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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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回到飯店，飛鳥隨手把鑰匙交給泊車人員，一行就進去了。站在玻璃大門前的服務生對阿久津擠眉弄眼地開玩笑，故意將「午安」用多國語言對他各講了一遍。淩駕覺得這招滿有趣的，可惜阿久津對此一點反應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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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間前，門上被貼了張「有您的包裹，請跟櫃檯聯絡」的便條紙。在他們進去後，飛鳥打電話給櫃檯，那邊動作很快地將一大箱東西送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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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淩駕還以為，這又是「底下」送來的支援物資，但他猜錯了，那是飛鳥他昨晚匆促從能夠使用的手段弄來的通信設備。兩台筆記型電腦，幾樣淩駕這個農大生根本說不出名稱的盒子狀機械，網路線、電線、工具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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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浴室沖過澡，頭上還掛著一條毛巾的阿久津出現在高級套房的客廳時，淩駕並沒有忽略在那綠框眼鏡下瞬間發亮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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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像看到罎子就要忍不住把身體塞進去的章魚那樣，阿久津很快地開始在小餐桌上築起他的電子之巢，打開筆電電源，將電線與各種盒子連結，然後在他差點把一根電線往頭上插時，被飛鳥眼明手快地阻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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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你不在冥道好嗎？來，深呼吸……這裡不是冥道。」飛鳥緊張地安撫，而阿久津只露出些微不耐煩的表情，把對方從重要的螢幕前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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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鳥被上司驅離後，只能窩到貴妃躺椅上看電視，順便把淩駕一起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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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阿久津先生行嗎？」淩駕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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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已經給他玩具了，之後隨他去吧，過一會兒應該會有什麼好結論出來的。」跟去小島行的那次不同，飛鳥這回似乎不打算擬定什麼計畫還是方針，反倒像「大爺我就是來度假的」的輕鬆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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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想該怎麼對付那個……水怪？」淩駕沒什麼創意地把湖中怪獸安上這個超普通的名字。之前到檔案管理室時不是還拿刀砍蟲什麼的，這回的對手顯然巨大很多，但他們可沒辦法把自己的體型變得跟那種玩意兒相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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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物理性是這次人工魂魄回收任務上，最大的阻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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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湖邊肯定圍著大量看熱鬧的人跟軍警吧？要是還有哪個觀光客不小心拍到『水怪』出沒的畫面，那今天的國際新聞可就有好看的了。所以留在湖邊也無濟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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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鳥亂轉電視頻道，總共有一百多台，有美、日、中、韓、泰、臺灣電視臺等可供住客選擇，真不愧是五星級飯店的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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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雨宮先生在就好了。」淩駕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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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用超音波轟破水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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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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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大部分的時候，你總是能拿到想要的牌，但在那之前，我建議先看一下自己的手牌是什麼比較好。」飛鳥轉到體育頻道，美式足球賽正準備開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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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望著飛鳥，知道對方接下去肯定還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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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去某小島，你有『我』跟『雨宮』，還有之後自己粘過來的『青小姐』，這些就是手牌，大家各司其職，或者你『使用方法』讓他們做出你想得到的結果。而現在，你有『我』跟『阿久津』，之後還會入手什麼牌目前並不曉得，但你得從已經拿到的籌碼上去著手。」飛鳥丟下遙控器，走到小冰箱前去挖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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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可樂一瓶就要二點五美元，但他不在乎地從裡頭拿了出來，轉開就對口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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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不必我說，你自己也應該明白才對。你對『現實社會』的瞭解過於淺薄，還很理想主義，想儘量地不去傷害誰就完成一件事，但這邊可不是冥道，你沒有什麼特別的超能力……就跟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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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不過是個無力的大學生。」淩駕突然打斷飛鳥的話，某種近乎於焦慮的情緒浮現，「我……我覺得自己和陽世格格不入……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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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卻在冥道如魚得水？」飛鳥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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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覺得，很好。在那裡……很自在。在那裡，我好像什麼都知道，好像可以輕易地瞭解周遭，即使出現障礙，也可以順利地解除。但在『這裡』，我什麼都辦不到，該如何打破物理規則，從那樣的怪獸中接觸人工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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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其實是很少感到焦躁的，但現在卻確實地陷入輕微地恐慌。就算面對眾人都說很難搞的變成王或是轉輪王，他照樣可以率直地走過去跟他們溝通，一次、兩次、多次。但是在「這裡」的話，狀況就有所不同，好像這具身軀綁縛了他，自己是如此地普通，沒有特別傑出的能力，甚至在很多時候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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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在水怪襲擊時，如果沒有飛鳥開船、沒有神秘人開槍相救，他們現在早就被卷到湖底了。事情就是這麼矛盾，他解決了員工餐廳百年來的問題、說服連環殺手不再傷害他人、讓變成廳復工，可是、可是，一旦牽扯到跟陽世有關的部分，自己的存在卻老是使得計畫窒礙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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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改變現狀，卻不知該如何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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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地府時不同，一旦定下要去解決明央與轉輪糾葛的目標，他就知道該從哪裡開始著手，那種仿佛走動一下就能「掌控」所有局勢的能力，在陽世完全發揮不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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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依靠誰。這種感覺很差，他不想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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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好跟你相反。」飛鳥面對淩駕的不安時，反而露出了放心的表情。「要說我就是個俗人也好，我有七情六欲，而且比起冥道，我更想活回原本的世界。甚至可以說……如果不是死過一回，我從沒想過自己是如此熱愛這裡。可是你『不愛』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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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低下頭。說「不愛」這樣的措辭是稍嫌激烈了點，他只是……漠不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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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不合常理的世界還能過得怡然自得，除非自己也是那樣不合常理吧。」飛鳥這句刻意望著窩在餐桌上忙著築巢的電子蜘蛛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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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對我來說，那個世界才是合乎常理。」