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危機四伏的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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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帶發展較早，市區內的巷道規劃不是很完善，而旁邊的高架橋下多是倉庫，將整塊地區切割的支零破碎，在狹小的巷道中左彎右拐的很容易就迷失方向。這裏沒甚麼人煙車輛，要隱藏行蹤相當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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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坐在我身後，幫我指引因過大的安全帽而變得狹窄的視野。因為有他的監控，我得以順暢地保持數十公尺的安全距離而不擔心跟丟或被識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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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腔裏鑽進一絲煙味，應是焚燒垃圾的味道，這代表我們已經靠近河岸了。這裏有很多工廠，這時早已下班，只有遠處依稀傳來機器運轉聲。我不自覺的放慢速度，小綿羊的引擎在這安靜的地方聽起來特別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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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越開越偏僻了耶，果然還是這種地方適合這些黑道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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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車。」死鬼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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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按照死鬼的話，將車子停到了一旁。「為什麼要停下來？他們開過前面的轉角了耶，這樣不會跟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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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看到幾輛不應該會出現在這裏的車，我想應該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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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貼在牆壁上，躡手躡腳走到轉角。這橫向的條路相當寬闊，地上全是巨大的輪胎印縱橫交錯，路旁胡亂停放著怪手和起重機。沿著這條路看到底，盡頭是一間占地廣大的鐵皮搭建工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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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追蹤的目標——藍灰色的廂型車——正停在工廠門口，車上已沒人，一旁停著幾台簇新的轎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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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六輛車啊。就這車輛數看起來，應該不會有很多人吧？」我猜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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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一點，今天這是青道幫巨頭們的集會。這些人能坐到現在的地位，一定是靠著過人的本事和心狠手辣的手段。」死鬼告誡著，「等一下要聽我的吩咐，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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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啦老媽，你已經講到我的耳朵都快長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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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适才嘗試過了我和你可以保持的最大距離，」死鬼道，「老實說，我現在狀況不是很穩定，所以無法離你太遠。等會兒你先在工廠外等，如果有必要我會再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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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把我千里迢迢叫來就只是讓我在外面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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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溫聲道：「你也應該知道今天的情況，如果不是正好碰上我的靈力衰退期，我不會讓你過來的。你只要待這裏就能對我有幫助，除了這點，我沒有其他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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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樣才令人擔心啊！死鬼從來不會輕易示弱，如果他都親口說出「狀況不好」，那就代表一定是很糟糕的了。之前，死鬼就算離我幾個街區遠，都能發揮足夠的力量，但現在要是差個一兩步說不定就力量全失了，所以，要我待在看不見他的地方等，我一定坐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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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看天空，別說是月光了，連顆星星渣滓都沒有。為什麼就這麼衰遇上沒月亮的時候呢？如果晚個幾天，等死鬼力量恢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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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你只要進去偷聽就好了，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喔！就算看到琛哥還誰的也不能跟他拼命，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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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究還是只能說出這樣的話。我無力阻止死鬼，甚至連保護自己的力量都沒有，還要他分神注意我，如果我能再有擔當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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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似乎看出我的顧慮，語氣相當溫柔地說：「今天的主要目的純粹是為了得到情報，不會有突發行動的。所以不用想太多，手機拿著，要是有不尋常的狀況就趕快離開，通知小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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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先隱身查探周圍，確認沒有其他人站崗才通知我。我從路旁的起重機後邊繞過去，走到了工廠的一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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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在這裏等。」死鬼看了看我的位置和工廠的大小說道，「這裏是死角，要是出事了你就從原路走回停車那裏，短時間內不會被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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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我嚴肅地說，「你也不要隨隨便便就現身，這樣就算是琛哥應該也拿你沒辦法吧？你要趕快跟上我，否則我就直接騎回來沖進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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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沒說話，用力地握了一下我的手，隨即轉身消失在鐵皮牆壁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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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他消失的地方，觸手堅硬冰涼。我背靠著牆壁緩緩蹲下來，緊張地確定口袋裏的手機已開機調靜音，剛剛偷偷藏起的扁鑽也在，為了保險起見，車鑰匙插在車上沒拔，以便於等一下沖過去可以馬上啟動車子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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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的！我催眠自己。青道幫的長老們都是些垂垂老矣的糟老頭，死鬼就算再不濟也能打贏他們的，更何況琛哥還在國外，應該不足為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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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吹得我渾身一個激靈，初春的晚上還是有點涼意。我打著哆嗦看了看時間，從死鬼進去後不過五分鐘，我也胡思亂想了五分鐘，這幾分鐘還真是漫長的折磨人。小學開班會都要開整整一節課咧，青道幫的會議理所當然會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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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只能空等實在讓人坐立不安。周圍相當安靜，靜的不像是在人口百萬的繁榮都市內……有問題！一定有問題！就算是開會也應該會有聲音。我將耳朵附在鐵皮牆上，側耳傾聽裏面的動靜，還是聽不出個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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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胸口突然盈滿了不安，恐懼像只手般攫住了我的心臟。