙膝並沒有什麼大的損傷，於是又很快爬起來去找燈繩。 )J&hR!aP8g?
z?1P)hX
　　啪。
sjj+Xp'V"G gM}*E
　　燈亮了。在燈泡橙黃色的光線下，只穿背心褲衩的溫樂源，正躺在地上捂著屁股打滾，床板翻倒，被褥扭成一團糾結在溫樂源的腳上；而胡果坐在溫樂灃的那個床板上，瞪著眼睛看溫樂源的狼狽模樣，頭髮和身上的襯衣都濕透了。

　　「我靠！胡果你他媽的找死嗎？」溫樂源一邊呻吟，一邊大罵。 $f I|$C5C/r/Gl!~#r;U
u\2W t{uO^@
　　胡果沒有反應，還是瞪眼看著他。

　　溫樂灃邊忍笑邊走到床邊，把翻倒的床板翻過來，扭得亂七八糟的被褥床單鋪回去，最後才扶起溫樂源。 "Q+B,R-en3x'p8\qd
O%PKla1?
　　「還是先別追究別人了……你沒事吧？」溫樂灃攙著他坐回床板上，問。 p&P+qj'w4l

　　「怎麼可能沒事！」溫樂源連眼淚都快下來了。如果他們不是喜歡在地上鋪個床板睡，而是睡在普通的床上的話，他這一下子八成要摔成殘廢了吧。 ?0nXS{$}

　　「胡果你是怎麼回事？」溫樂灃做出責備的樣子對胡果道，「幸虧我們心臟都很好，否則這一下說不定就要出人命了。」 "a/RT2h5`
J/v6b^1Yl V `
　　「對不起……」胡果神經質地緊緊抓著身下的床單，眼神有些呆滯地說。 +xp!p3R2B k-H4|w3J
#AS0Lf(K-s-M z2F
　　在溫樂源和溫樂灃跳起來的一剎那，那雙緊盯著他的目光唰地隱去了。 _1t*J*^^+{4?{

　　在這幾天裡可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那雙眼睛根本不在乎他身邊有多少人，想消失就消失，想出現就出現，他拿它一點辦法也沒有。 8s(d4Wq.xLt-k`"_
us4ER r;F`;o B{
　　可是今天，在他闖入他們房間的時候她就消失了，他想出門的時候她才出現，而現在又是如此，他們一清醒她就不見蹤影，難道是因為……
5LlsB v)F/YM;R
　　陰老太太出門之前告誡過他，一旦有什麼事發生，只要立刻找到溫氏兄弟就沒有問題，原來……果然如此！ O:B.f3KL%C!jo%M
0H3G&j7tPU
　　等尾椎骨最初的劇痛過去之後，趴在床上緩勁兒的溫樂源氣哼哼地道：「有什麼事，你給我快點說！要是理由不夠充分，我就殺了你！哎喲……」
.NZ^L9{_
　　「別動氣！我看看……喲，屁股青了。」像胎記一樣的一片青紫，在他尾椎骨附近招搖地炫耀著，看來真是摔得不輕。 X%f]9W SBJ8\;`

　　「什麼！真的？我要殺了那小子——你說不說！我真的殺了你噢！」 6pqBgJs

　　胡果真的很想說出來，說出來他才能感覺輕鬆一些，但是那件事並不是那麼輕易就可以啟齒。
XD T|Z
　　那個炎熱的下午，那條被燒灼而軟化的柏油馬路，是刻在他以及車上所有人心裡的羞辱刻印，就算那女人永遠不來找他們，這刻印也必定印在他們所有人心上，讓他們背一輩子！ '~8N1iso2o

　　所以他不想說。在其他人能夠說得出口之前，他不能說。

　　「我惹到了很恐怖的東西……」他哭喪著臉說，「我害怕……能不能通融一下，讓我在你們這裡躲一段時間？」

　　「理由不夠充分！等我好了砍死你吧。」溫樂源斷然說。
1y+?8k0{Oi7S
　　胡果慌了手腳，「別！我說的是實話！真的是實話，有東西要殺我！她正在找機會！說不定明天就會吃了我……求求你們別趕我出去！我還不想死！拜託……」
B/C7z-N7l I
　　「不用怕，在那玩意把你吃掉之前，我會先殺了你的。」溫樂源冷冷地說。

　　胡果的眼淚嘩啦啦掉了下來。

　　「哥，你別再嚇唬他了。」溫樂灃好氣又好笑地搖頭，「小胡，你甭怕他，他只是說說而已，不會真的那麼幹的。」 VDBSSS

　　「可是……我說不定……真的會被她吃掉……」胡果哭得非常傷心地說。 )t5k:Mf9i0^]

　　殺了你還有可能，吃……怎麼吃啊…… -O(`S2M}9uW|?,yz
!mm a7pW!Tm
　　不過溫樂灃決定不給他增加心理負擔，只是坐在他身邊拍拍他的肩膀，給他精神上的鼓勵。

　　「好，就算你真的遇見麻煩了，那至少可以告訴我們，這麻煩你是怎麼惹上的吧？」 +b(cTk)KMo

　　溫樂源揉了揉屁股，翻了個仰面躺著。 1E)K*Ew3R t

　　胡果沉默不語。 8skL*py
_ x1N3UDm0EI XG
　　「小胡？」 8mI;m,ww VA}
HbQSG
　　仰面躺著還是痛，溫樂源又打了個滾，翻過來繼續趴著：「誒，對了，我們那天在電視上看到你了呀，還當了見義勇為的英雄。嘖嘖……難道有人就嫉妒你那點小榮譽，放鬼來害你？」
3qo;VtDp/\)o5y
　　「就那點榮譽……誰會看得上啊！」胡果用很不自然的表情笑，「不算什麼，根本不算什麼……」 %UH6Z7B!hMrK2e)n

　　當溫樂源說到英雄二字的時候，他的背部僵硬了一下，手一直放在胡果肩膀上的溫樂灃，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
M q*~q6b#ir#f
　　真的是……不算什麼嗎？
$q:A:b*u `V
　　溫樂灃向溫樂源使了個眼色，拍著胡果的肩膀笑道：「沒事沒事，你想在我們這裡住就住吧，反正我和我哥是光棍漢兩條，多你一個也不多……對了，你會做飯嗎？」 EB+E^5j"O
O1{y\J)Ar,gk
　　胡果喜出望外，拚命點頭。

　　英雄之三 #GI @0t6C(q

　　忽地，一聲不知名的野獸怒吼，穿入胡果的耳朵和心臟，他淒厲地慘叫一聲，扔了遙控器連滾帶爬地一路逃出房間去，連門也忘了關。 ^Sh6m J/Fb

　　事實證明，濫好心一般是沒有什麼好下場的……
HBP2Y-S{TJ
　　胡果的確是會做飯沒錯，可是他只會做一種——那就是開水泡麵，偶爾加點搾菜火腿腸算是改善。〈比溫樂灃還不如！〉

　　在連吃三天不同口味的泡麵之後，溫樂源又開始懷念溫樂灃糟糕卻不算太糟的手藝了。
1u-L2m j)^
　　「我討厭泡麵……我討厭泡麵，我討厭泡麵！我要吃麵條！我要吃米飯！我要吃紅燒肉！我要吃蘑菇湯！我要吃水煮魚！我要吃火鍋！……」

　　溫樂源壯碩的身子骨，在房間地板上打滾。

　　胡果端著熱氣騰騰的泡麵，悲痛地思忖著口袋裡還剩下五十塊錢，不知道溫樂源這德性，是不是在暗示自己「做」點什麼，更算不出來萬一要「做」完的話，不知還能剩幾分……還剩一個星期才到月底啊！要是現在就花完了，怎麼和老爹老娘交代？ )N.d|;o MZbf
!u*CgSB%yOhb:F5J
　　「行了，別打滾了。」溫樂灃也對泡麵的味道相當膩味了，放下自己的碗，歎氣道，「我們出去改善伙食，不然再這麼下去沒準會餓死。小胡，別吃那個了，我們一起出去吃。」 g2a)d{(M"A;kt

　　出去吃=說不定就要用他的錢=這一個星期就喝西北風去吧……

　　胡果死命搖頭：「不不不不！我喜歡泡麵，你們兩個出去吃吧！那我就連你們那兩碗也全吃掉就好。」 #t;W5s%HB@

　　溫樂灃想了一下：「你沒問題嗎？」 W L4Q+]_S
*{h/_F^Bh
　　「啊？」 gJ7~ ~@ e!St

　　「你一個人不是會害怕嗎？」

　　想起那雙眼睛，胡果又感到一陣冷颼颼的懼意。但是在溫氏兄弟房間待了這幾天，除了上課的時間之外都跟著他倆——連工作都跟去，再也沒有感覺到那雙眼睛，他的心漸漸放了下來。 .c*c2_dY mA
Y TtL#r
　　也許她已經升天了，說不定沒事了吶……他有些僥倖地這麼想。 *XVP+m"sO2T^;["i4G
w;s7OFLR'S*O.A|
　　「啊……只不過是吃飯的時間嘛，沒關係，沒關係！你們去吃吧！我一個人在房間裡看電視就好！唉，我那房間裡連個電視都沒有，只有一台電腦……」
n#t4@tHI/r3ou)]z
　　「有電腦才叫不錯吧。」溫樂源不滿地說。
v"r*M|'t `&N c D
　　溫樂灃點頭道：「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出去了。你一個人當心點，我們會盡快回來的。」

　　「好。」 \:S] C%e_*f

　　溫樂源和溫樂灃的腳步聲在樓梯處消失，房間裡忽然變得很靜，只有電視機喧嘩的鬧聲。

　　雖然剛才說得很好聽，但是胡果心裡並不是非常有底的，現在忽然一靜下來，剛才的豪氣忽然縮成了雞蛋點大，脊背上又涼了。 tVr5wPQ|

　　有點……後悔。他把電視機聲音放得很大，哭喪著臉心想，怎麼能這麼輕易就判定她不會來了呢？說不定她就在窗外的某個地方悄悄窺視著咧！等他們一走，就猛撲上來把他吃掉——啊啊啊啊啊啊！

　　可是現在又不能去追上他倆說：「我害怕，哈哈哈哈，拜託你們帶我去吧，哈哈哈哈。」本來就對他有許多不滿的溫樂源，肯定會狠狠嘲笑他到死為止。
!YY*q6zE Sj
　　越想心裡越害怕，碗裡的泡麵也吃不下去了，隨手往地板上一放，把房間裡所有看得到的燈都打開，自己蜷成一個蛋，蹲踞在幾乎貼上電視機屏幕的位置上，讓電視機的聲音，給自己造成房間裡活人很多的錯覺。
/UV J1A/EY$k:j
　　電視裡又在播放新聞。 0{t0VrL/X9N_V

　　「本市發生了多起殺人案件，根據辦案人員介紹，這些受害者的身份、性別、體貌特徵等沒有任何相似之處，死者全部死於個人獨處的情況下，一起在被害者的辦公室，另外兩起在家中，以及……」

　　獨自一個人看這種消息還真是讓人發寒，胡果抓著遙控器就打算換台——如果不是播音員及時地念出下面一句的話，他說不定就會錯過去了。

　　「但這一連串的受害者，都是在救助重傷少女事件中，見義勇為的乘客，警方懷疑是連環殺手所為，只是殺人動機並不明瞭……」
U#h%ehe~M"n
　　胡果的頭嗡地一下就大了。 :S&H c;?G
L.v&[]F-_!\
　　是她嗎？她果然開始行動了！ Up,Z|P4tv

　　背後沒來由地又開始發冷，他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己神經過敏，還是真的本能地感覺到了什麼，似乎那雙眼睛又出現了，他身體蜷縮在一起的部分汗出如漿，濕濕粘粘的很不舒服，但是他一動都不敢動，生怕稍微一偏移，視線就看到某種恐怖的場景。

　　如果現在出現像《殭屍殺人夜》裡那樣的鏡頭的話，他一定會當場心臟破裂死亡！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覺得自己已經蹲了十幾個小時一樣，可溫樂源和溫樂灃兄弟還沒有回來。他的四肢完全沒有移動，現在已經全部僵硬掉了，關節處隱隱作痛，提醒他再這種體位下去，怎麼也弄他個半身不遂吧。 _ X7i/Q8O ?|$o
1j ~S#p Q/q7yuyKz
　　他多想活動一下啊……但是不敢動。

　　稍微活動一下……還是不敢。

　　動一下下就好……可說不定會被不知在哪裡窺視的女鬼發現…… q8wVV\9|4{-G(r&ZU
{Xt0xv
　　關節痛死了……血流不暢……脖子好像有點扭到了…… 1Wv0f"qd(ntB0JS{
w:| \f9r \Q
　　還有一直拿著遙控器沒動過的手指…… [fN'RUT
3MtYI:P:D/v4L
　　想動……不能動……
M$E;^9_h%j-{S
　　想動……

　　忽地，一聲不知名的野獸怒吼穿入胡果的耳朵和心臟，他淒厲地慘叫一聲，扔了遙控器連滾帶爬地一路逃出房間去，連門也忘了關。
Cv+?k6[8U
　　電視裡，一頭獅子驕傲地抖了抖毛，腦袋頂上打出一行字——「雄獅牌電蚊香，蚊子死光光」。 6G:}[p8~
0Yu"Vj$e`%K
　　胡果不知道自己能逃到哪兒去，要到哪兒才能逃出那目光注視的範圍，但他至少知道一點，就是他不能一個人待在那裡，否則一定會瘋掉。 /c@0|$o:]

　　他悶著頭就往樓下衝，在即將跑下最後一級台階的時候，他卻驀地發現那裡站著一個背對著自己，長長的黑髮有如瀑布一般的黑裙女子。他緊急剎車想要避開，之前的衝力卻無法化解，噗地一下就衝了下去。

　　衝了下去？沒有受到阻礙？他猛回頭，那女子——依然是個背影。

　　馮…… tdQ7AG`
K3o8^V#~#w:PpA
　　「我的媽呀！」在一聲慘烈的叫聲後，他終於倒地，昏厥過去。

　　「這小子果然膽子很小。」早就候在樓道口的西瓜皮頭小男孩抱著胳膊，用腳丫子戳戳胡果的腦袋。 #MY(t;]#y c5a
C6?7X!F\-fF c
　　「我什麼也沒幹……」馮小姐緩慢地說。 !Q9iI!e/H ZD-E J
E8n+T.D0@^y HZ
　　「我知道你什麼也沒幹。」就是因為你什麼也沒幹，他才能幸運地昏過去，你要是幹了什麼的話，他現在八成已經斷氣了。

　　「不過目的達到了……」馮小姐走下那最後一級台階，道。
aPH5M0f!q4A2?X
　　「這算什麼達到啊？」 Bku"e`l2vE S
~7f3D1\VH
　　「他沒出去就算……」
3z7eR)N'^T9e
　　溫家兄弟出門前悄悄囑咐他們，他們在公寓外下了「網」，只要胡果不踏出這公寓，就沒有問題。 !r2z_Y^S`Q4V

　　但是他們不想把這一點告訴那個膽小的傢伙，否則以後他會沒完沒了地免費來找他們辦事的。所以拜託他們兩個守在這樓梯處，必要的時候嚇一嚇這小子，只要他不出去就行。 M9O"Y!c+I0cuG

　　反正的確是沒讓他出去……西瓜皮頭的小男孩不吭氣兒了。

　　「那現在怎麼辦？讓他這麼一直躺著嗎？」

　　「我們得把他送回房間去……」 #tf2V([$n q5Z

　　「噢。」 o6V.C;heQ

　　西瓜皮頭的小男孩拎起胡果的一隻腳，努力往樓上拖。 3{V'O9q Pm$Q4E4bV

　　「嘿，真重！這小子……馮小姐，你就不能幫下忙嗎？」 YEzbu\
a:N`d,@I;mi
　　馮小姐微微一攤手：「我的手沒辦法抓東西……」

　　她是個只有背面而沒有正面的女鬼，胳膊和手不能前後彎折。 c5^I|'o u-Jh

　　「藉口！」小男孩憤然道，「我知道你有正面！那天晚上你在樓頂把腦袋拿下來梳頭的時候，我看到了！別以為我除了妻子和孩子之外，什麼也不知道！」
8W(g4uPk\ Z,P$y.P
　　「我沒有把腦袋拿下來梳過頭。」馮小姐平靜地說。

　　「怎麼會？我還看見你穿著超短裙……」 K5L8K1w4^q}:Y

　　「我自從死了以後就一直穿著這一身，從來沒有變過……」馮小姐說。

　　小男孩愣了。

　　「爸爸……」公寓大門上露出一個十一、二歲小孩的頭顱，然後是細長的脖子和一具細瘦的小軀體。那是一個小孩的鬼魂，正從門板中努力鑽進來。

　　「昕昕？」西瓜皮頭小男孩在看到那個鑽進來的小孩瞬間驟然變得高壯，竟化作一副中年男子的樣貌，「怎麼了？」

　　他原本就是這個樣子，但是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一直維持兒童的模樣，只有在面對妻子、兒子的時候才會恢復原狀。
J(at8_ x)u#PH
　　小孩向他跑過去，中年男子扔下胡果的腿，抱起兒子。

　　「外面有個很恐怖的姐姐說，要找住在201房間的哥哥。」他指著門外說。 )Cw/\1d IfU H%^

　　這小孩是小男孩……不，應該稱之為宋先生——的兒子，宋昕。他在十二歲時由於母親恨鐵不成鋼而被失手打死，現在寄居在公寓外的法國梧桐上，和父親一起等待由於內疚，而反覆地自我懲罰的母親。

　　當然，他們一家三口沒有一個人還活著。

　　「恐怖？」按理說宋昕死了很多年，見過了各種各樣的鬼怪，應該不會再覺得某人恐怖了……難道說…… UuK&k6M({6J
1L o/p+@!ID%Yf'y
　　宋先生放下兒子，對馮小姐道：「我出去看看，你和昕昕把胡果抬回房間去。」 c}`;R@

　　「可是我……」

　　馮小姐還想分辯什麼，小宋昕卻一言不發地彎腰，夾起胡果的兩條腿，匡匡匡匡將他頭朝下就拖上樓去了，胡果的腦袋在小孩身後的樓梯上叮鈴匡啷上下猛撞，就像一顆彈簧球。
5M9Tj9w!J];m5B%X
　　「你兒子勁兒很大……」馮小姐說。 h:s$Q2F({,X-p7f"m
-at ]/M a&TXh'Us1Q
　　「是啊……」宋先生有幾分慚愧地回答。
+p?s+p?%k!vxv
　　由於不清楚那個「很恐怖的姐姐」有多少惡意，宋先生決定不走出公寓範圍，只是打開了門，打算站在門口和她對話。 u^,^oy6pk G
0H1HlUn;~{5S
　　等看到她之後他才發現，小宋昕說得的確沒有錯。
tRWj)_PQQ
　　那是一個腳蹬厚底鬆糕涼鞋，穿著窄窄短裙，上身只有一件清涼的吊帶小背心的年輕女孩。

　　溫家兄弟設「網」的範圍，是以門口那兩棵法國梧桐為限，所以她所站的地方，是法國梧桐之外的那條小巷子，從公寓門口看來，她透明的身軀與身後黑暗的小巷，以及巷外的霓虹燈，結合成了一副詭異的畫面。
a4a L~cm4\;E
　　當然只有這一點是不足為懼的，可問題是她的頭。

　　她沒有了天靈蓋，一頭彩色的頭髮只有下半部分，應該是頭頂蓋的地方，有白色的腦裸露著，大量的血呼呼地往外冒，鮮血的小河爬下她的額頭、細巧的鼻子和嘴唇、脖子、胸、肩……一直流到地面而消失。 s pzNc%tr

　　她的手裡拿著她缺失的那片頭蓋骨，上面還帶著一蓬彩色的發。 &[1p3m{%w}lyNy

　　看到這種景象，宋先生心裡也忍不住涼了一下。

　　「你們……在這裡幹了什麼？為什麼我進不去？」那女孩用平板而呆滯的聲音問。 EK9nxU9\V

　　當她說話的時候，血液就滴入了她的口中，將牙齒也染得血紅。一張一合之間，真可算得上是真正可怕的「血盆大口」。

　　她渾身散發出一股股森冷的氣息，穿過夏夜的風冰冷地扎入人的心房，沒有軀體的宋先生和馮小姐，本應感覺不到涼風才對，可是他們居然也有寒冷的感覺，如果現在他們有身體的話，或許連頭髮也豎起來了。
:{lsJ5Q{gfv
　　「呃……」宋先生忍住想後退的慾望，道：「這其實是我們這裡管理員的兩個孫子干的，我們也不清楚……要不你等他們回來再說？」 Ar7wY8U;{1ho5@
vCk!wD_3t8f
　　女孩冷笑了兩聲——她到底是不是冷笑宋先生也弄不清楚，但她笑聲中那種陰冷的恐怖感，讓他脖子後面也有點涼涼的。
YKpc^_
　　「201房間的那個人不會走吧……」 T$Tl)}4k3Vp7Z6`

　　「我想不會。」至少他醒過來之前不會走。
@#~\wxc
　　「那好……我就等著他們回來……」 l8JI(d!S
gyd_y6M5Y
　　她一轉身，身形唰地就消失了。 j2ViV3U.x ?

　　宋先生抹了一把頭上並不存在的冷汗，關門，緊張地回頭對馮小姐道：「怪不得小胡要著慌，連我也忍不住……要不要打賭？她身上有殺氣，絕對是殺過人的！而且不止一、兩條人命！」 |7lBLC4UH,{C

　　「賭一條胳膊……」馮小姐緩慢地說。 5gQ%|b.E3K
XMV5iDJ&eY
　　「那算了。」 6`x4}/_4X+` f

　　等溫家兄弟回來之後，抱著兒子的宋先生和馮小姐，把這期間發生的事情都跟他們說了。
i$t2[Z/[$j
　　「沒有天靈蓋！」溫樂源愕然問道，「你們沒看錯？」 ;y4NZ,r o3Xq

　　「沒看錯。」宋先生道，「天靈蓋在她手裡拿著，腦袋頂上缺了一塊，腦子都露出來了，猛一看有點像日本民間傳說裡的河童。」 6M&k/B,~E s
8H h1{.kde
　　溫樂源想一想，轉頭看看其實早就醒來卻躺在那兒裝死的胡果，一把將他拖了過來。

　　「啊哈！你還敢說什麼也沒幹！說！你們到底見義勇為了什麼東西？你們見義勇為的對象幹嘛追著你不放！」
f5cDm_PtG4h1V
　　被掐著脖子的胡果大聲慘叫，卻並不回答問題，只是用哀憐的眼神看著溫樂灃，希望他能救自己，溫樂灃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沒辦法。 5BKZ7DZY.y
X]H^#ri/kH
　　最後一絲希望破滅，胡果絕望地哀嚎起來：「拜託！我們什麼也沒幹，真的什麼也沒幹！請相信我！這件事不是我們的錯……就算她想報復也不該找我們！我是無辜的！就算把我們放到法庭上，也是無辜的——」 7G1v|1T-E.O Y.T
Ex:b(W'O6@L`
　　溫樂源無言地放下了他，「審問這小子真是一點成就感都沒有，該說的不說，不該說的廢話一大堆……」
1aG0H1?_Dt$N&V
　　「我說的都是真話！」

　　「那——那個女人就是來找你續舊情的了！」 :F\O;VDcp

　　「別不相信我呀！」
g0O+X0O~&w Cl U
　　「你把實話說出來我們就信了。」 &O:u w!K_)iRm;q_"qrl_
dfo*U*O,d+j"Mln*v
　　胡果承認自己沒有說出真正的實情，但那是因為他曾和其他人一起發誓，永遠都不說出來——那是他們羞辱的傷痕，卻被蓋上了榮譽的烙印，這讓人怎麼說？
{4M/C/e _7?@
　　胡果始終堅持守密，溫樂源他們也不能對他大刑伺候，便口口聲聲要將他趕走，但是胡果已經下定決心，就算是死也要待在他們身邊——因為他很清楚地看見了那對兄弟和宋先生、馮小姐友好的模樣，忍不住幻想他們說不定也能收服那個女孩……
} ]];WP0_ uh#o5T
　　可是如果麻煩不會發展到更麻煩的程度的話，就不叫麻煩了，既然事情沒完，那就一定會發展到無法收拾的地步。 G4rh9t+V,i
q,tRE:G:Q[q
　　「本市又發生兩起殺人案件，受害者是幫助重傷少女事件中，受到表彰的中巴車司機和車掌小姐……」 4U)v8z},M@ iZ

　　胡果手裡的碗噹啷一聲扣在地板上，冒著熱氣的泡麵灑了他一腳，他卻好像沒有感覺。 `UiKTci*d;k$N#T2V

　　「連……他們也……」他張著嘴巴，已經完全呆掉了。
+Zh??4|G(k:m9|%H
　　溫樂源一臉厭惡地吞著難吃的泡麵，間或抬眼看看胡果的反應。

　　「哦，他嚇死了。」溫樂源幸災樂禍地說。 (Y|~[*V
"L:YG\z*O%i#Z0[!o.d
　　溫樂灃歎氣：「哥，你別老欺負他。人家還是小孩兒呢。」 $Dq3V`,F6d*}j
#k JQ(n6i6zYT-}:J^
　　溫樂源冷哼：「小孩兒？小孩兒會這德性？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活該！」他依然對胡果不跟他們說實話這一點很氣憤。 O}.Ldh`;WL

　　溫樂灃無奈地搖了搖頭。
!i.g6n6s#hG*k
　　胡果沒功夫去管他們到底在說什麼，他緊張地貼近了電視機，把聲音開到最大，就好像生怕錯過了什麼重要的鏡頭一樣。

　　「至此，曾經在那次事件中見義勇為的十三位英雄，只剩三人，主管機關非常重視……」
"c:|:^wp(^X({v.p
　　「小胡？你在看什麼呢？」 p(H.ORJ4O

　　電視裡的鏡頭，正是警員把白布包裹的屍體往車上抬的情形，周圍圍了大群好像蒼蠅一樣的記者和攝影師，閃光燈啪啪啪啪地閃個不停。
HMo6[g9~8N)KfF
　　胡果好像終於確定了什麼事情，嘴張得越來越大，手指著電視顫抖地說了幾聲「那裡、那裡、那裡」，身子往後一倒，又昏過去了。 h;n#z | {v
p[Yam
　　看著他以很彆扭的姿勢昏倒在地板上，溫樂源喝一口湯，哦一聲道：「這沒膽色的傢伙又昏倒了。」 g*@:k E'Q)y