淩駕默默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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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鳥看看阿久津，又看看淩駕，然後他說：「你們倒是可以當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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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瞭解阿久津先生。」淩駕有些困擾地小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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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我也不瞭解。」飛鳥重新坐回椅子上，心裡正盤算著今天的午餐該怎麼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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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淩駕驚訝地道，他甚至覺得能夠跟阿久津「普通地」溝通的人，只有飛鳥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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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沒有刻意地想去瞭解他，不瞭解也無所謂，他也無所謂，我們不在乎這之中會不會有衝突。這就像在考古……花很長一段時間勘查地形，敲敲打打，洗洗刷刷，當你挖得夠深，然後，就突然懂了一些，明白這傢伙到底想表達什麼，在哭、或是在笑。但是，『不可以把自己置身事外。』」飛鳥推了下淩駕的肩膀，「差不多了，這回由你取得主導權，別讓我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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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機傳來吵雜的加油聲，解說員激動得要命，飛鳥誇張地握著拳頭，低低喊了聲「好耶！」淩駕對於快速的英文播報沒聽懂幾個字，也對美式足球不太有興趣，所以他滑下椅子，來到阿久津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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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把自己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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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讓他的胸口中確實地疼痛了幾秒，這與自己一直以來的生存法則是有所抵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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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為什麼？誰規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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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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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不可以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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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久津先生。」淩駕嘗試出聲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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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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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在阿久津後頭站了一會兒，望著對方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跳躍，喀喀喀的聲音印象中不常在自己的辦公室內出現，那邊最常聽到的是滑鼠滴答聲、某人玩遊戲時出現的吵鬧電子樂，還有誰不甘寂寞到處溜達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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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繼續說明來意。」鬆軟的聲音嚇了淩駕一跳，因為沒料到對方會突然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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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要是飛鳥的話，剛才肯定自顧自劈哩啪啦地講下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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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不出有什麼好方法能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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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的話還沒說完，阿久津就很快地反問：「你堅持要把人工魂魄『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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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這難道不是我們的工作嗎？」也可以說……為了彌補過失。雖然阿久津似乎不太覺得自己哪裡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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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狀況是……『下面』害怕人工魂魄會引發未知災害，所以才叫我們回收，既然如此，『破壞』不也可以是選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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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可是，那是……魂魄耶？」根據淩駕的認知，靈魂是恒久而不滅的。所以人類才會在肉體毀滅之後，以靈魂的狀態進入冥道，之後反復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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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被創造，就能被毀滅。沒有什麼不可以，而且『那個』並不是人魂，只是沒有自主思考的拷貝品……如果它以那種姿態……你說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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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水怪』。」淩駕開始為自己安的這名字感到羞恥了。多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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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怪……」阿久津似乎露出一點點嘲弄的笑容，「如果它以那種巨大的姿態出現，不具備卓越攻擊能力的……我們『現在的』肉體，絕對無法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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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抿了下唇。是的，他現在的手牌有「自己」、「飛鳥」跟「阿久津」。飛鳥也許是高明的格鬥家，但就像沒有人會笨到跟發狂的象正面衝撞一樣，不要說飛鳥，就算是拳王泰森，應該也打不贏。而且人工魂魄的核心應該在水怪的「體內」，他們得把那種巨物「打敗」然後把想要的東西給「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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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們需要物理攻擊性高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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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剛才阿久津的提示，腦袋本來就不壞的淩駕開始正式將思考力重新加滿油，猛烈地運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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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神秘人的福，證明用子彈可以暫時使水怪的態勢崩解。所以他們需要更強勁的「武器」，而說到武器，就得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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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鳥先生，你有門路可以拿到比槍還要強的……像對戰車火箭筒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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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雷射炮不錯，就用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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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完全無視於淩駕的意見，或者，打從一開始就打算無視他人意見的阿久津，一如往常地、平淡而清楚地下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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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就算你是天才，也沒辦法做出什麼雷射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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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式足球比賽的中場休息時間，飛鳥湊過來加入討論。而且阿久津之前在大學研究所做的是人工智慧的開發與應用，與軍武一點關係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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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是我做的。」阿久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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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現有的？」淩駕問。他對軍武的瞭解只限於幾本以前軍事迷學長塞給自己的戰鬥機與槍枝登載的季刊，至於什麼炮或是更深入的東西，他就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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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阿久津應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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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是脈衝雷射炮的事？」