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寧 2012-8-9 19:12
《(網王)淺瞳深景》 作者:季水禪 【完結】
文案
第一眼見到你,你髒的就像個乞丐,滿臉滿手的泥土,抓住我的衣袖乞求我不要帶走碩。
當時本大爺明明知道你那是在演戲,卻還是被你幹淨的眼神給唬住,竟產生了一種,自己是個罪人的念頭。
想來真的是好笑,或許從那會起,本大爺就已注定要喜歡上你這麼個不華麗的女人。
本大爺說過,有些東西可以輸,有些東西輸不起。
所以不論你是越來越醜,越來越愛哭,還是越來越笨,本大爺都不會輕易地放走你。
——跡部。
起初不能回應你的喜歡,之後當我覺得自己可以做到了,你卻轉過身,朝另一個走去。
停留在我這邊的時間很短,並且因為那場事故,你變得不再依賴他以外的人。
我看著,雖不願意承認,但我確實親手丟掉了比起網球,更渴望得到的勝利。
已經來不及去挽救什麼,所以我除了默默地跟在你身後,別無選擇。
——手塚
注:第一卷輕鬆,在某章後情節急轉直下,第二卷略悲。 標簽:網王 穿越時空 情有獨鍾 悵然若失 主角:季瞳(上杉瞳),跡部景吾。 ┃ 配角:手塚國光,跡部碩,草薙嵐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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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寧 2012-8-9 19:14
Chapter.1
季瞳站在一排排用木頭搭建而成的簡陋房屋前發呆,看著同樣是以好奇目光打量她的中年歐巴桑,胃部第八次發出我很餓的警告。她想吃麵包,鋪滿了細碎辣肉鬆的麵包。她想喝奶茶,放著冰塊的伯爵奶茶。她想大叫,學馬哥那樣,橫掃千軍的大叫。
她不清楚自己在哪兒,只知道是日本,但日本大的去了,她哪兒能搞明白自己是在哪個區域。
N個小時前,她還坐在飛機上享用著美麗空姐為她倒的柳橙汁,左手邊是如同海平面的天空,右手邊是陌生的年輕帥小夥,她脫掉鞋子蜷縮在自己的位置裡,放鬆著腳趾頭和身體。牙齒有些痛,耳朵嗡嗡的也像是進了水,可這依然不影響她的好心情。她暢想著未來的留學生活,期待著到了日本之後能遇上什麼,經歷什麼,又回憶著這些日子的辛苦奮鬥,想的都快飄飄欲仙了,所以並不會料想半小時後,飛機就出了故障。
其實上帝給過她一個警告,她在出發前一晚夢見自己死了,只不過是死在海裡,活活的溺斃。她記得那種要命的痛苦,鋪天蓋地的水湧入她的鼻腔,她的雙手下意識的抓撓著,雙腿又踢又踹,身體卻還是一點一點的往下沉。失去意識前,她才猛地想起,自己明明會游泳這件事,於是心中大罵了一聲靠,一個麻利地翻滾,直接從床上摔下地,撞得腦袋起了個大包。
媽媽說,你這丫頭,怎麼越來越笨了。
她說,因為遺傳基因就這樣。
媽媽說,你還敢頂嘴?
她立刻歇菜。
沒錯,她的性格就是偶爾二百五,偶爾抽風,偶爾脫離下現實,帶外軟硬兼吃,膽小如鼠卻又偏偏愛耍貧嘴。除此之外,沒啥不好。這是她對自己的總結,旁人當然會說,那你還有優點嗎?
優點自然是有的,嘴甜唄,人生格言就是哄死人不償命。
她這輩子哄了太多人,連曾經找她麻煩的大姐大,都被她哄得眉開眼笑,說要照著她,連學校裡有著冰山王子之稱的某某學長,都被她哄得丟給她一句,我真的服了你了。
所以,任何事情過了頭就得倒楣。所以的所以,老天爺要她償命了。不過她的樂觀精神還是發揮了極大的作用,在飛機裂開成兩半,眼看就要被甩到天空裡跟雲朵兒們做伴時,她告訴自己,感謝上帝爺爺他老人家沒在她的生死薄,死亡的一欄裡,掛個溺死的牌子,否則她做了鬼也會效仿鬥戰勝佛大鬧地獄的。或者學書裡的那些女主角,跟閻王商量一下,搞個穿越玩玩,啥都不用幹,就往哪兒一戳,大堆大堆的美色坐等她去臨幸。
然後她就真的飛了,可惜的是她飛出去前就嚇昏過去了。她當自己死了,事實上還真沒有。老天總是這樣,給她一顆蜜棗,卻只允許她咬一口,跟著就收回去。她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草坪裡,這麼多年看小說的經驗讓她瞬間就得知自己穿越了,她並不高興,但也不難受,就只是迷茫,我現在是誰,下一步又該幹什麼的迷茫。
所以,N個小時後的現在,她除了裝個雕像等人家主動搭訕,她連轉個眼珠都惶恐。
通常不是應該有個人來做開場麼,可為嘛她在這兒乾等到黃花菜都涼了還是沒人來問她一聲,哪怕是員警同志也好啊!
季瞳摸摸自己的肚子,深提一口氣,想著不能再這麼下去了,她沒被摔死被餓死就太憋屈了。於是她站起來,拍掉褲子上的草,義憤填膺地邁開步子。衣服不是自己的,這一點她剛就發現到,所以自然而然的認為自己或許是魂穿。這個時候默默在旁邊觀察她的某位大媽突然一聲驚呼,像是她詐屍了一般,瞪大了兩個小眼,喊著,“來了來了……”便鑽回自己的破屋子裡。
大媽你好歹也給我吼一句,大小姐你醒了啊,這樣至少還能證明我還是個有家可歸的人。
季瞳想著,也不管其他人是不是紛紛溜回了破屋,選了一個看著比較面善的大爺,醞釀好情緒糯糯地開口道,“爺爺,請問這裡是哪兒?你們都是幹什麼的?”
大爺本來抱著剛煮好的白飯要往回撤,被她抓了個現成的也只好認栽。
“這裡是京川公園,我們都是浮浪者。”他頓了頓,問,“聽你的日語發音……你是外國人吧。”
季瞳死死地盯著那鍋飯,吞著口水回答,“哦是啊是啊,我從中國來的。”
搖頭晃尾巴,只渴求爺爺能分給她一碗。
結果她的招數壓根不管用,老頭只是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端著那鍋飯進屋,把門用力關上,順便又上了一層鎖。
世態炎涼,人情涼薄啊!
季瞳無語問蒼天,餓的已經眼冒金星。
她使勁地揉著自己的胃,滾回自己剛蹲的草坪,開始拔草洩恨。她從不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但還沒試過吃不飽的滋味。從前不管怎麼餓,還是知道回家就有媽媽做好的一桌飯等著她,所以不會絕望,不會不知所措。而此刻,她什麼都不剩,她能去求誰。
越想就越委屈,天色還好死不死地陰暗下來。
滾雷聲一下大過一下,像有誰正扇著天空的巴掌,用力太猛,把它打碎了。
雨點從起初的小針尖兒演變成縫棉被的長線,嘩啦啦地沖刷著她。衣服,頭髮,全部遭殃,連球鞋裡的棉襪都粘糊糊的。季瞳吸了吸不通暢的鼻子,乾脆成大字型的癱倒,閉起眼睛,覺得喧囂的城市,好像突然之間安靜了。
雨量沒有減弱的趨勢,越來越大,打在她的皮膚上,使得她的意識遠遠近近模模糊糊,掙扎在前世與今生裡。她的媽媽如果知道她現在的情況,一定會替她大哭,她的朋友如果知道她現在的模樣,一定會笑過以後盡可能地安慰她。為什麼要有夢想,為什麼要來日本,為什麼要坐那一班飛機,為什麼毅然決然的選擇離開。明明沒有受到挫折,明明在中國可以過得更舒服,出門就是大大小小的飯店,做一部車就可以去經常去的購物中心,伸手就有媽媽做好的甜湯,跨一步就是寶貝的筆記型電腦,為什麼安定的日子不要過,非得來日本學什麼漫畫呢。
季瞳扭曲掉五官,沒有比此時此刻更想家的時候了。她遮擋住自己的雙眼,感覺到滾燙的熱度,咬著嘴唇命令自己不要這麼懦弱。
或許是上天又想起了她的存在,就在這時,不間斷滾落在她身上的雨水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溫和的嗓音,輕輕地問她,“孩子,你怎麼了?”
她張開眼,看見一把黑色的傘,還有傘下一張此曾相識的臉。她翻坐起來,對著中年男子發愣,想自己是不是在哪兒見過她,疑惑他瞳孔的淺褐色是不是戴了隱形眼鏡。想著,嘴一憋,眉一皺,顫抖著說,“大叔,我好餓……”
應該沒有人會抵抗得了這麼可憐巴巴的我好餓吧,凡是有點同情心的人,基本都會選擇去買個吃的給她或者塞點錢。但由於此刻正下雨,所以好心的大叔直接帶她去最近的小餐館,讓她隨意點餐。
她內心的澎湃和感動,簡直比她簽證拿到的一刻還要洶湧。她抓住對方的手臂,表情轉到和購物台小姐介紹廉價金項鍊一樣,聲淚俱下的呐喊,“好人,你真是個大好人。”
大叔揉了揉她濕漉漉的長髮,眼底流露出心疼,“真是可憐。”他說,“不要跟我客氣,想吃什麼點什麼。”
季瞳猜想他一定有孩子,要不然也不會給她一種父親的感覺,她下意識地看了看他的右手,果然,是帶著戒指的。她笑著介紹自己,又問了大叔的名字。大叔沒有說他的全名,只告訴她自己姓手塚。季瞳腦袋裡立刻想起了網王中的那只,但由於手塚是日本很普遍的姓所以也沒往深處想。等點的東西上來,她也顧不得思考,張開嘴就一通猛賽,吃的旁人紛紛側目,十分鐘內就解決掉咖喱豬扒飯。
“夠了嗎?”
“唔……說實話……還沒吃飽。”
她說完,手塚大叔便爽朗地笑出聲,說,“不夠再點一些。”
季瞳也不跟他客氣了,叫了一份煎餃,又要了一份蛋包飯,吃得忘乎所以。
空擋裡,手塚大叔問她,“你怎麼會弄成這樣,你家人呢。”
她愣了愣,差點被飯噎死,邊咀嚼邊考慮該怎麼去撒這個謊。
她現在沒有身份證明,被送去警局一定會遣送回國,可是她不知道她穿越的這空間還有沒有她家人的存在,所以她不敢實話實說。很多麻煩等著她,她這才真正的醒悟。
醞釀了一下,擺出苦瓜臉,“我本來,是要來日本求學,可是……”她頓了頓,裝得有些為難,“嗯……我父母離異的,父親到這邊之後再婚,組建了家庭,原是要住他家,卻出了點意外。”
“什麼意外?”
“前不久,他們家的房子著火,我父親和他新的老婆都去世了,我剛好不在,可證件和東西都放在了裡面一起燒掉了,我現在沒地方去,只好暫時住在公園裡。”
“那你母親呢?”
“額……嗯……總之……”季瞳有點編不下去了,吞吞吐吐半天也接不上話,手塚大叔見她這般,可能誤會了她的意思,告訴她,“如果覺得難過,就不要說了。”
她松了一口氣,勉強地笑笑,低下頭繼續吃飯,沒有注意到對面座位上的手塚大叔,偷偷提起的嘴角。
Chapter.2
吃完飯,回到公園,握著手塚大叔臨別是留個他的一個號碼,走到比較偏的一間房屋前,依臨近的一顆樹睡下。大叔說,以後有困難就找他,可是她連打電話的錢都沒有,要如何尋找,而且總不見得一沒飯吃都找別人,那成了什麼了……
季瞳閉上眼睛,睡的很不舒服,衣服濕了之後還未幹透,有些粘著,有些乾巴巴的,特別是牛仔褲,貼著皮膚的感覺要多難受有多難受。她翻來覆去的怎麼都無法入睡,風一吹過,就會冷。她張開眼睛掃射四周,終於在角落裡看見一條破毯子,她顧不得太多,拿過來就蓋,把自己裹得嚴實,才會有安全感。睡了沒多會兒,她恍恍惚惚地聽見有鞋子踩在草坪上的動靜,她沒有去理會,繼續想她自己的事情。
半分鐘後,有人拿著細長的東西捅她肚子,口氣很是不耐地告訴她,“別睡在這邊。”
由於他的第一句話比較沒禮貌,沒有問她名字也沒問她怎麼會躺在這裡,所以被浮浪者排斥的季瞳自然還沒有看清對方的長相就先討厭他了。她抱著毯子象徵性的挪開兩步,甩給他一個白眼,倒下繼續睡。
而後,沒再聽見那人說話,她以為他進屋了,膽子便大了起來,張開一隻眼睛瞅了瞅,不屑地哼哼,屁股在地上蹭了兩下,蹭回原位,嘟囔著,“我就睡怎麼了,公園是你家開的呀。”她的話才一說完,一大堆咖啡色泥巴從天而降,迅速的將她淹沒。
季瞳壓根就不明白發生了什麼狀況,呆滯幾秒,胸口突生起一把火,燒的臉色瞬間爆紅。她咬牙切齒的甩開泥土,猛地站起來,想也不想的就抓起腳下的泥巴就往男人身上扔去。破開嗓子大吼,“你有病吧你,我招你惹你啦。”
時間靜默,空氣停滯。
浮浪者們都停下交談和手裡的工作向他們這邊看來。
只有欺負她的這個男人很冷靜。
兩人對視半晌,他才指了指著被她踩在腳下的毯子說,“這本來就是我平時用來蓋土的。”
“那你不能告訴我嗎,非要用這樣的方式?”
“我說了,讓你去別的地方睡。”男人聳肩,理直氣壯。
他說起話來的感覺和偵探片裡偵探們破案時用的語氣很像,聽著就讓人安靜了。季瞳被他的聲音給唬住,噎的半天接不上話,就算心裡明明知道真理是在自己這邊的,她罵回去也不會怎樣,可就是開不了口。
周圍的浮浪者們都在悶頭竊笑,一些大媽指指點點的說是她不好,季瞳覺得特委屈,滿肚子的怨念就在這一瞬間爆發了。
她淚光閃閃,臉部越來越扭曲,嗚嗚的哭出聲音來,“怎麼這樣啊,這裡的人怎麼都這麼壞!”她抽搭著,還不忘自言自語地抱怨,“我他媽也太倒楣了吧,坐個飛機都能穿越,穿越了就這麼實實在在的摔得我哪哪都疼,哪哪都疼還不給我一個身份……”抹眼淚,用袖子擤了擤鼻涕,繼續抽搭,“我想回家。我寧可在那個十平方的小房間裡宅上三個月,也不要想什麼日本了,我想回家!”
她真的很委屈,並不是裝給誰看的,如果需要裝,她一定會選擇用日語來表達,而不是他們聽不懂得中文,還說的眼前這個男人啞口無言,像吃了一百隻蟑螂一樣。
“好了……”可能是她哭得太悲慘,讓男人心軟了,欲言又止,張口閉口好幾次,最後才拿出紙巾遞給她,說,“別哭了,是我不好,我剛才只是以為你是……”
季瞳腦袋只夠用來傷心,所以沒有理會他說到一半沒說完的話。她戰戰兢兢的不敢接紙巾,滾圓的眼睛哭的呈下垂狀,沾滿了泥巴的臉上掛著幾道清晰地淚痕,模樣簡直就是名副其實的變成了小要飯的。
男人的心裡更加自責了,手足無措。幸好這時從邊上走過來兩個上了點年紀的大媽,季瞳扭臉看著,立馬豎起了背上的毛。
“小碩,原諒她吧,她也挺可憐的。”
“就是,她不懂事的,剛來沒地方睡,不知道你不喜歡別人接近你的房子。”
“是啊,你看,大媽給你留了點白煮蛋做宵夜,拿去吃著補身子,你就是太瘦了。”
“我的是醃菜。”
兩個大媽雖然是在幫她求情,怎麼越聽越覺得彆扭呢,而且這兩人什麼時候變大方了。
季瞳很不滿她們這種態度,而叫做小碩的男人點頭接過後,就彎彎嘴角,把兩個白煮蛋遞到她面前,說,“給你,別哭了。”
於是她馬上就抹幹眼淚,破涕為笑,覺得這人也不是那麼壞的,後來的事實也證明她這個判定。他帶她去浴室,一個專門為他們浮浪者開放的地方,從美國來的男子安居於此,路過公園時見到一個渾身泥巴的小男孩,他很疑惑,詢問之下才瞭解到男孩已經一個星期沒有洗澡。他聽後不忍心,便決心要為他們提供幫助,因此才有了這個小小的浴室。
他給她乾淨的T恤,他撫摸她的長髮,對她說起話來再不惡言相向,變得柔軟溫和,眼底的熱度似乎可以融化冰天雪地。
他讓她睡在自己的屋子裡,給她玩自己的電腦和遊戲機,季瞳驚訝於為何一個流浪的人這麼闊氣時,他只解釋說,自己有在工作。她問什麼,他回答種盆栽,別人找他定,他就給別人送去。於是她就來了興致,說下次有活,帶她一起,她可以幫忙打打下手。他們聊天,聊了很多,她發現自己學了幾年的語言還算沒有白費,只是發音不太標準,有時會被他笑話。她覺得他長的也很像一個人,但想不起是誰,他右邊的眉毛裡有一個顆小小的痣,五官的線條清晰而柔和,說話的時候,有若隱若現的梨渦。她最愛幹的事兒就是拖著兩腮看他擺弄植物,陽光撒在他肩頭的日落,她甚至會錯覺的以為,自己穿越過來該不會是為了他吧。
女孩子嘛,總喜歡這般胡思亂想,可她清楚,他們之間友誼掩蓋掉性別之分,她對這個男子,有過好奇,他究竟是誰,但更多的,還是感激。
兩人這樣相處了三天,等到第四天白天的時候,小碩終於有活了。那會兒她剛早飯吃到一半,嘴裡還叼著半塊醃菜,就聽見門口的男子喊了她一聲。她屁顛著跑出去,眼睛緊盯著他不放。問,“怎麼啦?”
小碩沒回答,專心致志的弄著一盆植物,她頓到他的身邊,歪著頭半天,門牙噶嘣嘎嘣地咬碎那塊又鹹又甜的東西,眉頭因為這股並不討喜的味道而皺了起來。她花了五分鐘來吃掉這塊醃菜,而後的五分鐘裡,她又抽出兩分鐘跑去找水喝,接著回到原地,蹲下繼續看小碩,也可以說是看他手裡的那盆東西。
綠色的數片大葉子,只有中間一坨黃白黃白的,季瞳看著它,開口問,“它叫啥?”
小碩停下手裡的動作向她看來,笑答:“萬年青啊。”說完他低下頭繼續松著土,嘴角掛上了一絲微笑。
季瞳注意到了,他這絕對是在嘲笑自己,他一定是覺得自己怎麼連這麼普遍的盆栽都不認識特別的孤陋寡聞,她不滿的抬起手彈了那葉片一下,嘴裡嘟囔著,“哦,萬年青,那是不是一萬年都不會變老。”說著就要去拔葉子。
小碩眼疾手快地阻止了她,用沾滿泥巴的手捏住她的鼻子,語氣格外嚴厲,“你想對它做什麼。”
“沒有啊。”她扭頭甩掉那只手,柔柔鼻頭,“我想看看它是不是名副其實嘛。”事實上她只是把心裡的那股氣撒在這盆“萬年青”上頭了,誰讓它的主人瞧不起她來著。名族尊嚴感啊,在這樣的時候總會特別奮發的跑出來,哪怕別人根本不是那意思,也會被她給扭曲誤解了。畢竟對於她這樣一個以中國人的身份混在日本浮浪者裡的丫頭,稍一點點的輕視和竊竊私語,就會讓她極度不爽,自我保護意識就跟只野貓一樣的強烈,腦子裡完全跑出了他們在種族歧視的念頭,恨不能舉起一把大鐮刀,邊唱“大刀向鬼子們滴頭上砍去。”邊劈開他們的腦袋。順便再在他們的“屍體”插上面五星紅旗,然後朝著天空敬禮。
可能是她把自己想的太壯烈了,牙齒不自覺的就發出“噶滋噶滋”的響聲,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盆栽,眼珠子都快飛出來了,看上去非常可怕,但她自己沒注意到,繼續在腦袋裡殘殺著別人。
小碩見她著架勢,趕緊舉手投降,道歉說:“行,我錯了,不該笑你。”他在白布上蹭了蹭手,跟著抹去她鼻子上的髒土,“其實很多人不認得,我只是出於本能,並沒有其他意思,你知道的。”
季瞳被他這樣一弄,原本一肚子的氣瞬間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反倒是覺得自己無理取鬧了,她臉上突生了兩朵紅暈,任由小碩的手在她臉上上來來回回,散播著溫熱的摩擦感。
“我一直都很奇怪。”她開口問,“它能給你帶來多少收入!”
小碩答非所問,“你知道日本迄今為止最貴的盆栽賣了多少錢?”他問的有點故弄玄虛,他配合著他營造出的氣氛,提起嗓子眼問,“多少?”
“十億。”乾脆俐落。
她一瞬間以為是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就動手挖了挖,尾音翹上天地問,“多少?”
小碩笑而不答,只是拿起一條樹枝,在地上寫了個一,後頭刷刷刷地添上九個零。
季瞳看著,眉腳抽搐,嘴裡忍不住飆出一句地地道道的中文,“我的媽呀。”
他看著她驚恐的表情似乎很滿意,也不在乎沒聽懂她說了些什麼,就教育她說,“所以咯,別小看了任何行業。”
她非常用力地點著頭,手指顫抖著輕輕地再次觸摸上那盆萬年青,像是摸著一個剛出身的小嬰兒,她的眼睛此刻呈現著兩個金錢符號,就像她早些年看的《貓和老鼠》裡頭的效果一樣,叮叮兩聲,就給換上了,口中還不停地念著,十億啊,十億啊,完全忘記剛才是如何怨恨地看著別人的。
小碩將萬年青從她的手底下搬走,拍了下她的腦袋希望她別白日做夢,順便澆了她盆冷水,“不是這盆值十億,這盆栽頂多才800日幣。”說完搖著頭走開,將懷裡抱著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放到三輪車上,又從邊上拿了另外幾盆上去,跟著掏出懷裡的紙頭看了看。
季瞳急忙叫住他,“你去哪。”
小碩回答,“送東西去。”又拍了拍車座,補充道,“一起?”
她嗯嗯了兩聲,跳上車,抓緊了他的衣服高聲喊著,“出發!”他在前頭呵呵一笑,她知道他那淺淺的梨渦一定又浮現了出來,她想著,不知為何,莫名其妙的感覺到他離自己突然遠了。
Chapter.3
該怎麼去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站在超級奢華的校門前,仰視著燙金大字[冰帝],腦袋裡的某根神經線被觸動,連接著回憶裡那震耳欲聾的呐喊聲,嘩啦啦地扯向她,一下又一下的衝擊著她的感官,讓她像是被人點了穴一般,戳在原地動彈不得。
小碩見她這般模樣,誤解了她的意思,問她說,“是不是很羡慕?這裡可都是都錢人的孩子。”
季瞳繼續沉浸在前世的記憶裡頭,抽空回了句,“怎麼會這樣。”
小碩哼笑,聽著有些像不屑,但矛頭分明是指向這所學校的,“接受現實吧。”
季瞳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哆嗦著的嘴唇間冒出中文,“媽媽咪哎……”
於是,壓根想著不一樣事兒的兩人,竟也能正常對話。
陪著她在校門口又站了一會兒,小碩便拍了拍她的肩膀指著保安室的方向跟她說他先去打聲招呼,要她別到處亂跑,冰帝大的很。季瞳很機械地哦了一聲,也沒去看小碩,眼睛盯著冰帝學院的字樣不放,並開始想像著某些人物真實的樣子。想著想著她沒來由的一陣激動,心跳也在不知不覺間加快。
儘管如此,季瞳還是快就接受了穿越到網王的事實,調整好自己想要抱頭痛苦帶外放聲尖叫的心情,在小碩跑回來時,已經換上大大的笑臉。
只不過這笑臉讓不明所以的小碩有點無福消受,絕對就是那種在腦門上刻明瞭,“我是花癡”的傻笑。小碩很無力,趁她不注意偷偷翻了個白眼,而後默默地提起盆栽,默默地將它抱進冰帝大門,故意不去理會身後跟進來的,身旁繞滿了粉色愛心的某只。
因為冰帝太大,所以學校找了園藝工人來幫他們的忙。兩人依約來到食堂門口,仰視著那高級的跟法國餐廳差不多的裝潢許久,給出了截然不同的反應。
季瞳喃喃自語,“果然夠誇張的。”
小碩輕輕咳嗽,沒有對她的話做出反映,不停變換著姿勢好像特別不自在。
季瞳疑惑地皺眉,見他心不在焉就用手肘捅了捅他。
小碩一驚,倒抽了一口氣,“怎……怎麼了?”
“怎麼了?該是我問你吧,你看你說話都結巴了。”
“不,只是想事情想的太專心。”小碩淺笑著回答,看上去似乎是放輕鬆了,但語氣卻沒有半點兒說服力。季瞳想他或許有他的道理,撇撇嘴也就沒再多問,朝身後的落地玻璃窗內撇了撇,企圖能看見今天中午冰帝的孩子們吃什麼好菜。只是她的視線剛在一鍋燉肉上停留,還來不及幻象它的滋味,下一秒,一陣輕緩的音樂聲就從校園的四面八方流淌而出。季瞳的心提瞬間到嗓子眼,抓過小碩的手腕看了看表,十一點四十,果然該午休了。
原本安靜的校園開始喧鬧起來,一堆堆一群群的男孩兒女孩兒朝他們這邊步行過來。雪白的大腿,傲人的□,各色的長髮和眸子,年輕朝氣的大笑,還有冰帝那萌的她死去活來的制服……
一時之間,季瞳竟覺得自己跟個男人一樣幸福,眯著眼睛撐大鼻孔一臉猥瑣。
小碩在一邊很是無奈,他不明白為何同身為女人的季瞳會有如此大的反映,當然他也不可能會明白。一個OTAKU,掉進了前世曾熱愛過的動漫裡,她的反映已經實屬正常,可能還算比較冷靜的了。雖然她的內心比她的表面澎湃了幾百倍,也惋惜此時此刻自個兒沒有相機。
兩人的格格不入很快迎來諸多側目,幸好園藝工人也很快就趕到,否則他們再多待一會兒,季瞳恐怕就會被冰帝的女人用眼神給唾棄而死。
走進不遠處的教學樓,目標為音樂教室,本來好好地,走到一半小碩卻突然說自己不想進去,要季瞳跟著園藝工人送就行。他相信她。季瞳雖對今天小碩的表現萬分好奇,但由於要去的地方足夠讓她興奮,所以也就沒問原因,套上鞋套就蹬上樓梯。
午休時間的景象是美好的,她在轉角處聽見了有些熟悉的聲音,於是分了神,沒有抓穩花盆,
手裡一個打滑,她提著的那半邊就毫不客氣的往她的腳上砸去。也虧得砸到她腳上了,盆栽沒碎。可某人的腳趾甲估計是廢了。
季瞳短時間內痛的出不了聲,整個人都蜷縮在地上,臉迅速沖血。
園藝工人見狀推推她的肩,問,“你還好吧。”
她疼的已經連回他的手勢都做不了,只本能的搖頭。
園藝工人很糾結,自言自語道, “這可怎麼辦,音樂教室還在上頭呢,這麼重的一個人是抗不上去的。”
季瞳聽著,剛要告訴他自己休息一會兒好,就感覺到有個影子靠近了她,並遮擋住了她眼前的光線。來人背對著視窗,身上帶有好聞的,類似於沐浴露的香味,季瞳眨了眨眼睛,木訥地盯著他看,看了好半天也沒能從震驚中跳脫出來。
“怎麼了?”少年關切地詢問,銀白色頭髮被陽光照得太過明亮。
季瞳體內的血液都因為這一聲怎麼了一股腦兒地用上頭頂,她一個激靈,狂擺手說,“沒事沒事。”
“嗯,那就好,你還能走嗎,要不我替你去送?”
季瞳抓狂地想,你怎麼會這麼有愛,想著,就抬起眼睛努力讓自己的視線停留在對方的臉上。
可惜對方的微笑實在太有殺傷力,她十秒內就敗下陣來,慌亂地回答,“不麻煩你了。”說完,死忍著痛站起身,不等對方的反映,提起花盆就往樓上沖。
+++++++++++
音樂教室要比她想像中的中規中矩,並不富麗堂皇,也沒華麗到誇張。乾乾淨淨反著光的木地板,白色三角鋼琴,幾排座位,牆上貼著幾張音樂家的畫像。
位於角落裡的一張沙發上,坐著正在看書的中年男子,聽見敲門聲,從書中抬起頭朝門口的方向撇了一眼,而後起身,指了他指斜對面的位置,說, “放那邊吧。”
季瞳點點頭,配合著園藝工人把盆栽小心翼翼地放下,跟著在衣服是蹭了蹭手,公式化地說,“五千六,謝謝。”這一整個過程裡她都沒敢多看榊太郎一眼,莫名其妙的就感到敬畏,直至榊太郎轉身去取錢包的空當,她才忍不住從劉海後稍稍地提起了一點眼皮。
“辛苦你了,不用找錢。” 榊太郎從錢包裡取了六張一千的放到她的手上,她傻笑著接下,抓耳撓腮渾身不自在。其實榊太郎並不似動畫裡的那般嚴肅,在給她錢的時候甚至對她微笑了一下,但季瞳就是對此類型的男人表示沒轍。
“那麼,我先告辭了。”她恭敬地欠了欠身體,退出音樂教室,瞬間錯覺的以為自己剛才陪得是一皇上……
季瞳無趣地揉了揉鼻子對狗腿的自己有些反胃,摸著口袋裡的錢卻咧嘴笑了。
跟著小碩賺錢到的第一筆錢呐,該買些什麼好?
只是這樣想,她的肩膀便被幾個匆匆跑過的女生撞到,她不滿地朝她們皺眉,聽見其中一個驚呼著,“哎?跡部sama的表哥?”
她的心裡一涼,怒氣頓時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絲奇怪的預感。
她看了眼跑遠的女生,反映過來後,本能的跟了上去。
來到食堂門口的時候,已經圍滿了人,季瞳卯足了力氣撥開人群,還惹來一聲聲的謾駡。她也顧不得去理會那些嬌氣的小姐少爺們,衝破重重阻礙後還未站穩,就開口喊了聲,“小碩。”
爭吵停止,無數道目光齊齊地射向她,其中混著最淩厲的一道卻沒有被她發現。
“小瞳,送完了?”小碩好像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一樣語氣平緩。
季瞳嗯了一聲,直直地走到小碩面前,剛要問怎麼回事,就被對方阻止了。
“別問了,我們先回家。”
她配合的點頭,拉上小碩的手就要走,有人卻擋了她。季瞳抬眼,脖子仰到最大弧度,才成功看見巨人般的樺地的全貌,她一愣,目光偏向左側,表情瞬間垮掉。
跡部景吾怒視著她三秒,然後才對她身旁的人威脅道,“跡部碩,你不要考驗我的耐心。”
雪寧 2012-8-9 19:14
Chapter.4
這便是冰帝的女王殿下,跡部景吾了。
季瞳抬起眼角偷偷地打量他的五官,看著他因為生氣而劍拔弩張的眉毛,不免的就有些緊張。而這種緊張,又和她看見鳳,看見其他人的並不相同,或許用害怕來形容更為妥帖。當然季瞳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想來,也該是同跡部四周散發著的帝王之氣有關。
如果說鳳長太郎的臉屬於柔和而漂亮,那麼跡部絕對就是他的反義詞。
輪廓清晰,鼻樑英挺,眼窩凹陷,還有標誌性的閃爍淚痣,整體融合起來確實只能聯想到華麗與精緻。再加上他身上時不時飄來的,淡淡的古龍水香氣,冷冽到幾乎能凍住人的呼吸,恍惚間,就會錯以為他腦門處貼著,“只可遠觀,不可褻瀆”的牌子。
這位主的真實模樣,果然夠強大,已經有距離感到,連站近一些都會發怵。
季瞳嫌自己的命小,所以,在盯著大爺看了足足五分鐘後,突然退遠了一些。
“喂,女人?你看夠了啊恩?”跡部受不了這樣赤/裸/裸的注目禮,終於忍不住皺起了眉毛,將她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邊,而後眼底在不經意間,流過一抹鄙夷。
“碩,不要告訴本大爺,你不肯回家,就是因為這個不華麗的女人!”大爺給出結論,字字句句都變成無數支利劍,戳中季瞳的心臟。
咻咻咻咻——
不華麗的女人胸口那名為自尊的玩意兒,徹底,碎裂了。
如果可以,她真想捂臉蹲在地上然後變成鼴鼠拋開地一路逃亡到世界的盡頭去。
但是不行,所以,她只得傻站在原地準備好跡部大爺又一輪的攻擊。
“是不是的,跟你有關?還有,你眼裡還有沒有長幼有序了?景吾,我可還記得你小時候抱著我大腿要跟我玩飛飛的場面啊。”小碩,行,是跡部碩溫和地笑說,說完,看好戲的人們,就不約而同地背過身,集體偷笑。
季瞳抽了抽嘴角,補腦活動進行的歡暢無比,她慶倖自己有跡部碩的陪伴,這個隱藏性的腹黑,足以成為不二,幸村兩位大神的師傅。
而當事人跡部大爺,表情十分精彩,擰著眉毛咬著牙關半天憋不出半句話。在他表哥身上找不到發洩點,於是,不華麗的女人自然成了他的攻擊對象。
“你到底是誰啊恩?本大爺給你十秒鐘的時間想好怎麼回答。希望你的答案最好是能過關的,否則,本大爺立刻你丟出去。”
季瞳一個激靈,吞了吞口水交警腦汁的想對策,就在她想的正起勁時,大爺提醒道,“還有五秒。”
話音未落,樺地就自覺地上前一步,並用他那巨大的身形籠罩住她的視線。季瞳不僅縮了縮脖子,跟著,閉上眼睛一臉視死如歸。
能讓樺地抗一回,也值了,不算白來冰帝。
她自我催眠著,阿Q精神補救著她的害怕。
跡部大爺如鷹般利得眸子死死地鎖定著她,即使已經避免與他對視,也能被看的汗毛直立。
跡部碩似乎感覺出她的害怕,便抓著她的手將她帶到了自己的身後,說,“她和這件事沒有關係,你不要為難她。”
大爺挑眉,啊恩一聲,來回打量著兩個仿佛被自己逼的要去殉情的男女,匆忙一笑,華麗低沉的音色拐著音的在空氣裡流轉。
“本大爺對她沒有興趣,只是,你今天必須回家,你也知道,老頭子的耐性沒多少,到時候就算本大爺不理,他也不會放過任何可能威脅到你的人。”
跡部景吾冷靜客觀的分析著狀況,順便,威脅著他表哥,這個他袒護著的女人,可能會因為他而受到傷害。他的話很起作用,所以,哪怕是比他多吃了幾年跡部家飯的跡部碩,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很有預見性。
跡部碩輕歎了一口氣,扯過季瞳的衣袖,問她說,“小瞳,你的想法呢?”
“什麼想法?”
“如果我回去了,你怎麼辦,有什麼打算嗎?”
季瞳一愣,木訥地搖搖頭。
她剛穿越到這裡,沒有家也沒有身份,不知道該去投靠誰,又有誰敢收留她這個隨時可能會被遣送的流浪漢。突然的,就感到失落,並對自己黑暗的未來一籌莫展,欲哭無淚。
咬了咬嘴唇,她強迫自己笑,裝著不在乎的模樣,安慰跡部碩,“安啦安啦,我有手有腳,還能餓死不成?”說著,抓抓頭髮,看向大爺,“雖然我不清楚你們家的事情,也沒資格知道細節,但我覺得,強求不是解決問題的方式,小碩他有自己的計畫和想法,不管對還是錯,都是他自己擔著,而你作為他的小輩,該尊重他吧?”
她故意將小輩兩個字念得清脆而響亮,順利看見大爺更加五顏六色的表情。
可他很快就恢復了平靜,重重地哼了一聲,揚起下巴,觸摸淚痣,王者之氣再開。
“女人,管好自己就行。”他警告道,而後的十秒,四周便爆發出一波又一波尖利的喊叫。
跡部大爺在這些叫聲裡很是享受,可苦了季瞳的耳朵。
忍不住朝身後一個瘋的最癲狂的女生白了一眼,喃喃地用中文說了一句,“有病吧。”說完又將視線落到一直沉默不語的小碩身上,切換成溫和的笑臉,告訴他,“真的不用顧忌我,雖然一個人是挺寂寞的,但如果我想你了,可以去找你吧?”頓了頓,思考了一下,接著道,“你家這麼有錢,施捨我幾頓飯總沒問題吧?我的溫飽可就交給你啦!”
儘管她這麼說,跡部碩依然板著一張臉,深邃的瞳孔中,暗藏洶湧。
“小瞳……”他輕聲的喊她,頓了幾秒,只給出一句,“抱歉。”
跡部景吾看著兩個人的交流,不知道為何,胸口翻出一股罪惡感,可他掩飾的很好,並沒讓人察覺,而這股罪惡感,在兩秒後,就變得更加厲害。
因為被他稱為不華麗的女人,更不華麗地,哭了。
頭埋得很低,不出聲,只能看到眼淚一滴一滴的往下掉,肩膀顫抖,側臉皺成一團,哭的太傷心,看上去非常的可憐。自己的表哥不斷地拍著她的後背,安慰她,可無論怎麼安慰,都絲毫不起作用。
跡部有些看不下去,於是背過身,拿出手機,快速撥通一個號碼,而後乾淨俐落地說,“碩在冰帝,派車來接他。”收線,又看了季瞳一眼,快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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跡部碩被勞斯萊斯帶走後,無奈下的季瞳,先想到的地方,還是那個公園。
她跟掉了魂似的把車騎回去,到了那片全是都是木房的草坪後,終於,瞭解到什麼叫辦事雷厲風行,趕盡殺絕。
跡部碩的房子已經被拆成滿地的木頭碎片,浮浪者們圍繞在四周,撿著他的生活用品,還有可以使用的木塊,她歎息了一聲,跟著走過去,盯著眾人的背影,眼眶發漲。
倔強地吸了吸鼻子,拉住一個大媽便問,“怎麼了?”
大媽皺著眉頭打量她,無奈地對她說,“剛才來了一夥兒人,真的把大家都嚇壞了。我不知道你是誰,但八成也脫不關係,所以,你還是走吧。”
季瞳垂垂下眼簾,鬆開抓著她的手,輕輕地哦了一聲算是回答。
太陽一點點的沉下去,而世界,卻在逐漸的閃亮。五彩繽紛的霓虹將這個鋼筋水泥城市包裹的華麗璀璨,人人都想要踏入,就好像跡部景吾,外表雖美,可終究太過虛幻,冰冷,且不近人情。
季瞳離開公園,混入東京川流不息的街頭。
紅綠燈在跳躍,有人行色匆匆,有人篤定自若,可他們都是有目標的在前行。
她站定在十字街頭,抬起眼迷茫地張望四周,一時間,真的不知道,自己該往左還是往右。
摸摸口袋,還有賺到的六千塊,可在這個連吃碗面都要幾百甚至上千的地方,不足人民幣五百的資金,能維持自己多久的生活呢。
不管怎樣,吃飯皇帝大,再憂傷還是的填飽肚子。
季瞳進了好心的大叔帶她去過的小飯館,點了一碗最便宜的面,吃完,又到附近的內衣店買了可供換洗的內衣。再去洗澡,泡湯,再然後,還是無窮無盡的行走。
但因為全身都乾淨了的關係,她的心情也順暢不少,腦袋,也可以用來思考自己下一步的計畫。
身旁的便利店內散發出關東煮的香氣,她聞了聞,不爭氣的又感到一陣饑餓。
其實也就是嘴饞,在前世,她的零食可是堆滿了手邊,她的宵夜,也總有媽媽特地做好的熱湯或熱粥。
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只能靠自己。
她想起好心大叔的臉,手再次伸進了口袋。
一張留有電話號碼的白紙,讓她思想鬥爭了好一會兒,俗話說的好,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她是不是該,考慮在他家借宿一晚,然後,在想辦法解決之後的問題?
只是這樣想,腳步竟不自覺地往便利店內走,等到回神,已經站到了投幣電話前,並且,拿起了聽筒。
好吧,先讓她鄙視下自己,再打這個電話。
醞釀了幾分鐘的情緒,季瞳狠狠地咬了咬牙,手指按上鍵盤,一口氣播出了好心大叔的電話。
屏息,等待。
電話那頭的嘟聲每拉長一下,她的心臟也往上牽動一點。
終於,再響了五聲之後,被人接通。
“你好,手塚家。 ”
明顯不是大叔的說話聲,季瞳一愣,想或許是他的家人。
於是就更加慌張,不知該怎麼解釋自己的身份。
“moxi moxi?”對方見她沒反應,免不了又問候了一下,季瞳在深呼吸後,便問,“手塚大叔在家嗎?”
“他暫時沒辦法接電話。”
“哎?這樣……那請您轉告他,我是他前幾天在京川公園遇到的女生,我想拜託他一點事情。”
說完,電話那頭留下幾秒的空白,而後,剛才那個冷冽低沉的嗓音,便切換成了她所熟悉的。
“小瞳?”手塚大叔終於接聽了她的救命電話,季瞳靠到身後的牆上,想既然有求於人,還是快刀斬亂麻的好。
“大叔,我想求你讓我借宿一晚。”說著,又怕他不同意似地補充,“就一晚,我明天就離開。”
“行啊,不過只住一晚沒問題嗎?啊……還是等你來了再討論。”手塚大叔很熱情的答應下來,跟著不給她回答的空隙,接著道,“你在哪兒?我讓兒子來接你。”
季瞳探頭看了看玻璃窗外的路牌,報出個具體方位,想了想又問,“要你兒子來,不會麻煩到他吧?”
“不會不會。”很乾脆地回答,“你就在那裡不要動,他一會兒就到。”
“哦,他叫什麼?待會方便稱呼。”
手塚大叔嘿嘿一樂,說了個讓季瞳瞠目結舌的答案,“手塚國光。”
雪寧 2012-8-9 19:15
Chapter.8
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季瞳小朋友也即將踏上她所謂的保姆之旅。
她潛心規劃,在昨晚手塚媽媽為她安排好客房之後,幾乎以綁著頭戴在腦門上寫“奮鬥”的架勢擬出一張時間表。
內容如下。
早晨6點起床,為手塚一家準備早餐外帶冰山大人的營養便當。
8點開始打掃客廳以及各個房間,儘量做到一塵不染曾光發亮。
11點準備午餐。
飯後整理院落裡的樹木草坪以及喂魚。
做完這一切後外出閒逛熟悉地理環境順便購買晚餐食材,爭取在5點之前回家6點之前趕出五人份的料理。
飯後清洗廚房和浴室,放洗澡水。
餘下的時間留給自己嗑嗑瓜子看看漫畫,10點準時上床睡覺。
多麼完善完美的計畫,季瞳要不是在別人家裡還真想把它用相框框起來然後掛在最醒目的位置上耀武揚威,因為從小到大,她除開小學時期聽候老師命令每天一到8點半就閉眼兒,還從未有過一天的正常作息。她依稀記得,自從國內陸續引進了《美少女戰士》《灌籃高手》以及《聖鬥士星矢》等一系列的動畫片,她就此大步邁向不正常思維人類的不回頭路。
整日不幹正事,蝸居在房裡養蘑菇,不喜歡交際也不喜歡說話,怕生,怕和人對視,人生觀從“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急速扭轉為“與其或在現實中,不如活在幻想裡。”沒有做過哪怕一件讓家裡人刮目相看的事,沒有堅持下來一項自己所感興趣過的才藝。除了硬逼之下的鋼琴,她可以說是一個六項無能,IQ底下EQ遲緩的廢物。
有段時間她非常討厭自己,情緒起伏不定,易怒,反復無常,一份工作絕對堅持不了3個月,她打從心眼裡鄙視職場上的潛規則,看不起阿諛奉承的狗腿,她沒有想過問題出在自己身上,她不瞭解這個社會不會因你而改變,只有你被社會改變的道理,一不稱心就辭職,小小的羞辱和矛盾能讓她氣好幾天,到最後,越幹不好一件事兒就越自卑,越自卑就越自我放棄,越自我放棄就越沉迷在自我的世界裡,整個和社會脫節和家人代溝升級。
後來,治癒好她這個毛病的人,是她暗戀許久的學長。
兩人高中畢業後在同學聚會中遇見,只是交換一個眼神的瞬間便一觸即發了一段對季瞳來說意義重大的戀情。雖然不過短短一年,可燃燒的她全身每顆細胞都沸騰,慢慢的,變得開朗,變得愛笑,變得話多,一發不可收拾。
所以說,她現在的皮厚和開朗,都是拜她男友所賜,要是沒有他,估計她目前為止還蜷縮在十平米的小房間內看著穿越小說自得其樂。
“小瞳?小瞳起床了喲∼”
溫和嗓音在她的耳畔悄然響起,季瞳撓了撓頭發翻了個身並不打算睜眼。
她剛做完個奇怪的夢,夢裡見到許許多多漫畫裡的人物,像跡部啦,手塚啦,鳳啦……她想,我果然還是中WW的毒太深了,儘管她幾乎每天都會有夢,可夢見這個還是頭一回,漫長又持續不斷地夢做起來很費力,讓她越睡越糊塗,腦袋昏昏沉沉一時竟分不清自己在哪。
“媽媽∼我還想再睡會。”季瞳撇撇嘴嘟囔道,踢開薄被拉過枕頭抱在懷中,細白的大腿因為她的大動作而曝露在空氣裡,頭髮亂作一團貼在臉頰上,睡衣也全皺了。
於是喊她的手塚彩菜見她這模樣不禁撲哧一笑,晃了晃她道:“小瞳,再不起床可就沒早飯吃了。”誰知季瞳這回是連半點反映都沒了,不多會居然還發出了更沉緩的呼吸,又睡過去了。
手塚彩菜拍拍她的手臂,見她依然雷打不動的睡著,於是便無奈的笑著退出房間。
季瞳剛才那番中文她雖然沒弄明白,卻聽到了一句與日文大同小異的“媽媽”,那個甜呐,甜到骨子裡了,她瞬間覺得沒給她的寶貝兒子添個妹妹是件錯事,她兒子雖優秀,卻處處受爺爺的薰陶,變得不溫柔貼心也算了,可他看似連起碼的交流都有問題,以後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該怎麼辦喏……
手塚彩菜情緒有點低落,她想我的國光你什麼時候才能對媽媽撒個嬌啊,誰料才一想完,清冽的嗓音便立刻打破她在腦海裡描繪出美好畫面,告訴她你這一輩都別指望了。
“母親,我出門了。”手塚國光背著網球袋逆光而站,一沉不變的著裝使得他看上去根本不像17歲的青澀少年,話說今天又不上學你穿什麼制服?手塚彩菜雖這麼想卻沖天握拳,激勵兒子道:“比賽加油!”
“啊。”手塚國光平淡的應著,穿上鞋子後拂袖而去,手塚彩菜歎了一口氣轉身進廚房,只不過她剛要把髒盤子放入洗碗機清洗,便聽到從客房傳出的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然後一個重物摔倒了地上,與此同時響起的又是一聲慘叫。她呆立半晌,趕緊丟下手裡的活沖去事發地一探究竟。
她推開房門,只見季瞳揉著額頭眼角含淚的倒在地上,左腳裸被薄被纏住,四周摔飛了好幾個枕頭,她的樣子痛苦的不得了,把手塚彩菜嚇得不輕,跑到她身邊扶起她噓寒問暖,“小瞳,你沒事吧?”
“抱歉抱歉抱歉……我我……”季瞳扯著自己的頭髮懊惱不已,真想把粗心的自己給殺了,她抬眼看了看手塚媽媽,變得更糾結。
“夫人,我錯了……”她喃喃地說,此刻,她也只能這樣化解第一天就弄出岔子的尷尬。誰料手塚媽媽聽了她的話後突然重重的一愣,緊接著捧腹大笑,捏住她的臉像揉麵團似的折騰。
“哈哈哈……你實在……太有意思了。”
季瞳脫不了魔抓只得賠笑,她內心翻著白眼問自己,我說錯什麼了麼。
“你還真把自己當我們家的保姆啦?”
“難道我不是嗎?” 她指了指自己問說,她怎麼記得昨晚自己說出這個提議後並沒人反駁。
手塚媽媽清清嗓子,拍拍她的頭髮,努力讓聲音保持平穩,“那小保姆現在是不是該起床吃早餐了?”季瞳聽後羞得只想找個洞把自己當鼴鼠給埋掉。
早餐是簡單的和式料理,手塚媽媽的廚藝還真不是蓋的,讓季瞳這個從小吃稀飯油條長大的孩子吃得忘乎所以,非常不客氣的添了兩碗飯,這廝估計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安靜下來不多嘴,不把自己當外人。
飯後季瞳主動攬過洗碗的活,將自己吃過的碗盤疊在一起走入廚房,手塚媽媽正擦著料理台,聽見動靜後轉過身來張望,隨即立刻搶過季瞳手裡的東西把她往外趕,“我來我來,小瞳該幹嘛幹嘛去。”
季瞳看著忽空的雙手立在原地進退不得,心裡的罪惡快把她磨瘋了,“拜託……多少給我安排點差事吧……”她哭喪著臉說,迎著手塚媽媽投過來的迷茫視線萬分真誠的祈求。
兩人開始沉默的對視,半晌,手塚媽媽率先妥協,她根本無法再季瞳那種拉布拉多般的眼神下拒絕她,於是只好硬想出個理由給她,好讓她出去透透風,快快忘了家裡剛遭不幸的悲劇。
“小瞳認得上野公園吧?”
“哦,知道,要我做什麼?”
手塚媽媽陰測測的一笑,丟給季瞳一串鑰匙,告訴她說,“接少爺回家。”說完,拇指指向窗外的花園,怕她忘了似的提醒道:“兩人騎車回來哦。”
Chapter.9
兩人騎車回來喲……
手塚媽媽的這話令季瞳那顆塵封已久,被XXOO漫畫,XXOO小說玷污的不帶一絲正常人思維模式的心蕩漾不已。
於是,她在邊滿頭大汗的尋找上野公園具體的地理位置時,還不忘邊在腦海裡浮想聯翩,勾勒出類似于——藍天白雲下,兩人笑成眯眯眼的手拉手在花圃中盡情的奔跑的畫面。
畫面並不美好,那種模式的一般都是在動畫片裡用來增添笑料到的場景。
例如,A君跑在前面,甩了甩頭髮對B君說,“啊哈哈哈哈∼我真的是好開心呀。”
B君的四周星星點點,在追逐蝴蝶的空擋回答B君,“那我們更用力的衝刺吧……”
更用力的……衝刺吧……
額……
季瞳不覺得的抖了抖渾身同一時間冒出來的雞皮疙瘩,突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想到這些。
八成是因為她太渴了,騎了半個多小時的車發現又繞回了原點的關係。
受了刺激再加上虛脫無力,會出現不可控制的幻覺也不奇怪。
她想,她必須靠什麼夠冷的東西來解暑,否則下一秒估計就會昏倒在馬路中間,再被飛馳而過的汽車碾成包餃子的餡兒。
摸了摸空蕩蕩的上衣口袋,她將視線撇向不遠處的一部自動售貨機。
琳琅滿目的飲料整齊劃一的排列著,什麼蜜桃西瓜楊梅汁,綠茶紅茶大麥茶,五彩繽紛的誘惑的她直咽口水。
立刻感到自己悲壯無比,滿肚子委屈,甚至有些欲哭無淚。
可無奈她半毛錢都沒有能怎麼辦呢。
“真是的,渴死我了。”
她撇撇嘴又抹去額頭上的汗,心想這就是她日日夜夜都渴望抵達的地方,並且還意外附贈了她一個時空之旅。
她應該高興的,應該手舞足蹈得意忘形的,她說不定還是那個無良作者筆下的女主,非但餓不死,還會成定律的和其中某一兩隻搞出什麼曖昧,然後明爭暗鬥,唇槍舌劍,男一男二甚至男三男四任由她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挑選,今天人在東京,明天說不定就到沖繩跳草裙舞了。
反正只有作者想不到,沒有女主遇不到。
可她就是高興不起來,大概是由於她現在還是自己一個人,心裡有了秘密,無法坦然的面對太快到來的一切吧,她的開朗在這裡完全無法發揮作用,她恨死不負責任的老天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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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季瞳會迷路並不因為她是路癡。
她知道上野公園就在淺草寺附近,旁邊便是著名的日本大學和國家博物館,她也知道該做什麼交通工具坐幾站下。
問題是她現在拖著個“龐然大物”,即便在弄不清方向的情況下也不能選擇靠貫穿整個東京的電車來解救自己,她不禁開始懷疑,手塚媽媽的行為究竟是害人還是幫人。
但無論如何,手塚家人的樂於助人對她來說是難能可貴的賞賜和施捨,她要報恩,自然是該完成的任務決不能拖遝放棄,否則,她想她連人類都不能算。
咬了咬嘴唇,季瞳在休息夠了之後重新跨上自行車,準備繼續尋找。
儘管依然弄不清方向,頭昏腦漲,可那麼有名的地方隨便多問個幾個路人應該就能找到,只要有足夠的耐力便行。
季瞳義憤填膺的想著,然而就在這時,她的曙光出現了。
來人的速度很快,對於曾為網王迷的她來說再熟悉不過。
季瞳驚喜的瞪大眸子裂開嘴笑笑,想天不亡我啊,我果然是有女主狗血兼峰迴路轉的命,想著,便不動聲色的踩下輪子跟到那人後面。
開始很好,大家相安無事,對方對於身後突然多出來一個尾行者也絲毫不知情,背著網球袋篤定的慢跑。跑了有些距離,拐進一條靜謐的小巷,那人才疑惑的停下腳步轉身瞅了瞅。
“呃……”
季瞳被那人看的眉毛一抽,心底發怵,不自覺的跟著停了下來。
“我說……”
“嘶∼”
“呃……”
“嘶∼”
我說我們能不能讀者看的懂得語言交談?
季瞳抓抓頭髮,一時半會不知該怎麼解釋,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好理由,於是她乾脆選擇實話實說,笑的一臉討好的告訴對方,“我找我們家少爺。”
海堂薰聽後又習慣性的用牙齒吐了口氣,以怒瞪的眼神回他你找你們家少爺跟著我做什麼。
季瞳被他近乎直線的瞳孔嚇的寒毛直立,膽小怕事的慫樣在她臉上一覽無餘,“那啥,你應該認識我們家少爺的,他有個非常正派又愛國的名字……他叫手塚國光。我迷路了,所以希望你能帶我去找的到他的地方。”
“部長?”海堂疑惑的打量著季瞳,估計是在想她話的真與假,畢竟手塚的粉絲太多,形形□的都有,偶爾有一兩個膽子大的,企圖靠他身邊人來接近他的也不是沒遇上過,萬一把她帶過去,最終發現被她騙了導致部長發火,那可不是他承受的了得。
但萬一……
海堂糾結了,季瞳看著他的舉棋不定的表情趁熱打鐵,“你怕我是騙子?你可以先打個電話問他啊,就說叫我叫上杉瞳,特奉他母親的命令接他回家吃飯。”
沒料到會被看中心事,海堂薰先是愣了愣,而後他什麼也沒說,嘶了一聲轉身繼續他的慢跑事業,季瞳接受他已經同意自己跟著的訊號,眼睛頓時笑成一條縫,自言自語道,“還真是如同傳說中一樣的善良。”
+++
到達上野公園後季瞳立刻澎湃了,因為她一眼便認出了一大堆人裡隱藏著的幾隻本命。
當然喜歡歸喜歡,她沒有打算趁機去接近或打擾任何人,儘管她也是屬於沒皮沒臉沒心沒肺的類型,但多少還是懂得偶爾矜持一下,不要太過招搖。
她將自行車停放在隔離爛外的空地上,自己則是乖乖的窩去一邊安靜的等待比賽開始。
今天看來只是一場友誼賽,性格活潑的都不分學校的聚攏在一起聊天,想想也是,她看網王的時候他們都才14,5歲,在另一個世界上的粉絲們不知道的情況下,這邊的時光又快轉了好幾年,他們的感情,想必也會從一次次的較量中增長不少。
她看著慈郎正在搶奪他青梅竹馬的丸井的蛋糕,忍不住彎起嘴角,看著菊丸和切原交頭接耳,心裡暖融融的,視線再偏移了一些,無意觸碰上幸村精市的臉後,她莫名的握緊了拳頭。
名不虛傳的漂亮,漂亮的她根本無法辨認他的存在,是真實的還是虛幻的,他只是不動如山的坐在那兒,托著下巴聽著柳在和他報備什麼,光芒就蓋過了所有人。
季瞳覺得,那些她所看過的同人文裡,見到幸村還能面不改色的女主,都是強人,敢上去主動搭訕的,更是強人中的強人,反正她是絕對沒那個自信,離開他三步之內的。
“是你?”
微微帶著鼻音又語調在不經意中上揚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季瞳欣賞美人的興致遭到破壞。
她知道對方是誰,所以頭也沒回的應了一下對方的問話,“啊。”
她的不禮貌和□裸的無視可肯能點中了對方的死穴,剛還只是驚訝的語氣忽然扭轉成慍怒,“你怎麼在這?”