　　溫樂灃應：「是啊。」他一天能被嚇昏好幾次，連溫樂灃也不太想管他了。

　　「電視裡有鬼嗎？」
`C^r'xt
　　「我想八成不是。」 G*w2ioG-k;c
[!RdbQ;P tMnE:_
　　溫樂灃抬眼看了一眼電視，那裡面正連篇累牘地報導這十樁連環殺人案的難解之處，記者還很敬業地畫了示意圖，標出各位被害者的順序以及其被害的地點。 +d5wCz7nn;o(~7H*Q i

　　在示意圖上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殺人的順序是從城西南至城東北方向，路線以鋸齒狀迂迴向綠蔭公寓的位置緩慢行進。 XsI0J.~)y?D5`"j [
/r&fUq CUa"f
　　殺人路線恆定，不過殺人時間卻並不固定。是隨機的嗎？想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 9sB8Q'i yn({`8H
AJnaX:H
　　「怪不得這小子要昏倒。」溫樂源不帶多少同情心地道，「最後一個被殺的是那個司機，他的地點好像是……」
:R.f9yZwl9fpg(V
　　他用筷子虛點一下電視屏幕上的示意圖，「是在咱們巷子外面那條街再往南邊兒去一點的隔壁街道……叫什麼來著？尚簡路？應該是吧。就是那條街道一個飯館單間裡。」

　　「難道接下來就是他了嗎？」溫樂灃憂心忡忡地問。

　　溫樂源抓抓腦袋：「這個……我也不知道。不過你覺不覺得有件事很奇怪？」
*u}#P*lCX
　　「什麼？」

　　「既然這些人都是那個女孩殺的，她按照一定的路線來一個接一個地實現目標，那她那天為什麼要到這裡來找小胡？」 %D4f mX5g#F[(_
] H G2hYU.y
　　「咦？」
`.W*F3?6KJ'qa^u
　　「如果按照路線來說的話，小胡至少該是最後三名的其中之一，為什麼她那麼早就來找他？」 !em.Iq"o5@)t+s

　　「也許她想先看看他……」 I%lOD$?8v
V\0Yf6|]W J[
　　「也許她本來想先殺掉他。」溫樂源嘿嘿地冷笑起來，「但是這棟公寓裡有姨婆和我們保護，她進不來，殺人可以增加她的力量，所以她才會需要先殺掉其他的人，做為殺小胡的鋪墊。」 }ULX:fB;y!LO
l)|#LU7J{
　　「難道……她對殺小胡的事是志在必得？」 (}5I:inWp7xL&\
N6~f+u+{(T]
　　「對！」 -A3W1B0h'ug%y6|

　　胡果剛睜開眼睛，聽到他們的話，轉頭又昏過去了。
6@;Q3w`4Jf @~)]p
　　英雄之四 mi2CSd,MyDY"J
6\e,Md{RV(j S7]
　　還剩……最後兩個！ M@7?L9W6akA

　　他會死的……他一定會死的……
r3ppMDAVEIW
　　她真的來了……馬上就會到他面前了……
2M$b,taDI
　　馬上……

　　可憐的胡果雖然是個膽小鬼，內心深處也有著不能與外人道的愧疚，但是他並不想為這個而死——至少在活夠之前不想，於是第二天就跑到鄰縣一個很有名的寺廟中，請了一堆佛像、佛珠、開光玉片什麼的，回來的時候身上掛了滿身的飾物，就差連大蒜也勾在脖子上了。 \^,ZK!g

　　溫樂源看他這德性就狂笑：「你幹什麼？打算擺攤賣點小商品賺錢了嗎？」
-i_i9IWJA.Mju
　　「才不是……」懷裡抱著佛像、脖子上掛十幾串佛珠、腰上別了N個鬼頭的胡果悻悻道，「反正你們不管我……我自力更生……至少死得好看點。」 'e%Vq$?H

　　「你這樣可不像是想死得好看點的。」溫樂源邊笑邊從他身上取東西，取一樣就扔一樣，「告訴你，這些東西一點用都沒有！真的不想死的話，就老老實實把錢掏給我們，別去買這些地攤貨，我們是不干免費活兒的。」

　　胡果哭喪著臉看著他：「可是陰老太太說……」 v?evzX:x1K;x)W

　　「她說？你咋不去跟著她？跟著我們幹啥？」 (vgOi.W.b[!s9a
p,uD,j^3E`ky
　　「我又不知道她哪裡去了……」這兩個人怎麼和正常人不一樣啊……要錢都要得理直氣壯，一點都不會不好意思的。 Tx$B b9b;kP}$D}
;s'g%|G"duxn
　　「那就老老實實掏錢！」匡！溫樂源表情一變，一拳頭就在地板上砸了個坑出來。
)i3]PnZ8u3[V
　　本來溫樂源的長相就是站在山林中眼睛一瞪，不必說開山栽樹之類，就能讓人明白他是啥人的那種，更何況這確認身份的一拳？

　　胡果的眼淚真的下來了，乖乖摸出口袋裡剩下的五十塊錢，又把所有零錢——大概一塊八毛三分——全部交到了他的手裡。 sk5zL/lR)g
7N(n2Ak"D5[
　　「就這麼多了……」他邊掉眼淚邊說，哭得好不傷心，「我的錢……我的生活費……就這些了……」等和老爸他們說的時候，就說被強盜搶了吧…… nd6[#` y.Xj(]

　　「哥……」溫樂灃盤腿坐在一邊，笑得直搖頭，「你別玩他了，你非要看他去當褲子才甘心嗎？」

　　溫樂源收起那張強盜臉，笑著啐了一口，把那一把零錢和五十元丟到胡果的膝頭上。

　　「五十塊！還是接濟你這個難民吧！」看著胡果喜極「又」泣地撿起錢，慌忙塞進口袋裡，他懶懶地伸了一個懶腰，「好，現在只剩下三個人了，我想他們之中說不定就有住在這附近的。小胡，你認識他們嗎？」
c8]h5pXp]y
　　胡果搖頭，困惑地搜索著記憶中的殘片：「只不過是同一輛車，我怎麼可能認識……」 a;ZP-f(ID;[1Z5Bu
/\#M2k }^}YH
　　「是嗎？一個都不眼熟？」溫樂源撓撓下巴，「真可惜，如果知道另外兩個人的話，說不定還能爭取點時間……」 7V1z*V/^ oJ#e+R
m8PRKq]%Mk
　　溫樂灃點頭同意：「可惜都是互不相識的人……不過我們也可以守株待兔，把圍在公寓外面的『網』換一下怎麼樣？讓她自投羅網……」 &^C:FHM-i

　　「這倒是好辦法！」溫樂源用力點點頭，說，「不過——我還是想先吃點好的……」 Oo3^2Ek

　　溫樂灃氣得無力：「你……昨天不是才去那個麵館改善過伙食……」

　　「我不想吃泡麵了！」溫樂源又在地上打起滾來。 U0V4p:ku'hoI
kWI7{8JNu
　　溫樂灃真想踢他兩腳，讓他滾得更利索一點。可惜他下不了那個腳去，只能遵命去拿錢包。然而就在這時，忽聽胡果一聲大叫。 1[gB0A4];}

　　「啊！對了！」 l;{ s7qGg|
f.[5FC2Ax1HW4zR
　　「啊？」

　　胡果激動地跳了起來，攥著拳頭大聲道：「我想起來了！當時我就想，坐在我前面那排的老頭挺眼熟的！原來他就是咱們這條巷子口那個天天麵館的老闆，我去那裡老見到他老婆，很少看見他，所以一直都沒想起他是誰！」 1z&{(g"?a$u }9X
9`2IJ9Z'Ql
　　「那個老闆？」溫樂源眼前閃過那個很胖、很和藹的老頭的臉，忽然汗就下來了，「那麼他——」
h'Kr0d@5c u
　　「你怎麼不早說！」一向溫和的溫樂灃臉上同樣變了色，跳起來一拳砸到了胡果的胸口上。
p+yf N)Qg
　　胡果捂著胸口退了兩步，茫然地看著他們：「我……他……怎麼……」

　　「沒時間了！」溫樂源爬起來就往門口跑，途中踉蹌了一下，幾乎跪倒，又勉強站穩身體往外跳。溫樂灃跟在他的身後也匆匆跑了出去。

　　「胡果！你看家！不准出來！」

　　胡果愣愣地答應了一聲，等他們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門外之後，才忽然想起什麼，又慘叫起來：「啊！我不要一個人在家——我要跟你們走！等等我啊——」

　　等跟著那兩個人竄出公寓大門，胡果才發現自己忘了穿鞋子，可是他實在不想一個人回去，只得硬著頭皮用只穿著襪子的腳在骯髒的地上跑，時不時被垃圾扎得呲牙咧嘴，對前面狂奔的兩人叫：「我……我說你們到底發現了什麼？那老頭出事了嗎？你們怎麼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啊？你們至少說句話呀！」 hq;Uf5o8Ax

　　溫樂源根本懶得理他，只有溫樂灃邊跑邊回頭對他道：「昨天那女孩來找你——我們以為她是來找你，不過恐怕不是！她其實是來找那個老闆，看你是順便的！」 +u&c4S0x/l,c5[

　　「啥？」
7_,wP\-v-~-l4h
　　巷口處已經擠了滿滿都是看熱鬧的人群，間或有急救車和警車嗚哇嗚哇的叫聲，還有照相機閃光燈的亮度一閃一閃，電視台採訪記者聲嘶力竭的報導，就像每一個破案的影片中演出的那種一樣。所不同的是——這是真實……而立體的景象。 gR`;_e%or8Qd5C

　　胡果的腦袋一下子就懵了，他忘了自己沒穿鞋的事，也忘了現在首先要做的應該是保護自己才對，拚命就往人群中擠去。
w1?Jy+F!u.fF.x
　　「喂！幹什麼，幹什麼！瞎了眼哪！」 +M;~eXd {%f:g4C
5Q9v4lU2})gAK9x
　　「小子！你敢踩我！」

　　「擠什麼！死的是你老舅啊！」 !R,M l _5ems
[F7F }H"g
　　「慢點兒！找死去呢！」 8FyR`iq6M_

　　胡果什麼也沒有聽見，只一逕地往裡擠。 {fzm8s^?ti0t

　　好不容易擠到了能夠看見麵館門面的地方，正巧趕得及看見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人，抬著一具擔架從天天麵館出來，那支擔架上躺著一具人體，從頭到腳都被白布包裹得嚴嚴實實。

　　原本還抱有一絲幻想的胡果，連最後一絲希望也被打破了，恐懼、絕望從他的腳底板一路竄升到頭頂。他的眼睛睜得越來越大，眼前的景物卻一片昏花。 o b5brb)PG ~

　　還剩……最後兩個！ x6q @$hy"~

　　他會死的……他一定會死的……她真的來了……馬上就會到他面前了……馬上…… 2By2g(E,bv%E

　　一腦子糨糊的胡果並沒有發現，在與他正對面的圍觀人群中，有一個人臉上也帶著與他相同的恐懼表情，驚恐地看著那具被抬出的人體。
}9Dcto8~
　　他和胡果一樣，心中都有數。他們都知道那天的中巴車上發生了什麼，造成這一切的前因後果，又是怎麼回事。 4^ r)bjt Q}
vA(ctD
　　這……不是……我們的……錯……
!z){j?R5y$Hf#Sv.T
　　他在心裡如此絕望地想。
RzX[)k
　　可是她不會這麼想的，她一定會來找他們，把最後一個人也揪出來殺掉，否則她的怨氣就會一直追逐在他們左右，不可能消失！

　　他慢慢地向人群後面退去。他不能如此坐以待斃，他要去找據說最有名的高僧，要去找神婆，要去找巫師，要去找喇嘛——管他什麼宗教什麼迷信！他不想死！他一定要活下去！他還有老婆，還有女兒——你們誰沒有兒子女兒！見死不救，不怕報應嗎？
_v&]| L|R!?#\ t
　　可怕的尖叫在耳邊響起，他渾身一震。這只是回憶中的聲音？或者是真實的？也許只是他的幻覺……但是……但是……為什麼——這麼清晰！

　　他一邊退，一邊觀望著周圍的情形。 kf+C { T2LK
mvi ?Q+}P-O
　　人群之中，屋簷之下，都有可能是那個女鬼的藏身之所。或許她就在他的身邊，陰冷地嘲笑著他的恐懼。 *qu&i`[PX`.M

　　她在哪兒？
4r8`Xha&|
　　她在哪兒！ %O1c{ q@H @

　　那具被白布包裹的屍體，已經被抬到了急救車的後廂中，穿白大褂的人也上了車，準備關門離開。 ![+` bB2N5U0y\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關門的那一瞬間，他看到了——那個失去了天靈蓋的女孩就坐在那具屍體上，滿身是血，懷裡抱著她的頭蓋骨，對他微微一笑。

　　慘叫，沒有通過他的咽喉，而是穿破了他的胸口，以強大的震動之力衝了出來。 1Kb7q7nTaF!d

　　胡果聽到了一個悶悶的聲音，像是某個人被摀住嘴又在肚子上捅了一刀似的，然後他對面圍觀的人群發出很大的嘩響之聲，讓出了一個小小的空間。 9c ^N7jpp T_ \&Y
)R\q%Lev z
　　同時有人大叫起來：「有人昏過去了！」 %zDR4\%hp(i6T

　　「快！看看是不是心臟病！」 /}wH-Bh [I?1D'N%A/D
}~4NI{Q:l
　　「他死了！」 3I9xjo:sRBw
t/L*UTv7i
　　「死」字一出現，那個小小的空間嘩地一聲又擴大了一圈。 h8cak-{V.hx[`Y
?!S9C+uG3K?T
　　剛把死人抬上急救車的人又跳了下來，向那個地方跑去。
u/GS+U8n*F/E_
　　又是死人！胡果正這麼想著，忽然從後面伸出兩隻手，一左一右搭上了他的兩個肩膀。

　　他險些跳起來，心臟也幾乎嚇停了，一回頭，卻發現是滿頭大汗的溫家兄弟，這才放下心來。 CdYx^$R+d

　　「你……你……你這個臭小子……」溫樂源青筋暴出地轉手揪住他的領子吼道，「活夠了是不是！啊！想趕死就早說，我直接捏死你算了！」

　　溫樂灃也沒有好到哪兒去，抹一把臉上的汗珠子，臉色有些發白地說：「你離開公寓之後就最好不要亂走，從今天開始你應該是最危險的了，所以……」

　　胡果一眼也沒看他們這邊，仍然呆怔怔地盯著那混亂的地方，溫樂灃覺得有些怪異，戳一戳溫樂源，示意他看胡果目光所及之處。
0w z7|9B&n8j(f
　　溫樂源發現了那裡的異常，臉色微微沈了下來。 H dI?T

　　「……怎麼會又……」

　　「你認識他嗎？」溫樂灃指一指第二個被抬出來的人，問。

　　胡果臉色變得青白青白地，茫然點點頭：「是……眼熟……眼熟……」

　　車上的人他幾乎都不認識，也努力想忘記他們的容貌，但是記憶並不總是聽他的話的，所以他在看到那個被抬出來的人的臉時，立刻就認出來了。 `1oeD5w1D"_ \ g:h#d

　　一陣不知從哪裡來的風輕柔地拂過，將又厚又重的急救車後車廂的門打開得大了些，車內黑洞洞地，白色的屍單顯得異常扎眼。一個穿著超短裙，抱著自己天靈蓋的女孩坐在屍單上，向他們笑了笑。 8L2lF B7g{U2[R
/D[6IuM3n5r
　　胡果哇地一聲慘叫出來，那聲音就像被鬼掐住了脖子，難聽得聲嘶力竭。圍觀的人群都對他側目而視。 3O[5lA9_
t0wKc:P9o$q
　　溫樂灃和溫樂源兄弟也愣住了。 /f!\4k Qg
zFJ9p\?
　　天還沒有全黑，為什麼她會出現？還是如此明目張膽，似乎有意要他們發現她似的……
PT#E%s'u
　　女孩慢慢地將天靈蓋戴回頭上，用手指擦去自己臉上的血，笑得很開心。她跳下了車，腳下輕輕一點，身軀騰空而起，向天空飛去。 %xrsK1W/m \u

　　「等一下！」溫樂灃本能地吼了一聲，倏地跳了起來。

　　他的身體被重力束縛著，剛剛起跳便落了下來，靈體卻自由地穿出了身體的限制，向那女孩緊追而去，瞬間便消失在林立的大廈之中。

　　胡果看著「溫樂灃」消失的方向，又看看萎靡地向後倒去，被溫樂源抱住的「溫樂灃」，張大了嘴。
K'^.x?M/Tot6m1`
　　「剛才那——是？」 h1D8dQ]9e
v3Y7a0@,eM
　　溫樂源的臉陰沉沈地說：「這小子又不管不顧……這次絕對要收拾他……」

　　「啊？」
a8_+ON0Q(f8s2}
　　女鬼的魂魄在前方化作彩色的流霞疾飛，溫樂灃若流星趕月一般在後方緊咬不放，兩道影子在天空中劃出一條無形的軌道，在地面上的人看來，幾乎是嗖地一下就不見了。 9@Z3Xk@` d!B

　　溫樂灃已經使盡了全力，卻無法拉近與那女鬼之間的距離，只能遠遠地看著她的背影，眼睜睜地看著她竟還有能力偶爾回頭向他狡獪地一笑。
_*E-Q}#u j,W
　　她是有能力將他甩開的，殺人之後，她的力量增長比他們想像的要快得多，但是她為什麼不這麼做呢？她現在這樣，就好像是在帶著他玩似的……

　　她，到底想幹什麼？ J,OT:i+ew!N d|
.n8D J!Pd/i
　　他們在天空中已經漫無目的地來回奔竄了好幾次，溫樂灃頭昏腦脹，幾乎已經分不清楚他們現在已經轉到了何處，她的目的地在哪裡。
-b+L v[2P
　　溫樂灃有些心煩了，再這麼追下去對她沒有什麼影響，而他卻會因為離開自己的身體，又沒有溫樂源在身邊而力量枯竭。他決定速戰速決。 +v`Cu AEl6P
(wRrUVn0y/js
　　繼續保持著追擊的速度，他以右手食指放在唇邊，輕輕地吹了一口氣。 jP!g:bm

　　「追！」 1]P Y|6z/Xy
)_w!F"}rx?\A
　　一道集結著五彩光華的氣流向那女鬼追去。然而她就像腦後也長著眼睛一般，身體驟然旋轉彈開，魂魄的形狀拉長迴旋，變成了一個詭異的半圓，正巧讓那五彩的光華從半圓的圓心穿過。

　　那光華穿過圓心之後，又在千分之一秒的時間之內轉身回折，若是普通的靈體，在這種情況下必定會被打個正著，然而那女鬼的魂魄卻又在同一時刻扭曲，由原來的「C」字形扭曲成了「S」形，彩光穿過S形的下半個半圓正正向溫樂灃打了回來。 9a e7I2[X/P/m-luu

　　溫樂灃一驚，雙手畫出一個三角的形狀，彩光打到三角形虛空的影像之上，如海浪一般砰然散開，不落一點痕跡。 *f6BgSfr*g
)]I7g_&l])Q
　　這個女孩……果然有問題！
O,h1^+}C!mZw`
　　由於衝擊的影響，他的速度慢了下來，那女鬼又回過頭來，嘻嘻笑著彷彿在挑釁。 o$N.K0W-K/b)m)NG%v
p'K8DD,_R&a
　　想到那些無辜受死的人們，他的腦袋在一瞬間被憤怒佔領，也沒有看周圍的景物便一掌揮了出去。 {&YF6uO|-|LF:d*qB
O!V;f1H'A'}(q#d A P
　　這一次是比之前更加大了幾倍威力的氣流攻擊，攻擊的直徑有近二十米左右，就算那女鬼的速度再快，也是萬萬躲不過他的了。 -k"M&O4\9D H pA

　　然而，就在氣流即將接觸到她的那一瞬間，女鬼的身形彷彿融化於空氣中一般，倏地消失，失去了獵物位置的氣流打到了虛空之中，發出如同爆炸一般的巨響。
6q@`?t
　　如果是虛空之中，那倒是沒有什麼問題，可奇怪的是，氣流卻與空氣之間發出了一連串幾乎是地動山搖的轟隆之聲，似乎碰到了什麼很大的屏障。 \(}Q`^ e-N

　　巨大的氣流被那個並不存在的屏障打散了，龍蛇般的小氣流四散竄開，互相絞扭，引出更大的氣流漩渦，情景十分壯觀。
|gOL*|]5RD
　　溫樂灃也幾乎被四散打開的小氣流吹走，手忙腳亂了一會兒，才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形。
[3V9F*L[7z+\&c.b
　　真奇怪……他看看周圍的情況，想道。 x5p/B9A_lz

　　一般情況下，城市中是不會有大型的屏障的，他現在飛行的高度大概在一百米左右，剛才打擊的屏障高度至少也該有百米才對。可是誰又有這麼大的能力，設置這麼高的障礙？最重要的是——根本沒有必要！因為這附近沒有特別高的樓房，最多五十米的屏障就夠用了。

　　而且剛才那女鬼消失了——為什麼？難道她隱藏進屏障了嗎？可如果是屏障的話，別說是死人，連活人也過不去，她到底去了哪裡？ X/jI*n9V2x4`-wH M
"}.w!r+H;KQ` MWl
　　正在他疑惑地四下觀測時，一個很熟悉的女人聲音，微細地傳到了他的耳朵裡。

　　「就在那裡！快攻擊！」 6k J\gG"Am

　　溫樂灃呆了一下。那聲音——在他還沒想清楚之前，幾道形色各異的氣流已經從地面扭轉上升，帶著咻咻的風聲向他飛速地衝了過來。
h1?xB9n
　　溫樂灃大驚失色，身體一彈，向斜方逃竄而去。然而那些氣流就如同長了眼睛一樣，在他的屁股後頭發狂追趕，他必須拼了命才能勉強與之保持微弱的距離。

　　「不要讓他跑了！」又是那個女人的聲音。 V!R,d^WP!?_
2t,{"{]K7x:^-fI'}
　　溫樂灃邊逃邊苦笑。
(J xf\:d#n{w)]
　　早在碰到那個奇怪屏障的時候，他就該發覺了，會做出這種東西的人不多，而他認識的人之中只有一個。 `"K pZ5@o;J(Il&Z

　　但……為什麼？

　　她的確很奇怪沒錯，可她沒做過不可理喻的事情，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她自己的原因的，那麼這次又是為了什麼？ q&AR0IU*x }
*^T/y.j6K
　　如果他能停下來好好思索一下或許會有用，但身後追著他的東西讓他無法多想，只能加快步伐，拚死逃命去了。
e:\!Pe`}qe
　　就在溫樂灃剛才所處空間的正下方，一個不起眼的三層樓房頂台，十幾個人或坐或站地望著天上，剛才那幾道氣流就是從他們手中共同發出的。

　　在那些人裡，溫樂源和溫樂灃的姨婆——陰老太太赫然就在其中，並且正站在所有人的中心，剛才那兩聲大叫也是她發出來的。 J!QB-?4\

　　看著溫樂灃逃跑的方向，她咧開缺了牙的嘴陰陰地笑了笑。

　　就在陰老太太領導的那些人警惕地尋找著溫樂灃的身影時，一個淡淡的影子，從樓房第三層最角落處的窗戶悄然鑽入，隱沒了。
v/bW[*k'h
　　在那棟建築的三樓，一間正對中央樓梯口的會議室中，桌椅板凳之類已經全被拿走，但房間內並非只剩下空氣，還有七個人面朝外坐成一個圈，圈中心有一個個子矮小的男人，在焦躁地走來走去。
1|8oc8X!e
　　那個男人長得不算好看，也算不上奇醜無比，可在某種角度來說，這個人的臉卻不知怎的，怎麼看，怎麼讓人心生厭惡。古人說面由心生，大概也就是這個意思了。
2Z]*d;c6I@
　　七人圈外，還有一個保安模樣的人，背對門口蹲在那裡抽煙，眼皮垂著，好像就快要睡著了。 j[~xIW M
9oJcr I|
　　「抽！就知道抽！老子養你們是幹什麼的！」那男人驀地大叫一聲，保安驚得蹭地跳了起來，「滾去問問那群神棍巫婆，那個該死的女鬼到底滾蛋沒有！快去！」
4b!fNC^t"U
　　連自己的煙已經掉到地上也沒發現的保安，茫然地看了自己的老闆一眼：「可是……老闆，那個老太太說我最好留在這個房間裡……」

　　「放屁！」老闆暴跳如雷，「另外一個神棍不是說了！七個人就夠！你就是來當跑腿的！怎麼？不想幹了？不想幹馬上滾回老家種地去！」

　　保安灰溜溜地出去了。 6|5T1gu|FD!~
5X/F}[(wN*yR ^
　　「媽的……」老闆唾了一口唾沫，狠狠道，「都快死的人了，還巴巴跑來掙這錢！要不是看其他人都說你行，老子才不用你！」
3ys,fE YQ?\wEw
　　這位老闆姓鄭，近幾年開公司掙了點錢，算是這一帶小有名氣的人物。不過最近卻不知為何，被一個女鬼纏住差點死掉，於是就請了一群據說是「很靈」的和尚道士神婆來。

　　當時他沒有聽說誰更厲害些，不過幾乎來了的人都說是一個姓陰的老太太很行，就是不知道她現在在哪兒。
S#_6H;m,c.ss^
　　可就在說完那話的當天晚上，那姓陰的老太太就專程來找他了，一通自吹自擂後就單刀直入，說什麼和他有緣知他有難、不收介紹費見面費之類見鬼的費用，給他便宜算起，再給他一通大鼻子大臉的吹捧，把他吹得昏頭轉向，莫名其妙就和她簽了合同。