至少要讓我確認裏面的情形，看一眼就好，知道死鬼沒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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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著魔般，將死鬼的叮囑完全拋諸腦後。我走向工廠後方，踏在雜草叢中發出卡沙卡沙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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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廠後方有一座鐵梯直通到屋頂，我悄悄攀了上去，爬到氣窗的同高位置。不過看進去卻是一片烏漆抹黑，玻璃似乎被作業引起的油煙熏黑了，只能看到工廠裏堆積如山的器具影子及其間透出的昏黃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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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繼續爬上屋頂，風一下子吹來，害我差點失足。我低頭躲著強風，先試著踏上一隻腳。這屋頂還算結實，用力踩了兩下，除了發出輕微吱呀聲也沒破個洞，應該足以承受我的體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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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站上屋頂，我就看見旁邊一個四方型的大天窗。天窗沒關，我就直接伏在洞口往下看。不過這裏並沒好到哪去，亂七八糟的橫樑和巨大的器械機組擋住了大部分的燈光和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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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緊要關頭，我又不知該如何做了。從外面偷看和深入敵營完全是兩回事，要是被死鬼發現，我一定會被他扒了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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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苦思索，最後感情還是戰勝了理智。如果死鬼要扒皮我也認了，頂多我也去拔掉賤狗的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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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攀下天窗，橫樑離屋頂有點距離，我慢慢放鬆手臂力量使身體下降，甫一放開手，身體就往旁邊斜倒。我趕緊抱住了橫樑，避免了直接摔到那些不知名的機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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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剛經歷了生死關頭，但我大氣也不敢喘一下，顧不得兀自劇烈跳動的心臟，便開始往旁邊移動。雖然雙膝跪在橫樑上爬實在很難看，不過我只能用這種方法降低重心而不會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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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廠裏彌漫著一股鐵銹味，聞著讓人很不舒服，這味道會讓我想起不久以前的地獄一遊，那裏所充斥的無盡的絕望就是這種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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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往工廠中央移動，燈光就是從那傳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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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了一段之後，我找了距橫樑較近的一台機器，小心翼翼地先踏下一步，確定機器不會因此轉動後才放下另一隻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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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我的腳踝一緊，另一隻做為支點的腳便滑動了。我手腳亂想趕緊抓住任何可以攀住的東西，但往下掉的力量出奇的大，就像是有人拉住我的褲腳往下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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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指擦過了機器的橫臂杆，接著水泥地以光速般的速度急遽朝我撲來，我只能緊閉雙眼、咬緊牙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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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從高處墜落的疼痛並未如預期中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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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到褲管似乎被甚麼東西勾住了，硬生生中斷了我的下墜。我的身體震了幾下之後變保持著頭下腳上的姿勢吊在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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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往上看……不，應該是往我的腳邊看，心裏暗歎今天運氣還真不錯，都這樣掉下來了還能逃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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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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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睜大眼睛，呼吸停頓，感覺到冷汗從背後沁出，順著脊樑滑到我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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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我的腿看上去，本應是勾住機器的右腳，卻握在一隻蒼白的手上，而那只手以上……沒有其他該有的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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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敢打賭，這時我體內的腎上腺素一定在急速分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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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死、死鬼，請相信我！這我可以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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礙於場合，這些話我並沒說出口，只能盡我所能擺出後悔愧疚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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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的身體慢慢浮現出來。他抓著我的腳，一臉陰鷙地說：「你最好有讓我信服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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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甫一開口，就被死鬼怒瞪回來，只好閉上嘴慌張的點頭，求他快將我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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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抓著我緩緩下降。讓我鬆口氣的是，縱使在生氣，他也沒將我丟在地上洩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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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時遲那時快，在我離地還有寸許時，死鬼就狠毒地鬆開手讓我跌了個狗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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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跌得很痛，但理虧的是我，我也不好說些甚麼，只能嘴歪眼斜表達我的無辜和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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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冷著臉降落，就在他的腳沾地刹那，突然刺眼的紅光從他腳下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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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射性地先抱住頭閃避，然後工廠裏所有燈光同時亮起，一時間將這昏暗的室內照得如同白天一樣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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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驚慌失措地看向死鬼，發現他的臉色相當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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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動不了。」死鬼低沉地吐出幾個字。