季瞳覺得奇怪,她為什麼就不能在這,難道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地方都是你家開的?
原本對之前發生的事情就還耿耿於懷,這次下更是被他張揚跋扈的態度搞的發毛,她站起身,選擇轉過去和對方對視,壓下滿肚子的火擠出笑臉,“我在等人而已。”
“等人?”
“啊,等人。”
“嗯……”對方意味深長的拉長了尾音,盯著她的臉像是要瓦解掉她的偽裝,半天,他輕鬆的一挑眉,雙手插袋的走開兩步,邊走邊告訴她,“看來碩的擔心是多餘的了,你過得還不錯。”
季瞳在聽見小碩的名字後的肩膀不可抑止的一顫,頓時沒了和他鬥嘴的心思。
她叫住了走遠的人,“等等跡部。”又深呼吸了一口氣繼續問說,“小碩……還好吧。”
“你在意?”
“我在意。”
她認真的回答讓跡部重新轉過身看著她,無言以對的氣氛霎時在兩人之間蔓延凝固,時間擱淺在一邊噶噠嘎噠的搖擺不前,從他們的眼神看來好像並沒有一方打算率先認輸。
季瞳不知道跡部會如何回答她,她只希望他不要又說一些以傷害別人來提高自己的話,小碩對她的照顧雖然只有短短的兩天,可一樣無法改變她想要好好感謝他的心。
朋友對於她,永遠會超越了男友,喜歡之類的不堅定,友誼才是真正值得珍藏和維護的。
最終這場拉鋸戰以跡部放棄似的一揮手而告終,他似乎玩膩了這個無聊又沒意義的遊戲。
“有時間你自己去看吧。”
“真的?”季瞳喜出望外,連音調都高了幾個八度。
真實的笑容擴展在她臉上,看的跡部莫名的移開視線,“啊。”他懶洋洋的應道,剛要轉身離開,卻又意外的被她叫住。
“喂,等等!”
不耐煩的皺起眉頭等待她說出再一次叫住他的理由,跡部發現自己的耐心在今天好像比平時好了那麼一些,只不過她剛一開口,他便僵立在原地,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她竟然對他說,“看在小碩的面子上……請我喝杯飲料怎麼樣?”
Chapter.10
說實話他跡部景吾活了到現在什麼樣的搭訕沒遇上過,還會把別人要他請喝飲料這種小要求放在心上聽進耳朵麼,可他卻不知何的就是沒有馬上明確拒絕,並且還在她的話說出口的第一秒就猶豫了。
她的眼神明明是波瀾不驚再正常不過的,但跡部總會覺得如果拒絕了她便是逆天大錯的事。這種微妙的心理暫且稱之為罪惡感,當然他也搞不清楚自己對她哪來的虧欠,他想或許是因為他的表哥回家之後便一刻不停的念叨他,說他殘忍又自私,只顧自己不顧別人的感受,他的情緒才會受到影響吧,可他都用這樣的性格活了十七年了,旁人不懂他難道從小一起長大的親人也看不出他當時的矛盾?
跡部在心裡琢磨了半天,忽然想起自己再怎麼糾結也沒用,因為他的東西都放在網球袋裡了,而網球袋此刻正掛在剛巧去廁所的樺帝肩上,他就是同意了也沒辦法給她買。
“我沒帶錢。”
在做足了準備要看到女生受傷的表情後,跡部說了這樣的話,只是說完便看到對方張大了嘴,一副眼珠子都快脫窗的詫異,跟著愣了好半會兒,抽著臉憋給他個,“哈?”
“本大爺身上從來只帶卡。”
生怕別人誤會他小氣,跡部趕緊給自己打圓場,事實上他長這麼大[我沒錢]之類的話還真是頭一次說,他自己都覺得特別奇怪。
亦真亦假的答案弄得季瞳也不清楚他是不是在繞個彎拒絕她,可她也再怎麼皮厚也沒辦法去伸手“乞討”第二次,於是只得認命的點點頭,然後說,“哦好吧,大爺你除了不帶現金估計也沒試過口渴的時候連杯水都沒有吧。”
她的語氣並不像在諷刺他,而是真的特別無奈,所以跡部這下是完全尷尬了。
我可不是那種為了撇去麻煩連都230塊都捨不得掏的男人啊!
可惜他這話決不可能放在嘴上講,最多只會憋在心裡喊給自己聽聽。
她究竟是多久沒喝水了?跡部看著她支住下巴一臉失望的樣子不僅感到疑惑,還有她不是昨天才和碩分開的今天怎麼就在這裡等人了?聽碩說她沒有親人和朋友,那她又是怎麼在一天之內認識別人的……這些問題在跡部的肚子裡徘徊很久,最終,他只挑了個不太重點的丟給她。
“你有這麼渴麼……”
“有的。”
幾乎是接著他最後一個字重疊出的回答,季瞳說完後表情變得更臭,然後跡部突然就心想算了。自己何必跟她在[請喝飲料]的事上停留那麼久,等樺帝回來買就是了,何況她並沒有說錯,看在他表哥的份上,自己也該對她稍微照顧一點。
只不過他才開口,預料外的另一個聲音便夾著他的“我……”穿□來。跡部一愣,立刻抬眼朝聲音來源望去,看到對方竟是手塚國光站後變得更加困惑。
她要等的人……是他?
跡部擰著眉頭暗暗觀察兩人的互動,手塚似乎是剛熱完身的樣子,額頭鼻樑上佈滿了汗珠,而季瞳則跟火燒屁股似的從臺階上蹦起來,兩眼放光外帶嘴角揚到耳根,跑到他身邊又驚又喜的大喊,“呀!少爺!”
還[呀]呢,你有這麼歡呼雀躍麼。跡部一瞬間只替他的表哥感到可悲。
他想她原來並不是一定要賴著碩才能存活的。
他想她昨天的依依難舍難不成都裝的?
他想她貌似跟著任何人都能過得多姿多彩。
他想她估計只是把跡部碩當成了墊腳石,失去了他她還可以馬上找到另外一塊。
當然他並不真的知道她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人,也沒興趣去瞭解,他不過是對她和手塚國光的關係有些好奇罷了。
而此刻,手塚看著站在他面前滿臉笑容的女生,眼裡帶著像是有求於他的閃亮光芒,只是涼涼的告訴她說。
“上杉,叫我手塚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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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時候不免會這樣期盼——
要是每年都有6個月是屬於夏天的該多好,那這樣的話她就可以天天吃雪糕也不會被媽媽罵,她就可以整整半年都不用念書,她就可以每天每天去找她的小玩伴瘋,她就可以出了滿身臭汗沾了一臉泥巴然後玩盡興的回家。
電扇,冰激淩,海風,蟬鳴。
綠豆湯,烏梅汁,西瓜,日長夜短的定律。所有屬於這個季節的一切都令她由衷的喜歡。
記憶中有仿佛有許許多多的故事都發生在這炙熱的夏季裡,漫長而又清晰的貫穿了她的腦袋,被熱浪扭曲的路面也好,突然吹到空調的那種暢快也罷,就是沒有辦法避免的會回想起一些與它氣溫相當的日子。當然也有討厭的時候,比方說在38度的天氣裡頂著大太陽去上鋼琴課,比方說正熱的大中午卻要跑800米,比方說渴的要死的現在卻喝不到半口水。
“我很渴。”
“……”
“想喝點冰的。”
“……”
“冰的沒有的話冷的也行。”
“……”
“冷的沒有的話溫的也行,總之……必須,現在,立刻,給我點解渴的東西,否則我怕會麻煩你一會還得抗我回去。”
季瞳不停的在手塚國光無言以對時想好下一句不會冷場的話以免尷尬,可她無論怎麼恬不知恥又無論怎麼笑臉相迎的都從他嘴裡逼不出哪怕半個字。季瞳鬱結了,她心想你就是懶得搭理我好歹也表個態啊,別那麼無私的釋放冷氣替大家解暑行不行,你的性格設定是嚴肅啊嚴肅,跟那邊那個又臭美又不知人間疾苦的花孔雀是不一樣的,可人家手塚國光心裡卻是壓根也沒想過她的所想。他不說話一方面完全是因為她的語速太快太不標準讓他有點聽不太清楚,另一方面是在思考她人為什麼會在這裡,再加上今天天氣特別熱,他剛繞著公園跑完了幾圈正累著,氣還沒喘勻呢只是打了個招呼的空隙就聽到她巴拉巴拉喋喋不休的,也難怪手塚不能馬上想到要說什麼。
看來季瞳這越怕和誰說話對著誰就越囉嗦的毛病或許真的不改不行了。
“你跟我來。”
手塚國光在又思考了一會才淡淡的點頭說,發尖的汗水由於他這個動作自然的從額頭一路滑到下巴,看的季瞳小鹿亂撞,她表面裝的鎮定的要死,卻還是在他轉過身後的那一刻就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
這個世上妖孽橫行,稍不留神就是滅頂之災,除非你跟唐僧似的把貪嗔癡統統丟到了取經的後頭,否則就得天天阿彌陀佛的祈禱自己不要被皮囊是極品的極品們迷的骨頭渣子頭不剩。
進入球場取水後,第一個因為好奇跑過來和她說話的不出預料自然是菊丸英二,他自來熟的個性貌似從來不取決於性別,只是在對方是女生的情況下他一般會收斂一些,也不是得誰就往人脖子上掛的。
季瞳大口大口的吞著一瓶水,儘量不去注意離自己不足半米的菊丸,她怕她看一眼就會失態的噴出來,怕看到他比自己還嫩白的皮膚觸碰到了她的禽獸本性,她想你好歹也算我的本命之一,請不要隨隨便便來挑戰我的理智底線,沒有哪個姑娘在本命面前還大大方方又毫不拘謹的,要不是你還算溫和親切,我估計早心臟病發猝死在這了。
“呐呐,你是部長的……”
“傭人。”
她不假思索的回答,說完後便見手塚的眉頭微不可見的一抽。菊丸驚訝的倒退幾步,估計他想什麼也想不到部長會跟跡部一樣帶貼身傭人,然後離他們不遠的丸井文太不知為啥來了興致,湊過來問了一句,“你好像不是日本人啊?”
“對的,我是中國來的。”
“哦,做他家的傭人很辛苦吧。”
“事實上我昨天剛上任。”
吧唧一聲,丸井吹出來的泡泡破在臉上。
他用舌頭將它們重新勾回嘴裡,想了想接著道,“那你今天來該不是專程伺候的吧。”
“差不多。”
眾人不可思議的抽氣,青學的幾位愣是憋住了想要大喊的衝動將目光投向他們的部長大人,在這種情況下手塚特別很無奈,不過他也沒去多解釋,從球袋裡掏出白色球拍隨意調試了一下,跟著便的丟下一行目瞪口呆的人走去了場地中央。
旁人見手塚的態度自然是不方便再問什麼,畢竟不是他們家的事他們干涉多了是自討沒趣,而青學的八成是還沒反映過來,都愣頭愣腦的杵在一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季瞳左看看右看看,在找到一條乾淨的毛巾後將它疊的整整齊齊的放在腿上,準備隨時把他遞給手塚國光讓他用來擦汗。
菊丸見狀忍不住感歎道,“真好呢。”
大石清咳了一聲告訴他說,“安靜的看比賽吧。”
於是季瞳也不得不將注意力都集中到場地中央去,靠其他東西來驅散心裡的尷尬。
其實要說她不在意這冷冷的氣氛是騙鬼,可她貌似更沒必要在沒人詢問的情況下解釋吧。
手塚的對手是立海的真田皇帝,看著他們眼花繚亂的技術她深深體會到這果然不是可以用常理來判斷的二唯世界,雖然她不懂得網球知識但至少在前世還是稍微看過一下[費德勒VS納達爾]這種重量級的比賽的,可他們哪怕擁有再超人的體力力量,似乎也比不上手塚和真田的萬分之一,季瞳暗暗佩服許斐的想像力,臆測著現在的越前龍馬會變成啥樣了,他這最寶貝的兒子該不會哪一天把地球都搞得爆炸吧。
才想著,耳邊又傳來跡部那獨特的聲線,象徵性的喊了她一聲,“喂!”
季瞳疑惑的扭頭,見他擺著一臉的不情不願,而後將一隻純白的手機遞到自己面前,問她說,“碩的電話,要不要聽?”
“……”
“要不要?”
“要!”
季瞳從震驚中掙脫出來後趕緊接過電話,還來不及打招呼電話那邊的跡部碩就開口了,可內容卻是足夠讓人鄙視的,因為兩分鐘後她會為了食物再次出賣了自己的靈魂。
“小瞳你怎麼和景吾在一起啊?”
“呃……碰巧啦。”
“哦,待會一起吃飯吧。”
“可是我一會有事。”
“是壽司哦。”
“……”
“有星鰻。”
“……”
“還有辣章魚。”
“!!”
“金槍魚……”
“我去!”
跡部碩開始呵呵亂笑,季瞳心想你這個抓著別人弱點再加以利用的腹黑有什麼資格笑我,跡部景吾奪趁機走手機,對著他表哥嘀嘀咕咕說了一大通,最後以[行了我不會把她賣了。}作為結束語。
他看著季瞳因為他和跡部碩的談話不明所以而皺起的眉毛,乾巴巴的說,“你這個傭人當的要是我早開除了。”說完還不等她想到詞彙反駁,伸手從樺帝那兒拿過一罐蜜桃汁丟給她,“這個給你……還有,一會跟著我走。”
Chapter.11
東京都的銀座,中央區的西部,新橋與金橋的中心,步行的天堂,有錢人的世界,繁華時尚,奢靡消金,如同七彩琉璃般璀璨,又像橫旦在古典與現代之間汩汩流淌的河流,手持它的權杖屹立在雲端,用冷傲的眼神看日本。
在四丁目的十字路口處,高聳林立的百貨大樓是它最為昂貴的象徵,季瞳和跡部景吾兩人一前一後的行走在此,擺著截然不同的兩張表情,帶著天差地別的成長背影,穿著差價十幾萬日幣的衣服,諷刺的就好像是王子丟給乞丐錢時的畫面,卻又有種說不上的來和諧,絲毫不會格格不入,或許用明星跟助理,少爺跟執事來形容他們最為妥帖,路邊也隨處可見這種模式的行人,所以見怪不怪,屢見不鮮,並不會引人側目。
季瞳直到這時候才有些後悔,早知道跡部會來這麼高檔的地方吃飯還不如和手塚回家的自在,她本以為不過是午飯不會搞的出什麼大排場,結果事實證明,她用她這窮了兩輩子的思維方式來考量有錢人的行為果然是錯的,她想這大概就是她爽約的報應吧,做人還真的不能不厚道。
她這樣的糾結一直在見到小碩之後才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一秒內轉為興奮與感動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就往人家身上粘,小碩也毫不在意的接受她奔放的行為,笑的一臉明媚使勁扯她的臉皮。
“丫頭,想沒想我?”
“全日本我最想你。”
“哦?那全世界呢?”
“當然我老媽!”
跡部碩的存在就好像她親哥哥那樣的重要,對她的意義也很龐大,季瞳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有這樣依賴他的感情,她想人和人真的是存在緣分的,有些朋友即使是認得許多年彼此還是隔著無法跨越的渠溝,有些人儘管相處不到幾天卻也一樣能有無話不談的親切感。
“不錯,這個答案我很滿意。”
“那你呢,你有沒有想我丫?”
“你問景吾啊。”
跡部大爺聽到這裡突然很不爽,有種想罵管我鳥事的衝動,這一路季瞳對他故意的無視表現的非常明顯,沒搭理他不說看他的眼神還帶著嫌棄,他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她一次至不至於受到她這樣對待,反正生下來後他都是被人捧的高高的從沒有人會刻意疏遠他,就算有也是出於喜歡和尊敬,不會跟她一樣令他有種受到羞辱的感覺,本來好好的吃個飯有她在已經很奇怪了,現在還搞的他才是客人一樣,跡部景吾真想一反他的華麗美學掀掉桌子。
“算了吧。”
“……”
“小瞳你對景吾的意見好像很大啊。”
“沒,沒,我哪敢。”
季瞳連忙擺手否認,端起桌上的熱茶罐一大口,視線遊移著打量房間的佈局,跡部碩拍拍她的頭髮塞給她菜單讓她點,順便的問了跡部一句,“你老樣子?”跡部沒好氣的啊了一聲,拿著濕毛巾擦了第二次的手。
然後是吃飯時間,季瞳和跡部碩並排坐著顯得美好而和睦,一會交頭接耳一會哈哈大笑,一會又勾肩搭背,彼此間沒有一點男女觀念之分,跡部碩給季瞳夾菜的時候總喜歡連醬油一併沾了,季瞳也很不客氣的直接張嘴就咬,吃的眉開眼笑又不停地大叫美味,跡部景吾以為自己會一直這麼透明下去了,索性不理會兩人低頭默默的吃自己的那份。
中午的太陽從來從他們三人身旁的木質百葉簾中透進來顯得慵懶而愜意,茶杯裡殘餘的青綠色的液體也渡出一圈白白的光,跡部看著突然有些犯困,或許是剛運動完又洗了澡的關係,一坐到充斥著氟利昂的環境裡就容易疲憊。他放下筷子捏了捏鼻樑,沒留意對面的季瞳因為他的動作而停止說笑。
“唔,太好吃了……跡部你也嘗嘗啊。”
季瞳儘量讓自己顯得真實的關心跡部,她知道她和小碩是忽略他忽略到他毛了,其實她並非故意這樣,而是對著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溝通,跡部看著金黃色的魚子壽司愣了愣,搖搖頭說,“我自己有。”
看吧,連本大爺都省略了,可見他現在非常挫敗,季瞳厚下臉皮接著說,“你不懂嗎,別人盤子裡的東西永遠比自己的好吃。”說著也不管跡部了不樂意就把壽司丟進他的小碟中。
“真不衛生,本大爺不要吃別人的口水!”跡部把她剛丟進來的壽司又丟回去,擺出一副我已經吃飽了的模樣喝水,跡部碩呵呵一笑,主動夾過那塊壽司替季瞳化解尷尬,“沒關係,我不介意。”他說,永遠溫和體貼,季瞳興懨懨的撇撇嘴,而後繼續跟她的小碩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在盤中的食物差不多消去三分之二時跡部碩的手機來了電話,他拿起看了看,臉色突然一變,眉頭跟著一皺,按下通話鍵的同時嘟囔了一聲,“煩死了。”跡部景吾像是知道了對方的身份立刻抬眼看他,看他用對著季瞳時完全相反的表情說,“我在吃飯。”“我沒有見她。”“我和景吾在一起。”“我下午會回公司。”“你能不能讓我安靜五分鐘?”
季瞳沒聽明白這個她指的是誰,一時間不僅胡思亂想的懷疑會不會是自己,可想像似乎也沒道理,剛準備開口問跡部景吾就先她一步說話了。
“阿姨?”
“嗯。”
“怎麼?”
“沒事,我得回去了。”跡部碩說完便起身,季瞳趕緊跟著站起來一臉失望的問,“哎你要走啊?”跡部碩拍了拍她的頭回答,“公司有點事,下次再陪你。”季瞳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此時此刻的小碩像變了個人似的,有點冷漠,弄得她一下竟不習慣,可她還是笑了笑說,“好啊,不許賴皮哦。”跡部碩嗯了一聲,將視線挪到跡部景吾那用幾近命令的口氣道,“景吾你送小瞳回家。”,
跡部也沒立刻搭理他,只是用挺複雜的眼神盯著他看,兩人對視半晌,跡部碩才重重的歎了口氣,舔舔嘴唇說,“嵐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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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銀座在雙休日的時候是不允許車輛通行的,所以季瞳又得以來時同樣的方式和跡部一前一後的走回去。兩人低著頭各懷心事,可又都是想著同一個人的名字,氣氛多多少少有些微妙。路過一家蛋糕店時季瞳無意的掃到了展示在櫥窗裡的三層草莓蛋糕,跟著莫名其妙的就停下了腳步,她覺得她好像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而這件事情只要想不起來她就不會舒服,所以就一直站在那看,看了很久也沒察覺到自己已經和跡部拉開一大段的距離了,然而等到她回過神再找跡部,跡部已經消失在視野內看不見了。
與此同時跡部景吾也接到一個人的電話,為了方便聽的清楚他鑽進了一條相對而言較為安靜的小巷子,然後將手機貼在耳邊,聽著對方的聲音嘴角不可抑止的微笑。他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時間,溫柔的說,“歡迎回來。”
其實今天是季瞳的生日,是她23歲的生日,如果她還在前世,那麼該在家裡吃過媽媽燒的雞翅膀後跟死黨去KTV折騰了,死黨會給她買好蛋糕,啤酒,漫畫周邊的禮物,為她唱生日快樂歌。可她不在那邊,不在那座城市,不在那個空間,她沒有家人沒有朋友沒有蛋糕更沒有祝福,她看著拿著印有小熊盒子的男男女女,有點想流眼淚,不過她最終還是將沉重的腳步從暖黃色的櫥窗口離開,她知道自己沒有那能力為自己慶祝,也明白自己現在根本已經不是23歲的自己了。
她開始哼唱生日快樂歌,一路唱到銀座步行街的盡頭才覺得口幹。對著劉海呼出一口氣,正想著跟跡部失散了該怎麼回去,肩膀便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她轉身,看到一臉慍怒的跡部,左手拿著蛋糕盒子,右手按著網球袋,在自己驚訝的撐大眼眸之際將蛋糕塞到她的懷裡,彆扭的說,“本來自己想吃,現在看你可憐送你了。”
季瞳什麼也沒回答,兩秒後,眼淚就刷的掉了下來。跡部說你為了這種事哭是不是太難看了?她抹去淚痕破涕為笑,跟著將脖子上的項鍊拆下,在跡部莫名其妙的視線中說,“我跟你的生日只差五天,所以這個送你,謝謝你的蛋糕。”
雪寧 2012-8-9 19:15
Chapter.12
手塚國光在整理衣櫃的時候突然翻到一年前青學的同伴在他生日時合買的禮物,是一支並不算昂貴的魚竿,鈦合金製成,纖細輕巧,在尾端土黃色的木頭上刻有他名字的縮寫TK,手塚國光很喜歡它,所以至今都還沒有捨得用過,雖然當初收到的那一刻他還很嚴肅的提醒他們絕不能浪費錢,可內心的感激只有自己能明白,他想要好好的珍藏著,一如他和他們之間的友情,如他在德國接受治療時他們特地從日本去探望他的回憶,他不是會把喜怒哀樂都表現在臉上的人,但他沒有忘了感動。
手塚國光用抹布輕輕擦拭銀盒的表面,架在鼻樑上的鏡片因為陽光的關係暈開一圈淡淡的金,他眯起眼睛覺得視野有些模糊,於是便隨手摘去它好讓自己能看的更清楚,他的近視度數並不深,所以有的時候戴了太久反而會難受。
擦完盒子後手塚坐到寫字臺前給自己滴眼藥水,但由於事先忘了準備紙巾只得等眼睛適應了藥水後才張開,在這期間他的房門恰巧被人叩響,以為是母親便沒有客套的直接說了進來吧。說完後他就聽到哢噠一聲,還有比預料內更清亮一些的嗓音問他說,“要不要吃蛋糕?”
他眨了眨眼朝門口的方向望去,睫毛沿著臉頰至下巴的地方都還沾著未來得及幹的藥水,他看到對方錯愕的表情,仿佛瞧見了多麼不可思議的一幕般震驚,他心想她該不會是在誤會我哭吧,想著,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去床頭處抽紙巾,擦乾藥水戴回眼鏡,淡淡的回答,“不必了,我不喜歡甜食。”
雖然這樣說可手塚最後還是被拖了下樓,在插滿蠟燭的藍莓蛋糕前聽家人為上杉唱生日快樂歌,他的父親還即興的用中文唱了一遍,唱的上杉哈哈亂笑,笑過後又突然紅了眼眶,半點兒不虛偽的大叫著說,“我好幸福啊。”
手塚覺得她很真實,真實的令他多少有點羡慕,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又特別容易滿足,雖說這樣的個性在女孩子的身上很常見,可上杉的似乎又有點不一樣,手塚覺得自己已經忘了怎麼表達真實的情感,他的野心和欲望被一次又一次的勝利吊的越來越大,他或許該把心態當平點了。
他稍稍撇了眼她的側臉,被蠟燭的光渲染的很溫和,雙手交疊在胸前,閉著眼睛在許願,他在她吹滅了蠟燭後鼓了鼓掌,而後她便向自己看了過來。
視線接觸到的那一秒手塚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說,“生日快樂。”她也很自然的笑答。“謝謝你。”
其實他和她的生日離的更近,只差兩天而已,趕得巧的話放在一慶賀都沒問題,只可惜手塚並不喜歡熱鬧,所以今年的生日他都在練球,看書中渡過,要不是母親在那天早晨特地準備了紅豆飯,他自己都快忘了。
季瞳的小心肝兒到現在為止還砰砰的亂跳著,難以從她看到手塚沒戴眼鏡又滿臉“淚痕”的模樣中恢復過來,她告訴自己說我這輩子都值了,哪怕明個兒穿回原來的世界也毫無遺憾了,這是多麼難能可貴的“生日禮物”啊,簡直就和天氣預報說要下錢雨了一樣讓她樂呵。
她把切好的藍莓蛋糕遞給手塚國光,特地只弄了小小的一塊,她知道他出於禮貌會意思意思吃那麼一兩口,所以切多了也是浪費。
如她所料手塚這次並沒有拒絕他最不喜歡的甜食,還是甜的發膩的藍莓口味,皺著眉頭硬塞了一小塊進去,然後眉頭皺的更急,再沒動第二下。
季瞳見狀不僅自言自語道,“看來真的很討厭甜食啊……”
手塚居然接著她的話解釋了一句,“綠茶之類的沒問題,水果的不喜歡。”
手塚彩菜笑眯眯的看著他兩互動,邊吃蛋糕邊提議說,“小瞳,我明天帶你去買點東西吧,你看天也快冷了,你穿這麼少可不行。”
季瞳聽後也沒覺得不好意思,還半開玩笑似的回答,“可以啊,不過先說好了,以後的碗筷都我來洗。”
她說這話時候的故做認真逗笑了手塚國晴,剛要張嘴調侃便聽到門鈴聲,所有人都愣了愣,而後由他跑去開門,手塚彩菜和季瞳繼續商量著明天去購物的事,手塚國光一臉嚴肅的盯著門口看,兩分鐘後,他們聽見手塚國晴用戰戰兢兢語調說,“爸,你回來了……”
於是,季瞳光榮被水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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跡部景吾去機場接機的途中時不時的就拿出一條鏈子看,放在手心裡反復的把玩,還舉起來借著窗外的光掂量它的價格。是小熊的吊墜,像水晶又像鑽石,非常亮,即使在黑暗的地方也會反出強烈的光澤,他估計這東西並不便宜,至少對上杉瞳來說不便宜,他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她時她並沒有戴,就懷疑這東西會不會對她來說很重要,他這樣想了一路,臨到達機場前一分鐘才頓時醒悟過來,訝異自己怎麼就受下它了。
機場的大廳裡永遠都忙碌又喧鬧,隨處可見慌慌張張的人群,有人一臉興奮,有人眼眶紅紅,有人交頭接耳,但更多人是看手機,打電腦,疲憊或無聊。
跡部有個怪毛病,那就是一聽到廣播裡說前往XX地的XX號飛機怎麼怎麼滴了就渾身不舒服,可能是坐飛機坐怕了,也可能是從小烙下的病根,反正他打從記事起一聽到這職業冷漠的聲音,就知道爸爸媽媽又要走了。
跡部雙手插著口袋靠在護欄處無所事事,抬眼看了看時間又覺得還早,索性再一次掏出上杉瞳給他的鏈子開始玩,手機在口袋裡震過,可他想也知道是誰就懶得去翻,周圍各色皮膚各種語言的行人同他擦肩而過,他能從他們的交談中聽明白很多,法語也好德語也罷,簡單的交流對他來說都不是難事。除了中文。他七八歲大時是有學過一些,可一段日子後就宣佈投降,那對他來說也是唯一一次感到自己沒語言天賦,感到挫敗。
他到底只是普通人。
半小時後跡部見到了他要等的人,托著大行李箱混在一堆人裡朝他走過來,栗色的波浪長髮,微微上斜的鳳眼,穿著T恤貼身牛仔和細高跟鞋,沖他不明所以的微笑,跡部的心一下就牽到了嗓子眼。
“喲,小帥哥,見到我怎麼一點都不興奮呐。”
她還是一樣的開朗熱情,在巴西待的這幾年甚至讓她變的更不拘小節,跡部很想說其實我現在特別激動,只是你看不到罷了,想著就張開手臂迎接她的擁抱。
“長高了啊,我穿高跟鞋都超我半個腦袋啦。”
“拜託,我可是17歲了。”
“嘿,那我的大男生你交女友了沒?該不會還在跟你的網球談戀愛吧。”
“啊恩,本大爺還真決定這輩子和它長相廝守了。”
“大爺大爺的,你這毛病怎麼還不改,你中文還真沒學好啊,知道大爺是罵人的話嗎?”
“在日語裡不是就行。”
跡部習慣了這樣的對話狀態,要是換成別人他根本理都不會理,直接丟了白眼走人了,可只要對著她,他永遠沒辦法擺出冷漠高傲的臉,他告訴自己,對她的感情到底還是不尋常的。
他們並肩走出機場,她挽著他的胳膊一副理所當然,跡部憋著,一路憋到上車也不主動找話題,雖然他滿肚子疑惑,卻抹不開面子不想讓她覺得自己好像很關心她。這狀態一直維持到他們的車開上高速公路,她搖下車窗點了根煙為止,跡部看著她淺藍色的雙眸終是忍不住問道,“嵐,你這次回來是為了什麼?”
她不說話,側過臉去看窗外迅速倒退的景色,睫毛黑而濃密,皮膚被燈光映的更加白皙,跡部覺得她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漂亮,是他見過最漂亮的女人。
很久之後她才擰滅煙頭,勾勒起嘴角淡然的笑開,眼神裡帶著熾熱的溫度,輕巧的回答,“為了碩啊。”
Chapter.13
手塚爺爺的突然降臨對季瞳來說似乎遇到了穿越以來最大的一個麻煩,但事實上他老人家並沒有多激烈的反映,彷佛早就知道了她的存在一般,平靜淡漠。他在進家門後只是匆匆撇了季瞳一眼,擱下行李箱對著手塚彩菜說,開飯吧,說完便朝衛生間的方向走去,什麼也沒多問,弄得季瞳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瞬間變得莫名。
手塚國晴和他面對面的坐著,似乎是察覺出了她的不安,摸了摸她的頭髮哄道,“別在意別在意。”可季瞳再遲鈍也明白自己現在被夾到了什麼位置。她很擔心,如果手塚爺爺能對她的出現表達出極力的反對或訓斥,她或許還能輕鬆一點,可手塚爺爺太正常了,正常的反倒是顯得詭異,因為一般情況下至少會問一句[這人是誰。]吧,他卻連最起碼的疑惑都沒有,這樣的鎮定讓季瞳不得不胡思亂想。
就在季瞳擔心的同時手塚國光已經把爺爺的行李搬運到房間擺放好,如同往常一樣的打開箱子,方便爺爺一會自己整理。
起身時他無意撇到櫃子裡擺放著的照片,是五歲的他和爺爺在北海道的合影,背景裡有紫色的薰衣草田和湛藍的天空,小小的他穿著維尼熊的白T恤站在爺爺的身邊,眼神天真而敏感,嘴角掛著並不大的弧度,手緊緊拽著爺爺的褲腿,看著似乎特別不喜歡照相。手塚還記得那個年紀的自己會任性撒嬌,會哭會鬧,會大笑也會特別想要一件玩具,就和普通的孩子一樣,沒有超齡的思維和智商,更不是整天愁眉苦臉的早熟一類,悶皮,愛吃糖果,喜歡在電視機前等動畫片。
可慢慢的,隨著他的成長,長到了該上學的年紀,他一下就變得和同齡人格格不入,或許大部分原因要歸咎于爺爺,因為他不再會笑臉相迎,不再把他舉高高的逗他玩,不再做一些幼稚的動作說一些幼稚的話,要求他做什麼時也總愛加上必須兩個字,灌輸他許許多多的道理,例如男人一定要有自己的目標才算真正的男子漢,例如在保持成績優異的同時也不能大意的培養興趣愛好,例如隨隨便便的流淚或歡笑,會被人感覺不可靠,不夠堅強,要保持平穩的心態看失敗和成功,才稱得上手塚家的孩子。他漸漸地變得嚴肅,變得冷淡,變得做每件事都要非常認真的對待。
在7歲那年他第一次接觸到網球這運動,而後便決定了自己的一生都要與它為伴。
被送去專門的培訓學校鍛煉,一直到小學畢業,不停的獲獎,表現出旁人無法媲及的天賦,認識很多現在的同伴,其中包括真田和不二,手塚國光至今都覺得自己的選擇很正確,他慶倖他的世界有網球,否則以他的個性似乎真的很難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
走出房門的時候手塚剛巧合和爺爺遇上,於是他難得的溫吞著語氣,彎了彎腰說歡迎回來。
爺爺啊了一聲,動手理了理已經換上的夏季和服的衣領,說我們先去吃飯。手塚不接話,只是默默的跟在後面,似乎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模式。
一路到客廳,瞧見上杉正耷拉著腦袋滿臉鬱悶,指甲不停的扣著桌布,嘴裡好像還在碎碎念著什麼,而坐在一邊的父親,臉色也沒好到哪去,只是看著比上杉鎮定多了,手塚猜測,他們在害怕家人多了個寄養的人這種事,會被爺爺委婉的拒絕,其實他多少也有些擔心,不為別的,只是單純的處於對上杉的同情,他坐在飯桌前坐下,不動聲色,安靜的等待爺爺先動筷,卻沒料到上杉突然開口了。
“爺爺你好,我叫上杉瞳。”
她不做作的自我介紹,大方而言簡意賅,可眼神明明在閃躲。手塚看了看爺爺,看到他對上上杉的視線,兩秒後輕輕點了點頭,說,“嗯,你好。”
“抱歉,突然留宿你們家,希望爺爺不要介意。”
“不會,放心。”
“額……嗯……謝謝。”
“不客氣。”
話到這裡包括手塚國光在內的所有人都眉毛抽了抽,緊接著還不等他們緩過神,爺爺便示意可以吃飯了。手塚國光率先跳脫出來,推推眼鏡拿起筷子,雙手合十的輕念著我開動了,也因為這句話,才讓變石塊的某些人可以重新動彈,乾咳了兩下皮笑肉不笑的夾著往菜嘴裡仍,身體僵硬的像個機器。
然後一夜無眠,季瞳頂著黑眼圈迎來了嶄新的清晨。
由於她一整晚都在想手塚爺爺正氣凜然的偉大模樣,搞的她精神恍惚,頭昏腦脹,胸悶背痛,在洗臉時一度以為自己回到了前世,看著自己像受了輻射似乎的鬼樣子直翻白眼。
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客廳,瞥一眼就發現少了兩個人,她也沒問,反倒是手塚媽媽主動解釋說手塚國光去晨練了,手塚大叔因為公司的一些事很早就出門了,季瞳對著看報紙的手塚爺爺正襟危坐,連吃鰻魚茶早餐也變得食不知味,手塚爺爺抖了抖報紙對她說,“沒睡好?”她一下沒能承受驚的筷子都差點滾地上去。
“國晴跟我解釋了你的事情,我也同意了,所以你不必害怕我會把你趕出去。”
“額……為什麼?”
“嗯?”
“為什麼會同意啊?”
“怎麼,你不希望我同意?”
“沒啊……就是……有點……好奇……嗯……一點點……”
“為了增進中日友誼。”
“啥?”
“開玩笑。”
一點也不好笑啊喂!
季瞳心想爺爺你不想回答就說不想回答啊,何必繞著圈子的糊弄啊,明知道我的智商就那麼些又一夜沒睡反應遲緩,你不明擺著欺負人呢麼。不過她當然勇氣沒把這想法說出來,以她的膽子還不可能去挑戰這終極BOSS,她在手塚爺爺放下報紙用審犯人似的眼神盯著她時乾巴巴的笑笑,而後指著窗外回答,“今天天氣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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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好能做的事情就多的去了,季瞳吃完早餐之後便和手塚媽媽踏上了購物之旅,他們今個兒的目標是買衣服,要去地方是澀穀,離家不遠,坐電車幾站就到,前世季瞳就知道那兒是潮流中心,年輕人的聚集處,小到百元店大到世界名牌的旗艦店,什麼樣的款式都能掏到,109大廈尤為出名,109辣妹更是無人不知,可說實話季瞳更想去秋葉原轉轉,因為那裡可是動漫系列產品的天堂,她這人很賤,賤到能不吃飯絕不能不看漫畫,漫畫是精神食糧,對她的意義就和網球對手塚國光一樣非常重要,為了這個,季瞳也很希望能自己靠自己賺錢,因為她想要的東西實在太多,她得自力更生,總不能一直賴在手塚家,靠他們生存。
和手塚媽媽聊天,聊到手塚小時候的事情,也說了自己小時候的糗事,她小心翼翼的不露口風,雖然累但也很快樂,手塚媽媽格外親切,有種自家阿姨的感覺,季瞳覺她的嘴唇是手塚國光最像她的地方,也因此才有點她就是冰山母親的頓悟,否則她還真沒辦法反映過來,當然她不會因為她的身份而刻意表現的很溫和或懂事,在聊天的過程中她甚至還撒過嬌。
手塚媽媽說,“小瞳你別看國光他平時很嚴肅刻板,其實他很聽話,也很善解人意,有他這樣的兒子我很驕傲。”
季瞳說,“那他有送過你禮物嗎,比如母親節時候啊,你生日時候啊,或者對你說些肉麻的話。”手塚媽媽哈哈哈哈的大笑,回答,“肉麻的話大概十年多沒聽了,禮物還是有的,他會存零用錢給我買。”
季瞳不知怎麼的臉紅了,撓撓頭發想像手塚當時的表情,跟著也笑了,她說,“阿姨你真的很幸福,我將來也希望能像你這麼幸福。”
手塚媽媽眼神憐愛的替她順順鬢角的碎發說,“會的,小瞳又可愛又討人喜歡,以後追你的男生保證一堆。”
季瞳不好意思的揮揮手,吐槽道,“我啊,就是半個廢物,除了張皮,大概沒啥優點了。手塚國光他就不一樣啦,對了,他有沒有喜歡過女生,像小學,幼稚園時,那種……懵懂的喜歡。”
手塚媽媽看著天花板努力回憶了一下,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說沒有,“他啊,到現在為止估計還不瞭解喜歡一個人到底是什麼心情呢。”
季瞳聽著就莫名其妙的傻笑,嘴角提到自己也不知道的弧度,對著車窗外刷刷而過的景色出神。她一直都覺得日本的電車在空閒時特別有情調,窗夠大,視野也好,陽光灑進來如同電影畫面,映的欄杆把手的倒影晃晃悠悠,眯起眼睛靠著座椅側過臉看身後,會恍如隔世,會掉進某個奇怪的空間,會扭曲掉現實的世界,如同時鐘停擺,如同相機被人按下了快門,瞬間凝固在最美好的一刻。
下車後季瞳和手塚媽媽並肩而行,穿過大大小小的店鋪,直奔先前便定好的百貨商店,在路過某家著名的甜品屋時手塚媽媽問她要不要喝冰奶昔,季瞳開始不好意思,確因為手塚媽媽的一句,“很久問過這樣的問題了呢,你也知道國光不可能碰這東西”改變了想法,她用力的嗯了一聲,順利看到手塚媽媽擴展而開的欣慰笑臉。一杯草莓奶昔,一杯香草奶昔,甜膩絲絲入口,夾雜著冰粒擴散在舌苔上,格外好吃,季瞳親昵的挽上手塚媽媽的手臂步行在澀穀街頭,頂著不再毒辣的太陽,感受著輕輕拂過的風舒展了一下半邊身體,想秋天還是要來了。
就在這時,她視野中突然迎來一個熟悉的身影,穿著半長袖黑襯衣,灰紫色頭髮,正和一邊的女生說話,她當即便,“額……跡部”的喊出了口,喊完後她才有些後悔尷尬,因為他身邊的女生先回頭了,季瞳瞬間撐大了眼眸,下巴差點砸地上,對著那張可以用傾國傾城形容的臉完全忘了自己在哪,她覺得人比人真的氣死人,自己簡直跟她不是一種生物,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
然後跡部和她一起走過來,身邊似乎被按上了無數盞閃光等,刺得她真想和某部漫畫中的女主一樣遮住臉大叫好耀眼。
跡部看著手塚媽媽問這位是……手塚媽媽立刻介紹了自己,說我是手塚國光的母親。跡部愣了愣便非常禮貌的回禮,身旁的女生也跟著笑,看季瞳的眼神溫柔似水,讓她一時不知所措。
“我叫草薙嵐,我在這邊開了家店,景吾剛好有空所以讓他參觀一下,你呢?你叫什麼?”
“我……上杉瞳。”
“嗯,小瞳,今天來買東西嗎?”
“是……是啊。”
季瞳壓根沒料到她會跟自己打招呼,有些說不上的害羞,她覺得這女生不同尋常,卻一下就被吸引了,女人和女人之間也是存在磁場的,要不要不會存在死黨這東西,季瞳想認識她,那種莫名其妙的好感大概由於她實在太漂亮又親切的關係,所以她接下去的話只是出於本能,沒過過腦袋直接從嘴裡蹦了出來。
“草薙前輩,你在這開店?”
“嗯,香水店。”
“那……請問你這招人嗎?”
Chapter.14
一條淺藍色的連衣裙,長袖,領口處至肩膀是大片的褐色格紋,雙排扣,裙擺鑲有一層白色蕾絲邊,長度剛好遮住膝蓋,文靜甜美,又隱隱的流淌出一股中性氣。
一件淺灰毛衣,寬大的高領,用最粗的棒針手工編織而成,鬆鬆垮垮的看著就討人喜歡,乾淨又低調,沒有一處被按上多餘的圖案,是屬於她的風格。
收穫了這兩件衣服後季瞳便和手塚媽媽踏上回家的路途,一直也沒表現的很高興或者滿足,無精打采的,並且每隔三分鐘就長歎口氣。手塚媽媽見狀碰了碰她的手臂,問她說,“小瞳你是不是覺得不夠呀,要不我們再去別處兜兜?”季瞳聽了立刻把腦袋壓的更低,更失落。
她輕輕的皺起眉毛,頹敗的回答,“不是覺得不夠,是好看不起自己,我這樣子到底算什麼啊。”手塚媽媽喲了一聲,笑說,“原來你在想這事呢,看不出來小瞳你這麼見外啊。”季瞳立刻晃了晃腦袋,說,“這不是見外,是真的沒資格讓你們對我好。”
謊言總有拆穿的一天,我只是希望那之前能把罪惡感降到最低,這樣一來對你們的傷害,自然也壓到最少。
這後半句話她憋著沒敢說,看著手塚媽媽溫和的眼神五臟六腑就擰在一塊的疼,她心想不行!自己無論如何也得去工作,剛好眼前有個機會管她草薙嵐是什麼人又和跡部又有什麼樣的關係,季瞳的手將藏在口袋裡寫有草薙嵐手機號碼的白紙握的死緊,然後鬆開,對著手塚媽媽輕輕張開雙臂,摟著她的腰說,“不遠的以後我一定要好好報答你和叔叔。”
坐一樣的電車回去,只不過人要比來時多了太多,車廂整節都搖搖晃晃的,空氣又不流通,季瞳被擠得幾乎無法呼吸,全然沒了觀賞景色的興致,腦海中還不斷的聯想到電車癡漢的猥瑣笑容,攪和的她只想吐。扭動了一下身體,她找到個比較舒服的角度站穩,貼著扶手無意中注意到手塚媽媽的臉色不太好,額頭有一層細密的汗珠,似乎也很無奈的樣子,於是季瞳挪近了她一點,站在她的身後不動聲色的保護著她的四周,以防扒手或許冒失的人不小心撞到她,季瞳現在的心情,跟想要保護自己媽媽是一樣的。可惜她不在那個世界,她沒辦法實行,她只能誰對她好,就加倍的對誰好。
手塚媽媽當然明白她的目的,欣慰地說,“小瞳啊,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季瞳說,“我也是啊,如果我以後走了,一定會想死你的。”手塚媽媽非常奔放地回答,“那就努力搞定國光!我相信你。”季瞳乾笑了兩聲,說;“這車冷氣開得真大,哎阿姨你看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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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後就看到手塚國光在跟他爺爺下棋,跪坐在客廳一角的軟墊上聚精會神,認真到連她們進門都渾然未覺。
季瞳邊脫鞋邊打了招呼,暗想如果自己現在對那兩人說,“哎呀快來看看我買的新衣服!”他們會是什麼表情,想到後來她自己先忍不住撲哧笑了,這一笑的威力比她嗷了一嗓子還強,手塚爺爺立馬扭過脖子直瞪她。
季瞳身體一繃,抓抓一腦袋毛說我在自娛自樂,爺爺您請儘量的無視我。
手塚爺爺對著丫一臉慫樣沉默了幾秒,突然不爽似的一揮手,大喊道,“不下了,國光,你去喂米忒,喂完帶去散步。”季瞳還沒想明白米忒是什麼個東西,就看到手塚國光直挺挺的走到陽臺門這,換上室外用的拖鞋,後腦勺處好像掛了幾條隱隱約約的黑線。
季瞳抽抽嘴角想米忒該不會是寵物吧,才想到整個背便傳來火辣辣的疼。她齜牙咧嘴的看著罪魁禍首手塚爺爺,看著他那雙冷冰冰的眸子又將表情擠成一個饅頭外加下垂眼,說:“爺爺你別打我啊,咱有話好好說不行麼。”
手塚爺爺抬起下巴比了比手塚國光的方向,說,“你也去幫忙,在我們家閒人可沒飯吃。”季瞳一聽沒飯吃一溜煙的就不見了,也不管他說的話是不是哪裡怪怪的直往外頭沖,在沖的間隙她仔細的回憶這兩天有沒有見過任何需要餵養和散步的寵物,結果沒留神腳下的空缺直接跌了個狗□。
季瞳知道自己摔得不輕,屁股和後腦勺都開花了一般的疼,所以突然又氣又急,莫名的就沖自己發火,躺在地上好半天也不打算爬起來,還YIDA,YIDA的亂嚷嚷。
手塚國光蹲在池塘邊正將把爪子放進水裡亂搗鼓的米忒拎起來,就聽到背後傳來特別重的落地聲,“咚!”的一下,驚的他手一松,不小心放開了不停扭動的小肉團。他不緊不慢地回頭,視線順著小肉團蹦躂而去的地方落下,眉毛跟著一擰,脫口而出的是威嚴又霸氣的命令,“米忒,回來!”
季瞳聽見手塚國光的聲音後才緩緩地張開眼,卻在一秒內又悲催了。她看著面前灰白色的小貓好奇的瞪著自己,仿佛自己是一件外星來的生物般稀罕真想朝手塚爺爺大叫人家好好的一隻貓你幹嘛非得帶人家散步啊!
想著,手塚走過來了,木屐踩得草坪刷刷作響,一步一步,弄得季瞳心癢癢的。她趕緊在他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前一躍而起,嬉皮笑臉的抹去臉上的泥巴,連說了三遍的不要緊,手塚注意到她膝蓋處微微擦破的皮,欲言又止,最終微微一頷首,說沒事就好。季瞳輕吐一口氣,忍著痛將話題轉移到溜貓上,告訴他說爺爺讓我來幫你忙,一起帶米忒散步,手塚愣了愣,推推眼鏡說你等等,我先換衣服。
手塚進屋,留下季瞳跟米忒大眼瞪大眼,好半會兩隻生物間都沒互動,理毛的理毛緩神的緩神,平靜祥和,一分鐘後季瞳陰測測的笑了,對著米忒伸出根手指,勾了勾,說,“你,坐下!”米忒非常給面子的歪過脖子喵了聲,一臉莫名,壓根沒聽明白,季瞳見狀整的和柯南似的,對舔著肉墊的米忒說,“你其實叫小起吧,別裝了,我知道你懂人話。”說完雙手叉腰仰臉大笑,笑到一半才猛地察覺手塚已經站在身後,抽風狀態立刻停格。
臉充血的厲害,這一瞬間季瞳真希望自己只那貓,這樣就不用面對這種無形的尷尬,她拎起米忒放到肩上,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對米忒說咱們走,找狗尾巴草去,邊說邊哼起小調邁步子,看著天,然後在心裡把自己的頭髮拔光。
手塚國光其實很想叫住她,但還是晚了,所以只好閉上眼睛儘量不去聽預料內的腦門磕到柱子的慘烈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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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用繩子牽著貓在街上走就夠丟人的了,現在還多了個頂著個大包的上杉瞳,手塚國光生下來以後第一次無法用言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他離開她足有五六步遠,可路人在看她時還是會把自己給一塊看了,指指點點,搞的她的傷是自己弄的似的,手塚非常無奈,卻有苦難言,爺爺不過是去了趟京都,回來時就多了一貓一人,假設他下次出國,那會不會弄出更大的動靜……手塚不敢想像,托著沉重的步伐再繞著家門口的小巷子轉一圈後,對前方玩貓玩的起勁的人說,“回……”之後的話還來不及講,他就瞧見她一臉驚喜的喊了聲,“啊。河!”接著便抱起米忒匆匆跑開。手塚當即把話咽下,跟在她身後愈發無奈。
兩人都站在橋上的時候手塚聽到她喊自己的名字,於是扭過臉,看到她指指河面,說,“你看。”手塚疑惑地撇了一眼並沒有發現出任何不同,就問她,“怎麼?”她聳聳肩回答,“沒什麼啦,只是覺得太陽的倒影很漂亮,我們家鄉啊,像這樣的河雖然很多,卻並不乾淨,小時候還能看得到魚,長大後工廠建的愈來愈多,所以水質也越來越差,現在都變成小龍蝦們的天堂了。”她說著撿起石子拋向河面,不偏不倚正中水面上的太陽,被打散的金色更加耀眼,一波一波刺的他幾乎無法直視,卻在幾秒後變成原狀,靜靜的貼在哪一動不動,手塚想她或許是想家了,伸手接過米忒淡淡的回答,“這樣。”
她笑了笑感歎道,“如果夢想什麼的,也能跟水裡的太陽一樣永遠不碎掉就好了。”手塚不明白她要表達的意思所以也沒回話,她不在意,又說,“手塚,不如你叫我季瞳吧,季是媽媽的本姓,我一直不太喜歡上杉這個叫法。”手塚這回思考了一下點點頭,說,“嗯,知道了。“她如釋重負的歎了口氣,抓回米忒放到自己面前,順著它的毛自言自語,說的是[沒想到可以正常對話][我怎麼變得有點奇怪][你懂嗎?]之類的,中文參雜日文,手塚也沒聽的很清楚,看著她線條柔和的側臉鬼使神差的冒了句,”回去處理下傷口,傷口不能大意。“說完看到她一僵,然後笑容無限擴大,轉過身對他敬了個禮,用清亮的嗓音喊,“是的,部長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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跡部景吾覺得嗓子幹,是一直喝水都沒辦法解決的那種幹,他抬眼看了看對過座位上的自個兒老媽,又看了看斜對過座位上的舅舅,再看了看舅舅旁邊座位上的舅媽,最後看了看表哥和草薙嵐,切開盤子的牛排一口接一口的往嘴裡扔,他想這肉今天煎的有夠老的,咬也咬不爛,而且怎麼血腥味那麼重,他放下刀叉該喝濃湯,才喝了一口自家老媽就發聲要碰杯了,跡部其實真不喜歡這種氣氛,他習慣了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發呆,突然聚齊了除去老爸爺爺之的一家子還真難受,他順從的舉起裝著果汁的葡萄酒杯,例行公事的朝所有人比了比,在老媽老套的說詞中仰頭灌下。
“景吾,嵐的手機落在房裡了你去拿一下。”
“啊嗯?”
“快去。”
自家表哥跡部碩說道這裡偷偷給他使了個眼色,大概的意思是你趕緊趁現在解脫,於是他心領神會,站起來欠了欠身體,說我正好飽了,各位慢用。
到了房間後跡部發現嵐的手機還真放自己房裡了,就拿起來看看有沒有未接來電或許郵件。不料手機剛一貼上掌心便微微的震動起來,緊接著久石讓的天空之城在空氣裡擴散開。跡部頓了頓,看號碼是一個家庭電話,而且沒有罐名字,思考要不要接。下面正笑裡藏刀的熱火朝天,他是絕對不會再折回去的,怕萬一是重要的事情被耽擱,所以還是按下了通話鍵。
“喂。”
“……”
“喂,哪位?”
“我……上杉瞳,草薙前輩在不在?”
跡部聽到這嗓音後也沒感到意外,反倒是已經知道了她打這個電話的目的。
“你找她談工作的事情?”