　　這些人到底是不是真靈他不知道，不過他的確是睡了幾天好覺。可唯一不爽的一點，就是他認為是大師的那群人，都對那死老太婆敬畏有加，連他的話也不聽，只要老太婆一句話就立馬執行。 E%X#R/u-n rxh
!N#c%e"IWIo3P
　　有沒有搞錯！他才是老闆！那群人真是腦子進水了嗎？ v!e!vym
Z%\*I/b?u'U_
　　就像今晚，那死老太婆說是那女鬼總攻的時刻到了，就讓所有大師都到樓頂去等著攻擊，房間裡，只留下鄭老闆的七個下屬代替他們看守就行了。 -^*vHU [
z%BIC UA6v
　　「他們有個屁的法力！你們都跑了，他們能守得住？」鄭老闆叫。 {Bzhfyy

　　老太太很自信地一笑，猛拍自己乾癟的胸脯：「當然！當然！我老太婆干的活，還從來都沒人投訴過哈！何況其他人會在這大樓上下金鐘罩，那女鬼進不來！」 o&q,y*C2h7V
:AYxkQ0lb
　　儘管滿肚子的懷疑，也搞不清那金鐘罩和武打片裡鐵布衫有什麼親緣關係，但在那群大師對老太太信任兼崇拜的目光中，他還是把生死大權交給了她。 (T ];[ypI+G1_
;u8D'r!|7aTP3g;}
　　可是，他現在後悔了。 b"t6bcvm3b4P
\8e&J7Y&l&{K&v
　　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脊背後頭髮涼，怎麼想心裡都惶惶地不踏實。剛才樓頂一陣喧鬧，那女鬼真的被擋住了嗎？是真的話，為什麼他這麼著慌？
\H!_E8a$O v!sf
　　「死老太婆……」他恨恨地罵道，「等老子沒事了，看怎麼收拾你……」

琰容 2010-7-17 18:32

　英雄之五

　　被他拽著領子的胡果只覺得腳下一空，周圍的景物霎時間矮了一截，這才驚恐地發現，他們兩人的身體竟懸空飄起，像氫氣球一樣往天空飛去。 bY'e"^+bP

　　三樓放雜物的房間內，一縷淡黑色的霧氣從窗戶悄悄鑽入，爬下牆壁，在地板上盤踞起來，像一條蛇一樣。 #\B }~p6on&F
@O `}0];F^
　　似乎觀望了一會兒，發現周圍並沒有什麼威脅到自己的東西，那霧氣又爬到了地板上，緊貼著地板向前遊行。 )ufV"~G

　　那霧狀的東西本來就沒有實體，現在完全鋪開並緊貼地面後，就如同一個淡色的影子或是一片水跡似的，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4bAg8Ab6[r!W

　　那影子從門下的縫隙中鑽了出去，來到了明亮的走廊上。 0is(s0Jt#PZ'\ ] B
a:r0~W Yf b
　　現在外面的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走廊上只靠吊頂的幾盞燈光照明，當影子鑽出門縫上的時候，那些燈忽然劈里啪啦地輪番閃了閃，原本明亮的走廊頓時變得有些陰森，寒氣陣陣。
m-lu2]5dR
　　淡色的影子貼在牆上悄無聲息地爬行，就如同一片會動的污跡，在忽而閃亮的燈光中顯得有些詭異。 7j6|)P SHi
hqi4mxEG
　　磨磨蹭蹭地走出會議室的保安，顯然沒發現它的存在，一邊嘴裡不乾不淨地罵著老闆的不是，一邊抬頭看看忽明忽暗的燈，嘟囔一句：「怎麼又電壓不穩……」

　　影子趴在牆上靜靜地等著，直到保安順著往天台的樓梯向上走去之後，才又開始蠕動，爬向會議室裡。 T-k,XSOL

　　「好像……有東西進去了。」和陰老太太一起的一個道士忽然說。

　　陰老太太看了他一眼：「東西？咱們的屏障厲害哈，怎麼可能進東西！」 -r exz#Y"n6P`9Qc

　　「我在會議室的門口放了警示，剛才有東西打破了我的警示！」道士很敬業地堅持。 'IK!{9}1a E&sG

　　「多事。」 g0f8[w2[Me Hb9m9O

　　「陰老太太，您剛才說什麼？」道士豎起耳朵，剛才老太太的話他沒聽清楚。 ]:B'hth hp,EC
f'O{a"RvUf
　　「沒。」老太太嚴肅地回應了一聲，抬頭，手一指，「啊！那！快追哈！」 /i;`?dF?$}

　　那人猛抬頭，揮掌控制光的去向，轉眼間就把自己剛才在說什麼給忘了。
d/?3]!{yG
　　溫樂源將溫樂灃的軀體背回綠蔭公寓，想用他們之間的「聯繫」，查查看溫樂灃現在究竟在哪裡，但是不知道是溫樂灃離得太遠，還是被什麼關住了，他這裡竟絲毫感覺不到他的位置。

　　這種情況還從來沒有過……

　　不！有一次！想到那次的事，溫樂源不由一驚。

　　不行……絕對不能再讓那一次的事情重演！ :R4rG ml0F$A7P*U

　　「樂灃！召——回！」 `)Qu~tVME;zl
U8ef3z1``
　　他的手帶起一蓬光舞，向溫樂灃的胸口猛擊，溫樂灃的軀體彈跳了一下，沒有反應。 UH_7y;X7YH5pZT
Y7gN%N3oR A
　　心臟愈發沉重，溫樂源的表情變得陰狠起來，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量，再次用力擊下。

　　「溫樂灃！你給我回來！」 1N)[%_(Gh KR

　　溫樂灃的身體比之前更加強烈地彈跳一下，依然沒有反應。

　　反倒是一直看著他這麼虐待溫樂灃的胡果，看不下去了，小心翼翼地在他身後道：「你光打他也沒用……不如送到醫院去吧……」 Hd]/U.] _}a
%\^5Mn8z"?@h
　　「醫院頂屁用！」溫樂源吼了這麼一句，好像忽然發現了什麼似的停住了嘴，低頭看著依然沒有動靜的溫樂灃，目光順著一條並不存在的線慢慢上移，向窗外看去。 0]N a}/pU*B5LM0y
AUVbX
　　「你在看什麼？」胡果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到什麼東西，莫名其妙地問。
AN6AvAW$oq
　　溫樂源也不回答，爬起來拉開他和溫樂灃的箱子，從裡面摸出四張咒印，呈十字狀放在溫樂灃身體周圍。
N+P PPEG*S
　　他揮揮手把胡果趕走，自己站在咒印圈外，蹲下，手在地板上一拍：「起！」
1["EtP}Dg7|;U
　　咒印悠悠飄浮起來，在半空中如鐘錶的指針一般開始緩緩轉動。溫樂灃的身體周圍包裹了一層淡淡的白色霧氣，隨著咒印的轉動，竟逐漸消失，最後只剩下幾張咒印在半空中空轉，就好像它們所包圍的那具軀體根本從不存在似的。

　　胡果見到這種情形，驚訝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kw dTwmQ+A.ab
X}|W^&A%N_7J-jt#]+R
　　溫樂源可沒有時間等他驚訝完，伸手粗魯地拽住他的後脖領子，把他倒拖著就跑出了門去。 -qL \Ytk,unOU
7X'j3xbr2{:t#u
　　「嗚哇呀呀呀呀！大哥，你要幹嘛呀呀呀呀呀呀呀……」

　　「閉嘴！」

　　奔出公寓前門，溫樂源腳一跺地，被他拽著領子的胡果只覺得腳下一空，周圍的景物霎時間矮了一截，這才驚恐地發現他們兩人的身體竟懸空飄起，像氫氣球一樣往天空飛去。 ^Q&A-_S#vKR

　　他又慘叫起來：「我的媽呀！救命啊！我好怕高啊——」
7_M:z,^8`/xAZ
　　溫樂源倏地加快了速度，兩人的身體轉眼間即消失在空中，路上的行人聽到有人的叫聲，但抬起頭看時卻什麼也沒看見。

　　當然啦，天上是不可能有人的，是不是？ }a-I*Zk
\g\ O}
　　「大哥……大哥大哥大哥！」胡果對自己衣服的質量並不放心，又被領子勒得直翻白眼，只能雙手抓住領子讓脖子稍微鬆快些，僵直地叫道，「小的不知道您要幹嘛，不過小的對您的決定永遠是無比支持……可咱們能不能打個商量，您告訴小的您要去哪裡，小的用兩條腿……兩條腿去！行不？」 's8SC!Y_6d
H+x,~ MO Q}6C#de
　　「閉嘴。」還是那句話，雖然比不上剛才那麼氣勢逼人，卻也陰沉得讓胡果害怕。
,a"odP7Z)L+AP|*E
　　現在可好了，他就像叼著木棍被大雁銜飛的青蛙一樣，恐懼著隨時會掉下去的命運。腳下，城市的燈光忽悠忽悠閃過，也許是很美麗的場景，但是他一眼也不敢看，只是閉著眼睛，暗自向如來佛祖、玉皇大帝、安拉真主祈禱。 4nC5?4xJ

　　就在祈禱中，他耳朵裡忽然聽到了好像放爆竹一樣的聲音，劈劈啪啪地炸裂。現在本市應該已經禁止燃放煙花爆竹了才對，怎麼還有人這麼大膽子…… 3e j8Z4L?&Z9W*A-K
xI \9Ch4_%WFY8a
　　還沒想完，一道光華以迅雷之勢閃過，正好擦著他的鼻尖兒過去。

　　媽——呀——胡果本來就已經很僵硬的身體，變得更加僵硬了。 r'z,rQ@ S6_

　　「樂灃！」 +r!`fo C[k

　　樂灃？ Ec!T e&hx

　　就像升空時一樣突然，溫樂源的身體驟然下降，胡果覺得自己的身體一下子失重，忍不住又大叫起來。
S2Y4R&r7}L`j
　　「救命哇——」話音未落，他的屁股已經觸到了地面的堅實感覺。
d*|ol|
　　可還沒來得及慶幸，就發現溫樂源是把他扔下去的，所以在感覺到踏實的同時，他也感覺到了一陣椎心刺骨的疼痛——「我的屁股——」他的叫聲已經慘烈到不像人在叫了。 k#qY xEaG[&Q @
$R-zW&X.R*gN3y1]
　　把胡果隨便扔到一個樓房頂上之後，溫樂源迅速向被十幾道彩色光華包圍的溫樂灃飛去。 ? E[,r~:\a!v\F4?

　　「樂灃！」 )xg/|}!`.n
L4y:w"`.uAzU
　　追捕的網絡四面八方地兜頭攻擊，溫樂灃在天空中左衝右突卻脫不開攻擊的範圍，幾次都險些被打中，心中忍不住有些憤怒了。 ?hf_c8J)eh

　　這老太太是什麼意思？居然用這麼猛烈的攻擊，難道真的想殺了他不成！ 6lmIlM5Dc:Vp-~
|tO-sj-Z4z$W
　　轉身，又勉強躲過一道光柱，卻被身後襲來的另外一道擊中，他感到自己的身體——也許應該說是魂魄——發出沉悶的「空！」一聲，心臟彷彿裂開了。 Gy r0l[g)M

　　就在最危急的時刻，聽到溫樂源那熟悉的聲音，他強忍痛苦，欣喜地回頭叫道：「哥！你來——」
b;P:dA)T[i-D
　　砰地一聲，又一道光華以九十度角驀地折返，正正打中了稍微放鬆警戒的溫樂灃背部。 `5L*^}0i7w^
-~0QcEz5R
　　溫樂灃的臉上一愕，隨即綻露出一絲痛苦的表情，身體的動作顯然變得遲鈍。又幾道光砰砰砰連續撞上他的身體，他噗地噴出了一口鮮血。

　　「混蛋！」溫樂源大怒，撲上前去伸手一撈，將溫樂灃往自己胸口一帶，溫樂灃的身形頓時消失。

　　攻擊溫樂灃的光柱在他身邊發瘋地旋轉，尋找攻擊的空隙，他卻連看都不看，只一回手，向下虛空猛擊。 %ARu7W#v"b
S1H/S,i6W }IAPyK&h
　　一陣颶風襲來，席捲起樓頂的雜物，乒鈴乓啷一頓猛砸，把各位大師砸得一邊哀嚎，一邊到處亂跑，攻擊的光柱也毫無章法地四面八方亂打起來。
Q8sj4ej6D
　　「他們打你幹什麼？吃太飽了嗎？」溫樂源陰沉著臉問。

　　「沒……」溫樂灃在他體內低聲說，「我也不清楚他們幹嘛打我，我追著那女鬼到這裡，他們的攻擊就過來了……」 K#^xT5`@5TC/|s
!BJ~dd
　　「女鬼呢？」 6Wv7?8l"W_0T

　　「不……不見了。」

　　「在哪裡不見的？」
OqP4u(l9G8R
　　溫樂灃在溫樂源心裡指了一個位置，溫樂源皺眉。

　　「真是奇怪……好了，你就老老實實待在我裡面，等恢復了再出來。」 }9K vm?6^"{C

　　「好。」
C r*IP~i!~
　　溫樂源緩緩向術士們所在的樓頂降落了下去。
`3az5_/`I]uC1\*B
　　影子悄悄地爬入會議室中，貼在牆上靜了一會兒，好像在看正在罵罵咧咧的老闆。

　　「媽的，什麼大師，屁用不頂！老子背後現在還涼呢！一群江湖騙子！沒事就算了，有點事老子打死你們！媽的……」 T8zNV]#?F4de

　　在老闆的罵聲中，七個守護者昏昏欲睡。影子趁機張開了彷彿塑料薄膜般的翼，悄然將門蒙住，然後逐漸地擴大了自己的形態，如同瘟疫似地靜靜蔓延，遮蓋了側面的牆、天花板、吊燈、窗戶……

　　蔓延至地板，在房門處收住了口。
*Sga\6s8f@4W/^
　　老闆沒有發現自己已經陷入了何種境地，依然大罵不止。 WH[8R)M'K&pjz
wBmV}(v&A
　　「老子就不信！一個小小的女鬼出動這麼多人、這麼長時間都抓不住！一個二個都是吃乾飯的！騙錢！像他們這種江湖騙子老子見多了！還想騙老子的錢，沒那麼容易！媽的……怎麼這麼熱？剛才不是還有風嗎？誰把窗戶關上了？」
@'~)k8^ G'F
　　「老闆，沒人關窗戶。」有人回應說。 !?J}2REI

　　窗戶的確沒有關，窗外的樹也由於晚風而婷婷搖曳，可是房內卻感覺不到半點風，反而越來越熱。老闆煩躁地用手扇著風，但那並不能給他帶來涼爽，倒是由於他的煩躁讓他比之前更加汗流浹背。

　　老闆受不了了，指著其中一人道：「你！去隔壁把那台電風扇搬過來！」 G0pbaLOw

　　那人一呆：「啊？可是大師們說我們不能離開……」

　　「你腦子裡都大糞是不是！快去快回懂不懂！」 sWo"JuE

　　「大師們說讓我們這麼坐著，一步也不要離開……」 "wg2i}s wZu

　　老闆一腳踹過去：「大師大師大師！咋不讓大師當你老闆！快去！」

　　那人被踹得一骨碌滾倒，好一會兒才爬起來，一瘸一拐地往門口走。
*w `w&I.r(vDTvA
　　他走到門口，像以前一樣想去摸門把手。

　　然而他忽然發現自己不能碰到門了。他的手指始終與門把手之間隔了幾公分的距離，用力往前推一推，明明沒有什麼東西的空間，卻執拗地阻擋著他的手指，怎麼也觸不到。
#m*y!^CR0Y3fu1NS
　　那人想了想，忽然汗如雨下。
t%X4M @T,b*k3d!e
　　「老……老闆……」他顫抖著在門上瘋狂地摸索，發現自己只能碰到某種塑料薄膜一樣透明的東西，根本無法碰觸門板，聲音抖得不像樣子，「我摸不到門！我摸不到門！」
r!nr!e;`y
　　說到第二句，他的聲音已經帶了哭腔。
$PuwZ9kz:D
　　本來昏昏欲睡的其他人，呼啦一聲都站了起來。

　　這下那老闆慌了，大叫：「坐下！都給我坐下！不准動！你！回來坐回原位！」 1Edz Wnn
W)eos'S0Y
　　幾個人哭喪著臉坐好，互相看看對方慘白的臉色，心裡為接了這位老闆的活而後悔不迭。 }P3t'I,M|*A*^N
pg4C+h8W,~
　　摸門的那位退了幾步，趔趄著想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那樣似乎比較安全點。但沒想到的是，他怎麼也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 H VS1MF2_} }.f L
&T+A/[Ep/uO
　　七個人的圈，走了一個人還剩下六個，而這六個人沒有動過位置，那麼剛才走掉的那個人的位置，應該還空在那裡。但是圈中所有人之間都並沒有多餘的空隙，六個人的數量也並沒有變化。
3wX U7`/x|#opA
　　怎麼回事？ g5ZXH+`5Vw7g6c K

　　那個人眼淚鼻涕齊刷刷地掉了下來：「老闆！我的位置！我的位置！沒了！」 @El{~7aN(r4rc

　　「沒了！怎麼會沒了！」老闆環視自己四周，顫抖地叫，「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們是誰動了位置！說！」

　　「我沒有！」
(u:a"nG#Rh/S3?S)J#J
　　「我也沒有！」 \p pQ2~t

　　「旁邊的人呢？」 3xU6s,~C_-u2CF NR
?4D.@~&["jF#Sn*Y
　　「我的左面是他，右面是……」 n:u+l0O+P8Z%[

　　「我旁邊的人沒錯……」 {)s2U:rN,XZo,H
|EG3N]-pEll7SH
　　「我也是……」 2|#_ M\E l:R@B

　　甚至連左右的人也沒有錯，那麼多餘出來的人呢？
*I)x v1l_2]
　　慌亂的人們，誰也沒有注意到門上緩緩凸起了一個女人軀體的浮雕。 $ZKjS$UD
;f*d,E;wj_*P
　　那就好像一個女人躲在輕紗的後面，卻努力把身體往前伸一樣。只不過那條輕紗是看不見的，只有一個看不清的女人慢慢凸現出來而已。 O2th}0y'mV
syCg v~4o\`H
　　「呼……」那個女人體輕輕地呼了一口氣。 8T4Yt-os3[ wcf!pC
*ZE/QEkD,RRlJ
　　本來呼氣這種事沒什麼，呼氣的聲音也並不嚇人——只是呼氣罷了。可是如果那聲氣輕輕地發出，卻讓房中所有的人震耳欲聾呢？
L,p"C0R`Qv \S_)r
　　房中八個人，一起慘叫了出來。 xwP] ger1y
U,A*p@Xz6k
　　——要去找他，很簡單。 P*e0q9ngq`

　　——樓外屏障我加至百米，你與樂灃在那裡戰鬥。 9N$LV6p-A3k

　　——屏障外有隱形屏障，你躲入其中，樂灃的攻擊自會將阻隔打開。
8K.@-y c6k~#[ i6?
　　——同時我以他為餌，引開他人注意，讓你安然進去。
#T_4S5[;Hwu
　　——數最大者為九，九九歸一。

　　——七人陣用七人，加那禽獸是八人，我會安排一個活動人在房內，湊成九人，滿數陣。 ixst$beo)?
4n4k,n)[!f2LSy'P
　　——但這件事我不會對任何人說，所有人都必然以為那七人陣方為重陣，第九人多餘。
rQi'uL z
　　——因活動人不穩定，必然離開，當第九人離開時，滿數陣破，同時七人陣動搖。
_$nC3a,s)b
　　——八非穩定之數，無九坐鎮，必橕破七，第八人將遣走第七人，七人陣破。
9O;g5?Gd6X?}
　　——而你，為此時最大數者，第九人！

　　看不清的女人身軀在完全凸出門後，緩緩跌落地面，身體面目也漸漸開始變得清晰。
}ZTA_#Mm#XQ
　　「老闆……我真是罪該萬死啊……」

　　女人抬起頭，天靈蓋好像安得並不嚴實，因她的動作而忽然滑落，在地上像一隻長了毛的破碗一樣滾動幾圈，方才停了下來。她的頭頂，露出了白色的腦來。

　　細吊帶背心、窄裙、彩色的頭髮、還有安得不穩的天靈蓋……

　　那群人當即亂成了一團，一邊嚎叫著救命，一邊往屋角躲，然而那位老闆卻沒有動。
[Y*b/rpJK%`O1{
　　因為那個女人血色的眼睛正狠狠地瞪著他，他一動都不能動。 *pmsR eePz
g {6Ke|
　　「我說過……我會報復的……」 %W`P+IF#L

　　老闆的汗珠子匯成一道道小河，順著脖子滾落下來，衣服褲子濕了一片，連鞋子裡面也汗涔涔的。 #wF4W'j:oic7L
7@AEKbbu \
　　「我……我……」 &H_i;c!N
dD]y(U
　　「你還笑我……『你偷了我的東西，我干你是天經地義，警察也不管。』」 *rI0K%| ];{sT

　　「不……求你……」
"l9pD wf%HltC.UI ~
　　「我求你……我也拚命地求你了……是不？」

　　「不要……不要……不要！救命啊……」

　　就是那個炎熱的中午，一個穿得像流鶯一樣的女孩，勾上了那個面目可憎的男人的肩膀，數分鐘的調情之後，進入了那個男人的辦公室。
Td,o'm [/N4^0L
　　半個小時後，女孩拎著一個公文包鬼鬼祟祟地出門，招了輛計程車趕到汽車站，坐上了那輛中巴士。 :Ue|(|Y7T8J@

　　不一會兒，那男人衣冠不整地從房間裡跑出來，叫上他的弟兄們，開車追趕。 .i G2u VM)L8P
u$AH&je"Y1?jHfqP
　　本以為找不到了，男人的汽車隨意地停放在路邊，他坐在裡面狠狠抽煙。忽然，他的屬下和他說了一句什麼，他一抬頭，發現女孩坐在車裡數錢的身影，表情立時異樣地扭曲起來。
0@4r1k%|s%ir
　　「我是小偷……我是小偷……即使我是！你又憑什麼在那輛車裡，在那麼多人面前強姦我！」
?/ZGh;|1AYj'H
　　在他「弟兄們」的匕首下，司機面無表情地開著車，乘客們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就好像最後排的座位上，並沒有女孩被三個人按住強姦一樣。

　　她張著滿是鮮血的嘴拚命地呼救，乞求那個老闆不要這樣，她什麼都願意做，但是求他不要這樣。
p$Q~E4uo k#Z
　　「婊子！偷老子的錢還不讓干，老子不做這種賠錢的買賣！看你穿這模樣不就是招人幹的！還裝聖女，呸！」 S"c_B ono%x
t b)c1N'|9JDb
　　女孩掙扎著，卻只能無助地看著那張可憎的臉，離自己越來越近。
_4sNDQW*q
　　「求求你們……求求你們……」她哭喊的聲音絕望而嘶啞，「求求你們不要讓他們這樣！誰來救救我！我什麼都干！求求你們！求求你們！老闆！求求你別……」 yVcWJN7M'{L

　　坐在最前排的婦女，摀住了自己身邊十歲兒子的耳朵；三十多歲的壯碩男人眼睛看著窗外，表情冷漠；幾個染著光怪陸離的頭髮的新新人類戴著耳機，似乎正沉浸在美妙的音樂裡；挺著將軍肚的老人靠在椅背上，似乎已經睡著了。

　　只有一個學生模樣的瘦瘦男生站了起來，結結巴巴地說了一句：「那個……能不能好商量……」 W ^rJ+~py1Llt
#{&zdo!g)J"jj6n*fr
　　幾把明晃晃的匕首指過來，男生迅速地坐回了原位。

　　「哈哈哈哈……看到了沒有！誰也救不了你！你個臭婊子！」
i3L bs$wG
　　幾聲清脆的巴掌過後，最後排的座位傳來了女孩一聲長長的慘叫，一切跌入黑暗，噩夢開始了…… H1M"o%m,aO v

　　「一……一切都是我不對！我我我……我是禽獸！我是禽獸！」老闆腿一軟，跌坐在地上，狠命地抽自己嘴巴，「我鬼迷心竅！我禽獸不如！我鬼迷心竅！我禽獸不如……求求你不要殺我！求求你！」 I_[,@_I
*i;Bh}C'WX
　　女孩伸開手臂，像一隻巨大的四足蜘蛛一般向他爬去。 ~1_0]&l8CU/pd

　　「我求你的時候……你是怎麼說的呢……」 a TTk\gpMF%w8K.Y

　　老闆的屁股下面濕了一大灘，密閉的房間中頓時瀰漫出一股惡臭。

　　「不要……你不要過來！」他一邊拚命後退，一邊四肢胡亂揮舞，妄圖將她從面前趕走。 g7bNQB1u$WQ

　　「你說，『誰也救不了你，臭婊子！』」
u+a\+P?S{+p
　　女孩的眼神變得狠厲，猛地張開了嘴。她口中有一半的牙已經不見了，牙床上只剩下一串串的窟窿，忽忽往外冒血。而其他還完整的牙齒驟然變得異常尖利，像參差不齊的錐子一樣，狠狠咬住了老闆的胳膊。

　　老闆發出了常人無法想像的可怕聲音，發瘋嘶叫，拚命甩著胳膊想把她甩脫，然而女孩的嘴比水蛭的吸力更加強韌，死死咬著他的胳膊，沒有絲毫放鬆的意思。 R,CC4vHr{R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把她弄開！弄開！」老闆對依然縮在一旁的下屬吼道。
eT3a"@M
　　下屬們拚命搖頭。他們只是他高價請來擺陣的雇工，沒打算過把命也搭進去。 !f,g!l&R7n,C"y
y;o"Zo.[2ff^#|%~
　　「我是小偷！」雖然嘴仍然緊咬著老闆的胳膊，但女孩說話卻沒有受到影響，陰沉沈地繼續罵道，「但是你這個人面獸心的人，又好到哪兒去！我偷了你的東西，你可以把我扭送到派出所，可以打我，可以罵我，你打掉了我的牙，那是我活該！但你不能強姦我！ J {IQ$U},K7}M
p$eU3x2N;iC*U
　　「為什麼要強姦我？在那麼多人面前強姦我！我不是妓女！我是最下賤的小偷！但是我不是妓女！我不是妓女……」 Fvz8P+` _t
#q1i6vV-v Y3iW blR
　　樓板上傳來很重的腳步聲，好像什麼人從樓上往樓下趕似的，老闆眼睛一亮，膽子忽然壯了起來，嘶聲吼道：「誰讓你穿那種衣服勾搭我！老子花錢就是買雞，你拿了老子的錢就要給我服務！我哪兒不對！老子今天就這一條命！你把老子殺了、吃了又怎麼樣？老子干了！你死了！怎麼樣！」
Ov{&y b*a)Kc
　　「你——」 sG T.o*Z~u.WF;UQp