「我們中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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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在我的腦子裏炸開了，但我這時混亂的無法好好思考，甚麼叫「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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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的腳下，厚重凝結的灰塵被掀起，地面上露出幾個紅色的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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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做過一陣子冒牌天師的我很清楚，那是用朱砂書寫、抓鬼用的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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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後傳來雜遝的腳步聲，我心知那一定是設下陷阱的人！我連忙沖上前去，試著將死鬼拖出那幾個大字範圍，但無論我使盡吃奶力氣都無法撼動死鬼的身體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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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這樣？！」我著急地說，「這我不知道寫過多少次了，明明一點用都沒有啊！死鬼，快動動你的腳，別傻站在那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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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背靠在死鬼身上、雙腿蹬著地，使勁地往後頂。我弄得臉紅脖子粗，但死鬼的身體依舊直挺挺地站著，就像生了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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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的一切似乎離我很遠，耳中只聽到我促重的呼吸和如擂鼓般的心跳。死鬼說著什麼，但我聽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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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雙腳出現在我低垂的視線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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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緩緩抬起頭，眼前是七八個男人，站在前方的幾個人氣勢不容小覷。為首一人，正是剛見過的八字鬍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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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逮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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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字鬍老頭微眯著眼睛，將死鬼從頭看到腳，再看回我身上。我被他那種打量的眼光搞得如坐針氈、渾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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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說得沒錯，這些長老們和我是活在不同世界的人。光是站在他們面前，那股陰冷的感覺就讓我不自覺地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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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不能退縮，我的後方還有必須守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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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會來？」出聲的是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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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字鬍長老微微頷首，面無表情道：「應該是說，今天會聚在這裏就是為了引你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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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臉上出現些吃驚。「這是誰的主意？怎麼會知道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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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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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不屬於這些人的聲音突兀地插入。這聲音有些蒼老而富有威嚴，卻隱含著讓人不寒而慄的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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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音相當耳熟，我第一個直覺就想到琛哥，但稍一思考就明白這是屬於其他人的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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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年紀約莫50歲左右的男人從長老們身後走出來，長老們恭敬地退開讓那男人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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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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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腸枯思竭地試圖從我腦中的資料庫找出這男人，不過卻在看到死鬼的表情時停止了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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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的臉上是前所未見的不可置信、驚慌、憤怒……各種情緒交雜，扭曲了他端整的五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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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我想起了這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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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出一轍的語調、沉穩的表情以及年長智者般的氣質，絲毫不受他的身分或是所在地點而改變……不管他是以刑事局長的身分亦或是現在的叛徒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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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刑事局長的會面不過數月前，我和死鬼為了得知青道幫的交易資料去警局找蟲哥，當時和局長曾有過一面之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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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稀記得，局長是死鬼相當尊敬的人，是死鬼的恩人，是死鬼的啟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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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死鬼的死，警局內部偵緝秘密的洩漏，琛哥為了阻止章魚哥說出真正的黑手而不惜殺了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這個背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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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長身著西裝，筆挺的樣子就如同在警局一樣的正義凜然。他不帶任何情緒地說：「為了引你出來才會有今天的會議。雖然知道你在，但對隱身的你我也無法採取有效攻擊。因此我便讓他們講些無關緊要的臺詞拖延時間，總會等到你不得不現身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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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握緊了拳頭不發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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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渾身顫抖，死鬼是因為現身救我才會被逮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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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自責，小朋友。」局長放輕聲音道，「就算你不出面，我也打算利用你。你應該慶倖先行動了，否則到時候可沒這麼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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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長您……為什麼？」死鬼艱澀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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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指的是甚麼事？是我為何出現在這裏？是我為何要抓住你？還是我身為你父親的朋友卻冷酷的殺了已故老友的兒子？