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被害或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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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大隊長與團長宿舍是一體的，一樣都在三層樓，房間排列順序是由三樓到一樓，再回到三樓如此循環，因此，宿舍三樓就是一、四、七大隊長和團長的房間。 普通騎士們一路鬧騰上樓，沿路經過其他大隊長的房間，很自然的也就把他們通通都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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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為如此，這時候的三樓前所未有的擁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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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和第四副大隊長同一寢室的騎士們，還有二十幾個附近寢室的騎士群，再加上五名大隊長，人數幾乎突破三十。 放眼望去，整個走廊花花綠綠的，什麼顏色都有。 在事出緊急的情況下，這裡有一半的人都還穿著睡衣，另一半是衣衫不整的製服，整個情況用「混亂」兩個字來形容最貼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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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大隊長們，也有幾個只是把製服往外一披，不管裡面是睡衣，還是打赤膊，就這樣衝了出來。 畢竟在騎士團裡，想遭遇到這般發生在半夜三更的喧鬧，還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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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野獸嗎？吵吵嚷嚷的，像什麼樣子？」冷冷的聲音響在三樓上空，場面瞬間安靜了下來，因為誰也不想被聲音的主人批評到一無是處、體無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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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大隊長狄耀就站在他微敞的房門外，金發光順、金眸銳利，臉皮緊繃、神色嚴肅，一點也不像是睡下不久又被吵醒的人。 更離譜的是，他身上居然穿著完整的騎士制服，筆挺整潔，彷彿剛剛才燙平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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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蒂莉琪嘆為觀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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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愛美的女孩子，她也只是稍微整理了一下頭髮，讓臉色看起來不要太糟糕，便穿著睡衣、披著外套就跑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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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好朋友，第三大隊長莎卡甚至還在偷偷打呵欠，米白色長發有幾根到處亂翹，平常脫俗的氣質籠罩上困倦，多了點憨傻，多了點呆，似乎容易親近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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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在相比之下，她的神智還是清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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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莉琪還在佩服狄耀的神速時，莎卡瞧見了另一個更衣速度快得恐怖的人，穆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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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莉琪，妳看。」她拉著好朋友的衣服，要她注意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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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莉琪旋即轉過頭去，這一看，終於忍不住張嘴瞪眼，人都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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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豎起的栗色馬尾，溫潤的金色眼眸，柔和的面部線條與令人如沐春風的笑意，以及恰似才從衣櫃裡拿出來穿上，沒有一點皺摺的騎士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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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什麼事情？」穆亞詢問騷動的普通騎士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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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誰才是女人？你們這兩個男的也太誇張了吧？」不遠處的蒂莉琪忍不住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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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自己身為女人的信心正遭受到無情的打擊，因為有兩個男人在打理自身上，比她還要拿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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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接下來出現的團長，不但臉上還有枕頭的印子，再看他身上的製服，就曉得是在緊急中，手忙腳亂隨便套上的，總算讓蒂莉琪挽回一點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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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位大隊長，事情是這樣的……」那位之前喊著找到暗號的普通騎士，站出來代表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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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他的說明，眾人約略明白，原來暗殺行動今晚又展開了。 只是這回大部分騎士都有準備，因此兇手沒有得逞，反而被第四大隊的副大隊長糾纏上。 兩人一路游斗，其餘人等便跟著副大隊長留下來的暗號，尾隨在後，準備在適當時機一舉擒獲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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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他們跟著暗號追踪，卻是追進了大隊長的宿舍，還直闖三樓。 至於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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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號指示，到洛特大隊長的房間為止。」該名騎士吞吞口水。 他方才找到最後一個暗號，表示兇手就在洛特的房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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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間房卻偏偏安靜得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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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都意識到，實際情況恐怕不太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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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暗號沒有出錯，那麼，做為一個爭鬥現場不應該靜到全無聲音，除非……戰鬥結束，勝負已分。 那麼，又是誰勝誰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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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道理，房間裡除了第四副大隊長和兇手，應該還有洛特大隊長，洛特會幫助哪邊，完全不用思考。 可是，如此說來，房間裡就算戰鬥結束了，也不該這麼靜悄悄，起碼該出來一個人，通知別人來幫忙處理屍體或帶走兇手才對啊！ 