“唔。”
“明天直接去她店裡找她。”
“可……”
“我會轉告,就這樣。”
跡部匆匆收了線,丟下手機癱倒在床上對著天花板發愣,他覺得真累,渾身的骨子架子都要散了,從來沒這樣疲憊過,光看碩和嵐之間的羈絆就莫名的煩躁,兩人明明都彼此喜歡卻礙於家族曾經的矛盾堅持了十多年都不表態,真能拖的,拖得他從小孩變成少年還在那糾纏不清,他想這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他一樣想搞明白自己對草薙嵐究竟是什麼樣的感情,依賴?親情?暗戀?跡部越想越煩,乾脆拿出自己的手機撥通忍足電話,宣佈說本大爺要打球。
另一邊,那被跡部甩了電話的倒楣鬼在受了氣後,迎來了她穿越以來最大的好事兒。看著抱住藥箱對她說,“母親要我給你擦藥”的手塚國光,季瞳想值了,真值了。
雪寧 2012-8-9 19:17
Chapter.15
季瞳,身為一個極度熱愛漫畫,又終日存活在自我勾勒出的世界中的同人女,幻想是一件每天必做的事情,在她的世界裡,她可以把任何不可能變為可能,她可以勾勒出許許多多熱血澎湃又銷魂迷離的場景,她可以每天換一個“男友”或者給別人換一個“男友”,然後充分的享受只有自己才明白的快樂。
可那種快樂只存在於幻想,不能變為現實,因為一旦變為現實就會有各種因素的危險,好比消失,離去,破裂,永別等等的不安定,所以此時此刻季瞳真心希望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想,那樣她至少不會擔心些有的沒的,她還能自得其樂一下。
可它偏偏不是,它異常真實,她的額頭能觸到他指尖的溫度,她的眼睛稍稍一抬便是他輪廓清晰的下巴,她能細數出他呼吸的頻率,她跟他靠的這樣近,他不再是線條和色塊組成的虛擬人物,她也沒有辦法再假裝鎮定,或是像平日裡那樣對著二維的他咯咯咯得賊笑,他們的交集早已跳脫出她的大腦,轉為肢體和語言的互動。
前世,季瞳對手塚國光不喜歡也不討厭,要說有什麼想法,大概只僅限於敬仰,她更愛喜怒無常的菊丸,更心疼被作者犧牲的幸村,更偏心極端的切原,她的注意力並不集中在青學這個團體上,卻不知為何的,在見到了他們以後,她的慌亂只留給了手塚,她的害羞和怕丟臉也只留給了手塚,她甚至會希望能多和他說說話卻害怕和他面對面,她知道自己的這種現象屬於什麼,也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越來越不正常,她想她完蛋了,她要在事態嚴重之前徹底制止自己奇怪的念頭。
手塚國光完成任務在收拾藥箱的空擋終於對她說話,叮囑她傷口不要碰水,季瞳看著穿黑T恤的他簡直快抽死過去,腦袋沒法發揮作用的情況下愣愣地回答說,“好的。”眼睛還有一搭沒一搭的瞟著他。手塚的眼神有點空,大概是犯困了,沒接話拎著藥箱轉身欲走,季瞳又不知哪跟神經不對突然喊住了他,指指額頭上的棉布笑說,“你給我簽個名吧。”手塚被她弄地愣在原地好久都沒法反映,季瞳見狀擺擺手說,“我開玩笑呢,你早點睡。”
天曉得她發什麼瘋,又需要多大勇氣才敢開這個所謂的玩笑。
手塚還是沒說話,徑直走到門邊,走出房門,轉過身握上門把手,看了季瞳三秒,輕輕道了聲晚安。
於是,季瞳這一邊的時間靜止了,靜止到客廳的光源被完全切斷後,她才撲倒在床上不可抑止的傻笑。
翻來覆去,抱著枕頭打滾,腳還一個勁的踢著空氣,面紅耳赤,想停也停不下。這樣折騰了半天,她突然坐起來拍打自己的臉,告訴自己要清醒,可堅持沒多久就又想到了他的晚安,就又開始傻笑,加倍的傻笑。到最後,她直接放棄,對枕頭說,“其實吧,莫名的喜歡一個人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這自我催眠的功力比誰都強。
然後季瞳這一晚依然沒有睡好,第二天依然頂著黑眼圈和想了一夜的人一塊吃早餐,手塚大叔見她這狀態還調侃說,“小瞳你真忙啊……”季瞳奇怪地問說,“我怎麼忙了?”手塚大叔嘿嘿嘿地笑著回答,“忙著思春唄。”季瞳吞到一半的一口飯差點沒把自己給噎死,她捶胸頓足地看了手塚國光一眼又看向手塚大叔,裝得理直氣壯地問他,“我思誰啦,難道大叔你還會看面相?”手塚大叔搖搖筷子,神秘兮兮地說,“小瞳自己明白就行。”季瞳立刻語塞。
早飯吃完,上課的上課上班的上班,季瞳也借了自行車出門去找草薙嵐談工作,她憑藉記憶和感覺的亂騎,倒也給她瞎貓遇見死老鼠的找對了,她把車停在一處小巷裡,跟著步行了近十分鐘才看到名為[耳をすませば]的店。
季瞳沒有立刻進去,而是先通過玻璃門偵查了一下店裡情況。很黑,還是未裝修完的狀態,幾個工人在幹活,擺弄著天花板上的線路或是釘著木架子,地上到處都沾著石灰粉的腳印,牆壁上一個個黑色的窟窿,雜七雜八的東西也都堆在一塊,有點亂,看這情形十天八天估計都弄不完。
季瞳發現她要找的草薙嵐並不在裡面,就懷疑起跡部是不是壓根沒通知到人家。她有些沮喪,心裡卻也沒責怪跡部的意思,畢竟這事跟他確實沒多大關係,以他這樣性格的人不會管也挺正常的,季瞳怪只好怪自己的運氣不佳,沒來對時間。
猶豫再三,她還是沒能走進去詢問,而是選擇等待,坐在一邊的臺階上觀察起路人,這個女生蹺課啦,那個看著有錢的男人帶著的其實是姘頭啊,這個老太婆太胖那個老頭子太猥瑣啊,實在無聊了,就仰頭看用紅色字體裝飾的店名,一遍一遍,不厭其煩。[耳をすませば]譯成中文是[側耳傾聽],對季瞳來說太熟悉不過,宮崎駿大神的作品,非常治癒的一部動畫電影,比起[螢火蟲之墓]要來的美好太多,季瞳還記得她當初看完時只用了一句話總結——我很想知道宮崎駿眼裡的世界究竟是怎樣的,她現在依然這麼疑惑著,宮崎駿的很多作品都讓她讚歎的無法組織好語言,只能用標點來表達。她想大師的影響力果然強大,並且無處不在。
草薙嵐來的時候季瞳已經餓的不行了,在大太陽下窩了整整兩個多小時,頭昏腦脹,從早晨等到中午,靠著腿差點睡著。幸好她的等待不是一場空,當草薙嵐拍她的肩膀問她,“丫頭你很早就到啦時?”季瞳感動的真想一把抱住她。
兩人沒進店,草薙嵐很大方的說要請她吃午餐直接把她帶到了附近的西餐館,季瞳樂的屁顛屁顛,跟在草薙嵐後面一個勁的誇人家漂亮又善良,嘴甜的跟抹了蜂蜜似的,逗的草薙嵐笑不停。
她說,“丫頭啊,你真是個活寶,難怪碩那麼喜歡你呢。”季瞳不好意思的抓抓臉,回答,“其實也沒有啦,我挺賤的,我媽很多次都想掐死我,因為我總在她發飆的前一秒粘著她不放,大唱世上只有媽媽好……搞的她的火氣漏不出來只好往肚裡咽,導致無形的內傷和更年期提前啊。”她說完草薙嵐的眼睛就突然亮了,問,“丫頭,我能不能也掐你?”季瞳啊了一聲,還沒反映過來呢,草薙嵐就使勁的捏了下她腮幫子的兩陀肉,跟著滿足的緊握成拳渾身顫抖,像隱忍著什麼的讚歎,“又棉又軟……”
季瞳大腦堵塞,叉著一塊雞胸肉吃了一口,悲壯地說確實是又棉又軟……
草薙嵐呵呵地笑笑,優雅地喝著葡萄酒,手指輕撚杯腳,喉嚨規律的浮動,季瞳瞄她一眼更悲壯,於是也裝模作樣的拿起果汁杯,翹起小指,扇了扇睫毛,嘗試往性感這邊靠,結果她的嘴唇才接觸到杯沿,就聽見旁邊的人說一句,“丫,這是哪個明星跟她的助理?”季瞳立刻將杯裡的飲料喝的一滴不剩。
吃飯臨近尾聲,草薙嵐才問她工作的事,問說,“小瞳你為什麼想來我的店?”季瞳直接把手塚大叔給她編的故事原封不動的搬給草薙嵐,告訴她說,“我目前沒證件,找不到地方敢收我,我想你認識跡部大概也認識小碩,說不定看在他的面子上能通融,就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問了。”
草薙嵐說,“你不好奇我和跡部家的關係?”季瞳回答,“我好奇啊,可你會跟我講嗎?”草薙嵐就笑了,她翻出手腕伸到季瞳鼻子底下,說,“你能說出我今天噴了什麼香水我就留你。”季瞳嗅了嗅,仔細的回憶,不足幾秒就給了答案。其實季瞳並不瞭解香水,只略知一二,她前世有在香水店打過兩個月的工,而草薙嵐用的香水,剛巧是她熟悉的氣味,所以便壯這膽子說了。
“像是三宅一生的,這個牌子向來乾淨空靈,主大自然的氣味,具體是哪個系列不清楚,不過真好聞,很配你。”她揉了揉鼻子說,然後看到草薙嵐滿意地沖她斜起嘴角,宣佈說你被錄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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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薙嵐和季瞳分開後回到店裡看情況,不料卻迎來了跡部碩的駕到,兩人一前一後的進店,看到彼此都淡淡地笑開。
跡部碩說嵐,“我們幾年沒見了?”草薙嵐扳扳手指頭說,“大概有六年咯。”跡部碩感歎起時間的流逝,說,“分開時我還跟景吾一般大呢,乳臭未乾,就愛全世界對著幹,我爸爸沒少被我折騰,我媽都氣死了。”草薙嵐用手肘撞撞他胳膊,橫了他一眼,“你媽是被你氣死的嗎,她是生病了好不好,你怎麼還那麼愛鑽牛角尖,你這樣小心得心理病,未老先衰。”跡部碩聽了她的話後就順勢抓住她的手臂往把她懷裡帶,鼻尖貼著她的髮絲輕輕摩擦。
他說,“你換香水了?”她說,“是啊,原來連你也能聞出來。”跡部碩說,“什麼叫也,誰還聞過?”說的醋意十足,扣著她的力量也變大。草薙嵐莞爾,乾脆把身體的力量都集中在下巴,靠著他的肩調侃著說,“小瞳啊,你流浪的那段時間遇上的女孩子。”跡部碩一驚,問,“你們見過了?”草薙嵐像看白癡似的回答,“你緊張什麼呀,她很可愛,我喜歡著呢,我還要了她給我打工,你別心疼啊。”
跡部碩徹底無言,想了半天乾脆轉移話題,糾正她說,“我那不叫流浪,叫找靈感,在家被管的太難受了出來溜達溜達,哪知道會弄的天翻地覆,還傳你耳朵裡去了。”草薙嵐聽了裝生氣的敲了下他腦門,說,“知道我要回來也不接我,害的我倆今天才能單獨相處。”跡部碩立刻哄她,“行啦,我都投資你開店了,還不夠?”草薙嵐說,“當然不夠,我六你四你是小老闆,沒資格威風,”跡部碩說,“那我帶你看電影去,還是你更想……”說了一半嘁嘁嘁地壞笑,迎來草薙嵐硬生生的一巴掌,打的他胸口火辣辣的疼。
最終兩人還是一搭一唱一打一鬧的去看電影了,像兩小孩似的牽著手在馬路上鬧騰,一會買吃的一會買小玩意兒。跡部碩好久沒這樣開心過了,草薙嵐也終於能喘口氣暫時不管雙方家族裡的恩恩怨怨使勁的享樂。下午的太陽充足,照的兩人閃閃發光,他們像情侶更像朋友,但他們之間的關係任誰也分析不清楚,他們沒有彼此給過承諾,沒有互道過愛意,只是單純的依賴著對方,如流淌在血管裡的血液,如充斥在四周的空氣,牢牢的束縛著引誘著,放不掉也不能放掉。他們分開的太久了,他們需要對方的能量來給自己的靈魂漂白,一分鐘也好。
只要看著你的眼睛一分鐘,我就能淪陷一整個世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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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季瞳洗完澡窩在客廳陪手塚大叔聊天,電視機裡播放著無關痛癢的新聞,她邊啃西瓜邊毫無姿態的品頭論足,指著某明星說大叔你瞧他的鼻子,鐵定整過,而且還整的特別失敗,跟手塚國光一比真差遠了。她不知道她說手塚名字時笑的有多甜,所以當手塚大叔問她小瞳,你好像很喜歡國光時她整個人都煮沸了……
為了掩飾,她稍作停頓就承認說,“喜歡啊,但不是大叔你想的那種喜歡啦。”手塚大叔又賊笑說,“我想的是哪種喜歡?小瞳你別不打自招啊。”季瞳覺得自己永遠不是這家人的對手,趕緊丟下果皮說我困了,手塚大叔說現在才七點啊,季瞳哈欠連天的揉了揉肩膀說,“我其實身體特差。”手塚大叔聞言誇張的啊了一聲,提議道,“要不你明天開始跟國光學網球?”季瞳腦門磕向桌面,啊哈哈哈的乾笑,她說,“大叔你別相信我,我說夢話呢,我果然疲憊了,我一定要睡了,說著就要走。”
手塚大叔一把揪住她的衣領將她強行拖回,又遞了盤西瓜給她,說,“國光學習很累,你給他送水果去。”季瞳一聽趕緊大喊,“不要啊,你讓阿姨送啊。”手塚大叔說,“你阿姨去鄰居家聊八卦了,沒那功夫,你要不去陪爺爺下棋要不去送西瓜,你自己選擇。”季瞳求饒著說,“我給米忒送行嗎?”大叔說,“行啊,反正米忒也在國光房裡呢,順便順便。”
兩人就這麼繞來繞去,繞了半天,結果還是季瞳英勇就義,端著盤子噔噔噔的上樓。
手塚臥室大門打開的時候季瞳想也沒想就問了句你在學習呢,手塚點點頭說是,皺著眉毛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季瞳遞過裝有西瓜的盤子笑說休息休息吃點水果啊,手塚剛要回絕就聽他老爸在樓底下喊了一聲,“國光,讓小瞳給你背單詞。”
季瞳腿一軟,整個人差點頭朝下的滾下樓梯,手塚眼疾手快的出手攙扶她,推推眼鏡說你進來吧。
然後他就沒關門,估計也覺得挺尷尬的,季瞳飄著走進去,沒敢坐床就靠著衣櫃站,手塚塞給她本英文書,告訴她說第三十頁,季瞳就非常機械的翻到第三十頁,並且用書擋住整張臉。她在書本後面死咬著牙抱怨手塚大叔的無聊,因為她知道以手塚國光的英語水準根本不需要她説明,他可是在德國待過一段時間的,和她這半吊子不同,哪怕他的發音可能沒她標準,也不能代表他的語法詞彙量就比她少。
手塚大叔這一擊的破綻太明顯,季瞳卻絲毫無法拒絕,她膽膽顫顫的念出單詞表的第一個單詞[發誓],手塚國光平淡又毫不猶豫的回答[swear],她又問[努力],手塚一樣快速的回答[endeavour]。季瞳覺得實在沒必要再背下去,就合上書本說手塚你英語太好,我還沒資格抽查你,要不我教你句中文吧。手塚想了想說好,掰下塊西瓜喂到米忒嘴邊,貌似挺放鬆的,季瞳也跟著放鬆了一點,清清嗓子用加重了音,手指向門外,嚴肅又霸氣地用中文說,“給我繞場三十圈……”
Chapter.16
十月一到人就懶洋洋的,不知道這是不是跟沒啥比賽有點關係,最拼命的那段日子都留給了前不久的全國大賽,比完了,下半學期開學了,自然顯得有些空虛無聊,提不起幹勁。三年級的還能靠修學旅行打發打發時間,二年級和一年級的就完全無所事事的窩在學校裡混吃等死,每天除了上課下課社團練習,幹的最多的大概就是聽八卦,收情書,磨練耳朵的抗噪音能力。
不要懷疑,以上說的情況只限於冰帝,因為冰帝有個跡部景吾做招牌,愛顯擺又自戀,享受高高在上萬人擁戴的感覺,所以女同胞們和部分男同胞自然不用控制年輕衝動的荷爾蒙,想怎麼表達愛意怎麼表達愛意,想怎麼喊怎麼喊,喊的嗓子啞了也絕不會有冷眼飛刀和武士刀射過來,相較下立海大和青學的真活得壓抑多了。
話說午飯時間,網球部的幾個正式球員在食堂吃自助餐,向日嶽人剛往盤裡扔牛肉的功夫周圍便迅速圍上了一群女生,啥品質的都有,一個個都撅著屁股,紅著臉的要給他夾菜,向日用眼神向跡部求救,連著眨了好幾下,結果被一個特豐滿的女生誤會成示好不說,還遭到了網球部其餘人的無視。他想他這倒楣的,他得罪誰了啊,想著,胖女生就貼上來介紹自己說我叫莎莎,是你粉絲俱樂部的一員哦。向日一身雞皮疙瘩,趕緊丟下盤子溜之大吉,頭皮麻的連胃口也沒了,回到座位上只好和鳳分享一盤食物。
忍足說喲,小少爺,看不出你人氣挺高啊。向日拿著筷子的手抖了抖,說你別幸災樂禍,一會有你受的。忍足說我的粉絲可沒你的這麼大膽,含蓄著呢,一般不會麻煩到我。向日說那是,誰讓你有特殊待遇呢,可以零距離接觸啊。忍足篤定的笑了笑說嶽人,你的姿勢再曖昧一些,瞧瞧你後面,別讓舉著數碼、手機的小姐們失望了。向日這才反映過來他靠的離鳳有多近,兩人又有多讓人浮想聯翩。他頭也不敢回的把座位往旁邊挪了挪,悶悶地說連個飯都不給人好好吃。
跡部一直沒參與對話有點不正常,按平時的習慣他早就給本大爺閉嘴的罵開了,可他只是敲打著短信,偶爾看看窗外,再回神到短信上繼續敲打,似乎把周圍人都當成了空氣,或者說太專注在自己的事情上忘了分一點點的精力去應付別人。
忍足推推眼鏡說樺帝,你家大爺怎麼了,該不是思春吧,哪個姑娘那麼幸運啊?樺帝直挺挺的坐著啥也不回答,像極了語言障礙的木頭。忍足說哎,你別把這招對自家人使用啊,說著撞撞大木頭的手臂發揮八卦的精髓,看著他眯細了眼睛,壞壞的笑開。樺帝依然不動如山,跡部倒是給了點反映。
他把手機遞給忍足,說既然你想知道本大爺就給你權利知道,你看吧。忍足先用特濃的關西腔拖長了音,再觀察了一下跡部大爺的臉色,跟著說我吃飽了,我回教室補眠,說完一溜煙的不見了。網球部的其餘人則憑藉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同學愛精神一個個先後打起哈欠,找個老相好一搭一唱的離開。
跡部景吾抽抽嘴角,對樺帝說一會兒的社團練習我不參加了,你監督他們,讓他們每人多跑二十圈,多揮拍二百下,不聽的你加倍,再不聽你可以直接扔掉。
就是這麼一句話,卻搞的躲在暗處的網球部正選球員個個想自殺,自殺前還要先殺了忍足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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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瞳在找貓。
季瞳要帶它去打預防針。
因為米忒今天正式滿兩月。
因為手塚家人剛好都沒空。
所以這個任務自然而然落到了最大的一個閒人頭上。
找到一半時家裡突然來了電話,於是負責看家的季瞳自然而然的跑去接了,她的語氣裡帶著三分焦急,也沒說開場白,就直接喂了一聲,搞的對方在另一邊愣足五秒。
五秒後換季瞳緊張,握著聽筒的手也不自覺緊了緊。因為她聽見了手塚國光的聲音,因為他第一次喊了她季瞳,因為他一口氣說了挺長的話。那麼多個因為加起來,搞的季瞳雖然高興但也感覺怪怪的。他說季瞳,米忒下午要去的診所在東京都,資料都放在我的房裡,你先看一下以防找不到。她說好的,我明白了。他又說,如果你找不到米忒,可以去爺爺房裡看看。她還是回答,好的,我明白了。
其實她還想說多點什麼,但就沒辦法多嘴,有種怕被討厭和嫌煩的恐懼,她想她在手塚面前還是怎麼樣都自然不起來啊,她真可悲。
掛了電話沒多久季瞳就感覺到褲腿在被輕輕扯咬,向下看了看,就看到灰不溜秋的小東西正自己玩的起勁,腦袋一甩一甩的,特別可愛。她舉起它,忍不住貼著臉輕輕磨蹭了幾下,說米忒,你真是我的福星。
找到獸醫院具體位置是下午4點的事情了。季瞳辦了手續就把米忒放在小床上,退到一邊等待。五分鐘後一名男醫生邊擺弄手套邊走進來,架勢十足,眼神很職業化,冷冷的透著淡然。季瞳從小就很怕這樣的氛圍,所以皮疙瘩都跑出來了。她看著那又細又長的針飆出幾絲藥水,即將紮進米忒皮膚時,感覺那東西跟快紮進自己身體似的害怕,她想阻止又不能真阻止,只好在一邊幹叫,醫生,啊,醫生您輕點……醫生輕蔑的撇了她一眼,說我這是在給誰打針呢?她看看米忒又看看醫生,想我還是閉嘴吧。
本以為米忒打了針會稍微安靜點,哪知它該怎麼皮還是怎麼皮,抓子撓的季瞳的衣服漏了好幾個口子。季瞳把它扔自行車的籃子裡,說你給我乖點,要不再給你打一針,才說完米忒就窩成一團地睡了。季瞳滿意的點點頭,推著自行車打算步行一段路。可她越往前走就越覺得這塊地兒似曾相識,很多店鋪和建築都見過,但一下子就是想不起在何時見過。
她踩著一地的碎光開始回憶,回憶到將觸及真像邊緣時突然莫名的一顫。她抬眼環顧四周,很快便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找到了跡部碩的身影。
人和人的磁場如果能相互對應,那麼即使遠隔著數百米,一樣能感覺到對方的存在。
季瞳揮舞雙臂,興奮地朝前跑,自行車被推得咕嚕咕嚕直叫喚,可她剛要喊對方的名字,就被從身後多出來的一隻手捂住了嘴。然後略帶滄桑的低沉嗓音在她的耳邊散開,告訴她說,“先別打擾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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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平光鏡的傢伙名叫忍足侑士。
並沒有和傳聞裡的一樣,長的像手塚。
頭髮很藍,眼睛很花,睫毛很密,鼻樑很挺。
再笑一笑名副其實的浪蕩不羈。
季瞳知道他喜歡長腿美女,喜歡愛情電影,喜歡文縐縐的東西。
也知道他是屬於懶懶散散對什麼都貌似不太在乎的性格。
但她總來不知道的是,他還有跟蹤人的習慣……
季瞳說你為啥不讓我和他們打招呼?忍足說因為我在探索。季瞳說跡部碩有啥值得你探索的?忍足說我要探索的當然不是他是跡部景吾。季瞳說那你探索歸探索跟我有什麼關係?忍足說他們看到你就等於看到了我,我還不想跑圈跑死。季瞳說你要探索的東西有趣不?是特八卦的不?特勁爆的不?忍足說喲,你有興趣?季瞳說可不是嘛,我耳朵天生用來聽這些的。忍足哈哈笑了。他說好的,既然你有興趣那就全力配合好我,我保證不讓你失望。季瞳兩眼珠子噌的就亮了。她狗腿的點點頭,說你等等,然後趕緊去把自行車停放好,又撈出米忒塞在懷裡,一臉蓄勢待發。忍足頓了頓才問她,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季瞳悲催地朝天一望直接開路。
飯店裡有大柱子的好處是啥?
是在必要的時刻方便人躲藏……
季瞳跟在忍足後面縮著脖子鬼鬼祟祟的模樣非常欠扁,看的店員一個個困惑不已,要不是礙於忍足是常客估計他們早讓保安把她給五花大綁再直接丟出去了。
兩人大搖大擺的挑了張角落的座位坐下,再點了幾個菜裝樣子,視線停留在刻有VIP包房的門上。跟著等菜上齊了,服務員們撤退了,忍足才揮揮手,示意她耳朵貼近,將他的計畫娓娓道來。
季瞳聽完先吃了兩口龍蝦沙拉壯膽,然後放下筷子義憤填膺的說我去了,我真去了,你得為我祈禱。忍足撥撥劉海說好,快去快回,說著比了比他別在耳朵上的黑耳塞,提醒道她千萬別忘了按這個。季瞳走了兩步又轉身,問忍足說你非得打聽到嗎?忍足說必須的,誰讓我得罪了一幫計較鬼呢,我不這樣做,我會死的很難看。我在贖罪呢。
季瞳突然之間,有了種被他欺騙的感覺。
通過女廁所的窗戶爬出去,再跨兩米就是跡部兄弟所在的包房陽臺,可這兩米,季瞳走了足足十分鐘。她手心裡握著竊聽器,嘴裡嚼了塊口香糖,拼命催眠自己說我是柯南是柯南,才不至於緊張的走不動道。
幸運的是陽臺的落地窗開了條縫也拉上了窗簾,形勢有利於季瞳的發揮。她把口香糖吐出來,把竊聽器黏上去再貼在門沿處,放輕腳步退後一些,打算先躲著聽聽現場版的。房裡在說話的好像是草薙嵐,嘰裡呱啦的完全不符合她的外貌。
她說來,碩,我們再幹一杯,為了友情!跡部碩說,嵐你別幹喝酒容易吐,吃點菜。草薙嵐爽朗地笑笑,又對跡部景吾說小子,有喜歡的物件麼?跡部景吾冷冷的回答,這問題你問過我幾遍了?沒有。草薙嵐切了一聲,說不講拉倒,你都十七八歲了,你自己看著辦。跡部景吾沉默了一會,轉移話題說哥,你能不能有點明確的態度?
跡部碩說我覺得我的態度很明確。跡部景吾不耐煩的冷哼,說你還真是不負責任。草薙嵐插話進來大喊著我還要酒!季瞳聽到這基本一頭霧水,想撤卻又想繼續聽,就在原地進退不得。突然的,房裡傳來摔杯子的聲音,緊接著是草薙嵐歇斯底里的嘶吼,我真是受夠了,跡部碩你後媽就是一混蛋!
兩張椅子同時拉開,摩擦的地板吱吱作響。跡部碩說嵐你醉了,跡部景吾沒有動靜。季瞳在外面捂著嘴不敢放,生怕一不留神控制不了的倒抽冷氣。米忒在她的衣服裡拱了幾下,探出腦袋好奇的望著她。季瞳對著它比了個噓的手勢,瞪著它期望它能明白自己的意思。米忒喵嗚了一聲,趁她不注意直接蹦躂到了地上,一溜煙鑽進了包廂……與此同時季瞳覺得自己看到了五彩繽紛的世界,眼前似乎有幾萬隻小星星在不停地閃爍,繞的她一陣陣的暈眩。她想完了,徹底完了,趕緊本能的站起來跨出圍欄。只可惜她的一隻腿剛掛到外面,身後的傳來就窗簾呼啦一下拉開的聲音。
她只好回頭,迎接對方的怒視,和明顯壓抑著的火,想回去殺了忍足。
跡部景吾一步步的逼近她,站定在她左邊,拎著米忒的後勁問她說,你在做什麼!
Chapter.17
包房內的騷亂總算是停了下來,這大概是目前為止唯一一件值得慶倖的事了。
面對著高強密度的安靜和三道齊刷刷的視線,季瞳如坐針氈,想解釋卻開不了口。
她看著在跡部手裡扭動的米忒,突然萌生種它能撓他一下讓她獲救的邪惡念頭,但這念頭也只產生了一秒鐘,很快被趕到的忍足侑士給掩蓋。
季瞳想他還算人道,沒有丟下她,否則再多一點時間,她估計就快要被跡部的眼神給劈成蒜泥肉片了。她暗暗地朝忍足的方向撇了撇,只見他擺出一副你們別這樣看我我真的只是路過的架勢,對跡部揮揮手,輕鬆自在地說喲,這麼巧啊。
跡部當然明白他是在打哈哈,氣的人一僵,手一松,抬了抬他那可以橫掃千軍的眉毛說,你膽子挺大啊,敢跟蹤本大爺?忍足沒支聲,好半會就靠著門框一臉鬱結,估計在做跑圈跑到進天堂的心理準備。
米忒獲得解脫後屁顛屁顛的跑去跡部碩的腳邊,抓子壓住一塊垂涎已久的魚肉香腸眯眼舔的酣暢。就這情形來看,它可能是在場最置身事外,最沒心沒肺的東西了。季瞳羡慕它,特別羡慕。
因為它的無知和單純,也因為它能在危急時裝傻充愣的蒙混過關。
而她卻不行。
跟過去,抓起它,腰還沒挺直呢腦袋上就感到一個重量的覆蓋。季瞳心一懸,站直的同時傻笑著和跡部碩還有草薙嵐打招呼。
跡部碩柔亂她的頭發問小瞳,抓貓呢?季瞳一愣,趕緊順臺階下,回答是啊,它太皮了。跡部碩又問,你養的啊,挺可愛的。季瞳說不是,手塚家的,今天給它打針的。跡部碩哦哦兩聲,扶著東倒西歪,硬要親季瞳的草薙嵐說,我們出來吃飯,嵐喝的太多了有點混亂,小瞳你別介意啊,說完臉色就挺尷尬的。季瞳理解他的為難,提議道要不你先送草薙前輩回去吧。跡部碩看了看還在朝忍足瞪眼的跡部景吾,想了一會便點頭同意,留下一句景吾我和嵐先走,不等你了,你送小瞳回去啊就帶著草薙嵐離開。
跡部景吾這下是徹底毛了,對著門口喊本大爺幹嘛非得找這麼個麻煩啊。可惜那兩人已經走遠,也聽不見他吼了什麼。跡部只得把憤怒轉移到忍足這兒,皮笑肉不笑的說,我們談談,說著提起他的後領把他帶出了包房。
季瞳沒聽見他們的對話內容,不過想也知道應該很恐怖。
因為忍足一路都在求饒。也因為他在那之後,整個表情就跟喝了青醋似的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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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跡部景吾和季瞳兩人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完全全的暗了。站在川流不息的東京都街頭,為了怎麼回去討論了足足十五分鐘。
跡部說我們打車走。季瞳說不行,我的自行車在附近,我得帶著它,而且我還有寵物,司機給不給上還是問題。
跡部說那我派人來接,等一會就好。季瞳說別,我一坐你那高級轎車就頭暈,吐了就完了。
跡部說那你想怎麼樣?季瞳說反正我騎車,你不用管我了。跡部就立刻否決說不行,本大爺答應的事非得做到。季瞳說我不給草薙前輩還有小碩告狀,你不必為難。
跡部聽了她的話後撫撫淚痣,用一種很好笑的口吻問說你的意思是我怕他們?
季瞳正兒八經地死命搖頭,連著說了五遍的沒有。
說完兩人就並肩走著,走過電車站走過蛋糕店走過飾品屋走過電影院。
路燈順著街道一直延伸向最前方,一團接著一團,貼在地面上又像是金色窟窿。
走到季瞳存放自行車地兒的時候她問跡部說你餓不餓,剛才沒吃東西吧?
跡部一下警惕起來說你問這個幹嘛。
季瞳說沒事,就隨口問問,主要還是我餓了。
跡部一臉嫌棄,說你這是變相的要我請客吧?
季瞳說沒有,我哪敢啊,邊說還邊吞口水,惹得跡部對她更加鄙視之。
不過鄙視歸鄙視,跡部不得不承認他也是餓的。所以他裝模作樣的清咳兩聲,問季瞳說你想吃什麼?季瞳脫口而出的答案就是拉麵,熱乎乎嘩啦啦的豚骨拉麵。
跡部說你要求也太低了,本大爺至少還能請得起壽司。
季瞳說吃壽司吃多了會感覺太單調,還是主食吃著爽。
跡部說你不後悔?季瞳說不後悔,餓的時候什麼東西都好吃。
跡部就突然發現了這女生的優點。
是爽快和不做作。你問她的問題,她告訴你的絕對會是心裡話,也不像別人愛面子或者注重禮節就給你來表面功夫,相處著特別輕鬆。
他想了想說可以,不過得找個好一點的地方,不能路邊攤。
然後兩人又開始行走。
大片大片的光和霓虹落在肩頭,側臉,衣服鞋子上,如同前一回在銀座一樣不協調卻莫名的相稱。
季瞳覺得跡部景吾和自己肯定是兩個世界的,這種兩個世界的概念並不是說一個在真實空間一個在二維空間。而是更遠的,思想不同,觀念不同,背景不同,遇到困難的處理方式也不同。是那種很難試著把心拉近的去成為朋友的距離感。
說白了,就是自卑。
好比一個窮人會羡慕,但一生一世也體會不到有錢人為了尋開心一夜花費數百萬的暢快。
走了一段路,拐過大街,四周的明亮逐漸消弱。
季瞳突然問跡部你怎麼看手塚國光這個人?
跡部愣了愣,說是永遠的對手。
季瞳不出所料,又說那在你們看來,輸贏是不是永遠排第一位?
跡部說不是,不是輸贏的問題,是要證明自己的價值。
季瞳用網球?跡部說用網球。
季瞳就沉默了。她看著跡部穿著冰帝制服的模樣,忽然感慨萬千。她想,到底是真實的人物,多少書裡的,片子裡的有些不一樣。不過性格,經歷,甚至名字,家庭,全是給予。
她所知道的他們,她所不知道的他們,跟本不能被劃上等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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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家裝潢不錯的拉麵館,掀開紅簾子,還沒進去就聞見了香味。
店裡很熱鬧,因為正值晚飯點所以坐滿了各種各樣的客人。
店員很熱情,看到他們直吆喝,說來來來,這邊請坐,想吃什麼?
跡部和季瞳來到他所指的位置坐下。是個相對而言較為安靜的雙人座位。
跡部似乎不太習慣這樣的環境,顯得有些拘謹,季瞳倒是饑腸轆轆的菜單也沒看就說我要辣的豚骨拉麵。
店員爽朗的說好咧,說完又問跡部,這位帥哥呢?跡部冷著臉說一樣,邊說邊從肩上卸下網球袋,卻看了半天也找不到地放。
季瞳見狀一把拉過身後一張椅子按在兩人中間,說這袋子很貴吧,喏放這兒,御座,別弄髒了。跡部其實只是怕丟地上絆倒人而已,並非價錢問題。但他懶得解釋,彆扭的把袋子一仍,乾等。
面上來的時候季瞳完全顧不得形象的端起來就喝了口湯,溫度太熱,燙到了心,舌頭也立刻感到疼痛,不過因為太美味,她的表情哪怕稱得上猙獰,喊出來的卻是實在太好吃了!
跡部看著她滿足的模樣也跟著喝了口湯,確實暖暖的,瞬間瓦解走所有的疲憊。他又吸了口麵條,飽滿多汁,預料外的好吃。他不自覺的彎起嘴角,想偶爾吃吃這個也不錯。
季瞳看著跡部,覺得背景是拉麵館的他看著有點搞笑,但一下好親近了許多。跡部注意到她的視線,就停下動作問你看什麼。
季瞳說我在思考,怎樣才能吃拉麵也吃得華麗。跡部一嗆,差點噴出來,他實在弄不明白表哥怎麼會這麼在意這個腦袋秀逗的女人。他先喝了口水壓壓驚,再翻個白眼說不吃最華麗。
季瞳哈哈地笑,說那你今天不追求它了?跡部不明所以,就問什麼?
季瞳拳頭抵住嘴唇,說沒什麼,突然發現你也挺普通的。
跡部眉毛一挑,說普通,本大爺普通?
季瞳說,啊,別誤會,我的意思是沒有那麼高高在上的感覺了。
跡部聽後不屑的哼哧一聲繼續吃面,眼睛卻眯細了一些。
吃得差不多了米忒開始不安分,窩在季瞳的腿上試圖爬上桌,身體拉的老長,又站不穩的老往下滑。
季瞳按住它腦袋不讓它動,它居然用小爪子劃拉著她的皮膚試圖反抗。
季瞳急了,提著它的後頸訓斥道,米忒,你還不能吃這些,乖乖的。米忒喵嗚喵嗚,星星眼瞪的對坐的跡部都快同情了。
他好奇的問這是手塚國光養的?
季瞳說對啊,不像吧。
跡部說嗯,我以為他討厭寵物。
季瞳說他其實不像外表那麼冷,對米忒可溫柔了,說著就眉開眼笑,臉也跟著泛紅。
跡部馬上察覺到了她的異常,於是笑著調侃道,啊恩,果然受歡迎程度也不比本大爺遜色。
季瞳低下頭弄米忒,假裝什麼也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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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飯吃了很久,從店裡出來已近八點半。
由於從這邊步行到手塚家起碼四十分鐘,不好意思蹭了人家的飯還讓人家陪著消化,季瞳就心滿意足的拍拍肚子,對跡部說謝謝你啊,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她走去一邊推自行車,跡部看了看她又看看手錶,歎了口氣尾隨其上,奪過她手裡的龍頭拍拍後座對她說上來吧,本大爺既然說了要送你回家沒道理半路開溜。
她聽了一副吞了蟑螂的表情。跡部看了又說別囉嗦了,抓緊時間,本大爺還想早點睡覺。
於是她就沒再推託,把米忒放進車籃裡便跨坐到了跡部的背後,抓住坐墊一角,自嘲般地說我小瞧你了啊。
跡部啊嗯一聲也沒回頭,踩下輪子的瞬間淡淡的回答,本大爺可不是擺設。
再於是哐啷啷哐啷啷——
鏈條摩擦的聲音成了他們之間唯一的互動。
入秋夜晚的風吹著特別舒服,米忒早睡了,季瞳也一顛一閉眼的,腦袋磕到跡部消瘦但不單薄的後背,猛的驚醒,突然想起前世看過一一部片子。
講的是一男生和一女生由於自行車結交的戀愛,那女的很愛那男的,脾氣很絕強,她看時總覺得女主太能鬧了,鬧的她都煩,可男主卻百般寵溺,任其發展。所以她喜歡男主的隱忍,喜歡他長的漂亮,氣質像幸村精市,她想我啥時候也能找到這麼個寬宏大量不愛計較的男友。
再後來兩人鬧鬧騰騰,磕磕絆絆,男主最後還是去了東京求學,女主留在北海道等待,並沒有給後續和交代。樂觀的人會以為他兩還是能廝守終生。悲觀的人會以為這種情況,必定是分離。
季瞳沒敢去猜測,她只記得了男主的名字,叫岡田將生。
因為她明白這只是個電影,消遣而已,現實生活中沒這兩人,更不可能想什麼都行。
雖然她知道照她的性子,肯定希望真正的結局是前者。
但太多的因素,是雙面毒藥了。
季瞳就這麼一直回憶回憶,來到一個下坡時,跡部的聲音拉回了她的魂。
他說你抓穩了,摔下去我可不管。
她前言不搭後語的問說,跡部你知道一個叫加藤和樹的明星嗎?
他說誰?
她笑笑說沒誰,有人說你們像,我覺得還行。
他不屑地說本大爺是獨一無二的。
她就符合的啊啊,說跡部景吾最華麗了,撒玫瑰是絕活。
他一愣,說你好像知道的很多。
她也不緊張他的警惕,解釋道那是你太有名。
一切都愜意美好,一切都寧靜悠長。
是的,在季瞳看到手塚國光站門口的身影之前,確實是這樣。
在那之後,什麼都摔破。
她的感動和開心,讓她奮不顧身的跳下地,一時忘了自己坐著的自行車還在行駛中。
跡部失去平衡當即翻車,前所未有的狼狽。
季瞳嚇的不輕,可惜反應過來時跡部已經氣得臉都紫了。幸好米忒動作快沒有受傷,只是躲在一邊顫抖,看來也嚇壞了。
自知理虧,她趕緊過去抓起米忒道歉。
跡部爬起來,大口喘息,怒視著她再看看手塚,咬牙切齒地說你故意的?
季瞳還來不及解釋,手塚就走過來,問跡部說你沒事吧。
跡部更加尷尬,理了理摔亂的頭髮說沒事。說完扭頭就走,對季瞳的對不起也視若無睹。
季瞳耷拉下眼角說咋辦,闖禍了,他好心好意送我回家還請我吃飯,我卻把他搞受傷了。手塚安慰道別在意,跡部不會放心上的。季瞳說可我還是覺得過意不去。手塚說那找個時間再道歉。季瞳說能行嗎。手塚說沒問題。
一句話而已,季瞳就倍感力量並且相信了。她看著他緩和下來的眼神,被月光鍍金的鼻樑暈的找不著北。她想我徹底淪陷了,我該怎麼啊,正害臊著,手塚一隻大手伸過來從她懷裡拿走米忒,另一隻手順便拍了拍她的頭髮,說走吧,母親等你很久了。
季瞳嘭的一聲直竄雲霄,短短一秒內就感覺自己在宇宙地球宇宙地球間來來回回的折騰。她不可置信,她受寵若驚,她七竅生煙七孔流血,她完全喪失了思維能力。她化成燃燒著的紙片人飄蕩在手塚的身後,心中無限迴圈著聖鬥士的主題曲……
她想,淪陷就淪陷吧,溺斃了我也樂意。
雪寧 2012-8-9 19:18
Chapter.18
季瞳覺得自己慢慢的徹底適應了手塚家的生活。
每天每天,吃飯睡覺,帶著米特散步,陪手塚媽媽聊天,跟手塚大叔鬥嘴,看手塚爺爺的冷臉。
有時候會覺得穿越也不過如此,既沒有驚心動魄,也不會一波三折,一切都平淡的離奇。又有時候會覺得這樣也挺好的,儘管會弄不清楚自己穿到這個世界的意義何在。
一些東西潛移默化,一些東西逐漸習慣。
習慣其實可怕,它有癮,它太難戒掉,它會附帶著依賴附帶著安全感,可它偏偏又不易察覺。
時間一久,就成了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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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下旬,季瞳接到了草薙嵐的通知,說店門已經裝修好,可以開始打工。
於是她有了新的主心軸,不再重複以上那些事兒了,一腳踏進了她期盼的自力更生。
去的第一天跡部碩有來幫忙,季瞳才知道他也是[側耳傾聽]的老闆之一。雖然挺驚訝,但也沒令她產生任何距離感,依然沒大沒小沒上沒下的。
季瞳說小碩,你是小老闆吧?
跡部碩說怎麼,小的你就敢無視了?
季瞳說不是,不是敢無視,我就想問清楚看以後找誰請假。
跡部碩聽了饒有興致,說所以呢,找誰請?
季瞳說當然草薙姐了,你也得服從她的命令不是。
跡部碩明白她話裡有話,用力一敲她腦門說你行啊,沒上班就想著請假,還亂傳緋聞。
季瞳裝傻充愣,說我說什麼了嘛,哎呀小碩你就是太愛亂想。說完還故意賊笑了一下,邊拖地邊哼唱平井堅的輕閉雙眼。
跡部碩抓著她的脖子將她扯到臂彎裡固定住,說喲!原來那個灰頭土臉的既可愛又單純還會哭鼻子的小要飯哪去了?該不是什麼手塚國光教的吧,你才在他家待了幾天啊。
季瞳一聽立馬不樂意,死命抵抗說手塚好著呢,他一品貌端正德智體美勞全優又孝順又穩重又愛動物又健康的N好少年被你用語言玷污,你小心人神共憤啊!
跡部碩抽抽嘴角,說前不久還全日本最愛我呢,這答案參雜的水分太大了吧。
季瞳說我說過嗎,我怎麼給忘了。
兩人就這麼貧著,一直到薙嵐隔空橫插一句過來說你兩都閉嘴!才乖乖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各就各位。
忙忙碌碌渾渾噩噩……
整理的整理清掃的清掃盤點的盤點。不知不覺的就忙到傍晚。
一起去吃飯慶祝,點餐的期間跡部景吾背著網球袋風風火火的駕到。
季瞳看到他嗓子眼都緊了,想打個招呼都喪失勇氣。
因為跡部他看她的眼神已經恢復到最初,冷冷的,高傲如常,氣勢從未被抹滅,仿佛前陣子的某個晚上,那個能正常溝通,也不耍大爺脾氣的跡部只是幻覺。
季瞳有點胸悶,於是只得儘量不破壞氣氛的吃東西。
其餘三個聊天聊的酣暢,不但絲毫不提季瞳之前偷聽他們的事情還大大方方的說著她挺在意的八卦。
季瞳把這些資訊默默的在肚子和食物一起消化,突然察覺她就是想找人分享也找不著。她這才知道,她沒有朋友。
晚飯過後草薙嵐給了季瞳一份大禮,一部手機,全新的,她的理由是方便尋找,萬一店裡有事或者突發狀況都能及時聯繫,工作用的。季瞳也沒拒絕,就收下,隨意翻了翻,有三個號碼,跡部碩,草薙嵐,和跡部景吾。
她不知道是不是草薙嵐輸進去的,只是覺得最後一個號碼貌似有點諷刺和沒必要。
臨解散前,季瞳總算抓住了跡部並且給道第二次的歉,真誠的就差把心肝挖出來了。跡部看似不在意的笑笑,說本大爺沒那麼小氣。可傻瓜也看得出,他早怕了她這麼一個神經大條的女人了。
季瞳想算了,反正大家早晚形同陌路,更何況從未真正拉近距離過。她也沒指望來到這兒,還能攀上多少原著裡的王子。
本來嘛,各自存在於不同空間,過著各自劇本裡的生活,能湊到一塊兒純屬意外。
就好像一張破掉的紙,要把它復原時拼錯位置了,拿開再重粘就得了。不必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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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草薙嵐的店並不是想像中的全部經營香水,它也兜售點小飾品,例如項鍊髮夾什麼的,多半都帶著閃亮亮的鑽,款式別致,小巧又討人喜歡。
季瞳按照草薙嵐的要求把其中一些貴的掛在支撐架上再放進裝有鵝黃色小燈的貨櫃裡,為它們分別貼上標籤和名字,擦乾淨玻璃,等著別人的買走。
其實很少有人會買,大部分的人都是進來匆匆瞥一眼就離開了。因為店裡的東西都不便宜,有的甚至貴到令她咋舌。
好比她們的鎮殿之寶[火淚],就要日幣三十萬,草薙嵐隨意丟出這個價格的時候她真是感到腿軟,手軟,渾身軟。
她想三十萬啊,兩萬多人民幣啊,如果是專門的珠寶店也就算了,再天價也不會驚訝,可她們不過是小門面的店鋪,而且又蝸居在極其混亂的涉谷,藏著這樣值錢的東西該不會哪天遭到劫持吧……想著腦袋中就出現了一個戴著絲襪手持兇器的猥瑣男子,把手槍的黑洞對準她的腦門,喝令她手放頭上!蹲下不許動!否則老子殺你!先奸後殺!她不禁打一哆嗦,覺得店裡非常有必要藏一把武士刀。
可她的膽心真是多餘透了,因為那條鏈子在兩天后就被人定走,閃著足夠華麗麗的紅色光芒跟她說拜拜。
季瞳戴著白手套,小心翼翼的將它從獨立櫃子撤離的那一刻,仿佛聽見它譏諷的笑說,哼,這破地方配不上我的身價。
……
就這樣看來,季瞳真的很閑,閑到病的不輕。
在草薙嵐的店工作滿一個星期後,她的老闆又帶來了新的店員,也是個女生,名叫西川尤娜。
人挺清秀的,也很含蓄,聲音細微甜美,老前輩前輩的稱呼她,惹得季瞳的虛榮心得到的大大的滿足。所以,她在西川尤娜不注意打破了一瓶蘭蔻的香水後,摟著她的肩膀撐大鼻孔英勇的對她說,“別怕,有我罩著。”
然後她將錯誤包攬了下來,拿著“屍體”去見草薙嵐,成功的,得到了暴風雨般的訓斥和捏的她臉快畸形的魔抓。
就這樣看來,草薙嵐很公私分明,季瞳,很傻。
當然傻的事情不止這一件,多的去了。
比方說客人要折扣,求饒半天,她看人可愛就真答應了人家,搞的草薙嵐氣到內分泌失調,決定用她的工資彌補損失的部分。
又比如吃午餐,吃的是隔壁街定的盒飯,四菜一湯,兩葷兩素,啥都有。季瞳向來不挑食並且有多少絕對吃乾淨,可還是有番茄這個致命傷的。
那天她們的菜色按規律是中華料理,季瞳本來挺高興,一打開盒蓋看到番茄炒蛋的存在臉立馬白了一半,偏偏這時西川尤娜惡了老長一聲,苦大仇深的對她說,“前輩,我對番茄過敏,我們換菜吧。”
季瞳想拒絕,想說不吃留著吧,可話到嘴邊就變成了,“行,我把我的腿給你”(……)
她視死如歸地用了半小時來清理雙人份的番茄炒蛋,卻用了一整個下午來嘔吐。
差一點兒,就虛脫在工作崗位上了……
這個案例最傻的地方在哪?不是她不必吃硬吃,不是她愛打腫臉充胖子,是她用了一條又油又酥的雞腿兒換了個蔬菜,還是最討厭的。
後來跡部碩來店裡時聽草薙嵐敘述這段事,笑的要撒手人寰,他說,“小瞳,你幹嘛這麼不待見自己啊,你真傻得可愛啊。”季瞳什麼也聽不到,蹲去牆角裝成一堆的黑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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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得來說,季瞳的打工生涯在吃一塹長一智中磕磕絆絆的進行著,慢慢的,很多狀況和口味挑剔脾氣惡劣的客人她都能應付了。
當然也有狀況外的。
就好像某天早晨,店裡來了個奇怪的老頭,不買東西進來就幹盯著季瞳看。季瞳沖著他禮貌地笑,招呼他說,“請問您是要買禮物送人嗎?我們這新到了一款香水不錯啊。”
老頭對她的熱情全然不理會,就看著她若有所思。
季瞳有點怵,還在想是不是我牙齒上粘到菜渣了,就聽老頭冷不丁的問了句,“有水嗎,我渴了。”
季瞳看他的年紀應該在六十上下,穿西裝筆挺的,也不像買不起水喝的樣子就心生警惕。不過她還是去倒水了,因為草薙嵐曾尊尊教導她說,“顧客是上帝,進來的人你都把他當上帝伺候就對了。”
草薙嵐的脾氣她領教過不止一次,所以就沖這個,她也不敢這怠慢了這奇怪的“上帝”。
可是,等她倒完水出來,在瞅一瞅店裡,老頭早已不見蹤影,問西川,她就有點害怕的回答,“你一進去他就走了,是不是有病啊。”
季瞳說,“估計是。”說的時候她就回想他的眼神,莫名的寒,一口悶掉了杯裡的溫水。
後來老頭是沒再出現過,可就這一次,也足夠她留下心理陰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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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快結束的時候,季瞳開始盼工資,並且拿著電腦認認真真的算著她這半個月所得的收入。
一個星期五天,一天八小時,一小時兩千塊,那就該是八萬日幣。
八萬日幣的話應該足夠她可以給手塚全家每個人都買點什麼來表達謝意了吧,她自己可以用提成,存一點花一點然後……
她想的眼睛賊亮,想的工作效率大幅度的上升,想的推銷掉不少商品。想的草薙嵐都表揚她說,“丫頭啊,果然沒白疼你。”
季瞳聽了樂的整天咧嘴傻笑,還擬出一張禮品單每天都板著手指頭倒數計時的盼望著。
盼啊盼的,盼的太過得瑟,工資沒盼到,卻盼來了跡部景吾又一次的駕到。
他來的時候季瞳首先看到的不是他而是他身邊的樺地,於是趕緊低頭裝忙,東摸摸西摸摸,留出空擋給西川尤娜。
西川尤娜不知道是識時務,還是不認得跡部他又太帥,殷勤的化作風跑出去招呼。季瞳只聽見她剛說了個,“您好……”跡部就打斷她的話說,“我找人。”
然後她就感覺到巨大的身影慢慢靠近,只能抬眼微笑,說,“喲,樺地。”
樺地還真接在她的話後WUSHI了一聲,弄得跡部抽搐季瞳也抽搐。不過前者很快恢復狀態,問說,“嵐呢。”
季瞳搖搖頭,“她今天沒來店裡啊。”才一說完,手機就響了,她拿出來查看,眉毛瞬間扭到一塊兒,她把手機遞給跡部,說,“你看吧,草薙姐的。”跡部接過,看了看也僵住。
[要是景吾找我,你讓他來我家。你也把店關了一起來。]
Chapter.19
去到草薙嵐家中的時候她正巧洗完澡從浴室裡走出來,穿著絲質的連身睡衣在擦頭髮。她看到季瞳先是笑了笑,而後什麼也沒說徑直走去和客廳相通的廚房,拖鞋在木地板上留下一串腳印。
她的神情有些蒼涼,臉色卻因為蒸汽的關係顯得紅潤,季瞳聽見冰箱門的開關聲,還有類似金屬罐子撞擊的動靜,不多會還聽到草薙嵐問了一句,“小瞳,只有綠茶行嗎?”。
“啊,無所謂。”她回答,然後站在原地打量起四周圍的環境。
客廳裡沒有開燈,厚重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電視裡在播放老電影,畫面是全黑白的,季瞳不太瞭解歐美的電影所以也沒看出來是什麼片子,但是感覺很沉悶。倒是跡部,進來後就窩去沙發上認真的看了起來,手指抵住淚痣,瞳孔被映的格外明亮濕潤。
茶几上亂的驚天動地,堆滿了各種報章雜誌,空啤酒罐和外賣飯盒。其中屬煙灰缸最為壯觀,呈現著撲出來的狀態,有些煙屁股掉在了外頭,有些煙灰整截的斷落在桌面上。
季瞳看到這兒不由自主地“呃”了一聲,立刻得到跡部慍怒地一撇,於是識相,走到沙發邊坐好。
電影裡的人在唱歌,唱的什麼季瞳聽不明白,但她很認真的看了字幕——
“你一定記得,歎息一瞬間,甜吻駐心田。任時光流逝真情永不變。兩情相悅時,仍說我愛你,不管前路會怎樣,任時光流逝,這點別擔心。”
草薙嵐走回來時嘴上已經多了一支煙,灰色的氣體浮動著模糊掉她的五官,使她看著特別頹廢,卻依舊美感十足。她眯著眼睛把綠茶遞給季瞳,自己則握著啤酒摔倒在沙發上,仰起頭長長地吐了口氣。
“放輕鬆,當自己家。”草薙嵐對季瞳說,笑一點點,然後打開易開罐咕嘟咕嘟喝起來,像是打算一下全部解決掉。
季瞳實在無法摸透草薙嵐這個人,這些日子的接觸,她或許看到的只是極小一部分的她。有時特別溫柔,看人總笑,開朗健談。但有時陰霾,冷著臉一天都可以不交流。
她讓季瞳好奇,好奇她的身上究竟發生過怎樣的故事,她像是一個無底洞,裡面藏著巨大的漩渦,讓人沒有辦法不被吸引,不去探索。
三人相對無言,各自沉浸,房裡除了英語對白在流淌安靜的像是已入深夜。
二十分鐘過去。
季瞳坐著竟也能腰酸背痛。
她眨眨乾澀的眼,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很想就這麼側臥下去睡一會兒。
她這個表情沒有被草薙嵐錯過,只聽她呵呵一樂,問說,“要玩遊戲嗎?”
“啊?”季瞳頓時醒了一半。
“wii。”
“要。”
這句話說完後,氣氛稍微輕鬆了一些。
草薙嵐去放碟,跡部趁著空擋拿著手機去給誰打電話。
季瞳看著螢幕從黑白跳成了藍色,沒多會又成了系統畫面,就猜她放的是什麼遊戲,如果是動作類的比如鬼泣,她會比較上手而且不容易瞌睡。
可惜她絕對的高估了草薙嵐的品味,當她把一隻遙控給了她,另一隻給了跡部並說,“好久沒看你打球了,玩給我看看吧。”時,季瞳真希望那台機器突然爆炸。
跡部冷哼,“要看就去看本大爺的比賽。”雖然這麼說他但還是站了起來,嘩啦嘩啦的選擇選項,蓄勢待發。
季瞳悲催地望著草薙嵐,說,“草薙姐你故意的吧!”讓她和跡部打網球,跟宣佈我願意被虐有什麼區別。
草薙嵐答非所問,說,“小瞳從現在開始叫我嵐就行了。”
“嗯,嵐,我對網球吧……不是我自卑,我估計連小學生都能贏我。”
“小瞳這是遊戲,玩玩而已,更何況,景吾……又不能用絕招。”
……
那也夠嗆。
季瞳翻翻白眼,屁股離開沙發鬆動筋骨,其實不用逼自己拿出什麼鬥志,她再怎麼義憤填膺視死如歸,結局都一樣。
接著你來我往,啪啪啪啪——
跡部就算是玩著虛擬的也氣勢驚人,就是那種懶洋洋的,站在原地動動手臂就能從季瞳手裡拿下一局,而季瞳卻連蹦帶跳,氣喘吁吁也一球沒贏的氣勢……
十分鐘不到,草薙嵐就在後面笑得桌子都顫了,跡部嫌棄的說,“你看准了再揮。”
季瞳把遙控一甩,嚷嚷著,“不玩了不玩了。”跟著抓起猛灌綠茶,想靠它壓壓火。
並不是她輸不起,是跡部景吾也太欺負人了,不就個遊戲嘛,還一點都不放水,搞的和比賽似的,照這樣子打,她哪輩子能贏啊。(儘管她做了心理準備)
她忽然覺得如果手塚在就好了,真想看看他兩用wii能打出個什麼比分。是不是也會死咬著不放,變成拉鋸戰。季瞳忍不住彎起嘴角,偷偷的樂。她現在只要一想他總能開心,他就是她受了挫敗的法寶,比任何藥都靈。
“小瞳。”就在季瞳自我沉浸的時候,草薙嵐突然叫了她,眼神變得異常認真。季瞳有不好的預感,不自覺吞了吞口水,放在膝蓋上的手也跟著握緊。
她說.“我在。”
草薙嵐又點了支煙,沉默,像是在醞釀,半天才說,“姐姐求你一事兒。”
“嗯,說吧。”
草薙嵐一下坐直了,看著她,死死地看著,釋放無聲的壓力。季瞳不知道她等待的有多長,總之,像慢鏡頭那樣,一格一格的在挪位。草薙嵐的吐煙,跡部的皺眉,自己的心跳,都是緩速運動。而然在這一個奇異扭曲的時間點裡,忽然流竄進一個正常頻率的音調,像是一把斧子,嘩啦啦敲開了凝固住表層,令她血液沸騰的直竄向神經末梢,瞳孔緊縮,猛的摔回原先的空間。
那就是草薙嵐說的,“做碩的女友。”
“什麼!!!”聲音的重疊,屬於季瞳和跡部。跡部似乎比季瞳還要不可置信,又接了一句,“嵐你瘋了?”
“先別緊張,我說的女友,是假裝。”她吸一口煙,接著道,“只需要你的存在,你的沉默,讓碩有女友的事情散開,傳到他媽媽耳朵裡就行,你甚至不需要出面。”
“為什麼?”季瞳越聽越糊塗。
“你答應了我再告訴你,我想你應該需要一段時間的考慮。”
“可為什麼是我啊……”
“因為可信度高,我這麼說你別不高興,我一向直接。你是碩會喜歡的類型。”草薙嵐說著苦澀的笑笑,擰滅煙頭,靠近她,摟住她的肩膀,“你只要記得,你的答應,能救我和他就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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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手塚家剛巧趕上開飯,季瞳打過招呼便走向洗手間。和手塚在走廊相遇,他正拿著書下樓,在最後一個臺階處看到她停下腳步,似乎察覺到了她的反常,卻什麼也沒詢問只是點頭。
她沒辦法讓他產生哪怕一點點的情緒,沒辦法讓他主動的關切,這大概永遠永遠都改變不了(儘管某個時刻的手塚,真的讓她以為她可以)
季瞳明白,所以也只是笑笑就他擦肩而過,胸口隱藏著淡淡的失落。
她想他到底是手塚國光。
對,手塚國光。
站到鏡子前,聞見飯菜的香味,聽到細微的交流聲,就覺得自己做了個既長又深的夢,恍恍惚惚的,如同清晨在被窩裡剛醒來時的不真實。季瞳看看鏡子裡的自己,想起半小時前和跡部在車上的對話,冷水拍打在臉上也無法消散疲憊。
“我該同意嗎?”
“那是你的選擇。”
“你不在意?我是說,不在意他們究竟要做什麼。”
“無論什麼,只要結局好,過程不重要。”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這顆棋子不管最後能不能將軍,都只是一顆棋子。”
“啊,或許。”
“跡部你怎麼是這樣的人呢?”
“呵,本大爺從三歲開始就定型了。”
“自私高傲?”