或是你更想知道我的真實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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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得出他每說一個字，就更加重對死鬼的打擊。我憤怒地說：「夠了！為什麼你要這樣做？青道幫給你的好處真的值得讓你背叛信任你的下屬和良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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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長的表情就像是個睿智的長者，不厭其煩地教導著年輕人深刻的哲理，但他說出的話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這你就錯了。早在我進入警校前，我就是青道幫的一員……不，應該說，我是創建青道幫的元老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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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的身體震了一下。我抓緊了他的手臂，問道：「你……就是青道幫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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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長沒否認，看著死鬼道：「對於你的死我也很遺憾，是你逼得我不得不下這道命令。不過我沒想到的是，你竟然能夠從陰間回來。當時聽到阿琛報告時，我還不太相信，直到我在警局見到了你和這位小朋友一起出現……這一切只能說是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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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你媽的王八蛋！」我破口大駡。「這樣說來，你一定就是琛哥的師父對吧？既然你早就知道死鬼，那一定也知道我們在調查青道幫的事吧？為什麼不早點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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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長狀似無奈地歎道：「本以為他身體已死，你又是個沒甚麼力量的孩子，你們兩個成不了氣候。不過真難為你們，竟然能夠查到這麼多事……我一直想避免與你們正面交鋒，畢竟你們是小輩，而我對他也有虧欠……但情勢已不容我繼續寬貸，所以我只好出此下策，在阻礙形成前先將之剷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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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突然伸出手將我拉到一旁。我驚訝地看著他的臉，已經恢復了平常的模樣。他面對著昔日尊敬的長輩道：「那麼，您為的是甚麼？你們這些日子以來的動作代表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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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長露出一絲微笑，讚賞般地看著死鬼道：「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接受了。我一直認為你是個死腦筋且執拗的孩子，可能無法承受這樣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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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不卑不亢地說：「那就是您太不瞭解我。對於警局裏的內賊是誰，我設想過所有的情況，當然也包括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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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難怪你們能走到今天了。」局長話鋒一轉，聲音沉了幾分：「其實青道幫解不解散都與我無關，我的目的已接近達成，因此也不需要這個工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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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到底策劃了甚麼事？」死鬼問道。「您與已死的小章接頭、基金會大樓下的不明設施、還有你們將幫產全部提領一空……這些事都有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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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不錯，這都是為了我的最終目的而準備的基礎。」局長揮了揮手，後面幾個看起來像是保鑣的傢伙走了出來。「當然，你們是不會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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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見狀一把將我拉到身後，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接下來應該要進行到殺人棄屍這環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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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樣做不怕被揭穿嗎？」我叫道，「要是這一切被發現了，你就是死也無法償還！更別說你會名譽掃地了，你的家人也會因此而蒙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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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長眯起眼睛，對我的話相當不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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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別以為你做的天衣無縫！」我大笑道，「你想知道我為什麼能如此斷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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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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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說話，將手伸進口袋裏。才動作到一半，幾個保鑣馬上舉起槍口對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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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長揮手作勢讓他們退下。「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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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口袋裏掏出個東西展示給他們看。那是我的手機。我按了個鍵讓手機螢幕亮起，上面顯示著通話中，通話人是蟲哥，而通話時間已超過十分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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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高舉手機道：「死鬼，你跟我說過吧？一有問題就馬上連絡蟲哥。我這次可是照你的話做了，我擅闖這裏之罪，你就饒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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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一發現死鬼被困住了，我第一個動作就是按下了手機的快撥鍵。在這過程中，我忐忑不安地祈禱著，希望蟲哥不會正好在補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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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我終於確定，我所想傳達的訊息，蟲哥都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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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眾目睽睽之下，我按下擴音鍵問道：「蟲哥，你知道這裏的情況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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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哥的聲音有些遲疑結巴，但仍然清晰地傳了過來：「我……雖然很不可置信，但我已經聽到了。剛鎖定你們的位置，不出幾分鐘就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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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老們一片譁然，緊張地看著局長。這件事的曝光，就如同我所說的，局長應該算是無法翻身了，不過最應該擔心自己前途的局長，臉色卻毫無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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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在乎，等我的最終目標完成後，這些都不算甚麼。」局長平靜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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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在說大話？就算你再有錢、再有權勢，犯罪就是犯罪，無處可逃的！」我大聲道。「就算你要潛逃海外也不會成功的啦，現在出入境局說不定已經貼滿了你的照片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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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長微笑了一下，道：「這麼說起來，沒殺了你真是失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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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渾身顫慄。