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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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頗為糟糕的假設，出現在大部分人的腦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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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亞，你來開門。」有著一把大鬍子，身高體健的卡洛姆排開眾人，龍行虎步的走來，下達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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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特的房間，就連開門也是個可能會碰觸到未知危險的動作，讓房間主人以外，第二了解房間佈置的穆亞來執行，無疑是最佳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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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穆亞的表情已經沉凝了下來。 他很小心的先把門往後拉，門把左轉，抬高，再右轉往前推──不這樣做，一樣打得開房門，只是會有麻醉針飛出來招呼──房間裡的凌亂景象，映入房門外所有人的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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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濃的血腥味首先撲面而來，劈成兩段的凳子、倒塌的桌子、傷痕累累的衣櫃、拉扯撕裂的窗簾……倘若不是很確定這是洛特的房間，穆亞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來到哪個滅門血案的事發現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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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比起現場的慘烈，有一樣東西倍加吸引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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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衣服已經被毒血、鮮血染得又黑又紅，但勉強還能看出原來是白底紅紋。 由此推斷可知，這是一名光星騎士，一名被洛特的毒矛陷阱弄成人肉串燒的光星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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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那樣孤零零地被迫站立，眼睛死不瞑目的大大睜著，臉上表情定格在錯愕與猙獰摻雜，彷彿發現了什麼難以置信的事實。 他的咽喉處還插著一把寶劍，紅中帶黑的毒血直流，與三根毒矛的情況相差無幾，顯然這位騎士剛死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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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副大隊長！」一直表現得很有主見的那位普通騎士，終於露出倍受打擊的驚愕面孔。 「洛特大隊長，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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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通通留在原地！」卡洛姆的大嗓門一開，立刻震懾住一眾因為目睹第四副大隊長橫死在自己人房間，導致精神狀態有些失常的騎士。 「蒂莉琪，用最快的速度把醫官帶來。狄耀、穆亞，跟我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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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大隊長點頭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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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這個猶如修羅場的房間，穆亞等人才聞到房間裡除了刺激性強的鐵鏽味之外，還有洛特的某些毒藥異香，以及數個被觸動了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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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他們總算見到房間的主人洛特，他正倒在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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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特。」穆亞低呼，箭步上前，也顧不得血污染紅了白衣，謹慎的把人抱在懷裡檢查，想知道是怎麼樣的傷勢，才會讓他流出那麼一大灘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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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朋友看似重傷，穆亞緊張都來不及，又怎麼會有所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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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狼狽，乍看已經昏迷的洛特，居然無預警睜開眼睛，扣住穆亞的腕脈，反折他的手臂，從身前繞到背後，有意控制住穆亞，冷喝：「我不管你是誰，現出你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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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特奮起左掌，當真要毫不留情地往穆亞後心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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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穆亞的眼角余光曾掃過洛特的眼睛，似乎會意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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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他高喊一聲，口動人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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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穆亞唯一空閒的手臂朝洛特的腹部肘擊，剛勁讓他因為吃痛，箝制自己的手松掉，柔勁則把洛特遠遠送出去。 隨後，他彈身而起，迅速扣住洛特的脖頸，壓制在牆上，然後，當場甩了洛特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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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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響亮的聲音，連外頭聽著的騎士們都忍不住摸臉的摸臉，抽涼氣的抽涼氣，似乎能夠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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渙散的銀眸漸漸聚焦，洛特表現得完全像是一個遭受到劇烈精神衝擊，導致記憶停留在昏迷前，一甦醒就會下意識繼續昏倒前動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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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洛特的企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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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傻傻站在屍體旁邊等人來抹黑，再做徒勞無功的反駁，還不如在案情上多添一點玄虛，不求洗脫嫌疑，只求加深所有目擊者心中「洛特是替罪羊」的心理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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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穆亞在他的劇本里，要扮演的角色有兩個：其一就是優先發現他，遭他攻擊並反擊，而後打醒他；其二則是成為他戴罪立功的擔保人，他要親自揪出陷害他的大膽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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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穆亞完成了他的第一項任務，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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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穆亞，知道是演戲，還打出了那麼用力……」洛特暗暗埋怨，感覺右頰上火辣辣的疼。 