“如果你這麼認為。”
“你真的,輸手塚太多太多了。”
其實跡部根本沒有錯,錯的是她,她沒資格那樣說別人。
畢竟選擇權確實在自己這邊,畢竟他是跡部景吾。
對,跡部景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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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覺前,季瞳拿著手機敲打短信,一字一字勒的自己都難受,打完後她看著螢幕上的內容發呆,再倉促的笑,覺得自己很可悲。
這句話她不知反復寫下了多少遍,卻從未發出去過。
既然如此,意義何在,也就是給自己看看再找些心理安慰吧。
她歎氣,一字一字的消去,關機,蒙頭大睡。
手機進來一條簡訊,她收不到,但如果她能翻閱,她今夜該會做個好夢。
[是不是遇到了麻煩。]
句號,肯定。
來自手塚國光。
Chapter.20
十一月的頭,天氣總是涼了,於是季瞳的那件灰色毛衣終於也派到了用處,可以穿上它上班下班,逛街,做任何事情。
毛衣質地很好,妥帖的像是為她所織,季瞳穿著它簡直暖到心裡,前幾天的事也似乎沒了什麼影響力了。
拿到工資的當天她就把涉穀兜了個遍,給手塚彩菜買了做菜時用的圍兜,手塚大叔買了領帶,手塚爺爺買了只喝茶用的瓷杯,在挑選手塚國光的禮物時她曾猶豫過,覺得網球用品太俗套,其他東西又怕他不喜歡也用不到,就有些拿不准。但後來她路過家服裝店,無意撇到廚窗裡模特脖子上的淺灰色的圍巾,腦袋裡立刻幻想到手塚國光戴著它的模樣,心裡有掩藏不住的小自私和期待,就不再猶豫就買下了。
禮物交出去時手塚家人的反映如她所料,欣喜和沒表情,手塚國光很嚴肅的告誡她不要亂花錢,口氣雖然凶,但季瞳卻樂開了花,看著他拿圍巾的模樣笑了很久很久。
本來以為日子還會繼續平淡下去,卻不料手塚大叔在某次晚飯時提到了親戚的結婚典禮,說是這個月六號在輕井澤舉行,全家人一起過去,住上一晚再回來。
季瞳有點蒙,她雖然已經融入這個家庭但好歹也算是個外人,明白自己的身份,就假借工作的名義提出了留下的要求,不一同前往。可手塚大叔聽了就反對,說,“請假也要一起去。”態度莫名的強烈。
季瞳見他好像有點生氣,也沒敢再辯駁,就答應了下來。
出發前一天手塚彩菜給了她一套小禮服,藍色的長裙,乾乾淨淨的沒有裝飾,就肩帶處有繁複的花紋,還怕她冷,又給了件同色的針織外套,囑咐她說,“明天早起,給你盤頭髮!”
季瞳在房裡偷偷的試穿,發現還真人要衣裝佛要經裝,自己這麼穿,倒也像個人樣了。
只可惜她太賤,明知道有事還看了一個通宵新買的漫畫,她也提醒自己明天要早起就看一會,卻在剛入情節時就被深深吸,再回神已是天濛濛亮。
她趕集閉眼到頭就睡,臉剛沾上枕頭不到半小時,手塚彩菜的聲音就無情的摧毀了她的補眠。
所以她所謂的人樣,就給了她五分鐘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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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在公路上行駛著,沿途透過許多或熟悉或陌生的場景,季瞳因為太困沒有去欣賞它們,就靠著車窗打瞌睡,頭一下下的點向玻璃。
手塚國光悄無聲息的坐在一邊,眼睛始終直直的看著前方,像是思考又像是放空。季瞳挪動身體時小心翼翼,儘量讓自己不去觸碰到他,以免尷尬,可視線卻總無法控制的要朝他瞟。
白襯衫,黑西裝,淺色領帶……
簡直帥得一塌糊塗。
估計除了用震撼這俗套的詞兒來形容找不到其他更恰當的。
季瞳越看就越臉紅心跳,同樣的也很想死。
因為她想起早晨剛起床的一幕,想起當她披頭散髮地站在廁所門口,目光和已經整裝待發的手塚國光相對時他眼裡流露的無奈。她當下就轉身擰自己的大腿內側擰到痛哭流涕,並告訴自己說這輩子都甭想和他有近一步的發展了,因為沒有哪個正常的男人,會對眼角掛屎的女人感興趣的。
季瞳悲哀地回憶著,再看看乾淨又挺拔的手塚,恨不能搖下車窗直接跳出去。
她想自己怎麼能邋遢那樣,她真怕自己在手塚眼裡已經不算女人了。
“哎呀,真不曉得美智子的新郎長的怎樣。”手塚彩菜在和季瞳隔開一個座位的地方感歎道,語氣裡全是嚮往,她說完,看了一眼季瞳,賊笑著問,“小瞳,你希望以後的新郎是怎樣的?”
“哎?”被突如其來的問題搞的驚醒,季瞳指指自己又抓抓頭髮,覺得自己正被放在爐子上咕嘟咕嘟的煮著。她想了半天,才不確定地說,“大概是那種……能包容我的,我做怪事也不會嫌棄的。”
“小瞳喜歡成熟穩重的咯?”手塚大叔插話,貌似很感興趣,季瞳也只能回答,“呃,應該……”
她本來已經夠害臊了,但手塚彩菜接下去的話令她頓時就熟了,還是那種帶著蒸汽的新鮮出爐。
她非常,非常親昵的挽住自己家兒子胳膊,拍了拍,又壞壞的笑開,說,“我們家國光喜歡表裡如一的。”
手塚,“……”
手塚爺爺,“咳咳。”
季瞳,劈裡啪啦的在腦袋裡放煙火,眼睛變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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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顛簸,瞌睡,再驚醒,車開了兩個多小時才到輕井澤。
日式婚禮季瞳是第一次參加,和中國的太不一樣,雖早已在許多日劇和動漫中看過,可親身經歷又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沒有喧嘩,沒有拼酒,沒有滿滿一桌的菜肴,每個人都是帶著祝福和尊敬的心在聆聽和鼓掌中渡過。他們上午去了教堂,新娘非常漂亮,眉宇間盡透著手塚家的淡然平靜,聽說她是手塚國光的姐姐,就是手塚爺爺親弟弟的孫女,雖血緣不深但還是能看出兩家人的關係很融洽。
婚禮舉行了一個多小時,下午就是吃飯時間,基本每家人都要致辭,還有餘性節目。
手塚大叔背完擬的稿子後就在飯桌上一個勁的感歎,說,美智子從此便不再姓手塚了,女大不中留,生個女兒還得擔負送給別人的憋屈,幸虧他們家就國光一個獨子,否則還不知道自己會不舍成什麼樣。
他說的時候看了看季瞳,突然哈哈一笑,話鋒一轉,補充說小瞳嫁人了大叔倒不會這樣,只會拍手叫好,然後替那個倒楣小子默哀。
季瞳咬著牙齒眯起眼,把一塊好好的牛排給戳的千瘡百孔。
手塚國光一直都很沉默,從不主動參與對話,只有在親戚向他寒暄,問他學習之類的事情時才會禮貌的符合。在場的人基本都知道他很有出息,便誇講手塚爺爺教導有方,說在手塚國光身上能看到所有日本男子該有的氣概。
季瞳想起她小的時候最討厭走親的原因之一,貌似就是討厭他們老套的問題。
假使你在念書,那麼成績永遠放在第一問,假使你上班了,那麼對象永遠放在第一問,她想原來這規律在哪邊都是一樣的,一樣的虛偽。
飯吃到一半時他們這桌來了個老頭,季瞳一見他,含在嘴裡的湯差點沒形象的噴了。這老頭她見過,就是那天那個什麼也不買幹問她要水,要了人又鬧失蹤的人,她覺得這世界還真小,小的可以巧成這樣,怎麼就在這兒撞上了。
手塚爺爺舉著酒杯跟怪老頭開始聊天,怪老頭在空擋裡又有意無意的看她,季瞳的胃口一下減去大半,忍著頭皮發麻壓低了聲音問手塚大叔,“大叔啊,他是誰?”
“小瞳幹嘛問這個?”
“沒,就好奇。”
“好像是爸爸的朋友。”
“這樣。”
季瞳還是覺得不舒服,就扭頭去看手塚國光,見他依然不動聲色的解決食物,仿佛周遭一切都是不存在般的平靜,心情立刻又好了許多。她催眠自己這都是幻覺,讓自己別總是亂想。
婚禮到五點左右臨近尾聲,新娘新郎開始答謝,季瞳除了怪老頭外什麼也沒留意,就記下了手塚國光說的最多的話是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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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住的是旅館,木質解構的外牆感覺很日式,但也有些年數,外表顯得殘舊。
季瞳和手塚彩菜一屋,手塚國光和手塚大叔一屋,手塚爺爺獨自一屋。
東西放好後就去泡湯,浸在幾十度高溫的水裡,一整天的疲憊消散的無影無蹤,季瞳總算明白日本人迷戀它的原因了,實在是有說不出的暢快。
和手塚彩菜聊天,聊家長里短,各種事,也有不免讓季瞳臉紅的,但因為蒸汽充足也看不太出。
泡了一刻鐘,便起身穿上浴衣離開。
門外是同樣穿著浴衣的手塚國光,低著頭站在鞋櫃處等待,季瞳掀起簾子的一刹那就注意到了。他見她們靠近,淡淡的說,“去喝杯熱牛奶吧,一會好睡。”他的眼睛明明是看著他母親的,季瞳卻覺得自己的頭殼都要破了。
但最終她還是沒能和手塚一起和熱牛奶,因為在取東西時,她看到手機螢幕上的一個未接來電,喉嚨猛的一緊,興致去了大半。
季瞳一個人邊撥電話邊走到旅館後花園,隨便找了石接坐下,身旁是幾顆開的正好的楓樹,她一直聽聞輕井澤的楓樹有名,漂亮,卻從未親眼見過。可現在,她聽著電話裡的嘟嘟聲,卻也沒那個閒情逸致去欣賞。
她心跳合著鈴聲的節拍,咚咚咚咚——
沒一會兒,電話那頭就換成了格外有磁性的嗓音。
是草薙嵐。
“小瞳,玩的開心嗎?”
“嗯,挺好的,嵐你找我,是有急事?”季瞳明知故問。
“我想問你,考慮清楚了沒有。”
“嵐,其實……”欲言又止。
“嗯?怎樣,是有難言之隱?”
季瞳用力深呼吸,良久,才像是做了重大的決定般堅決的說,“其實我有喜歡的人了,所以你的要求,我想我不能答應。”
她本來以為自己的拒絕會令她生氣,搞不好工作的丟了,卻不料草薙嵐只是呵呵一笑,說,“沒關係,小瞳不要覺得為難,是我太突兀了,但如果有一天你願意幫我,我隨時都等著。”
她的語氣那麼輕巧的說著“幫我”,讓季瞳感到有些過意不去。她合上手機,沒有立刻回去,就坐在原地吹風,托著下巴唉聲歎氣。
就在此時,四周圍仿佛又什麼重量壓了過來,令她察覺到不對勁,本能地回頭。
手塚國光就站在不遠的門沿處,看不清臉,只有背後擴散出來的暖光色燈光,將他挺拔的身影,在季瞳眼裡無限倍的拉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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跡部景吾遇到了件想不通的事,這件事發生在前幾日社團活動結束之後。
當時他邊聽著向日和慈郎的抱怨聲邊走去部活室,就看見迎面跑過來兩個女生,好像挺著急,但表情戰戰兢兢的。他以為又是來送東西或表白的,就把步伐加快了些,卻沒想到女生竟喊了他一聲並且急忙追上來,把鏈子遞到他面前,告訴他說,“跡部少爺您掉東西了。”
這條鏈子正巧是上杉瞳送他的那條,因為一直放在球袋裡的關係他都有些遺忘了,突然的出現還讓他愣了愣,細想想估計是拿球拍時不小心帶出來的。他看著有些破損的小熊莫名的煩惱,就盯著她們用眼神示意她們可以離開。但兩個女生並沒有打算走的意思,其中一個還說一句足夠讓跡部寒冷和不可思議的話。
“跡部少爺真有辦法啊,這條項鍊是施華洛世奇明年一月才要推出的新品呢,現在連預定都還沒開始就買到了,真厲害。”
他心生疑惑,腦海裡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這個上杉瞳到底是誰,她是怎麼弄到這條三個月後才發售的項鍊的。
跡部回神,眯眼看著這條水晶的小熊吊墜,它的耳朵因為摔倒地上的關係少掉一邊,卻還是亮的刺眼,在黑暗裡甚至越過了窗外的七彩霓虹。
雪寧 2012-8-9 19:18
Chapter.21
小學時因為打翻了老師的茶杯而手足無措,在辦公室裡對著散了滿地的卷子和老師濕掉的衣角放聲大哭。
中學時因為暗戀的學長突然向自己表白而驚慌失態,在擠滿了學生的放課後繞著操場跑了足足十圈。
高中時因為男友的劈腿而感到挫敗痛心,在KTV的包廂裡邊喝人生第一次的啤酒邊對死黨痛駡男人的花心。
大學時因為得到了可以近距離接觸崇拜多年的偶像的機會而興奮不已,在失眠了整整一星期後,對著化妝間裡朝她笑的某某某淚流滿面。
許許多多的情緒,許許多多的感觸,許許多多的失態,可季瞳以為,即便是把這些所有統統加起來,也不必上此刻對著無言的手塚來得更要命。
她不知道手塚國光聽見了多少對話,特別是那一句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儘管她沒有報出他的名字,儘管他是那種聽到了也完全不會在意的性格,季瞳也一樣沒有辦法鎮定。她心跳的已經快從嘴裡蹦出來,有種乾脆直接告訴他說我喜歡的那個人就是你的衝動。
但面對著不動如山的手塚,和他波瀾不驚讀不到任何情緒的眼睛,季瞳很快就理智,並能想像自己說的後果是什麼。
所以她假裝不在意,笑問,“散步?”
“不,母親見你跑出來很擔心,所以讓我來看看。”沒有起伏的音調,好像真的只是在執行任務。季瞳心立刻一涼,卻笑地更過分更不在意,齜齜牙說,“抱歉抱歉,我這就回去。”說著就迅速擦過手塚往裡走,不經意間聞到他身上乾爽的沐浴露香氣。
季瞳鼻子一陣酸,抬手揉了揉,正打算接著走,手塚突然叫住了她。季瞳因為沒心裡準備一個踉蹌,然後非常滑稽的用慢動作跌跌撞撞的倒向牆壁。
這一秒她是強烈渴望來個地震把房子震塌的,但考慮到其他人的生命安全她放棄了詛咒選擇扭頭傻笑,還響亮地“HAI。”了聲。
手塚看著她,眼裡的無奈加深,良久,才淡淡說了四個字,“不要勉強。”
呃……
啥叫不要勉強。
難不成他猜到了些什麼?
季瞳腦袋有些短路,但她還來不及想明白,手塚就留下一句,“早點睡。”走人了。
季瞳看著他的背影想你別再折磨我了,我再這麼被你一冷一熱弄下去,遲到要滾回原來的世界。但由於她同時也嘗到了一股從未有過的甜,內心竊喜就以音速的背叛了她。於是她又想,你還是折磨我吧,我就是賤骨頭,不到關係崩壞的那天是不會醒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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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間後發現手塚彩菜不在,估計和手塚大叔去逛花園了。
季瞳關了燈倒就累地癱倒在床上,卻翻來複的好久都無法入睡。她拿出手機又開始敲打那條寫了無數遍的短信,這似乎成了她臨睡前的一個習慣,敲到一半時聽見走廊裡傳來的交談聲,貌似是手塚爺爺和手塚國光的。季瞳看著短信的內容聽著他們的對話發呆,螢幕的光暗了又亮亮了又暗,刺的眼睛發漲,視線模糊。
反反復複幾次後,心裡竄入個OS,告訴她說,要是你今天不要這條消息發出去,就甭想看見明天的太陽。
於是季瞳終於神經搭錯般地下了決定,閉著眼睛一咬牙一狠心,就按下了傳送鍵。按完後立刻將手機丟到離開足有一米遠的圓桌上,好像它沾著病毒似的,自己則整個蜷縮進被窩屏息以待。
然後一分鐘過去,某人顫抖。
兩分鐘過去,某人快要窒息。
三分鐘過去,某人終於憋不住探出頭來喘氣。
恰巧此時手機“滋滋”地震動起來,於是季瞳邊替自己默念著往生咒邊比劃十字架(……)地下床,用腳尖點地,一步一滑的姿勢靠近它。
啊天上地下的各路神明啊,如果您們聽的到,就賞我個不太崩潰的答覆吧,我每年都會給你們燒東西,跪拜你們給你們磕頭的。
她祈禱完最後一遍,抄起手機點開短信,緊張的手腳冰涼頭暈眼花。
一秒後,她徹底領悟了什麼叫生不如死。
季瞳看看螢幕上顯示的名字,在混沌中覺得她好日子到頭了,流盡了,乾涸了。
因為她這發現,她那條純潔的,直白的,並且沒有署名的告白短信,誤傳到了跡部的手機上,內容是[我喜歡你。]
至於跡部的回復,則更加的杯具,令她在那之後連續做了無數夜惡夢。
[哈哈,原來小瞳喜歡的人就是景吾啊,你早說嘛,我這就轉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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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車之鑒教育我們,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這對站在原本就夠氣派,現在還多了許許多多裝飾以及醒目的[文化祭]三個黑字的冰帝學院大門前的季瞳來說,完完全全成了她新的座右銘。
回想一個小時前,當她從“慈眉善目”的草薙嵐手裡接過一盒印著陌生字母的巧克力,並聽她用溫柔的聲音告訴自己說,“小瞳啊,這是景吾最愛吃的牌子,幫我送去冰帝吧。”的那一刻,她其實非常的想辭職。
她告訴自己,草薙嵐的搭橋牽線已經開始,你甭想逃避也甭想解釋,越解釋越黑,就等著未來不可預知的諸如此類的橋段重複上演吧。可知道歸知道,季瞳還是試著委婉的拒絕了一下,說,“我走了嵐你忙的過來嗎?要不讓尤娜送吧,而且這東西又不會很快過期,晚點給他也沒問題吧。”
草薙嵐挑眉,笑的異常美麗,眼神卻異常犀利,什麼都不用說已經讓季瞳仿佛遊走在六道輪回之間了。她拼著最後一股氣問,“非得現在嗎?”草薙嵐點頭說,“非得現在。”她又問,“不送扣工資嗎?”草薙嵐果斷的說,“扣。”
於是季瞳就踩著自行車,成了某人專用的快遞員。
不禁誘惑的胃被一股股食物的香氣搞的哀叫連連,內心也在糾結了一小會兒後就釋懷了。季瞳看著章魚燒,可麗餅,燒面,鯛燒,棉花糖,各種角色扮演的少男少女,花花綠綠的海報,煥然一新的教學樓和操場……萌到極致。
她將名貴的巧克力夾在腋下,摩拳擦掌地走到攤位前,掏出一百日幣對正笑臉相迎的攤主說,“給我來一盒。”她感謝日本的教育體制,可以發明出[文化祭][校園祭]如此有愛的活動,可以用低消費吃到各種帶著濃濃青澀味的美食。
端著一盒飽滿章魚丸子兜兜轉轉,季瞳繞了冰帝大半圈也沒想起要找跡部大爺的行蹤,逛得有些忘乎所以,甚至想問面善的路人討幾張券,去什麼女僕沏茶店,鬼屋之類的地方玩玩。
然後待她將所有的東西都吃了一遍,站在某間教室前打個飽嗝的空擋,就有人從身後拍了拍她,外帶用極副韻味繞梁三日的關西腔和她打招呼,“喲,同流合污。”
季瞳叼著竹簽回頭,預料內的看到忍足侑士的特寫臉,指尖點著鏡框邊緣咧出一口白牙,在她看向他的瞬間一欠身,抓起她的手落下一吻,笑得那叫一個魅惑地說,“美麗的小姐,歡迎光臨二年A班的執事沏茶屋,我是迎賓塞巴斯將。”
季瞳下巴脫臼,直接倒地不起。
Chapter.22
多媒體禮堂的後臺,是一片忙忙碌碌的景象,由於待會和音樂有關的社團都得表演節目,所以像吉他架子鼓之類的樂器被堆放的到處都是。表演者們化妝,練習,助手們跑進跑出,忙東忙西,顧問老師訓話,指點,緊張的氣氛絲毫不亞於一場大型舞臺劇。
跡部景吾就在隔開一個紅簾子的地方,對著鏡子前第八次的調試他那條華麗的暗紫色領帶。人類通常會在尷尬和無聊時無止境的重複同一個動作,比如摸頭髮或咬嘴唇,跡部景物屬於人類所以也會如此,只不過他把重點都放在注意服裝的細節上了。
餘光掃到身後躲在角落裡沉默寡言的女生,她從自己踏進學校的第一步起就竄出草叢緊粘在屁股後頭不放,卻什麼也不說,只會笑和顫抖。跡部受不了這樣的助理,就非常地懷念樺地,他想要不是因為這傻大個吃壞肚子在醫院裡掛水,他也不至於被硬徘到這麼個陰陽怪氣的人來幫忙,更不至於整個背脊都發涼,仿佛隨時處在跟鬼魅進距離接觸的狀態。
閉上眼睛儘量的讓自己無視她的存在,跡部套上純白色的西服坐到一邊的沙發上看樂譜。他是今天表演的壓軸,需要跟一個記不清名字的女生合作,一個彈琴一個拉琴,該會贏得滿堂彩。可說實話他並不太喜歡這樣的安排,他太清楚那些人的目的,接近他只是為了炫耀和滿足虛榮心,很少有真正熱愛藝術才希望彼此能合作的。
想到這裡跡部突然回憶起昨晚嵐給自己看的短信,那明晃晃的表白搞的他先始料未及再愁眉不展最後恍然大悟。他想怪不得這叫上杉瞳老在自己面前做些奇怪的事,說些奇怪的話,原來這是她展現自己的一種方式嗎?他遇過很多女生用很多招數,撒嬌的,裝可愛的,裝清純的,裝無知的,裝成熟的等等等等,卻從來沒遇到有人會裝白癡的,而且還裝的那麼像,完全騙過了他的眼睛,以為她對自己沒有非分之想所以根本不去戒備。
“我說你……能不能別用這樣的眼光看我?”在接受了足足一個小時不移動的視線後,跡部終於忍不住要暴走的情緒,挑著半邊眉毛用命令帶無奈的口氣質問。他覺得自己夠仁慈了,沒再她粘過來的那一刻就趕她走,就是怕她回去受到欺負,雖然他表面總是冷傲自大,但也沒到冷血無情的地步,學校裡的冷暴力和潛規則,他比誰都明白。
女生見他這般反映抓抓劉海一臉害怕,連連地說,“對不起……”身子縮的更小,低著頭再也不敢看他。跡部鬱結了,就想我是魔鬼嗎,何必要怕得罪我怕成這樣,他想說什麼又懶得說,結果只好揮揮手臂繼續去調整他的領帶。
“請問……跡部在嗎?”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突兀地竄入壓抑的空間,又輕又軟弱,狗腿的讓人很想欺負一把,跡部一下就聽出了來人的身份,因為蹩腳的日語發音辨識度實在太高,所以他很疑惑,但疑惑之餘也有絲解脫感。
“我在。”他回答,然後就看見門簾外咻地伸進來一隻手臂,拿著盒紅色包裝的巧克力使勁晃,解釋說,“我是送快遞的!”
“送……快遞?”
“對!不需要簽字不需要當面交易請派個人直接過來取就好!”
跡部微微愣了愣,片刻後看著門簾挑起嘴角玩味的笑開。
他喃喃自語道,“又來了一個怕我的。”轉過頭,對著角落裡的女生說,“你可以走了,順便把那個正在用一隻眼睛偷窺的女人給本大爺揪來。”
聞聲而抖的是季瞳同學,於是趕緊縮回腦袋準備溜之大吉。你可以笑她臨走逃脫,可以笑她膽小怕事,但也請你可憐可憐她某些的方面負智商和狗血命。畢竟,她前不久才用了“你真的差手塚太多太多了。”這樣的話來評判跡部大爺,現在卻搖身一變成了他的“暗戀者”之一,如此的過渡和昇華令她毫無顏面去面對他,那條告白短信哪怕是多了八張嘴也難以解釋的清。而且就跡部的性格,她解釋的越多,就越危險,因為他一定會以為她是在為自己掩飾。
季瞳想我死活都不能送去被他羞辱,哪怕扣工資也不行。可惜她才走了一步,後領被人一把拽住,快的根本來不及反映,直接把她丟到了跡部大爺的邊上,氣力大的匪夷所思。季瞳失重的屁股親吻大地,摔的滿眼星星符號。
跡部交疊著雙腿坐在沙發上,見她摔了好像特別開心,撫撫淚痣,大手一攤開,“東西給我。”
“哈?”
“呵,不是送快遞麼,給我。”
季瞳哦了一聲,揉揉差點就四分五裂的屁股站起來,把巧克力遞過去,跡部意味不明的啊嗯,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想法,邊撕包裝紙邊漫不經心地說,“先別溜,我得驗貨。”
於是剛又只走了一步的季瞳,就結結實實的中了影子模仿術,被固定在原處進退不得。
巧克力被打開的那一瞬間,有人很想就這麼去撞身旁的牆,想頭皮血流魂不附體。請問誰看到整整一盒的紅色心形,飽滿又曖昧,亮的像是發光體的巧克力會不抽搐啊!如果可以,季瞳真的很想從口袋裡掏出個時空門按地上直接穿到草薙嵐的面前抓著她的衣服歇斯底里地尖叫,“你太殘忍了!!”
跡部哼笑出聲,手指隨意撚起一顆送到唇邊,像是故意誘惑,季瞳看著他美好的雙眸反復念著同一句話,沒手塚致命沒手塚致命沒手塚致命,念啊念的,跡部就突然停下動作,猛的俯身湊近她。
季瞳和眨巴眨閉眼睛和他對視,傻笑著說,“不會是假貨吧?”跡部對她的裝傻置若罔聞,貼在她耳邊幽幽地問了句,“挺瞭解本大爺的喜好啊嗯∼可是,你究竟想要什麼?”問完他吃下那塊巧克力,也不待季瞳回答就直起身體朝外走。
季瞳滿格的HP值一下消到還剩26,再來一手刀估計就玩完了。她喘口氣給自己倒了杯水補充血液,覺得自己簡直就一活生生的悲劇,為了工資當牛做馬還得挑釁關公說,“你小子會玩刀麼……”
然後,好不容易等到她不那麼氣短了,跡部卻又突然折回來取東西,順便告訴她,“你最好用這段時間來想想怎麼辯解你的短信。”
季瞳把嘴裡的水當噴泉撒時,HP值也同時成了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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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石讓的《The Rain》
即使隔著很遠,也依然能認出來。
這支曲子她曾經聽過無數遍,因為是她所喜歡電影《菊次郎的夏天》的配樂。
北野武這個鬼才,總愛用極端乾淨的手法表現出社會的各個殘酷面,這部作品卻難得的搞笑溫馨,甚至可以讓人成長,尋找到最初的自我與夢想。
季瞳抱著巧克力悄悄接近舞臺,聆聽著近乎完美的合作,回憶起前世的一些片段,不知不覺就吃了草薙嵐給跡部的禮物。待她回過神來,發現跡部正投入在音樂中,眼裡少了份驕傲,多了份寧靜。黑色的舞臺,兩束白色的光,可跡部這邊的,好像總是要顯得亮一些,季瞳想或許這就是他的本事,是任誰都無法掩蓋走的奪目吧。他的自信並非沒有源,他確實有資格驕傲,就好像許斐說的,跡部景吾沒有缺點,他是完美的。
既然連作者都這麼認為,那麼旁人,是不是再多爭論都是無意義的。
含下最後一塊巧克力,季瞳把盒子丟到一邊打算回去了,雖然草薙嵐沒有奪命連環扣的催她,可玩的太多總也不好。
但有些事情總那麼始料未及,當她感覺到一隻手落在了她的背上時,已經遲了。
被推上臺的時候音樂剛好劃上最後一個休止符,舞臺的燈光也應景的亮了起來,照清底下每一個觀眾的表情還有動作,尖叫,鼓掌,歡呼雀躍,都因為她跌跌撞撞的出現嘎然而止,跡部僵硬在座位上瞪著她,另一個女生乾脆直接紅了眼眶,寬大的禮堂沉默幾秒,“轟”地炸開了鍋,什麼樣的討論都有,不過季瞳聽不見,她“失聰”了。
腦袋飛速地運轉著,迴光返照般地湧現出很多往事。
她想起自己在14歲那年就獲得鋼琴專業八級證書,想起自己的天賦異稟,想起自己因為某些原因而放棄了或許會大好的前途,想起自己選擇進入普通的高中,過普通學生生活時的毅然決然。
她忘記自己還有優點和才華,得到的卻是簡簡單單沒有累贅的快樂,她對自己說過我要的就是這種單純,我不需要修飾。雖然她從不懷疑鋼琴可以提升任何一個人的魅力。
而現在,她除了再次去駕馭它,似乎找不到更加好的補救辦法,儘管這樣做需要冒太大的險,萬一失敗就是更慘烈的後果,但眼下的局面容不得她再有半分猶豫,多一秒的空白就多一秒的危險。
咽下掉巧克力做了個深呼吸,季瞳心裡的害怕只有自己明白,她在跡部的錯愕中走近鋼琴,對一旁快失控的女生鞠了一躬,自然得像是她的出現早已安排好了一樣,輕輕坐下,手指貼到琴鍵上,轉過臉用口型對徹底愣掉的跡部說了些什麼。與此同時,音樂再一次的活了過來,從她的指尖一點一點地往外流瀉,渲染整個窒息的會場,吞併掉前一秒的騷動,令許多人都安靜。
跡部的詫異稍縱即逝,很快就投入,並且配合的有些過分,嘴角的笑容逐漸暖和。
沒有人會相信他們兩個天衣無縫的四手聯彈只是突發情況,因為他們是這樣的自信。偶爾交叉著手臂讓手指在對方的地盤盡情狂舞,偶爾又只專注在自己這邊的節奏中閉著眼睛前後晃動身體,沒有眼神的交流,更不需要掌聲,此時此刻,唯有《f小調幻想曲》在跳躍,通過廣播,傳遞冰帝的每個角落,灌進每一個人的耳朵,將跡部與季瞳之間所存在的差距拉到近在咫尺。
然後,全世界,只剩下呼吸。
Chapter.23
“你想好足夠的理由說服我了麼?”
“如果我說,那條消息我發錯人了,你信不?”
以上是跡部和季瞳在謝幕後的對話,陪伴他們的是散場後空曠的回音,還有已經全暗的的禮堂。兩人一左一右的站著,即使彼此間隔著數米的距離仍然能聽得清對方的聲音。季瞳撫摸著鋼琴鍵,回味著二十分鐘前的暴動,黑白色的對比在她的眼裡像是個刺激眼球的怪物。她想她居然真的撐下來了,這簡直是奇跡,她以為這麼多年不觸碰去它,早該忘記它帶給自己的習慣,忘記一些音律和指法,卻想不到它就一直深深地埋藏在體內,稍稍一顫,便能被輕易地喚醒。
跡部靠著舞臺側方的某一根柱子,背對著季瞳而立,精緻的五官躲在陰影中看不清表情,但似乎有在習慣性的冷笑。也可能不是冷笑,只不過他嘴角的那種弧度,會讓人誤以為他對一切都不屑一顧。
可事實上,誰都無法避免的,會有特別在乎,特別想要保護的東西吧。跡部景吾也不可能例外,無非是比別人會掩飾罷了。
“本大爺不管那些,我指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沉默了許久,跡部景吾才淡淡的開口,鼻音濃重,尾音拖長。
多麼熟悉的說話方式。
季瞳聽後好奇的問,“另外一件事?”
她怎麼不記得自己除了那條短信外,跟他還有其他糾葛。
抓耳撓腮的細想了半天,才突然茅塞頓開,就轉過身對著躲在柱子後的跡部說,“啊……難道你指的是,嵐要我做小碩的女友的事?”
“嘁,你還真會猜。”
“如果真是這個,我告訴你我早拒絕了!”她異常認真的回答,語氣用的很到位,讓跡部不由得倉促一笑。然後,他終於從陰影裡閃出身形,手插著褲兜,邊走近她邊問,“喂,你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
他的表情這下算是徹底看清了,不過季瞳覺得還是像剛才那樣朦朧著比較好,因為他眼裡帶著的光實在太過危險,精透而冰涼,讓季瞳恍惚以為自己身處在警署的拷問室裡,正等著被拘留。
“裝傻?我裝什麼傻?”她離開座位,隨著跡部的靠近慢慢後退,像是戒備著藏刀的罪犯,每一根寒毛都豎立了。
跡部大手固定著劉海,仰起臉,審視著她說,“非要本大爺點明麼?”季瞳注意到他的手在褲兜裡輕輕抖了下,內心的恐懼嗶地昇華,感覺自己的胡亂聯想正在逐步的實現。
他……到底想要說什麼啊!
我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在這裡啊!
儘管知道例如被暗殺,被報復之類的事情,會發生在冰帝發生在自己身上而兇手是跡部的幾率大於等於零,但季瞳還是完全無法做到讓自己冷靜。畢竟人膽子的大小不是一天就能改變和決定的,要她拿出勇氣去頂撞此時此刻的跡部,除非你告訴她她今晚就能看到手塚的裸體,否則,你就是把她羞辱到一文不值,她也一樣會蜷縮在角落裡,用她無辜的水汪汪的眼睛凝視著空氣中的某個點,再抽風地大喊呀滅爹。
總結一句,季瞳就是遇弱則強遇強則弱的典型。
讓我們一起對她豎起大拇指,再沖下翻轉吧。
“你還是點明了的好……”
果不其然,在堅持了還不到一分鐘後,季瞳繳械投降,決定給跡部景吾快刀斬亂麻的機會。她從小就有一個觀念,那就是早死早超生,所以一旦在她這有任何杯具上演了,她都會希望能儘管解決,比如考試考砸了,比如徹夜未歸了,哪怕知道結局是被老媽的鐵拳或者拖鞋揍的家都不認得,她也會覺得早一些挨的比較輕。
“那本大爺就直說了。”
“唔。”
“你最好不要用我不會相信的藉口來搪塞。”
“我保證!儘量……”
“呵……”
跡部對於季瞳的懦弱視若無睹,並再一次冷笑,一隻手點上高挺的鼻樑,另一隻手在褲兜裡動了幾下,然後就拿出了一條閃閃發亮,像是裝著水的項鍊,讓季瞳的視線在第一時間就被吸引。跡部伸直了手臂將它貼到季瞳的眼前,好讓她看的更清楚,順便晃了晃,神情嚴肅地問她說,“這是施華洛世奇明年一月才推的新款,本大爺要問問你,是怎麼得到的?”
跡部的問題是應該足夠讓她慌張的,可說實話,季瞳此刻的心情只有心痛。
她看著殘缺的水晶項鍊,抿著嘴唇很久都沒有接話。
她的內心在滴血,倒也並非是她喜歡這條項鍊喜歡到視它如寶的地步,而是因為它是唯一跟著自己一起穿越的東西,對於自己的意義多少有些特別。當初她把它交給跡部,也只是一時高興,想還禮,沒有其他念頭,她以為跡部就是不會把它當回事,至少也不會去糟蹋,可現在,他非但弄壞了它,還利用它來質問自己,季瞳怎麼想都咽不下這口氣,就一把奪過那條鏈子,對著跡部飛了個白眼,大聲宣佈,“這跟你沒有關係!”
當你逗這一隻溫馴的兔子,又掐又揉,它突然急了咬你一口,你的反映是什麼。跡部景吾重重的一愣,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了。他收起嚴肅撫撫淚痣,心裡對於把吊墜弄壞的事實有些抱歉,但話到嘴邊,卻變成,“確實,跟我沒關係,但我懷疑你的身份,你的目的,還覺得你威脅到了嵐跟碩。”
“你憑什麼懷疑我?”
“你自己以為呢?”
“我以為……我以為你該跟我道歉!”
沒錯,就是道歉,弄壞了她的東西還一點都不覺得自己錯了,這就是跡部真正的人品嗎?儘管她拿著3個月後才發售的鏈子確實很值得懷疑,但這不代表他就能推翻他的錯誤吧。
季瞳義憤填膺地想著,朝後退了幾步還刻意擺出厭惡的臉,她不知道其實跡部景吾的心理挺矛盾的,她只知道他從來沒有放低過他的姿態。
“道歉?等你解釋清楚了本大爺自然會這麼做。”
“你先道歉,我再告訴你事情的真相!”
“呵,照你的說法,你確實隱瞞了很多?”
“人人都有秘密吧。”季瞳說,轉過身背對著他,眺望無人的禮堂繼續感慨,“我沒想到堂堂冰帝之王,居然這麼八卦,匪夷所思。”
“我要不是替碩和嵐著想,才懶得管這麼多!”跡部認真辯駁的聲線特別像個固執的小屁孩,但快又轉回到驕傲的調調,說,“不過你的冰帝之王,本大爺勉為其難的接受了。”
王是王,可惜我漏了個女字。
季瞳把這句話吞進肚子裡消化,沒敢說出來,就死命憋著笑,肩膀一顫一顫的。跡部見狀,咬牙問她,“你在笑話本大爺?!”
“沒……沒有。”季瞳捏了捏酸澀的腮幫子,為了證明“清白”轉過身讓他看自己的臉是一本正經的。只可惜,她的悲劇和狗血並沒有停止,在來得及的時間內,她只聽見一聲急促的“喂!”看見跡部突然撐大的眼睛,身體便失重的向後倒去。
我果然……是註定要死在冰帝的……
季瞳迴光返照的告訴自己這句話,然後閉緊雙眼,等待骨頭的四分五裂的痛楚。
而然幾秒過去,根本沒有預期內的劇痛,倒是有預料外的男性的慘叫。
季瞳撐開眼皮朝下看了看,就看見原本挺正太的一小夥子向日岳人,被她壓的成了蚊香眼,眉毛一抽一抽的都擰成結了,四支也怪異的擺放著,似乎受了不小的傷,模樣簡直慘絕人寰。
季瞳大驚失色,連連道歉,趕緊把屁股從向日背上挪開。可是她剛打算起來,跡部那威武有力的怒吼聲就從頭頂擴散開,響徹整間禮堂。
“都給本大爺滾出來!”
冰帝網球部躲在角落裡看了半天好戲的成員們,不約而同的弓起了背,豎起了毛,乖乖從各個方位竄出來聚攏到舞臺下方,再集體耷拉腦袋,灰溜溜的活像一群等著操練的馬戲團小獸。
忍足大概是承受力比較強的一個,在跡部說出,“很好,都很閑啊。”這樣的話後還能怡然自得,哄騙道,“我們只是關心你……”
“啊恩,本大爺說過需要你們的説明嗎?”
“沒有!”這次幾乎異口同聲的。跡部景吾皮笑肉不笑,走到舞臺邊緣,蹲下,審視著為首的忍足,宣佈道:“所有人,跑完三十圈再回家。”說完把視線移到安然無恙的,盯著鳳長太郎猛瞧的季瞳這兒,豎起兩根手指,“你有兩個選擇,要不把真相告訴本大爺,要不就一起去跑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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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時光錯落,天空紅的像是著了火似的,給每一朵雲都上了油彩。
美好的少年們在操場上揮灑青春,把汗水當自來水一樣的使用著。光線在他們的制服上渡了層金,讓人浮想到很多經典日劇中的經典片段。
季瞳跟在大部隊後面,跑著跑著就開始檢討自己,想自己幹嘛這麼聽跡部大爺的話,她完全可以在他給自己選擇題時立馬扭頭走人,或者丟些狠話挫挫他的銳氣,她竟沒有那樣做,她很懷疑她的腦子裡長東西了。
“還能堅持嗎?”
鳳長太郎在她的身邊放慢腳步,溫和的關切著,五六圈下來還跟個沒事人一樣,還能笑得這般罪孽。請別懷疑他的速度和季瞳相當,那是對他的侮辱,他只不過剛好超了她一圈,剛好同她擦肩罷了。
“能行能行。”季瞳信心滿滿的說,說完就岔氣了,肚子劇痛,腸兒們都攪和到了一塊歡快的跳舞。她彎下腰,臉色慘白,模樣嚇壞了老實的鳳,他焦急的問,“你沒事吧,要不要休息一下?”她搖搖頭回答,“沒事,一會就好了。”
忍足侑士在兩人的後邊剛巧看到這一幕,就在跑過監督他們的跡部時停下來,用手肘撞撞他,沒個正經的調侃說,“讓這麼可愛的女孩跑圈,你還真是忍心啊。”
跡部橫了他一眼,答非所問,“怎麼?還嫌圈數少?”忍足立刻做了個投降的姿勢,不敢再多廢話,轉身追上前方的穴戶。
跡部在忍足離開後,先是抱著手臂看了會被鳳攙扶著的季瞳,然後再去一邊取水,把瓶子窩在手心裡顛了顛,就朝她走了過去。
季瞳坐在石階上調整呼吸,細白的臉上血脈清晰可見,頭髮被汗水粘住了幾縷,劉海緊緊的貼著前額,看著非常疲憊。她見鳳一直陪著,就勸他,“你趕緊去跑步吧,不然跡部又該發火了。”她沒注意到被她說的人正一步步的靠近,還故意壓低了聲音。直到後來,鳳的表情變得有點尷尬,她才覺察異樣,本能的往邊上瞅了瞅,就看到跡部大爺杵在那兒,一臉黑。
“長太郎,跑步去!”他命令道,走到季瞳面前,把水遞給她,空擋裡還不忘表達他的鄙視,“你多久沒運動了,這才幾圈。”
季瞳接過水,咕嘟咕嘟猛灌,心想我這就不錯了,六圈啊,你讓別的姑娘跑著試試看,估計三圈不到就趴地上了。她翻著白眼說,“我是女的,和你們不能比。”跡部呵呵一樂,說:“本大爺還真把這事給忘了。”
季瞳被水噎住,嗆的半天沒法說話,就拿眼睛死瞪著跡部。跡部不以為意,恢復一貫的冷笑,說:“本大爺還真沒料到你寧可跑步也不告訴我關於項鍊的真相。”
“你真的很有興趣?”
“本大爺只是以防萬一。”
“那還是算了吧,等哪天你不懷疑我了,我自然會跟你講。”
季瞳說完擰起瓶蓋,起身拍拍褲子上的灰,又沖鳳揮了揮手臂,然後轉身離開冰帝,把一邊的跡部大爺無視的徹徹底底,青筋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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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手塚家,季瞳便跟沒了骨頭似乎的癱倒在沙發上,累得連喊我回來了的力氣都沒了。她覺得自己渾身的肌肉都又酸又軟,跟被人掄了幾棍似的,突然的,就同情起經常跑圈的少年們,想他們是怎麼熬過來的呀。
陽臺的門敞開著,微風從外邊湧進來,蹭過她的皮膚,輕柔的像是貼著絲綢,季瞳眯著眼睛沒一會意識就變得模糊,昏昏沉沉了一陣便直接睡死。再醒過來的時候她的身上多了條毯子,而環顧四周,客廳裡除了她,只剩下坐在單人沙發上,正在凝神看書的手塚國光。
季瞳臉一紅,心一暖,翻坐起來理了理頭髮,也沒好意思打擾他。倒是手塚聽到動靜從書裡抬起了眼睛,視線在她身上定格兩秒,問說,“醒了。”
“啊。”她羞澀的點頭,說完才想到這樣會冷場,就轉而又問,“我睡了多久?”
“二十分鐘。”手塚邊書頁邊回答,語氣淡淡的卻威力十足,對季瞳來說相當於醍醐灌頂。她在內心嘶吼著我沒流口水吧!我沒打呼磨牙說夢話吧!吼啊吼的,就太過憤慨,口不擇言。
“其實這都要怪跡部景吾,他簡直就斯巴達嘛,動不動讓人跑圈,連我都跟著遭罪。”
手塚國光握著書的手僵硬了一下,推推眼鏡提醒她說,“以後出過汗了洗完澡再睡,否則會感冒,不要大意。”說著合上書本,起身上樓,關門的聲音帶醒了她還在夢遊的靈魂。
季瞳抱著抱枕栽倒在沙發上,將臉埋的深深的哀嚎,“我都說了些什麼呀……”
雪寧 2012-8-9 19:18
Chapter.24
生活是冗長乏味的,有的時候會連續幾個月都重複的做著那麼幾件事情,去著那麼幾個地方,幾點一線,複製黏貼。可有的時候,生活卻也是帶著驚喜和意外的,或許就是因為有了這些,生活對於我們來說,才不會顯得那麼沒有期待。
期待是動力,期待是堅持的源頭,它會讓時間變得匆忙或緩慢,它可以改變一些微小的軌跡,它和夢想沾親帶故,並駕齊驅。可並不是每一次都能等來好的結果,它也會落空,或者沒有想像中的快樂。
季瞳就在期待更精彩的小日子的平淡中,嘗試到了一次天崩地裂的境遇,這次的境遇,足夠改變她的穿越軌跡。
事情發生在十一月就快過去的某日,由於搭班的西川尤娜請假沒來,所以百年難得一見的草薙嵐大老闆來了店裡。上午,她和季瞳說說笑笑,分享八卦和往事,下午,店裡來了一批新貨,草薙嵐讓季瞳去搬,自己則進了儲藏室整理。季瞳把一箱又一箱的貨品從貨車上挪下來,正打算往店裡頭送,只聽儲藏室裡傳來一擊重物落地的聲音,很響,嚇的季瞳手下一頓,不知為何的就感覺到一絲冷意,於是趕緊丟下東西沖進裡頭看。
黃色的紙箱斜倒在一邊,雜七雜八的貨品散滿了一地,草薙嵐躺中間,面色慘白,嘴唇發青,悄無聲息的,就和死了一樣。她的四周散發著一陣陣濃烈刺鼻的香水味,玻璃渣子多的仿佛只要一動就會被割傷,季瞳看著這個情況,腦袋轟隆隆的就炸開了,耳邊也如同有幾萬隻蚊子在叫喚一般。
她慌忙的跪下去將草薙嵐摟到懷裡,拼命搖晃,又探呼吸又歇斯底里的大叫,草薙嵐卻一丁點反應都不給。季瞳這下是真的害怕起來,渾身顫抖,眼睛發酸發脹,下意識的就去掏手機,尋找跡部碩的電話;她的電話薄中明明才三個人的姓名,她卻因為慌張連按了三次才點中。然後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弄人,跡部碩的電話一直占線,長時間的忙音讓季瞳急的哭出來,背後的衣服濕掉一大片,臉色白的也沒比草薙嵐好到哪去。
於是萬不得已的,季瞳只好又打給了跡部景吾,所幸的是他沒在社團練習,也沒有在上課,接到了她這個救命電話。季瞳在他接起後的第一秒就破開嗓子大喊,“你快來!你快來!嵐昏倒了,在店裡!我找不到小碩,所以只能找你,你快來!”而跡部,甚至連停頓都不帶的回答,“我馬上到!”就匆匆收了線。季瞳抱著草薙嵐傻坐在原地,流失走了身體裡全部的能量,瞳孔蒙上一層大霧,沒有焦距。
恍恍惚惚的,她覺得她抱著的不是別人,而是親姐姐一般的存在,她想起她叫自己丫頭時寵溺眼神,想起她教給她的一些道理,想起她的抽煙時的慵懶,想起她落寞時的安靜,想起她爽朗時的笑容,眼淚不知不覺的就越來越多。
後來跡部景吾就帶著救護車趕來了,大概就十分鐘的時間,季瞳都感到不可思議,不過她也沒那功夫多猜,幫著醫護人員把草薙嵐抬上擔架。在臨開車前,跡部對她說,“你留下來收拾。”她死活都不肯,抓著他的衣袖抓的緊緊的,如同他要帶走小碩那次一樣,只是態度更加強硬。跡部拗不過她,只得同意。於是季瞳就用最快的速度關了店,跟在跡部後面跳上車,直奔病院。
救護車的聲音一波一波,刺激著她的神經,她坐在草薙嵐的身邊,看著被按上呼吸器的她,每一根手指都是冷的。跡部一直在打電話,試圖通過各種方式聯絡到跡部碩,他不再優雅驕傲,而是威嚴十足,句句話都是在命令。“什麼?開會?呵,我跟你說,你要是不能在兩分鐘內讓他接電話,你就等著給本大爺捲舖蓋滾蛋!”“兩分鐘太少?你有跟我討價還價的功夫,不如用你的腿飛奔到會議室,踢開大門比較好。”“倒計時開始……”在他這樣的三番四次的威脅之下,他們終於成功的找到了跡部碩,同時,車也抵達目的地——東京綜合病院。
前世有看過很多電視劇,都是講急症室的故事,她記得一些細節,特別是那種滾輪在地面摩擦的聲音,可以牽動人最人不安的靈魂碎片,像是油在火上隨時都要爆炸的感覺,一分一秒都危險。可是,爆炸的危險能夠躲開,而搶救,卻只能選擇等待,除了等待,什麼都辦不到。
跡部景吾靠著牆壁,劉海斜斜的蓋住了他的半張臉,雙手緊握成拳,身上的冰帝制服還未來得及換走,領帶有些松了,領口處也沾到了污漬,他就這麼不聲不響地站著,一直持續到跡部碩趕來。
“到底怎麼了!”
跡部碩氣還未喘勻,剛一站定就開口問。
跡部景吾和季瞳同時抬頭看他,跡部解釋說,“還在搶救,不過應該是老毛病了。”
“低血糖加貧血?”
“大概。”他說,說完又重新低下頭,不動聲色,褪去所有的光環,脆弱到一推就能倒,可他下巴的線條卻是倔強的,他也在極力抵抗煎熬。
跡部碩聽後煩躁地抓抓頭髮,而後猛的去拽季瞳的手臂,將她從椅子上拎起,“小瞳!你在她旁邊怎麼就覺察不到她不舒服呢?”
“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你長大點行不行!不要每次都裝弱裝可憐,沒有人會遷就你一輩子的。”跡部碩說紅了眼,扯著她手臂的力道加重。季瞳縮起脖子不敢正視他,感覺他的巴掌隨時都會落下。
“對不起……”她抿著嘴唇回答,說完後自己都想扇自己。
她沒有裝,她真的愧疚,要不也不會沒完沒了的哭,心疼的和掙扎似的,都皺成一團了。
跡部碩見她這般,喟歎一口氣,“別哭了!我沒怎麼你,我只是希望你能不要這麼神經大條,會鬧出人命的你懂不懂啊!”
“碩,行了。”跡部景吾拉開他牽制住季瞳的手,“不會有事的。”
“不會有事!”跡部碩哼笑,“你說的真輕巧啊。”他朝上吹了一口氣,似乎還想再說點什麼,就被搶救室門簾的嘩啦聲給制止。
“沒事了。”
醫生走過來,脫下白口罩露出安心的微笑。
季瞳定定的仰視著他,覺得他平凡的面容卻光芒萬丈,真的和救世主降臨了一樣,她都想去抱著他的大腿對他下跪了。以前看過一句,說“世界上最感人的話不是我愛你,而是沒事了。”她這才瞭解,這種沒事了,能帶來多麼大的力量。
跡部碩緊繃的身體終於鬆弛下來,跡部景吾也疲憊地捏了捏鼻樑,不過他們都沒有理睬季瞳,跟在推出來的嵐後面一起去了病房。
季瞳挫敗的聳聳肩,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
然而,事情並沒有完全穩定,因為醫院,突然來了不速之客。
前後不到兩分鐘,就在他們把草薙嵐按到床上,蓋上棉被的瞬間,病房的大門被再一次推開。三人均回頭,然後是完全不同的反映。
季瞳想,這女人誰啊,那麼臭屁的表情,不過還真的是好看到造孽啊,嵐的媽媽?嵐的姐姐?嵐的朋友?貌似都不像啊,嘖嘖嘖,這下巴仰的,這眼睛眯的,這鼻子挺的,簡直就女版的某人嘛!
等等,女版的某人……
季瞳想到這兒扭著脖子嘎巴嘎巴的看了看身旁的跡部景吾,他的嘴已經呈開啟狀了,目光也從驚訝轉到疑惑在轉到乖順。
然後,他在季瞳應徵自己想法之際,彆彆扭扭地叫了聲,“媽……”
季瞳再看看門口的女人,抽抽眉毛,莫名其妙的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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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戰況她都沒有參與到,因為跡部大爺的娘親,用非常非常“溫柔”的語氣對她說,“這位小姐,能麻煩你先走嗎?”
於是季瞳就灰頭土臉的被趕出了醫院,獨自一人返還到店鋪中收拾殘局。
其實,她真的非常想看跡部大爺在媽媽面前挫敗的模樣,這大概比什麼都有趣,也好讓她受挫的心死灰復燃一些。否則,她就得像現在這樣,面對琳琅滿目的啤酒售貨機考慮該不該借它消愁。
要說稍微喝一點也沒什麼,畢竟她靈魂在哪兒都是合法年齡,可手塚家人不知道啊,如果一身酒氣的回去,不會被手塚大叔念死,也會被手塚國光鄙視死吧。
深思熟慮了一下,季瞳還是決定放棄,就買個可樂或橙汁的好了,可當她手指點上售貨機上的按鈕時,她真真切切的聽到了一聲“哐啷當”,於是她抱著懷疑把手伸進取口處,立刻觸碰到一罐冰冰涼涼的東西,頓時欲哭無淚,她想她連這個都會按錯,是不是所有的按鈕都跟她有仇啊!
可是錯都錯了,還能怎麼樣,全當是天意吧,她今天註定要當回23歲的自己。
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季瞳躲進一邊的小巷子享用。席地而坐,拉開易開罐就仰頭猛灌,心裡酸酸的很不是滋味。人說,借酒消愁愁更愁,在她看來一點都不假。她難受小碩凶她,難受由於自己的疏忽使嵐低血糖到休克。草薙嵐在吃午餐時對她說,“我不餓,在減肥呢。”她連懷疑都不帶的就相信了,如果她能多注意,多長點腦子,多留個心眼,事情就不會是這個局面了。小碩講的不錯,沒有誰會慣著她的神經大條一輩子的。
季瞳越想越想哭,小碩的表情,語氣,使她前所未有的受傷,她的手臂被他扯的到現在還隱隱在痛,她覺得自己差不多了。把手機握在手心,對不起四個平假名始終沒勇氣發出去,它就停留在螢幕上,一閃一閃,她看啊看啊,看的眼淚狂流。
“呀嘞呀嘞,這是不部長家的小傭人麼,怎麼在喝酒呀,她成年了哦?”
軟糯稚嫩的聲音從身側傳來,很熟悉卻一下想不起在哪聽過。季瞳已經有些茫了,抽著眉毛拿眼睛斜了斜,一頓,口中的酒立即噴灑而出。
她放下酒罐子揉揉眼,再揉揉,悲哀的知道她沒有看錯。
確實是,青學的大隊人馬,站在小巷口集體注視她,神色各異。
她一下就看到了手塚,視線冷冽的停在她的酒罐子上,似乎生氣了。
“喵咪,我可不是傭人,惡……我是手塚的……嗯,是什麼呢……”季瞳決定裝醉來逃過這一劫,邊搖晃著站起來,邊靠近菊丸,賊兮兮的笑。
菊丸怕的躲去一邊,其餘人等則全當自己是啞巴。
手塚沉默著走近她,錯過她,走去她剛才坐過的地方,彎下腰,拾起哪罐酒,傾斜瓶身,將殘餘的倒在一邊的水溝裡,再捏扁,扔進垃圾箱。整個整過不過短短三十秒,但由於他散發著的氣勢過於強盛,讓季瞳,包括青學的成員都不自覺齜牙。
“為什麼喝酒。”手塚冷冷的發問,完全的撲克臉,老師的口吻。
季瞳看著他戰戰兢兢地回答,“渴……渴了……想買可樂……結果買……買錯了……”
“兩台機器。”
“哎?”