這一句話潛藏的殺意濃厚到我覺得連呼吸都要停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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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傷害他！」死鬼吼道。「我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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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你大可以放心。」局長對著死鬼道，「你不在之後這位小朋友也不足以為患，我會將他直接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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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操你祖宗十八代啦！」我死死抱住死鬼的身體大叫，「不要拉我，你們這些王八蛋！一定是想把我拖到看不到的地方宰了對不對！你以為這裏是公海、殺人不用負責嗎？就算要死，我也要和死鬼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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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鑣們拽著我，但我就算被拉得渾身發疼也不能鬆手。現在我所能做的，就是儘量拖時間，到蟲哥來了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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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抓住我的手道：「走吧，不要拖到事情一發不可收拾，趁現在還來得及離開這裏。他不會食言的，至少其他人面前說出的話會遵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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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神經病發作了嗎？！」我罵道，「誰會相信那種人渣的話？更何況我怎能丟下你？要走就一起走，大不了我們跟他發毒誓說絕對不會再插手干涉青道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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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是有機會離開這裏，是絕對不會放過他們的。這一點局長也很清楚。」死鬼一字一字、鏗鏘有力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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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大喊：你這白癡！哪有人這樣說的？豈不是提醒別人一定要解決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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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看著我，臉色平靜，但眉眼卻隱藏著難以言喻的情感。他的目光在我臉上徘徊，對於周遭的一切似乎完全跟他無關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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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希望，能有多一點的時間……」他喃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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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話！我現在就是在拖延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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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到一半，後頸突然一陣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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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那疼痛麻痹了我全身的知覺。我維持著意識的最後一絲清明吃力扭過頭，在我身後只有一個人，能這樣做的唯一一個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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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的手停在半空中，五指併攏微微彎曲，是手刀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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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腦子已經渾沌到連「為什麼」都無法想了，眼前所見就是唯一。死鬼的表情盤踞了我最後的思考。那是個我不願再想起、也不想再看到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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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事？快醒醒，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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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睜開眼睛，只見一個背光的人影。周圍亮得刺眼，我試圖舉起手遮擋，但手卻虛軟無力地攤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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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的臉孔在左搖右晃中慢慢地清晰起來，是蟲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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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耐煩地轉過頭道：「別吵，我沒空跟你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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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哥一聽之下，抓著我的手臂更劇烈地搖晃，邊大吼大叫道：「你沒事真是太好了！發生了甚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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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力掙脫蟲哥，坐起身罵道：「輕點！都快被你搞到脫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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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子好痛，大概是落枕了吧？我正要伸手喬一下脖子時，赫然發現旁邊圍了一圈的人，全都居高臨下、虎視眈眈地盯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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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做的！」我立馬將雙手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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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睡迷糊了嗎？」蟲哥在我後腦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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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後頸好像越來越疼了。我撫著脖子問道：「死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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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哥驚異道：「組長也不在嗎？我趕來時這裏只剩下你一個人，連局長……也不在了。我打你的電話希望組長能接起來，但遲遲沒有回應，我才在擔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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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機掉在一旁，顯示著好幾通未接來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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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我才察覺，自己並不是在家裏。我茫然地看看四周，到處是龐大的機械和走來走去的條子，我坐在滿是灰塵髒兮兮的地板上。惡，地上還有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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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血……我擦了擦被灰塵蓋住的地板，露出下方的紅色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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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的開關被開啟了，剛剛發生的事斷斷續續地流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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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屁股下就是剛剛死鬼被抓住的地方！他人呢？我努力地回想，但腦子裏的畫面亂成一團，出現的最頻繁的是死鬼的臉，無限眷戀、充滿依依不捨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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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撫著脖子的手猛然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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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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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地上彈了起來。