飛鳥挑了下眉，像失去興趣般回到那張舒服迷人的躺椅上，電視螢幕上一群穿著清涼的啦啦隊女孩揮舞著鮮黃色彩球正在疊羅漢，「那種東西看似威力強勁，但實際上並不好用喔，不管是發射頻率、聚焦還是校準都是個問題，再說你得從哪里弄來那種東西？我還比較贊成寶生君所提的火箭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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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星搭載。」阿久津淡淡地丟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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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鳥把視線從螢幕上移開：「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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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讓我找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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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你，找到了……的意思？」飛鳥從椅子上直起身。就他所知，脈衝雷射炮的開發至今為止仍遭遇到許多困難，美軍很久以前就成功地使用過雷射將靶機打下來，問題在於空氣中的阻礙太多，失誤率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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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阿久津說了「衛星搭載」，也就是說脈衝雷射炮是搭載在衛星上，這麼一來輸出功率得多少才打得到地球的某個角落？更不要說那得先突破大氣層，而且目標物所在地還得晴朗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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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個月前，美國太空總署與五角大廈合作，用氣象觀測的名義送上了一枚名為『閃耀三號』的人工衛星。當然氣象觀測是幌子，上頭搭載的正是脈衝雷射炮。」阿久津敲敲鍵盤，讓待在自己身後的淩駕也能看一眼那枚人工衛星的照片與結構圖，不過照片跳了兩秒就關起來了，淩駕不太確定那是不是阿久津特地做給他看的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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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號……」飛鳥咀嚼了一下這個編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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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有「前作」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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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架在撒哈拉沙漠做炮擊實驗時已經壞了，殘骸依然在宇宙的某處漂流吧。」阿久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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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飛鳥點點頭，卻突然又道：「脈衝雷射炮的準確度很低，這點已經有方法解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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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差仍舊相當大，但利用天文望遠鏡的變形透鏡技術已經有所改善。」阿久津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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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阿久津先生，你說偏差的意思是……」淩駕連忙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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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偏差。」阿久津奇怪地望著淩駕，好像在說：你為什麼這麼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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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到其他地方怎麼辦？」淩駕這時可不管是否會被眼前的天才用什麼眼光看待，他是急於想要處理水怪與自己之間的物理之壁，但並不代表他會罔顧那些靠洞裡薩湖為生的百姓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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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卡……」阿久津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挫敗，但確實是在叫著飛鳥，「你們普通人是怎麼樣溝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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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鳥咳了聲，露出對淩駕不好意思的目光。「你知道，這傢伙沒什麼惡意，對他來說，我們就是很可愛的……愚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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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搖頭，「我只是想確認雷射炮不會打到其他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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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久津，你用什麼運算炮擊路徑？」飛鳥故意揚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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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就與搭載衛星連線的太空總署的超級電腦、五角大廈的超級電腦、國土安全局的超級電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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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久津的聲音不帶感情，好像把自己也當成一台電腦那樣，也許對他來說，身為電腦比身為「人」要幸福多了。至少不必跟他覺得不太好溝通的人類有對等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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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與飛鳥彼此望著對方，淩駕不知道這時該做什麼表情好，而飛鳥只是非常習慣地聳了下肩然後問：「你聽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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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可以放心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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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生君，我覺得呢……你可以不用這麼見外地跟我或者阿久津說話，禮儀端正也許對不少人來說很重要，但就是那樣，所以你才『永遠』跨不進來。」飛鳥搔了下頭髮，「這是說你現在仍然沒打算要跨進來？如果你聽不懂那個天才講的話、如果你需要解說，建議可以給他腦後一拳，叫他用點平民語言。」飛鳥將雙手十指彼此交叉後放在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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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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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好可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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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走回貴妃椅旁，就像個剛被老師糾正的學生，彆扭而不快。「我不喜歡粗暴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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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飛鳥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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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飛鳥先生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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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叫做『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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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擴大解釋。」淩駕不滿道。他猜想自己的年紀應該跟飛鳥差不多，但對方看起來卻是這麼的精力旺盛，甚至有點……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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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力、性、毒品、犯罪……天堂。」飛鳥把淩駕拉到自己身邊，頭一歪，枕在對方肩膀上，「人間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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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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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果不進來，便永遠不會懂。』」飛鳥調整自己的腦袋，像小狗在主人身上磨蹭討好，「我知道哪些人可以好好合作，哪些人不行。有些人一肚子壞水，有些人耿直愚魯，寶生君，比起上回我們見面，你身上所帶著的猶豫更多了，你到底在『不敢』什麼？你在『怕』什麼？你在『逃避』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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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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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臟……心臟的聲音……心臟的聲音在淩駕耳裡大聲鼓噪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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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因為什麼跟阿久津打架？」飛鳥低而冰冷的聲音貼在淩駕耳邊，「我不要藉口，阿久津是駭客（hacker）不是怪客（cracker），他會侵入、拷貝，但不破壞，甚至還會幫忙修正安全性漏洞。