“果汁,酒類,是兩台機器。”手塚言簡意賅的拆穿她,季瞳吞了吞口水,繼續騙,“我……餓昏了,就看錯了……”
“季瞳。”手塚很嚴肅的叫她,“我討厭撒謊。”
“對不起……其實我……”季瞳看了看旁邊看白戲的人,說到一半沒說下去,低下頭,臉紅的像火燒,覺得羞恥。
手塚看出她為難,於是拍了拍手說,“原地解散。”青學的人得到特赦令後,溜的比啥都快,幾秒不到全體消失。
季瞳在他們離開後卻什麼也沒解釋,只是抬起頭,凝視著手塚國光,半晌,她還是在他面前不爭氣的哭了出來,用手捂著臉,淚水順著指縫流淌到她的小臂上,哭許久許久,越哭越傷心。人在喜歡人的面前,雞毛蒜皮的小委屈都能被擴張到最大,更何況季瞳的委屈不是一點點。
她邊抽噎邊告訴他說,“對不起對不起,你不要生我氣,如果連你都討厭我,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手塚沒有反映,只歎息了一聲。
然後,輕輕的把她攬進懷裡,撫摸著她的頭髮安慰道,“好,我不生氣。”
Chapter.25
跡部景吾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去了英國,大概才兩三個月大,被包裹在昂貴的嬰兒袋裡,被由保姆帶著。他不太記得母親的溫度,也不太記得母親溫柔的眼神,儘管他是家中的獨子,卻也沒有享受過那種可以隨意任性撒加的滋味。他從小就必須接受各種各樣的知識,學習各種禮節和語言,他喜歡的東西想要的玩具,也都得通過他母親這一關,他的生活和別人的想像的或許有很大出入,他甚至不敢去奢望自己能弄點泥巴在身上玩的疲憊不堪的回家。
童年大部分的光陰,他都在管制中渡過,陪伴他的永遠是管家,女傭,家教。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永遠有視線粘著,連趁母親不在家去家附近的公園玩都會有自家轎車緊隨其後。
如此的約束,令他瘋狂的想要自由。
也期盼正常一些的家庭生活。
比如爸爸會在下班後來抱起他跟他玩“飛飛”。
比如媽媽會親自做一頓飯給他吃,哪怕再廉價都無所謂。
可事實卻是,父母在忙碌時,可以連續幾個星期都不回家,全世界的飛。
在空閒時,每個月都要組織一次上流社會的聚餐,借此拉攏關係,套近乎,方便生意上的合作。
6歲的小跡部,總愛躲在角落裡探出半個腦袋觀察他們,看他們虛偽的笑,看他們的高級洋裝。
金髮碧眼,黑髮黑眸,阿諛奉承,瞻前馬後,跡部就想,我長大了,會不會也變成這樣的大人。然後他就會被管家帶去客人面前,聽他們千篇一律的讚美,什麼“真是漂亮的娃娃。”什麼“他將來一定出息”什麼“不愧是跡部家的孩子。”他乖巧的同他們問好,稚聲稚氣的叫叔叔阿姨姐姐哥哥,心裡卻一萬個不願意和反感。
母親告訴他,你可以再驕傲一些,因為你有資格驕傲,你不必太乖順,你應該在他們誇獎你時欣然接受,而不是露出害羞和不知所措的表情。你要明白,作為跡部家的孩子,你擺著只能高高在上的姿態,否則,他們就會以為你好欺負,媽媽是過來人,媽媽在你這麼大時也討厭現在的一切,可當我真正懂得自己的錯誤,認識到自己的愚昧,我已經吃過太多的悶虧。我不希望你受傷害,景吾,所以,哪怕你恨我,我也只能這樣教育你。
母親說這話時把他抱在腿上,小跡部就仰著脖子聽的異常認真,可他還是弄不清楚既然如此,她母親的眼中為什麼藏著深深的無奈。那一晚他是靠著母親睡著的,睡的特別香,還暗暗發誓一定要謹記母親的教誨。因為他以為,只要他照著母親的話去做,他就會得到母親的擁抱,小跡部喜歡母親的體香,尤其喜歡她茶色的眼睛。
小跡部也喜歡爸爸,可他對爸爸的依賴遠遠少於媽媽,儘管他的爸爸脾氣性格非常謙遜溫和,抱他的次數也比媽媽來得多得多,但他就是更想要媽媽。或許就是因為的不太到,才會那樣渴求吧。
日復一日,小跡部終於到了讀小學的年紀,性格也逐漸成形了。
他被女孩子包圍,被老師包庇,所有人好像都很喜歡他,他慢慢的自我膨脹,有了種自己確實長的好看的想法,也享受上被擁戴的感覺。
不過他的自戀很快被搓掉一半銳氣,因為在小學一年級下半學期時,他們班上轉來個漂亮到他都覺得不可意思的男孩子。
男孩子名叫清水仁,金色卷髮,紫色的雙眸,永遠掛著微笑,又比他好親近。小跡部迷惑了,媽媽不是說要驕傲些才有價值嗎,可這人一副死皮賴臉的無賴樣,為啥也那麼討人喜歡?後來小跡部在和他一次又一次的接觸中總結出來,性格這種東西壓根不重要,重要的是臉,只要臉好看,那就是寶,就會有人喜歡。所以小跡部,愈發善待自己的那層皮了。
接著8歲不到一些,他的表哥來了英國,聽說是來念高中的,會和他們一起住,這可把小跡部樂壞了,覺得家裡終於有人陪伴自己了,儘管在那之前他見過表哥的次數屈指可數,可有個人說話總好過一個人悶著吧。
小跡部把自己打扮的像個小紳士,西裝革履的迎接他的貴客,他的表哥確實沒有令他失望,長的又高又帥,還把他抱起來原地轉了好幾個圈。他掙扎著喊,“放我下來啦”心裡另外一個聲音卻是,“再高一點再高一點。”
然後,小跡部的生活,就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很多第一次,也丟在了他這個玩世不恭的表哥的手裡。
比如第一次被人親到嘴,第一次一起洗澡,第一次翹家,第一次玩網球。
說到網球,他還得感謝他表哥,要不是他為了追一女生,特別去學,又拉著他旁觀無數個白天黑夜,導致他在神經受虐待中,深深的迷戀上這項運動,他也不會從此邁入網球王子的光明大道。
再大一點的時候,草薙嵐就來了,家裡越來越熱鬧,小跡部也越來越不會感到寂寞,雖然他沒問她的來歷,但很多次從表哥拉著他偷聽他爸媽的閨房蜜語裡知道了些小細節。
小跡部對草薙嵐有著天生的恐懼,因為她總愛擰他的臉掐他的屁股,把他惹的哇哇亂叫再哈哈哈哈的亂笑,小跡部看到她都要繞路走,她定會突然出現,邊竊笑說讓姐姐來好好疼愛你,邊把他往浴室拖,小跡部又掙扎又嚷嚷,都無濟於事。更有許多個夜晚,小跡部都是在草薙嵐的臥房中渡過的。他的表哥知道後,死咬著牙對他講,你小子,真有本事啊。小跡部翻個白眼回答,我才8歲。言下之意,就是我想做什麼還不能做,你嫉妒的太沒道理了。
再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小跡部出落成更迷人更殺人於無形的小小小少年了,他學會了一詞彙,那就是本大爺,他發現他只要每一次用它,女孩們總會叫的他耳膜都要爆破,他想這稱呼還真是好用,以後就一直用它了。他的網球也越打越好,在歐洲拿下不少獎,房間都快掛不下了。
再然後,草薙嵐去了巴西,表哥跡部碩跟著回了日本,他念完小學,也由於父母的工作緣故,返還故鄉。
忘記說了,跡部從的是母姓,他的父親在年輕時,不過是名不見經傳的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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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單人躺椅中,跡部他回憶起小時候,再看看立於窗前的男子,突然覺得他很陌生。在他印象裡,他的表哥該不會隨便動怒,他對任何人挺溫和的,對女孩子則更體貼。他知道他很疼上杉瞳,他也曾懷疑過,不過再怎麼懷疑,他今天的失常和傷人的話確實有些過了。
“我是不是該跟小瞳道個歉……”跡部碩問,低聲細語的,像是在自問。他轉過身來,看著跡部歎了口氣,表情裡有說不出的懊惱,“她被我嚇壞了吧。”
“應該不止嚇到了這麼簡單。”跡部景吾回答,拿起手邊的紅茶喝了一口,挑挑眉毛接著道,“你剛才在醫院,對她的態度簡直是不近人情。”
“你怎麼不阻止我呢?”
“有用嗎?已經說出去的話還能收回?”
“真該死,我真不是存心想傷害那孩子的。”
“碩,與其庸人自擾,不如付諸行動比較好。”
跡部說聽他這麼一說,眼睛忽然一亮,“你說我該怎麼彌補?”
問題在彼端靜默了幾秒:“在那之前,我想問你,你對她到底……”
“景吾,她是最乾淨的,你久了就會明白。”跡部碩打斷他,毫不避讓的迎接跡部景吾的注視。
跡部聳肩一笑,放下茶杯,走到正滋滋燃燒的壁爐邊,看著火焰道,“道歉是必須的,我也欠她一個道歉。”
“什麼意思?”
“沒什麼。”跡部再次聳肩,轉移話題,“你多久沒和嵐一起旅遊了?我記得小的時候,你跟她總是會一起消失好多天。”
“大概,八年多了吧。”跡部碩一板一眼的回答,答完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你的意思是……”
“等到聖誕,我正好也放假,就散散心去吧。”
原來如此,跡部碩想,小瞳的性格應該很喜歡到處玩吧,只要能讓她重新高興起來就行,想著,便毫不猶豫的拿出手機,撥通了她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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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瞳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發瘋——在腦袋裡。
還未從手塚國光抱著自己的這個事實中醒過來,就感覺到了手機的震動。原本是抱著誰打來都死路一條的心態,可在聽見跡部碩那萎靡不振的聲音後就打消了這個念頭,變得依依呀呀,說不成整話。
心裡還有忌諱的,哪怕知道自己也有錯,還是有些想耍小性子。
手塚國光臉有點微紅,推推眼鏡走去一邊,留給她足夠的空間,季瞳心中的少女漫畫才描繪了一半,那些爆炸的場景還沒登場呢,手塚的背影和跡部碩的道歉讓她返回人類世界。恨的牙癢癢。
“嵐還好嗎?”
“沒問題了,你走後不久就醒了,還問你呢。”
“哦,我改天去看她。”
“行,去的時候通知我,我帶你去吃好吃的謝罪。”
“謝罪?”季瞳拿著電話的手頓了頓,明顯聽見跡部碩說這句話時那一頭的另外個咳嗽聲。她不屑的哼唧著,瞄了手塚一眼,堵住話筒道,“一分鐘前你還罪不至死,可現在……我想你除了陪我個又帥又會打網球又品德兼優的男人,沒辦法彌補對我造成的損失!”
跡部碩聽她這麼說倒沒多大反映,像是習慣了似的,還非常正經的回答,“沒問題啊,景吾給你了。”倒是季瞳,忍不住抽抽嘴角,想他哪裡品德兼優了啊!明明就一性格缺陷的自戀狂。
“不跟你貧嘴,你說要請客的,我要吃松阪牛!”
“啊啊,松阪牛嘛,你要願意,我帶你去養殖場吃整頭的都沒問題。”
“你不去拍電鋸驚魂簡直屈才了!”
“過獎過獎。”
季瞳把手機換到右手,雖看不見也知道跡部碩此刻定是嬉皮笑臉的。
她沖著空氣翻了個白眼,說,“皮厚。”然後不給對方反駁的機會,趕緊按掉電話,心情變得異常好。
她走到手塚邊上,拍了拍他的肩對他說,“我們回家吧。”表情早已從沮喪轉成眉開眼笑。
其實對季瞳來說,小小的挫折根本不能算什麼,開朗如她,只會把它當做是曾經感情的插曲,哭過,鬧過也就罷了,她現在唯一害怕的,除了生離死別,大概只有突然從這個世界消失吧,儘管這樣想對原世界的母親很抱歉,可她真的希望能多留一陣子,至少,也要等到她對手塚表白過了,遭拒絕後,讓她回去的沒有遺憾。
手塚對她點了點頭,眸子裡帶著些閃躲,沒有看她的眼睛,淡淡的回答,“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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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草薙嵐的病,店鋪無法營業,所以從十二月的頭到中旬,季瞳基本都過得十足慵懶,不用工作,整個人都鬆懈下來,重新回到剛穿越的那段時光,
跡部碩在她去探望草薙嵐的某個早餐對她提出了一起去山梨縣遊玩的請求,說那邊的溫泉有多棒,富士山又有多漂亮,還有許許多多的美食,一去玩上三天兩夜,回來剛好趕上過新年。季瞳聽著當然是很高興的,不過也沒立刻答應,而是在回家後詢問了手塚夫婦的意見。手塚媽媽欣然同意,還說,“等你回來,我們一起去神社參拜吧。”季瞳從她眼裡看見了屬於親人才有的溫度,心裡沒來由的感慨,她想我到底還是要在這兒過新年了啊,不知道這頓團圓飯吃著會不會心虛呢。想著就把視線轉移到手塚大叔這兒,他啃蘋果啃的正香,見她看自己,只是拍拍她的腦袋告訴她,“在外頭自己當心一點,有事情就打電話。”
季瞳沒敢問手塚國光,問了也是自討沒趣,打從那次的擁抱後,他見自己總是目光遊移,好像對她做了多麼大逆不道的事兒一樣,說話也能省則省,季瞳覺得不就抱了抱嘛,何必刻意疏遠關係呢,但後來又琢磨出來,這種反應落到手塚身上,實屬正常。
天氣更加涼了,越臨近聖誕東京也就越熱鬧,某天下午季瞳出門採購旅遊用品,順便帶米忒打第二次的預防針。這小傢伙一點點的長大,如今已經無法裝進兜裡了,皮的能把人活活折騰死,上躥下跳,任何角落都能尋找到它的身影,季瞳抓它的時候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差點沒被它撓傷,要不是手塚出面,用他那速度瞬間秒殺,她估計一整天都揪不到它。也漂亮了,眼睛賊亮,在夜裡就像個發光體似的,喜歡睡在她房裡的矮櫃上,因為那裡有它最愛的夾心貓糧。
季瞳抱著它來到上次的那家寵物醫院,街對面就是一顆三層樓那麼高的聖誕樹,它屹立在東京都最繁華的地段,周圍擁滿了年輕的男男女女,手裡提著各種禮品袋,該是聖誕禮物,男生們脖子上圍著各色的圍巾,女生即使再冷也愛穿著短裙配長襪,每個人的鼻頭都很紅,臉上卻是幸福洋溢的。季瞳在米忒掙扎時忽然回憶起前世的某個聖誕夜,她和死黨去了外地遊玩,在人潮擁擠的廣場上,一抬眼,便是紛紛落下的雪花,不冰,像鵝毛般柔軟輕盈。季瞳從小在北方長大,對雪並不執著,可彼時她在的城市屬於南方。人們異常興奮,歡呼呐喊,聲音感染到她和她的死黨,她還記得她的死黨對她說,“哎,親愛的,你說老天對我們是不是太好了一些,難得出來玩,還趕上幾十年一次的白色耶誕節啊。”她攤開手,接住一片雪花,扭頭沖她晦澀的一笑。
季瞳看得直罵她,“你丫忒文藝了,拍MV呢。”嘴上雖然這麼講,卻也不願拍走落在頭髮上的雪。南方的冷,是潮濕的,太不同尋常,不是那裡的居民會很難以忍受,可季瞳挺喜歡,沒有理由。
帶米忒打完針,她進附近的小店裡挑選大衣,由於人們都去了一邊的百貨大廈,所以小店裡並不擁擠,只有零星的幾個客人,她把米忒交給營業小姐,它喵嗚一聲嫵媚的叫喚,模樣可愛至極,立刻贏得了所有人的喜愛,紛紛把爪子落到它腦袋和肚子上來回揉,米忒眯眼享受,叫的更加春心蕩漾。
季瞳拿起一款及膝呢大衣,反復比量,突然門外傳來一片喧嘩,她好奇的看過去,就看到跡部大爺的牛郎軍團正躲避著狂熱粉絲的追捕,各個愁眉不展,痛苦萬分,季瞳不由得呃了一下,成功吸引到跡部的視線。
“你怎麼在這兒?”跡部丟下同伴躲進店裡,帶來一陣寒冷的空氣。
“買衣服啊……”季瞳說,看看外頭一臉幸災樂禍,就問,“你在玩什麼呢?”
跡部抽抽眉毛,松了松脖子上的格子圍巾,嘁了一聲答非所問,“這件不適合你。”他說,說著指了指旁邊櫥窗裡的另外一件粉色的羽絨服,“這件更好。”
“這樣……”季瞳虛心接受,莫名的相信跡部的品味,所以又看看鏡中的自己,把黑色大衣在身上比了比,覺得確實不太好看。
“喂,本大爺可不隨便跟人提意見,你得報答我。”
“啥?”這人沒毛病吧,又不是她要他出意見的。
“昏倒。”
“啊?”
“昏倒。”
“呃……”
“幫個忙。”
“我昏倒是可以,但米忒咋辦。”
“你怎麼又帶著它?”
“什麼叫怎麼?米忒招你惹你啦!”
“先躲過外頭的瘋子,再回來拿。”跡部看著米忒說,然後不待季瞳反映,一把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另告訴她,“閉眼。”季瞳乖乖的閉上眼睛,感覺到天旋地轉一片混亂,不斷有人詢問她的情況,冷風嗖嗖的往脖子裡罐,凍的她只想叫救命,但不多會,脖子上就被裹了圍巾。
跡部焦急的解釋道,“得送醫院。”說完抱著她開溜。身後類似於“跡部sama”“真是太帥了啊!”“我是那女生死了也甘願”的尖叫持續不斷,季瞳只想哭著提醒她們,你們被騙了。
然後,他兩就上了車租車,司機大叔原本打算狂飆一下,從後視鏡裡見昏倒的女生突然醒過來,還非常不客氣的打了身邊的帥小夥,油門沒踩穩差點撞路燈。
“我說,去哪?”司機大問戰戰兢兢地問,得到了一致的答案,“繞兩圈回原地!”
司機大叔滿臉憂傷,想我開個車容易我麼,還得遇到小情侶吵吵鬧鬧,看來我還是再開個一年退休好了。
雪寧 2012-8-9 19:19
Chapter.26
當全世界的歌曲都被調整為鈴兒響叮噹的時候,季瞳終於迎來了她正真意義上的旅行,這次的旅行把她興奮的夜不能寐,就像個等待春秋游的小學生,明明只去三天兩夜卻準備了整整一箱的行李,搞的跟出國似的。什麼漫畫,零食,相機,反正能想到的都被她都塞了進去,如果可以,她還希望能帶整台的電腦。然後到了出發的當天早晨,天色還未亮透,季瞳就整裝待發了,她第一次起的比手塚國光還早,托著大箱子站在家門口等跡部碩,手機就沒離開過手掌,消息一條條的往外發,生怕跡部碩迷路找不到。她穿起了跡部景吾上回介意她買的粉紅色羽絨服,圍了圍巾還帶了毛線帽子,依然冷,寒風呼啦啦的吹,提醒著她今天是聖誕夜,東京這邊到了夜晚該是熱鬧非凡。
在等了二十分鐘後季瞳接到跡部碩的電話,可聲音卻是跡部景吾的,他說,“我們馬上到,你可以出來了。”季瞳替自己感到悲哀,嗯了一聲,剛要收線,就見一輛車緩緩的駛進。根本無需確認,看牌子就知道定是跡部碩的車,她冷的已經不行了,肚子也餓,只想趕緊吹到暖氣,於是迫不及待地跑過去拍了拍窗戶。跡部碩下車替她搬行李,看她凍紅的鼻子忍不住笑道,“就這麼期待啊。”季瞳搓搓自己的臉又扯過他的圍巾,死瞪著他說,“我太想你了唄。”
跡部碩捏住她的鼻子替她拉開車門,季瞳非常不客氣的鑽了進去,跡部景吾無所事事的抬頭看了她一眼,打過招呼便閉目養神,草薙嵐咬著煙,側過頭遞給她一個袋子和一張圖。袋子裡裝的是三明治和奶茶,奶茶還溫溫的,握在手裡很舒服,季瞳先把它貼到臉上暖了暖,再拆開邊喝邊說,“還是嵐你最好了,既體貼又溫柔,既漂亮又賢慧,既爽快又善良,我太愛你了。”嘴甜的能殺人與無形,肉麻的跡部碩都乾咳,草薙嵐果不其然哈哈大笑,從前排探過腦袋,捧著她的臉就是吧唧一口,看她的目光就像看一隻才巴掌大的小狗。
至於圖,則是他們這次的行程,被排的滿滿當當,除了主要去的河口湖和富士山還有臨近的其他四湖中的觀光景點,例如忍野八海、白絲瀑布、風穴、冰穴之類的地方,當然還包括最有名的富士急樂園,聽聞有許多創吉尼斯紀錄的遊樂專案,沒有膽子在裡頭是玩不到任何東西的。季瞳看到薰衣草園被打了叉,就問草薙嵐說,“為啥不去這兒?”草薙嵐揉揉她的頭髮回答,“薰衣草得留著夏天看。”
吃完早飯,季瞳開始無聊,看了會漫畫後發現更無聊。跡部碩在開車,季瞳不敢和平日裡一樣說些玩笑轉移他的注意力,草薙嵐很久都沒動靜,估計是在補眠,季瞳連打了好幾哈欠,就把注意力集中到她右邊的跡部景吾這兒,他靠在椅背在聽音樂,細微的節奏從耳機裡往外流淌,此刻太陽已經出來,有光劃過他的銀紫的頭髮,沿著他的額頭鼻尖一路延到衣擺,淺紫的寬大毛衣被照出一圈絨毛,感覺特別的暖。季瞳想他該是睡迷糊了,要不原本正著的頭也不會一點點的往側歪。季瞳看著他,惚中覺得他仿佛又變回了二維影像,像極了某張同人畫,或許是跡部長的本來就太好看,或許是光線在作祟,季瞳看著看著,一時竟也忘了收回視線,跡部碩和草薙嵐透過後視鏡默默的觀察著她,均勾勒起了嘴角,美好異常,寧靜異常。
半天過去,風景從高樓大廈逐漸過渡成鄉間田野,出現了山,還有大面積的湖水,跡部突然張開了眼,犀利透亮的眸色直直的射進她的眼底,季瞳一愣,為避免尷尬趕緊說了句無關痛癢的話,“聽什麼呢,給我也聽聽唄。”她不明白自己剛怎麼就定格了,甚至不清楚自己看了他多久,跡部倒沒在意,揉揉鼻樑無奈地直接取下一邊的耳機蠻狠的塞進了她的耳朵。
i wanna stop the soul go again
我試圖阻止又一個靈魂的遠去
so i try to hold
所以我嘗試抓牢
onto a time when nothing matters
直到一個不危險的時間
that i can't explain what happened
我無法解釋發生了什麼
and i can't erase the things that i jumped
也無法掩飾我錯過的事情
no i can't
我不能
季瞳他們先來到了河口湖附近事先預約過的旅館,精緻的和式建築,三層樓高,有露天溫泉散發出來的煙霧環繞四周,讓整個建築顯得仿佛與世隔絕的仙屋,外觀雖看著不奢侈鋪張,卻因為地段黃金正巧可以看清富士山的全貌,價格十足的昂貴。他們進門時只有兩三個人坐在大廳的沙發裡休息,安靜內斂,即使是討論遊玩也討論的很有氣質,與跡部景吾不同,都屬於低調的有錢人。
五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從前臺的木櫃中走出來迎接他們,笑得很謙卑,態度好的像是伺候皇帝的妃子,或者這樣比喻不恰當,但她們的服務品質確實令人敬佩。
季瞳自然是跟草薙嵐一屋,取了最傳統的鑰匙,來到二層的房間,二層也只有三間房,一間給了她們,一間是跡部兄弟的,另一間還沒人入住。拉開門,立刻從全透明落地窗外看見了富士山,山被分為鮮明的兩半,上方是格外亮的皚皚白雪,下方是暗紅色的樹或岩石或草,小小的路鑲嵌在裡頭,曲折蜿蜒,最底下便是河口湖,湖面上有船劃過,蕩起一波波的漣漪,水鳥時不時的起飛降落,有遊客在河岸邊散步,卻沒有一丁點兒的喧鬧,季瞳深深的體會到,人間仙境的含義,她看著景色失神,行李丟在腳邊都忘了整理,她想要是未來回了原先的世界,也定要獨自過來。
行李歸置妥當後他們就吃午餐,吃的是當地最出名的豬肉火鍋,搭配上乾淨的杏仁豆腐之類的素菜,美味的讓季瞳沒素質的直嚷嚷,跡部碩見怪不怪,替三人輪換著夾菜,草薙嵐很配合季瞳的新奇,在吃的時候不停地誇讚,跡部景吾慢條斯理的品嘗著,中途接到電話,聲音大的季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是冰帝全體成員,雜七雜八叫喚堆疊在一起,大致的意思是告訴跡部說他們正在吃火雞大餐,晚上還要去唱歌,讓他別忘了給大家帶聖誕禮物,跡部嫌棄的吼回去,“本大爺沒那閒工夫。”掛掉電話竟也寵溺似的微微笑了。冰帝網球部就於他,到底是最重要的存在。
季瞳自言自語道,“真是讓人羡慕。”跡部意味深長的看看她,“羡慕什麼?”季瞳一副你也太警惕了吧的架勢回答,“友情啊。”跡部見她特別真誠也就沒在接話。
養足了精神,他們便出發攀登富士山,越往上走空氣越冷冽稀薄,植物在富士山六合目處就不見了,道路變得更崎嶇,像季瞳這種從未登過山的運動廢物也就半途歇菜了,她每呼吸一口肺裡就是疼的,但由於太累不得不用力換氣,到後來肺都快炸開了,她抓著草薙嵐的手俯下身體說,“休息會吧。”草薙嵐沒回應,也沒拽她一把,季瞳覺得奇怪,就仔細的摸了摸這手,猛的驚絕它的粗糙和老繭不屬於女人,她小心翼翼的抬眼一探究竟,瞬間悲哀,跡部景吾鬱結的俯視著她,臉上寫滿了鄙視,卻也沒甩走她,半晌後他問,“真不行了?”季瞳點點頭說,“我不比你,運動員啊。”跡部在她說完這句話後就一個用力,將她拉到了自己站著的那一格臺階上,並說,“我先聲明啊,本大爺是怕你掉隊影響我們的行程才這樣做的,別想太多。”說完他將季瞳托到背上,彆彆扭扭的在其他人的視線中繼續攀登。
遊客很多,但大部分都只是走路,走路,草薙嵐和跡部碩早不見蹤影,但由於大家在山腳下約好了休息的地點所以也不擔心,季瞳趴在跡部的背上,明顯感受到他的吃力,到底也是人,體質再好在這樣的環境下走幾個小時還是會累,季瞳不由分說的跳下他的背,引來跡部強烈的不滿,他回頭怒視著她,說,“你還想讓我跌跤?”季瞳想你不是不在意這事嘛,怎麼還記得,她回答,“我休息夠了,可以自己走了,反正快到富士一館了,你不行的話我背你啊?”
跡部哼了一聲不再理她,季瞳從背包中拿出等富士山必需品之一的巧克力,掰下一小塊,三兩步走到他邊上,將巧克力塞進他的嘴巴。跡部沒反映過來被塞的嗆住,但東西已經到了嘴裡又不得不咽下它,他在咀嚼的空當中白了季瞳一眼,說,“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神經大條?”季瞳自己也吃了一塊,含糊的說,“抱歉,這大概是我唯一沒法改變的。”說著越過跡部,補充道,“再不快點天都要黑了。”跡部聽她這麼說氣得舌頭打結,他想要不是你在本大爺會這麼慢麼,他看看腳下的風景,又看看她的側臉,夕陽破雲而出,貼著算是精巧可愛的五官,有那麼一秒,竟恍痛了他的眼睛。
因為不可能在一天之內就登完富士山,所以今夜他們得在山上渡過,為了能看日出,還自備了睡袋和帳篷,在一處空地上紮了營。肚子很餓,幾個人先去小館子裡吃飯,晚餐不比午飯,只是六百元一碗的拉麵,但因為疲憊和寒冷,吃著卻比豬肉火鍋香多了,連跡部景吾都顧不得形象,呼啦啦的吸著,季瞳更別提了,吃的眼淚鼻涕全跑了出來。小小的館內,占滿各國的人,大家都酣暢淋漓的享用著,根本不管是否有潔癖,是否又是企業小開,有錢家的少爺,不管性別年齡職業信仰,擠在一起相互取暖。
季瞳吃完兩碗面,突然感到胃部翻江倒海,沖到店剛吃的全吐了。吐完後整個人都虛脫,臉色慘白,跡部碩見狀,趕緊將她扛回帳篷,裹上睡袋毯子,又替她貼了暖寶寶,季瞳還是覺得難受的快死了。草薙嵐也嚇的不輕,提議說,“小瞳身體素質跟不上,我們要不回去吧。”季瞳不想掃了大家的興,張開眼睛看著草薙嵐回到,“沒事,我就覺得冷,其他沒什麼。”跡部景吾難得的沒有嘲笑他,說,“大家擠緊點就不冷了,現在下山,她也沒有體力。”
草薙嵐和跡部碩看了季瞳一眼,見季瞳點頭,也沒再反對,各自鑽進睡袋休息。可是帳篷能抵擋住一半的寒冷卻擋不住缺氧,季瞳睡到一半又開始噁心,腦袋嗡嗡的跟炸開似的。恍惚中,覺得自己到了穿越那會的天崩地裂,整個飛機都在震動,尖叫,恐慌,空姐的安慰矛盾的衝撞著,肺根本吸不進一點的空氣,本能的想去抓氧氣袋,卻沒有力量伸手,天旋地轉,所有人都嘔吐,地面成了天花板,馬達聲狂轟濫炸,她當時知道自己死定了,反常的冷靜,閉著眼睛死抓住前頭座位的椅背,拼命的念著阿彌陀佛,享受著和過山車一樣的失重感。然後飛機開始斷裂,機翼脫離機體,她親眼看著一個人被吸進電光火石裡,爆炸,四分五裂,她忍不住尖叫,扯著頭髮痛哭流涕,她告訴自己她不甘心,她還年輕,可是一切都回天乏術,她同前先她看到的那一幕一樣,被吸進無底洞,直直的往下墜,那一刻她是感覺不到疼痛的,因為知覺瞬間就被吞噬。她以為她真的死了,誰料醒過來卻發現自己躺在草坪上,身邊圍了一圈的人,都好奇的觀察著她。身體在被人搖晃,耳邊有焦急的呼喚,這些她明明都能感受的到,卻無論如何也回應不了,張開嘴想說話,聲音就堵在喉嚨口進退不得,想動一下,四肢都是僵硬的。
然後,在意識逐漸的模糊中,她覺得有人貼近了她。
跡部景吾在叫了季瞳第五遍她沒有反映後終於開始恐懼,他看了看旁邊的表哥和草薙嵐,都睡的很熟,貌似只有他是醒著的,無奈之下跡部用力吸了一大口氣,跟著像是做出異常艱難的決定般地俯下身,湊近季瞳,貼著她的嘴唇替她喂入了氧氣。與此同時,帳篷外也透進了橘紅色的光,前一秒還“睡死”的跡部碩突然爬了起來拉開嘩啦下拉開拉鍊,抱著相機就往外鑽,草薙嵐也起身,打了個哈欠跟出去,兩人裝的什麼都不知道,實則什麼都看的清清楚楚。跡部景吾抱著季瞳的手臂變得僵硬,下一秒,懷裡的人也張開了眼睛,看著他的臉先疑惑的一歪脖子,再軟軟的對他說,“我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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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膚凍的已經感覺不到寒冷,眼睛如果閉著連行走都可以睡著,腳下是雲,手邊是雲,頭的上方還是雲,在這個到處都是白色煙團與金色太陽混合的地方,每個人都顯得疲憊不堪,飽經滄桑,邋遢不已,有每走兩步就需要停下來喘氣的,也有拭目以待咬緊牙關拼了命攀登的。路早已經不是路,四周隨處可見火山岩石,大片大片的紅,耳邊總是可以聽見這樣的呐喊,“就快到了,就在前方。”可十分鐘,二十分鐘過去,山頂依然那麼遙不可及。很想放聲大哭,很想乾脆一屁股坐下再也不起來,可意志力始終支撐著她,勝利的欲望也催化了她身體裡渴求終點的細胞,行走,行走,不停地行走,即使膝蓋無法打直,即使駝著的背由酸痛難忍,也要求到最後短短幾分鐘的超越極限。
然後,在太陽完全出來時,在體力透支以前,季瞳他們終於到達了山頂。
一幅幅油畫綻放在眼底,光芒萬丈,雲朵和天空觸手可及,美得令人屏息。跡部碩和草薙嵐早就瘋狂的在原地又叫又跳,喜悅之情難以言喻,很多遊客同他們一樣,高舉雙臂,聲嘶力竭的呐喊。季瞳看著狼狽的跡部景吾,跡部景吾也看著她,幾秒內兩個人似乎都還反映不過來。有人沖過來,撞到了她的肩膀,季瞳一頓,在半狀態呆滯的狀態下眺望了一下周圍的景色。激動吞噬掉她的理智,她委屈的撇撇嘴,沖上前便死死地抱住了跡部景吾,抑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Chapter.27
下山的速度自然是要比上山快了幾倍,一行人趕在黃昏前就回到了旅館。先舒舒服服的泡了個溫泉,再飽餐了一頓。
晚飯過後本來是該各自回房補眠,養足了精神以備第二天的遊玩,可臨分開前草薙嵐說總覺得少了點什麼,想了想才記起今天是聖誕,於是便提議去她和季瞳的房間小小的慶祝一下,說出來旅行夜間暢談是必不可少的項目,現在睡覺太無聊了。
沒有人有異議,於是四個人便來到房內,圍著暖爐而坐。季瞳的屁股一沾上榻榻米就把頭靠在了草薙嵐的腿上,跡部兄弟則在草薙嵐的左右兩邊。
話題最初是由草薙嵐的單人旅途開始的,她邊抽煙邊描述著自己在路途中的所見所聞,神情慵懶又性感,她說她印象最深的地方是河內,一輩子一定得去一次,看那裡的風土人情,體會那裡的貧乏和孩子的純潔的眼睛,說她最喜歡的地方是中國的青島,啤酒特別好喝,人熱情好客,她說到這裡的時候季瞳猛的起身,抓住草薙嵐的衣袖星星眼的說,“那是我家鄉啊。”跡部碩笑笑,習慣性的揉揉她頭髮說,“小瞳以後給我們做東道主啊。”季瞳點頭答應,其實有沒有勇氣坐飛機心裡還沒個準兒。
旅遊的話題聊到後來就變成了戀愛史,所有人基本都不吝嗇的掏心掏肺,只有跡部景吾比較安靜,或許是沒戀愛過的關係,也可能有過不願分享,反正心不在焉的,草薙嵐嘲笑他的純情,說這麼個大男生居然連喜歡人的經驗都沒有,惹得跡部吹鬍子瞪眼,說你怎麼知道本大爺沒有?本大爺那是不稀罕。草薙嵐挑眉笑而不語,套著季瞳的耳朵說了句什麼,季瞳倒抽一口氣,看著跡部下巴都快親吻地面了。
聊到一半草薙嵐突然說要去買酒,說這種氣氛這種天氣沒有日本燒酒簡直是糟蹋了,她著就穿外套,順便對跡部碩使了個眼色,跡部碩心領神會,也跟著起身,一塊出了門。
兩人去了很久都沒有回來,像是故意留給剩下的兩個時間一般,季瞳沒想太多,抱著被子爬去牆角,還是繼續著剛才的話題,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自己的往事,她說她喜歡的學長如何如何英俊,在學校裡如何如何受歡迎,說自己如何如何配不上他,如何如何對他也喜歡自己感到受寵若驚,季瞳邊說邊打瞌睡,靠著牆壁表情單一,像是在敘述一個和她完全不相干的故事,說到後來又憤慨了起來,矛盾的罵男人的負心,見美女就腿軟,完全是用眼睛和下半身在談戀愛。季瞳其實很單純,要的也不多,只想在對方那裡得到尊重和諒解,可每次偏偏於期待的逆向行駛。跡部聽著也沒出聲,偶爾用冷哼來表達不屑,季瞳習慣了他這樣的態度,歎了口氣接著說她在男友的手機裡看到曖昧短信的事,說她又吵又鬧結果還是被他的兩三句花言巧語給蒙蔽了。跡部忍不住打斷她說,“既然知道他是這樣人何必要繼續在一起浪費時間。”季瞳翻了個白眼回答,“大爺,您說的比唱的好,您談過戀愛麼,有暗戀過別人的經驗麼,許多道理我都明白,我想你比我更明白,可我還是的得告訴你,親自經歷的和想得可不是一回事,哪麼容易啊。打個比方吧,我們在戀愛前就知道或許有一天註定會分開,會有時間距離第三者等等的因素來攪和,可還是會管不住自己的心只圖眼前的快樂啊,人要是能克制住自己也不會有扯不清的麻煩了。”
說完她也不管跡部有沒有聽進去,抓過手機給誰發郵件,跡部在一旁看著她若有所思,也不是故意要窺探她的隱私,但就是不小心看到她郵件的內容和收件人的名字。跡部愣了愣,鬼使神差的問了句,“你的告白郵件,是要發給手塚那傢伙的?”
季瞳因為專注在打字就這麼嗯了一聲,嗯完才覺著那裡不對,就趕緊轉過頭去看跡部的反映。跡部也盯著她看,一副好像早就猜到了的樣子,也不驚訝,半晌後趁她發呆的空隙猛地奪過她的手機翻找她的電話簿,越翻臉色越來越難看,大吼一聲,“你才四個人的號碼怎麼會發錯?”
季瞳垂下腦袋欲哭無淚,說,“這個問題的答案我也很想知道。”跡部抽抽眉心,將手機還給她,嘖嘖兩聲像是替她遺憾,“你本來就夠笨了,還偏偏喜歡手塚國光。”季瞳的腦袋更低了一些,撇著嘴又露出委屈狀,“我那天可是鼓足了八輩子的勇氣啊,上帝他老人家不能這麼對我啊。”
兩個人就這麼聊到了遠在東京的手塚,說著各自對他的看法,聊著聊著竟覺得惺惺相惜,都認為他實在太嚴肅。為人剛正不阿又謹慎不是壞事,但太過頭了似乎也不好。季瞳吸吸鼻子抱著被子爬回到暖爐邊,把手放在上面烤,邊烤邊哭訴,“你比我了解手塚吧,你知道他的不解風情吧,相處了兩個月他竟然沒發現他身邊躲了只狼,你說要是我你能不沮喪麼,他出了社會面對外面的一群花蝴蝶該怎麼辦啊,我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跡部詫異的問,“你說自己是狼?”季瞳用力點頭,“某些方面我不否認……比如總想撞見他洗完澡的樣子……比如總想突然斷電我可以名正言順的撲倒他懷裡卡油,哎呀他的香味我現在還記得呢,真是讓我不得不浮想一些限制級的畫面,當然我更希望他能對我的喜歡有些感應,一丁點兒也好。”
說道這邊跡部突然覺得僥倖,想她幸好喜歡的不是自己,否則真會被她吃幹抹淨了也說不定,想想如果告訴她她被自己人工呼吸了,她會不會轉而攻向自己撚起蘭花指要自己負責……跡部抖抖身體也靠近暖爐,莫名的感到寒冷。
氣氛一度安靜,兩人說的有點累了就不再交流,各想各的心事。跡部碩和草薙嵐還是沒有回來,跡部幹坐了會可能覺著尷尬,就走去窗邊掀開窗簾朝外頭看。季瞳等著手塚的郵件等的眼皮變重,有那麼一刻差點睡著,她托著腮幫子看看跡部,眯著眼睛將他幻想成手塚,想如果是他自己要做什麼,想啊想的,臉都變紅了。跡部恰巧在此刻轉過身,於是兩人的視線又裝個正著。
“喂,本大爺真的不如手塚?”迷迷糊糊的打了個哈欠,就聽到跡部這麼問她,季瞳剛要回答,手機偏偏震動了起來。季瞳欣喜若狂,無視掉跡部的問題先接了電話,她沒料到手塚會直接打過來跟她說聖誕快樂,會問她的情況——雖然極有可能是手塚阿姨讓他這麼做的。季瞳甜甜地笑著,語氣都軟了,儘管通話時間不到一分鐘,手塚也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賅,可她卻像是吃了定魂丹一般,所有的不安和疲憊瞬間消散。跡部被無視的很不爽,在季瞳掛了電話後都有賞她手刀的衝動了,他走回暖爐,走到季瞳邊上,居高臨下的瞪著她許久,要用眼神把她“打”醒。果然,季瞳很快就從甜蜜中掙脫,對跡部慍怒的臉不明所以,直到他吼了一句,“回答我的問題!”她才恍然大悟,抓抓頭髮認真的思考起來。
當然的,她沒有想歪,知道跡部問的是品性和網球方面,她想了想,搖搖頭說:“也不是,只是你在很多時候比手塚還要難以親近,手塚雖然冷漠嚴肅,可很多時候他很真實,他給我看到的都是本來的他,他一直就是一絲不苟的性格。但你不一樣,你被很多人擁戴,久而久之就不允許自己失敗,就對自己對別人都要求的特別高。你不經意的舉動和話很容易傷別人自尊,哪怕是為了別人好。其實坐在太頂端也不好,因為想上去得跨越重重阻礙,想下來,怕是你自己都會覺得困難吧。”
季瞳支支吾吾的說著,眼皮越來越重,跡部沉默的聽,想反駁但又想不出可以反駁的內容,許多話到嘴邊生生地咽了下去,就彆扭的接受了她直白的意見。沒過多久跡部感到肩膀上一重,側過頭去發現季瞳居然就這麼靠著他睡著了,無奈地動動肩膀試圖弄醒她,對方不但沒醒還哼唧了兩聲睡的更香,跡部翻翻白眼視線不知怎麼的就落到了她的嘴唇上,粉嘟嘟的惹得他不由得想起山頂上的那“一吻”,趕緊乾咳著別開臉,起身將她抱到榻榻米中間,把被子丟到她身上關燈打算離開。
黑暗中季瞳翻了個身,抱緊被子特深情的用中文呢喃了句,“許斐剛……”跡部腳步一頓,對著陌生的中文思索了好半會兒也沒想明白,轉身看看季瞳,她已經是睡的昏天暗地,輕輕打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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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瞳這一覺睡的無比酣暢,連草薙嵐什麼時候回來的都不知道,一睡就睡到第二天的正中午,起來直接吃飯。吃的是中華日式料理,有像麻婆豆腐和東坡肉的菜,季瞳餓的不行,吃起東西來壓根沒有形象,早把高原反應拋在腦後。
跡部碩見她這般提醒道,“我們待會去的可是富士急樂園啊,你別吃太飽當心又吐光。”季瞳邊說最後一口最後一口邊還不停的吃,搞的跟抽鴉片似的。飯快吃完的時候草薙嵐忽然神秘地一笑,問季瞳說,“你不好奇我和碩昨晚去哪了?”季瞳話不過腦袋,大大咧咧的回答,“該不會去[嗶——]了吧。”
跡部大爺一口湯沒咽下去直接噴了出來,嗆了老半天雙眼通紅,又被她搞的徹底失去華麗美學。跡部碩也沒辦法再淡定,撇開視線置身事外,看模樣估計在思考她是怎麼做到用這麼正經的表情說出這麼勁爆的話。只有草薙嵐笑得撒手人寰,擰著季瞳的臉嚷嚷,“你太可愛了!”
富士急樂園名副其實,不誇張的是,四人還沒進去就聽見裡頭的鬼哭狼嚎,尖叫聲此起彼伏。季瞳仰視著有2045米長的[FUJIYAMA]過山車腿軟,雙手死死的抓著跡部的衣服還沒坐就頭暈目眩;這畢竟是創吉尼斯記錄的大傢伙,3分36秒就能走完全程,不是一般的刺激,任誰都發怵。跡部嫌棄的一次次掰開手臂上的魔抓,結果都失敗,只得拖著她往隊伍裡挪動,外帶被她的“呀滅爹”摧殘耳朵。之後的過程咱忽略不提,反正一圈玩下來,季瞳披頭散髮,想吐吐不出痛不欲生,倒在座位上奄奄一息。跡部景吾也沒好到哪去,光手背上就好幾個紅印子,其他看不到的地方估計也青了幾塊,他暗暗發誓要是以後再跟季瞳一組就讓他永遠拿不了全國大賽的冠軍,沒有人受的了一個高分貝持續不斷的嘶吼的同時還被又掐又打的。
因為時間的關係一些自然景區來不及遊覽,四人又在旅館睡了一晚才離開山梨縣,離開前一起去土特產店買了禮物,季瞳買了烤饅頭和水果,還特意為手塚大叔選了葡萄酒,跡部也沒忘記他冰帝的幾隻餓狼,買了果醬和牛肉,嘴上說得多無奈,誰都明白他有多重視這只團隊。
儘管養足了精神,睡的也夠飽,但回程的途中季瞳依然靠著車窗迷糊了,隱隱回想起昨晚聚在一起喝酒的場景,她和跡部這兩隻未成年由於好奇心驅使偷喝了燒酒,結果辣的一個直吐舌頭一個連連咳嗽,為了面子還是連著喝了幾杯,弄的神志不清,一起跑到外面偷放小煙火,就是那種拿在手裡慢慢燃到末尾的,還交換了願望,看到了彼此最真是的笑顏。季瞳不知道自己和跡部之間小小的變化,也不記得在富士山上,日出前跡部落在自己唇齒間的“吻”,只是回憶著這兩天的過程,嘴角就不可抑止的上揚,美好溫暖的像是棉襖,觸到心裡最軟最深的那一塊。
然後,車一路行駛,遠離所有,把一切都從虛幻拉攏到現實。
回去後,是天翻地覆的局面等著她。
Chapter.28
車開到東京的時候才發現這邊已經是漫天漫地的白色了,屋頂和路面都積了不少的雪,看樣子應該下了有兩天了,交通狀況很差,車子幾乎每開一會就會停下,因為臨近新年很多公司學校放假,大家都會不約而同的出來採購或是遊玩,再加上積雪車難開,所以會堵也是正常的,可在原地堵了整整一刻鐘,沒開幾米又吃到紅燈,這種狀況連續幾次下來是個司機都能抓狂,跡部碩煩躁的抓抓頭髮,恨不能把車丟著不管了,他看著前方大排長龍的壯觀場面哀怨的說,“我怎麼就忘了這一茬呢。”
季瞳倒是很開心,一點都不受影響,還安慰他,“不急不急,反正早晚會到。”她握著手機眉開眼笑,介面始終都停留在郵件的狀態。十幾分鐘前她接到手塚國光的電話,說是會到家門口的那個十字路等她,讓她快到了消息他,季瞳聽到他聲音時瞌睡蟲立刻落荒而逃,幸福的見誰都覺得可愛。
草薙嵐見她這樣不僅疑惑,問說,“誰的電話讓你這麼開心啊?”
“沒誰沒誰。”儘管這樣回答,季瞳還是忍不住嘿嘿的傻笑起來。草薙嵐從後視鏡裡看了看跡部,後者則把臉撇開對著窗外不發表任何意見。
然後車終於在堵了一個半小時後開到了她和手塚越好的十字路口,遠遠地,她就看見熟悉的身影站在她曾打過電話的便利店門口,一個激動,就猛的拍打跡部碩的座位說,“停停停!”也不管跡部碩能不能及時的反映過來踩油門。
下車後就更清楚的看到了那個身影。手塚國光站在雪裡,打著黑傘,脖子上灰色的圍巾隨著風上下飄動,季瞳一眼便認出了它,是自己送的那條,她的嘴角上揚,心裡塞的滿滿的甜讓她很想把國光兩個字大聲喊出來,但她還是憋住了,看著他踩在雪裡的腳步只是說,“我回來了。”
手塚輕輕嗯了一聲把傘遞給她,然後對下車的跡部景吾點了點頭算是招呼,季瞳注意到兩人之間即使沉默也毫無陌生感,反倒是像太熟悉的朋友以至於連禮數都免了。跡部走到車子後面打開後備箱,手塚過去去取她的行李,這期間兩人似乎又閒聊了幾句,內容她沒仔細去聽,但從手塚的表情裡可以看出應該脫離不了網球。雪花順勢的掉在兩個少年的頭髮和肩上,綿密無聲,耳邊像是有空靈的節奏回蕩著,成為極其妥帖的背景音樂,世界被他們縮小到只剩三人,連車子的草薙嵐和跡部碩都轉為襯托,成為毫不相干的角色。
長時間的安靜後季瞳走到手塚身邊伸長了手把傘蓋在他的頭頂,替他拍去肩上的雪,關切地問,“冷不冷?”他看過來,一貫冷冽的眼神沒有情緒,幾秒後接過傘,回答說,“沒事,回家吧。”
跡部景吾倉促地一笑,眼神不似手塚的波瀾不驚,滾燙滾燙的,還帶著幾分嘲弄,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在拉開車門鑽進去前彈走肩上一樣都的雪,看了看季瞳又看了看手塚,“啪”的帶上車門便阻隔了和他們的交流。
世界剩下兩人,季瞳被跡部的動作弄得心裡好像少了一塊,怪怪的。她吸了吸凍紅的鼻子擠出笑臉和車裡的人告別,草薙嵐沖她做了個飛吻的姿勢,跡部碩也擺了擺手,跡部景吾的視線落在另一邊,壓根沒有看過來。
季瞳無趣的聳聳肩,在車飛馳而去後跟著手塚走回家,由於同撐一把傘的關係他們之間的距離被拉得比平時近太多,她時不時的用眼角偷看他的側臉,渾身都燙,甚至耳鳴,試圖能找出些話題來。
“聖誕下雪了嗎?”
“下了。”
“哦,真好。”
“下了一夜,院子裡都是雪,掃了很久。”
“為什麼要掃?堆積起來可以打雪仗哈哈。”
“爺爺不喜歡,說太冷了。”手塚一板一眼的回答,季瞳垂下腦袋哦了一聲,做好了他們之間的對話就此終結了的心理準備,卻不料在又走了一段路後,手塚竟然主動問她說,“玩的開心麼。”
季瞳本來就對他能回答這麼多夠驚訝了,現在更是來不及反映,一時又點頭又搖頭的,支支吾吾好半會才組織好語言,“我去爬了富士山,還差點就死在山頂了,高原反應太大……啊對了,我記得你喜歡爬山,有沒有去過?”
手塚的眼睛亮了亮,很快又平淡,“沒有,希望有時間可以去。”
季瞳很想接著他的話提出邀請,很想說下次一起吧,但琢磨了很久覺得奇怪終是沒有說。
然後季瞳就生病了,三十八度的燒,不難受但總覺得人沒精神。手塚彩菜照顧她照顧的無微不至,又是粥又是藥,還每隔半小時就來看看她的情況。這讓季瞳很內疚,因為過兩天便是新年,作為家庭主婦的手塚彩菜本來就夠忙碌的了,她非但不能幫忙她還要分擔她的精力,實在有些說不過去,可生病這種事又不是自己想要的好它就能好的,季瞳無能為力,只得讓自己乖乖配合,希望趕在除夕全痊癒,不破壞新年該有的氣氛。
手塚國光可能是擔心母親,所以在隔天就擔下了照顧她的責任,當他拿著體溫計敲門的時候,季瞳正躺在床上做美夢,她以為是手塚彩菜,所以沒改變姿勢繼續以抱著枕頭腿夾被子的模樣迎接來人,直到身後傳出絕對不屬於女人的清咳聲,季瞳的腦袋才炸出五彩繽紛的雲團,用最快的迅速躲進被窩,變成淑女……
手塚國光在她的床邊坐下,窩在她床上的米忒竄跳到了他的腿上,眯著眼一臉享受,季瞳看著它多希望自己就是它,才YY著,手塚便遞過體溫計,詢問她,“感覺有沒有好一些?”季瞳接過體溫計用力嗯了聲,然後就乖乖的把它放進嘴裡。對於手塚家為何還在用最傳統的體溫計,季瞳也沒去細想,只猜可能想是電子體溫計雖然先進但總感覺不可靠的關係,看醫院還沒普及就知道了,更何況傳統的體溫計耗時長,可以留給她和手塚更多相處的機會,就這一點,季瞳還覺得很幸運。
要命的沉默又在兩人之間擴散開,季瞳不方便說話所以連平日用打哈哈來化解尷尬都做不到,只能依在床上等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也不敢看手塚,光想到他的眼神她的身體就又會變熱。米忒懶洋洋地喵嗚了一聲,抖抖毛用尾巴掃著手塚的手臂,季瞳開始止不住的胡思亂想,想這小傢伙難不成發情了?可它不是才三個月而且春天還沒到嘛……她抬起眼睛偷偷看了眼手塚,一秒內就血脈噴張,差點兒咬碎了嘴裡的東西水銀中毒。
手塚對著撒嬌的米忒似乎沒有招架之力,搔了搔它的肚皮,又揉揉它的腦袋,眼神中居然有溫柔的存在,季瞳只覺著自己快爆炸了,在這種氣氛極度適合表白的情況下終於有了豁出去的勇氣,而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持續不斷的,心裡頭那種仿佛被羽毛騷動的感覺也伴隨著手塚迎合上來的視線變得愈發強烈。她試著調勻呼吸,抓了抓滾燙的耳朵,暗暗堅定了決心,想今天無論如何都要捅破他們之間的這層紙,只可惜她剛張了張嘴,還什麼都沒來得及講,手塚便緊蹙起眉頭告訴她,“量體溫時不要說話。”
季瞳耷拉下腦袋哦了一聲,背景瞬間變成無數條煙灰色的陰影,她看著米忒,想待會兒一定要好好的“疼愛”它。
體溫量完後發現燒退了不少,基本已經沒有問題,手塚對她說好好休息,便打算離開,季瞳見勢趕緊翻坐起來叫住他,叫完立即又後悔,心臟跳動的節奏沒了規律。
手塚回頭,推推眼鏡沉默的等待著她接下去的話,眼角上挑的弧度和他表情顯得格格不入。只是這樣的對視,季瞳就瞬間敗下陣來,喪失了全部的勇氣,把“國光”兩個字生生的吞進肚子,取而代之的是毫不相干的單詞發音和她的傻笑。
“我看到了蟑螂。”
“……”
“但它逃走了……”
“……”
“所以沒事了。”
待手塚真的離開她房間以後,季瞳的腦海裡立馬出現一道選擇題。請問手塚國光會用什麼方式消滅小強?A,用拖鞋拍死。B,直接踩。C,用殺蟲劑。D,視而不見。E,其他。想來想去都想不出個答案,還越想越忍不住要笑。於是連季瞳自己都覺得,在燒退下後的自己,其實更像個神志不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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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的當天季瞳就又變的活蹦亂跳的,如她希望徹底痊癒。白天她幫著手塚彩菜收拾屋子,又幫手塚爺爺整理花園,下午的時候開始忙活米忒忙活年夜飯,然後到了晚上吃面,在和和美美的氣氛下卻偏偏接到跡部碩和草薙嵐來的電話,兩人一前一後,說話的口氣一樣,連內容都八九不離十,希望她來年能趕緊找到男朋友,當然男朋友最好是他們認得的人。季瞳不僅懷疑他們是不是串通好了的,就吼回去一樣的話,“新年快樂啊!趕緊結婚添個寶寶啊!”
手塚也不停的接電話,無非是網球部裡的幾隻打來的,他說的內容再正常不過,輪換著幾句,“新年快樂。”“來年不要大意。”“繼續努力。”
各接各的電話,各說各的願望,季瞳吃著吃著就覺得太安靜,就不僅想起前世的除夕,什麼叔叔阿姨舅舅舅媽都會帶著小孩跑到們房子面積最大的一家人家裡過年,先吃涼菜,再上熱菜,最後是火鍋,窗外鞭炮聲不斷,房內則是雖然惡俗也要用它來吊氣氛的春晚,一大家子都愛拼酒,啤酒整箱整箱的搬,她不算家裡能喝的,但至少在外邊不會輸給別人,然後他們家又屬於是女多男少的模式,孩子也一大把,所以家長里短,嬉笑追逐,尖叫嚷嚷簡直能把屋頂都掀翻了,她也愛湊熱鬧,嘴巴又抹蜜,總能把外婆外公逗得合不攏嘴。
“小瞳,想家了?”或許是注意到她吃飯的速度變慢,手塚彩菜在她陷入回憶最深是打斷她的思緒,季瞳點點頭,實話實說,“嗯,想了。”說出口鼻子泛起一陣酸。為了不讓自己在除夕難看的哭出來,她趕緊吸了兩口面,補充道,“不過不要緊,手塚阿姨對我這麼好,我一樣很開心。”
手塚彩菜聽她這麼說笑容自然加深了幾分,卻還是說了讓季瞳膽戰心驚的話,“小瞳,雖然你叔叔不喜歡你,但至少他是你的親人,過年了還得回去看看。”
季瞳拿著筷子的手不可抑止的顫抖,絞盡腦汁的想該怎麼辦,該怎麼回答,還好有手塚大叔這樣的救星存在,用簡簡單單的一個謊就解救了她,“上杉一家去國外過年了。”
可手塚大叔這麼說後,季瞳卻沒有半點慶倖,相反的,心裡特別難受,比剛才想家的感覺還要讓她無地自容,她不知道自己會騙手塚彩菜到什麼時候,用假的身份騙到什麼時候,她不要謊言拆穿後手塚家的任何一人對她失望,所以她覺得,自己是不是該離開了。
晚飯過後季瞳沒有看期待已久的紅白,很早的就睡下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腦海滿滿當當的是前世今生的片段交替而過,在這面片段裡,忽然竄過跡部的臉,她當即就拿起手機發了條消息給他,跟他說新年快樂,來年請多多關照。不管怎樣,他送過自己生日蛋糕,在山梨的時候也很照顧自己,如果連句新年快樂都懶得說太不人道。可等了很久跡部景吾也沒回復,季瞳也不再多等,關機充電,閉起眼睛蒙頭大睡。
第二天很早就起床,一起去神社參拜,去之前穿了手塚彩菜給了她的和服,說是自己年輕時候的,橙底白花的,很朝氣,也很適合她,只是花了好久的功夫才搞定,讓她不得不佩服日本人的耐性。
參拜只是形式主義,特別無聊人又多,季瞳跟在手塚家人後面排了整整一小時的隊才輪到,丟入錢幣,抓著繩子搖晃兩下,合掌許願,在心裡告訴神明[我希望能永遠像現在這樣就好],手塚站在她的身邊,做著同樣的動作,季瞳唯一感興趣的只有他的願望。
參拜完畢後就沿路折回,和剛進來的人群擦肩而過,走到一半時手塚大叔突然提出要合影,於是便拿出數碼拜託了路人。季瞳站過去,依在手塚彩菜身邊,手塚彩菜又把手塚國光拉到她的邊上站好,四人一排,除了手塚外都在笑。
路人喊出“準備哦”的口號,季瞳不知哪來的勇氣挽住了手塚的胳膊,手塚來不及反映,快門聲便擦著時間,“卡擦”一下,成了永恆。
這樣的行為季瞳想不出理由解釋,也懶得再解釋,手塚沒問,她也不想說,只是從昨晚就決定了的事情她必須今天完成。
她在放慢腳步和手塚彩菜還有手塚大叔拉開一段距離後抓住手塚的衣袖,說,“等等。”然後咬白了嘴唇,用力地深呼吸,仰起臉,直視著他的眼睛,這或許是她第一次敢這樣注視他。
手塚的眼神還是那樣淡然,季瞳看的心裡微微發苦。
她又掙扎了幾下,終於堅定的說出了,“我喜歡你。”
她看到他的瞳孔在瞬間的微縮,也感覺到他身體的僵硬,但她沒有看到他的微笑。
手塚國光是不是從來就不會對她季瞳微笑。
雪寧 2012-8-9 19:19
Chapter.29
“小瞳,發生什麼事了?”