蟲哥一下子猝不及防，只是呆呆地看著我像瘋了似的尋找死鬼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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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王八蛋為什麼要這樣做！」我聲嘶力竭大吼，「滾出來！你這傢伙躲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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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的員警們有幾個沖了上來想制住我，被我彎腰一一躲過了，但接著是更多人從外向我包圍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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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妨礙我！我在心裏呐喊著，腳下一刻也沒停滯地沖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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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你們都住手。」蟲哥從條子們的包圍網中突破，制止了他們。「小鬼，你也是，不說清楚我怎麼知道要如何幫你？我從電話裏只聽到你們的對話，無法瞭解全部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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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哥架著我往旁邊拖去，離開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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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花了些時間才平復紊亂的心跳，然後結結巴巴向蟲哥道出事情始末。從我們偷來的硬碟、死鬼的線人一直到電視臺，接著就和蟲哥從電話裏聽到的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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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蟲哥知道我們特意瞞著他，他也大叫表達抗議，聽到了電視臺的騷動，他更是驚訝，沒想到警方亟欲封鎖隱瞞的消息會是我和死鬼揭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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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後，我和他說了死鬼奇怪的表現以及和局長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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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哥皺著眉頭，看著我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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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什麼了嗎？你知道局長可能將死鬼帶到哪里嗎？局長家搜過沒有？」我近乎懇求地問蟲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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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哥咳了兩聲，一手搭在我肩上：「你不用擔心，警方已經進入正式調查通緝程式了，如果有線索一定會告訴你。至於組長……我想局長一定只是要跟他談談或是拘禁他……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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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我鍥而不捨地追問，「你不覺得死鬼怪怪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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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組長一定只是為了讓你先走。」蟲哥輕聲道，「你想想，要是拖到警方到達現場，你理所當然會被當成人質。組長得讓你順從他們，所以便直接打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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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獲得了可能的解答，但我始終覺得心裏有塊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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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長是琛哥的老師，那麼法力一定比琛哥高上許多吧？他畫在地上的縛鬼咒我也會畫，但卻完全沒效果，而且他還能和地獄裏的章魚哥取得聯繫、讓他幫忙不知名的邪惡計畫……死鬼這個遜咖連琛哥都打不贏耶，怎麼想都知道，局長絕對不是死鬼大暴走就能夠解決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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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蟲哥：「不知道局長會對死鬼做什麼？吊起來嚴刑拷打嗎……你在哭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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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哥眼眶泛紅，還不停地吸著鼻子，被我發現之後他趕緊抬起手用西裝袖子擦了擦臉。「沒、沒有啦！只是過敏罷了，這裏太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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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蟲哥會有這麼纖細的毛病，他應是那種吃了瀉藥都沒問題的人啊。我尋思道：「該不會你也很崇拜局長吧？知道了他的真面目後覺得被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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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也不是。我和局長並不是那麼熟悉，真要說起來，我和組長……」蟲哥越說越小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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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奇怪問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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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哥慌慌張張站了起來，催促我道：「走吧，先回警局做筆錄，我們再來好好研究其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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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上蟲哥駕的車子。在駛離之時，我回頭看著工廠外面拉起的黃色警戒線與其中穿梭忙碌的員警們，強忍住再一次跑進去找死鬼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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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一定沒事的，說不定局長正在勸他投誠咧……不過死鬼不可能會答應，現在可能在對他刑求中。一想到死鬼可能在被什麼酷刑折磨，我就無法保持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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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應該會投入全部的警力調查那個卑鄙的局長吧？我實在很擔心他會對死鬼不利……不，應該是說他一定會。我要把他繩之于法為死鬼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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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哥握在方向盤上的雙手突然打滑，車子整個打橫滑了出去好幾尺才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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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急刹車時我因為那作用力差點飛出去，幸好車速不快。我驚魂未定地撫著胸口，吼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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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我還沒幹譙前，蟲哥先開口了，神色相當不自然。「你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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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莫名其妙道：「什麼？你是說局長殺了死鬼的事？這我當然知道啊，我可是在現場從頭聽到尾的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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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哥怔怔地看著前方，似乎有意回避我。「……是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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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頭轉回來，不再看蟲哥。