　　女孩一扭頭，撕下他胳膊上一塊血糊淋漓的肉，老闆大叫一聲，幾乎暈倒。她呸一聲將肉吐出，張口又向他的脖子咬去。 }} pXf:?;[
Foq ]d2p h
　　溫樂源降落到樓頂上，陰沉著臉，看著那群被雜物砸得鼻青臉腫的大師——包括陰老太太。 'S7|D~-Z4N4c
y,K-evx;E/i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我弟弟有哪裡惹到你們了嗎？」

　　「你弟弟？」一個臉被砸得有半天高的和尚，呻吟著道，「我們不認識你弟弟，我們在追一個女鬼……」

　　「『女』鬼！」溫樂源一用力，溫樂灃呼地一下從他體內跳了出來。他的臉上、身上已經沒有剛才的疲憊與傷痕，和溫樂源合為一體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分鐘，卻也足夠他治療魂魄的創傷了。
,U1viY eW5{
　　「這個就是女鬼！我弟弟哪里長得像女人！」溫樂源揪著溫樂灃的領子向其他人吼。 RH"Au"tu.|&n6H

　　溫樂灃：「……」就算所有人說我不像我也不會高興的……我說你這句話本身就有問題…… w(Xb1Z;Z:s%U
8?/`%JFj$_(W9x
　　所有術士都發出了「咦」一聲。 k!s!jP |W!ch
gZFRxhCqj
　　「不是她！」
QaX6Q#SM9F
　　「我們弄錯人了！」

　　「那她在哪兒！」 '{ Y&Yw G&qI

　　「糟了！難道——」 _a6cj?z

　　樓頂霎時亂成了一鍋粥，幾秒鐘的手足無措之後，全部的人都往樓下湧去。 4r'Y;[Wd;c5E Z a O[
R4`xg-]n2q!r/h
　　「陣破了！陣破了！」

　　「喂！你們別跑！我還沒說完——」溫樂源徒勞地叫。
-RF?0s,zE
　　可是沒有人理他，很快人都跑光了，只剩下最後的陰老太太，回頭對他們一擠眼睛，狡獪地笑開了一張橘皮似的臉。

　　看見一窩蜂湧至門口的人，老闆揮舞著兩隻都被咬得傷痕纍纍的手，大叫起來：「大師！各位大師！她在這兒！救命啊！大師！」
RA)LnKYD `QW:G
　　女孩回頭看了一眼，瞇起眼睛，詭異地輕笑。 doS-X)Xb%G
5OZEo"HW
　　大師們在門上猛捶猛擂，然而那扇虛掩的門卻無論如何也打不開，大家只能從縫隙中看到內部的情況。 h:`NJ-A"wgR/_@G&a
g5L7Vp!f$teNp
　　「鄭老闆！我們來救你！」 9S*x+FK7a^0E

　　道士大吼一聲，抽出拂塵磅地一聲打上去，那扇門閃現一道黑光，道士的身體一個漂亮的翻滾，撞到天花板上，又掉到地上——昏過去了。
:{eP%r2T;B
　　和尚拎著佛珠，口中唱著佛號，鐵頭功往前一撞——比道士昏得還快。

　　把昏倒的和尚拖走，跳大神的娘娘〈第一個「娘」發一聲〉，念叨著「天靈靈，地靈靈哇呀呀呀呀……」一道金光飛出——打中門又折返回來，正中她的眉心，娘娘癱軟。
|d} gFk&G
　　剩下的人不敢再輕舉妄動，一邊叫著「這惡鬼好生厲害」，一邊後退。若不是有「大師」的名號扣在頭上的話，只怕現在已經逃得一個都不剩了。 p,CIG|P-](f
:A+m4Y.Qr'c;Er
　　看見他們的樣子，女孩狂笑起來，長著尖長利爪的手指，驀地用力按住了老闆的頭顱。老闆的四肢在地板上撲騰，活像一條即將被宰殺的魚。 &?_E| ju:U/B!W3@5u

　　「我是個騙子，一個可惡的小偷。」她說，「我偷了他的東西，他可以打我，可以罵我，但是為什麼要逼死我？為什麼不給我半點活路！為什麼？」
Os7C*tn
　　她似乎看到了人群之外的溫樂源和溫樂灃兄弟，咧開血肉模糊的嘴笑一笑，又繼續說道：「你們大概覺得我殺人不對是吧？我沒有殺過無罪的人，一個都沒有！」 9I^ J-Md%A

　　她抓起老闆的頭髮用力往上拉，逼迫他看著門外，同時身體壓在他的腰上，讓他動彈不得。

　　「他屬下三人，我一個都沒有放過，我沒有做錯吧？那一車的人明明也罪孽深重！我沒做錯呀！我求他們，我說我什麼都干，只求求他們救救我，但是沒有一個人站起來——」其實只要全車的人都起來反抗，我就不會那麼慘！可是沒有一個人站起來，沒有！他們就像死了一樣，一句話也不說！連個屁都不敢放！聽著我被他們欺負，很爽是吧！很爽是吧！很爽是吧！「

　　她抓著老闆的頭髮，每說一句，就將他的腦袋猛力往地上撞一次，沒等她說完，老闆的鼻子就已經流出了濃稠噁心的暗黑色血。 `b'|Wx IM5N#H
c&lp4c2o~"j
　　溫樂灃看不下去了。
6Tlt[:}b
　　不過他並不是看不下去她打那個該死的老闆，而是其他東西。
I*jDL-g'M(N$y
　　房間裡的人都看不見，可屋外的大師們以及溫樂源、溫樂灃兄弟卻看得清清楚楚，被她殺死的陰魂們已經擠滿了房間，互相廝磨擁擠，痛苦地嘶叫著。 {F3w*ln[f1c

　　她的恨一天不消失，它們就會一直跟著她，永遠地痛苦下去。
K7@~\"zt(eiX
　　「正像你說的……」溫樂灃走到門口，從門縫的空隙中對她說，「你只是偷了他的東西，他可以打你，可以罵你，但是不能逼死你，因為你罪不致此。」

　　「是的！」她抓緊了老闆像草一樣的頭髮，狠狠地說。老闆哀號。 n'h,I\U{+v
D"^+xEf f
　　「那麼，那一車的人，就該死嗎？」 g2^8Czm:o

　　女孩的眼睛睜得很大很大，似乎愣住了。 M.l|aGqr0z[

　　「這位老闆是禽獸，是畜生，但是那一車的人呢？他們膽小，他們見死不救，他們活該，但是，他們的罪過就到了可以判死刑的地步嗎？每個人都會害怕，每個人都有懦弱的時候，如果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懦弱付出生命的代價，這世上又能剩下幾個人？」
J-FV#s T4hp/y2K
　　女孩拖著老闆退了一些，結結巴巴地道：「我……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一切都是他們的錯！是他們不好！見死不救，和這個混蛋一樣該死！該死！」 _9kGf ]7wvBx
$N(d5G'P7~1K3D@M
　　「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英雄，大部分的人都是平凡的人。他們沒有力量、沒有辦法和強硬的勢力抗衡，他們就只有縮回自己的殼裡，至少保護自己——這是人的本能。」
_CBsxA+l S
　　「那我就應該被打、被強姦嗎？」女孩尖銳地叫。 n9WK9]7Zj5n
C1L$Ny!bn,qF?
　　「我沒有這麼說。」溫樂灃的手撫上了門板，門上的薄膜在觸到他手指的瞬間變得柔軟，他輕輕往前一推，門便開得大了些。 U!rTv6RG'z#@#Y#Fu
7QKZ&f7S+v f_z
　　「他們如果救了你，當然是英雄，是值得大書特書的好事。他們不救你，那他們就是一群無能的狗熊，應該受到一輩子的良心鞭撻。可是他們不該死，他們罪不致死。」

　　「我也罪不致死啊！」女孩哭了起來，「誰又能為我找回公道呢？他們的錯又有誰來懲罰！」 lr;W0_ll
~ Q6U&YJ+P||Od
　　「他們已經受到懲罰了。」 [)C0i8A#x*h,lz
+C$uD!N9~d
　　「他們受到什麼懲罰了！」 ic}F_

　　溫樂灃慢慢地將薄膜拉開，悄然推門走了進去。 TH*s1uX2a8~et

　　「他們成了英雄。」

　　女孩疑惑地看著他：「成了英雄？」
/Ws7Irz/Y G2`
　　成了英雄？英雄？一會兒，她恍然大悟，瘋狂地大笑起來。

　　「英雄！他們成了英雄！哈哈哈哈哈……他們死得太早了！我應該讓他們活著，讓他們當一輩子的英雄！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5`;d8z(o9O

　　溫樂灃看出她有些不對勁，緊趕幾步：「你快住——」
,S}7`2gOj_ n
　　手字未出口，她已經抓起老闆的腦袋，猛力地砸到了地板上。
)~2paR1MlE8Gf
　　頭骨碎裂，血流成河，腦漿塗地，任誰在這種情況下都不可能再存活。 (a3j(BWm2i$S

　　老闆的身體抽搐了幾下，不動了。 :IsVf/i)Z$k(QOy
%{a@b0l Ku
　　房間裡的倖存者於同時全部昏了過去。 P2r F)w4|.SN+d
zFV0Nv5y)DL#t
　　「還有……一件事。」女孩站起身來，薄膜以驚人的速度收回於她的體內，她看一眼溫樂灃，倒飛出了窗戶。 +W wB;k$i#fR.au

　　「還有一件事？」溫樂灃略一思考，大驚，「大哥！她這是要去找……」 (g7Mp^^ Uah(e

　　「小胡！」

　　兩人一跺腳，同時往窗外飛去。 t$SD3M#\ fC

　　剩下的大師們困惑地看看飛走的人，問陰老太太：「老太太，咱們這一行什麼時候出了這兩個厲害人物？居然還會飛……」

　　老太太笑起來，缺了幾顆牙的嘴噗噗漏風：「他們兩個？哈哈哈哈……先莫管那個哈，這傢伙一死，我們的錢咧？找誰要去？」
-qVbS5bI`
　　你受托保護的人都死了，還敢要錢啊？

　　胡果遠遠地就看見一個身影向他飛來，他以為是溫樂灃或者溫樂源，但是那影子怎麼看都不太像男人……
'Ae?%]*D5H
　　難道是……難道是……女人！
ej v$DP
　　那個沒有天靈蓋的女孩正向他飛來！ 0uuP&I:C

　　「我的——媽呀！」胡果聲嘶力竭地慘叫起來，「來人哪！救命啊！溫大哥、溫二哥！你們在哪兒啊！救救我啊！我不要死啊！媽媽！爸爸！爺爺！奶奶！我要回家！哇——」
-e`{!xP
　　不顧男子漢的顏面，胡果抱著身邊的晾衣桿嚎啕大哭起來。 {9n(aS+}I
!za%RQh0X"B&TM
　　女孩落到他面前幾米的地方，困惑地看著他。
d)R E*o!gK];R*p
　　「喂……」 +PJ2?0VjP4B-G

　　「求你不要殺我！我知道我錯了！但是求你不要殺我……我真的知道我錯了！我會改的！我以後每天給你上香，我把你當我家祖宗看待……我給你買新的骨灰盒！我給你買花圈！哇——求你別殺我！」 S]w:k(T;L9^

　　「我不是來殺你的……」
+D6r:B0U)U-]@ ~
　　「你不是來殺我的是幹嘛——哇——啥？不是來殺我的？」胡果含著眼淚，扭頭問。
;I\H+WU7b
　　女孩點頭。裸露的腦子更清晰地袒露在胡果面前，胡果顫抖了一下，卻沒有再丟人現眼地大哭。 'X C'x9MCO9k+|3u)aS
{9On:F6Hcd
　　「可你不是一直在找我……」 {&i dDBH$P4o5A
8riVEK!d]
　　「是的。」 /k&a B_+a,~4C2nH;v&B

　　「向你道謝。」 6^5}gb:Xu\
V%Fc%bUj
　　「向我——」胡果的下巴掉到了地上，指著自己的鼻子結結巴巴地問，「向我……道謝？向我？我！」
#eA%_e%q9~#V2G
　　女孩微笑了：「我來謝謝你，謝謝你為我說的那一句話。」

　　一個學生模樣的瘦瘦男生站了起來，結結巴巴地說了一句：「那個……能不能好商量……」 )k3A[,g n-BN

　　「只是——為了那一句？可是我最後也沒做什麼……」 nui6?ARkt0S1c
p%c zH2X J
　　「其實，只要那一句就夠了。」女孩退了一步，「我沒有奢求，只是希望有人為我伸張正義，你沒有救得了我，但是你有那心意，我就已經非常感激了。我第一個來找的人就是你，可惜你身邊總有東西阻擋我，所以等到現在才能來對你說這句話。」 xdO u]&no){

　　胡果看著她，心中百味雜陳。 1U|_ b`{!Sg
'S/f^7uQ;I
　　多麼諷刺啊，他只是說了那麼一句話，就成了她的英雄。可是他真的擔當得起嗎？真正的英雄，不是應該「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的嗎？他只說了一句話，就成為了什麼英雄，這公平嗎？ Q7~PA5Q-rFN

　　女孩說，公平的，因為沒有英雄，所以他就是英雄。
/X~,^s:_*sKO:d+@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呢？找那個傢伙報仇嗎？」 "Co!u&\d
@EQ#}#H.L%o
　　「已經……報完仇了。」女孩笑著說。
^(H7S?$qa
　　「之後呢？」

　　「之後？」女孩望著深黑色的銀星蒼穹，輕笑，「死人，還有以後嗎？」 $L8b+qmFZ'UcY2i

　　她的雙腳又離開了地面，慢慢地向天空飄飛起來。
T5D^At#oH)R
　　胡果竟有些著慌：「你……你到哪裡去？」

　　「去我該去的地方。」

　　「那……那個……」一時之間，他竟忘了自己與她的關係，大聲說道：「我聽說殺過人的鬼不能超度，我現在住的那個公寓裡面有不少鬼在借住！你要住那裡嗎？」 $U.J$w)j2X;L5X

　　女孩搖搖頭，唇邊帶了一絲淡淡的笑：「謝謝，真的很感謝你，雖然有些懦弱，但你真的是英雄。」
R(d7@]M&QL
　　懦弱無能的、連一句話都不敢多說的……英雄。
Y:e&J){.]*eij
　　多麼可笑的英雄。

　　女孩的身影越飛越高，最終消失在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4{ms;J1^#_I

　　胡果看著她的影子消失的地方，愣了一會兒，忽然蹲下來，抱住了腦袋。
|D!?#|x*W
　　溫樂灃和溫樂源遠遠地看著他們這裡，微笑起來。
ul3npR&SHf[S
　　更晚一些時候，綠蔭公寓裡。 c}Q0|[!AwR
y5I hIk6D(hm
　　「原來是你攛掇那個女孩來攻擊我們的？要幹嘛你自己幹！你太奸詐了，死老太婆！」

　　「哥……別這麼沒禮貌……」 2qzDix ~

　　「禮貌！」溫樂源暴跳，「我們對她有禮貌，還給她看房子，收拾胡果那個爛攤子，她可好！去接了個最輕鬆的活不算，還教人來打我們！什麼意思！」
-RG?oa@f3Oa
　　「不利用白不利用哈。」陰老太太輕鬆地說。
*H6S1B/].U(XH+e
　　「啊——」溫樂源大怒，「我們來決鬥！死老太婆，我今天一定要讓你甘拜下風——」

　　「姨婆。」溫樂灃也稍微有些埋怨地說，「您要是想救她，就明著告訴我們嘛，和那些術士說一說也行不是？幹嘛非要讓我們蒙著眼睛蹚這淌混水？」 m9Ko1`+Up6W CkV

　　「那些術士？」陰老太太冷笑，「術士就都是好人哈？自然有人要錢不要理，不暗地幫忙就是把她賣出去嘍！我才不幹那種蠢事。」 n7A7Gy_'h*@R
yj9g ff:FU.U6AX
　　「也是……」

　　「也是什麼也是！我和你決鬥！死老太婆你到底聽到沒有——」 t^l {&n0H[3r&i

　　女孩的一笑與那聲感謝彷彿又迴響在耳邊，胡果看著窗外梧桐樹上宋昕小小的身影，自嘲地笑了笑。

　　他何時才能擺脫這種「英雄」的污名，當一回真正的英雄？ kB;MgulFg7O
+Cs5yG+x0[P
　　也許下次就能做到。
t^o"pO NY
　　也許，一輩子也得這樣下去。 *S'^0W mT/PKOS
hiM#f9s}9iG
　　——第四個故事‧完——

琰容 2010-7-17 18:34

　　第五個故事

　　叛徒之一
5VgV8gp\!r q&X8|$u
　　「你拿槍對我？啊？」 T&U_4g(GV;B+m
9r j%r&rGV1~S#n
　　槍口黑洞洞地，像漩渦一樣，讓我有些頭暈。

　　他沒有說話——不，也許他說了，但是我忘記了。

　　直到現在，我連他的表情都已經開始模糊，甚至連他的容貌也快要忘記，我想不起來自己是什麼時候認識他的，想不起來一切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的過程，又是怎麼回事。 P1d@CD.@

　　八、九月分的天氣，盛夏只剩下了尾巴還在人的面前晃來晃去，但已不像以前那樣難捱，至少晚上打開門窗就會有穿堂風呼呼吹過，時不時還會在半夜下上一場不大不小的雨，讓暑氣的消散更加迅速一點。 $bn4Ru:z0bikW{

　　在這種變幻無常的氣候中，稍一不小心就會被感冒病毒看中，饒你是天下第一高手，也逃不過它的追捕。 (`9s4[ f.J

　　「阿——嚏！」

　　這不就有一位被追到了。

　　「阿嚏！阿嚏！阿嚏……」幾個噴嚏過後，溫樂源的眼淚鼻涕嘩啦啦地都下來了。
'u3e6V kvG$?)~
　　「真噁心……」胡果抽一張面巾紙給他，一臉嫌惡。 H|J:H)l9Z q

　　溫樂源奪過面巾紙狠狠地擤鼻涕：「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噁心！擤——」 #Kw-N2vz"@W
,l;l!_!a,G\@{
　　像迴光返照似的，本來已經變得稍微涼爽的天氣，在昨天忽然回復了之前的熱度，連素來以涼爽著稱的綠蔭公寓中，也熱得讓人受不了，為求涼爽，溫樂灃打開了房間的門窗，連走廊上的窗戶也打開了。
(dosE }e*`;zbIx}
　　當時的穿堂風的確是很舒服，可惜他們直到睡著也忘記關，後半夜下起了雨，帶著潮濕氣息的風呼啦拉地吹了一個晚上，硬是把溫樂源這個壯骨頭給吹成了這副德性。 m3n.iI`!z/|4Na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溫樂源手裡抓著衛生紙，咳嗽幾聲之後，呼哧一聲，又把鼻涕吸了回去。
T^a/Ing%@4Z
　　溫樂灃和胡果本能地離他遠了些。
%jD![jbp.Y3D \
　　「吸——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感冒！簡直不公平！樂灃，你說！你是不是偷偷幹了什麼？」溫樂源又吸一溜鼻涕，語氣憤憤然。
:GD/Qtd.bd7M
　　溫樂灃真想離他遠遠的，再在背上貼一張紙條——我不認識這個傢伙。

　　「我幹什麼？我能幹什麼？你半夜搶走了我的毛巾被，現在居然還敢來質問我？」

　　溫樂源一拍大腿：「哈！找到原因了！我就說你今天早上怎麼蓋的是被子，只給我蓋的毛巾被，怪不得我會感冒！」
p!y3Z[H$uc/~9c
　　溫樂灃將面巾紙盒甩到了他的腦袋上，「我不是說了，是你搶走我的毛巾被嗎？要不是你，我會沒蓋的東西？要不是我沒蓋的，我會去半夜爬起來拿被子？居然還敢怨我！」 x0@#]3SJ_i
z7ke S4TB
　　「啊啊……」溫樂源的臉上終於「似乎」、「好像」、「大概」有了那麼一點點愧疚。 V;]"}&R['x[8S?S

　　溫樂灃攥了攥拳頭，總算沒打出去。

　　由於公寓裡有了胡果這個超級漏嘴巴，到了晚上快吃飯的時候，公寓中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溫樂灃其壯如牛的哥哥生病了，於是一撥一撥的探視人群紛至沓來，連溫樂灃也有點頭疼了。 2E:kSag5t2XL

　　「需要吃點感冒藥嗎？我這裡有感冒靈。」敲開門的楚紅開口便問。

　　「謝謝……」溫樂源眼淚嘩嘩地道，「不過不用，我吃過了……」 (G(`8}kM7b6m_

　　「用不著這麼感動吧？」楚紅有些驚訝地說。 h1{ZigL
RFI|5cB
　　「誰感動！我是因為鼻子不通氣！」溫樂源帶著濃重的鼻音吼叫。 [#ToW-Gu

　　溫樂灃道：「別理他，倒是你！你和林哲怎麼樣了？」
jW?X}9Xin6n
　　楚紅愣了一下，淡淡笑道：「林哲……他在我房間裡，很好啊。」

　　「哦……那就好……」

　　目送她離開，溫樂源道：「她身上有味道沒有？」
F:lUmi#gq1f{6^5^
　　溫樂灃搖頭：「我聞不出來，我的嗅覺不行。」 ?(_n m e4[%x v&H*H

　　「那你總看得出來吧？」 \_$r%|3i0E

　　溫樂灃猶豫片刻，點頭道：「有……很濃的……屍氣。」 @1v9s,h0X+w{`

　　林哲，那個不願意死亡，而帶著自己的屍體在這世上徘徊的靈魂，他停留的時限還有多久？他們誰也不知道，現在只有走一步算一步而已。
YnS4?Du
　　楚紅走後，第二個進來拜訪的是王先生的太太，那個被王先生罵作是傻裡吧唧的女妖精，她是拖著一個很大的塑料袋飄進來的，塑料袋和地板之間發出吱吱啦啦的聲音，一路上還掉了一溜兒藥瓶藥盒什麼的，好像袋子有哪裡破掉的樣子。

　　「聽說你哥哥病了呀？這是我在家收集了二十多年的藥，聽說都很有效的，都送給你們！不用客氣！要是不夠的話我那裡還有，要不要？我現在就回去拿——你們這是什麼表情？兩個都生病了嗎？」 4YZ @Pg K

　　溫樂灃、溫樂源：「………」
1|FY;Q2Z6u%Px\
　　二十多年……她不怕中毒，也不怕被藥橕死，但他們可是凡夫俗子，受不了她這種盛情款待。

　　「這個……其實不用這麼麻煩……」

　　「啊？你們的臉色好像更不好了耶，藥不夠是嗎？我再去拿！」
9W0^@:^I
　　「不對——」 t5V _4Hs4Q

　　等好言好語把她勸走，兄弟倆都忍不住在肚子裡大罵那個錢袋子鼓鼓，卻死賴在這個最便宜的公寓裡不走的王先生。他不走就算了，幹嘛還把他這個找麻煩的婆娘留在這裡！這不是逼著他們減壽麼？ pD/H.F:f

　　再晚一些，陰老太太也支著她看起來顫巍巍的腿，跑來「關心」溫樂源，不過在溫樂源看來，她壓根就是想來看看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少見情景的。 0zX%gUUx

　　等溫樂源又叫又跳地把老太太趕走，卻見馮小姐也倒退著來敲他們的門，說去蒸個桑拿什麼的可能會好得快些。
)b N$b*R3j
　　等送走她，恢復了中年人外貌的宋先生又跑來了。 Jl_9T7ICD
]BEzS
　　脾氣再好的人也受不了，更何況是溫樂源這個火爆脾氣的，還沒等宋先生開口，他就已經先跳了起來。

　　「你們到底是來看我，還是想讓我死得更快一點！啊？一個二個不是妖精就是死人！你們怎麼知道怎麼樣對我好？啊！根本就是想讓我死得快一點才是真的，不要再拐彎抹角地來了！直接殺了我算吧！擤——」

　　宋先生臉上露出些許驚恐的表情，轉身踉踉蹌蹌的跑掉了。 l3qd3rgX
u T.M8B!XzN
　　「哥，你過分了點吧。」 |jx7r4a&iR
UeU$bA`
　　「哼哼哼哼……」溫樂源很得意，「不這麼幹，他們怎麼會逃走……」 xVM)M0g
$|!V5z^6k2h}
　　也許是溫樂源發脾氣的時候晚了點，也許是那些神經可比水管子粗〈胡果除外〉的人們，根本想不到自己做的事情有多麼該遭天譴，原本只是為溫樂源生病而跑來關心他的各位，不知怎麼推論下來，就決定在一樓的玄關大宴賓客——當然，賓客只有不太多的幾位——以做為慶祝溫樂源生病之用……

　　「很久莫一起吃嘍！好！好……」陰老太太高興得合不攏嘴，「可惜一樓那幾個住戶不在哈，不然更熱鬧……」 Fz!Z"F;N3}8|6MY7r

　　「婆婆，我好想做拉麵！」女妖精看來很興奮的樣子。 5Ur/y4jA`'RK5S a
aLXh.lp"Q
　　「我覺得應該多炒幾個菜，畢竟大家很不容易聚在一起。」楚紅說。 -`u8hmAd/K
X+ydd)s5bY
　　「我可以幫忙嗎……」馮小姐插問。 c5@5Ci_M9My

　　陰風陣陣…… &kmW"l1L*PU

　　「這個……你的手能剝蔥嗎？」 $A)cC,m4[Zb+c.kP
6l8fwf&r3uXd.\c
　　「好像不行。」 P)^1w Lu0O
^*u0~+\$_r~6S(\Ki
　　那你還能幹什麼啊…… *a5_0`&g(Y6`&J

　　「媽媽……媽媽……她沒有來嗎？」宋昕小小的身體與大家的身形互相穿梭，卻找不到他的媽媽，臉蛋上滿是失望。 ,`S6OjLM[)kx

　　讓他這麼穿梭也不是辦法，溫樂灃走到他身邊，攔住了他。 !lg0b#A1_$Zo_/A
s${I*v2J xV
　　「別叫了，昕昕，我去幫你把媽媽叫下來吧……」他拉著他的手笑著說，「只是一晚上，我想她可以暫時擺脫那些事……」