“沒……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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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風颼颼,天空不知何時開始飄雨,新年的氣氛依然強烈,行人肅穆著表情沿著通往神社的河岸通去乞求神明給疲憊了一整年後的自己些許的安慰,聽不到鞭炮聲,亦找不到一片紅色碎屑,沒有清潔工人跑出來清掃,什麼都已經不一樣了。勉強對因為回過頭發現他們不在而折回來看的手塚彩菜微笑,在告白之後季瞳沒有再說任何多餘的話,拖著千斤重的腳磨蹭著地面向前走。
節奏被控制在無限的沉默裡,不知發生何事的手塚彩菜或許在她離開以後詢問了情況,但手塚國光似乎是不想多提及剛才的一幕沒有開口,她只聽見身後傳來微小的一聲歎息,而後便是一對腳步緩慢的靠近了自己。故意走的匆忙,但和服實在是不怎麼配合,在這個節骨眼裡只會拼了命的礙事,季瞳越走越覺得有摔倒的危險,可一旦感覺到身後的人又變近了就會本能的加快步伐。拿著某間早餐店贈送的氣球的小孩從前方跳躍著跑過來,邊跑邊對他的小夥伴做鬼臉,他沒有注意到四周潛伏著的危險,他正忘乎所以的快樂著,所以當他快要撞上同樣心不在焉的季瞳時,反映比他要快的季瞳自然是退讓的一方。
“小心啊!”耳邊是手塚彩菜的驚呼,與此同時她的半個身體也終於失去重心的向側倒下去。靠手去支撐,手心裡立刻傳來麻而次的疼,沒有在意,起身,拍拍衣服,發現手心裡的皮被搓掉小小的一塊,翻出了粉色的揉和絲絲的血,只是甩了甩就裝的若無其事,抓住一旁嚇壞的小孩問,“有沒有受傷?”
小孩的父母出來道歉,手塚彩菜已經追上她問她,“痛不痛?”季瞳面無表情的搖頭,對所有人說,“沒事的。”然後還是走開,心裡被點擊鑽一下下的搗鼓,她是真的不痛,因為別的傷口要比它巨大的多,怎麼可能還能感受的到小小的皮肉苦。手塚國光走上前,不由分說的攤開她的掌心皺起眉頭,說,“回家後幫你清理。”季瞳有一秒的失神,雖貪戀他的溫度還是抽了回手,告訴他,“謝謝。”
季瞳不敢去想他究竟對自己是何種情感,是兄妹也好,是疼惜也罷,甚至是萍水相逢都不重要,因為反正不會是喜歡,季瞳也是個經歷過的不少事的人,沒道理連這一點都感覺不出。
回家以後她和手塚國光坐在客廳裡相對無言,他用棉簽沾著酒精替她消毒,她看著自己的膝蓋沉默,手塚彩菜和手塚大叔或許明白了什麼故意避開留給他們空間,手塚爺爺忙著別的事根本不在家裡,只剩他們,這環境應該是把一切都攤開說清楚的最佳時刻,但似乎兩人都不打算先開口。手塚國光肯定不是第一次被人表白,季瞳也不是第一次向人表白,可他們都顯得像是從未經歷過的模樣,彆扭拘謹的厲害。傷口處理完畢後手塚國光在季瞳身邊坐下,沒有離開,或許是在醞釀著什麼。
“我喜歡你。”倔強的又一次說了這四個字,只這一回情緒完全不同,酸澀又無奈,純粹的想要表達而已,她出乎自己預料的沒有哭,說完對自己來講幾乎沒有什麼觸動可言的日語的發音,切換成中文字正腔圓的繼續道,“很喜歡很喜歡。”
“季瞳。”手塚聽了她的話後淡淡的叫道,聲音語氣表情已經告訴了她一切,但季瞳沒有阻止他往下說,輕閉上眼睛,在絕望裡接受了他的,“對不起。”
連名字都吝嗇的不可改變的人,怎麼又會對她存有哪怕一丁點兒的好感呢。季瞳想我是傻,傻的不分場合不分青紅皂白不自量力,明知道了結局還要往裡走,非得才把自己逼到犄角旮旯了才甘心。腦海把她帶回他們初次見面那天的,走投無路的她選擇了投奔手塚家,他來接她,說自己叫手塚國光,她的鼻尖無意磨蹭到他的胸膛,或許從那一秒起她就掉進了圈套,喜歡上了他,從來不笑,從來不失控,從來不會的懦弱的他。只是當時她未曾發覺,想著來到這世界以後即使是個乞丐,一樣的找得到依靠,找的到叫家庭的東西,儘管手塚大叔冒然的接受她這個來歷不明的人令她匪夷所思,但她就是甘願沉浸在這樣的自我欺騙裡。季瞳一直都告訴自己不要後悔,後悔也是於事無補的,但此時此刻,她只能後悔,後悔自己提前結束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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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過去了,生活並沒有多大改變,還在按原軌道進行,除了她和手塚之間已經喪失掉交流,其他還能算得上平淡。去上班,忙的焦頭爛額,因為草薙嵐的店知名度提高,生意越來越好,讓她根本沒有時間去傷心,通常是剛開門就會迎來客人,一直到忙到下午兩三點才有時間喘口氣。季瞳想或許這樣最好了,可以不知不覺的就淡忘掉手塚國光。然後到了一月中旬,草薙嵐出國,把看店的重大責任交給了季瞳,她變得更加忙碌,什麼事都的花精力去管,一天下來,累的回家倒頭就睡,話變少,笑的次數也變少,和手塚國光在一個桌子上吃飯的時候她甚至連頭都不抬。手塚彩菜和手塚大叔對此沒有表態,因為是年輕人的感情問題他們即便干涉也起不了作用。季瞳很慶倖他們的尊重,否則她可能會把憋著的眼淚全部一次性的倒出來。
跡部碩也忙得失去蹤影,倒是跡部景吾來過幾次,大概是受了委託,來看看季瞳能不能應付的過來。可兩人的交流也只限於草薙嵐和店鋪,不會有別的內容,跡部景吾貌似就是看不慣她,總對她迎接客人的表情指指點點,說,“笑的太假。”“不想笑就不要笑。”她也能很快找出話回擊,“管你什麼事?”“你如果把商品全包了我肯定笑的特別真。”
她和跡部相處總是比較自然的,但也奇怪,說朋友也不像,說認識又似乎要近一點。有一天她問跡部,“你新年的時候去哪了?”她對他沒有回消息有點在意,但跡部的回答讓她有那麼點難過,他說,“我在家一個人吃飯。”表情一如既然的驕傲,像是習以為常了。有錢人家必定存在的缺陷,就是聚少離多,有錢人家的孩子,也不一定是幸福的,人通常缺少什麼就想要什麼,季瞳想跡部說不定內心是個孤獨的人。
然後一月快過去,季瞳也對管理店鋪駕輕就熟,一天下午她收到跡部景吾發的郵件,說小碩今天難得有空,要找她吃飯,她的心情頓時陽光了一半,想總算有了工作以外調試心情的機會。六點不到一些的時候她就開始整理店面,準備打烊,順便等著跡部景吾的駕到。可意外總是始料未及的,老天或許就是不給她再一次幸福的機會,她在清帳的空擋聽到西川尤娜對著店門口哎了一聲,問,“誰啊?”就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一個帶著墨鏡的女人從名貴轎車上走下來,走進店鋪,藏在褐色鏡片後的眼角來回掃射著整個店的佈置。
季瞳疑惑的盯著她,覺得很不對勁,這女人像是故意來找茬的,她的眉毛細而斜,太有距離感,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不可一世的嬌貴。
“請問找哪位?”說了與以往不同的開場白,看著穿著高級皮草的皮女人警惕的問。女人摘下墨鏡藐視的看了她一眼,什麼也不回答,兀自走到貨價處拿起一瓶香水,眼底的嫌棄一覽無餘。
然而半天之後季瞳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只見那女人一揮手,便甩下一整排的香水,五彩繽紛的瓶子立刻碎了一地,濃烈又刺鼻的氣味讓人窒息。季瞳不由得回想起草薙嵐昏倒的那一天,也是一樣的。她一個激靈,空白過後忽然猜到了什麼,趕緊大步的跨過去,試圖制止女人再一次的破壞。可惜她的力量根本抵不過女人身邊跟著的隨從,他們只是推了她一把,她就跌坐在地,手臂被玻璃渣子劃過,血水湧了出來,和地上的液體混在一起。她痛得齜牙咧嘴,卻還是憤怒的用眼睛剜著女人,女人哼笑一聲,不屑一顧,示意隨從看好她,自己則繼續砸看到的一切東西,又興奮又氣惱,十足的變態。西川尤娜嚇的臉色慘白,躲在收銀台底下嚶嚶哭泣,季瞳被她的哭聲弄得愈發煩躁,爬起來趁隨從不注意抄起收銀臺上的釘書機就往女人的頭上敲,女人來不及閃躲結結實實的中招,尖叫一聲轉過身來扯著她的領口就是狠狠兩巴掌,季瞳的臉頓時又紅又腫,血腥味也充斥整個口腔。
季瞳被打的呆立在原地,捂住半邊臉既委屈又不可置信,她連對方是誰都不清楚,她憑什麼要遭受這份屈辱,眼裡噴射出火花,季瞳這一秒只想殺了這個女人。只可惜她現在被兩個隨從一左一右的固定住,連挪動都做不到,更別提打回去了,她只得眼睜睜的看著女人發瘋一般的行為,咬著牙在心裡將女人千刀萬剮。
跡部景吾到的時候已經晚了,女人早就帶著他的隨從揚長而去,留下一片狼藉和受傷的季瞳,即使是跡部,面對這樣的殘局還是無法做到淡定的,他站在門口定了好久都沒有回神,看著愣愣的季瞳小心翼翼的問,“發生……什麼事了?”
季瞳朝他看過去,強忍著疼痛和眼淚氣的渾身都在顫抖,血從她的手臂上不斷的湧出,順著指尖滑落,溫熱又麻木了神經。
西川尤娜哇的一聲哭喊出來,斷斷續續的解釋,“剛來了個女人……把店砸了……”
跡部的眼神一下就變得冰冷,提高了音量問,“誰!”問完之後可能是注意到季瞳擰起的眉頭,就放軟了語氣說,“先處理傷口。”
Chapter.30
一路走,一路流血,風吹到紮著碎玻璃的肉都是疼的。引來無數圍觀的人,看到她整個手臂的鮮紅幾乎都驚叫著閃躲開,交頭接耳的討論她的傷勢。跡部見狀只得把外套脫下來蓋在她的身上,然後將她打橫抱起,急急趕往車停靠的馬路。坐到車裡後還是止不住的流血,傷口太深以至於把跡部家的高級轎車弄得像是罪案現場,司機大叔嚇的不輕,每隔幾秒就要從透視鏡裡看看她的情況,踩油門的力度也越來越大。連著過了幾個路口都沒有吃到紅燈,想來上天還是比較會救人於危難的,季瞳靠著椅背感覺到臉頰處的肉在不停地跳動,那兩巴掌仿佛就一直都停留在臉上,又屈又辱,手臂與它相比根本不算什麼。
跡部給忍足打了個電話,考慮到她身份不敢貿然帶她去別的醫院,季瞳知道的,所以覺得在焦慮中也能冷靜處理的他,也算是個心細的人。電話收線後跡部也沒問她店鋪被砸的任何細節,手死死的抓著手機努力壓著火,眼神不帶一點兒的溫度,高傲,自信,早已失去蹤跡,剩下的或許只有找出真相的勢在必得。
借忍足侑士的光,什麼手續都沒有辦理就接受到了快下班的主任醫師的治療,取嵌在肉裡的玻璃渣子,止血,消毒,包紮,這一個過程中季瞳始終都不支一聲,不說關於情緒的話,只是用深呼吸來緩解劇痛。醫師見她滿額頭的汗水卻強忍著有些不忍心,對她說,“孩子,難受就喊出來。”季瞳彎起嘴角蒼白無力地笑笑,安慰醫師也安慰自己,說,“我不痛。“
我只是有點想一個叫手塚國光的傢伙,想聽到他的安慰罷了。
站起來的那一秒天地都在旋轉,搖搖晃晃的差點兒又摔跤,跡部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把她帶到走廊上的休息區,讓她坐下。血流的太多需要補充營養,跡部懂得這點醫學常識所以跑去自動售貨機買了熱牛奶,暖暖的包裝從他手裡移交過來時,季瞳的眼淚也一觸即發的傾瀉而出,抓住站在面前的跡部的衣角把腦袋都埋進了他的衣服裡。跡部這次沒有推開,感覺到懷裡的人著像只怕冷的小貓一樣在顫抖,就本能的想要去摸摸她的頭髮安慰幾句,可惜他在指尖離她烏黑的髮絲還差幾毫米時停下了動作,別過臉去壓低嗓子說,“對不起,連累你了。”
跡部景吾的對不起十足的珍貴,季瞳當下就刹車了,仰起臉,和他對視,跟著拆開牛奶的包裝盒邊吸邊告訴他,“受寵若驚啊,你也會說這三個字。”
跡部彆扭的轉過臉,說,“本大爺又不是魔鬼。”
季瞳吸吸鼻子笑開,真誠的說,“嗯,預料外的溫柔。”她說完就專心致志的喝牛奶,沒有注意到跡部景吾變紅的耳朵。
走出醫院的時候正巧撞見迎面趕來的跡部碩,對方一看到她紅腫的臉頰和纏了紗布的手機頓時就紅了眼,抓住她的肩膀就搖晃著問,“到底怎麼回事!誰幹的!”季瞳木訥地搖頭,摟住跡部碩的脖子又一次流淚,並且這回是難以刹車了。她會哭,不是因為懦弱,只不過從她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看到跡部碩的第一秒就知道他以後會在她的生命中扮演親人的角色,她只是把他想成了自己的哥哥,在被人甩了巴掌後,宣洩滿腹的委屈。
跡部碩拍拍她的背低聲安慰,“沒事了沒事了,乖乖的,別哭,都過去了。”說著抬起她的臉,看到她原本粉嫩的皮膚上清晰的幾條紅印,五官扭曲著,梨花帶雨,頭髮被淚水黏住,嘴唇微微顫動,眼神裡有乞求憐憫的渴望,於是他又不舍的再一次將她擁入懷裡,說,“你哭的我心都疼死了。”
跡部景吾也看到她的模樣,胸口處竟輕輕晃蕩了一下,莫名的覺得欺負她是該死的罪孽。他握起拳頭又鬆開,打破正在旁邊上演電視劇的兩人,拉過季瞳,說,“我送你回家。“
季瞳抹了一把臉點點頭,忽然想起了什麼拼命搖晃腦袋,“我這樣子回去手塚阿姨會擔心。”
“你的傷需要很久才很好,不回去你難道要露宿街頭?”
“可我不想她難過……”
跡部碩聽了他們的話後低頭沉思,許久之後才啊了一聲提議道,“要不先去嵐那裡吧,她這幾天剛好不在。”
跡部景吾沒有反對,季瞳想了想覺得只有這個辦法了,於是便答應,說,“那我先打個電話回去。”她說著走去一邊,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在[冰山]這一欄上停留了好久,一閉眼,視死如歸的通了出去。
可是她怎樣都無法料到的是,在她懷著複雜的心情告訴他自己要在朋友家住一陣子後,手塚的回答居然是,“也好,家裡有些麻煩,母親現在很生氣,等她平靜一點我去接你。”
手機滑落到地上,啪的摔飛了電池板,季瞳撐大了雙眼無神的盯著空氣中某個點,心裡不好的預感吞噬掉她僅存了一點欣喜。
她告訴自己,她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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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薙嵐的家還是亂的驚天動地,甚至比上次過來的時候還要讓人汗顏,季瞳左腳剛踏進去,就被茶几上的壯觀搞的倒退三步。跡部碩默默的開始收拾殘局,把雜誌和書本歸置到一塊,又翻出黑色垃圾袋將煙蒂,竹簽,空便當盒之類的東西一股腦的解決,紮好口,丟去廚房,又取了抹布弄濕回來清理桌面。他對家務活的熟練程度讓他看起來像個家庭主夫,完全不似一旁窩著的跡部景吾般一看就是個大少爺。季瞳忽然覺得草薙嵐很幸福,覺得兩人簡直是絕配,性格,品貌,習性,愛好,如果結了婚一定是令人羡慕的一對,雖然現在也算。
跡部碩忙完後帶她看了草薙嵐家的客房,邊推開房門邊解釋說嵐不喜歡別人進她的房間,所以只能委屈你住這兒了。季瞳瞅了瞅裡頭的佈置,暖色調的,乾淨又溫馨,設備一應俱全,就想這那是委屈啊,這根本是享受,她說,“不要緊,有的睡有的吃有的住已經很好了。”越過跡部碩撲到在大床上,滾了滾眯眼讚歎,“太軟了!”
閉著眼睛的時候眼前立刻浮現出手塚國光的臉,耳邊也有久久不散的他的聲音,手塚彩菜正對著她微笑,表情卻突然扭曲成憤怒,指著她罵,“小瞳我對你視如己出你竟然騙我。”季瞳猛地睜開眼翻坐起身,扯到傷口疼痛不已,心裡的怕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講的清的,她該如何去贖罪。
叫了外賣當做過點的晚餐,季瞳吃著嘴巴也不得閒,嚷嚷,“不是要吃大餐的嘛!”跡部碩笑笑,把盒中的鰻魚夾給她,說,“行了,下回補償。”
下回,人能有多少個爭取下回的機會。
是不是把握不好直接就跳成大結局了。
她咬下一塊魚肉咀嚼,腦子裡的容量大部分被手塚的話沾滿,雖然裝的若無其事,嬉皮笑臉,誰都明白她遇到了麻煩,她是希望不給別人添麻煩的,事實上她從來就沒有不麻煩別人的時候,前世也好,今生也罷,習慣了開朗的應對挫折,要的就是在難過時用笑搪塞不讓在乎的人跟著一起難過。但時間久了,又願意一直看著這樣的她,她比跡部他們都大,現在看著,她反倒像個孩子,幼稚的不行。
“嵐為什麼出國?”還是問出了這一個月來最想問的事,季瞳吞下最後一口飯儘量不讓自己顯得八卦。
跡部碩抿了一口茶,清清嗓子道,“辦點手續,她的大學讀到三年級時就停了,忙著到世界各地旅遊,找靈感,寫小說,給雜誌社照片稿,這次回去估計直接就退了不讀了,回來專心的開店。”
“寫小說!嵐是作家……”出人預料的答案。
“嗯。”跡部碩點頭,跟著離開桌子朝房間的方向走,走了一半回頭對她說,“我去拿一本她的著作給你看。”
跡部碩進房後一直沉默的跡部景吾就將視線落到了她的身上,看了許久,似乎是想看透她。季瞳縮縮脖子不敢抬頭,琢磨著自己是不是臉上弄髒了,用手去擦,發現沒有,就自言自語了一句,“奇怪。”
跡部景吾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掰過她的臉強迫她看自己,季瞳跟他對視了一秒就垂下眼睛,聽到他自嘲般的哼笑,說,“我大概是和碩待久了。”
季瞳還來不及細想他話的意思,就在拿著書回來的跡部碩中得到救贖。
《浮游》
簡介處只寫著一行話——拋棄上帝所賜予我們的最根本,所謂的情感是否能依存著世間不變的定律存活下去,你能忍受多少輿論和蔑視的眼神,就能鼓足多麼大的勇氣去讀完它。
入夜,在跡部兄弟離開以後,季瞳躺在陌生的臥室裡,翻閱起這本小說。她才讀了兩頁心就開始隱隱絞痛,很多次都覺得沒有辦法再看下去了,實在太虐,虐的昏天暗地天崩地裂。難怪簡介上會有這麼一句像是提醒的話,看完它除了需要勇氣,還得做好想要撕爛它但又捨不得的準備。
書是用第一人稱的日記形式來寫的,沒有對話,全是敘述,內心獨白沾了大部分的頁面,一字一句,都如同插入胸膛間的匕首,像堵住口鼻的濕海綿,讓人不知不覺的掉進去,再逐漸溺斃。
LES,GAY,絕症患者,變性人……
每個人都有一段故事。
草薙嵐寫的實在太好,簡直就跟自己經歷過這一切一樣,把心理狀態刻畫的入木三分。大概在60頁的地方季瞳就停下來合上書本,倒在枕頭上深深地吐了口氣,變性人的她唯讀完一半,而剩餘的她也實在沒能量再看,她不敢想像一個陰陽人會有怎樣的經歷,想來該比先前的都還要痛苦。
因為世人愚昧,大部分的光聽到這個詞就會毛骨悚然,皺起眉頭,齜牙咧嘴的嫌棄,少部分才會去同情,去憐憫,去接受。
但這少部分人當中,又有多少人會去愛上他們,去跟他們廝守終生……
季瞳翻了個個,抱著被子自我檢討。
自己不過失個戀就難受成這樣,何必呢。
不該如此的,不該被小小的挫折就打垮。
她得慶倖和感激,雖然她也算上帝開的玩笑之一,但至少身體沒有殘障,皮囊也算是優良,她有條件去改變太多東西,也有條件去追求很挽留,更何況她穿越到萬千人都夢寐以求的漫畫,經歷了不同尋常,她沒有資格去難過。
這樣想著,思緒便被一陣陣的震動聲給攪亂,季瞳伸手去取床頭櫃上的手機,看見跡部景吾的名字微微一愣,跟著點開,徹底呆住。
“小熊的項鍊我定了一條新的,過幾天就能拿到,做為弄壞你原先那條的補償。但你必須告訴我,你是誰。”
Chapter.31
冰冷的氣氛猶如北極結凍的海洋,窒息的情緒像是拷問室裡等待宣判的囚徒。
兩個老人坐在棋盤前,一樣的不同聲色,四周散發出來的,卻是還不相同的磁場。大家長手塚國一對著佈滿陷阱的棋局微攏眉心,表情威嚴冷靜,而另一個老人始終在笑,笑得人雞皮疙瘩都能掉一地。就是這樣的對持,使得手塚家其餘三人在相撞的水火中苦苦掙扎,連咳嗽的勇氣都喪失。
手塚國光正襟危坐,從來沒有這般不自在過,他看著爺爺對面的老人在贏了三局之後端起熱茶細抿一口,聽著他說,“怎麼,年紀上去連棋藝都跟著退步了?”真想離開這是非之地。他想或許這個世上敢開自己爺爺玩笑的只有這個叫上杉橋樹的老人,還一點都不懼怕,永遠笑著,溫和有禮,但在笑容底下掩藏的,是誰都看不出的真實情緒。
手塚國光在很小的時候,小的記憶都模糊不清了,大概4歲,有幸見過這老人幾次,印象裡就只有他摸著自己頭時的大笑聲,還有滿院的花花草草。
後來長大些才從父親這邊得知,上杉橋樹是很有名的藝術家,經他親手塑膠的陶器或國畫或書法,都可以賣出嚇死人的高價,有錢人也以掛著他的作品為榮,為耀。但他的本人卻極其低調,從不抛頭露面,神秘的很。他的父親曾是他的學生,在他這邊學過幾年的書法,因為某些他也不清楚的原因最終停止學習,父親告訴他,這輩子除了爺爺,只有上杉橋樹值得他敬重。手塚國光對這位老人並不瞭解,但多多少少受了感染,他覺得連爺爺都要退讓三分的人物,一定有他的過人之處。
母親從上杉橋樹進屋後便默不作聲,低著頭坐在沙發裡一臉壓著的憤怒,手塚國光應付不來這樣的局面,連安慰都開不了口,因為上一輩的事情他從未去試圖關心過,他想既然大人們不願意提,自己也沒必要去探究太深,可這一刻,他卻希望有誰能把真相原原本本的道來,別讓自己看著母親猜的難受。
“丫頭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
“自己的孫女自己不知道?”
“嗯,就是知道,才怕她惹出亂子。”
執子,落下,抬起一隻眼睛,只是如此,上杉橋樹的氣勢便瞬間壓倒了另一邊的手塚國一。
“所以,帶她回去是你突然造訪的目的?”
手塚國一當仁不讓,將白子落到了缺口處,然後一顆顆的拿走黑子。
“嗯,玩夠了心都野了,再不回去我怕她忘了我這個爺爺。”
“沒什麼忘不忘的,你孫女在我家時,可一次都沒提起過你。”
話到此處手塚國光去給兩位老人家添茶,上杉橋樹見他過來,不明所以的笑開。
“孩子啊,你都長這麼高了?”他用手比了比高度,“上一回見你,你才這麼點……對了,你的網球打的怎麼樣了?”
手塚國光欠了欠身體,恭敬的回答,“謝謝您的關心,我要需要磨練。”
“呵呵,看來國一把你教的不錯。”上杉橋樹滿意的點頭,視線重回棋盤,思考了一會,岔開話題。
“小瞳不肯回去該不是因為你孫子吧?”
在場的人皆一愣,半天,手塚國一冷哼一聲,又吃了幾顆黑子答道,“別胡亂扣帽子,你自己惹的事情怎麼怪國光頭上了?”
“沒,我就這麼一說。”上杉橋樹毫不介意,笑得更開心,“要是能成為親家也不錯。”
“孩子們的感情我從不想干涉,我勸你也少管,他們有自己的想法和世界。”
“哦,這樣。”上杉橋樹呐呐自語,撓了撓臉又看看棋盤,哈哈一樂,“啪”地落下白子,說:“我又贏了。”
手塚國一揮了揮和服的衣袖,從棋桌前起身,什麼話也沒留下就進了房間。上杉橋樹由於他的離開這才注意到一邊的手塚彩菜,就跟著起來,走過去,貌似關切地問,“彩菜,怎麼一直板著張臉?”
“老師,我看到你不知為什麼頭就暈,笑不出來……”手塚彩菜拉開和他的距離,故意裝出非常排斥的模樣,看著身後的手塚國晴接著道,“我想你和國晴還有事要談,我也不方便干涉,我先回房了。”
手塚國光閉了閉眼睛推推鏡框邊緣,感覺到一股寒意直逼父親而去,自己也跟著受到影響。他打從記事起,父母就從未在自己的跟前吵過架,哪怕有些小爭執也是轉眼就和好如初,他對父母間的親昵無力招架,也對結婚十多年還能不冷淡的感情由衷敬佩。父親穩重健談,母親溫柔開朗,兩人的個性很好的支撐起了家庭,並教育了他許多許多。可剛才,從母親的眼神中,他發現了有些東西似乎有了改變。他想,自己可能是可以見到父母吵架的場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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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瞳在睡了並不舒坦的一覺後,萎靡不振的來到了她和跡部約定好的餐廳。昨夜她翻來覆去的思考著要不要把自己是穿來的真相告訴別人,幾經掙扎,終是敗給了心裡想傾訴的欲望,答應跡部她會把所有的事全盤托出,並讓他做好思想準備。
餐廳的裝潢是跡部大爺喜愛的華麗風格,季瞳穿著一千多日幣的一條破裙子和讓她顯得像倉鼠的大棉衣豪邁的踩進了軟綿綿的紅毯,門童來回打量她,任憑她怎麼解釋都不放她進去。無奈下,季瞳只好拿出手機,裝著給跡部打電話,把他的名字念得響亮又尖利,把待客之道描繪的聲淚俱下,門童驚訝的瞪著她,這才畢恭畢敬的做了個請的手勢,囑咐服務生帶她去包廂。
季瞳便唾棄他們狗眼看人低,邊徘腹這餐廳有那麼高級麼,她甩甩地攤貨的裙角,一昂脖子,扭著屁股向前行,她想輸人不輸陣,自己沒錢至少得擺出個過世面的樣子來,誰料服務生在她脫線的動作下,竟戰戰兢兢的問了句,“小姐您是不是想去廁所?“季瞳一咬牙,瞪著服務生小弟皮笑肉不笑,好半會兒,才點點頭,“是啊!我有膀胱炎!”一嗓子嚎的大堂中央的視線齊刷刷的射來,季瞳發洩完繼續扭著屁股前行,服務生跟在後面抽著眼角,只想提醒她走錯方向了……
包房的佈置像個客廳,有單人沙發和壁爐。跡部在她進來之前托著腮幫子凝視窗外,在她進來之後便皺起眉毛掩藏不住的鄙視。
當然的,他的開場白也沒比任何要好,對著她的衣服眯起眼睛,說,“你這是什麼不華麗的打扮……”
季瞳落座,脫了外套翻出牌子給跡部看,介紹道,“XX牌子的,四千多一件呢,您老眼昏花了吧。”說著就注意到了他黑襯衫的口袋處有個C嗶——的LOGO,於是輕咳兩聲,裝作不在意的替自己排解尷尬,“比你的少了個零而已……”
跡部不想跟她繼續這沒營養的話題,叫了服務員,直接點了兩人的餐,壓根沒詢問她的意見,估計是覺得她太令人頭疼,生怕她會要個拉麵,以防她丟自己的臉。季瞳聽到牛排眼睛亮了亮,本想誇獎一番他點了自己想吃的東西,但在看清他的眼神後立刻改變主意,舔舔嘴唇說了他最害怕聽到的話,“嘛,服務員有沒有炒年糕啊。”
服務員手一抖,功能表掉在了地上,剛要對季瞳說我們這是西餐廳就被跡部阻止,擺擺手,示意他不要理會,服務員如獲大赦,飛一般的開溜。
房裡出剩下他們兩人的時候,跡部從褲子口袋裡拿出了一個長條形的盒子,遞到季瞳面前,打開,小熊項鍊閃亮亮的躺在裡頭,展示著它的可愛。季瞳愣了愣,反映過來後伸手去拿,只是指尖還未觸碰到,跡部就突然縮了回去,並看著她勾勒起嘴角,告訴她,“先說你該說的。”
“你做到心裡準備了麼?”
“本大爺不需要。”
季瞳抓抓頭髮,喝了一口果汁,翻著白眼想了想,“你喜不喜歡看科幻類的,恐怖類的電影?”
跡部被她的問題問的心生疑惑,但還是回答,“一般,被忍足侑士那傢伙逼著看過一些吸血鬼題材的,你問這幹嘛?”
“啊,就是看看有沒有必要說,如果你連鬼神的存都不相信,那我的身份之謎你可以當做浮雲。”
跡部聽了她的話撫摸著淚痣倉促地笑,身子朝她湊了湊,“你別告訴本大爺,你是從未來穿越過來的,那樣本大爺只會把你當做和冰帝的那些差不多的沒大腦的女人。”
話至此,季瞳一秒內喪失掉傾訴的興致,別過臉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沉默。服務生敲門送來餐點,季瞳拿到刀叉就開始吃不停,連頭都不願意抬起。她的反映讓跡部多多少少猜到了什麼,但他也不急著開口,和她比著耐性。
其實季瞳知道該怎麼讓跡部語塞,她需要說一點他國中時期的事,一句話,比如劇場版裡他跟忍足打電話時穿的拖鞋款式,就能讓他不信也得信,但她沒有這麼做,她不是想讓自己在他眼裡變得不同尋常才過來這一趟的。
“我就是穿越來的。”季瞳努力的咽下食物淡淡的說,說完抬起眼睛露出兩排貝齒,輕鬆的聳聳肩,“不管你信不信。”
雪寧 2012-8-9 19:20
Chapter.32
不知道是誰把盤子給打碎,聲音突兀的傳入跡部和季瞳之間的長久沉默。他看著她,眉宇間有淡淡的凝重,似乎是想用眼睛來判別她是否有撒謊的跡象,但總是不能如願以償的迎來她的視線。用嘴唇輕抿了一口果汁,手指捏住杯腳無意的開始搖晃,透明的紫色液體在容器裡旋轉,一圈又一圈,晃到後來乾脆濺了兩滴出來。跡部愣了愣,看著貼在皮膚上的粘稠物微微錯愕,這種不應該出現在自己身上的失態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
跡部將眉頭擰的更緊了一些,腦海裡像膠片電影一般一幀幀跳格著畫面。想起自己看過一部還不錯的動畫,名字好像叫穿越時空的少女,於是特別敏感的詞彙迫使他將思緒停留在原處,思考著這個世界上會不會真的存在人類所不知曉的磁場和空間。穿越,穿越,任誰都不能立刻相信它的真實/性/吧,就好比鬼魅和神仙,不是真的親眼見過就大部分人都會保持在半信半疑的態度,他也不例外,雖然也不至於到嗤之以鼻的地步,可要說不經實踐就堅定的認同那也是做不到的。
“我來之前去了一趟嵐的店,把殘局收拾乾淨了。”
沒料到她會主動岔開話題,跡部在思路被打斷後不由得一頓,側過頭,放下杯子將她的話重問了回去,“你去過了?”
“嗯,不然我哪來的衣服換,幸好我為了禦寒和以防意外放了些在店裡,否則我就臭上好一陣子。”她說這些的時候表情有點失落,估計是想到回不了手塚家的事,跡部有注意到昨天她在醫院門口的異常,手機摔了,還差點癱倒,他當下是很想關切的,但不知為何,有些話到了嘴邊卻怎樣都開不了口。跡部明白自己的性格讓自己很難再放下姿態,其實他也不太喜歡這樣的自己。
“跡部。”她非常認真的叫了他的名字,終於肯抬起臉和他對視,跡部嗯了一聲,等著她接下去的話,從她的眸子裡看見了前所未有的大霧。
“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是誰做的了……”手裡的刀叉被她握的幾乎快斷成兩節,可見她心底是恨著那個甩她巴掌的女人的,跡部沒想到她也會記仇,點著淚痣嘴角挑起漂亮的弧度,“你怎麼知道我已經查出?才過了一天而已。”
“我就是知道,因為你是跡部。”她說的那麼自然,完完全全不像是在阿諛奉承,目光即使迎接著他的審視,也沒有絲毫的閃躲。跡部沒來由的驕傲,用鼻子發出濃重的音節,笑答,“確實,不過可是不我一個人的功勞。”他撥開掉在額前的碎發,接著道,“碩比我厲害。”
“所以,究竟是誰。”
“與你無關的人。”
“我知道,但我不想平白無故的被人打。雖然我看著懦弱,但愛恨分明,別人對我好,我會一輩子都記得,別人對我不好,我也是一輩子都不會遺忘,並且一定讓自己變得強大去報復回來。”她說著,咬白了嘴唇,咬的那麼用力,他都有點害怕她會把自己弄出血。這個念頭在腦袋裡浮現後,跡部自己都忍不住撐大了眼睛,對自己的注意力無法集中再一次錯愕,為了掩蓋走上一秒的慌神,他故意說出讓對方洩氣的話,“算了吧,你是沒辦法報仇的。”可他不得不承認,他也想把這筆賬討回來。為了嵐也好,為了她也罷。
“所以對方是很厲害的人物吧。”
“啊恩?”
“不然你為什麼這樣說……”
“呵,再厲害的角色在跡部家看來,都是小兒科,不值得放在眼裡,不過這次的人物還確實麻煩。”跡部坐直的身體,湊近了她一些,屏息了一會兒故意製造出懸念。季瞳對他的靠近有些不自在,仰後了脖子眨巴眨巴眼,問,“到底是誰?”
“碩的後母。”
這個答案如同投入平靜湖泊的小碎石子,在季瞳心裡激起一波波的漣漪,但她沒有多震驚,因為從前幾次和草薙嵐他們一起的飯局中,她知道了跡部碩的母親在他國三那年去世,他的父親又很快娶了別人——就是他的秘書。或許兩人很早就有了私情,但顧忌著家庭和名譽沒有公開,掩飾的很好。跡部碩的生母的離開給了她們很好的光明正大在一起的理由,跡部碩無法接受,去了英國和投奔跡部景吾。
關於他們家,季瞳也只瞭解這些細微末節,要說真正暗藏著的仇恨,她也沒必要去打聽的太詳細,清官難斷家務事,既然和自己無關何必要去探究。儘管之前一直都是這樣想的,可這會兒,好奇的成分掩蓋走憤怒,使她很想在多知曉一點。
“她很討厭嵐?”
“不能說討厭,她那個人,眼裡容不下一顆會威脅到自己的沙子。”
“呃……嵐的身份……”
“再怎麼都沒你的撲朔迷離吧?穿越,你以為本大爺會輕易相信?”
“我說過了,不管你信不信。”
手機鈴聲打破了似乎會更深一些的交流,季瞳愣了愣本能的去找自己的電話,卻發現另一邊的跡部已經把手機貼在耳邊,有些小小的失望,她還以為是手塚家的問題都解決了。
“啊嗯?什麼?我警告你忍足侑士,你要是不能在五分鐘內搞定就準備好去遊冬泳吧!”一分鐘都不到的通話讓跡部大爺的頭髮都豎起來幾根,季瞳吞吞唾沫,扣著杯子不敢說話,跡部歎了口氣,起身,抓起外套搭在肩上,扭頭看了她一眼,“走吧,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季瞳連忙擺手,“我還要去別的地方。”
“哪裡?”
“這……貌似跟您沒多……多大關係吧……”
跡部撐大了眼睛,瞪著她好一會,才丟下一句,“隨便你。”華麗的離開。
季瞳哀怨地盯著他的背影消失,拿出手機撥通了手塚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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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塚家的戰爭如手塚國光所料,還是在上杉橋樹離開後一天徹頭徹尾的爆發了。只是,沒有歇斯底里,沒有物品碎裂的聲音,手塚彩菜把她和自己的丈夫關到房裡後,立刻一拳頭垂上了丈夫的胸膛。
“手塚國晴,你騙我!”
伴隨著並不尖利的責怪,還有胸口的疼痛,手塚國晴無力地揉了揉眉心,氣若遊絲的解釋,“彩菜,無論你怎麼討厭老師,小瞳是無辜的,我當初隱瞞著她的身份,就是不想你難受。”
“哈!結婚那麼多年,我在你眼裡就這麼小雞肚腸?”手塚彩菜仿佛聽到了多麼大的笑話似的哼笑一聲,“我生氣並不是因為小瞳,是你怎麼可以騙我還裝的若無其事,讓我一點都沒有發覺事情的蹊蹺,你也太會演戲了吧?”
“彩菜……”手塚國晴低下頭,抓住她的肩膀,“一切都是為了木子是嗎?你對老師的仇恨這麼多年無法消除,就是因為她吧……”
“沒錯!”手塚彩菜用力揮開牽制著自己的手,跌坐在床頭,她眼裡蒙了一層水汽,看著書架上的相片眼神空洞,像是被拖回了很久之前,眼淚也慢慢地從眼眶裡滾落。
“木子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當初嫁入上杉家,受了上杉橋樹那老頭多少氣你知不知道?懷孕兩個月,卻被逼離婚,無奈之下只得帶著小瞳離開日本回中國生活,我不清楚上杉橋樹為何這麼反對他兒子和木子在一起還允許他們結婚,反正木子承受的苦不是你和我所能理解的……我有時候會想,她一個女人懷著孩子,究竟是怎麼過來的,每次想到就覺得揪心。我還記得她很喜歡笑,也很開朗,可在高中畢業以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她發自內心的笑。”手塚彩菜說到這裡已經泣不成聲,她調勻了一下呼吸,抹去眼淚,看了眼手塚國晴,提起嘴角繼續道,“是什麼樣的痛讓她變得心灰意冷?讓我失去了最親密無間的好友?我不敢去想……我只知道,在她給我打最後一通道別電話時,他的丈夫還在工作室裡捏那些泥土!他沒有為了木子做過一件丈夫該做的事,沒有為了小瞳盡到一天父親的責任,現在小瞳回來了,他們說要把她接走就接走,他們憑什麼?有什麼權利?小瞳沒有選擇的自由嗎?也難怪她會逃家,在那樣的家庭裡,誰都無法待的了一天吧……”
“不是的彩菜!”手塚國晴打斷她,“事情早就變得面目全非了……上杉啟,也就是小瞳的父親,在六年前就過世了……”他閉了閉眼睛,沉澱情緒,“他自知罪孽深重,所以想在臨終前見妻子和女兒最後一面,老師通過各種方式打聽她們母女的下落,用了3年的時間,結果真的讓老師在中國的青島找到了她們,找到她們的時候才得知她們的生活很潦倒,住在十幾平米的公房,吃著嘴清淡的菜,小瞳瘦的不像話,而木子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幸好木子是個體貼的女人,見到老師派去的人後竟沒多激烈的反映。或許她想撞撞運氣,希望上杉家能接受小瞳,別讓她再跟著自己吃苦……或許是別的原因,總之她一口答應了帶小瞳來日本見丈夫最後一面。可上帝就是愛開玩笑……她們從機場去醫院的途中,坐的那部計程車迎面撞上一部大貨車,木子和老師的助手當場死亡……而被她護在身體底下的小瞳撿回了一條命……卻成了植物人,在醫院睡了整整五年……”手塚國晴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後竟說不下去,而手塚彩菜,早已捂上了自己的嘴,聽見木子的死訊後哭的更加傷心。
“小瞳是前一年才蘇醒的,醒了之後不說話也不理人。”手塚國晴邊說邊走到書櫃前,拿出裡面的相片,看著裡面年輕的女子深吸了一口氣,“老師對小瞳沒轍,只得什麼都由著她,可小瞳似乎並不打算原諒她的爺爺,一次次的逃跑,都無疾而終。老師想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於是便決定放她自由一陣子,讓她出去看看外邊的世界也好。只是老師一直都派人暗中看著,讓她在獲得自由的同時也不受傷害……我……就是其中一人……”
一直站在房門外的手塚國光聽到這裡,不由得摘下眼鏡按了按太陽穴,資訊來的太急太快,不能馬上接受,只是想到自己前幾日還傷害了季瞳,眉頭便深鎖起來。手機在褲兜裡震動,他第一次因為這個,情緒起了波瀾。
看到熟悉的名字,手塚想都沒想便接起了電話,他在對方還什麼都沒說之前,就淡淡告訴對方,“你回來吧。”
Chapter.33
冬季的氣候乾燥而冷冽,人一旦抬腳從室內跨出便會整個都清醒大半,天空有點兒飄雪,細碎的冰渣子並不是想像中的徹骨,涼涼的觸及皮膚倒是爽快。
太陽躲在密集的雲層中若隱若現,想必不用一會就能放晴或者乾脆讓雪下的再大一些。沿著河堤而建的道路細細長長的一條,延伸向不遠處的居民區和高樓大廈,總有騎著單車的少年飛馳而過,獨自一人,戴著耳機衣抉飄飄,眉宇間是清淡與素淨。也有三五成群的,鏈條摩擦著肆無忌憚的大笑,不經意在此處留下一片溫存的青春歲月。河堤一邊是棒球場,一陣陣熱血沸騰的加油吆喝不絕於耳,無論年紀的大小,似乎每一個人都頂著甲子園的夢在努力拼搏。
季瞳兜著衣服的口袋站在場外看了很久,看到發現雪花變大時方才回神,搓了搓沒有溫度的手吸吸鼻子轉身離開。
天色就在此刻瞬間昏暗,明明才下午三點竟連路燈都亮了起來。雪落下的速度開始密集,不出半會兒一些小面積的地方已被白色覆蓋。在草堆上挖了一小塊雪放在手心裡把玩,她忍著寒意將它揉成團然後用力拋向支撐橋面的大柱子,看著它啪的四分五裂,露出牙齒傻傻地笑。
[你回來吧。]
腦袋裡又一次過過這句話,低沉生硬,卻格外的溫和,季瞳捏了捏笑到酸澀的腮幫子,心臟像是被裹了一層蜂蜜似的甜膩。她活了兩世,從來沒有試過這麼開心,這種開心不像在山梨遊玩時的激動,而是一種絲絲滲入的,說不清的滿足與溫暖。
腳邊的雪堆上出現了一個人的影子,季瞳撐大眼睛趕緊扭頭,看到手塚國光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的身後——他總是喜歡這麼不聲不響的站在她身後,害她的“自娛自樂”全被看到,最終出糗。不過這一回她沒像往常一樣用胡言亂語來掩飾自己是神經大條的人的事實,在手塚對她點頭的間隙走到他身邊,揚起脖子和他的視線攪在一起。
“手塚。”嘴裡噴出一團白氣,模糊掉兩人之間磁場的碰撞,她抓抓頭髮就告訴他說,“我想你了。”
言語太過直白,令手塚國光有些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好移開目光側過臉去盯著一邊的河面。儘管她才離開一天,但不得不承認家裡少了她確實少了很多樂趣,而且這一天之內發生的事可以說始料未及,改變了穩定的軌跡,把他們家和她之間的關係偏離到他預想不到的地方。
她真的是上杉橋樹的孫女,是父親口中那個苦命的孩子?
手塚國光回想她的笑容,和這些日子以來的開朗,真的很難將兩人劃上等號。可也因為如此,他對她徹底的改觀了,她並非自己想的什麼都不明白什麼都不懂得,相反的,她甚至經歷的要比自己還要多,卻依舊清澈如泉,這份難能可貴,也不該被輕易破壞。
“阿姨不生氣了吧?”見他對自己的話毫無反應,季瞳就不再多膩歪,岔開話題,探過半個身子試圖尋到他的注意,“叔叔呢,爺爺呢?”
手塚的眼神有些閃躲,抿緊薄唇點點頭,“啊,他們都好,不必擔心。”
聽了他的話後季瞳如釋重負的歎氣,跟著眉開眼笑地問,“那你呢?”
只是片刻的猶豫,手塚的大掌便覆蓋上了她的腦袋,“我也一樣。”他回答,然後在她露出欣喜的表情時,稍稍提起了嘴角。
不應該有的弧度讓季瞳的大腦瞬間陷入空白之中,她不可置信也不願意從剛才那一抹笑容裡頭掙脫出來。身體就像是被人點了穴,僵硬的她足足十多秒無法動彈,直到手塚又加問了一句,“你呢?”她才不住的倒抽了一口冷氣裂開結凍的冰層。
“我……我……”我了老半天也說不完句整話,季瞳捂著嘴巴彎下腰顫抖肩膀,自言自語道:“我為嘛沒仔細看!”
手塚知道她指得是自己的笑,但也沒拆穿她,只習慣性的推推鏡框邊緣,重新問了一次,“這一天,你住在哪裡?”
“我們老闆的家,就是上次開車送我回來的其中一個,叫草薙嵐,因為她去了國外所以就自作主張的去住了,不過我想她也不會介意的。”情緒稍稍穩定後季瞳整理了一下思路,調勻呼吸,回答手塚。
“這樣,沒事就好。”
“嗯,今早還去見了跡部,”她補充,說完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哎呀一聲去翻翻口袋,翻了會發現沒找到自己要的東西,就皺起眉頭呲牙咧嘴的抱怨,“可惡啊,跡部那傢伙居然沒把項鍊給我。”
由於季瞳鼓起了腮幫子,手塚直到這時才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抬起手頓了頓又放下,不溫不火地詢問,“你的臉怎麼回事。”雖然這樣,他的眼神卻涼了半截,透過鏡片看去更是加重了那份寒意。
季瞳笑地沒心沒肺,裝著毫不在意,不希望自己在他面前再一次曝露脆弱的一面,“哦,這個啊。”她指指自己的臉頰,“已經不痛了,放心。”
手塚趁這空擋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露出的手腕,將她的袖子推到手肘處,看見白花花的紗布纏滿了她的半個手臂,握著她的五指不由得一緊。
“能好好解釋麼。”
他用的是陳述句而不是疑問句,語言裡喪失掉全部溫度,季瞳小心翼翼的看著他淩厲的目光,折射到自己身上感覺瞬間就可以穿透,於是她無法在隱瞞下去,只得把昨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他。
手塚聽後喟歎一口氣,幫她把袖管放下,淡淡地說,“我想你累了,先回家吧。”
他的又語氣從兜轉回來,什麼安慰的話也沒有給她卻讓她發了好一會愣。
這就夠了,真的夠了,輾轉反側的失眠,莫名其妙的屈辱,她都能忍,只要給她聽到這樣的一個聲音,給她一個幾乎不能辨認的嘴角的弧度,一切都是值得。
四周的冰雪在融化,天空中飄的不再是刺骨的雪花,所有的東西都脫去瑩白,裹上春季才有的五彩斑斕。電車壓著鐵軌的動靜在頭頂飛掠而過,棒球場的孩子們早已回家,世界留給他們自導自演,隨意利用氛圍來營造曖昧或溫馨都無所謂,只要他們願意。
然後季瞳在跟上他腳步的同時綻放了由衷地一抹笑,挽住他的胳膊,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告訴他,“謝謝你,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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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手塚家以後是手塚彩菜和手塚大叔的熱淚迎接,看他們的模樣,好像比之前更加熱情了,季瞳不僅心生疑惑,但也就著這一家子的情緒往下順,擁抱了兩人,覺得自己獲得了重生。
因為不再有壓力,也不再需要去刻意的欺騙,她是季瞳,不是上杉瞳,儘管此刻,她不清楚她的身份,和手塚家人得知的,並非同一個。
晚飯是滿桌子的中華料理,甚至還有許久未曾品嘗過的叉燒包,季瞳感動的熱淚盈眶,摟著手塚彩菜的脖子就是吧唧一口,親的她止不住的笑,還順了順她的頭髮說,“還是小瞳貼心啊。”這話說得,就像故意告訴手塚國光,於是當事人只清咳兩聲,便別過頭去對她們視而不見。手塚爺爺替她夾了一筷子的菜,這讓季瞳簡直受寵若驚,她回夾了一塊紅燒雞肉給老人家,笑說,“爺爺你也吃。”然後在對方抽著眉頭和手塚大叔的狂笑中悲哀的發現那是雞屁股。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未曾改變,她和手塚家人的相處依然沒有隔閡,只是,當季瞳和一隻大蝦奮鬥的起勁時,手塚彩菜的一句話,讓這種美好的氣氛完全凝固。“小瞳,你的眼睛真像木子,我當初怎就一點都沒察覺呢?”
“誰是木子?”她本能的問回去,叼著嚇尾疑惑地看著手塚彩菜。
手塚大叔的筷子掉在了桌上,手塚國光也向她看了過來,季瞳徘腹這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想著就聽見家裡的電話鈴聲大作。
“我去接。”手塚大叔率先跳脫出來,起身去走去玄關,臉色有些異常,她吞掉蝦肉在嘴裡咀嚼了兩下,越想越糊塗,特別是手塚彩菜那受傷的眼神,令她更摸不著頭腦。“呃……怎麼了?”
實在忍不住便問出了口,問完還沒來得及等到任何一人的答覆,手塚大叔就已經回來,站在她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說,“小瞳,你爺爺五分鐘後到。”
“哈?爺爺?”
他們在說什麼?木子?爺爺?誰是木子?爺爺又是誰?
一連串的問號向她砸去,她從來沒有像這一刻一般感到置身事外,抬起眼睛瞄了瞄手塚大叔,跟著指指自己,“大叔你在跟我說話?”
她的反常並沒有引來其他人的好奇,反倒是一個個都停下動作安靜的將視線落在她身上。半晌,手塚大叔閉了閉眼睛,淡淡的勸慰她,“小瞳,你總要回家的。”
與此同時,門鈴聲也打斷了他們的交談,手塚國光去開門,一個六十歲上下的老人從門外進來,季瞳當即就眼睛脫窗,難以置信地盯著對方,心裡不停的重複著——是那個怪老頭!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怪老頭沒有理會她的錯愕,先是對手塚爺爺欠了欠身體,再走到餐桌邊,拍拍手塚大叔的肩對他說,“辛苦你了,我這就帶小瞳回去。”
“不,應該的……”手塚大叔有些無地自容,手指抓著椅背關節泛白,“小瞳,聽話,回家吧,老師其實對你很愧疚,所以試著去跟他相處好嗎?”
一邊沉默的手塚彩菜也隨即符合,“小瞳,這雖然對你不公平,我也不捨得,但想了想這樣對你是最好的,你該去過正常的生活,去上學,去交朋友……”
“等等等等!”季瞳聽到這兒忍不住插嘴,“我完全不清楚你們在說什麼。”
“沒關係。”怪老頭舒展眉頭笑笑,“先回家見老師再說吧,你會想起來的。”
那個[想起來],他發音的那麼用力,好像她從頭到尾都是在演戲,為了逃避所謂的回家。季瞳非常鬱結,琢磨著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想著,腦袋裡靈光一閃,突然就明白了一切。
她倉促地一笑,把注意力集中到手塚國光這兒,嘴角的弧度變得諷刺,“所以你帶我回來並不是歡迎我重新入住的?”
手塚沒有正面回答,但他迅速躲開的視線早就出賣了他,季瞳怒極反倒平靜,環顧了一下四周,提高音量問,“我說我不是他們要找的人你們信嗎?”
無人回應,只有一片死寂,和不知何時躬到她腳邊米忒。
季瞳低下頭,看著它開心地咬她的鞋帶,柔軟的毛蹭過她的腳裸,異常溫暖,它是習慣了她的愛撫,在乞求熟悉的指腹。季瞳提起它,它琉璃一般清澈的眼珠裡映出自己此刻自嘲的表情,吸了吸鼻子,然後用濃重的鼻音告訴米忒也告訴所有人,“還是你最好。”
Chapter.34
行李都沒有來得及整理就落荒而逃,季瞳把所有該帶著的不該帶著的都留給了手塚家,反正對她要說最重要的東西似乎已經從指縫間流走,一些打工攢的錢和物品根本沒有心思再去計較。玻璃窗上的霧氣很濃重,分辨不了車究竟開往哪個方向,其實哪個方向都毫無意義,空殼子的木偶是沒有辯駁的資格的。突然覺得自己設定好的人生方向偏離了軌道,本抱著賺夠了錢就讓跡部碩幫忙找房子然後自己獨自租住的她,現在卻坐在這部B開頭的高級轎車上,說話,解釋,舉手投足間的抵觸都被視為在鬧彆扭,可笑之余季瞳想她除了親自去到那個“爺爺”面前將事情全部瞭解清楚,沒有別條路可以選擇。手塚家人的為了她好令她傷心,只要一回憶十幾分鐘前的場面呼吸就會阻塞,傷心的理由並非他們將她遣送回了本家,而是他們不相信自己的眼神,好像自己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兒,已經無可救藥到需要撒笑掉大牙的謊言來自保。
世界銀裝素裹,輪胎滾過積雪的路面會發出嘎吱嘎吱的動靜,就好像是冬日要人們銘記的只屬於它的聲音。霓虹燈璀璨華麗,被霧氣暈染後形成一灘灘五彩繽紛的色塊,隔著側臉邊不停的變化。季瞳抬起眼睛看了看坐在司機座位上的怪老頭,試圖通過後視鏡將觀察清楚。他正專心致志的掌控方向盤觀測前方的道路,並沒有抓到她的視線。忽然的想笑,她抿起嘴唇努力搜索他的名字,奇怪的是明明就剛自我介紹過她卻已經沒有多大印象,只記得他姓熊本,是她“爺爺”的助手,負責她“爺爺”身邊一切大小事務,包括暗中監視她,確保她是處於安全狀態的。
“我們快到了。”
車子大約在行駛了半個鐘頭以後,熊本的聲音才從前方傳來,季瞳輕輕嗯了一聲便不再理會,儘管對方是長輩卻絲毫不想擺出任何討好禮貌的姿態,她不是對誰都可以友好的起來的。
“老師想必等急了吧。”熊本不介意她的冷淡,說這句話的時候像是在自言自語,注意到他的動作似乎遲疑了一下,接著便對著空氣交談,耳朵上掛著的黑色耳麥被燈光照的泛出銀白。
“是,馬上就到,已經在八王子了,十分鐘左右,好我明白了。”
這一通電話想來也是她的“爺爺”打來的,盯的那麼緊讓季瞳很厭惡。下意識的,伸手去摸臉,又看了看自己的皮膚,給自己尋找一絲我不是[上杉瞳]的安全感。可惜再如何確認都於事無補,她不得不承認她迷惑了,從穿越到這邊就告訴自己不過是回到了十七歲的年紀,其他一切都未曾改變,不是魂穿的那份慶倖在熊本出現一秒內消失。或許,她真的取代了別人,一個跟自己很像很像,磁場幾乎完全吻合的孩子身上。
記憶呢。
它不在了。
至於為什麼,季瞳自己也非常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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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家”很樸素,跟手塚家的大同小異,都是和式建築,種滿植物,地理位置較偏僻,車子經過的途中季瞳還特地抹去霧氣朝四周打探了一番,除了沒有銀行,小店鋪,飯店之類的地方,連超商都不見一間,平時出門都不知道要往哪兒轉悠。季瞳想這邊只能養老,年輕人在此,不出一月鐵定發瘋。
下了車後她就跟在熊本後面,越過掛著[上杉]的木牌子,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寬大的院落,大概有手塚家的幾倍,都快比上街心花園了。樹枝都光禿禿的,一些盆栽也奄奄一息的模樣,到了冬天,所有生命的東西都該去冬眠,人類也是。
屋子的門一被人從裡面打開,迎接她的是一位中年婦女,季瞳愣了愣想該不會是她老媽吧,想著就聽見那人恭敬的說,“歡迎回家,小姐。”
好吧,所有的狗血聚集一身的季瞳此刻只能報以尷尬的笑,嘴角抽搐,在似乎是女傭的婦女低下頭的空擋翻翻白眼。跨上幾個臺階,離房門還差半米,屋內充裕的熱氣便迎面而來,讓凍僵的臉仿佛觸及到溫水了一般瞬間鬆弛。熊本側身示意她先進去,季瞳猛地就想起她剛到手塚家的時候,也有人對她做了這麼一個動作,有些酸澀,腦袋裡的畫面居然已褪成黃褐,所以她最最重視的,終究只能作為回憶保存麼。
屋內的佈置也不鋪張,所有的東西基本都是木質,籐椅,茶几,電視櫃,沙發,靠墊和擺設不列入其內。一路沿著客廳來到拐角處的樓梯,小小的幾個臺階掃一眼就能數出格數,心想著這個爺爺還算低調,假使她今天要接受的新家和跡部那城堡似的誇張,不,只要一半,她就能表演吐血給他們看。
越臨近書房,季瞳的心就越緊,像是要去的地方是十八次地獄。熊本就在這時停下的,給她指了個方向,沿著過道的最後一間,就是她的目的地,他說,“過去吧,我先失陪了。”說完便不見蹤影,下樓時又接了個電話。
季瞳愣在原處,進退不得,就看了看對面的一張書法作品。鏗鏘有力的筆觸將中文漢字的精髓表現的淋漓精緻,一撇一納間無不透著主人的素養和心境。她注意了左下角的紅色圖章,上杉橋樹的大名就印在那兒。不由得為之一振,心裡稍稍升騰起一絲欽佩,但很快就被強行的帶回抵觸的給否定掉,她歎了一口氣,移開腳步去見她的“爺爺”。
進去之前還是禮貌的敲了敲門,得到請進的回應後季瞳方才扭動門把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家坐在書桌前,神情淡然自若,並沒有因為團聚流露出一點的迫不及待,甚至沒有抬起眼睛看她一眼。
“玩的還開心嗎?”他問,依然聚精會神的寫他的字,季瞳呃……了一聲,舔舔嘴唇回答,“玩?”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問這個,其實她早想好見到“爺爺”的那一秒該說的話。她想說,我不是你的孫女,你的孫女在哪兒我也不清楚,你要是願意我可以陪你找,你要是不願意我立馬消失,反正我已經可以自力更生,離開誰都能活,啊,順便提醒你一下,我和她長的像不是我的錯,所以請您千萬別有我用了她的身體啊,裝失憶啊的想法,我一沒錢二沒地位,特別害怕得罪您,我不想撈到浪跡天涯的結果。
可她看著這上杉橋樹,竟然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像個啞巴似的,她暗暗呐喊,笑面虎啊笑面虎,我實在不擅長親近這一類的人。
“不是玩難道是遊學?”上杉橋樹擱下筆,拿起作品琢磨了一番,皺起眉頭又笑開,隨手將它撕壞,扔進一邊的垃圾桶。“算了,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回來了,該收心回到該有的生活了。”
“那啥……我冒昧的問一句……如果我要走您會同意麼……”
上杉橋樹聽了她的話嚴肅著臉端倪她半晌,忽然哈哈大笑,再猛的一收,“你的日語發音怎麼還是這麼差?看來去學校前得請個老師專門輔導一下,你認為呢?”