你看過他工作，我也看過你工作，你不是那麼激烈的人，你知道他並不是什麼真正的壞蛋……就算你察覺阿久津企圖竊取轉生輪的系統運作資料……『那並沒有什麼大不了』。」像是比起跟整個變成廳對抗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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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回想起自己跟阿久津如何「掉下來」的經過，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只是一心一意想要阻止對方把轉生輪的系統資料拿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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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急迫的程度、那樣困窘不安的壓迫感，簡直就像……裡面藏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而且還是跟自己有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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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不算說假話，但也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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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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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義感使然。大概。」這句話淩駕自己講出來都不信，罔論飛鳥。所以他想改變話題，強硬地。「我們為什麼非得使用雷射炮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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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不是普通的雷射炮，而是衛星搭載的雷射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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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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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面帶微笑，雙耳上掛著只收音良好的全罩式耳機，他敞開精實的胸口，舒舒服服將雙手枕在腦後，仰臥在長條貴妃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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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五星級飯店「美之女神」的單人套房，擺設同樣有地方情調，只是比家庭式套房要小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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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可疑機械連著一些電線落到桌下，另一頭則連到男人戴著的耳機，表情怡然自得，然而從耳機中傳出來的並不是什麼激烈搖滾，也非悠揚藍調，而是……「實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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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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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空載雷射的構想呢，來自雷根總統時期的SDI計畫（俗稱星戰計畫），當時的具體實驗是將雷射裝置設在波音七四七的機鼻或機腹上，最後因為大氣吸收跟散射的原因很難處理，使得實驗進展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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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剛才說利用變形透鏡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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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阿久津查到的資料確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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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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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的意思當然是相信你嘛，沒什麼好生氣的不是嗎？還有，我肚子餓了耶，你們午餐要吃什麼？我知道有家叫湄公河的越南菜餐廳，你們覺得怎麼樣？牛肉河粉超好吃，還有魚漿醬，喂喂、你們知道什麼叫做魚漿醬嗎？就是把魚肉放在陽光下曝曬，腐敗後裡頭會生出一種白白的蟲，再拿生蟲的魚肉打成漿，加點當地香料……哇！阿久津你幹嘛！不要拿變電器丟我！可惡、居然還丟第二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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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沙……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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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噁心。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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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飛鳥先生……關於空載雷射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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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寶生君你真的想知道？真是勤學好問啊……總之研發過程內問題多多，當時看一些關係資料時我一直以為短期間內不會成功，所以不怎麼關心這一塊。除了剛才所講的難題之外，還有雷射照射時間與目標鎖定的問題。同時期積極開發的陸面基地雷射防禦系統，也是源於相同的概念，當然，那時未能實用化的原因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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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鳥先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聯合國應該彼此簽署了太空非軍事化的協定吧？以前在探索頻道上看過的。既然如此，又為何會有搭載電磁炮的人工衛星在大氣層外跑來跑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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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大家都像你這麼誠實的話，世界就是太平天國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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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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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為什麼要用氣象觀測衛星的名義把東西送上去？不然就大方說上頭載雷射炮，本來就是要用來測試軍備的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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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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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以人工衛星搭載雷射炮的構想，主要並不是為了要攻擊陸面基地，而是在於希望能夠從太空中攔截來襲的彈道飛彈，但受限於目標難以辨識及鎖定，尤其是面對多彈頭飛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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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資料顯示仍無法辦到，雷射炮目前最高擊墜數量，單次毀滅唯一目標已經是極限，就算能夠透過大量運算跟透鏡技術來校準標的，但能量充填速度十分緩慢，若實際用在軍事活動上不過是雞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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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們也很剛好的只要它攻擊單一目標，沒錯吧？阿久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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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那個熟悉的得意聲，男人不自覺地將嘴角更加揚起，他懂為什麼現在他所監聽的奇妙三人組非得使用「脈衝雷射炮」這樣聽起來那麼……不切實際的武器來「破壞」那個「目標物」。因為現在洞裡薩湖附近絕對包圍了許多軍警巡邏，盤查肯定一時之間變得非比尋常的嚴謹，要是這時候還有誰笨笨地扛個火箭筒之類的東西在附近出沒……後果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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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真是太有趣了，我的『小狼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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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狡猾而沙啞的聲音，像在跟監聽設備另一頭的誰對話般，顯得親切而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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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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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裡薩湖出現的水怪事件越演越烈，而原因如同飛鳥先前的猜測，有幾名同時間也在遊湖的觀光客，用手提攝影機跟手機等錄下了水怪出沒的片段，並上傳到YouTube上，而這種精彩實況短片，則又逐漸擴散到其他影片交流大站，短短不到半小時，點閱率已經破二十萬人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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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鳥搶……交涉走阿久津正在用的其中一台電腦後，像是對引起騷動感到樂不可支地，抓來淩駕一起盡情流覽他們所造成的後果。淩駕想，說不定飛鳥就是那種縱火後還會回到火災現場看熱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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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選出影片，就看到鏡頭劇烈晃動，畫質還算清晰，接著就聽到有人聲驚訝地重複某些句子，然後尖叫。湖中有黃黃的水波，不、更像果凍那樣的材質緩緩凝聚，變大，接下來就像淩駕等在離現場最靠近的人所看到的差不多，那「東西」化為有長長晃動著的脖子的怪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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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語？」