　　胡果發現了那兩個不是人的人的存在，搬了個小板凳坐在王先生身邊，對自己催眠，他根本看不見那兩個飄來飄去的東西…… S_E"A%amPx,f P
RV {'fb [
　　「你們！」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去——溫樂源明顯選擇了前者，他從小板凳上跳起來，指著那些熱絡的人們大吼，「你們是不是忘了什麼？我是病號！我才是病號！你們是為了我才辦這個慶祝會的——對了，我這才想起來，為什麼是慶祝會！我生病為什麼是慶祝會？為什麼？」 ymX"x1{
pe$ZP&q&F
　　「因為你總算像一個人類一樣會生病了。」坐在門口看報紙的王先生，一邊享受穿堂風，一邊笑，「我們還以為你壯得都不會被病菌打敗呢。」
+b;U+cz \$U
　　眾人吃吃低笑。

　　溫樂源氣得暴跳如雷。 2`n&uoNE&WW[H

　　「不過……」溫樂灃環視四周，「總覺得好像少了什麼……楚紅，林哲呢？」
L u9c*Nf0?g
　　「林哲他……」楚紅淡淡一笑，「他不方便出來。」 NU[L.Vme
P s'S,y)jhb#o
　　只這一句，溫樂源兄弟就已經明白，事情已經發展到什麼程度了。他們二人對視一眼，沒有就這個話題再說下去。
/O[|+Y?}S]0X
　　「那麼還有宋先生呢？誰見到他了？」

　　宋昕大聲道：「我爸爸剛才出門去了，說有重要的事情要辦。」

　　重要的事情？已經死掉的人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溫樂源心中浮現一絲疑問，但不通氣兒的鼻子，很快占走了他大部分的注意力，很快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nnEOg#e
　　等溫樂灃想辦法將何玉弄下來之後，加上楚紅、女妖精和馮小姐共有四個女人做飯——雖然其中三個都不是人——一屋子白吃的四個男人加一個小男人，只需要仰著臉等就好了。 UH#FF ?&X P@W|0?Y#j
$P+rh'm{YKh'l3bw
　　今天是比較不同的日子，宋昕終於能和他的母親在一起，高興得一直糾纏在她身邊，雖然她並不看他——因為她看不見，她只能看見自己想像出來的那個「宋昕」，她真正的孩子卻無法在她的視野中出現。

　　陰老太太獨個兒躺在門外的躺椅上聽她的收音機，對終於可以不用做飯而吃白食得意不已。
1~f a Hi%s+@
　　胡果原本還插了幾手，但女人們嫌他礙事，又把他趕了出來，他訕訕地轉了幾圈，發現馮小姐老是在他周圍飄來飄去，嚇得又藏到了陰老太太身邊。

　　「光記得吃！偏不叫你，非餓死你不行！」溫樂源狠狠罵道。 I~c%j2@-\(K3z8X

　　溫樂灃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生氣。 8kpm9G^*Vn!n't4e3H
i;jeJ*bE*wX
　　四個女人的速度很快——順便一提，馮小姐根本沒幫上忙，她只是在旁邊看而已——不一會兒便有第一道菜上了桌子。

　　「干煸四季豆？我不吃這個！我要吃肉！」溫樂源叫。 bP2d/nJsZ`

　　「有本事你不要吃……」當端菜員的馮小姐陰森森地說。
:ZMF7F.I`
　　溫樂源閉嘴。 4C#c1QJ6a
&RAzH|'z }J;J9i
　　溫樂灃走到門外，對陰老太太道：「姨婆，我們該吃飯了，進去聽吧。」
5x6Au&Wl&zO-]8X
　　「喔。」陰老太太放下收音機就想起來，忽然停住了動作。 nB@0xmnFo

　　溫樂灃以為她是閃到了腰，慌忙前去扶她，她卻一擺手，神情嚴厲地低聲說道：「有人來了！」
OE+v:NZ$pR5S
　　「人？」這裡不是天天都有人？ fsk&B]

　　「戾氣和……殺氣！」 k$r"P"ZB0u,]$|YpV

　　「什麼？」 v@%S4X^gYZ
F8WQsk y
　　話音剛落，便聽一片急速的腳步聲向綠蔭公寓跑來，溫樂灃還沒有看清楚來人的模樣，就被一拳砸到臉上，他的身體順勢倒地，和陰老太太一起被人強拉進公寓內。公寓的大門被用力關上，鎖幾乎是在瞬間就被扣死了。 %W'F#EO?;u7{-}

　　「舉起手來！不准喊！不准動！誰動殺了誰！」 g]1M#YSN"C$u-GZV
R%Kv(N}i%Rdgk
　　公寓中的人，茫然地看著那群身穿普通小老百姓的衣服、手中卻拿槍指著他們腦袋的人，一時忘了該怎麼反應。

　　「搶……劫？」溫樂源試探地問。
Q[.tu2U+| Cj ^1[
　　「搶劫……」同樣被槍指著頭的宋先生無奈地苦笑著說。 dft5u.ZK
{;U7nK5B8V
　　「不准說話！」為首的一名高大男子怒喝。

　　怪不得剛才到處都找不到他，現在莫名其妙地出現，又居然被「人」搶劫，他這個鬼到底幹了什麼啊……在場的人一致向他射去憤怒的目光。
&?bfC"T1b L*Q+~W
　　宋先生攤了攤手。 F5V:nF|o r'j%O'v
Vn-H~#wD OO QdZ
　　不是我的錯……他的口型這麼說。 '[~Gp7P\+Z%F,e6k
#c|h%K)c
　　不是你的錯是誰的錯！
nicV]J#X
　　在座三十歲以下的住客，集體向他伸了伸中指。

　　女妖精臉色一沈，挽起袖子就想發作。溫樂源和溫樂灃也擺出了預備攻擊的姿態。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被人抓住領子拖進來的陰老太太，卻忽然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PRzK2otN^'Ig
　　「莫要殺我哈！我老太婆九十多歲的人就圖個老死，我錢放在那屋櫃子第三層報紙下面哈——莫殺我——也莫殺我住客哈——大家都莫反抗！反抗就死哈——我們很合作，錢都給你——你們錢也拿出來給他們——莫殺我們哈——」
Y}ct ]kG3S|
　　公寓住客們：「……」

　　這死老太婆又哪根筋有問題了？可是她既然喊了不要反抗，那必定是有她的用意的，女妖精立刻收回了手，溫樂源和溫樂灃也解除了表面上的戒備。 p([\Grb&vf

　　「……誰要搶你們這群窮鬼！」其中一名搶劫犯陰陰地說，「都閉上嘴！那個死老太婆——你！別回頭看了，就是你！閉上嘴不准哭，再哭第一個殺了你！好，現在全部的人都把手背到身後去，用這些繩子互相綁住。」 ;F$|4p(^7m
4K,J |gka)j5DQ4c
　　溫家兄弟看了陰老太太一眼，陰老太太稍稍使了一個眼色，他們接過了繩子，開始捆綁其他人。 NBsCu
0hJ_!e)L T#|+V-EH
　　馮小姐和宋昕退了一步，施施然飄上樓去了。 *p{BT.n9r+F)N5y/@^
+Z4w h;t#GV%Ob
　　一切在沉默中進行著，那些搶匪就如同不會疲憊一般平穩地端著槍，手臂沒有絲毫的顫抖。
5qK2a$VI\Lh
　　當綁到陰老太太的時候，溫樂灃一邊往陰老太太的手上纏繩子，一邊以靈魂心聲道：「姨婆，為什麼不讓我們反抗？」
wn` f`(O MdO/k
　　陰老太太在心中冷笑：「反抗？他們的槍掃射咧？」 leP9X_2b g

　　「我們又不怕……」

　　「不怕！」陰老太太近乎狂笑了，「你不怕哈！胡果咋辦？楚紅咋辦？女妖精的老公咋辦？」 ^/h0t}BYe

　　想到那種結果，溫樂灃的背上咻地出了一層冷汗。他怎麼沒想到？這公寓中非人類的不少，可是普普通通的人類也不是沒有，如果他們剛才反抗了的話，難保他們會是什麼結果——他慚愧地道：「我想的還是不如姨婆你周到……」
"ld8}?/_'Xc
　　「那邊的！捆個老太太需要這麼長時間嗎？」
dJoN$qJ8G.F5q-cm
　　溫樂灃慌忙放開早已捆好的繩子，又捆其他人去了。 @$fYz%^E R:fo

　　等全部的人都被捆好，由一個搶匪確實確認過之後，為首的高大男子放下了手中的槍。這似乎是個信號，其他人也陸續將手中平舉的槍放了下來。 SU0J R9l6x
7sr.]w#x*FP
　　那個高大的男子走到陰老太太身邊，用槍戳了戳她的肩：「你說他們都是你的住客？那你就是這個公寓的管理員了？」
|(Y6[h i],b
　　陰老太太乖乖點頭。看慣了她頤指氣使嘴臉的溫樂源，笑得肚子疼。 .Yl)cN$F\0x)]a)`f M0i

　　「那你的住客就只有這麼多人？」 LZ|rUP|-YB

　　男子的槍口依次劃過溫樂源、溫樂灃、楚紅、女妖精、王先生、何玉、胡果，然後又指到老太太的肩頭上。
(S/t#t*W2b5ar?3]
　　「是不是！」他不耐煩地問。 ?4Ej9I"B}

　　老太太很快地點頭，那麼果決的模樣，讓溫樂源幾乎笑昏過去。

　　男子環視四周。綠蔭公寓正是處在最陰時的最陰地，平時就異常愛招鬼，現在在活人很少的情況下更顯得陰氣森森，讓人莫名其妙地從心底裡發冷。
/ZW6}3vu?_
　　如果這裡還有很多餘的「人」的話，至少不會陰森成這樣。男子垂下槍口走開，看來是相信了她的話。

　　他向屬下擺擺手，一個搶匪將宋先生的手捆起來，用力一推，宋先生一個狗吃屎，就跌到了溫家兄弟身邊。 [5LQ^#V2U$Y Ygt
9p\6Pl j&g Q C8\`
　　「你們幾個！從最上面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看，有人的都抓下來，反抗的話立刻殺掉！」
"h!}Zw.R'J j.^'G
　　「是！」 k/C:F? C0Ll@A
'ev4yb1N:MC$m-GM'W
　　有四個搶匪舉著槍跑上了樓，剩下的人把綁好的人質都驅趕到玄關的角落裡，有兩人舉槍巡視，其他人就地休息。有一個人鑽到了老太太房間的廚房裡，大家從外面看不到裡邊的情景，不過可以聽到裡面那傢伙吃得咂吧有聲。
1qM%^7J,N,Q:q8w
　　「你到底在幹什麼？」溫樂灃低聲問。 +Cs/N&`V L@a.mt1l

　　「我真的沒想到會這樣！」宋先生痛心疾首，「我只是出去買點東西，他們就抓住我當人質，我沒辦法才會……」
_?/[ C*o9g"B1~
　　「你裝個屁！」溫樂源憤怒地低吼，「你以為自己現在還是活人嗎？你要不是故意讓他們看見你的話，他們能看得見嗎？他們怎麼不去綁馮小姐！怎麼不去綁你兒子！」 P8g!EF|&]su"Y

　　正如傳說中所講的，除非鬼想讓你看見，否則普通人是絕對看不見的。這群綁匪之所以能抓住宋先生這個「鬼」，正是因為他「希望」被他們「看見」，否則不可能。
d%D`&tXf
　　何玉發作的時間還沒有到，現在還「認為」自己是「活人」，所以搶匪們才能「看見」她，而馮小姐和宋昕對自己「死人」的身份認得很清，因此那些搶匪才看不見他們。
Z*{N sJ `k!a;|
　　宋先生眼神飄忽——溫樂源一腳丫子踩到了他的臉上。 *|%`3v2?/N2w

　　「老實點！」一名搶匪大喝。
#~ `(AdE9u ^
　　溫樂灃仔細看了一下周圍的情景，心中得出了幾條基本結論。
f/Gu0NJ_+S/x
　　一、這些搶匪總共有十二個人。 da*VBp3b?7C
'p"]4wZs
　　二、從他們舉槍的手勢來看，似乎受過相當正規的訓練。

　　三、他們的陽氣與戾氣極重，可見至少有五人以上手中有人命。
sB/d K([xT
　　這就奇怪了。十二把槍不是小數目，他們是從哪裡得來的？即使他們有渠道能夠得到，可是他們同時又有人命在手中，為什麼媒體上沒有任何報導？或者，他們這十二把槍一槍都沒有開過，所以警察才沒有得到消息？
ID4H _M j
　　不……也或許，他們是今晚才開始行動的，所以他們才會沒有看到報導。
#VDf W8jA'}7R
　　剛才進來的時候，被其他十個人包圍在中央的，有兩個小個子男人，沒有拿槍的那隻手裡，合力提著一個很大的旅行袋。

　　人散開之後，他們就蹲踞在玄關的另一個角落裡，旅行袋被珍而重之地放在兩人中間，其他沒有擔任警戒任務的人，都把槍收了起來，只有他們兩個仍然槍不離手，警戒地看著四周的情況。
Pm"_miD.x
　　那只旅行袋被放在地上的時候，發出了很重的「呼啦」一聲，像是什麼散裝的印刷品。等被放好在地上的時候，裡面的東西在袋上被壓出了長方形的輪廓，按照那個大小和邊緣的整齊程度來看，似乎是一疊疊整齊的什麼……對了！那應該是……

　　鈔票！成疊的鈔票！ $`{g\ AL

　　怪不得他們說什麼窮鬼，原來如此。要是他的話，搶了這麼多錢，自然也會罵這公寓裡的人窮鬼…… U5i7Ey}#Vv0P
e9r%}0}I
　　可是……他想一想，又有點疑惑。這種東西明顯應該是從銀行搶出來的，其他地方的錢碼放得不會這麼整齊。 tTR7S`
{B]4@_$~ T
　　可是現在是晚上七點多，銀行早就關門了，而且附近這兩條街上都沒有銀行，只有一個自動提款機，他們是從哪裡搶的錢？又是從哪條路上來的？想去哪裡？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隱藏在小巷的綠蔭公寓裡？ m"c'lZ$t^ v+^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宋先生……你今天為什麼一直保持這個樣子？為什麼不變成小孩了？嗯？」他正想開口，斜眼看著宋先生的溫樂源，已經先用心聲問了出口，「不准給我轉移視線！老實回答！」 8OM2|C/B*a~3~
F\G8z;y*i\Fw
　　宋先生的眼睛瞟過搶匪，忽然看著溫樂源身後的某處大叫一聲：「啊！有鬼！」
)?O!W%c1C8~:td
　　留守的搶匪們一激靈，嘩啦一聲向著宋先生哀叫的地方舉起了槍。
H~)F*zb
　　溫樂源青筋爆出。 } mS;Mrg:q
S}m"dUCN(h)G%ne8z
　　「啊，是我看錯了。」宋先生毫不內疚地繼續說。
YV0gRH"b
　　全體摔倒。
,Y)\:VrYG.h:g3A
　　一個搶匪又氣又怒地大步走過來，一槍托砸到他的後背上，將他砸倒在地。 +[HN#h8j
&F,x'~%?"g
　　「再胡說八道，老子崩你個滿臉開花！」 g'Q,O vn-V(HNr
4U T ?6K*P!A
　　宋先生配合地倒在地上，一邊還在哼喲嗨喲地呻吟，就好像那個搶匪把他打了多疼一樣。
:q9v-H%Ipwl"t%H4J/X
　　「我從來沒發現你這麼欠揍。」溫樂源用心聲對他說。
:^&SS4{_*w)d
　　為首的搶匪揮手讓那個人回來，再打下去，宋先生的聲音說不定會引來外人，他不想冒這個險。 Y3v~m:\i"H#W:NXt
A:S(gPM1z y
　　等總算讓那個哀聲叫喚的中年白癡停住了嘴之後，他又坐了下來，看著這一屋子的人。 hM!j\4U7f5HG$I

　　從剛才開始，他一直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那個被打得亂叫的中年男人，他並不認識，但總覺得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以他的記憶來說應該不會這樣，他能記得住的都是他熟悉的人，而他不熟悉的人他會立刻忘記。 (_2~ITe6p]GZ/f
s L3V7Sgy2?b~
　　這個奇怪的人……是他記憶中很熟悉的嗎？ GkzXN'UO4R

　　而且不只是他一個人，似乎這個公寓就有哪裡不太對勁，而他們綁架的這群人，更是什麼地方有問題，讓他從進來開始就被怪異的違和感圍繞著，想裝做視而不見的樣子都不行。 H2iImD$Pl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發現指針逐漸走向了八點的位置，心裡突地一驚。

　　他派到樓上去搜索的四個人，已經去了二十分鐘左右，這種三層樓的小建築也該搜查完了，為什麼還不回來？
*mS+b@i
　　如果是有什麼情況的話，他們至少也該發出聲音……對了！聲音！

　　自從那幾個人上去之後，就再也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y\jRz.]x

　　按理說，像這種老舊的樓板，就算是貓踩上去，也該有點細微的聲響的，更何況是四個身強力壯的男人？可是他們上了二樓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聽到他們的聲音——呼吸聲、腳步聲、衣服摩擦的聲音，統統沒有！ ow,S,P |p

　　他猛地站了起來，對身邊的兩個人道：「你們兩個！上去看看是不是有什麼情況！有問題的話馬上大聲叫！」

　　那兩個人立刻舉起槍，往樓上跑去。
*~7S!p r9jn@b1r!}
　　頭一批上樓搜查的四個人，分別姓紀、樊、胡、萬。他們一直以姓互相稱呼，分別是老紀、小樊、大胡和小萬。 R6G1B$[ E3oh
d YR,J1O U`
　　第一個衝上來的人是小樊，他是年齡最小，又比較二愣子的一個，大家常常把衝鋒的任務交給他。可是他今天有點後悔，因為這個公寓很黑，真是太黑了。 -C6|;MlO4?K rV

　　一樓掛了一顆明顯是臨時拉過去的燈泡，有些昏黃也就罷了，至少還能亮。問題是二樓連半顆燈泡也沒有，一樓的光又那麼暗，一上來就一點東西也看不見了。 +? HBpx.e
!ZmFrNu%B(Vg
　　對了……他跑到一半，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5O;d(R}8Z]g
c)U [:Xg5@o6s
　　一樓的燈光似乎並不是由於距離而逐漸消失的，而是在第一階樓梯那裡，忽然就沒有了，他剛才上來的時候以為是有什麼東西遮擋，但在即將踏上二樓的最後一級台階處，卻可以清晰地看到那裡什麼都沒有，光線就是那麼齊刷刷地、突兀地被切斷了。 -@A j6@;{f@
S Q@6t(^g
　　「小樊！看啥呢？」老胡被他堵在身後，有點不耐煩地問。
;X:FUt!n|y
　　「那裡……」小樊指了一下光線斷裂的地方。
t)R Y0a+uBD8\I
　　「啥也沒有不是！」老胡有些生氣地用力將他往上推，「快點！別耽誤時間。」

　　小樊只能把這件事先丟到腦後，迅速往三樓跑去。 #?iy#n3iz*B
"A!XJQ2i9[;xi
　　三樓很暗，比二樓更暗，幾乎可以說是伸手不見五指。 _t.u"y5H.X/e.ePG
Q{AQVjz"psG
　　老紀想起自己在上來之前看了一眼一樓的格局，住客的房間門應該是正對著窗戶的，他還記得這棟公寓的後方，應該有其他的住宅樓，那麼他剛才應該可以看得見窗戶外投射進來的光線，為什麼沒有？ "AeC5D_#@

　　即使一樓是因為有那盞昏黃得不知到有幾多壽命的燈，所以不明顯的話，那麼二樓、三樓又是為什麼？一般這樣的建築，二樓和三樓不會有什麼不同，為什麼一樣看不見外面投射進來的光——一點都沒有！

　　心中冒出了一絲涼意，他握緊了槍，手中這東西雖然是冰冷的鐵塊，但卻給他增添了不少的勇氣。

　　三樓上聽不見半點聲音，安靜得甚至能聽見血液在血管裡的流動。大胡和小萬握緊了槍，不知從何而來的莫名恐慌讓他們汗流浹背。
3u%D!B^*G`
　　這個公寓有問題。

　　這是他們所有人的共識。 #[?1eN9e T@
3kz6z#Lec]
　　但他們卻不得不繼續自己的差使，否則……
i3~|GG:i#q0NV(Q$q%x
　　按照對一樓的方位記憶，他們總算在黑暗中摸到了三樓的房門，挨個用腳踹開，以槍環指。 !Fe Kd J zWl

　　沒有人。每個房間都空空如也，一個人都沒有。

　　小樊首先打開了其中一個房間的燈光，突如其來的光線讓其他三人一時有些驚惶，但很快就平靜了下來，甚而有些欣喜若狂。
0auR4`tm
　　「媽的，怎麼會一個人都沒有！」又恢復了勇氣的小萬，站在走廊裡看著他負責的房間，伸腳踢了一下就在腳邊的什麼東西。

　　「是啊，」老紀從自己搜查的房間往小萬這邊走來，「這裡每個房間應該都有人住，怎麼會一個人都沒有？」
zp*C.g(j
　　「大概是都被綁在一樓了吧？」大胡說。

　　「哦……」

　　一個黑黑的東西從小萬的腳邊嗖一聲竄過，小萬大叫一聲，隨即，小樊剛才打開的燈就滅了。

　　四個人開始大聲慘叫，握緊了槍，卻不知道往哪裡開才好。

　　在一片慘叫聲中，老紀算是比較冷靜的一個了，他不斷地叫著：「別叫了！都靜下來！聽見沒有！這只是停電！都閉上嘴！不想死的都閉嘴！」

　　好一會兒，其他的三個人才冷靜下來，一個個眼淚鼻涕糊了滿臉，幸而在黑暗中誰也看不見誰。

　　「剛……剛才那是鬼……」小萬聲音顫抖，就快要哭出來了。 l8ms5p!L2E

　　「不准胡說！」 I l4D[u0y

　　「我看……看見了……」小萬絕望地說，「我看得真真的！那東西黑黑的，形狀很奇怪！長著一張小孩的臉……」 &v#](F$G7OH
j,DY `2pfa7n
　　老紀循著聲音抓住小萬，沒有拿槍的那隻手在他肚子上狠狠給了一下。
^*GJD7sJ z*R q^
　　「再胡說就留在這裡！不准你再跟我們回去！」

　　「可是我看見了……我看見……」
\VfO!U!}.\NX!q1Q6a
　　老紀覺得手中的小萬非常冰冷，而且比平時似乎要小很多…… \W9^ NY+o

　　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小萬」忽然變得非常溜滑，順著他的衣袖哧溜一聲就鑽了進去，像一條蛇一樣在他的衣服裡面鑽來鑽去。
+T~c%xq,_O$yD
　　老紀發出了普通人無法想像的可怕叫聲，雙手瘋狂地亂揮，槍聲在他手中響起，火星四濺，映出四個人驚恐絕望的面孔。 2nz"u k'o5B

　　叛徒之二
tLx&n#_D@ CT
　　他的話被塞在嗓子眼裡，餘下的單字怎麼也吐不出來。

　　因為他看見自己和小趙之間站著一個背對著他的女人，她舉起手中的打火機，好像炫耀一樣向他晃了晃。 K1ZL,UVe{3~
/FsPu6z
　　為首的男子將槍緊緊握在手中，背靠著牆壁坐在地上，似乎在打盹。 ,M&[1w4K8Z9h(kffK

　　宋先生的位置與他遙遙相對，好像在看他，又好像裝做在看別的地方的樣子。

　　「……不要裝那麼拙劣的演技好不好？」溫樂源說。 +r,Dy |@#d X l3X^

　　「我什麼也沒幹哪……」宋先生很不滿。
jr"S1wkpp}
　　溫樂源想說，看你那雙賊溜溜的眼睛，但左思右想還是沒開口。

　　宋先生回頭看著自己的妻子，儘管她沒有在看他，只是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但他的目光還是很溫柔，溫柔得讓溫樂源幾乎忘了，他就是今晚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v/u4Ae,t q
　　「你覺得……」 N{l^ LaX&tjz

　　「什麼？」
/w.p8z(Fx
　　「你覺得，兄弟和女人比起來，哪個好？」 'v-]1fI8D+b8v6i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溫樂源煩躁地說，「別在這裡磨磨蹭蹭的。」

　　「我是說，你現在還不瞭解。」宋先生沒有發火，只是笑著看向那個為首的搶匪，道，「什麼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全都是胡說的。 +],w-j$@S"qXIc

　　「其實女人比兄弟好，女人只要嫁給你，就不會再有二心，她會踏踏實實地跟你一輩子，即使你死了也一樣。而你的兄弟卻不會。人哪，兩人有情的時候什麼都好說，但在兩人中間如果插入了鈔票，那就不一樣了。」

　　「放什麼屁！」那男子忽然厲喝。
u#mL av)Oy&D
　　原本有點懈怠的搶匪們一激靈，都挺直了身體。 O*h[&Xr-bN

　　「不要激動，」宋先生安慰他說，「我不是在說你。」
@O5L2TY
　　搶匪們全站了起來。

　　不過不等他們過來，溫樂源先一腳踏上宋先生的臉，把他踏到了地上，用鞋尖狠狠地踩，邊踩還邊說：「別在意，他就是愛胡說八道。」
{4^[Aa/I(U rW?
　　宋先生老老實實讓他踩，居然沒有慘叫。
dqTX"v'Yo
　　溫樂灃抬頭看了一眼樓板，好像發現了什麼。
Iu#][*`;a&v
　　胡果全身像篩糠一樣抖，邊抖邊小聲問：「你……你看到什麼了？是不是有救兵來了？警察……警察嗎？」 oH*uOb#q

　　「在這裡不需要警察。」
E(ew2I@U)`
　　「啥？我們被劫持了！」

　　溫樂灃並不回答他的話，只是又側耳傾聽了一會兒，低下頭來，說了聲：「希望他們不要太過分才好……」
? C(]iRiq`b
　　「你在說誰啊？」 2y EKH,|%['hl
"VT{Mbr)z!A
　　新被派遣上去的兩個人，一個叫做小趙，一個叫做大劉。 x9Rb#[-W*?
u$[/C+Fk"i
　　他們是這群人中槍法最準的，因此常常被派出做一些較為困難的任務，幾乎都做得相當完美。
WzH(Smwa
　　那四個人的原則是從最遠處搜索起，因為怕有漏網之魚。而他們兩個的任務，則是查看是否有危險的東西，威脅到了先前四個人的性命，因此從最近的第二層開始搜索起。 0TH}(jA4g0P