“我覺得吧……哎……好像是我在問您吧……”季瞳抓抓頭髮,如坐針氈,要是身邊有個近距離的窗戶,她肯定閉眼就跳。
“不行。”
這就是上杉橋樹的回答,乾脆的連過渡都不給她,然後,他在她又要開口前插話道,“不管你說什麼都沒有用,孩子,你要接受現實。”
嘛是現實啊,你能不能給個痛快的先?
季瞳想吼叫,想學馬哥那種驚天地泣鬼神的吼叫,但她最終還是默默的垂下腦袋,思考成為上杉瞳的利與弊。
首先,COS上杉瞳有吃有住有穿又有身份,不必再像從前那樣見到巡警就跟蟑螂見到殺蟲劑那樣能逃多快就逃多快。
其次,她可以不工作也悠然自得的過小日子,不會有寄人籬下的感覺。
再者,有錢人啊,走路都帶風,大搖大擺的看到跡部也能直的起腰板的了。
想至此季瞳不僅一愣,她怎麼會莫名其妙的想起那大爺?搔搔臉又扣扣手,某人化為動態木偶在內心掙扎的難受。
然後她又想到如果要跑簡直比登天還難的事實,這上杉橋樹是不會相信她所謂的穿越的,既然如此連解釋都沒必要,更何況她要逃隨時都可以,獨獨此刻不行,因為此刻正值高危險時段,隨時會出個交通狀況,搞不好連小命都沒了,當然這是誇張的說法,總之不逃比逃來的安全很多。
在反復琢磨的間隙,上杉橋樹失去了耐性,直截了當的告訴她,“別想歪主意,我已經夠寬容了,我不要求你多出息,也不會想其他的有錢人一樣給你安排什麼相親,找門當戶對的來拆散你的因緣,只要你樂意,爺爺不會干涉你的私生活,你啊,念念書,考個大學,偶爾練練書法或者陶藝我就做夢都能笑了,所以這點你放心,你不會被關進牢籠。”
都這樣了季瞳還能多說什麼,她先是鄙視了自己一下,再點點頭,弱弱地說,“我明白了。”她的乖順得到了上杉橋樹慈祥的一笑,只見他離開書桌,背著手走到她身邊,靠近她後抬手揉亂了她的頭髮,“對了,學校的話你想去哪間,最好在東京,否則累的是你,爺爺我可不會讓你有住宿的機會哦。”
“哈?學校?讀書?”
“嗯?難道你不念書?”
“呃……”我能說我後悔麼……
季瞳抽搭著眼皮悲哀的想,上杉橋樹看她舉棋不定的模樣誤會了她的意思,特別“好心”的告訴她,“如果你不能做決定,爺爺就替你選了。”
“隨……便吧。”反正都接受了這個新身份,一切就可以成為浮雲。
上杉橋樹思索了半晌,又重新撿起筆,鋪張新的宣紙,停頓了一下抬眼看著她說,“那就冰帝吧。”
所以上帝能救人於危難也能把人的命運安排的讓人想吞槍自盡,季瞳感到地球瞬間沒有引力了的同時,也看見無數顆煙霧彈在空氣裡劈劈啪啪地爆破。
Chapter.35
日語老師說,“是wa da xi wa。 ”不是,“wa ta xi wa。”
日語老師說,“是kong ni ji wa。”不是,“kong ni chi wa。”
日語老師說,“你給我重背五十音圖!”
以上對話出現在季瞳在上杉家混足了一個星期,逼走了上杉橋樹為她請的三個日語教師,眼看又將氣死一個之前的時刻。那溫文儒雅佩戴眼鏡的年輕男大學生原本本著我收了高額的聘金哪怕她再笨再頑固我也得耐心教導的原則,卻在季瞳皺著眉毛對他說出,“我……我會背啊……可老師你也知道……當平假名混入單詞和語句,它得音變啊……音變的部分我偏偏就是搞不懂,總覺得好麻煩多此一舉……反正我說的你也聽的明白不是……所以何必這麼辛苦呢。”後全部推翻,再也無法克制住掀桌子的欲望,將一整摞的書“咚”的摔在地上,揪著頭髮佛袖而去。
他的背影如此蕭條,讓季瞳不僅替他受了挫折的心難受,當然這丫的罪魁禍首除了難受之餘還有一絲僥倖,裝的苦大仇深地轉過身將書一本本的撿起來,捧在手裡著看了半晌,自言自語地說,“這不能怪我,是他們先勾起了我初學日語時的慘痛回憶。”說完把書向後一拋,書本們便準確無誤的親吻了米黃色的床單。
當季瞳還是連五十音圖都不認得的十八歲花季少女時¬——這邊指的是真正的十八歲。她就為了更輕鬆的看她心愛的動漫和二維人物選擇了去學習日語。報名費貴的讓她腸子都糾結,跟著一幫比自己大的哥哥姐姐甚至叔叔阿姨念[あいうえお]。開始還比較有新鮮感,也會認真看書,但當五十音全部默完逐漸深入單詞和句型時,季瞳的惰性便完全跑了出來,常常對著複雜到人神共憤的動詞變化哭天搶地。她捨不得犧牲掉啃西瓜看動畫的時間,光榮的吊上了車尾,當別人能讀下整篇課文的時候她連基本的音變都沒記住,她學著越來越費力,越來越跟不上,老師一個眼神掃過來她能嚇的出一腦門汗。但考慮到媽媽丟下了幾千塊錢,季瞳還是沒能中途放棄,就死命咬牙靠著毅力撐過去。暑假完畢,瘦了一圈的季瞳對天發誓她這輩子都不要再去學什麼日語了,哪怕對某某某再有愛也一樣。可偏偏這節骨眼上她媽媽的一席話又吊足了她的胃口,她說,“你阿姨在日本的生活穩定了,也開了店,你不是很喜歡哪兒嗎?大學畢業後,要不要去見識見識?”
她沒能經住這誘惑點頭答應,於是整整三年再也沒能擺脫掉日語的噩夢,其實一般人用個一年就足夠了,她卻光考證書就失敗了七八次,誰讓她在兼顧吃喝玩樂的同時還談了場戀愛,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的典型。
季瞳對日語的怨念來的不是沒道理的,至今她還深刻的保留了那份關在家裡兩個月,睜眼習題閉眼聽力就為了順利考級痛苦。
房門被人敲響,讓呈現大字型倒在沙發椅上的季瞳一個激靈,趕緊爬起來整理頭髮清咳兩聲,壓著嗓子說,“請進。”
既然做了上杉瞳,就得有上杉瞳的樣子,儘管她不曉得上杉是不是大家閨秀的模樣,但想來也不會比她還差了。想至此季瞳正襟危坐,將雙手擺在腿上斜著屁股迎接來人。
“小姐,已經到晚飯時間了。”
推門進來的福井阿姨畢恭畢敬的說,季瞳對她的態度實在不能適應,經過這兩天的觀察,她發現上杉橋樹還真的是低調,明明是如雷貫耳的藝術家卻只安排了這麼一個人來打點家裡的雜物活。她很敬佩這福井阿姨,聽說她死了丈夫又膝下無子,從三十歲就跟著他爺爺了,每天從早忙到晚重複這幾件事,依然可以溫和的一塌糊塗,就好像沒有脾氣似的,季瞳想到了自己的媽媽和手塚彩菜,胸口一股酸澀的液體直入大腦。她起身,走到福井阿姨身邊,笑著對她說,“辛苦你拉,你做的飯特別好吃,我想到就餓,我這就下樓。”
一席話逗樂了福井阿姨,看她的眼神更愛憐了幾分。
魚香肉絲,宮保雞丁,香菇菜心,木須肉,冬瓜蝦米湯……
季瞳一坐飯桌眼睛都曾的冒光。
全部都是中國人最常吃的菜啊,全部都是她想念已久的菜啊,特別是那個湯,聯手塚彩菜都做不來的湯……只有天知道她想了多久。
“好吃麼?”上杉橋樹淡定的將青菜喂入口中,撇了正盛第五碗湯的季瞳一眼,喜笑顏開。
“好吃!”狼吞虎嚥顧不得形象,貌似她一遇上吃的就沒形象可言。
“日語發音好學嗎?”
“好學……呃……我錯了……”
上杉橋樹看孫女隨機應變的模樣忍不住大笑,放下碗摸了摸下巴上的鬍子,眼神裡流出一道光。
“看來普通的老師沒法治你,我得想想其他人選。”
季瞳雙肩一顫,連想的都頭皮發麻,撒嬌般的說,“爺爺,我習慣這樣說話了,改不掉了。”
“改不掉就慢慢掰,總能治好。”
“萬一再氣走老師呢……”
“放心,這回給你找的,一定走不了。”上杉橋樹邊喝湯邊淡淡的回答,嘴角有難以察覺的幸災樂禍,季瞳錯覺的以為他在等著看好戲,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想他明明挺好相處的怎麼比手塚爺爺還讓她發怵……
季瞳不敢再多言,生怕說多錯的就只得點點頭,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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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到了第二天,季瞳的噩夢就雪上加霜。
她被要求穿整齊一點下樓後,看到坐在沙發上和上杉橋樹有說有笑的跡部碩,外帶沉默著一臉彆扭的跡部景吾,大腦皮層立刻報廢,本能的扭頭就往回走。只可惜她的腳步快不過跡部碩的眼睛,只聽他在身後親昵的呼喚了一聲,“小瞳。”隨之而來的便是他的靠近和握上胳膊的大手。
季瞳的面部呈抽經狀的調轉方向,太尷尬以至於忘了思考跡部兄弟為何會出現在此處,只知道乾笑,呵呵呵呵的說真巧啊。
被跡部碩帶下樓,和上杉橋樹並排坐著,對過就是瞪著本來就大的眼睛的跡部大爺,季瞳被她看的內心千萬次的咆哮——嘛叫世界真小,這就是,這就是啊啊啊啊啊!
跡部碩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在和上杉橋樹閒聊了幾句後就一手一個的拎出屋子,比季瞳還要熟門熟路。
他們走到花園,越過跨兩步就能走完的小橋找了個池塘停下,跡部碩開門見山的丟給她一句,“我是你爺爺的學生。”季瞳腦袋一時沒繞過彎,回了他個,“哈?”
跡部景吾在一邊莫名其妙的發起火來,插入兩人的對話,“都挺會騙人啊,把本大爺耍的團團轉。什麼穿越?什麼只是看她可憐?”
“景吾!”跡部碩喝止他,“少說點。”
季瞳借著他們對話的空擋整理思路,消化訊息,視線在跡部兄弟之間來回打轉,半天,她才想通了所有的事情,表情從疑惑過渡到憤怒,猛的推開跡部碩,沖著他嚷嚷,“原來你也一樣,和他們是一夥的!”
她的生氣竟令跡部碩啞然失笑,“小瞳,想什麼呢。”他說著伸手去觸碰她的頭髮,卻被她一巴掌甩開,活像只進入遇敵狀態的貓。
“我也是前不久在知道這件事的,你得相信我。”跡部碩接著道,無奈地看著她,“我像是會害你的人嗎,我騙誰都不能騙你。”
“鬼才信,你們都太會演戲了。”季瞳的態度依然不肯放軟,睜圓了雙眼直勾勾地瞪著跡部碩,“本來好好的,現在全亂了,亂的我怎麼弄也弄不明白,我該聽誰的不該聽誰的也全糊塗了,一個人有一個人的說法,毫無關係的人居然也能牽扯到一起,這是我做夢都沒想過的複雜。所以你讓我怎麼去信,怎麼接受啊。”
“你不是也對本大爺撒謊了麼?”跡部景吾又一次插話進來,“穿越?呵,我當時還真的有一秒相信了。”說完,他自嘲的笑笑,轉過身似乎打算不再干涉這個爛攤子。
跡部碩歎了口氣,想緩和氣氛卻說季瞳最不想聽到的話,“小瞳一定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
季瞳承認這四個字的威力極其龐大,能讓她背後正燒著的火再點旺三分。不過她眼下已經懶得再跟任何人解釋自己身份的事情,壓下憤怒異常冷靜的說,“既然如此,那我問你,爺爺讓你們過來的目的是什麼?別告訴我他不清楚我在離家這段時間都認識了誰。他還真是弟子滿天下啊。”
跡部碩被她問的一時語塞,疲憊的揉了揉鼻樑,說出來的話像是剩下最後一口氣,“老師真的沒有派我照顧你,我是先認識了你才知道你是老師的孫女。”
“那……那他為什麼讓你們過來……”
“是我自己提出來看你的要求,與老師無關。”跡部碩見她似乎有些鬆懈,趕緊靠近她,試圖讓她想起自己對她的好,讓她相信自己是無辜的,然後他在季瞳的沉默裡迅速轉移掉話題,語氣變得輕鬆起來,“順便給你找個日語老師啊,呵呵,我聽說了你要去冰帝的消息,才托景吾一起來,我工作太忙沒法幫忙,否則我肯定親自教你。”說著一把扯過跡部景吾,拍他的後腦勺玩味的說,“剛好接下去是春假,他除了一星期的網球部集訓剩下的時間都很充裕,不但可以幫你練日語發音,還能教你功課,去冰帝可是要通過測驗的。”
跡部揮開自家表哥的魔抓,一臉嫌棄,“誰要教她了!”
季瞳則是一根神經,思路完全被帶到了新的問題上,看著跡部的表情翻翻白眼,喃喃的說,“要教我還不樂意呢。”
她的話被跡部清清楚楚的聽到,於是自傲的跡部大爺立即火冒三丈,“本大爺能教你是你的榮幸,你以為本大爺真有那麼多閒工夫麼?”
“好啊好啊,那就放我自生自滅好了,你儘管忙你的別管我。”季瞳仰著脖子和她對視,毫不示弱,一副挑釁的模樣,跡部景吾剛張嘴想反駁,眼睛卻看著她的身後停住了,冷哼一聲別過臉,收了收驕傲的氣焰。
季瞳也覺察到了有人靠近,就轉身去看,她的爺爺上杉橋樹依舊滿臉笑容,躲著步子走到他們中間。停下後他先看了看跡部兄弟,再拍拍她的腦袋,柔和地問,“還沒談妥麼?”
跡部碩恭敬地回答,“沒問題了老師。”
上杉橋樹滿意的笑笑,看著她說,“小瞳啊,你得好好努力了,要聽景吾的知道嗎?”
季瞳心底乾笑三聲,臉上是勉強地回笑。
“嗯,我期待著!”她客套地說,視線早已試圖將跡部景吾射穿。
雪寧 2012-8-9 19:20
Chapter.36
雖然約定生效,但像跡部大爺這號人物肯定是不能親自登門的為她輔導的,所以自然是季瞳每天背著一大摞書跨越N個區,從東京遠郊到東京都去找他來顯示自己有多麼的“誠心誠意”。
第一回去的時候可把她緊張壞了,坐在爺爺給派的車裡頭滿腦子就想著待會兒見了跡部他爹娘該說些什麼,她本就膽小,要見這種分量的人物更是糾結的五臟六腑全攪做一團,膀胱酸脹,她還記得在草薙嵐住院時和跡部媽媽的一面之緣,初步印象就是這女人絕對不簡單,她一項害怕得罪人,怕一得瑟管不住嘴巴亂說話,就糾結啊糾結,糾結到跡部家的城堡後壓根連他媽媽的味道都沒聞著。
於是第二回季瞳就鬆懈了,敢大搖大擺地走路了,進跡部家書房的時候也不再拘束了。跡部大爺倒是有模有樣,講起課來的完全是以標準的任課老師,甚至比那些老師還要會分析,能讓她不太好用的腦袋瓜也超常發揮一下。當然,這只限於她比較擅長的數學,一旦跡部翻出一張化學練習題啪的丟在她面前,她就立刻歇菜,抽搭眼皮對著一組組陌生的方程式扯爛頭皮。跡部見狀也沒恥笑她,像是預料到一般,只是問她,“你把你知道的化學元素都背一遍。”
季瞳望天的思考了一會,說了讓跡部大爺瞬間暴走的答案,“H2O……”
奮筆疾書的抄寫日語單詞,季瞳回想著這些天來的點點滴滴,這已經是她來跡部家的第四回了,除了上一回她把跡部搞到摔門走人,還基本沒出過什麼岔子。練習薄上的黑色字體密密麻麻,跡部要求她每個單詞不但要抄五遍,還得把羅馬音一起標上,這麼做的目的是讓她好好記住發音,畢竟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她這樣多寫幾次,就能潛移默化的糾正一些習慣,這季瞳都知道,可寫久了手也會酸,眼睛也會花,心情也會枯燥不是?她擱下筆瞄了眼倒在沙發中央看書的跡部,大爺感應力超快,立馬注意到了她的視線。
“累了就換背化學元素。”他淡淡地說,眼睛壓根沒從書裡抬起來,季瞳哦了一聲拿過化學課本,攤開,開始大聲的朗讀。
她念的實在有夠難聽,幾分鐘後跡部終於受不了她製造的噪音,露出臉瞪了瞪她,吼道,“你就不能小點聲!”
季瞳聳聳肩一臉無奈,回答,“我笨啊,不念的響點兒就記不住。”
跡部看著她的表情突然明白她這是故意在激怒自己,就沒給她得逞的機會,視線重新移回書本,哼笑著說,“那就給本大爺寫。”
季瞳聽到他的命令黑線壓身,腦門磕向桌面,手指在桌底下繞了又繞,她心思早就不在學習上了,連一秒都不想再看到書,更別提認真的抄寫。
跡部對她的招數毫不理會,依然不動聲色的安靜看書,在心裡暗暗感到好笑,他倒要看她能演多久。
不出所料,半分鐘不到季瞳就離開她的書桌蹭到跡部身邊,討好地看著他,跡部被她看的渾身不自在,眯細了眼睛警惕地問,“你這女人想幹嘛?”
季瞳先舔舔嘴唇拍拍肚子,然後揚起臉笑地人畜無害,“我餓了……咱們休息一會兒吧……”
跡部一愣,過後提起嘴角笑問,“怎麼?今天想吃蛋糕還是羊羹,想喝紅茶還是果汁?”話語裡字字透著諷刺,他就是要表達我不會再上你當了。
補習四回,每一回都有藉口休息,不是肚子疼就是腦瓜疼,不是想吃東西就是想透透氣,並且每次一折騰就是兩小時,換了誰都不會再配合她演戲。跡部想他家就是有私人廚師也不帶被她這麼使喚的,他看她畏首畏尾的樣子就想欺負,還想丟給她一句,要吃東西下回自己帶乾糧看她的反映。
不過他最終還是敗下陣來,在季瞳肚子真咕嚕嚕的叫喚時放下書本,按了手邊的電話,讓管家準備下午茶。
“跡部你是大好人!”季瞳聽到他要了雙份的提拉米蘇感激涕零,忘了當初是怎麼拿眼神射人家的了,她這沒出息的勁兒真是不想唾棄她都難,用她媽媽的話說就是,有吃的就能被賣掉還替人數錢。
“呵,我不是臭美自戀的花孔雀麼?”
跡部在茶點被擺上桌,季瞳準備開動之前說了影響她胃口的話,嚇的她手一抖,趕緊裝傻充愣,“哎,什麼?”
“別以為你那些自言自語的話不會被聽到。”
“唔……我錯了……”是真錯了……下回要罵也得換個僻靜的地兒,絕不能當下的就發洩。季瞳心中暗想,端著提拉米蘇的小盒子挖一大塊,再狠狠的塞進嘴巴。
“我來查收一下你這兩天的收穫。”跡部邊優雅的享用紅茶邊對滿嘴唇奶油的某只說,說完擱下茶杯,靠向沙發,手背拖住半張臉慵懶至極,“挑你記住的講。”
季瞳舔走嘴角的奶油,抓抓頭髮哦了一聲娓娓道來。
“屬於氣態的簡單物質是,光、熱、氧氣、氮氣、氫氣。”
“嗯。”
“能氧化和成酸的簡單非金屬物質是,硫、磷、碳、鹽酸基、氫氟酸基、硼酸基。”
“嗯。”
“鐳是Ra,鉛是Pb,汞是Hg。”
“啊嗯,還有呢?”跡部聽到這邊已經露出了滿意的微笑,眼神也緩和下來,好像那種自己的學生沒辜負他的良苦用心的欣慰。
只可惜他開心的太早,因為季瞳接下去的話就是,“沒有了……”
跡部瞬間直起背,抽走她手裡的東西,指著她身後的書桌厲聲道,“你現在就給我去默背!”
被她凶的莫名其妙的季瞳本能的想搶回他拿走的提拉米蘇,結果沒留神腳下的坐墊,一個踉蹌直接朝跡部坐在的沙發撲了過去,她想這一摔鐵定痛死,就下意識的找支撐點,膝蓋“咚”地跪上茶几,撞翻茶杯,使得紅茶一股腦兒地傾瀉出來,紅色液體順著桌沿滴到紅地毯上,順便漸了跡部兩滴。
跡部看著濕掉的拖鞋來不及回神,一抬眼便是季瞳無限倍放大的五官和她驚恐的表情。想要躲開,四肢卻不聽使喚,只能牢牢地接住她身體,還有她覆蓋上來的嘴唇和舌尖……
時間靜止,空氣凝固,攝像機橫空切換鏡頭,在他們這邊模糊焦距,跳入遠離他們的上杉橋樹的房內。氣氛還是一樣重的窒息,只是四周飛舞著的粉紅色泡泡一個個破滅,換成了墨黑的煙霧。跡部碩直挺著腰板雙手握成拳的放在膝蓋上,眼神空洞呆滯,看起來像是有些緊張過度,又像是剛聽了一個多麼匪夷所思的秘密,他盯著某只瓷罐很久,側臉被陽光渡的有些不真實,他的腦海裡慢慢浮現出很多的往事,比如他和上杉橋樹是如何相識的,第一次見到上杉瞳又是什麼年紀什麼場景。
想了足足有十多分鐘,他才醞釀足了勇氣去看他對坐泰然自若地喝茶的上杉橋樹,試著深呼吸了一下,接著屏息凝神,鄭重地問道,“老師您是從什麼時候發現她不是真正的小瞳的?”
與他的嚴肅呈鮮明對比的是上杉橋樹的輕鬆,在他問出口的下一秒就接上,“她來的第一天。”跡部碩詫異地倒抽冷氣,過後皺著眉頭放大膽量說,“你憑什麼就認定她不是您孫女呢?或許她真的失憶了。”
“她懂的太多。”上杉橋樹邊把玩著杯身邊回答,“真正的小瞳智力該停留在十一歲。”他的語氣淡的仿佛事不關己,甚至連眼皮都沒捨得抬一下。
跡部碩聽著只有得背脊發涼的份,忽地就想起她說過的什麼穿越,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但還是極盡他所能的替她辯解,“說不定……說不定她就是比常人聰慧呢?”
“不可能。”上杉橋樹搖頭,異常肯定地告訴他,“她在離開家之前,根本不會日語。”
“現學現賣……她本來就說的很爛。”
“她一開始可是連‘你好’都不明白啊。”上杉橋樹說,表情自信地像是對自己瞭解到的資訊勝券在握,“更何況……”他說到這兒又故弄玄虛地停頓下來,替自己重新倒了杯茶,綠色茶葉在杯中翻滾,騰騰地冒著熱氣,直至茶水溢滿了整個杯子,他方才繼續道,“我派人保護她時她昏睡過整整三天,醒來就變得完全不一樣了,就會說會笑,眼神帶光,你認為這可能嗎?”
跡部碩欲言又止,“既然這樣,您為什麼還要收留她。”
“不為什麼。”上杉橋樹撚撚細白的鬍子,“反正我正好無聊,找個人排解寂寞也是好的。”
太陽消失一個瞬間,讓窗外整個陰沉下來,跡部碩站地起身,理了理坐皺的衣角,對上杉橋樹鞠了一躬,“我去看看小瞳。”他說,說完拿走掛在衣架上的外套,走到門邊,手放在門把上時他又轉身看上杉橋樹了一眼,“不管她是真是假,老師你都沒有理由去傷害她的是吧?”他沒有得到老人肯定的答案,但他希望他的沉默算默認。
Chapter.37
通常在這種男女主人公無意間唇齒相依的時候,都會有個外界力量來破壞氣氛,使得雙方都羞紅著臉扭扭捏捏的從原地挪位,然後裝的若無其事的其實內心尷尬的恨不能時光倒流的去做點別的什麼,說點別的什麼來轉移注意力。但我們的季瞳似乎就是沒這麼好的命,整整三十秒她都處於魂遊天外的狀態,腦袋急速清空,甚至連腦漿都跟著一起飛了,她無法思考,只體會到又軟又濕的觸感,嘗到紅茶和蛋糕混合的香甜。她和跡部四目相對,誰也沒有閉眼,近的可以細數出對方的睫毛,可以從對方清亮的瞳孔中看見自己錯愕的表情。跡部的手牢牢的固定著她的腰,從力道來看他應該是有知覺的,可奇怪的是他非但沒有推開她,抓著她的衣服的手指還越收越緊。季瞳明明覺察到哪邊不對勁,卻和中了蠱惑一般,貪戀起這份久違的溫暖。四周的背景集體模糊便暗,在他們的頭頂上方赫然出現一道刺目的白色的燈光,觀眾屏息以待,音樂從華爾滋切換成細細流淌的鋼琴,於是舞臺劇的效果烘托著極度曖昧的磁場,使得人更臉紅心跳。從遠處看他們像是一張照片,停留在雖然爛俗但觀眾們依然喜歡看的,最經典的一刻。
一分鐘之後季瞳才猛然驚醒,像熟睡中的人聽見鬧鐘響了一般,雙手撐在跡部胸前,這才注意到跡部的另一隻手不知何時已經按在了她的後腦,難怪她覺著哪裡怪怪的,原來不是自己動不了而是他不讓自己動?季瞳擦了擦偷吃後的痕跡,離開跡部的身體直接後退一米遠,速度快得如同老鼠,抱著腦袋雙眼微紅。
“唔……我做了什麼啊……”她背過身去喃喃自語,心中對著手塚國光那光輝的形象開始懺悔,她幻想了千遍萬遍的,在這個世界裡的初吻竟不是給了喜歡的人,當然她沒有意識到這不是她和跡部第一次接吻了。她感到羞愧,因為她剛才居然挺聽享受的……
抱頭鼠竄說的就是她,腳步在地毯上踏穩三秒後,她開始用眼睛掃視一切尖利的東西,她不敢看跡部此時此刻的表情,她只希望讓跡部一下解決了她,再把她沉入東京灣,兩人永不面對面。
出於禮貌她沒去翻箱倒櫃,走到寫字臺前拿起一隻鋼筆,拔開筆蓋,跑回跡部身邊,低著頭對他說,“你殺了我吧……我知道我玷污了您……啊啊啊啊……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要願意你現在就用它在我脖子這邊劃一道,我保證不哼一聲不讓您留下證據去坐牢啊啊啊啊……”
跡部對她的反映又好氣又好笑,忽然想嚇嚇她,就接過鋼筆站起來,托著她的下巴強迫她看向自己,眼中泛出異常狡黠的精光,嘴角邪魅地笑。“這個主意好。”他說,鋼筆尖貼近她細白的皮膚,在還差一釐米左右停下,“那你認為……從哪邊劃比較好?”
季瞳閉起眼睛,視死如歸,眼淚被嚇的不聽使喚,哆嗦著回答,“你……你哪邊順手……就哪邊吧……”說完就感覺到筆尖的靠近,她冒汗一豎,立刻破開嗓子大叫,“等等等等……鋼筆不好……不夠利……你還得辛辛苦苦的多劃幾下,還要想辦法處理屍體,多累啊。不如我們想找個舒服的死法啊?要不你帶我去東京鐵搭,把我推下去吧,我順便還能觀賞一下這時尚又傳統的美麗日本……”
跡部聽了她的話啞然失笑,收回鋼筆抓住她手臂將她拉進自己,待兩人的距離又雖短到氣息混雜時,他笑問,“喂,你幾歲了?怎麼接個吻能嚇成這樣?”
“這不是接吻的問題啊!”季瞳急忙解釋,“是物件……物件……”
跡部眉毛一橫,板下臉說,“物件是本大爺你還有怨言?多少人做夢都做不來。”
他的語氣曖昧,自信如常,倒是一點都不在意季瞳魯莽之下犯的錯誤,還挺滿意她的服務似的。季瞳如同吞下一顆定時炸彈,在爆炸之前還得忍受又熱又呼吸不順暢的痛苦。“就因為是你我才害怕啊……不該是你的啊……你說這事要是傳出去,傳到冰帝,我以後還怎麼混啊,與其被你的後援團用唾沫淹死,不如你直接來還好過一些。”
“你思考問題的方式還真是與眾不同啊,一般人應該不會擔心這吧。”他鬆開她,撥開垂在額前的劉海驕傲地說,“我都沒當回事你在意什麼?誰會知道?除非……”他壞壞地一彎嘴角,“你自己傳出去。”
女傭小姐完全不瞭解房內的狀況,在季瞳就要被他的話弄得粉身碎骨前解救了她,敲響房門說進來收茶具……她趕緊收拾東西趁機竄跳出書房,沒注意到正迎面從樓梯走上來的跡部碩。
嘩啦啦——書本掉了一地,她沒頭沒腦的開口就一陣道歉,蹲下把書本和文具一一撿起,看到對方手腕上戴著似曾相識的手錶後才抬眼看,這一看就更糾結,因為她想起跡部碩前不久約定好要在今天補償欠了她的大餐,草薙嵐也已經從國外回來,她是逃不掉了。
“小瞳,怎麼慌慌張張的?”跡部碩邊幫她撿邊問,“臉還紅成這樣……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沒有沒有!”季瞳用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語氣回答,鬼都看得出她的反常,跡部碩盯著她老半天突然了然地笑開,鼻子哼著七繞八拐的音,眼睛看向她身後,說,“沒事就好。”
跡部景吾靠著扶梯不動聲色,將一切盡收眼底,不知為何想起那一吻再看到她的手和自家表哥的觸碰後莫名窩火。但他不承認這股氣叫吃醋,他只以為自己也處在混亂的狀態,儘管他表現的很鎮靜,事實上他不得不承認在品嘗到她柔軟的嘴唇後沒控制好自己,去主動的回吻了她。
“嵐呢?沒和你一起?”主動轉移話題,跡部走上前停在一直蹲在地上不肯起身的季瞳邊上,看著她那顆埋地低低的黑色腦袋不自覺地笑。
“先回家換洗了,坐了那麼久飛機總要休息一下啊。”跡部碩說,“倒是你……好像心情不錯。”
“嗯,還行。”他沒否認,踢了踢季瞳的鞋子,“難看死了,趕緊給本大爺站起來。”
季瞳將書本放入背包,只留下一本用來遮臉,阻隔掉他冷厲的視線,畢恭畢敬地回答,“是!大爺!”她搖晃著站穩,躲到跡部碩身後抓著他袖子搖晃幾下,“不是吃飯嗎,快走吧……”
“小瞳,現在才三點……”跡部碩無奈地說。
“三點……那我們去嵐家裡喝下午茶。”
“你好像剛喝過。”跡部戳穿她,笑地更得意,季瞳哦了一聲暫時安靜,幾秒後又想起什麼,“我……我先回家換衣服!”
“你不是穿的挺好的……”跡部碩打量著她的打扮,白色短袖襯衣,牛仔短褲,並沒有髒了或者難看,他想她應該是在找藉口逃走,再看看跡部的臉色就什麼都明白了。“你要是實在想換……讓景吾陪你回去吧,我還有事情要辦呢。”
季瞳一聽他的提議像打了雞血似的激動,一陣猛搖頭,頭髮都晃亂了,“yada!”她說,退後三步轉身下樓,噔噔噔地像是要把地板踩穿,跡部碩在身後問她,“你去做什麼?”她頭也不回的答道,“我……我尿急上廁所……”
跡部家的浴室和廁所是分開的,大大小小的數不清有幾個,她由於緊張也不管不顧的看著像就往裡面沖,反正她只是要洗把冷水臉冷靜一下,在哪都一樣。
推開一扇雕花木門,她像陶淵明到了桃花源似的覺得眼前豁然開朗,儘管知道一定誇張,但親眼所見還是忍不住張大著嘴下巴脫臼。這浴室簡直比手塚家的整個客廳都大,地轉,天花板,吊燈,洗臉台,浴缸,全部都華麗到一種超乎想像裡的境界。全透明的水池,雕著金邊的一米長鏡,水晶質的燈,白中透著鵝黃的高級大理石,貼著落地窗的方形按摩浴缸,窗外是林蔭密佈,將浴室裡的一切遮擋的很好,浴缸邊上是竹編的簍子,估計平時用來丟髒衣服和濕浴巾,說到浴巾季瞳眼尖的瞄見,了它左下角的LOGO,差點癱倒在地上。她吞了吞口水去觀察牆壁上一堆雜七雜八的開關,心癢難耐,忍不住去按了一下,結果浴室的燈立刻暗了下去,卻而代之的是浴缸內泛出五顏六色的燈光。季瞳一身雞皮疙瘩,聯想到跡部大爺裸著上半身躺在裡面享受的模樣,再一次吞了吞口水。她想,嗯,這洗鴛鴦浴的情調非常人所能匹敵。想完覺得自己不純潔,就匆忙的踩著地面去洗臉。
浴室門沒有關,跡部兄弟並肩從樓梯下來的時候就看到一個腦袋都埋在了水池裡,跡部碩嚇了一跳,本能的想沖過去卻被自家表弟搶先了一步,只見他快步走到她邊上,提著她的後領一把將她抓起來,抽下手邊的紙手帕貼在她臉上使勁抹,然後說了句他聽不清的話,反正說完後季瞳就一陣抽搐,抬起眼睛朝他看了看,跟著立刻像小狗見到主人一邊溜到他邊上,縮著脖子髮絲間不斷有水滑落,並沿著臉頰一路落進衣服。
“給本大爺擦乾淨再出去!”跡部站在浴室裡朝季瞳喊,跡部碩懂得他為何暴躁,她現在的樣子有點引人犯罪。他想景吾啊景吾,你該照照鏡子看看自己表情,簡直像要吃人一樣,他又想傻小子沒談過戀愛就是不知道那東西能帶來的併發症啊,不過不急,時間久了才好玩,才能看場白戲啊。
可季瞳不清楚跡部大爺的情緒,只以為他嫌棄自己把他的城堡弄髒了。她在跡部碩的示意下半推半就的重新走回跡部身邊,連抽了十幾張紙手帕,賭氣一般把沾著水的地方擦的乾乾淨淨。
在空隙中,她聽見面前的人似乎歎了一口氣,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捉住。手裡一頓無奈的停住動作看向跡部,看見他稍稍彎起的嘴角以及自信的眼神。
他說,“去冰帝……你不用怕。”
他俯下身貼著她耳朵輕輕道,“因為本大爺會保護你。”
Chapter.38
初春的風吹開了枝頭上的櫻花,整個東京都幾乎在一夜之間被染成了粉紅色。天氣依舊寒冷,可相比前一個月已經好的太多。一切重新開始,萬物亦跟著復蘇,停業許久的商店打開了厚重的大鐵門,安靜了街道上終於能聽見嬉笑,看見穿著各校制服的學生。
綁著馬尾的少女站在十字路口,探頭探腦地張望了一下四周圍的人群和建築,拉拉裙角,覺得自己的大腿正在被風肆意的虐待。她戴著白色的毛線圍巾,臉上是十七歲的朝氣蓬勃,雙眸透著清亮的光,配合印有[帝]字的女款校服簡直純真的一塌糊塗,可仔細去看,她的嘴角卻在一次次的抽搐,抓著黑色書包的指關節也緊的泛白。
在等了十分鐘左右都不見要等的人,少女頹敗的歎了口氣,按開書包搭扣,翻出一面巴掌大的鏡子,對著鏡中陌生的自己開始研究。
為了儘量不讓自己無法適應,她綁頭髮的頭繩已經選了最低調的灰色,臉上更是沒有像其他高中女生一樣塗點東西來遮蓋皮膚的缺點,可她還是怎麼看怎麼不舒服,胃部總漲漲的,雞皮疙瘩也有一陣沒一陣的跑出來。
不就是重回學生的身份麼,用不用整整一個星期都無法適應啊。
少女悶悶的想,再抬眼看自己,立刻雷的外焦裡嫩蘑菇雲炸的滿天飛。她抖抖身體,迅速收好小鏡子,咬著牙安慰自己,我不是偷穿小侄女的衣服然後自得其樂的猥瑣變態。我就是花季雨季的年齡,模樣跟印象中那二十三歲的自己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所以別糾結了,再糾結你今天也得背著書包上學堂,去參加開學典禮。
才這麼想著,一輛銀色賓士便緩緩駛了過來,停穩在她的面前,氣場四散,殃及到正路過的一群冰帝的女生。
“是跡部sama的車!”其中某一隻眼尖的當下就喊出了聲,激動的仿佛在星光大道上等待本命的粉絲。於是連鎖效應,其他少女也紛紛止住了步伐,捂嘴捂臉捂胸口的動作齊發,但礙于在大馬路上並沒有太過瘋狂的行徑,只是壓著嗓子來表達一個春假不見她們跡部王子的澎湃心情。
感謝天感謝地感謝後援團的熱力化解了她四肢的僵硬。
站在車邊的少女在腦袋裡劃了下十字,甩甩頭髮,揚起手大方的打了個招呼。
“喲,跡部……呃……前輩……”
跡部大爺腳尖剛優雅的落地,聽到她這麼稱呼自己立馬冷的把腿縮了回去,而後撫撫淚痣,將前輩兩字在肚子裡消化,彎腰下車,走到她跟前捲曲起手指,然後對準腦門“啪”地彈了下去。
“上杉學妹。”他玩味的說,“早啊。”
空氣凝結成冰,溫度急速下降,明戀暗戀跡部大爺的女生們聲音被剝奪,默契地張開嘴巴瞪大眼睛原地石化。一起石化的還有季瞳,她在他指尖觸碰到她額頭的那一秒,甚至聽見了萬里無雲的天空裡響了下悶雷。
半晌,跡部的司機打破僵局,置身事外的說了句,“少爺,您的書包。”
跡部看了看他接過,視線移到季瞳這邊,提起嘴角,“別擺出一張白癡的表情了,本大爺知道你很笨。”說完笑容擴大,帶著點故意看她好戲的味道拍了拍她的肩膀,說,“走了。”
季瞳靈魂脫殼,本能的跟在跡部身後,邊想慘了慘了我未來的校園生活一片黑暗啊,邊迎接同學們“友好”的,如同紅外線一般的目光。亦步亦趨地爬山通往冰帝的那條斜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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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B班,是季瞳被分配到的班級。
在還沒有開學之前,她就得知了自己和風長太郎同班。
拉門,進入,在黑板上留下大名,例行公事的完成自我介紹。
對於她的出現,鳳長太郎似乎比她想像的還要驚訝,坐在教室靠窗的最後一排,對講臺上的她目瞪口呆,一雙清澈的瞳孔裡寫滿了不可思議。
季瞳對他笑笑,不知怎麼的一顆一直蕩漾著的心突然放了下來。
她想起臨入學考前的幾個星期,熬夜做習題的艱辛,試卷似乎永遠也不會減少,空白處也累生累世都填不滿,做完數學是英語做完英語是化學,除此之外還有一大堆的國文,歷史等著自己去背熟,那種恨不能撕爛書本的衝動像是帶她回到了高考的時光,記憶裡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同甘共苦。
其實上杉瞳的家庭背景很硬,只要她的爺爺肯出面去和冰帝的校長打個招呼,她不必考試直接進入該沒多大的問題,但貌似她有這種不正當的念頭他的爺爺卻沒有,鐵面無私,該怎麼嚴格怎麼嚴格,在原則上絲毫不退讓半分,弄得她也沒臉去提要求,只好按部就班的來。所幸的是入學測試的題目綜合在一張試卷上,內容也不難,經過充足準備的她竟然也以較高的分數通過。爺爺還算欣慰,她的補課老師跡部大爺也沒再找到嘲笑她的機會,她自己呢,從那會兒起就糾結進了二十三歲的女高中生這個漩渦裡。
“上杉同學坐那邊吧。”班主任永澤的聲音拉回她的神志,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季瞳無奈的發現,離鳳狗狗還差好幾個位置,她期盼的能接機增進友誼也沒戲唱了。輕輕嗯著算是回應,她跨下講臺的時候帶起了一些閒言碎語,不能去在意,在意就被冷暴力了。這是季瞳一直給自己的心理建設。所以她從頭到尾都在微笑,對著每一個人,都討好地笑。
“呐,你早上跟跡部學長一起來的?”上課上到一半,鄰座突然傳出用氣聲發出的話語,季瞳愣了愣,朝旁邊看去,指指自己,側過頭一臉迷惑。
“你問我?”同樣也用氣聲回話,她問完就見對方用力點點頭,淺藍色的眸子裡神采飛揚。
“是啊。”不好意思的笑笑,聳聳肩表示自己也是被強迫的,要不是爺爺小題大做的覺得她會迷路,拜託小碩讓小碩拜託跡部,她也不會可能遇到麻煩。
她以為她這麼說對方女生會白她一眼,至少也得表達一下不滿和嫉妒,卻不料對方只是特別爽朗的笑笑,豎起書本擋住臉,再壓低了一些音量告訴她,“哎∼你放心,我不是他後援會的,所以你不用怕我報復什麼的。”說完拿起筆在本子上刷刷地寫起來,清咳兩下,趁老師不注意把紙往她桌上一放,再扭過臉裝著什麼都沒發生地專心聽課。
季瞳抬抬眉毛,看著純白的紙張上是漂亮的字體,會心一笑,掏出手機記下上面的郵箱帳號和名字,然後折成四方形夾到書中間,對著窗外一片蔚藍色的天空眯細眼睛。
一些不安定徹底煙消雲散,什麼因為跡部會遭遇的冷暴力也不怕,她想,再灰暗的學校生活只要有這樣的女孩子存在,就處會處充滿著十七歲該有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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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說?”
“咳咳,以前有個女孩子,不過是被跡部學長叫去幫忙搬東西,第二天就……哎,你猜怎麼著?”
午飯時間,已經經過三堂課間休息來曾經彼此瞭解的季瞳和這個叫櫻井鳶的女生,此刻正在冰帝的食堂裡掏心掏費的聊八卦。
叉了一塊奶油培根使勁嚼,往最壞想的她直白的回答,“難道死了?”
櫻井一臉無奈,翻翻白眼說,“到沒有那麼嚴重,她啊……”故弄玄虛的停頓了一下接著道,“被人剃成了板刷頭。”
季瞳承認自己的思考範圍有限,所以光榮嗆到,“太殘忍了吧。”
“所以說,你得小心一點。”櫻井用筷子敲敲她碗碟邊緣,抬起眼睛掃了眼左側,“那邊。”又掃了眼右側,“那邊。”最後總結出,“都在心裡把你頭髮拔光呢。”
季瞳哦了一聲也沒跟著去看,邊解決著午餐邊揣測對面著少女為何對她這麼熱情,想了老半天沒理出頭緒,乾脆放棄。
這時,餐廳裡起了點小小的騷動,特別是靠近門口這兒,此起彼伏的冒出她熟悉的名字。這種情形讓她聯想到花樣男子,裡面F4那招搖的姿態路過之處必定驚叫連連的誇張也不過如此。日本的有錢少爺受歡迎的模式大同小異,看來徐斐也不是太有想像力嘛。
才這樣唾棄,徐斐大神就在世界的另一邊大筆一揮,給了她報應。
跡部大爺率領著樺地,向日,日吉,芥川四個招牌走到她坐的位置,抱著雙臂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會兒,見她沒反應,扣扣桌面提醒她本大爺在你也敢無視。
季瞳擦擦嘴巴站起來,並沒有如跡部所願的和他對視,而是將視線落到綿羊這兒,笑的人畜無害地打招呼,“前輩,睡飽了?”
綿羊揉揉眼睛有點弄不清狀況,一個哈欠過後來了精神,估計是吃飯時間的關係,他不是時時刻刻都處於半昏迷的。他看到季瞳手邊放著的蛋糕,吞吞口水,再看看跡部,還是吞吞口水,死忍住貪吃的欲望,退開三步,說,“啊……你是……那個……呃……誰來著……”
綿羊太純真心理狀況一覽無餘,季瞳端著裝蛋糕的盤子放到他鼻頭底下,看著跡部笑了笑,氣沉丹田,猛的放大音量說,“喏,給你吃,你們家部長那麼寶貝你不會怪你的。”
跡部的臉的頓時青了大半,但沒多會竟又笑了起來。
這女人鐵定是對他早上行為的報復,他暗暗的想,畢竟自己大庭廣眾之下對她做的小動作太親昵,事後引起報復和口舌之戰不是沒可能的。但他清楚自己並非在整她,只是出於本能的忍不住想逗逗她,沒顧忌太多,可她應該誤會了,誤會自己是有意讓她在冰帝混不下去才那樣做的,現在想整回來。她的腦袋就這麼點大,小伎倆也就這麼些,他怎麼會猜不透。
想至此跡部呵呵笑出聲,惹得周圍的人皆是一愣,過後又極不負責的軟了語調,溫柔地讓他的粉絲沸騰到血液倒流,抓住季瞳拖著盤子的手腕,凝視著她的眼眸說,“本大爺突然想吃了,給我吧?”然後他俯下身,用只有她聽得見的音量補充,“別想跟我玩花樣,否則你會後悔。”說完成功的看到她豎起的背毛。
他拿走那份蛋糕,在離開季瞳三步之遙的距離停下,側過頭眺望了眼球場的方向,覺得心情異常的好,仿佛冰帝因為有了她的到來,變得不再枯燥了。
許久,就在周圍人都以為好戲到此為止的時候,跡部突然轉過身,挑著半邊眉毛,笑容裡多了份邪魅,用肯定句詢問,“網球部還缺個球童,你要是不忙,就來玩玩吧。”
Chapter.39
季瞳在上下午第一節課的時候收到了手塚國光的郵件,滋啦啦的震動聲混雜著歷史先生眉飛色舞的表情,讓正努力抵制瞌睡蟲侵蝕的她一瞬間的驚醒。放下托著兩腮的手抓抓頭髮,抬眼朝講臺的方向看了看,發現先生正說的投入便放大膽子把放在課桌裡的手機拿出來,金屬質的外殼立即被太陽照出強烈發光。
[近來可好。]
短短的一行字卻讓她五味雜陳,舌苔仿佛塗了層膽汁似的苦得她吞了吞口水。
失去聯絡整整兩個月,她原以為他不會再來干涉自己的生活,不會再用哪怕冰冷的語氣對她說一些大道理,不會再記得她或者想起她,以為像他這樣的人,沒有舍不掉,放得下的東西,也以為自己可以去釋懷對他的這種像是崇敬又像是仰慕的感情。
看來她錯的厲害了,有那麼一些人,什麼都不需要做,不需要說,只是動動手指,便可打亂另一個人平靜安穩的生活,踢開已經關閉起來的心門。季瞳覺得自己的心臟在左胸骨底下蹦躂的過了頭,牽扯著腦袋一起轟轟作響,耳邊的聲音變得忽遠忽近,盯著螢幕的視線也開始模糊不清。
這一系列的反映讓她感到恐慌,握著手機的手一路涼到脊椎。
我是怎麼了……
她問自己,明明還清醒著身體卻被自己嚇的不能動了。
試圖從掉入的怪異空間裡跳脫出來,掙扎半晌也沒用,謝天謝地的是櫻井在旁邊注意到了她的不對勁,朝她的側臉丟了團紙,季瞳像被鉛球砸中似地啊了一聲,身體一顫,倒抽一口氣後才徹底回神。
“上杉同學?你對老師的觀點有意見?”
歷史老頭是個地中海,幾縷劉海掛腦門前油的和頭頂一般亮,人倒是很會打扮,西裝筆挺的,或許是他知道季瞳來自中國,問問題的口氣不是嘲弄而是請教。
“喂,老師問你話呢……”櫻井見某只還傻愣著焦急地提醒,某只卻用非常癡呆的眼神回看她,再看看老師,站起來搖搖頭,回答,“沒有啊,我沒有意見。”
歷史老師見她一臉無辜也就放過了她,季瞳坐下後第一個動作便是趕緊捧起手機回復郵件,拇指放在按鍵上,卻久久不動。一直拖到課結束,才算整理好內容,將[我很好啊,你呢。]這樣白癡的回答送進了手塚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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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冰帝的第一天,季瞳幾乎都沒有和鳳長太郎說著話,連早上打了個招呼的空擋他都會被別班的人叫去,更別提想佔用他其餘的時間了,對此季瞳很不滿,但又無可奈何,所以一整天,她都坐在靠窗第二排第三列偷看鳳順帶醞釀她的開場白。
櫻井整理完書包走過來一巴掌落在她後背,本來想說點什麼卻在順著她視線的延伸出去後沉默了一陣,而後嘖嘖兩聲,刮刮她的臉說,“你還真花心啊。”
“啊?”季瞳不解,開始動手整理一堆東西。
“擦擦口水。”
“口水?”她抹抹嘴角,“沒有啊。”
櫻井當然知道她又在裝傻,就套著她的耳朵告訴她,“喂,你都被跡部學長當眾收押了還在這兒看鳳君啊。”
“誰說的!我自由著呢,我都決定好要加入漫畫社了。”
將理好的一摞書用力砸向桌面,季瞳咬著牙宣佈。
什麼球童,什麼不忙,什麼玩玩,他跡部當她是二傻子啊,她進網球部?那跟把剃光毛的兔子送到狼崽嘴邊有啥區別?
藍天白雲,青春熱血,所有人都揮灑著體力,汗流浹背,就她一個在球場裡亂跑,左右來回交替,腳邊永遠是撿不完的球,臉色也變豬肝,最後終於受不了呈現半死狀態地跪倒在跡部大爺球鞋邊,哭著聽他的爽快的長笑。
光想的她就忍無可忍,又怎麼會自己往槍口撞,邊撞還邊得瑟地說,你殺我呀,你開槍呀……
雖然跡部貌似沒必要整他,可他貌似更沒必要浪費兩百個社員而專門邀請她。再者說了,就算跡部這關她過得去,後援也會用各種殘酷的手法將她折磨致死。
“你死心吧,別說漫畫社了,我估計連最冷門的社團都不會收留你的。”櫻井及時潑了她的冷水。
“呃……為啥?”
“你自己去問問吧。”櫻井無奈地聳聳肩,一撅下唇,“即使我現在告訴你也不會死心的。”
“你真瞭解我。”
“別怪我沒提醒你啊……”櫻井神秘地湊近她,挑起她的下巴研究一番,失望的歎了口氣,搖搖頭說,“你的臉太清純了,更容易遭到唾棄,做好準備迎戰吧。”
季瞳剛要回擊,手機便在褲兜裡震動起來,她不贊同地撇撇嘴,看見對方的名字後表情立即調整到哀愁。
[很好。過些日子就會開始比賽。]
+++++++++++++++++
季瞳做夢了,夢見自己站在一塊足足有3米多長的鏡子面前換衣服。
脫去運動外套,拿起也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來的白裙子,展開,凝視幾秒,然後換上。
裙子的邊角上縫了層金邊,原本挺淑女的款式卻由於金邊處開了幾個小洞而變得怪異。季瞳看著像是被煙頭燙掉的殘缺覺得可惜,剛要去觸碰缺口便自己生出一條紅線。她重重的一愣,還來不及反映眼前就又多出了另一條,兩條線一直一直的延伸,似乎沒有長短,並且一段時間後飛舞到她頭頂上方緊緊地纏繞在一起。
又一次看向鏡子的自己,白色連衣裙突然變得血跡斑斑,殘破骯髒,那些血液從她的腹部四面八方的擴散開,攀爬上她的脖頸她的臉她的眼睛,侵佔掉她每一寸肌膚。
本能地想要尖叫,卻發現身體根本不歸她控制,甚至連視線都無法轉動。
她用力地深呼吸,想忘記鏡子裡正咯咯咯笑地自己,扭曲表情眼淚不可抑止的往下砸。就在這時,纏繞在一塊兒的線改變了形態,拉的直挺挺的,像是有生命力的蛇,昂首挺胸的,刷地朝一個不知名的方向飛去。
力量太大太突然以至於扯倒了她,季瞳連滾帶爬地也沒有辦法站立起來,就踢著雙腿用手去解開死結,卻越急越解不開。
耳邊的笑聲逐漸變大大,也變猙獰,隱隱約約中似乎聽見其中還夾雜著細語。季瞳辨認不了,只知道自己所經過的地方,留有血印。
再然後,她就驚醒了,衣服濕掉大半,撐大眼睛瞪著天花板上的燈,一時半會還停留在夢境裡。
幾分鐘後才緩衝完畢,動動身體發現床單有點粘,她疑惑地掀開被子,看見一灘紅紅的血跡後,當即破開嗓子彪了句中文。
下床去處理大姨媽,回到床邊看著髒床單皺眉不展,現在才半夜四點,總不好意思叫醒福井阿姨讓她找乾淨的換上,就乾脆走到陽臺上等天亮。
推開門的時候一陣冷風撲面而來,季瞳裹緊披著的睡意趴在欄杆上眺望還漆黑的天色。回想夢境的內容,一些細節已經淡忘,只記得那個笑著的臉,雖然和自己如出一轍,可絕不是自己。
難道是上杉瞳?
她疑惑地想,咬著指甲沒來由的害怕。
這個夢有寓意還是無寓意的。
是她要傳遞給自己的訊號還是只是白天胡思亂想的太多影響到了晚上的睡眠品質。
她想不明白,反正不管在前世還是穿越後,她都極少做夢,就算有,也是吃喝拉撒睡,正常的很,絕不會像剛才一般恐怖,還記得清楚。
她的這種魂不守舍的狀態一直持續到鬧鐘滴滴滴地叫喚也沒好轉,讓進屋喊她起床的福井阿姨嚇的一大跳。不過福井阿姨也是女人,在看見床單後就一切心知肚明,笑得萬分慈祥地換了髒床單,然後拍拍她的手讓她注意保暖,不要喝涼的。季瞳嗯嗯地回應,說了點兒拍馬屁的話,裝的若無其事地和爺爺共進早餐,並沒有讓別人看出她的反常。
+++++++++++++++++++++
到了學校後她遇上了正在晨練的忍足侑士,此人正一臉鬱結地繞著操場跑圈,季瞳本沒有要去打擾他,他倒自己跑到了她的邊上,站定在她的面前,笑著打招呼說,“學妹早安。”
“早安。”季瞳不在狀態,噩夢外加失去了幾個小時的睡眠讓她神色很差,忍足意味深長地哼哼,問,“學妹有心事?”