他發誓，他的臉一定腫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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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怨歸埋怨，戲還是要演全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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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眸恢復清明後，洛特呆了一下，眨眨眼，掃視一圈前環境，狼籍的房間與穆亞臉部的大特寫，狄耀、卡洛姆臉部的次大特寫，死掉光星騎士串燒，通通看進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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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他一掌按住自己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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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亞這時也鬆了手，改掐為扶，同時關切著問道：「怎麼樣？你要不要緊？剛剛這裡發生過什麼事？為什麼……」結果問著問著，變成在詢問案情發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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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洛特無奈地插嘴，打斷了穆亞的話。 「你現在應該考慮的，也許是我的傷口失血過多。那簡直不是光星騎士的身手，說是準聖騎士都有人信，對了，那個偷襲的傢伙是誰？你們抓……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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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恰到好處的露出了驚詫神色，彷彿這一刻才注意到那個人肉串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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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了？」洛特瞇了瞇眼睛，茫然的表情似乎是在回想先前的事，片刻後，他才喃喃道：「對，這傢伙一直往死裡打，所以我就下重手了……運氣不錯，他沒能避過最後一個毒矛陷阱，否則就換人當屍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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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特的「喃喃自語」聽在穆亞等三人，以及門外竊聽的眾騎士耳朵裡，可就不止是喃喃自語那麼簡單了，而是這個房間曾經發生過的事件的簡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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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僅是片面之詞，不過，在普通人的觀點中，一個剛從昏迷中醒來的人大概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去編撰扯謊。 因為如此，洛特這番「喃喃自語」自然有相當的可信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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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從他的話語聽來，似乎是第四副大隊長不分青紅皂白，衝進洛特大隊長的房間裡，就衝著他開殺，不但招招致命，全無留手，而且還是超水平發揮，能力直逼聖騎士，迫使大隊長唯有正當防衛，下重手以圖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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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洛特大隊長的「自救」，直接導致第四副大隊長魂斷毒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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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副大隊長是追著暗殺我團騎士的兇手，一路過來的！」門外頭的騎士群中，又有一名騎士跳出來說話，而且還是罕見的女性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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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輪不到妳說話。」狄耀冷冷地責備。 他第一眼就認出，這是他的大隊上的騎士，與他的副大隊長感情很好，似乎是男女朋友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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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騎士被罵了，頓時露出委屈的面孔，瑟縮一下，又鼓起勇氣，從口袋裡拿出一包東西，大聲道：「狄耀大隊長，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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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洛姆稍微示意，正因為屬下不服命令有點氣怒的狄耀，只得上前去接過那包東西，打開來，發現是白色粉末與結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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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雪絨花的粉末和結晶，是他給我的。」女騎士戀戀不捨地覷著那慘死的屍體，臉色充滿了淒楚。 「他說，洛特大隊長的辦公室裡就有雪絨花，這結晶和他從死去同僚屍體裡被發現的結晶是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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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影響是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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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就因為眼前所見和想像中的情形相距甚遠，因而感到不可思議的騎士們頓時嘩然，眼巴巴的盯著洛特，等他說出一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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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亞等人的目光，也隨著女騎士的發言，挪回洛特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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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特早就料到，敵人會拿雪絨花來做文章，否則屍體裡，就不會發現雪絨花結晶。 因此，他不慌不忙，甚至很鎮定地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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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我的辦公室裡的確有雪絨花，那東西也確實是雪絨花結晶。不過……雪絨花並非難以培育的品種，只要得到我的擁抱霜凍樣本，又肯投下時間金錢，任何人都能栽種出雪絨花。在我的仇家裡，符合這種資格的就有二十來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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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即是雪絨花結晶算不得什麼證據，它頂多只能證明他的嫌疑比較大，要定罪卻還大大的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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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通讓開！」這時，門外傳來一聲嬌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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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莉琪帶著醫官馮勒擠進人群裡，兩個人的頭髮都有點亂。 看樣子，蒂莉琪是召喚她的坐騎夜梟，直接走空路，用最快的速度直線往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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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蒂莉琪，你們負責整頓秩序，讓所有的人都散了。」卡洛姆顯然也不希望大半夜一群人圍在這裡，只把馮勒招呼進來，又續道：「所有人都回去後，你們再回到這裡來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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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令。」六名大隊長同聲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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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勒順手把門關上，隔絕了外頭的吵嚷，然後看看屍體，又看看洛特，最後盯住卡洛姆，那眼神分明是在問：「先救人，還是先驗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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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時間也是會影響驗屍的結果，而這次的事情又好像鬧得很大，無怪乎馮勒有此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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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驗屍。」