　　就如小樊上來的時候所發現的，小趙一走上樓梯，便覺察了光線被切斷的情況，立刻拉開了保險栓，與大劉低聲交換意見。

　　大劉從口袋裡拿出了打火機，點燃，兩人藉著打火機的微光，慢慢地走上二樓。

　　二樓一片寂靜，樓道裡也很乾淨，沒有多餘的雜物堆放。小趙看準了201的門，先砰地一聲踹開，平舉著槍在房間中迴環搜索。
-KBW8M`3U
　　沒有人。

　　接著是202，同樣一無所獲。 c p h Z&Q

　　到203房間門口的時候，大劉手中的打火機有些燙手了，他啪地一聲將蓋子蓋住，微弱的光亮消失，四周又恢復了黑暗。 }EU\iE2?
)y,o&j$[GVMt
　　「打火機燙，開燈吧。」

　　「不行。」小趙從自己的衣袋中取出打火機，塞到大劉的手中，「再打開。」

　　「用什麼開？」大劉的聲音明顯有著不耐煩。
QwKKl Gf
　　「我不是給了你打火機嗎？」小趙也開始心煩了。

　　「我用鬼開嗎？」大劉說，「你啥東西都沒給我！」
i7I*WF2|6L'R.i-I
　　小趙心中一驚。
2D iO(^^ YZPvt
　　「我剛剛塞到你手裡的！」

　　大劉一顫，立刻打開了自己的打火機：「你看！我手裡只有這——」

　　他的話被塞在嗓子眼裡，餘下的單字怎麼也吐不出來。 u W%@'N V&P&jZ r5D

　　因為他看見自己和小趙之間，站著一個背對著他的女人，她舉起手中的打火機，好像炫耀一樣向他晃了晃。 "oF5u.fCAU

　　「你是什麼人！」他另一隻手舉起槍，對準了她的腦袋。 #ldwllTt)o6vw J)s1{
z5T4Huo
　　她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她穿著高跟鞋，但為什麼他沒有聽到半點聲音？最重要的是——為什麼，在打火機的微光照耀下，她沒有投射的影子？ +P3AZUnLV'SAc

　　小趙沒有看見除了自己和大劉之外的誰，只知道大劉忽然舉起槍對準了自己的胸膛，大聲喝問自己是什麼人。
@d7H2t7nQ
　　「你發什麼神經？把槍放下。」他皺眉說。 }"us&hh\,m6s

　　「你跟你弟弟是從小就一起生活吧？」宋先生躺在地上說。

　　大概是宋先生怎麼打、怎麼踹也學不會悔改的關係，搶匪們也沒有再阻止他說話，有的還側著耳朵聽他講，否則再這麼安靜下去，他們就要睡著了。
[#BwJ%g6@0d
　　「你廢話！我們一家子當然是住在一起的！」溫樂源憤怒之餘，卻又有些疑惑。 |0Rf7@5x0J)t*X p

　　宋先生不是一個多話的人，這麼饒舌的他有點不太正常，再加上他一直維持這樣成人的狀態……

　　「你們關係很好？」

　　「那是自然！」對溫樂源來說，這根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沒有必要討論。

　　儘管兄弟兩個也有為了最後一個肉包子歸誰的問題，打得鼻青臉腫的時候，但兄弟畢竟是兄弟，溫樂灃被別人欺負時，溫樂源照樣會衝上去為弟弟報仇，這是沒有兄弟姐妹的人無法瞭解的情誼。 #C!j.Y'a:nG
*J9Ka/q!`I
　　「如果你們有了錢呢？」 5oI7P?bOA

　　「錢？」溫樂源更加疑惑了，「我們兄弟可是賺錢的搭檔，有錢一起花……咋啦？」
xs%Lx|:j3p[(n3m)x
　　在溫樂源和宋先生進行著似乎是漫無目的的談話時，溫樂灃一直在注意那個為首的男子。
a7d8W XX2`]V]|$D
　　從外表來看，那個人大概不到三十歲的年紀——說不定和溫樂灃同歲，但他並不能確定這一點，因為男子的氣質與行為並不太像一個年輕人，明明年輕挺拔的身軀卻佝僂著，似乎非常疲憊。

　　如果其他搶匪也是如此的話，溫樂源也許會判斷他們已經出逃多日，可是其他人雖然也顯得有些疲憊，精神卻非常地好。也許是有錢在手中的感覺在支橕吧，除了那男子之外的每一個人，都有著微微的興奮。
RS\R5F
　　「我也有一個兄弟。」宋先生看著天花板，從那裡傳來樓上的聲聲慘叫，但樓下的搶匪卻誰也聽不到，「嘿嘿，你不知道我倆關係有多鐵！俗話裡總說，兩人關係好得能穿一條褲子，我們簡直就是那樣了。」
!Di5@+Dh5YU
　　為首的男子面容動了動。
~2aFZ}mF
　　溫樂灃發現了他這個細微的動作，不由心中一動。
V*i&Z[2|!a,L
　　女人背向著他，併攏的雙腳一動不動，只是離開了地面，慢慢向大劉移動過來。 ?+m6f)rjg

　　他已經不覺得手中的打火機燙手了，現在即使燎出泡來他也不會有感覺。他緊緊握著槍，顫抖的槍口指著那個女人，身體不斷後退。
J4Gp6q/T{WiR~{
　　「你是誰……你是誰……別過來……你再過來我開槍了！」 ;FWKL `![|M
9UzzR7Q
　　小趙仍然什麼也沒有看見，只知道大劉的槍口準確地對準了自己的心臟，嘩啦一下拉開自己剛剛合上的保險栓，指著大劉的額頭厲聲道：「放下槍！我讓你放下槍！聽到沒有！」 W h`1q\vE

　　背向大劉的女人忽然轉過身來——依然是相同的、長髮披肩的背面。 `SN|g],b*?M(W

　　大劉發出撕心裂肺的吼叫，手中的槍毫無章法地亂開起來，打火機掉落到地板上，滅了。
_u}j6h.wsF2z
　　就在大劉開槍的一瞬間，小趙就地一滾，一顆子彈擦著他的耳朵飛過，其餘的子彈帶著火星的光亮，消失在一片黑沉沉的顏色之中。
X)|] e&j d'I7U
　　大劉不停地叫，不停地開槍，直到手中的子彈用完，他又去口袋裡摸，卻怎麼也摸不出他要的東西來。越拿不出來越著急，越著急越拿不出來，黑暗中的恐懼像怪物一樣進駐他的內心，他已經無法做出清晰的判斷了。

　　他拚命扳動著已經沒有子彈的槍，雙臂漫無目的地揮動，「你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老大！這兒有鬼啊、這兒有鬼啊！救命啊——」 dQu%U9ZES*_0q6W)|B
J}&b1X R!})A
　　他的啊字沒有尾音，突然就斷裂了。他瞪著黑暗中看不見的什麼東西，緩緩倒下。小趙收回砸他後頸的槍托，不耐煩地呸了一聲。 }7B&S4U8`h,o
&a$P q_d9p#m7r
　　「真是礙手礙腳！」 q ~kT.u#Z
5q'uh!x_NVTi
　　但能讓大劉這麼瘋狂必定是有什麼原因的。他看不見，也感覺不到，可直覺告訴他，這裡有其他的東西。 *tSq$cF

　　小趙按照記憶摸到剛才踹開的202房間，打開了燈。 s3v3r[0QYs

　　他不想打開燈的原因是這樣很容易暴露目標，他在這裡拿著槍轉來轉去，難保不被其他樓層的什麼人看到，用打火機的光亮就不會這麼明顯。可是現在不行，因為他的打火機不見了，就在他和大劉之間忽然消失了，他卻連一點頭緒都沒有。 qB/i4wl9S3TNw
E2Qg4m"V$[
　　日光燈閃了閃，亮出青白的色澤，將光線所籠罩的地方，皆製造出一種詭異的感覺。小趙看了看身後，那裡應該是大劉躺的地方，可是現在他不在那裡，打火機——他的，或者大劉的——也不見蹤影。 `tT$D4zw

　　哼……

　　他的鼻子裡噴出一股氣體。什麼鬼！不過是人編派出來嚇唬人的東西罷了。有本事的話，讓那些鬼出現在他面前看看啊！〈其實是你自己陽氣太旺了，從來沒想過這一點嗎？〉藏頭露尾……一眼就看得出來是有人在暗中搗亂！

　　不過走廊上沒有拖拉的痕跡，剛才他也沒有聽見任何拖拉的聲音，大劉的身材不矮，他開燈的時間也並不長，就算是很壯的人，也得兩個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做到這一點。

　　可是，有一個問題，如果真的是有人把大劉弄走了的話，他們把他弄到哪兒去了？

　　「那時候我們還在老家，一起爬人家房頂，偷隔壁的杏子，村頭那個很凶的老大媽家有條狼狗，我去偷她家院子的石榴的時候被咬了一口，他就幫我設個陷阱，把那條狗狠狠收拾了一頓，後來它見著我們都繞路跑，嘿嘿……」

　　「我認為，你這種英雄事跡還是不要在這時候拿出來顯擺的好。」溫樂源覺得自己聽著都臉紅，這個人〈鬼？〉怎麼還能講得這麼得意洋洋，心安理得？

　　「你不明白……」宋先生頓了一會兒，才道，「兄弟不是珍貴在一起做過什麼好事上，而是在於一起經歷過最困難的時間……」 X"l&e,X5de0AG,y

　　溫樂源又不爽了：「我怎麼會不明白！我明白——」
2ns*y$X$w
　　「昕昕……」猝不及防地，何玉忽然站了起來，嘴裡念叨著，「他一定餓了，我要上去給他送飯……」

　　其他的搶匪還沒來得及反應，為首的男子手中的槍已在瞬間響起，打穿了她身後的牆壁。
C;D3l0] {+RQw
　　「坐下！」他厲聲喝道，「否則下一槍打穿你的腦袋！」
#[yD.~0YA
　　「老……老大……」看守旅行包的其中一個搶匪小聲說，「萬一被外面的人聽見……」
%G buD9u*M$E~
　　「就讓他們以為是電視的聲音。」男子收起槍，面色鐵青地說，「去！打開一樓所有的房間，如果有電視的就全打開！」 M'iqv4lZ p lw;@E
J7imh5{z!C&@ _
　　一直像在打瞌睡的陰老太太忽然睜開眼睛，問了一句似乎毫不相關的話：「喂，今天幾號了？」
f:H0rq/U"oe q_
　　一聲彷彿被壓抑的悲鳴傳來，仔細去聽時，已無痕跡。

　　小趙思考了幾秒，發現自己居然不能判斷那聲悲鳴來自於什麼方向。 Nt[l k,}Ye`\
[8y1UZ`|
　　可是他聞到了很濃的血腥味。其實剛才他就聞到了，可是他以為那是老舊建築中某處傳來的淡淡鐵銹味，現在味道愈來愈濃，他才恍然驚覺，那根本不是什麼鐵銹，是血的味道！ !j_fT@
jaiT dKU?%Q!Tk|B
　　這味道……從哪裡來？ 'F?$X ZH"n

　　他的視線轉移到203房間的門板下方，那裡有一抹濃稠的暗黑色血液，從縫隙中滲了出來。 jN"eEig-R

　　他握緊了手中的槍，強烈的預感，讓他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突破鼓膜的聲音。他很想過去看個究竟，但是剛一抬腳，卻忽然想起一件事，又停住了。 O9[c)Y;cf
*mei9x b'@6H\8DBw#_n3va
　　對了……老大上來的時候說過，讓他們一有什麼事就馬上大聲喊。可是剛才大劉又是吼叫，又是不斷開槍，為什麼沒有人上來支援？最低限度也該有個人上來看看，為什麼沒有？
t.IuT0e
　　他謹慎地看著那扇門，緩緩向後退去。 m4q]T)M8^"j'j
EEB6Ddj,\.Il
　　人的直覺在很多時候總是正確的。他不相信鬼神，但是他卻知道，那裡面一定隱藏著某種他說不定一輩子也無法匹敵的東西。

　　他絕不會拿自己的命冒險。 M5D%Bx|M;L0h7~

　　他退到了樓梯口，左手扶著欄杆想盡快下樓去，然而腳卻怎麼也觸不到那救命的台階。 #jq ean.ouj
R(J"?-d@*r
　　他回頭看了一眼，從頭皮一直到腳底開始發冷。他的身後沒有下樓的樓梯，只有一堵憑空出現的牆立在那裡。

　　他們上來的樓梯沒了，消失了。 JF9@(yQ7ba1M6y

　　203房間的方向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猛然回頭，發現那扇門正在緩緩地打開，有什麼東西在極其緩慢地走出來。
R6E4bv$d.I P ~&y
　　是人吧？一定是人！ K8j(n6D's&sd5U

　　所以——他會開槍！只要打中那個人，就可以證明這一切都是有人在搗鬼！這世界從來就沒有鬼怪，以後也不會有！ 7x!Y)T#Vj8t~\!`]

　　他舉起了手中的槍，手心的汗讓他幾乎握不住它。 _e'`S:k!U
XO&ckL*}
　　門內伸出了一個腐爛的頭顱，一股令人欲嘔的臭氣撲面而來。 ?+Jm&?~'IR6Z

　　小趙大叫一聲，手中的槍瘋狂地掃射了出去。 ^9O[)D6|j$S

　　何玉轉頭看了一眼牆上的彈孔，表情顯得很驚訝。

　　為首的男子愈加握緊了槍，指尖泛出白色，臉色不知為何變得更加難看了。
(Z!i@5XS9FqC
　　只有宋先生似乎對這一切毫無所覺，自己絮絮叨叨地繼續講著他的故事：「後來他考上了大學，我沒考上，我就去城裡做些工，後來做成了一些小生意，再後來居然賺了不少錢……」 jz^,E4t'U@m"q7e

　　「我沒心思聽你的發家史！」溫樂源說。

　　溫樂灃碰他一下，甩給他一個眼色，溫樂源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發現為首的男子竟一直看著他們這邊，似乎被宋先生的話吸引住了。 h2n&FK`nCml
)J%Gp4L\jE/@
　　「幾年之後，他畢業了，可是卻找不到工作——瞧吧，我這個高中勉強畢業的混混，有了一家屬於自己的公司，可是他這個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卻找不到工作，在這種拿文憑就能砸死人的世界上，這事兒可真夠奇怪的，不是？」 B/PU5u%?C.~E
B,w,l-B U&K {
　　溫樂源立馬很聰明地猜到了結局：「然後你看在兄弟的面子上，給了他一個職位，讓他為你幹活，再後來你公司的事業蒸蒸日上，成為跨國公司的大老闆……」 /O*Jgn?:D#`r6t

　　宋先生用看到怪物的眼神看著他：「啥？我為啥要給他職位？」

　　「……」 @3K$L? `9VS0XSq

　　「再說了，就算我給他，他也不會要的。他可是個心高氣傲的傢伙，就是為了這個才會一直找不到工作。 1]*YF5^~8x#~
d^-S|Zf e0[5m8{
　　「其實不是我說，從月薪一萬多塊幹起也沒什麼，他非要年薪一百萬的才去，你覺得我的小破廟能裝得下他那尊神？和我一樣想的老闆可不少，活該他失業好幾年的……」 !aa_3[-I TZ|c&y
-n4r\VQ$T].R
　　「你根本就不懂。」為首的男子突然說道。溫樂源等人的目光，唰地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同年的兄弟已經在社會上打滾多年，而自己雖然背著高文憑，卻只能拿著只夠餬口的工資辛苦過活，這誰都受不了！更何況——」
|iK(]3{:N^dM
　　「更何況，那個『小』款兄弟還時不時上門和他敘敘舊情，更讓他心裡沒法兒承受是不是？」

　　男子的表情顯得非常驚愕，看起來似乎隨時都可能拿著槍跳起來。 2e`&{4Qu+rT"FY7mC H

　　「你到底……是誰？」他咬牙切齒地問，「在哪兒聽到的我的事？或者——你是警察！」
'z'Z s;Owi Q
　　聽到警察二字，去開電視的兩名搶匪如同彈簧一般彈了回來。宋先生臉色不變地笑笑，對他們做了個稍安毋躁的表情。 "mK9L+F|X

　　「別慌別慌。我要是警察，老早就把你們引到警察局去了，咋把你們帶到住宅區來？我是和你們合作的好市民，請放下槍，這裡還有老人，別把她嚇到了……謝謝，非常感謝。」 &H6sOQ-c v7N

　　搶匪們又去繼續做自己的事情，但看得出他們已開始顯出了些微的疲態。

　　女妖精一直在老公身邊做弱女子狀，在宋先生又繼續叨叨的當兒，她悄悄撞了王先生一下。 id1S3p f

　　「老公，他們到底想幹嘛？」 R:J h``do

　　「搶劫。」王先生乾脆地回答。
1[@-A7z:FJ-PC+l:w
　　「不是啦——」女妖精的身體在他胳膊上蹭過來蹭過去，「你看他們好像根本就不是為錢來的，說不定是從別的地方搶了錢才來的呢。那他們到這兒幹嘛？咱們這可都是窮人——啊，除了你之外。」
u/o^4@@d4h
　　「這個啊……」王先生看了看被兩名搶匪保護有加的大包，低聲道：「我也不知道。」 ^cZvd p(Ag/e
+HOY.?R1b!IZ
　　女妖精氣得直咬牙：「老公！」

　　王先生道：「這是很不正常的情況。按理說，他們應該搶完就立刻離開本城，否則一旦戒嚴，他們逃都逃不出去。可是他們似乎一點也不著急，好像在等什麼時機似的，應該是有另外一套逃生辦法，可惜你老公我現在還想不到。」 |0K!F4j7RBG3j+i9k

　　「另外的逃生辦法……」 4Kk!YT(fM ?^

　　「也說不定……」 7B!MNO;jVZ ?j~8iux
#|;n.O'C}-FzH!M.S;c
　　「說不定？」
Md,Q;SXSt
　　「說不定他們根本就不想逃跑。」

琰容 2010-7-17 18:35

　:]2YE#b3bv,O

　　叛徒之三

　　宋先生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個槍的動作，食指指著自己的腦袋，微笑著用嘴做出了「砰」的音效。
aL_\#U%r-\Q
　　六顆子彈接連打中了那個頭顱，在額頭、鼻子、面頰上留下了六個準確無誤的彈孔，然而彈孔中沒有血，只迸出了些許的液體飛濺到牆上。 z#{u@Z)iS$pS2[

　　腐臭的味道更加強烈了，那顆頭顫了顫，好像對他露出了一個笑容，然後整個身體慢慢地從203房間挪了出來。
*q_}6@yfv&|
　　那個人——不，那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具會移動的殭屍！身上的皮膚早已爛成了一塊一塊，肌肉無法完全附著在骨頭上，裸露在外面的已經漸次脫落，指尖部分已是只剩白骨。他的關節還會打彎，但看得出來已經完全不靈活，好像移動一步都要耗費他極大的力量。 ,q |u4C,Z0iiX+`n

　　已經沒有子彈了，在那具殭屍的緩步進逼中，小趙倉皇後退。

　　他身上的衣服已是全部濕透，褲子也濕淋淋的，他甚至來不及想一想，自己是不是尿了褲子，只是被恐懼完全佔領住，其他的什麼都忘了。

　　殭屍緩慢的步伐就如同一種煎熬，從它身上滴落在地板上的腐臭的水，流成了一道小河，蜿蜿蜒蜒地向小趙進發。

　　小趙徒勞地扳動著已經沒有子彈的槍，哢噠哢噠的聲音，在這個被封閉的空間中，震得人心臟劇烈地顫動。 z!xYy^(eK-[5|

　　「你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其他人怎麼了！你把他們怎麼了！你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
GZ3N z:U wuK
　　小趙把已經沒有作用的槍用力扔了過去，但汗濕的手心和顫抖的手腕，讓他失了準頭，槍身在側面的牆壁上碰撞了一下，甩落到地上，刷拉拉地轉動。

　　身後是牆壁，手邊失去了最後的武器，小趙緊緊貼著冰冷的牆皮，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2jX{0z+H`I|+~ M
　　殭屍的味道越來越重，熏得讓他頭暈。雖然沒有睜眼看，但他知道，殭屍已經走到了他面前不到一米的距離。 JF'eM)GG&v

　　他要死了……他馬上就要被殺死了……
\K RX:@RD2t
　　就在他腦中閃過無數恐怖片的鏡頭的時候，殭屍卻忽然張開了口，用沙啞難聽的聲音問了他一句——「你們……知道你們在跟著誰幹什麼嗎？」 q&B-Rt k+J"O

　　一樓奉命去開電視的兩個人，一腳踹開了101房間的門。

　　「我的門噢……」陰老太太心疼地嘀咕。

　　讓人恨不能把他嘴堵上的宋先生，依然在嘮嘮叨叨。

　　「不過，做兄弟不能那麼絕情不是？所以我就借給他幾十萬，讓他做生意，畢竟我們是從小到大穿一條褲子的兄弟，見死不救的事情，咱不能幹，可是……」 w6\#xeQ-hj5r

　　再次自認已猜出故事結局的溫樂源，又喜滋滋地插了一嘴：「可是，他卻卷款潛逃了對不對？辜負了你的期望，背叛了兄弟，然後他也沒有什麼好下場……」

　　砰地一聲巨響，溫樂源兩腿中間的地板上，出現了一個還冒著煙的黑色窟窿，溫樂源汗如雨下。

　　為首的男子站了起來，一邊往槍裡上子彈，一邊向他們走過來。

　　「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對我的事情這麼清楚？」他用極其低沉的聲音說著，眼睛裡好像泛出了血絲一樣閃著紅光，「但是，你不要以為知道這些就能得到什麼，我已經什麼都不怕了，什麼都不怕……倒是你，我會讓你——死得更快！」 L V!om0Pn;[km!~\+{

　　隨著最後兩個字的出口，他的槍口已經壓上了宋先生的太陽穴，像要用槍管把他戳出一個洞似的，用力按下去，宋先生的頭被彆扭地推到了一邊。

　　原本坐在宋先生身邊的溫樂源，用腳丫子蹭著地板，唰唰唰地瘋狂後退了幾米遠，順勢把溫樂灃也推了出去。
w"Nl ~;@`8y
　　女妖精不動聲色地擋在了王先生的身前，陰老太太使了一個眼色，讓楚紅移到自己身後去。只有胡果沒人管，左右看了看，最終還是慌慌張張地鑽到了何玉的後面。 &E'Y.ro1J(f

　　如果是普通人，那當然會怕，可是宋先生不是普通「人」，他甚至連「人」都不是了。 A3I?#K$MV,Q

　　「兄弟就是拿來出賣的，這是你們過去的玩笑話。」宋先生平靜地繼續說道，「你們曾經一起做過很多事情，甚至為了生存不惜鋌而走險。但在最後，你們卻應驗了那句玩笑，最終……」

　　「你閉上嘴！」男子的聲音異常悲愴，就好像那把槍現在不是在宋先生的太陽穴上，而是在他自己的喉嚨上一樣，「我讓你閉上嘴！閉上嘴！」
MhQ#no
　　「錢是好東西，雖然不是萬能，卻總能買到很多東西——包括你想要的人。」 :]-EK#},e]

　　男子扣在扳機上的手指越來越緊，似乎馬上就會扳下去似的，但他顫抖了許久，卻始終沒有下手。

　　宋先生沒有看他，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有了錢，就想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擺一擺，這沒什麼。想當初我賺了錢，第一件事，就是把存摺都換成票子抱給我老婆看，我想看她的笑臉，想讓她和我一起高興高興。我這個男人，總算也是可以讓我心愛的女人過寬裕幸福的日子的。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 {f*P_)l+]
!b j:Hr@3v4J!|&U,\
　　男子的槍，已經把他的頭推得幾乎歪成了九十度，他卻仍然繼續在說。

　　「可是為什麼……你為什麼……」他頓了頓，聲音驟然嚴厲，聲線惡狠狠地如同刀一般紮了出來，「要把我給你的錢交給那個女人還高利貸，結果卻把債務都攬到自己身上，害得我變成現在這樣！」 ib8g2xo m0^/s8|
)aP0E#~FR
　　彷彿有一個晴天霹靂打到了男子頭上，他的眼睛越睜越大，就好像要睜出血一樣。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的聲音已是近乎悲鳴，「你不可能在這兒！你已經……你已經……」
2c7?0yY;Y:u|Y
　　宋先生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個槍的動作，食指指著自己的腦袋，微笑著用嘴做出了「砰」的音效。 ,|+`6I9bVglAy

　　「沒了？這麼點哪夠還債！」女人高亢尖利的聲音，和幾張錢幣一起砸到了他的頭上，「再說了！就算夠還又怎麼樣！你不是不知道我抽這個多費錢！以後怎麼辦？再去弄！」

　　為什麼……過去會被這樣的女人迷住呢？

　　「這是我從那個很好的兄弟那裡借來的，我現在又沒有工作，都不知道怎麼去還他……」
i1J)^ Huv`-E
　　「你不是名牌大學的畢業生？」嘲諷的女聲，就像惡夢一樣不斷迴響，「他們還說你前途無量，怎麼也是個撈錢的耙子。呸！害得老娘浪費這麼長時間犧牲色相陪你！結果這麼點錢還是借來的！真是個窩囊廢！」

　　頭昏……

　　「原來你以前說的都是假的……」 Acedb-?$r/CfS

　　「假的！假的怎麼啦？告訴你！你現在是和我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他們已經都知道你是我的男人了，萬一哪天我跑了，死了，你就得被他們抓去賣腎還帳！」 iV{O;]q7?
3o;f1mZ.N:iGt
　　目眩。 L%c{*p Eh+k
Y$` ]$w8X
　　「你怎麼能這樣……」