淩駕問。擔任短片解說兼拍攝者所說的一長串話他都聽不懂，不過配著畫面看起來，倒有種三級恐怖片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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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語。關小聲一點，很吵。」還在埋首駭客任務的阿久津因為被分走了另一台電腦，所以脾氣變得有些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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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飛鳥對此是不會放在心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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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現在傳到德國去了，我發誓今天一定會登上CNN頭幾條。」飛鳥說著，隨手把音量調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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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果知道的人越多，會想遊湖看熱鬧的人不也越多嗎？這樣下去不好辦事。」淩駕擔憂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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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出了這種事，之後政府就會開始把附近的湖域封鎖起來淨空，然後由他們自己的官方單位來進行瞭解，再過一陣子，聯合國或許也會派學術團來考察，但在那之前會有大批媒體進駐，提出可能是外星人入侵或是當地在開發生化武器的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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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喔。」淩駕張了張嘴，但只發出無力地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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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調、不引起注意才符合他平時做事的原則，但現在卻往完全相反的路線，還盛大地出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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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喔。」飛鳥好笑地用力拉扯淩駕那張顯得哀傷的臉。「我其實是有點感歎的，在『之前』我是完全不相信這世界上有什麼靈異事件啊、超能力還是其他有的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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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搖了搖頭，「我們……弄出了水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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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回收……不、破壞就好了，目前看來並沒有造成多大的災害，說不定還可以給這窮鄉僻壤多增加點觀光收入，你得往好處想。」飛鳥看似善良地安慰對方，但其實樂在這種近似於混亂災難片光景中的成分也許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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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望著飛鳥，望著這個跟自己完全不同類型的青年，覺得對方的笑容中似乎缺了點什麼……跟阿久津一樣，都是「缺了點什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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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鳥先生其實是討厭我吧？」淩駕突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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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露餡了？」飛鳥抓抓頭，露出一副困擾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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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有時候像是在瞪著我似的，視線很冷淡……大概是覺得我好像很沒常識，又不能發揮到什麼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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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鳥立刻打斷淩駕的話：「不、只是覺得你很可怕，應該要警戒一下而已。你沒用是事實，在上回的賭局中我就看得很清楚了，但偶有的神來一筆、絕對強運跟明明就是摸索著前進卻總是走到對的路上這點，讓我這只只能活在陰溝裡的老鼠不太爽。還有，」他用食指用力戳了下淩駕的胸口，「把人看得太透徹這點也很令人火大，而且還不是用你的腦，而是用一種像是直覺的部分。那樣太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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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天賦異稟的人你都討厭。」阿久津手指還在滴滴答答作響，卻抽出空來刺著飛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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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儘然，像我就很喜歡阿久津先生喔。」飛鳥很快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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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有臉說呢。」阿久津發出做是在嘲笑的喉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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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害羞而已。」飛鳥拍著淩駕的肩膀，表情認真得要命，「傲嬌的黃金比例就是要三分嬌七分傲，如果他變得老實，那根本就沒有賣點了，身為經紀人的我得隨時幫他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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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呆了幾秒，大聲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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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認自己的無能為力就好了，普通地接受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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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在閻魔廳的時候，大家都很疼愛自己，但都是些打從一開始就對自己抱持好感的人們。而飛鳥這副小流氓般「啥啊？那又怎樣？（中指）」的態度跟阿久津那教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舉動，才像根大槌，使勁兒地往他腦門上一砸，告訴他：我們要的不是平起平坐，也不要賣弄討好，而是將全身都能投入地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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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久津先生應該不適合當藝人。」淩駕試著發表評論，「太冷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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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而且嘴巴又壞。我覺得他會當場揭穿旁邊火辣派女歌手的胸部是隆出來的。」遇到能夠虧阿久津的場合，飛鳥絕對不會缺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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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把你會做的事推到我身上。」阿久津沒好氣地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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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點餓了。」淩駕感覺到腹部空虛，忍不住望著放在巨大電視機上的電子鐘，下午一點十分了。雖然早上出門前吃自助餐吃得很飽，但在湖面那一陣折騰，後來又匆匆趕回旅館研究些雷射炮什麼的非現實武器，多少也有點超出常識人能夠接受的精神負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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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休息，想大吃一頓後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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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我不就一直在說了嗎？越南菜如何？」飛鳥立刻從沙發上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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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弄角漿醬到我盤子上的話，就絕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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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實在很佩服阿久津的一心多用，看似專注在處理自己的事情，卻又能一邊配合感興趣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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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啦，不會弄的。我保證好不好？」飛鳥走到阿久津身後，一把將對方從椅子上拉起站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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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久津還像是戀戀不捨地伸長手指在鍵盤上多敲幾下，現在螢幕上面有數十個黑底白字的視窗，直到他整個人被飛鳥拖離餐桌後，才咕噥著什麼去加件防曬用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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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與阿久津是在沒有準備任何的行李下就來這裡的，本來以為全都得買新的，不過飛鳥倒是在來之前準備萬全，先叫禦木元幫淩駕整理一份行李讓他順便帶來，而自己則處理阿久津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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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外出也是靠那台老雪佛蘭，似乎是因為剛才碰過了電腦，這回阿久津才心情比較好地把腦袋貼在車窗前注視外面的街道風景。