不等卡洛姆開口，洛特已搶先發言。 「尤其要注意肌肉僵硬程度，我懷疑我在和一個半死半活的人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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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身邊，穆亞亮著朦朧白光的手，正按在洛特胸口一處失血最嚴重的劍傷上，進行著緊急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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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死半活」這個詞語的涵義能淺能深，卡洛姆琢磨了一下，分別囑咐道：「馮勒，盡快驗屍。狄耀，你去幫忙穆亞，先把洛特的傷勢穩定住。」否則，要是再失血下去，除了不用血液也能活的冥族，什麼族都得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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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勒領命而去，也不打算把屍體放平，就著直立站姿，便將他的吃飯傢伙取出來，開工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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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耀對於團長的指令，自然不會有異議，走到牆邊，於洛特的左手邊蹲下，手中也泛起一模一樣的白芒，刺刺癢癢的感覺二度刺激洛特的細胞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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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讓兩位光日騎士雙管齊下，幫助療傷，這種待遇稱得上是一種享受。 可惜，兩位「服務人員」之一，說話實在不怎麼動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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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殺人動機。」狄耀低頭看著傷口，語氣卻不帶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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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一句，就已經讓全身放鬆的洛特差點一口氣上不來，身體立刻彈起坐直，胸前傷口因而受到擠壓，害洛特的顏面神經又抽搐了兩下，才勉強開口道：「你這是懷疑我蓄意殺人？因為那是你的副大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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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亞眉心一緊，也加入了發言。 「就時間上來講，洛特蓄意殺人的可能性不高。我和洛特是今晚十二點後結伴回來，喧嘩則是三、四分鐘後鬧到宿舍來，而後就是房間裡的兇殺案。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正常狀態下，洛特頂多重創一個光星騎士，但一時半刻還殺害不了，除非對方自願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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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聰明。廣義來講，那傢伙也算是自動赴死。」洛特在心中暗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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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就事論事。」狄耀的語氣一點不變，彷彿聽不出穆亞對洛特的維護。 「我的副大隊長一向看不起洛特你的行事作風，屢次與你發生口角衝突。三天前，他甚至拔劍找你決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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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接受，也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殺人。」洛特挑眉直言，也只有他這位無視榮譽的不良騎士，才能把逃避決斗說得理直氣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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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的二十五個騎士，第二、三、四、六、九大隊各五人，獨獨沒有第一、五、七、八等大隊的成員。很不巧，你們四個人的關係最好。另外，死去的騎士生前全與你有金錢糾紛，其中四個賭債屢催不還，還有四個被你威脅以命抵債。」狄耀繼續他平板無奇的陳述，不管表情、聲音均無一絲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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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能真要了他們的命嗎？」洛特的聲音聽起來真有些惱了。 「想也知道那是玩笑話，我頂多整整他們，但絕不至於傷及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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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洛特的心中也有些想法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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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既然連哪些人與他有過衝突都查了個分明，可見，這不是臨時起意，更不可能是近期，約兩、三個禮拜內結下的冤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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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把時間往前拉長，有犯案可能但尚未報仇的傢伙，就只剩下被他搞到全家下獄，家產充公的全城首富。 問題是，那傢伙早就問斬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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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到底會是誰？ 洛特忙於思索，旁聽且觀察房間情況的卡洛姆忽然插話道：「你們有查到城內還有誰家栽種了雪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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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回答的是穆亞。 「他們的配合意願都不高，洛特的忍讓意願也不高，好幾家都是鬧得不歡而散才收場。」提到這裡，穆亞的臉上也充滿了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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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特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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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洛姆見了這種反應，也是無奈地搖頭，說道：「洛特，如果是這樣，你的嫌疑就……」偏偏他的嗓門太大，就算句中語氣是想表示「愛莫能助」的意思，卻也變成理所當然，死了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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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副大隊長的死因，不是洛特的毒矛陷阱。」馮勒介入得恰到好處。 他用戴手套的手握住插在死者咽喉的劍，一把抽出來。 「這把劍貫穿喉嚨、劃斷氣管才是致命死因，毒發只是加速了死亡，而且……」他蹲下來，用力掐了掐死者的大腿，那裡的肌肉硬得像鐵塊，根本掐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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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血液流動、體溫高低、屍體狀態來看，這個人的死亡時間到現在的確不超過五分鐘。但是，你們也都看見了，死者大小腿的肌肉格外僵硬，從僵化程度推斷，他的死亡時間絕對在十二點之前。」