副駕駛座的車門上濺到了幾滴泥漿，我看著那圖樣看得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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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車窗上的倒影，我看見蟲哥閉著眼睛，嘴唇也微微顫抖著，雙手緊緊攥在方向盤上，但卻遲遲沒開動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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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法再瞞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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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哥頹喪的聲音突兀的攪亂了車內的空氣。他將車子開到路邊停下並熄了火，沉默了會兒後才轉向我，用一種悲傷憐憫的表情道：「對不起，我本來是想等你的精神狀態平復一點再說的，但我實在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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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改天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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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知道，在這種情況下，組長他應該是凶多吉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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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蟲哥的臉，他的聲音彷佛是從話筒另一端傳來似的，聽起來有些模糊，卻又真切的在傳達著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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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長之前都已經不惜殺了組長以保自己的秘密不會洩漏，更別說現在了，他沒有理由留著組長給他添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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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哥講得非常快，好像想早點脫離這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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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說甚麼啊？」我疑惑地說，「他幹嘛要殺死鬼？如果要殺幹嘛剛剛不動手？殺了死鬼對他也沒好處啊……是也沒什麼壞處啦。總而言之，他應該是把死鬼抓走了。你剛剛也說了，死鬼想讓我先跑，所以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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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說越語無倫次，蟲哥面色也越發難看，一副聽不下去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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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醒吧！」蟲哥猛地大喊，「組長說的那些話是在和你道別啊！你怎麼會聽不懂？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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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哥的聲音到最後幾不可聞，取而代之的是些微的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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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打開車門，大步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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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鬼！」蟲哥跟了下來，一把扯住我。「你已經夠大了，應該要學習著面對事實！組長不可能一直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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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相信你這個別腳員警說的話！親眼看到我才會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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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第一次看到蟲哥發怒的樣子。他箝著我不讓我跑掉，大聲道：「你現在該做的是，提供你知道的所有事情，好讓我們可以順利逮捕那些人。這對組長來說才是最大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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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了下來，試著思考蟲哥說的話，但卻什麼都無法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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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著那只緊緊扣著我手臂的手，囁嚅道：「你弄痛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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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哥愣了一下，臉色漸漸緩和。「我知道，最難受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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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中帶著歎息。蟲哥減輕了手中的力道，但沒放開我。他將我塞進車裏並幫我系好安全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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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我們沒人再開口，蟲哥專心地看著路況，我則看著車窗外稍縱即逝的燈火，腦子裏什麼都沒想。只是，偶爾會看到蟲哥悲痛的臉從車窗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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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沒去警局，蟲哥直接將車開到了我家樓下。他送我上樓，還和賤狗說了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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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機械式地去洗了澡，幫賤狗倒飼料，將垃圾拿到地下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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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死鬼暫時不在，這些事我還是會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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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一關上，整個房間漆黑的不見五指。漸漸的，眼睛習慣了黑暗，看得出物體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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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向旁邊的沙發椅，本來死鬼應該坐在那裏的。賤狗趴在沙發旁邊，就像以往死鬼在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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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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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都知道，知道局長沒理由留著死鬼，也知道死鬼清楚自己不會再回來了，知道死鬼最後的話是在跟我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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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知道也不能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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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也認為死鬼不會再回來了，那麼就不會有人在意他的事，沒人在意他的事就不會再有人提起，沒人提起的話……我怕總有一天，我會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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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須相信死鬼會回來，而且我無法接受這麼倉促的道別。要道別也得要再瀟灑一點、再扣人心弦一點，就這樣走了實在不符合死鬼的美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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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當初他的出現可是嚇得我差點尿褲子，還造成了一輩子都無法痊癒的心理創傷，這才像死鬼的作風。雖然自認為很低調，但卻比誰都引人注目；自認為十全十美、無所不能，卻認為自己不會做家事是很正常的；雖然表現得很冷淡，但我知道他比誰都關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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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自欺欺人，只是由衷地相信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