只是那目光看來並不像純欣賞，反而像在研究路經的建築物結構那樣謹慎而專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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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後照鏡偷看阿久津的飛鳥對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淩駕低聲：「你看那傢伙像不像在寵物店前圍觀的小鬼？還把鼻子壓在玻璃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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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噗哧笑出聲。被飛鳥這麼一說，阿久津那看來怪異的舉動的確可愛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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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阿久津先生也曾對我那麼貼近過，總覺得有點可怕呢。」淩駕道。尤其是被那雙紫色瞳孔專注望著，他覺得自己好像什麼即將被拿去做實驗的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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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應對他人只有兩種模式，一種是突然湊得很近，說些殘忍又沒頭沒腦的話，如果能忍受的話就贏了。另一種就是躲得遠遠的，把自己困在鐵絲網裡面，外頭的人看到就不會想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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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飛鳥的瞭解，有高達百分之九十八的機率是……第二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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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果然很驚人，一開始就讓阿久津產生了「興趣」。不管是被用什麼眼光看待的都好，至少，阿久津也覺得寶生淩駕「無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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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對飛鳥來說才是最危險的一點。按照他的習慣來說，對一個人在極短的期間內撤下心防，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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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佛蘭歪歪扭扭又緩慢地在街上開了好一陣子，來到一家似乎是靠近郊區，但餐廳前卻停了不少遊覽車與自用車的大餐廳。招牌用英文以及各國語言寫著「湄公河餐廳」，看來就是飛鳥推薦的那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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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車停好，三人就下去了，現在的陽光比上午更刺痛肌膚，阿久津抿著唇，搖搖晃晃地走向餐廳大門。飛鳥在後面對淩駕比了個無奈的攤手，意思是「這傢伙在門外就是這麼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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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是間專門招待觀光客的知名餐廳，店內有好幾種膚色的人走來走去取餐，是自助式的。雖然飛鳥一直在淩駕耳邊叨叨推薦著魚漿醬加點辣椒非常美味之類的話，但淩駕還是打從心裡決定無論如何都不要聽從惡魔的耳語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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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容納客人與方便走動取餐點的行為，餐廳就連外側一部分的廊道都放置了現煮熱食的餐車，像是有名的牛肉河粉與各類炸海鮮等，都是被安排在外頭。而室內當然就是花樣繁多的越南小點，其中似乎也有泰緬風味的食物混雜，外觀基本看來清潔，從食用者的臉上看來應該也還算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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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服務生安排了三人的座位後，他們便各自去取餐，淩駕因為真的餓了，所以決定將小菜什麼的留到之後再說，先去排隊等河粉。中途還遇到一位日本同鄉的女孩正煩惱著該如何請煮河粉的廚娘別給她放辣椒，淩駕隨口幫她用英文簡單地說了，得到了感激與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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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淩駕端著熱騰騰的牛肉河粉回座位，正看見仿佛用羽毛棒逗貓的狀況在飛鳥與阿久津身上發生，只見阿久津拼命將手伸長，企圖抅到被飛鳥拿高的一個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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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心在正餐之後。」飛鳥一臉沒得妥協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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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正餐。」阿久津強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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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拿了椰汁糕，滿滿地全部都是白的，你一定要在這種餐廳裡把你偏食的缺點讓所有人看到嗎？」飛鳥翻了個白眼，「早上的自助餐我就快受不了了，只拿沙拉也就算了，還撒鹽跟胡椒，你就是不攝取澱粉所以才會一被太陽曬就像要死掉的蛞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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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我。」阿久津很用力地瞪著奪走他甜食樂趣的兇手，手仍舊不斷往那盤子上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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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這個先吃掉就還你。」飛鳥把自己挾的那個盤子推到阿久津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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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厭，沒看過。」阿久津只瞄了那盤子上花花綠綠的豐富菜色一眼，顯然他還是比較中意那盤雪白的椰汁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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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等一下拿芋香西米露跟現榨甘蔗汁給你。前提是先試試看其他菜，難得都來了，只吃同一種東西不是很可惜嗎？」飛鳥還是讓阿久津抅不到自己手上的盤子，嘴上卻開始安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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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久津終於坐了下來，不甘願地將本來飛鳥是挾給他自己吃的那盤拉到眼前，像是確認底下是不是藏了什麼危險物品那樣，用筷子尖小小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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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鳥歎口氣，把椰汁糕放下了，還交代淩駕「幫我盯著別給他碰，要是少一塊唯你是問」後，重新離座去挑選自己要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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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鳥先生平時就是那樣子嗎？」淩駕小口喝著河粉熱湯，隨口問還在他身邊用筷子戳菜的阿久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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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多管閒事，很煩。說不可以只吃蜜柑罐頭不吃飯，說不可以光舀咖哩醬裡頭的紅蘿蔔。很煩。」阿久津又強調了一次飛鳥帶給他的煩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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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久津先生莫非真的很偏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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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偏食。」阿久津挾了一根像是淋了甜辣醬汁的豆芽菜放進嘴裡咀嚼，「我只是喜歡一次吃同樣的東西而已。我也會吃黃桃罐頭跟梨子罐頭，咖哩醬也會有只舀馬鈴薯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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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程度上微妙地就是偏食……」但淩駕卻又一時無法說明得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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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現在想吃的東西堆得很多，不是比較愉快嗎？」阿久津理直氣壯地道，似乎是想要淩駕站在自己「這一國」來幫他對付橫暴無理的飛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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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也沒錯啦……」淩駕只好附和。的確是把自己喜歡的東西堆很多在一起是滿開心的啦，但吃飯應該要注意各種營養的平衡。可若是為了忠於自己的欲望的話，倒也不是什麼真正嚴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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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阿久津似乎就是「這樣的人種」。只是為了「感興趣」而行動，不管他人怎麼想，甚至……也不太管自己的身體可能會因此變得有點不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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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你。」阿久津指著盤子。上面很明顯地用菜色區隔成兩半，「前面是你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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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感到有些哭笑不得，「在那之前應該先問我要不要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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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嗎？」