　　「我這樣怎麼啦？老娘原本就是這樣！不過就你不知道而已。有錢沒有？沒錢就再去和你那個朋友借！借不來就搶！搶不來就殺！我就還不信了，守著個錢簍子還弄不到錢……」
vb/? y9uq9u9|
　　那女人脖子上醜陋的皺紋，他直到現在才發現，那副濃妝艷抹的妝容之下，與蠍尾幾無兩樣的惡毒也是現在才看得清楚。
]3pj p1Z Tc
　　為什麼一直都沒有看見呢？一直都被所謂的愛情蒙住了眼睛？ 7@8B xwE%qp*F1w)B,s

　　也許，有時候，只是，裝做看不見罷了。
+_4QV0gL
　　直到偽裝無法繼續下去為止。
6LYfBL6j,L&tV
　　那麼，愛情與兄弟之間，兄弟就更好一些嗎？ 9D;f|/M*_1Ag%N
#R*r)o qA+?
　　兄弟就不會背叛了嗎？ ae*Mw"p6gCu
Cc9i;Vp(d(Lx
　　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俗話是這麼說的。 R1w7hR!Z%}

　　可是真正的兄弟……又是什麼樣子？

　　「……我不能借給你。」他當時把他叫到了自己獨居的小小公寓裡，但那個人卻抽著煙，站在那個髒亂的空間中，似乎連坐都不屑。 1NmV9W;b!V-Y!Xc
6wB{8^n{
　　「為什麼！」 'm+f9Z|)P`7T\HD

　　「因為你辜負了我對你的信任。」那個人的表情很冷，冷得讓他幾乎都不認識了，「我給你錢是讓你做生意，不是讓你用來揮霍的。」

　　「我沒有揮霍，只是……我遇到了困難！她需要我的幫忙啊！這次我一定不會再浪費那些錢，拜託你再借我一點，我們這麼多年的兄弟了……」 -}8e*fwh1}L;I3g5F
$D-a8W#mDKpE
　　「就因為是兄弟，所以不能再幫你。」那個人的背有點駝，似乎很累地托著額頭，「我沒想到你居然會把錢花到那方面去。你難道不知道那種事情根本就是無底洞，根本填不滿……」
r#R3br]4[;O
　　「宋哥……我從來沒求過你什麼……只這一次……只這一次！求你幫幫我！只要讓我過了這一關，以後我給你做牛做馬……」

　　「我要你做牛做馬有什麼用？我這麼做不是為了讓你做牛做馬！你多大歲數了？怎麼到現在還想不明白？那個女人根本不值得你這麼為她拚命！她只是把你當做撈錢的工具而已！」 Zi)jxJP
.P*A/F{7gN(U
　　不是不知道……不是不瞭解……但是現在走到了這一步……他已經沒法回頭了…… n:flU)V
!D4d R/U@s%I wxe
　　他走到簡陋的布製衣櫃前，將幾件不算很亂的衣服又折了幾折，手有些顫抖。
#mHz2k.x
　　「你真的不打算幫我？」

　　「我會幫你，但是絕不在這方面。除非你和她一刀兩斷，否則什麼也別想。」 wD[*Q]W{ M

　　他的手慢慢地伸向了那疊衣服底下，原本顫抖的手在觸碰到那樣東西的時候，居然奇異地平靜了下來。
_^j'f``&e
　　「沒有一點兒轉圜的餘地？」
xl!UFR}t`
　　「沒有。」 A#\1i HF!|}

　　他猛一轉身，手中一把黑洞洞的槍指向了他的太陽穴，平舉的手平穩而堅定。

　　那個人笑起來。
$_.scy|0_
　　「兄弟啊……」他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兄弟啊！二十多年的兄弟！你拿槍對我？啊？」
_{(e f iA$W
　　「這是玩具槍，」他說，「但是……」

　　「我知道，改裝槍。」那個人仍然非常冷靜，「遠距離連鳥都打不死，但是這種距離，足夠打穿我的腦袋。」

　　「我不想和你反目成仇。」
8E%q Gv,Z7q
　　「是你一定要和我反目成仇的。」 (NM P iT7y5^"s
A9p%}T9@#I
　　「我不想和你反目成仇！」 ;@1i#B qe

　　「我帶你一起去射擊俱樂部玩，原來就是讓你這麼對我的。」
mQ#ciM/[ZF
　　「我不想！如果你能幫我，鬼才想讓事情變成這樣！」 %M.sl6F(|kLEXz;|

　　「是嗎？」 /fZ${6U#['o C$c

　　「你到底幫不幫我！」
| R5vF*b
　　「我憑什麼？」冷笑。

　　「十幾萬而已！為什麼你就是不願意！」
B5m x{"t3b a
　　「我等你開槍。」 -di!h#y,a
G&L[V(vp fd:tYR
　　「你以為我不敢開！」 2`#`S ~i2D1Arc

　　「我倒要看看兄弟和女人之間，你選擇哪一個。」 -QF R"A-^

　　不能回頭，卻無法向你啟齒。
/@9Z`5X+Yq,r
　　「我選擇她！我選擇她！怎麼樣！我愛她愛得發瘋——我現在就發瘋了！你別逼我真的開槍！」

　　他的眼中，溢滿了強烈的失望。 z+EKs#DO3iE
R4[4ir O2z
　　「你已經無藥可救了。我死也不會幫你的，你開槍，開給我看看。」

　　他可以發誓——他可以向天上所有的神或者其他什麼東西發誓，他從來沒有想過真的開槍！他就是想嚇唬他一下，只要過了這一關，他會想出無數的辦法來擺脫那個女人，之後，不管是用什麼辦法，也要挽回他這唯一的兄弟。
KsVGo%m]
　　可是為什麼他不鬆口？為什麼他怎樣也不妥協？ b,FS YX,K9~
w$z*en:u7I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到底給不給我！」 Ja6\!ugx3b'n

　　「有本事你開槍，我身上還有幾百塊錢，就全當施捨給你了。」
N+UM0~Xy
　　那個人臉上，已經不再是之前那種帶些悲憫的表情了。 (^ EM*W`zlc
&KeI.E)f m_w7G
　　他的眼中充滿了嘲笑，就好像在說，你其實什麼也幹不了一樣。 $@fZq_L[
9db V"O2E^f'M
　　「為什麼……」 U$B1Lb"s4`t

　　「我對你……已經絕望了。」

　　那兩句話到底是誰說的？他現在已經完全想不起來，對了……他甚至已經想不起來，那個人的臉長得到底是什麼樣子。
#WI[+HYU&R$i|:K
　　他記得他的微笑、記得他的輕蔑、記得他的失望，卻怎麼也記不起他的臉。

　　以及——為什麼，會開那一槍。

　　扳機扣動的時候腦中一片空白，只記得玩具槍發出過的、並不清晰的哢噠聲，在記憶裡，恍若驚雷。 \vVy2z*H-eis
0],EC"}4J1Gw1U{n
　　忘了他的臉。 }v^4XPR
%S_Er-Y4]C-X@ciOE
　　真的，已經忘了。 7j"Y3m,{$LW+V}|O

　　但是卻記得他倒下的那一瞬間，轉頭看他的一眼。 /Ww|st N9H3L

　　那眼睛裡充滿了絕望的嘲笑，嘲笑他的無能，嘲笑他的背叛。 n/yn/_%n*`
Z}0i)[NL'^6k
　　男子的手抖得已經拿不住槍，連聲音都有些變了。 OyS0HR4uh
? BnP4@1X
　　「胡扯……全都是胡扯……都是胡扯！他明明現在還在醫院裡！不可能出現在這兒！你是什麼人！你從哪兒知道的我的事情！說……快說，否則我一槍打碎你的腦袋！」
t!E&i}:df"i
　　「我知道……」宋先生微笑，「這一次你手裡的不是玩具。」 5PZ3J,T^I6@
1IA5TW+n\%|_#H
　　「……宋先生難道還沒有死？」溫樂灃悄悄問。 &ATgl I [l&v6X)x

　　「那不可能——阿嚏！」溫樂源努力壓抑著狠狠打了個噴嚏，「宋先生絕對是死掉很久的！不過……嗯，要是我鼻子還好的話，說不定就能判斷……」

　　「今天幾號嘍哈？」陰老太太又問起她那個沒有人回答的問題。
P@Av0a&[
　　溫樂源憤怒地回頭瞪她：「我們在討論正經事！姨婆你別老打岔好不好！」 7}B%g-n}4I

　　女妖精不滿意地嘟囔：「才不是打岔……」 /\9Xp$I2V]*o$]N

　　「莫告訴他們！」陰老太太似乎也不高興了，鼓著腮幫子生氣地說。 ,]*YJ9rr

　　「到底咋啦？」 [V]8ro

　　王先生轉頭往一樓住客的房間看，胡果看著他的樣子，也伸著脖子往那裡瞧，卻什麼也沒看到。

　　「您看啥呢？」他忍不住問。

　　「那兩個人，一直沒有回來。」
"J5m2N ar#j
　　一樓屬於住客的五個房間中，四個房間的電視已經被打開了，打開的門內，有電視節目的光影凌亂閃爍，喧嘩的聲音，讓這個幽魂聚集的公寓驟然熱鬧了起來。
.[GiF;U+S,YX\
　　然而第四個電視已經打開了很久，最後一個房間卻依然是黑洞洞地，不知道那開電視的搶匪在磨蹭什麼。

　　楚紅忽然抬頭四顧，似乎聽見了什麼似的，然而找了一圈並沒有找到她要的東西，卻意外地發現，那兩個看著大旅行包的搶匪神色不太正常，他們從剛才起就一直很驚惶地四處梭巡，似乎有某種令他們不安的東西在周圍纏繞不去。

　　楚紅正要提醒大家，那兩個搶匪的不正常情況，樓上卻忽然叮鈴匡啷發出一陣巨響，樓下的人都抬頭往樓梯處看去。
O*T du*J}9V
　　一個人連滾帶爬地從樓上滾了下來，一邊滾，一邊發出令人寒毛直豎的淒厲悲鳴。 } Tl"a~4qG^N)^
'c$e/m8C@6N$`+P2p
　　「老大！老大！有鬼啊！」 oX)^ C$M(~!^
:t6CeB*_:l8yNy
　　那個人就是剛才被逼至走投無路的小趙，他已經沒有了平時冷靜的判斷，一路翻滾的狼狽相，也讓他毫無形象可言。然而他或翻滾或奔逃的姿態非常怪異，就好像健康的一手一腳都無法使用了一般。 fE*?)|BfqH[

　　他下來的時候，帶下了一股濃重的腐臭氣息，連溫樂源這個鼻子幾乎已經廢掉的重感冒患者，也微微嗅到了部分，其他人的胃裡更是早已翻江倒海。 d[^ b(GfeS

　　「林哲，我沒事的！你回房間去！」楚紅大叫。

　　林哲從樓梯的拐角處緩慢地探出頭來，身軀和關節僵硬地慢慢往樓下走。他已經開始腐爛的外貌，讓那三名搶匪倒抽了一口冷氣，腐屍的味道隨著他的行進而愈來愈濃，一個搶匪忍不住乾嘔起來。

　　「鬼……鬼呀……鬼呀……」小趙已然錯亂地反覆地叫著這幾句，「我的胳膊和腿被他吃了……鬼呀……我的胳膊和腿都被他吃了……鬼呀……」 \1v8`QE/P
I^LHy-dR1w
　　溫樂灃看了一眼他完好的手腳，又轉頭看看樓梯，果不其然，馮小姐的背影穿過那具殭屍的身體，和宋昕一起飄了下來。 ViLI0qsYpJy

　　是她……讓他產生這種可怕的幻覺的吧。就像她製造一樓和二樓之間的幻覺屏障一樣。

　　「昕昕……」何玉也看著樓梯，有些愣愣地小聲叫。

　　溫樂灃後背一緊，回頭看她，令他失望的是，她似乎不是看到宋昕，而更像是在自言自語的樣子。 :XEn*Z!v`sc
a [T3Asw!x!l RJ
　　搶匪們仍然看不見飄然而下的馮小姐和宋昕，但是他們卻能看得到那具會走路的屍體！守著旅行袋的兩名搶匪大叫一聲，拖著旅行袋退到了門口，兩隻手劇烈地震動，兩隻槍就好像在半空中跳舞。

　　小趙躲在為首男子的身後，好像已經連站都站不起來了，眼淚鼻涕滿臉都是，或許他一輩子也想不到，自己會像今天這麼丟臉。

　　為首的男子已經不知道自己的槍應該指向哪裡好了，他漫無目的地反覆移動著目標，槍口不斷劃過宋先生、被捆綁的諸人，以及那具行進中的腐屍，似乎不知道自己最重點的目標，應該鎖定哪裡。 ]D)E9gi-C
-j]-i8MuW _L%l i
　　「這是怎麼回事……這是什麼東西……這裡……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這是怎麼回事！」 (P]+W3K)v-q P

　　林哲趔趄了一下，似乎就要摔倒了，楚紅啊了一聲，跳起來跑向他，毫不猶豫地撲進他的懷裡。 a3jQa.SKy9a bP
DO9kx"M@8C
　　林哲用潰爛的手臂抱住她，從腐爛的喉舌之中發出了兩個低啞的音節。
ZE/p7W7w^
　　鬼……流…… q k-x0Zy1n3a

　　好像回應他似的，在空中飄飄蕩蕩的馮小姐和宋昕，也發出了振蕩的回音。 ys.rB_3v
.A&C/r {$k/N!H-?%O
　　鬼……流……
(E'U!rP^u:h
　　「鬼流！」溫樂灃和溫樂源當即變了臉色。 2[m?x L n*bx5X
@isLc7l;G+P]
　　「什麼鬼流？」楚紅奇怪地問。
v/H ah b$[e
　　胡果沒有說話也沒有反問，因為他在看到那具殭屍走下來的同時，就已經睜著眼睛昏過去了。 6O'["nv/|2fZ)y
-p/H*LQ_v
　　女妖精一下子跳了起來，她手上的繩子，就好像破布一樣鬆散地掉到了地上。 [,S?*Y-o{3I{h

　　她尖叫起來：「怎麼這麼快！鬼流呀老公！」 5R$@_U,C?ZA

　　「鬼流是什麼？」王先生茫然。

　　「鬼流……」何玉又站了起來，神情有些呆滯。忽然，她身體一輕，飛上了半空，手上的繩子不知何時落到了地上，連繩結都沒有打開。
g6N6iS@"c$B{1^
　　鬼流——她就像馮小姐他們一樣，在半空中，似乎是毫無意義地呼喚著這個奇怪的詞。

　　「鬼流哈——」陰老太太的目光鎖定在第五個房間裡，乾癟的臉上露出詭秘的笑容。 O!|9b3~/_!LWS;j-U
?OGyXXJ
　　「鬼流！」宋先生猛然站起身來，看向和陰老太太相同的方向。 }'D9O3h] Q)hqQ
R-NJ(g(T:wD^f|
　　為首的男子已經快要精神錯亂了，他揮動著槍，一手抓住宋先生的領子，近乎發狂地用槍口指著他大吼：「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你們到底是什麼人——那些到底是什麼東西！你是誰！那些到底是……到底是——」 "b%@0D:Gi
iEB f|#b)f
　　鬼……流……
wdc Sr&VY-fo
　　半空中的身影不知何時增加了很多，一個變成兩個，兩個變成四個，四個變成十六個……他們無一例外地，都在振蕩呼喊同樣的一句話——鬼流！
N5G"tij4Z
　　「你現在能抓住我，才應該覺得奇怪吧。」宋先生看著半空旋轉的那許多身影說。
)]j3B!~/V0e.H4E0n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宋先生的身體瞬忽間變得透明，透過他的身體，竟能將公寓中被捆綁的諸人身影看得一清二楚。

　　男子像被火燙了似地甩開抓他領子的手，連眼神也開始變得渙散。 S%^-xb;]A
+i},q5g`n$c
　　「這到底是哪兒……你們是什麼東西！什麼東西……什麼——」
*L;d#T)w$zJ0u S2m&hK
　　呼喚鬼流的聲音已經聽不清楚，只能聽見某種規律振蕩的聲音反覆迴響。
m3yy5Xi
　　迴響的聲音逐漸增強，不止是這公寓中的聲音，更可怕的是，公寓之外似乎有更強的聲音，與公寓內的聲波頻率相合，兩者相加，造成的波動，讓整個公寓也開始細微地震動起來，彷彿有千軍萬馬正要將這老舊公寓踏為平地一般。
hnwK+KJG,N
　　「怪不得那個死老太婆老問今天幾號！」溫樂源一用力，手上的繩子啪啪兩聲斷裂開來，斷成幾截掉到了地上，「楚紅、林哲！快來幫忙把大家身上的繩子解開！」
6{lPi4^m7bD^
　　林哲用手指勾住楚紅的繩子一扯，她手上的繩子啪地斷裂，她隨意地摸了摸自己有些發麻的手腕，轉身去解其他住客的繩索。
"YWbB}.l
　　鬼……流…… k?q3I8[m0Rfp

　　「我並無意要嚇你。」宋先生平靜地說，「但是你不該一錯再錯，我不希望你再這麼下去。」
_#}xlf p
　　「如果……」男子的聲音顫抖得語不成聲，「如果你是真的話……那麼那個人是誰！那個人是誰？我在為誰奮鬥到今天？這麼多年的努力我都為了誰！」

　　「我已經死了十幾年了。」他的話很奇怪，宋先生卻不正面回答，「你其實是常常去看『我』的，但是為什麼你會想不起我的臉？這一點難道你從來沒有想過？」

　　轟隆隆的聲音愈來愈大，整個公寓都開始劇烈地上下抖動，半空飛翔的幽魂們近乎發狂地舞動，速度越來越快，只剩下蝌蚪形的光線在昏暗中旋轉。 Bk a4i7n;E&C$y!N

　　呼喚鬼流的聲音愈發震耳欲聾，與逐漸接近的隆隆巨響奇異地相合。 w4R Y2qsn.D
jBJXZ v
　　溫樂源扯開最後一個人的繩子，對所有人大吼道：「不想死的就不要賴在房子中間！全都給我站到角落裡去！」 zbiO:u1? U
t0H[? \ `t1\
　　溫樂灃立刻張開雙臂，將楚紅和依然睜著眼睛昏迷的胡果，推到牆邊去，女妖精將王先生推到了他們身邊，和溫樂灃一起用身體將身後的人擋住。 8ph:i,J;p

　　不過比他們更快的是陰老太太，溫樂源話還沒說完之前，她就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鑽到了牆角里。 Es\1X%nI
/_-d"|TWWl
　　當溫樂源發現這一點時，氣得大罵：「死老太婆！你不幫忙就算了！還跑得那麼快……」 JZG3sC
(^OP_\q}6t
　　「莫氣哈……」陰老太太蹲在牆角得意洋洋地說，「就來嘍……」
HJ s#{2CZ V
　　一樓走廊的深處，黑色的光影在牆壁上掙扎蠕動，不過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牆壁上對它們進行著激烈的阻撓，讓它們無法輕鬆地鑽入，只能像螞蟥一樣從外面硬擠進來。
~l h~Ya^#@
　　宋先生看著那些蠕動的東西，一隻手緩緩伸向那男子，男子顫抖著，卻一動不動。
lP*d7tl9|4S
　　「愛上那種女人，是你犯的第一個錯；你為了她而騙我，是你犯的第二個錯；而你第三個錯誤是……」 1IqA8X%AuYH/j

　　牆壁發出「喀拉」一聲巨響，似乎有什麼東西碎掉了，那些黑色的光影立刻擺脫了束縛，帶著震耳欲聾的呼嘯向他們衝來。 4?JI L#f[no[

　　鬼——流啊！ -R9R6nf5{lg7tL2H
U.c1^g;vMA
　　宋先生猛然把男子推到了角落裡，整個身體覆蓋在他的上方，蠕動的黑色光影，嘈雜地尖笑著、慘叫著、呼嘯著擦過他的背部，衝向公寓的另外一邊牆壁。
M.KP |/F"oi9}
　　整個公寓頓時被狂亂的光影籠罩住了，地獄一般的聲音在耳膜中嘶吼尖叫，溫樂灃和女妖精用盡全身力氣，才能將那些蝗蟲似的身影堵截在自己身體之外。 @lWh*y&k
*S!aoZ!{-`;tP
　　他們身後的胡果早已癱到地上去了，楚紅蹲著抱住自己的頭，王先生一直抱著女妖精的腰，似乎怕她被那股洪流帶走。

　　溫樂源將行動不便的林哲擋在自己身後，最前面幾道最兇猛的洪流湧過，後進的力量似乎漸漸不如之前那麼強，他微微有些鬆懈。 &["y5p:\gqL
?3M9yeMM}H
　　哪知又一股強勢的力量從洪流中衝撞過來，他被撞得往後一倒，林哲發出一聲低沉的哼哼，並伴有細微的喀嚓一聲，大概是腐爛的肌肉無法拉住他的肋骨，他這輕輕的一撞，便讓他的骨頭錯位了。

　　「真是抱歉！」溫樂源頭也不回地道，「等會兒我再給你復位，現在還不行……」
8Ns3gT)C!M A,}?
　　陰老太太驀地發出一聲怒吼，打斷了他的話：「溫樂源！你保護誰！」
SRFp,~5b;Y$X.d
　　「咦？我在保護林哲……」
nv(`x#|VD
　　「你管他干莫哈！看好你弟弟！」

　　溫樂源一驚，撥開不斷衝撞自己的光影洪流，往溫樂灃應該在的方向看去，正巧一個身影隨著洪流跌跌撞撞地向他滾動過來。他俐落地一把將其拎住，翻過來一看，是溫樂灃！
MGK5B:O5J[6~ V
　　「樂灃！」 ,Y"vS0KIj7jHo
K f-mKcw
　　溫樂灃緊閉著眼睛，渾身冰冷，明顯是魂魄已經離體的樣子。 Gn:k;q2W-Mi

　　「我真是個……白癡！」溫樂源咬牙大罵，「我早就該知道這個傢伙容易被沖走……」 :@ Y&n:EV'_W
k5wo9Y7L8fi
　　正說話間，又一個身影飛來，他伸出空著的那隻手一撈——又是一個溫樂灃。不過這個溫樂灃卻是神智清醒的，還嗨地和他打了個招呼。 Zp QI#xgY
%^1e0^"d2\"F*F
　　「真抱歉，一不小心身體就跑掉了……」 %g5@ S*wLsD

　　「我￥％￥￥＃×※……」 'a^\Xna

　　他根本沒來得及發脾氣，又幾個身影順著洪流的方向向他撞來，還伴著女妖精嬌滴滴的呼聲：「啊呀，對不起，連我自己也被沖走了，我忘了我體重太輕——呀——」

　　楚紅、胡果、王先生、女妖精四個人咚咚咚咚幾聲悶響後，準確地撞上了溫樂源，溫樂源連一句他媽的都沒罵出來，就被撞得身體往後飛去，匡噹一聲撞上了身後的牆壁，差點吐出血來。 z4_ F}fYV

　　「你們幾個……給我記住……」
1]*?:KVp
　　林哲沒有人護持，被黑影攏了去，呼騰一下半個身子都鑽進了牆壁中，就在此時，一股奇異的力量抓住了他的脖子，硬是從牆壁中將他扯了出來。 bk)X9O:b
@*{ c*B(kB,Y
　　「莫大意。」陰老太太平靜地說。
3@%E-ed6q C1w+v
　　黑色光影瘋狂地嘻笑著，鋪天蓋地地穿過他們的身體，挾帶著幾個影子走了。但是它們速度太快了，根本看不清楚它們到底帶走了誰。
Uj#QA)z2cWf/jo^
　　宋先生擋在為首男子的外圍，手指深深地插入牆中，身體被洪流衝撞得劇烈抖動，卻無論如何也不鬆手。為首男子靠著牆坐在地上抬頭看著他，像是已經嚇傻了的樣子。

　　「這到底是……這到底是……這到底是……」

　　「鬼……流……」宋先生咬牙笑道，「你知道現在幾號嗎？對了，對你來說，時間已經沒有意義了吧……或者說，你現在根本搞不清楚現在是幾號，甚至不知道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你只是為了一個目標而帶著他們打家劫舍，其他的什麼都沒注意過，連你自己現在是什麼狀態也……」
?;o W.ZA0n.Um
　　「時間？」男子抱住了自己的頭，槍早就不知道被他丟到哪裡去了，「時間……幾號？早晚？我的狀態……」

　　他的身影驀地一閃，在瞬間變得透明，又很快恢復原狀。 R:T"I8a%b;|4@$T1M7Q
(Q KH_q
　　「現在是八月三十號，凌晨零點整，也是陰曆七月十五，鬼節。」
0I:x:}Uvz3?
　　鬼節，在中國古老的傳說中，陰間的鬼魂回到地面的日子。 $U WkX D&fv9@2zt
9QY&tZqx7~
　　七月十五，冥府門開。 .NuW5E:N#XV N(k
-Vk,nJD.\U+aCW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D+\ ~m#e#mg
V8wDyi,}d;j
　　是……鬼節啊！ vb+hb4S{;W5nQC8s'm$o
wb'Z#gh2C;S'T_c0P
　　這怪異而可怕的洪流，就是從地下湧上人間的鬼魂們，這座公寓就在它們必經的路上，所以陰老太太才會不斷地問現在幾號了，剛才還是八月二十九，一過十二點便是八月三十，也即是七月十五號。 ~w Q$zFMM uB
:h2\Q*O-Y_|
　　「你不只忘了我的臉，甚至也忘了你自己的臉。十幾年前，你殺了我之後，就莫名其妙地得了嗜睡症，連法庭的審判都沒有進行完……再後來，你拋棄了你的身體，就一直維持著這個樣子，四處搶劫，就像要補償你之前沒有對我搶劫成功似的……」
T k.@ s)B Z q+J'}
　　「我沒有！」

　　「我知道……你沒有……」宋先生全身的顫動越來越嚴重，連聲音都抖得快聽不清楚了，「因為你搶劫的原因是……你把那個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當作了我……你想補償那一槍……想用那些錢治好我，想讓我們再成為兄弟，你希望從來沒有過那一槍，沒有過那個女人，沒有過背叛，什麼也沒有……」

　　他的手支橕不住了，在牆壁上緩慢地滑行，拉出深深的一道鴻溝。 (r\[f#e7c1[2J

　　「我不會責備你，因為我知道你的歉疚，這麼多年的兄弟還能不瞭解嗎？只是可惜……有點……」 b\n1cH1{%ww#?