馮勒說得極為肯定，但琥珀眸子裡卻有少許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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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嘛，死了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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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經手的屍體縱使沒有一千，七、八百具也跑不掉，獨獨沒碰過這種上半身死亡時間與下半身死亡時間不同的案例──除非上、下半身來自兩具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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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檢查過屍體，屍體上沒有縫合一類的痕跡，即使經年與屍體打交道的死靈法師，也做不到這種無痕連接的手術，因此，這種假設基本上可以推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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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他沒有太強烈的不祥預感，也沒有人吩咐他協助，想來這件事也無須他預言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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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各懷心思，兇案現場一時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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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對手，果然是半死半活啊。」洛特發出類似嘆息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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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們醫官業界有沒有類似的案例？」卡洛姆沉吟了一會，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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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問題的嚴重性，馮勒很認真的想過，最後還是搖頭否認。 「沒有。據我所知，從來沒有哪一種魔法或藥物可以做到這種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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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界沒有，並不代表其他三界就沒有。 洛特在心中補充，可是不說別的，光是魔界有沒有這一點，他就不敢確定，所以這種念頭想得實在很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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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虛的時候，人往往會低下頭去，避開其他人彷彿洞悉內心想法的視線，洛特也是。 但沒想到這一低頭，卻讓洛特發現了一項奇怪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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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大隊長死前，曾經有過撕衣的動作，夜行衣的破片此時卻不翼而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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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特很確定，幾秒鐘以前，他還曾經見到衣服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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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縱屍體……半死半活……消失的碎片……幾個字詞串聯在一起，腦海中靈光一閃，洛特覺得他似乎抓住了某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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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暫時到此為止。」耳邊，卡洛姆略帶疲憊的聲音響起，轟隆隆的大嗓門一下子打亂了洛特捕捉靈感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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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特暗啐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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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特，不管怎麼說，你都涉嫌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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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這句話，讓暫時處理好傷勢的洛特倏地站起，臉皮掛起慵懶的笑容，但暗地裡，那抹笑卻十分森冷，猶如萬年不化的冰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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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等著卡洛姆的下一句話，一句決定他後續行動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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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說「大丈夫能屈能伸」，只是這屈與伸也要有個限度。 對他來講，入獄那是終身的屈辱，已經嚴重觸及他的底限。 倘若卡洛姆敢講出「暫時收押」一類的話，就算上古諸神重新降臨，也阻擋不了他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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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卡洛姆這個真實身分成謎的騎士團長，也對洛特的脾氣有所了解，因此他的下一句話是──「你搬去穆亞的房間，從今天晚上開始，由他監管你，直到事情結束。這件事我會如實上報皇室，交由陛下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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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安排，洛特是可以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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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與他理想中的結束還有段距離，他的眼角余光偷偷瞄向穆亞，後者也確實如他所希望的，在關鍵時刻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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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長，我有一個要求，希望你能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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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說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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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團長可以向陛下請求，將這件事情交給洛特調查，我願意做他的擔保人。如果事後證明，一切都是洛特所為，我會親自送他到監獄。相反的，若是有人蓄意陷害，我想，洛特也希望為自己洗刷冤屈，得回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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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最後，穆亞淡淡的看了洛特一眼，那雙溫和的金眼依舊平靜，使人情願永遠沉浸在他的目光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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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這樣的一雙眼睛牢牢的攫住了卡洛姆的視線。 「你願意用騎士的名譽作擔保？」卡洛姆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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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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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洛姆看向了狄耀，似乎有徵詢的意味。 死掉的騎士畢竟是第四副大隊長，狄耀的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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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憑團長吩咐。」狄耀面無表情，好像連情緒都是靜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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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會把這項請求一併寫在信函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