比起先考慮對方要不要這個問題，如果得到的答案是「不要」的話，才反而會讓阿久津思考「為何不要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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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序完全錯誤，但當事者似乎從來沒有被糾正過這種行為模式，所以至今為止就把這樣的惡習一直地保留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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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幫你吃兩口喔。」淩駕沁出苦笑，伸出筷子，把醃漬物的黃瓜切片與涼拌幹絲給吃掉，調味微辣又酸甜，標準的南洋風味小菜。其實應該配飯的，但現在手邊沒有，只好多喝幾口河粉湯。「阿久津先生上小學的時候，該不會也像現在這樣，把營養午餐不想吃的東西推給旁邊的同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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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大學之前，我一直都是在家裡受教育的。食物……吃的，很普通。」像是有些難以啟齒似地，阿久津小聲地補充一句：「我的教育指導說，不可以挑食，就算說了不喜歡也不被理解，所以難吃也會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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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懂了。也就是，一旦解禁，阿久津就會照自己喜愛的方式來「挑選」東西。這麼一來感覺被阻止似乎有點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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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喜歡的話，跟飛鳥先生講一下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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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之後他會讓我吃。」阿久津還在嚼他的豆芽菜，「還有西米露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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咀嚼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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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望著阿久津一會兒，最後低頭把自己那碗牛肉河粉吃個精光，然後又一次弄明白這就是那兩人之間所建構出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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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鳥終於回來，淩駕才想他怎麼去那麼久，原來是去排了現炸海鮮。一大盤金褐的海鮮串，就放在他們面前，有鮮干貝、花枝、白身魚、蝦跟一些混合著蔬菜的不知名塊狀物，旁邊擺有一小碗泰國風味椰奶咖哩醬汁作為沾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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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吧，不要客氣。阿久津也是。」飛鳥對淩駕笑嘻嘻地招呼，「有盯著他好好吃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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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乖巧地點頭，拿了根串在竹簽上的炸蝦，當然不會說自己有幫阿久津一點點的小忙。阿久津好不容易才啃完了豆芽菜，現在正戳著白身魚，像是覺得多戳幾下應該會變得小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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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鳥自己那盤子裡仍舊盛了各色料理，有涼拌鮮蝦、生春捲、腸粉、豬肉丸等，他端起大碗白飯就扒，吃得津津有味，跟對面座位的彆扭工程師那張無趣的用餐臉完全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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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飛鳥眼前一雙筷子伸過來，隨即有東西落在他的白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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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的腳耶。」阿久津像是連看都不想看那個爪子狀的「東西」，低頭瞪著自己的盤子，看來那是飛鳥之前拿的那份中混進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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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鳳爪啊。」飛鳥知道從小在英國長大的阿久津大概死都不想碰這個玩意兒，也就沒勉強他吃，自己喀嚓喀嚓地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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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的腳耶。」阿久津還在嘀咕，大概覺得吃那個跟吃蚯蚓一樣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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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生君敢吃嗎？」飛鳥嘴上還銜著那只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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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拼命搖頭。就算是超市，他也沒看過雞腿下麵還帶著爪的，就算買全雞時也沒有。在鹿兒島雖然有名產豬腳，但怎麼說長得也比爪子看起來安全。他擅自認定因為這裡物資比較缺乏，不能浪費家畜身上的任何一個部分，所以才必須連雞腳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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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就很好吃啊，脆脆的喔。」飛鳥還想再推薦一下，淩駕卻在把炸蝦尾巴吐出來之後，慌忙以去重新拿菜當藉口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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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著餐盤，淩駕來到擺放冷盤小菜的區域，看起來新鮮爽口的涼拌青木瓜、辣辣的冷盤開胃牛肉片、燙成捲曲狀的花枝、有十足越南風情的鮮魚粉皮卷與肉絲生春捲，每道料理前都有特調的透明甜辣醬，在取菜之後可以澆在上面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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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決定什麼都拿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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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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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雖然已經在盤子上裝不少了，卻還意猶未盡地想再多放個一兩樣時，身邊看似在串燒牛肉卷蝦跟香茅烤雞小腿之間猶疑不定的男人突然出聲用英文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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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淩駕抬頭看了對方一眼，是個高大結實的男人，有著頭燦爛的金髮與親切的綠眼睛，身穿夏威夷風味的綠色花襯衫、五分褲，完全就是來熱帶旅遊的觀光客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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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武士、藝妓、富上山！」男人用洋腔怪模怪樣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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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哈……」淩駕心想這是什麼年代了，這洋人對於日本的認知似乎還停在二次世界大戰前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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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僕、貓耳、秋葉原！」男人補充了一點也不必要的奇妙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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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從哪裡來的呢？』」淩駕親切地改變了這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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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牙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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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雖說因為聽到稀有的地名而驚訝的成分也有，但更讓淩駕瞪大眼睛的是，男人說的是標準和制外來語……基本上就是日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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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嗎？」男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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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想您日文說得真好。」淩駕盯著男人的臉，直到與前些時候，在阿久津的手機裡看過的照片印象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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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個！那個……糟糕，外國人的名字太難記了，到底叫做什麼？約翰•史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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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是嗎？謝謝，你一個人嗎？」男人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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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還有朋友一起。」