　　洪流的力量太強，那雙手終於從牆上滑開了，宋先生的身體就像落葉一樣，被鬼魂的颶風吹得飛了起來。 W}$^/RE,L
{X KDZu
　　「……有點……晚了。」

　　「宋哥——」 T7D(@1vr*_ nkRZ
}/}Nc&YS C2y
　　傷害就像在木樁上釘下的釘子，即使你後悔了，把釘子拔掉了，釘子留下的傷口卻會一直在那裡，永遠地留著，除非——除非，木樁本身被焚燬，消失。

　　不是所有人都像他們這麼幸運，傷害了對方，依然有機會見面，向對方說聲對不起、沒關係，有更多的時候，你失去了就失去了，追也沒用，什麼也回不到原來。 k0M0j:gi
H&wXAX5_"i;v
　　宋先生的身軀混在鬼魂中快速飛離，男子猛然往前一撲，只來得及抓住他的腳踝。但即使抓住也沒有用，因為男子本身也並沒有實體，他只能和宋先生一起隨波逐流。 ?9Q4q{N1{.N
+RE*_ e SL
　　「婆婆——」宋先生大叫。
RZA!I"o+j
　　「莫關係哈……」陰老太太帶笑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你們該往哪就哪去，你不就為今天才老教自己變小孩莫？為給他看住身體，你也辛苦哈……」 V2l8{nF(t9F

　　宋先生維持小孩的面貌，並不是他自願的，他那位兄弟拋棄身體之後就再也沒有回去，是宋先生一直以自己的半身看護著他的軀殼，剩下的半身，就只能大部分時間都維持著小孩的模樣，留在他妻兒的身邊。
5xR:Utv
　　宏大的鬼流維持了整整十分鐘，之後，才剩下了一些猶猶豫豫的細小鬼流在尾巴上蕩漾，緩慢地游曳而走。

　　壓力一消失，溫樂灃立刻從被壓迫的位置站了起來，第一件事就是環視屋內，看看有沒有丟了什麼人。 7fpS;c WG@

　　「姨婆——」他看了一圈，稍微有些著急道，「宋先生和那個搶匪頭子不見了——不對！其他搶匪也沒了！」 g0I*w5Im5d[

　　公寓裡的物品並沒有什麼變動，連地面的灰塵都沒有被吹起半分，人類、腐屍和妖精都沒有什麼問題，只有搶匪和宋先生不見了。

　　所有的搶匪都沒有了。 6C?;\n:O N#U)d
3d{xd4wB6J+Xl
　　他們剛才所在的位置上，是幾乎什麼痕跡也沒有留下，只有幾張剪成槍狀的紙張落在地上，大大的旅行袋還放在原處沒有挪窩，就好像那些搶匪丟下這最重要的東西逃走了一樣。 `,N2cM*x*e*Z0Uf
dKN$]6ymq D
　　溫樂灃走到旅行袋前，拉開口，當他看清楚裡面的東西的時候，旅行袋忽然變成了一蓬塵土，裡面以億元為單位的冥鈔，唰地一聲湧散開來，鋪得溫樂灃滿腳都是。

　　溫樂灃愣了愣，抓起那些不值錢的鈔票，讓它們從自己手心中慢慢滑脫出去。

　　「這是……什麼？姨婆？」

　　陰老太太從角落裡困難地站起來，用手心揉揉膝蓋，微微笑道：「那？那是兄弟十多年的情誼哈。」 :o"f,FX6VhR

　　「十多年的……」 HBE4XT
;CUn3g'L}&m
　　「多少年都行！你們他媽的能不能趕快給我滾開，老子要被你們壓死了！」溫樂源躺在地上慘叫。 L2Y?f2v

　　女妖精、王先生、胡果、楚紅慌慌張張地爬了起來。 |,{1P9qa|(K%t^;R

　　宋先生和那男子隨著鬼流飛了許久，鬼魂們逐漸散向四面八方，鬼流的力量才慢慢消失。他們飄浮在半空中，不時與急切返家卻走錯方向又折回頭的鬼魂相撞，卻一直朝著某一個方向執著地飛去。

　　兩人一路都沒有說話，直到飛到一個療養院模樣的地方，宋先生看準了一個房間，從窗戶鑽了進去。他進去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等到男子進來，又從玻璃中伸出一顆頭，發現那男子正愣愣地浮在窗外。 ;]0r+a'Vi0vo

　　「你在幹什麼？怎麼不進來？」 V$g"`:CX2_
pF2N8Js
　　男子透過玻璃看著屋內那個滿身都插了管子的人，笑了——笑得很自嘲。

　　「原來，我一直是在為我自己奮鬥……我搶錢，我打家劫舍，我以為我是為了挽回我的兄弟，卻原來是為了我自己……」 !i0MgO.ISO
`2JGj+B8sM} R}$X
　　宋先生知道他沒有意思要進去，便又從裡面鑽了出來，和他一起看著那個病人。
Cy+l`7O
　　「其實要這麼說也沒錯。你一直以為你是為了兄弟，為了我，但事實卻非如此。如果我是別人的兄弟，別人的朋友，我就算死一千遍你也不會這麼痛苦。現在正因為我這個兄弟、朋友是你的，所以你才這麼奮鬥，奮鬥得連自己是生是死都搞不清楚了。」 2U_}'nO

　　「你在……嘲笑我？」
6?i(h,f[b-CR(p
　　「沒有。」宋先生伸手一招，病床上的人身上有一股厚重的黑氣緩緩脫離，「我只是有點感動，原來我們都在維護這麼久以來的兄弟感情，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在唱獨角戲。不過……」

　　那黑氣鑽出窗戶，鑽入了宋先生自己的體內，他回頭對男子笑著說，「不過現在我累了，你也玩夠了吧？現在、立刻、馬上回到你自己的身體裡去，我不想再當兩邊的看守，只想守著我老婆和孩子，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去擔心。」 Vp1|Q#SnR&T6e
s*hzgu {{
　　男子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他：「你是想讓我回去，繼續接受審判？就是因為不想接受那種可怕的審判，我才會得嗜睡症，你以為我是怎麼回事？」

　　「你不想回去？」 1Us`{/|.~
&xl| ab3q
　　「我不能回去！」 "u O8a9UQ

　　宋先生的表情變得非常複雜。

　　「那你……現在就必須決定，你要生，還是要死。」 vh[%tRn
F/S,a;mG
　　「為什麼？」 vJ/S[A

　　「你既然已經發現自己的身體，那我就不能再給你看守這具身體了。可是你的身體不能沒有魂魄，否則很快你就會死。你認為該怎麼辦好？」 "ndaa$w*F#cj

　　「我——」 F-V8JjgF.f]
? R k*f(qK(}T
　　「還有你的父母。」宋先生拍了拍他的肩，道：「你以為你能安安穩穩地睡在這個療養院，是為什麼？是因為你本來已經退休的父母都在努力工作，好賺錢讓你睡在這裡不要死！ )oMcU+Fp

　　「在咱們老家，你奶奶就因為你一直這個樣子把眼睛都哭壞了，九十多歲的人了，為什麼你就不能活著為她養老送終？她把你從四、五歲養到這麼大，你就是這麼報答她的？」 8J|3A3_Y8Ov
y/H)c9e6PQ
　　「可是我已經不可能——」 .L:gP$x.hI*e/A n

　　宋先生那隻手抓緊了他的肩膀，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我已經不需要補償了，可是你六十多歲的父母需要！你奶奶需要！
L'Sz2T;drsD'n
　　「我們是兄弟！我原諒你了，可是他們還沒有！你必須回去，接受你根本不想接受的審判！然後在這一輩子最後的時間裡補償他們——你聽到沒有，你必須補償他們！你已經沒有再對我和我的家庭犯罪，而是在對你自己的家庭犯罪！你在對他們犯罪！聽明白了嗎？對他們犯罪！」 P+y:j~~"bJ ieg

　　男子看了他一會兒，低下頭，有些顫抖。
$w*yyD*I-gvNQg/v
　　「原來你做了這麼多事，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只是為了這個……」 H2ixw$KNI
+u.W:g0nZ1H F.L
　　「對。」
V"sSuH
　　「每一次都是我欠你的。你活著的時候是這樣，死了也一樣……」 ]`_K7El?R"A5Txs
Z { I |m L/tI
　　「我不這麼想。因為……」
;[h)q3_8|'RH
　　因為，我們是兄弟。

　　正因為是兄弟才理解你的無奈，也許那時候不把你逼進死胡同，還不會導致現在這種結果。 #AZu&Xk

　　所以這一切不是你的錯——不只是你的錯。 V1v0q jKk9a9v
6`#Q$@8xl8a]7z@)U
　　男子伸出手，握住了他的。

　　「對不起……」 f|B`.y%N RK

　　宋先生也同樣回握他，同樣，緊緊握住。 ln5_ aJ

　　「如果有一天，我能補償你的話……」 e{6qs(MwG
Y$Dt*_R:eB
　　「我已經不需要你的補償，」宋先生輕輕將他一推，「你現在要做的補償，就是對你的家人，不是對我。」 a!Rbha%E

　　男子看著他，目光沒有絲毫的移動。 5R7b p~ cW O^"d!b#t-z

　　「我欠你的，這一輩子都還不起。如果可能……如果可能，讓我們下輩子再做兄弟，我一定會把欠你的都一一還你！我們——約定！」 *]v;dg*Hz#v
? O,| gDY
　　「約定。」
&M7W a B^Kx A2RCm
　　對不起……
`2w6yJ)svX4s7Vw
　　男子的身體逐漸化作一片白煙，緩緩向窗口飛去。 }S#ZyK^Y8S
zI7H-_"m,H
　　病房的燈亮了，兩個護士走了進來，邊笑邊說著什麼，似乎是晚夜交班。她們走到床前，驀地發現床上的人睜開了眼睛，嚇得驚叫一聲跑了出去。
Xnj$~V#t
　　「醫生！醫生！十七床睜開眼睛了！快來——」 \]l#H&O'^"r-rh&A

　　宋先生伏在玻璃上，與病床上睜開眼睛的人沉默地對視。
Y7UT.Z+P d i l(D0\
　　半晌，那個鬼笑了，人卻哭了。

　　謝謝你。

　　對不起。 EV@"N*s1Qty+c
}]a?'G8O
　　今生已無法改變，只求來生……

　　來生，再做兄弟！
&S [P(O(s w'Z(C
　　輕輕的風/像舊夢的聲音/不是我不夠堅強/是現實太多僵硬
,gvm c"M;u3Y
　　逆流的魚/是天生的命運/不是我不肯低頭/是眼淚讓人刺痛 7H0c!iP b?[

　　忘記吧/若可以/也算是一種幸運/如果一個人的心/只能燒出一個名
lLw0u{
　　兩個人/要去到哪裡/牽著兩手/就是個天地/一生啊/有什麼可珍惜

　　流浪人/沒奢侈的愛情/有今生今生作兄弟/沒來世來世再想你
3O/JT$I$y7Db
　　漂流的河/每一夜每一夜/下著雨/想起你 B%b1A6U8g,A bC bL

　　——任賢齊兄弟 3l;xq]#R$fG/\7|
'ih)Ny3h)A,J
　　——第五個故事‧完—— g4G)En0f'f)mZj X
F'iGJ0g@
　　第六個故事
1FK'`jOCW}
　　沉默者之一
!r} h\D1A
　　房間裡的垃圾有半個月都沒有倒了，廚房那萬年不用一次的煤氣爐旁，歪七扭八地扔著三、四個塑料袋，其中一個塑料袋破了一個洞，許多細小的飛蟲哼哼哼哼地在上面盤桓，隨手一抓就是一把。

　　溫樂源蹲在那堆垃圾旁，托著腮哀聲歎氣。

　　就在十分鐘前，溫家兄弟剛剛結束了一場猜拳。溫家大哥一勝九敗，可說是敗得驚天動地，坦坦蕩蕩，連一點轉屁股的餘地都沒有。
6Y$Fx_$n,{6b~
　　久不見他出來的溫樂灃，往廚房伸進了一個腦袋。 -kl h%E+],siY]
2smK!U}
　　「你在幹什麼？難道又想賴帳不去扔？再這麼下去，咱們可要被垃圾埋住了。」 ;a rjf-qyU
)r@!E#]&u n(nl
　　「可是我不想出去……」溫樂源愁眉苦臉地說，「我討厭蚊子……」
x"K2C/H\
　　秋天的大花腳蚊子，是在這一年中最強悍的匪徒，即使是皮糙肉厚的溫樂源，也只能惹不起躲著走，要是一不小心再從窗戶放進來一個兩個，那他和溫樂灃的日子就沒得過了。

　　現在是傍晚，最強悍的匪徒一天中最猖獗的時候。更何況垃圾桶附近就是蚊子蒼蠅的繁殖場所，溫樂源不想出門的理由也是很充分的。

　　「要不然明天扔……」 ])PRw'F2s9B
x&u_JNE4e/`7m^ ~^
　　「明天就真的要臭了！」 i]1xi/k tu

　　「或者從窗戶扔……」垃圾桶就在窗戶外，就是稍微遠點兒，以他的扔法能不能扔准有待商榷。
p G%i8al$B
　　「之前我不是提議咱們一人扔一次，是你自己說猜拳定輸贏的！」

　　「我哪兒知道我能輸這麼慘哪……」

　　溫樂源哀聲歎氣地找出一個大塑料袋，將小垃圾袋都丟進去，一邊嘟囔抱怨兄弟心狠，一邊慢吞吞地走到門邊找鞋子。 Rcf3e:x7Cb8Y.I*J.z
y(f$B(]!v*\ O
　　這麼多年下來，綠蔭公寓門前的那個垃圾桶，從來沒有過什麼改善，早上清潔隊員將垃圾都清走，晚上就又被兩家小飯館扔得一塌糊塗。垃圾能一直延伸出桶，把巷子口都堵住大半。
2imv[5Oucr }C9r
　　造成這樣的景況，最高興的當然不會是住客，也不是和垃圾為伍的兩間飯館，而是城市中層出不窮的野貓。 t0H!Iw.@jq/Ajo'p-i

　　溫樂源拎著大垃圾袋飛速地從公寓竄了出來。他打算狂奔到目的地，趁蚊子還沒趕上他的速度之前，把東西扔過去，然後頭也不回地竄回公寓裡面。 k R4dg@yC{
]5H#sp(gLGk+D
　　如意算盤打得很好，問題是老天爺這次沒支持他。
'hFQ W`!R
　　由於巷子並不寬，巷外的路燈燈光只能照到一部分，溫樂源為了避免花腳蚊子的攻擊，便尋著那沒有光的地方跑。 xY#LbzC"e

　　就在他即將跑到垃圾桶附近的時候，忽然眼前好像有什麼東西閃過，腳尖踩到了某種軟綿綿的東西。隨即聽到一聲淒厲的慘叫——「喵——嗚！」

　　溫樂源緊急剎車。 w%sNxvaS

　　還好，應該不是踩到了貓身。根據剛才那聲中氣十足的慘叫來看，大概是踩到了貓爪子或者尾巴什麼的……
T7R\7?iz
　　一隻黑貓從黑暗中竄到亮處，三隻腳跳上惡臭的垃圾桶，很生氣地張開上下顎，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齒，對他發出「哈——」的威脅。 j%Z p%^S$U!y*Y6pf_

　　應該是……爪子……溫樂源十分歉疚地想。 /B0Pp O@a

　　「實在對不起，我剛才沒看見……」 zxHJrI!gx&P'b/t s
F'\!Y&I?V0?Y'S
　　黑貓毫不領情地繼續哈他。 Pad fjy].iha5M

　　「喂！我可是在向你道歉！」

　　黑貓大嘴張得連鮮紅的顎和舌頭都露了出來，灼灼黑瞳中閃著「殺死你」的光芒。

　　溫樂源大怒：「我告訴你！我向你道歉是看得起你，再這麼一點禮貌都沒有，小心我把你抓回家去做紅燒貓肉！」
vyl1t*T:|'j
　　黑貓繼續哈他，沒有退縮的跡象，相反，它似乎更憤怒了。 )^G-M8jm?7C8RjT
UaV8d qQ
　　「想打架嗎？來呀！有爪子很了不起嗎？我可是打遍天下無敵手的溫樂源……」

　　從剛才開始就有一個背著書包的十幾歲男孩，站在巷子口看他精神奕奕地演這獨角戲，見溫樂源這會兒連拳腳都開始躍躍欲試，終於開了口。
7d&Rz*`f g1A,Z C`
　　「這麼大年紀的人了，和一隻貓吵架，不嫌丟人嗎？」 w` [AEtx

　　溫樂源僵住。

　　男孩背著他足有二十斤的書包慢慢走進來，由於他背著光，溫樂源看不清他的臉，只能勉強看到一個有點眼熟的輪廓。 s7t0B``z

　　他身上穿著白色的衣服，連書包也是以白色為底色，在背光的黑暗中，居然可以看得出他那雙發亮的棕黃色眼睛，既圓且大。 v"d*I4?A
.A+i S{ B{n
　　「這和你沒關係！」男孩之後就再也沒有說話，溫樂源卻忍不住了。當男孩走向他身後的時候，他猛地轉過身來，指著他的背影叫道。

　　男孩回頭看了他一眼，路燈的光照在那張清秀的臉上，隱隱帶了一絲不屑。但是他依然沒有說話，又沉默地轉身離去。 H2J+A#`(j)`8eWi

　　溫樂源氣得渾身發抖。然而他正想大罵的時候，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RJ HT+t,t/O"s

　　為什麼……會覺得眼熟呢？又為什麼那男孩是往這公寓裡走的呢？ J*Sv6h_g1Z5|

　　他想了想，站在那裡就僵硬了。 Q/Er/btdGb
2@ oI \/kr
　　他身後的黑貓，站在垃圾堆上舔著那只受傷的爪子，杏仁似的貓眼中，流露出無言的譏笑。
.N)F:B[6x\*p-V
　　溫樂灃打開門，嚇了一跳。 -iW*C4?$r?Jhq
5M&X+Y[Z2A*n2YoP/n k
　　「你這是怎麼回事？」 C@ a0]C~ T
6on@)uC|lW;N
　　溫樂源身上除了有衣服遮蓋的部分之外，幾乎沒了半塊好皮膚，紅色的疙瘩層層疊疊，連眼皮都讓咬腫了，一隻眼皮子腫脹地耷拉著，就好像讓誰打了一樣。
2QKWM*A+X ~3t
　　溫樂源不聲不響地推開他，換鞋，走到床板邊，一頭倒了下去。 .~.U9tL*E JY
)evPF;| U1n
　　「到底怎麼回事？」溫樂灃困惑地問。能讓溫樂源這樣的人可不多，難道又被陰老太太欺負了？ k)`fW_-]4G*j

　　「我幼小的心靈……受傷害了……」溫樂源悶悶地說。 uw*A0az!ue

　　如果溫樂灃現在在喝水的話，那口水大概能一口氣噴到大街上去。 :nuq#P mQ

　　「你？幼小的心靈？噗哈哈哈哈哈哈哈……」溫樂灃大笑，「是不是姨婆又對你幹了什麼？沒關係沒關係，反正你經常受她欺負，又不多這一次的。」

　　「誰說是她了！」溫樂源悲憤地說。 k3A K!Os*o _,Q

　　「咦？」 i O7FHd(~
?,h[a3W
　　「是她我就不這麼傷心了！是那個……」 *cRMI^t#jkHd4s
S"i,kGb4U.ln
　　垃圾堆上舔爪子的黑貓忽然抬起頭，一對圓圓的耳朵前後轉來轉去，好像聽到了什麼。 ;s gAo8wP
'N6VT9n'LD}
　　但最終它什麼也沒有發現，跳下垃圾箱，準備去找一隻耗子來犒勞一下總吃垃圾的肚子。 B5HQ'MYG

　　就在它落地的一瞬間，一張大網鋪天蓋地地扣下來，將它收了進去。黑貓拚命掙扎，如同小兒厲哭的聲音令人毛髮直立。

　　男孩走到公寓的102房間，剛剛掏出鑰匙便聽到外面的聲音，他一驚，鑰匙嘩啦掉到地上。他來不及撿，扔下書包便向公寓外飛奔而去。 l5]\v/oz:t'P
8rAE1E0wX^[*fm
　　黑貓被毫不留情地拖扯向巷口，它的爪子在地面上死命摳抓，試圖阻止自己被拖走的速度。 aFGLx[A
5Y1}S8DGNaE
　　然而貓爪子的力量，又能對人產生多少影響？即使在地面上拖拉出深深的痕跡，也不能改變它被拖走的事實，拖拉的速度越來越快，它只能無助地嘶叫著，愈加淒厲的聲音彷彿在向誰求救。 Y#UV#IdPEe
H6n]N`|1Xd^
　　男孩飛速地從公寓中跑出來，矯健的身姿就如同一隻貓科動物。

　　「放開它！」他怒吼。 1c+|ie8s8X9u ^5|]6fk

　　用網拎著黑貓的人見勢不妙轉身就跑，在巷口上了一輛摩托車，他雖慌張，卻不忘了帶上手裡的黑貓，那張網在他的前後晃蕩中越收越緊，被束縛的黑貓叫得更加淒慘了。 !z4lY|I2v8X

　　「我叫你放開它！」

　　男孩的速度驟然加快——那已經不是人類的速度了，幾乎是一眨眼，他就跳到了那個人面前，一拳揮上。
/mw9]"i2}h/pS
　　那人大叫一聲，捂著鼻子連摩托車一起倒在地上，旁人發出一陣驚呼。那人手裡的網掉了下來。
7v[yw*xBR
　　黑貓想趁機逃脫，但它卻找不到出口，在裡面掙扎了半天，四隻爪子在網中東勾西掛，更加難以逃脫。 v@W@2@-fL3S+m \
4a*tvh cIzI2~@+l
　　「喵——嗚！喵——嗚！」
\J#p%j-f5d%b?
　　男孩喘著氣蹲下來，把被它自己糾結的網從它身上解開，黑貓在地上打了個滾站起來，噌地竄上了男孩的肩頭，四隻爪子緊緊扒著他的T恤，小小的身體瑟瑟發抖。 R-D|tK4j+Kk@

　　「沒事了，沒事了。」男孩摸摸它的頭，它毛茸茸的腦袋在男孩的脖子上磨蹭，喉嚨裡發出「哈——哈——」的喘息聲，看來真是被嚇得夠嗆。 AA]'{P

　　看熱鬧的人群圍了上來，被男孩打倒的人狼狽地爬起來，一邊擦鼻血，一邊扶起摩托車。
bp \ F1o e,N-hv ~
　　男孩看著他，冷冷地說道：「今天的事情我不追究，如果下次再讓我發現你對它們怎麼樣，我就宰了你。聽到沒有？」
$QX@ fRx Y t'{Zc
　　那人沒有答話，騎上摩托車拚命地打火，摩托車好不容易轟隆隆地響了起來，人群讓開了一條路，眼看著摩托車帶著一屁股的煙塵轟隆隆地走了。 .rZCO F

　　溫樂灃站在窗口看著摩托車手狼狽逃走的背影，微微帶了點幸災樂禍地道：「哥，你真該看看那人的模樣。沉默者對你夠好的了，至少還沒一拳頭打上來。」 j uV$_k;ia7sy
e9l Aps:iIC
　　「你還說！」躺在床上做死屍狀的溫樂源更加悲憤了，「我被貓欺負本來就一肚子火了，他居然還對我冷嘲熱諷，就好像都是我的錯一樣！可他居然還是沉默者……我連脾氣都不能對他發！你覺得我心裡能好受嗎？」 !_L{0A"M

　　溫樂灃看著他落寞的背影，實在很想安慰安慰他，不過他心裡清楚，這種時候是不能安慰這傢伙的，否則他一興奮起來，沒準就會去找沉默者單挑……

　　從剛才沉默者那一拳就可以看得出來，如果剛才他沒有隱藏大部分力量的話，那個人豈止是鼻子出血而已，連顱骨可能都會被打出裂縫來。

　　當然更重要的不是這一點，而是——沉默者並不是他們可以招惹的人，除非他們想死。

　　男孩撫摸著肩頭黑貓的脖子慢慢走回公寓，黑貓瞇著眼睛，喉嚨裡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但它四隻爪子還是緊緊抓著男孩的T恤，似乎暫時沒有放開的打算。 a4IyuH zl&]T9j E7S
[#GEI*|i,[)i
　　男孩進了公寓大門，陰老太太正巧開門出來，看見他，一愣，立刻向他一躬腰。男孩點了一下頭，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u1E gBo jJ
B%W,U5mqV
　　請繼續期待鬼怪公寓續集—

柳月無 2010-7-18 16:49

很特別的文~話說已經想看這部小說很久了......

~終於讓我看到了~U@As,bkQ4s.r0?!DF

>謝謝分享<

冷雪 2010-7-18 22:11

想看很久的說,因為租不到啊!((哭
終於~得償所願啊~太感動了!!((灑花##520# 8`B/U4dF_}-Z
感謝大大的分享!!!!

Nachtisch 2010-7-29 02:42

突然覺得我不該在半夜看這篇小說啊...
話說...宋先生還真是辛苦...
周遭的"人"都需要照顧...

Gwaihir 2010-8-16 01:58

推推~~
好看阿
我覺得明顯比那個變態啥學院的好看多呵
兄弟兩人好萌阿XD

kitty790926 2010-9-17 01:42

沉默者的故事好像不錯耶 p2q6dI.I,YyJ?
在去看下一集囉^0^

s151692 2010-9-17 14:06

真的比變態XX學園好看多啦

玉之芳 2011-7-10 10:50

有時的英雄並不如大家想像中那麼厲害 sRCN Ui n)F1f
看完這本之後發現到現實中原來大家都可以
成為英雄，只是願不願意升出援手而已

yivon 2012-1-15 17:16

好有趣的兩兄弟^^

惡魔男 2018-3-4 02:07

最後又出來一個新角色了！CB]r _$q
宋先生的兄弟故事也很感人！
兄弟之情令我感動！JX_/udW fg
感謝大大您的分享！m:t+s9pvc(a
Thanks For Your Sharing!

查看完整版本: 【鬼怪公寓】Ⅱ英雄 作者：蝙蝠

【鬼怪公寓】Ⅱ英雄 作者：蝙蝠

查看完整版本: 【鬼怪公寓】Ⅱ英雄作者：蝙蝠

【鬼怪公寓】Ⅱ英雄作者：蝙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