淩駕回答著，內心正在考慮要將警戒程度提高到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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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是在湖上開槍的人，雖然此舉救了自己和飛鳥、阿久津，但怎麼說就不是「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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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本地一間不錯的酒店，映上要不要跟你的朋友們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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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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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搭訕』啊。」男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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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微微張著唇，顯然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話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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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開玩笑的。」男人似乎因為順利逗弄到對方而感到欣喜，「對了，我還滿推薦這裡的牛肉河粉，可以多吃幾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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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男人離開，到右側的飲料區裝果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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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頂著張若有所思的臉回到座位，正好趕上阿久津趁飛鳥拿著雞腿大嚼時，把自己剩餘的高麗菜全挾到對方的盤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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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完了。」阿久津的聲音居然有點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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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太好了呢，給你獎勵。」飛鳥用油膩膩的手將阿久津先前端的椰汁糕還給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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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有些訝異飛鳥居然會這麼輕易就放過阿久津，不由得問：「那樣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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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啊，已經很加油了嘛。」飛鳥抓起濕紙巾粗魯地抹抹手，把盤中新增加的兩三口高麗菜塞進嘴裡，「沒有什麼事非得做到一百分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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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用筷子將點心的一角切下來送進嘴裡的阿久津，雖然沒有任何表情，看起來卻充滿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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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搞不懂啊……剛才還這麼嚴厲地叫阿久津先生一定得吃完。」淩駕說著，開始解決自己拿來的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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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東西就叫做彈性。你看，那樣不是很可愛嗎？」飛鳥用下巴指了指阿久津滿足的吃相，「有沒有看過一種裝飾用的小玩意兒？對了對了，就是一個密封的小球裡，有藍色與透明的液體，通常藍色代表海，裡頭放只小船或衝浪小人。藍色的液體密度比較大，所以會沉在下面，拿起來搖一搖，小船會在藍色液體上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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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飯店紀念品區的鑰匙圈有類似的東西。」淩駕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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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全部都是透明的，或全部都是藍色，就算搖動也沒有意思。」飛鳥刻意望了淩駕一眼：「因為全塞滿了，或是全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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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沒有說話，繼續吃著盤中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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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硬要叫你配合我的做法，藍色要加多少，透明的要加多少，那是你自己決定的事。這個道理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懂，以前的我只不過是獵犬，一向不必考慮太多事，只要有東西咀嚼就很快樂了。」飛鳥偷襲了淩駕盤中的生春捲，毫不客氣地塞往嘴巴，「嗯、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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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鳥先生以前是不是過得不太快樂？」淩駕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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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張刺激充滿快感。」飛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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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快樂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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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說呢，在感到快樂之前就已經被更強烈的刺激給麻痹掉了，而且順著指示走也比較輕鬆，漸漸地就開始什麼也不想了，思考只會帶來痛苦。你常跟雨宮博士混在一起，不知道有沒有聽過他說多重人格形成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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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重人格？」似乎只會在小說或是電影中出現的名詞。不過，以前曾經在夢境裡，見到過「另一個自己」。那個真的是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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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為了保護自己，為了把自己置身事外，為了把自己退到旁觀者的位置，想把損害跟痛苦全交給別人，才創造了另一個人格來保護精神不受到傷害。」飛鳥的盤子已經吃空，他站起來準備去裝下一份，「我可能差一點點就要變成那樣了也說不定，還好在那之前就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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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並不是「還好」的事。淩駕知道。飛鳥仍舊有著旺盛的生命力，眼裡總是閃著懾人野心、企圖心與動能。還想活下去，即使到達地獄深處也想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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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突然抓住飛鳥的衣角，決定把剛才跟男人的接觸說出來，即使他大約能理解那是對方的「傷」。他並不想讓飛鳥重溫過去那些甜美的惡夢，如果那謎之金髮男只不過是這場突發旅行中的過客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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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個世界上沒有偶然這回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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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衛星照片上出現的男人，現在也在這個餐廳裡。」淩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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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鳥在瞬間露出了被什麼給刺痛的表情，卻立刻笑出聲：「瞭解！我會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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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飛鳥端走盤子之後，淩駕轉頭正好看向阿久津，對方咬著筷子。一秒、兩秒、三秒……就這樣維持同樣的動作近乎一分鐘，像個突然停止運轉的機械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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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久津先生……」淩駕忍不住出聲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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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生君，如果要對付很討厭、很討厭、討厭到無法忍耐的人，你會怎麼做呢？」阿久津突如其來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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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械人偶已經把電池給換上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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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揍他？」淩駕不知道阿久津也會吐出這麼激烈的措辭，在驚訝之餘隨口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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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主意。」阿久津讚賞似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