“沒有啊。”
“這樣,那學妹準備何時來網球部報導?某些人可是等不及了啊。”
“某些人?”季瞳彎彎嘴角看向忍足身後,“是啊,不過在那之前某些人還得發次飆。”
她才說完,跡部大爺就從遠處走了過來,忍足身形一頓,一秒的失態後立刻恢復慵懶邪氣,推推眼鏡說,“所以,我還是去跑步比較好,免得他把火加三倍的發我頭上。”
跡部大爺停下腳步的時候,忍足早已不見蹤影,季瞳打了個哈欠招招手算是打招呼,困得站在都能睡著。跡部對她無所謂的態度很不滿,但看了她的臉色還是沒能大小聲,將眉頭擰成川,從頭到尾地掃視她,問,“你平時到底都做些什麼?”他說,“難道不運動的人都和你一樣不華麗?”
“我不是從來就沒華麗過嗎?”她氣若遊絲地反擊,“所以大爺你習慣就行。”
她像驅趕蚊子般的揮揮手,一副不想繼續聊的模樣。
跡部似乎從她越來越差的臉色裡隱隱的感到哪裡不對勁,就蠻狠地用手背去抵住她的額頭,沒有預料內的滾燙,他變得很尷尬,彆扭的說,“不舒服就別來上學。”
“放心,我只是遇上了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的日子。”季瞳解釋,倒也不在意和他的肢體接觸,儘管已經委婉了些,話語裡透著的訊息還是讓跡部無言以對了好一會兒。
身邊來來往往的學生越來越多,基本都會放慢速度或停止對話朝他們看。
季瞳想這太招搖了,這是對後援會的公然挑釁啊,想著就打算告辭離開。
只是讓她都沒有想到的一幕在幾分鐘後對著各位觀眾免費上演了。
跡部莫名地拉住她的手阻止她離開,變戲法似的從口袋裡拿出那條一直被遺忘的小熊項鍊,走到她身後,雙臂環住她,用極度曖昧的姿勢替她戴好,在她耳邊留下,“這回別再輕易送人,弄壞了本大爺可不負責賠償。”說完他扳過她的身體,雲淡風輕地警告她。
“要是今天我看不到你的入部申請書,你就等著去後援會幫忙打雜吧。”
雪寧 2012-8-9 19:21
Chapter.40
迫于跡部大爺在冰帝至高無上的權威,季瞳沒敢當著他的面回絕他的邀請,而是背著他把所有的社團都逛了一遍,在發現根本沒有人敢收留她後才認命地捧著入部申請書以舉過頭頂的姿勢,只差沒單膝跪地將它遞交到正在熱身的跡部手裡,裝得萬分誠懇,讓不知情的人會錯以為是她在懇求他的收留。
跡部見她態度良好心情也就跟好,又撥頭髮又點淚痣的,嘴角的弧度是平日訓練時看不到的誇張。忍足侑士在一邊調試球拍線,偶爾掃兩人一眼,心想他未來的生活或許是光明無限,再也用不著當撒氣包了;當然光明的前提是不能給上杉瞳氣他們家部長的機會,必須嚴正以待哄好騙好,否則是事倍功半。
忍足邊想邊鬆動筋骨,準備待會兒的比賽,一不小心就打到了同樣在朝跡部的方向偷看的向日。忍足見他眼神裡有困惑,就走上前去揉亂他的頭髮攬住他的肩膀笑說,“搭檔,一會好好打啊。”
向日先是哦了一聲,揉揉被他打痛的地方,想了想又問,“侑士,那女生到底和跡部什麼關係啊?”
“什麼關係……”忍足喃喃自語,裝著不清楚,其實一臉的壞笑已經出賣了他。掂了掂手心裡的網球,用球拍將它拍到地上再抓回來,反復幾次才給了模棱兩可的答案,“現在不知道,以後麼……一切皆有可能。”
忍足說完這話,就聽他們家部長吼了句,“開始比賽!”
緊接著上杉瞳像是複讀機似的跟在他後面加了句,“比賽比賽……”
那架勢,那表情,得瑟的讓他不禁想起了黑道片裡專門幫腔的小弟。
忍足承認自己有史以來第一次有了想要掐一個女生脖子的衝動,並且這想法很快就有人幫他實現。只見跡部大掌一揮,樺地便迅雷不及掩耳地把她拎去了場地的最角落,被拎的一方只得撇撇嘴反過身去扣著鐵絲網,邊扣邊踢,一刻不得閒得念叨。
通過以上的觀察,忍足終於得出了一個結論。
就是這叫上杉瞳的女生她絕不能裝可憐,因為她越裝可憐,別人就越會想欺負。
這道理就和見到太可愛的小寵物一樣,不知該從哪下手蹂躪。
他理解他的部長,並開始同情自己和兄弟們未來的訓練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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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太郎加油丫!”
“左邊左邊……啊……小心摔倒……”
“再用點力……抽……打他,上啊……使勁跑……”
短短十五分鐘,網球部就快集體崩潰。
耳邊是尖利的叫喊,狂轟濫炸的影響他們看球學習的欲望。
其實激動點也不是罪過,在正式球員一個比一個帥氣的冰帝,只能充當背影的路人甲乙丙也習慣了這樣的分貝。問題是這女人一看就一門外漢,喊的內容也和技術扯不上邊,距離還這麼近,手舞足蹈的簡直比自己比賽好情緒高昂,能堅持許久都不累,社員們就有些熬不住了。
但他們懂得察言觀色,連部長都沒發話自然輪不到他們去干涉。
於是有人堅持,有人忍,有屏息,有人想——鳳啊鳳,你也太好脾氣了吧是我我早發飆了,弄到後來的局面竟是除了她以外的人都安靜。
場地上是鳳難得的單打,正跟穴戶廝殺的起勁,為爭奪校內排位戰的名次只想這戰術了,哪有功夫去搭理抽風的季瞳。
季瞳卻不知疲倦得替鳳加油呐喊,不管冷風吹著脖頸裡的汗,貝齒也始終露在外頭。她此時此刻的心情旁人不懂,她太久沒有好好看一場比賽了。記得上一回是三校的練習賽,但由於新奇只顧行賞一張張媲美CG效果的臉沒注意實力,而且身份不同地點不同,情緒肯定也不會一樣。她會這般興奮,完全得歸咎於她從前世就很喜歡鳳長太郎的角色,看他的比賽自然也會比看其他人投入,她這樣不知疲倦地呐助威只是希望讓鳳鬥志激昂,別被他的好學長給壓倒。
一個小時候後裁判在一邊舉起旗幟示意比賽結束,5-3的差距還是讓人有點失落。季瞳看著鳳頹敗地走到休息區,趕緊主動遞了塊白毛巾過去,笑著鼓勵,“長太郎剛才那些發球真的非常非常帥氣!”
鳳勉強地回笑,擦著汗什麼也不說,季瞳不怕冷場,又告訴他,“我會永遠支持你的!”說完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了,哈哈兩聲,開玩笑道,“要不我加入你的後援會吧!”
鳳停下動作從毛巾後看了她一眼,女孩子面色潮紅嗓子也有些啞了,他突然覺得慚愧,因為剛開始時他心裡竟漏過一絲,她好煩的想法。
“謝謝你的鼓勵。”鳳說,暖洋洋的笑容在嘴角蕩開,和春天裡的櫻花一樣漂亮。
季瞳傻傻的搖頭,剛要回答不用謝,身後便多了一股力量將她拖出幾米遠。她憤怒地回頭,就看見跡部冷色臉,眼睛裡幾乎快射出火花來。
“我……我不是故意的……”
“閉嘴。”
“我只是沒忍住啊……”
“你給我去打掃部活室!”
“下次不敢了……”
“打掃完把所有的球都撿回球框。”
“我錯了還不行嗎?”
“我數到三……”
“你……”
季瞳還想再爭取點機會,鳳卻在旁邊默默地扯了一下她的衣角,她什麼都懂了,知道乖乖聽話才是最好的選擇,就垂頭喪氣的走出球場走向部活室。
幸好裡頭不是太亂,東西也都井然有序的擺放著,只有桌面上來不及喝完的飲料吃不完的零食袋子,和地面上的碎紙屑。她在原地看了看情況,找到放在架子邊的垃圾袋,不情願地開始動手整理,掃乾淨了地,又擦拭了邊邊角角,正打算拿著袋子出去倒時,部活室的門卻自己打開了。
季瞳好奇的朝後看了看,立刻板下臉裝作沒看見來人,一手球筐一手垃圾袋地往外走。來人往左移動一步,擋住了她的去路,面無表情的瞪著她。
“讓讓,我還得去撿球呢。”她酸酸地說,硬擠著一點點的縫隙想突破敵人的防線,怎奈敵人實在太強大,直接靠在了門沿上,手臂一伸,連最後的退路都封死。
見狀季瞳只得把手裡的東西往地上一扔,仰著脖子回看對方,冷冷地說,“跡部……前輩,我是在給你幹活,麻煩你不要浪費我的時間,免得事後還得被你罰跑圈跑死。”
跡部對她的敵意並沒有放在心上,只是用拇指指了指後方,告訴她,“出去看本大爺的比賽。”說完就轉身閃人,留下莫名其妙的季瞳對著他的背影下巴脫臼。
++++++++++++++++++
冰帝之王不虧為冰帝之王。
只是幾分鐘的功夫,球場外便圍了裡三層外三層。
此起彼伏的尖叫在跡部還沒開打前就沸騰了整個球場,季瞳在倒完垃圾後悲哀地發現她被人群阻擋在外,遠的壓根連跡部的腦袋都看不著。
要不就這麼算了吧,她想,趁這個機會偷溜回去再好不過。
只是這麼想著,手機便在口袋裡震動起來,她愣了愣,花了好久才反映過來是電話而不是郵件。邊思考著這時候誰會找她,邊拿出手機看來電顯示。
冰山這個名詞跳入眼簾,她四肢迅速結凍,心跳直竄每分鐘一百五,驚得她差點把電話摔了。
深呼吸來調試緊張,她按下通話鍵後小心翼翼地蹦出,“莫西莫西……”好像大一點聲對方就會耳膜破掉那樣。
只是,手塚國光的第一句話就讓她鼻子酸澀,因為他竟然叫她,“小瞳。”
她僵立在原地,過濾四周掉嘈雜的尖叫,仿佛耳朵的功能只能用來聽他的聲音,很久很久都沒接話。手塚沒有等到她開口,就直奔主題,告訴她他打電話的目的。
“父親今天生日,他想見見你。”
“……”
“小瞳?”
“呃……嗯,我在聽。”
“所以,如果你願意過來,我等社團活動結束去接你。”
“啊……不用……我認識路。”
手塚先是沉默了一陣,估計在思考,而後在她看不到的情況下點點頭,說,“好,那就這樣,我先掛了。”
“嗯……拜拜。”
合上手機,季瞳糾結的咬了咬嘴唇,看看球場的方向,心想反正跡部也不差她一個人當觀眾,手塚大叔雖然瞞著她很多事,但對她是真的好,季瞳明白孰輕孰重,歎了口氣調頭回部活室取書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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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見到手塚前她原以為自己會丟臉地哭出來,事實上當她遠遠的就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靠在樹幹上時,心情出奇的平靜,沒有起伏,甚至還沒有看鳳的比賽來得激動,好像兩人昨天才碰過面,今天也只是為了一道回家才等待對方而已。
她調試了一下表情,扯起一抹微笑,靠近他,仰著脖子看他鏡片後熟悉的溫度,“等很久啦?”
“不,我也剛到。”一板一眼的回答,絲毫沒有改變,也不生硬,就手塚的性格來說,語調已經算得上親切。
季瞳裝著若無其事,努力讓自己維持笑容,告訴他,“我得去給叔叔選禮物,不然太不像話了。”
手塚聽了她的建議也沒否定,就點點頭說,“好。”
然後兩人並肩而行,穿越過一片片的櫻花樹,在充斥著粉紅色的環境裡沉默。時間擦著衣角退後,一切仿佛回到她從山梨縣回來的那天。也是如此的氣氛,一樣的鋒利側臉,一拳的距離。只是他不再主動詢問她的情況,她也不再去絞盡腦汁的想對話內容,就一直這麼安靜的行走,只是行走也好。沒有力量可以突破他們之間緊繃著的那道防線。微妙的改變還是讓季瞳在走了沒多遠就苦笑出聲,手塚一頓,抿了抿薄嘴依舊沉默。她說,“就這家店吧。”說完就丟下他自己走了進去。
想也知道他不擅長應付逛街,所以停留在門口並沒有跟著進來她也不驚訝,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過後便認真地挑選起禮品。
想要買的是領帶夾,因為在她那到第一份工資的時候送手塚大叔的是一條淺色領帶,她覺得如果兩者能完美的搭配起來,那麼再合適不過,還好今天帶夠了資金,否則等的她的,除了冷場,還有無地自容的尷尬。
手塚自始自終都看著遠處,眸子裡是她讀不懂的情緒。
其實她也從來沒讀懂過。對於他,自己或許一輩子也看不透。
好不容易看中了一款樣式別致的,剛要讓店員從櫥櫃裡取出來,手機的震動卻又一次如同醍醐灌頂般的讓她從頭涼到腳。她看了看來電顯示,立刻閉上眼睛開始在該不該接中掙扎。
手機震的手心發麻,一次次的安靜,又震動,良久,她才視死如歸地按下的通話鍵。
“你在哪?”電話那頭的跡部,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冰涼,劈頭蓋臉砸中了她。
看了看邊上的手塚,不知道為何的就撒了謊,騙說,“我家裡有事,所以先回來了。”
“你跟誰說了?”
“對不起,下次注意。”
跡部聽完她的道歉沒出聲,一時間就只有滋滋流動的空氣,混著電流,空白的詭異。
半晌,他才再一次開口,霸道地說,“我限制你半小時內回來,否則後悔自負。”
說完就掛了電話,也不解釋要她回去做什麼。
季瞳對著忙音呆滯半天,直到店員問她,“小姐,你要買這款嗎”她才醒悟過來,嗯了一聲,將手機收起放回口袋,說,“幫我包起來吧。”
然後她付了錢,果斷的走到門口,抬起眼迅速地看了手塚,又迅速移開視線,低聲說道,“抱歉,我今天去不了了,禮物你替我給叔叔。”
手塚輕擰起眉心,她卻把禮品盒塞到他的手裡,頭也不回地離開,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
其實她會做這個決定,把自己都嚇了一跳。
Chapter.41
季瞳千斤重的腳步回到冰帝,靠在門口好一會也沒敢進去。
此時天色已完全的暗了下來,因為社團活動或者其他事情晚回家的學生零零散散地和她擦肩而過,疲憊,困倦,充足的精神在消磨了一天后也丁點兒不剩了。路燈綿延著下坡道一盞盞的亮起,薄霧貼著燈殼表面輕輕浮動,像是一層紗,又像是噴灑農藥後殘留下的顆粒,保衛室裡翻著報紙的老頭偶爾喝茶,渾濁的眼睛時不時的掃一眼線控錄影算是給自己交代,秒針滴滴答答的向前行,似乎每動一格世界就變了個模樣。
在她挪動腳步正打算跨入校門這會兒,天空開始轟隆隆的作響,藍色閃電心領神會,一秒內劈開雲層告誡人們大雨降至。
季瞳靠了一聲,把書包舉過頭頂沖到保全室打算和老頭商量放自己進去。老頭估計被跡部打過招呼了,連她的話都沒聽全就揮手放行。
說了謝謝,想趁雨沒有下下來趕到教學樓,就卯足了勁地衝刺,誰料雨水根本不給面子,她才跑到一半,離目的地還差幾十米,衣服就瞬間濕透,頭髮也跟著遭殃。
水珠很快順著臉頰滑落,也模糊掉視線,在原地呆了半晌,才反映過來大罵自己白癡。鋪張華麗的冰帝學院成了落湯雞,只是人家再狼狽至少也能算的上個朦朧美。她呢,本來就瘦,現在衣服全黏在了身上,乾巴巴的就像個水老鼠。
拿出手機給跡部打電話,靠在鞋櫃處冷的發顫,水不停的從她皮膚上往下淌,沒多久腳邊就積了一灘。偏偏跡部不知道在忙什麼,響了好幾聲都不接。季瞳甩甩頭髮又抹了把臉,合上手機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那種大腦不起作用的狀態似乎又逼近她,嗡嗡嗡的繞的她發暈想吐,手心微微發麻,黑色空間蔓延在四周從不起眼的小點擴大到整片都是,季瞳預感不妙,她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感到不妙,只在黑暗徹底將包裹前,站起身靠在運動來驅散那種恐懼。
於是跡部從休息室趕下來的時候,就看到唯一開著燈的地方,有一個濕透到慘烈的姑娘在抽風。原本急匆匆的步伐被她搞得頓了頓,而後笑著默不作聲的靠近她,球鞋貼著木地板,一直到停在了她的身後都沒有被發現。
滾雷像是要重新開天闢地,一擊比一擊有威力,幻覺中,會以為上帝在向人間扔巨大無比的鋼鐵。閃電劃過,貌似有些狐假虎威,仗著有雷的叫囂,偶爾沖上前得瑟。這樣看來還真是像某些人啊,平日裡唯唯諾諾,敢三番五次的頂撞他卻又不敢承擔後果,跡部想自己從認識她到現在從來都被無視,這不,他都快站了一分鐘了,她還是沒有發現他。
跡部想起自己要比賽時找不到她的情景,他當下真是氣的能嘔血。她那麼賣力地給長太郎加油,卻不肯給他哪怕一點點的鼓勵,雖然他不需要也能贏,可他不能不承認他也想有她的騷擾。沒有人會看不到他的光彩,亦沒有人會覺得他不優秀,跡部不知自己的火從何而來,難道就和侑士那傢伙說的一樣,他太驕傲,哪怕真的喜歡對方,也會逼著自己不願意去承認。
“哇!你是鬼啊!走路怎麼沒聲的!”
比自己矮一截的腦袋終於轉過來,看見他後的第一個反映果然又是這樣。跡部皺起眉毛,伸出手去撥動她的頭髮,讓她驚恐的目光立刻換成震驚。
“你晚了兩分鐘。”他淡淡地說,看看手錶,“所以得擔起後果。”
“大爺,您看看您的手機,我很早就到了好吧,是您自己忙的忘記了怎麼能怪我。”不滿地擦掉髮絲間趟落的水,季瞳沖空氣翻了白眼,“再說了,我被雨淋成這樣還不算懲罰?不就是翹掉了部活麼……”後面的話她越說越小聲,像是害怕被聽到後會遇上更倒楣的事情,但不說又不爽快那樣。
跡部覺得更有意思了,突然又想逗她。“我有說後果一定是壞事麼?”
“啥?”
“我只是說後果自負。”
“你……”
她氣結,齜著牙一副要生吞他的架勢,看的他越來越想欺負。
嘴角勾勒起一抹弧度,伸出手去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臉,死死盯著她。“你的懲罰……”跡部說,“就是陪本大爺吃晚餐,外帶一個星期的私人球童。”
++++++++++++++++++
在學校洗過澡,換上跡部不知從哪兒搞來的衣服,頂著“懲罰”二字的季瞳,尾隨著他大爺進入了這家全日本數一數二的空中餐廳。服務員對他一點都不陌生,甚至沒有詢問有沒有定位或者想坐靠窗還是想坐的隱蔽點,直接領著兩人來到一處有黑金色木質圍欄圈起的地方,然後說了點客套話,恭敬地放下菜譜就走人了。
季瞳坐下後就開始打量四周,朝左手邊看,是透明的落地玻璃窗,整個東京,可能還連帶著更遠的區都通過它展現的一覽無餘,霓虹夾著家家戶戶的燈,密密麻麻參在一塊如同裝飾的水鑽,遠處的大海連成線,起伏不定,像是高腳杯裡盛滿的葡萄酒,隨時處於要溢出來的狀態。靠著他們最近的是一家百貨商店,某明星的化妝品海報幾乎隱去了大半個樓,邊緣為了一圈的白光,襯托的海報上的人更加閃亮動人。大樓底下的汽車和行人仿佛玩具一般,來來往往的穿梭而過,別說表情了,就服裝顏色都很難看清,她想或許他們之中就有她認識的,只是她現在坐的太高無法辨認。
看夠了夜景,她將視線落到右手邊,是一個又能裝飾有起到隔離作用的架子,上面放滿了各種精緻小玩意兒,價格大概比她的人都要貴。視線越過架子,可以看見鄰桌的食客,基本都穿著一線品牌,珠寶在耳朵和鎖骨上閃的刺眼。
“點餐吧。”跡部壓著聲音說,似乎在提醒她別露出那麼鄉巴佬的眼神。
季瞳順從主流,擺出無所謂的臉翻開和精裝版書似的功能表,只是她才掃了一行,就死忍著把它砸到跡部頭上的衝動,皮笑肉不笑的問,“為什麼連檸檬白水都要一千……”
跡部沒搭理她,默默地將菜單從她這兒抽走,招了招手叫來服務生,淡淡的報了幾個她壓根就聽不明白的菜名,在服務生記錄完後便往皮沙發上一靠,點住淚痣就開始跟她玩對視。
季瞳本來就渾身不自在,被他視線壓迫後更加想當田鼠,挖個洞直接溜掉。她搔搔頭皮又清咳兩聲,端起一千多一杯的檸檬白水一飲而盡,心想丫的好歹是金子換的,說不定是什麼甘露提取的喝了能長生不老。
然後跡部在她喝夠了水後,才終於打破尷尬的氣氛,先輕喊了聲“喂。”引起她的注意,而後問了個讓她可以噴上幾分鐘問題。
“你喜歡長太郎?”
“哈……哈?哈!!”
跡部對她一聲高過一聲的感歎詞不發表感想,並且在旁人好奇的看向他們時還以淩厲的視線射回去。指尖抵住鼻樑,舔舔嘴唇看向窗外的夜景,喃喃地說。“可我記得你喜歡手塚。”
季瞳被他的話噎住,想了半晌才傻笑著回答,“其實我早被拒絕了。”
本以為她這麼說跡部至少能同情她一下,諷刺也好,卻不料他只是告訴她,“想也是。”
於是她也只好裝作滿不在乎,已經釋懷,“是啊,他如果接受了才奇怪,手塚啊……他談戀愛會是個什麼樣子……嘖嘖嘖……”說著鼻子一陣酸,就立刻拿手當扇子扇風,岔開話題說,“啊啊,這裡暖氣開的太足了。”
哭的欲望卻由於這個動作更強烈。
沒來由的討厭自己現在的模樣,貌似一遇上跟手塚有關的事就變得不淡定,變得懦弱。煞風景也該挑時間吧。
她鄙視了自己一下,本能的想拿水喝,卻發現水杯早空掉了。
尷尬地縮回手,聳聳肩,“菜還真是慢啊……呵呵……”
呵呵呵呵,呵到後來自己都演不下去。
菜有條不紊的上,其實也就那麼幾個步驟,但一頓飯下來,她連自己送到肚子裡的是什麼都不知道。只顧機械的切,叉,和無視跡部投來的目光,讓自己儘量鎮定。其實像跡部這種少爺,餐桌禮儀是非常好的,食不言寢不語早是習慣,壓根不會找她說話,可她還是沒來由的害怕,生怕他再提起手塚,自己無力招架。
差不多再吃飯後甜品的時候,兩人才找到空隙交談,聊了聊碩,聊了聊嵐,知道他們最近都很忙,一個忙著做生意,一個忙著寫新書,很難抽出時間見面。交流的過程兩人很少看對方,語氣平淡,像是硬找著話題避免冷場。聊了沒多久就又沉默,空白出來的時間真的很難熬,季瞳再一次如坐針氈,手腳都不知道要往哪兒放。跡部凝視著窗外,瞳孔被映的變化不斷,濃重的大霧覆蓋在表層,和某些人一樣高深莫測,讓人讀不懂。
然後就在季瞳實在熬不下去,思考著要不要找上廁所的藉口先開溜一會時,跡部終於率先打破沉默,叫了她的名字。於是她抬頭,回看他,他的視線停留在她的臉上,但又不說接下去的話,弄得她以為自己沾到菜渣了。
抹抹嘴角又審視衣服,發現沒有不妥,乾脆選擇不理會他的反常,重新拿回叉子享用甜品。
然而就在這時,跡部的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腕,她還來不及做出反映,就聽見他略帶沙啞的嗓音,不確定又生澀地說,“和我交往。”
她握著的叉子當即掉在桌上,一塊奶油卡在喉嚨口進步不得,嗆的面紅耳赤。
Chapter.42
空掉的甜品模具蒸騰出發膩的氣味,奶油殘留在嘴唇上黏黏的很難受,服務生忙碌的應付著各種性格古怪地客人,無論聽了多麼刻薄的質問一樣能笑得如沐春風,將戴著白手套的手按在胸口,謙卑得鞠躬行禮。大雨才停了沒多會又不期而至,匆匆洗刷走兩人投射在玻璃上的倒影。時間變得像是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無限制的拖遝,再拖遝,讓他們濃縮成彼此眼中唯一的存在。
這段空白中,有人掉了刀具,有人弄髒了衣角,有人拿著紅酒在乾杯,也有人跑去負責調氣氛的鋼琴師這邊閒聊。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這些都可以忽略不計,現在最重要的,只有季瞳的回答,一個可能改變一切的決定。
跡部等的有點害怕,就鬆開鉗制著她的手,想是不是該給她一條退路,他怕這丫頭估計會這麼一直跟他僵持下去,自己也收不了場。當然的,他會表白,並沒有深思熟慮過,只是看著她假裝堅強的臉,有一種淡淡的心痛,這是從小到大都沒有過的感覺,讓他惶恐,也讓他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去治癒她,重新看到那個天塌下來都嬉皮笑臉的女孩。他沒有妹妹,所以很難將疼惜和愛區分開,跟碩不同,不能確定自己是否真的喜歡她,但假使有人欺負了她,那麼他勢必會想去替她討回公道。
也就是這一點的特別,促使他急切的想要知道真相,看看她的拒絕,或者答應,能不能影響到自己的情緒。
“如果這是玩笑,未免開過頭了。”
消失許久的視線終於從劉海底下冒了出來,不似平日般傻氣,而是異常的認真,跡部喉嚨一緊,無言以對,自己的表白被看做開玩笑要他情何以堪,他倒更希望她可以白癡點,說點腦殘的話,這樣至少他還可以用罵她來收回那份請求。
“我有必要這樣做麼?”這話一問出口,跡部就笑了,但聽著更像是冷哼,眼角的淚痣隨著笑聲像只妖精般跳躍。季瞳咬白了嘴唇,艱難的吞吐道,“可我有點惶恐,而且,不相信。”
“為什麼。”
“因為我沒有感覺到。”
她的回答給了他悶悶的一拳,砸的胸口痛,也砸的他忽然的頓悟過來。
她說的一點都沒錯,毫無漏洞,也不是在滿混過關,自己對她,確實不怎麼好。忽冷忽熱的,還偶爾逗弄一下當做消遣,沒有試圖去關心過她的生活瞭解她的內心,也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至少有個追求的過程,他甚至沒有說我喜歡你這四個字。他把自己放的太高,習慣了別人擠破頭的往上爬,忘記了他不是神不可能人人都擁戴,總會遇上不買他賬的。
想至此,跡部習慣性的去抬她的下巴,不料卻被她巧妙地躲過。他當即窩起了火,但又覺得這時發作太奇怪,就趁著收回手的空擋調試情緒,將身體的重量交給沙發,然後放軟語氣說,“無所謂,我只想聽你的答案。”
她的反映出乎他預料的冷靜,對上他深不見底的眸子,聳聳肩,就開始了自己的一套說辭。
“如果我說我需要考慮,會顯得很不厚道,那是在浪費你的時間。而且你知道我喜歡手塚,剛被拒絕,現在還無法忘掉他,所以折中的答案對你也不公平。”她說,平淡的口吻像在談一場勢在必得的生意。跡部一瞬間的慌神,竟覺得認真起來的她特別漂亮。他捏捏鼻樑,強迫自己不去看她,扭開臉,淡淡的哦了一聲,等著她接下去的話。
“如果我選擇接受,那更可悲,我很清楚自己對你的感覺。”她毫不客氣的說著等同於射跡部釘子的話,神情比方才更加冷靜。跡部嘗到一種隱隱的苦澀,想可以了,到這裡已經足夠了,剛要說點什麼,一切竟又峰迴路轉。
“但如果你要我拒絕你,我也做不到,你是跡部景吾,你不該受到挫折。”
她說完,閉了閉眼睛,又睜開,“所以,聽完我的話後,你認為我該怎麼答覆你。
跡部真的不敢相信這是他認識的那個沒頭沒腦的女孩,她突然的理智,客觀的思考問題的角度,平淡的口吻,都讓他覺得,她很陌生,但這種陌生裡,又帶有致命的誘惑。他又一次忍不住伸手去捏她的下巴,並且這次沒有讓她順利躲掉,湊近她的鼻尖,噴吐出的氣息幾乎和她的混雜在一塊。
順利見她避開的目光,跡部心裡的想法更肯定了幾分,就推翻了自己先前的顧慮,問她說,“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他挑眉,接著道,“挫折?本大爺在你眼裡這樣不堪一擊?”
說完給了她幾秒鐘去消化,而後又故意的靠近了一點,側過頭,看著她的嘴唇,仿佛隨時都要吻她一般,魅惑的說,“既然你都決定了,那就明明白白的拒絕。”
說著收緊捏住她下巴的力道,視線也更壓迫,乘熱打鐵的給出最後一擊,“說你不喜歡我不會接受我有那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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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瞳失眠了,連怕有噩夢的困擾都省去,倒在床上睜著眼睛,感覺到窗簾外的天色由深到淺,一點點的過渡。這個過程裡,她一連換了十七八種姿勢,結果都沒能成功入睡,就放棄似的一踹被子,乾脆的躺成大字型,在心裡抱著腦袋滿地打滾鬼哭狼嚎。跡部大爺的話就像個魔咒,不停地貼耳朵迴圈播放,嗡嗡嗡嗡,攪得她越發心煩氣躁。她現在只要一想起他最後那抹勝利的笑容,就不可抑止的想把牆壁上的時鐘撥回幾個鐘頭前,好讓一切重新演過,她做叉腰大笑的一方。
她會這麼憋屈完全是因為她當下就真沒敢說那話,醞釀了好半天的勇氣蹦出來的竟是,“我還想再吃一塊蛋糕……”幸好這餐廳的女老闆及時發現他們,看見跡部眼睛發亮沖過來就抓著他的手噓寒問暖,波濤洶湧的兩塊肉隨著她的扭動上下起伏,以此轉移了僵持的對局,讓跡部大爺的腦子完全想著怎麼應付她,而暫時忘了去生季瞳的氣。
她就這麼糾結著,抱著被子很久才迷迷糊糊的睡去,結果不出一會兒鬧鐘就滴滴答答的敲響,季瞳扯著頭髮尖叫著無視,死都不願意睜開眼,滿腦子都是請假一定要請假,可她才這麼想,福井阿姨就推開房門,用她那溫暖的嗓音對她說,小姐該起床了。季瞳雙腿一瞪,直接挺屍。
接下來的幾天,她的狀態用腳趾頭想也知道。
跟個奴隸似的收跡部大爺的壓迫,小腿撿球撿的無時無刻不在抽筋。
他不提吃飯當晚的事兒,她也就將裝傻進行到底,混過一天是一天。學校裡風言風語傳的越來越厲害,幾乎一到午飯時間她就得接受一輪的視線大戰。那些女生明著不敢動她,背地裡不知道把她詛咒成啥樣了。櫻井說你正蹲在名為幸福的監獄裡,好飯好菜的伺候你就知足吧,不就是沒自由麼,那東西不值錢。忍足說學妹我的後半輩子的幸福就全靠你了,謝謝你儘量的別讓景吾生氣,我會給你燒高香以表感激之情。鳳長太郎說上杉你千萬別加入我的後援會千萬別啊,不然我真的會很慘很慘你一定要相信我。綿羊殿說小瞳啊雖然我喜歡美食但比起跡部的冷笑我還是更願意臣服後者,所以下次有好吃的好玩的好喝的都偷偷的給啊。其餘成員則用疏遠來告訴她接近你我們就玩完了。一個星期下來,弄得季瞳差點精神分裂,差點擬寫退學申請書。
熬過了最艱難的上學,終於迎來了她期盼已久的週末。
風和日麗,陽光明媚,可以避免與跡部大爺相見的她心情大好,就約了櫻井去看電影。看的是一部恐怖片,兩個女生的組合混在一對對情侶中多少顯得奇怪。櫻井買了爆米花,季瞳則負責大杯的可樂,在正抱著食物等在入場的間隙,櫻井萬分悲壯的對她說,“你會遭天譴的。”她看著對方無奈的晃動著的褐色腦袋不明所以,抓起一把爆米花塞進嘴裡支吾著問,“上帝他為何要懲罰我?”櫻井捏住她的臉,力道大的像她殺了她全家一般,深吸一口氣,再接著一股腦兒的喊出,“你放著華麗的跡部學長不去享用一個大好的週末非得裝著不在乎的找同性的我來一解寂寞你說你該不該死啊該不該死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啊我也好想和忍足學長嗶啊嗶啊你簡直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好歹想想我們這種有的看沒得吃的人的心情啊啊啊!”季瞳一下消化不了她著不帶標點符號的抱怨,但卻抓住了這句話的精髓部分,賊笑著說,“丫,原來你喜歡忍足啊。”
說完就被櫻井掐住了脖子,邊搖晃她邊激動的“請求”,“啊啊啊,你千萬不要在無聊的沒話題時把我的秘密脫口而出啊否則我做鬼也不放過你跟你這一生一世你給我聽清楚了。”
一打一鬧的折騰了十幾分鐘,直到電影開場也沒解決掉她們的“恩怨”。本來在學校的時候,櫻井鳶礙于要給季瞳面子礙於要給跡部大爺面子沒敢戳她的脊樑骨給她取外號,現在是左一個“白癡”右一個“腦殘”的,叫的別提有多爽快了。
看完電影原本打算逛街,但季瞳在陪著櫻井進出幾家店鋪後就懶得再動,找了間咖啡店去喝下午茶。還是有很多情侶在潛伏周圍,動不動摟摟抱抱親親我我,看的櫻井再一次情緒劇烈波動,趁她咬著吸管評頭論足的空擋奪過她的手機就要給跡部打電話。季瞳哇了一聲趕緊去奪,櫻井威脅她你敢動我就撥號了,才說完手機竟自己唱起歌來,櫻桃小丸子的主題曲弄得眾人一片黑線。
櫻井嚇的把手機仍回給她,好像上面沾著毒藥似的,她嘿嘿兩下得意的接穩,看到來電顯示後寧可世界上從來就沒手機這東西。
“喂……”弱弱的接聽,本以為等著她的是手塚那萬年不變的冰涼語調,卻不料電話那頭的人先笑了笑,而後說,“你好,我是不二周助。”
“嚇?”季瞳一個激動,撞翻了手邊的水果聖誕。
雪寧 2012-8-9 19:21
Chapter.43
約莫半個小時後,季瞳獨自來到了青學附近的街頭網球場,才一走進,就瞧見坐在休息區裡正在仰頭喝水的不二周助。此時已近黃昏,夕陽映在少年的肩頭讓他顯得有些冷清,與生俱來的氣質卻使得他一點都不會被忽略,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是為了襯托他而存在的。季瞳在外邊站了一小會兒,少年的洞察力太好很快便發現了她,對她招招手,然後背起球袋走了出來。
她立刻將表情調整到友好,儘管對此人談不上陌生可畢竟是第一次有交集,還是會拘謹。不二周助見她笑得僵硬似是知道她的想法,眯著眼睛沉默半晌,才開口問,“上杉?”
“啊,你好。”季瞳假裝正經,實在心裡正消化著不二的容貌。
嗯,皮膚完美。啊,鼻子,真挺。唔,嘴唇,滿分。至於眼睛雖然還沒有那個榮幸見到全貌,可光憑藉透著的一點點藍就夠驚豔了。也難怪前世有不少女人為他魂牽夢繞,她想,他確實夠資格擔起人氣王這稱號。
或許是視線太過直接,不二周助在她莫名地點了點頭後輕笑一聲,問,“突然用國光的手機給你打電話,嚇了一跳吧?”
季瞳回魂,搔搔臉頰回答,“是啊。”想了想又覺得不太禮貌,就自嘲,“不過你應該有很重要的事情,否則我這種路人怎麼配被您惦記到啊。”
“難怪國光會認為你特別。”不二用一種類似於感慨的語調說,依然笑著。她一愣,明明聽清楚了卻不願意相信自己的耳朵,“哎?什麼?”
“沒什麼。”他移開視線看了看前方的路,伸手一指,又回頭看她一眼,說,“不如邊走邊聊?”
於是季瞳就跟在了不二的後面,邊揣測他約自己的目的,邊思考他剛才那句貌似脫口而出的話。走了一段路,氣氛卻越來越安靜,不二沒再和她交談,她也就從開始的惶恐不安,到後來放棄似的慣性前進。腳邊的小石子總在分散她的注意力,她感到無聊乾脆選了塊不大不小的踢著玩兒,踢了沒多久不二就停下了,她全身的神經都在一瞬間緊繃,似乎預感到他即將說的,會是個很大的秘密。
“上杉,你瞭解國光麼。”果然,不二的問題直奔主題,一句話就解釋了他要與她探討的事情。她不去深究其中的含義,想了想正面回答,“曾經的我以為自己足夠瞭解,但接觸後才發現,他比我想的要更難接近。”她說,面色由淡然逐漸過渡成凝重,“大分部的時間他都特別嚴肅,對任何事情都認真過頭,例如他家養的貓,每次我餵食,只要多倒哪怕一點,他都能皺起眉毛對我教育一番,說它還小吃太多會影響消化,天知道他是怎麼看出來那一丁點兒的分量的。”說到這兒,她的表情突然鬆弛,化為甜甜的笑,迅速掃了眼天空,又垂下目光盯著地面,“也正是因為如此,溫柔起來的他才更難能可貴,讓人無力招架。”
“聽你這麼說我稍微放了點心,你還喜歡他吧?”不二歎了口氣,輕鬆的往牆壁上一靠,篤定又自信的說。季瞳立刻警覺,連敬語都省了,情緒頗為激動的問,“什麼意思?”
“我想你懂。”
“抱歉……我不太懂……”
“那只是你沒自信。”
“我更想聽到你明明白白的解釋……”
不二猶豫片刻,笑容消失一秒隨即又恢復,點點頭說“好。”
然後他終於徹底開啟了眼眸,將冰藍色的瞳孔展現給她,告訴她,“國光他,其實也喜歡你。”
“不可能。”她幾乎疊著他的最後一個音節反駁,倉促地笑笑,囁嚅道,“他都已經……”
“拒絕你了是吧?”不待她說完,不二就穿插竟來,講掉了她的臺詞。季瞳啞口無言,面對著讓人難以琢磨的他,自己更顯得像個不會思考的低智商動物。
“哎,所以我才問你,你瞭解他麼,如果你真的懂,你就該知道,他在被表白時會是哪種狀態。”不二搖搖頭,看著木訥呆滯的她頗感無奈,然後彎起嘴角,毫不費力的看透她的內心,“沒錯,就像你現在所想的,會非常嚴厲的拒絕,說好比‘學生該以學習為重’‘抱歉,我沒有跟任何人交往的想法’之類的話。”他站直身體,“那麼你呢……他對你說了什麼。”
是對不起。
只有對不起。
除此之外還帶著點憂愁的表情,像是要說這三個字,自己也是心口不一的。
季瞳下意識地抓緊了手裡的包,腦袋裡滿滿的全是她告白那天的回憶。
為什麼她到現在才發現手塚當下的反常,必須要不二今天的提點,才能冷靜的去分析。
“那麼,你找我,就為了告訴我這些?”說這句話時,她費了好大的能量,幾乎要把她充滿格的電消耗光。
“其實,我更希望你能和他好好談一次,你逃避他很久了是不是?”
“嗯,因為我對他,有些誤會。”
“想也如此。”不二聳聳肩,像是很了然了,“國光他這陣子,心情很糟,罰人跑圈簡直成了家常便飯,總把英二他們訓的叫苦連天。所以我忍不住問了他,他也沒有撒謊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我,雖然他各方各面都優秀,但貌似就感情這關差的離譜,就是經常考零分的低等生,愛把挺好的事逼到絕境,再自己悶著難受。”說到這兒,他禮節性地拍了拍季瞳的手臂,綻放迄今為止最大的一個笑容,冰藍色的雙眸隱藏進眼皮裡,濃密的睫毛覆蓋走所有的冰涼,溫和異常。
“我想笨蛋一個就夠了,不需再添一個,你懂吧?”
“不二前輩,你是個很好的夥伴。”季瞳由衷的說,“我明白了,我會找個時間,親自問清楚。”
於此同時,在草薙嵐的公寓裡,剛忙完了手裡一筆鉅資合作案的跡部碩正倒在沙發中,擰著眉頭萬分痛苦。
指尖夾著一根從不碰的香煙,面前的茶几上也堆滿了空掉的啤酒罐,他臉色發冷,凝視著站在窗邊長髮及腰的女子許久,直到煙燃到末尾,燙到了皮膚,他才驚醒過來,起身將它擰滅在煙缸裡。
“嵐,你不該這麼做,都十多年了,還忘不了當初的一切?”
草薙嵐沒有看他,望著窗外的霓虹,發出一聲不帶感情的哼笑,它在空氣中兜兜轉轉好幾個圈,如同脫弦之箭,射出去就不可能再掉頭。
“十年又怎麼樣,時間這個東西,並非能改變所有,仇恨就是其中一條。”
“她是我媽。”跡部碩放棄似的解釋。
“錯,是後媽,你敢說你沒恨過她?”草薙嵐糾正他,諷刺道,轉過身看著他的眼神變得犀利。
跡部碩試著去迎接他的視線,卻在一秒內敗下陣,抵住太陽穴輕輕揉捏。
“是的,我承認,當初她剛來跡部家時,我確實視她為眼中釘,可見她待我還不錯,對我爸也照顧得無微不至,就脾氣性格古怪了點,我也就妥協了,像我們這種家族的孩子,很多選擇身不由己,命運它早掌控好了方向盤,就看你有沒有踩油門的勇氣。我都二十六了,難道還非得和小時候一樣用沉默和離家出走去抗爭?”
“無理取鬧?你的意思是,我現在的行為是無理取鬧?”草薙嵐怒極反笑,仰起臉對著天花板上的燈雙眼微紅。她沉默許久,表情突然猙獰,指著跡部碩嚷嚷,“你別忘了,是她先砸了我的店,是她派人浸入我的電腦刪了我的存稿,是她用美色去勾引你的父親,間接害的我弟弟命喪黃泉。她也姓草薙,但她估計早忘記了。她把自己親兒子逼死了一點都不內疚,你看到她今天吃飯時的臉了嗎?呵……仿佛我才是罪魁禍首,是我挑唆他兒子出去散散心,然後飛機逝世掉到太平洋裡頭的!!”
氣氛變得詭異,有那麼一瞬間好像地球都停格不轉了,半晌,跡部碩面對著草薙嵐即將崩潰的臉,才淡淡開口。
“所以,你決定了?”
“當然,而且我不會後悔,你呢,碩,你有什麼想說的?”
“你都決定了我還能怎樣?我從來左右不了你的想法,從前是,現在是,我想未來,也一定不會改變。”
草薙嵐滿意地笑笑,將滑落到胸前的頭髮惡狠狠地甩到後面去,慢慢渡進他,撫摸著他的臉,挑逗著他的欲望。
“真聰明。”她說,在他嘴角留下一吻,“不過是結婚,不必想的太恐怖,我們依然可以有自己的世界。”
她的觀念讓跡部碩不敢苟同,輕輕閉上眼睛,沉澱情緒,雙手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緊握成拳,他不認得她,不認得這個被恨吞噬走的女人,他一直以為自己能拯救她,事實上她也真的安分過一段日子,讓所有人都以為她釋懷了。可現在,在他的母親把她的店砸掉後,一切就又重蹈覆轍。跡部碩不知道該怎麼辦,生意上的爾虞我詐看太多了後,竟對家長里短應付不來。
他移開了一些,和她保持距離,別過臉,不想再去看她。
就在此時,草薙又無謂的說,“我可以繼續旅行,撰寫小說。”她頓了頓,語氣曖昧起來,“你也可以跟景吾爭取小瞳看看。聽說他告白了,你也得抓緊行動了,別總是用寵溺來表達愛情,你對我用過這招,挺管用,可不是對每個人都見效的。”
跡部碩聽她這麼說,終是苦笑出來,他不否認自己的情感,只是告訴她,“不要拿她和你相提並論,現在的你,不配。”
Chapter.44
雖然也煩心於要如何跟手塚單獨相處又要如何向他開口,不過這一夜她睡得還算安穩,沾到枕頭沒多就睡沉了。
眼皮上落下一層淺淺的光,生物鐘很快提醒她到了該起床的時間,於是半個腦袋都陷在被窩裡的季瞳,迷糊地哼唧一聲,換了個姿勢,似乎聽不見鬧鐘響就沒有起來的打算。只是才想著福井阿姨您晚點兒在叫我吧,讓我多眯一會兒,一秒都好,就感覺到走廊裡傳出了妥協摩擦地面的動靜。她再一次換個姿勢,反趴著而睡,伸出手,摸索著按掉了床頭櫃上的鬧鐘。
幾分鐘後房門被人打開,預料之內的,所以她也沒理會,換做其實平日,肯定立馬自覺地翻坐起身了,可今天就不知為何的,特別不想動彈。
她邊迷迷糊糊地說,“阿姨,我再睡一會兒就好……”邊用兩隻腿夾住柔軟的被子,因為習慣穿著短褲睡覺,這會兒自然是細白的肉曝露在空氣裡。
福井阿姨似乎是停在門口沒了動靜,好半會才將房門關上走了進來。
季瞳深呼吸一下,抓抓頭髮閉著眼睛萬分痛苦的用手肘支起身體,幾秒後重新一頭栽回床上,煩躁地嚷嚷道,“這大冷天的,太折磨人了。”
事實是,四月近中旬的氣溫,差不多已經算比較暖和,但懶得賴床肯定有常人不屑的理由。福井阿姨呵呵一笑,跟著在她的床沿坐下。
季瞳想了想隱隱覺著哪邊不對,好奇地睜開一隻眼,沖著離她特別近的人看了好久,半晌,才自言自語地道,“哈哈哈,我就說呢,這兩天發生那麼多事,怎麼會不做夢……”
“做夢?”對方提高音量,一巴掌拍上她藏在被窩裡的手臂,帶著點警告意味地問,“你需不需要一點特殊的方式讓你相信這不是在做夢?”
季瞳聽完這話後雞皮疙瘩飛速冒頭,大腿也猛的縮回原位,腦袋裡成千上百隻蒼蠅在盤旋,繞的她頭暈眼花,魂不附體。
這不是跡部這不是跡部……
她不停的催眠自己。
死閉著眼睛就是不肯再張開確定一下。
“我數到三,你要是還不從你的床上起來……”失去了耐性的“福井阿姨”取過床頭櫃上的水杯,哼笑幾聲,她分明聽到了那動靜,可依然不願妥協,直到“福井阿姨”的補充說明說出口,她才轟地跟木乃伊蘇醒似的,挺得筆筆直地起身。
至於那句說明,不過是——
“本大爺就倒了……”
“你為什麼會來我家啊!!”
蓬頭垢面,已經被氣的完全顧不得形象的季瞳,在雙腳沾到地面,打開衣櫃趴衣服的空擋,對身後的跡部大爺吼道。她會選擇這個時段說,完全因為她在和他對視的情況下,根本沒膽子指責他。
跡部意味深長地啊嗯,嘴角是愉悅的弧度,抱著手臂靠在牆上,仿佛很享受這一刻。
“不如等你整理完了再告訴你。”他說,說完就感受到兩道冷禮的目光向自己射來。
“你……你莫名其妙!”想不出優雅的罵人詞彙,只好來電沒威力的發洩,季瞳將冰帝的制服護在胸前,雪白的大腿怎麼擺放都不自在。
跡部看出了她的窘迫,這才意識到自己有點不禮貌,不過他沒立刻撤退,視線從她的頭髮掃到腳趾,才又啊恩了一聲,然後玩味地一笑,開始慢慢的走近她。
季瞳一慌,本能的後退,壓根忘了自己的身後是衣櫃。
她看著他一點點逼近,眼神中似乎透著不明所以的光,便哆嗦著喊,“你看什麼……”跡部沒反應,她又將臺詞換成,“你想做啥?”
跡部依然沒反應,於是她是真的害怕了,哭喪著臉告訴他,“別鬧了這不好玩。”
他聽她這麼說,有一秒的遲疑,可在那之後,他卻加快了腳步。
“我說……”他的笑容越來越壞,俯身湊近她的鼻尖,單手支撐她的左側,盯著她的雙眸,接著道,“怕什麼?”他伸手刮了刮她的臉,嘴角的弧度上挑到極限,“你也沒東西可看。”
季瞳發誓,她此刻如果不是穿的太少,鐵定撲到他咬了他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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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沒和跡部大爺一起吃過早飯,哪怕在山梨縣哪會兒,也是直接跳成午飯,或者忍住饑餓死命登山。所以現在,面對著爺爺跟他兩人並排而坐,沉默斯文的咬吐司的場面,她真的快抽去南天門了。
在上杉家用餐時,從來不講究規矩,除了不要提到排泄物或者吃一半跑去看電視,其他的事情一般都沒有禁忌,跟在手塚家不一樣,在手塚家時,手塚爺爺在的情況下,都是很少有誰會主動開口,因為太吵鬧了會被他老人家瞪。很久沒試過這樣的安靜,季瞳竟覺得不習慣。
她抬眼看了看爺爺,清咳兩聲移開視線,正巧跡部大爺端起玻璃杯喝牛奶,兩人的目光就這麼裝了個正著,他放下杯子抿抿嘴唇,問,“有問題嗎?”她趕緊搖搖頭,“沒……沒有……太和諧了……”
跡部挑了挑眉毛,吃了塊培根,不動聲色的臉看不出食物滋味的好壞。
她憋的難受,但也不敢多說話來調節氣氛,畢竟這不是和碩一起,她怕適得其反。
熬過早餐時光,揮淚告別爺爺,爺爺站在門口,手背在身後,一副老謀深算的模樣,在她拎著書包擦肩而過時,竟對她說,“好好加油!”
季瞳很想回一句,“你們所有人有莫名其妙。”但到了嘴邊,就變成,“唔,爺爺再見。”
走到庭院外,跡部大爺的車早早停在了哪兒,和前幾次看到了又是不同款的,不懂得車的她,對著跟地圖似的標誌琢磨好一陣。跡部替她拉開車門,跟叫小狗似的叫了她一聲,“過來。”她也只得用哦做回應,配合的鑽進車身。
途中還是沉默,司機大叔不是陌生人了,上一次她受傷,他送自己去醫院,見到的也是這大叔。不過人家特別專業,在跟她打過招呼後就專門駕駛,一句,“上杉小姐。”弄得她萬般尷尬,搔搔頭皮傻笑著點頭。
“給你。”
在差不多駛出八王子市,到達另一個地段時,跡部從左邊丟過來一直小盒子。季瞳穩穩的接住,沒立刻打開,皺著眉頭問,“什麼呀?”
“自己看。”
“……”
抽搐著嘴角,低頭掰開盒蓋,裡面躺著的閃亮物體,立刻晃到了眼睛。
抬手揉了揉,方才仔細去看,不到一秒就倒抽一口冷氣。
誰敗家都沒有跡部大爺來的敗家。
這是她冒出的第一個念頭,而後便抽出那條手鏈小心翼翼地湊近了觀察。
“跡部……這太貴重了……”
儘管知道身為女主的自己在這時說這話非常煞風景,可她還是忍不住說了。因為這條鏈子的價格,初步估計是小熊項鍊的十倍。
一顆扣著一顆的鑽石,週邊有細細的金邊,鑽石雖然小巧,卻絲毫不顯小氣,反倒是有種低調的華麗。哪怕把其中的一顆拿出來放在戒指上,也能買人民幣至少八千。
“不行……真的太貴重了。”
連碰都不敢再碰,生怕玷污了它,季瞳把手鏈放回盒內,蓋上蓋子,就遞還給一邊的跡部。
跡部沒收,看著她手裡的東西擰起眉心。
“給你三秒,改變主意。”
“呃……”
“否則我拿到手就扔出窗外。”
“你……”
“自己看著辦。”
跡部說完這話就將視線移到她的臉上,等待著她的決定。
季瞳撇撇嘴,怕糟蹋了錢也就沒再抗爭,按開書包搭扣,把盒子放進去。
可就在這時,跡部又說,“戴上。”
“哈?”
“我說戴上它。”
他眼裡的逼迫讓她有點不爽,自己又不是他的所有物何必這麼聽話,她試著反抗,軟著語調問,“跡部你到底想幹嘛?”
“一……”
“行行行,都聽你的。”
翻翻白眼,她只得照著他的意思去做,免得他真把鏈子給飛了。
將手鏈戴完後,還特地伸到把手腕伸到他跟前晃了晃,覺得自己特可悲。
跡部滿意的嗯了一聲,清清嗓子,似乎要宣佈什麼。
“你的問題,我現在可以回答你。”他非常認真的說,神情就像個告訴父母自己夢想的孩子。
“我在追求你。”
季瞳重重的一愣,反映過來後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扶著額頭幾乎要絕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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跡部大爺的追求方式還真不是一般的與眾不同,關於這一點,季瞳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就好比吃個午餐,非得派樺地來她班上押人,押到了還得一路尾隨,就好像她會憑空不見似的,弄得櫻井都渾身不自在,跟她說,“太霸道了,你得小心點兒,沒事別隨便看男人。”
進了學生食堂,腳還沒站穩就被他揪住後來一把拎到他的專屬座位,自顧自的坐在她身邊,驅散走一堆圍觀群眾,除去網球部的幾隻,其他基本不允許在一米範圍內。
這讓季瞳不僅又一次想到花樣男子中的道明[嗶——]跡部大爺比起他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過他貌似沒有對方的那種無理取鬧,還是挺尊重她的喜好。季瞳當然也不可能跟杉菜那樣寧死不從,有的白吃,她樂得屁顛屁顛。
跡部大爺告訴她,以後的每個週末都必須等我電話。季瞳抽搐著半邊臉回他,大爺我還沒答應做您的那啥吧?跡部自信的笑笑,說早晚都是。季瞳也就放棄了不同他爭辯。
再說社團練習,季瞳想你丫的追我至少得開店後門給我點福利吧,卻不料跡部大爺反倒是變本加厲的操練她,不但安排她撿他練習時打出去的所有的球,還使喚她端茶遞水送毛巾。這種福利或許在旁人看來是羡慕都羡慕不來的,而其中的辛苦,也只有當事人才能明白。
季瞳就在這樣的壓迫下茁壯?成長,數著日子倒也又混過一禮拜。
星期六,本以為解脫了的她接到了跡部碩的電話,約她隔天出去野餐。她聽著本來挺高興的,但轉念一想她和小碩哪次聚會跡部大爺是不在的……
於是她就悲催的問,“跡部……也在?”
“當然。”
“好吧……”兩眼一閉,直接絕望。
跡部碩聽出了她的無奈,溫和地笑笑,說,“沒關係,有我在景吾那小子不敢把你怎樣。”
聽對方這麼說她反倒不好意思起來,彆扭的回答,“你想哪兒去了,我是只是有點審美疲勞。”
“所以,換下口味?”
“哎?”
“呵,沒事,明天你在家等著就是了,我們來接你。”
“嗯,好。”
掛了電話,季瞳翻開手機就給櫻井發了條抱怨的郵件。劈裡啪啦的敲打內容就好像鍵盤是跡部的臉。發完後她往床上一橫,閉上眼睛安靜的等待。結果不足幾秒,對方便回復了。她歎了口氣再一次翻開機蓋,眨巴眨巴眼皮,僵硬了好半天,才猛然驚醒。這下,她更加深切的相信,所有的按鈕都跟她有仇。
因為她竟然又選錯了物件,將那條[直接殺了我吧]送到了手塚的郵箱裡。
而他的回復,雖然是冰冷的文字,卻也感覺的到十足的關心。
[怎麼了?]
不,沒怎麼,我比較想撞牆而已。
季瞳哀號一聲,抱著腦袋滾到地板上把自己當成了鴕鳥。
Chapter.45
めぐる木々たちだけが
ふたりを見ていたの
ひとところにはとどまれないと
そっとおしえながら
只有周圍的樹木
看著我們兩個
如果不能在一起的話
請悄悄告訴我吧
+++++++++++++++++
眾所周知,山櫻是櫻花中的壽命之王。
而他們今天所到之處,便是整個東京,最佳的欣賞之地。
小小的山丘,被濃烈的色彩所覆蓋。
白色與紫紅色的花瓣,褐色與黃綠色的葉芽,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樹。
混合在一起,將整座山的氛圍,襯托的優雅又高貴。
頭頂上方空著極小的縫隙,大部分的光都被穿插的樹所遮蓋。
踩著蜿蜒而上的花瓣路,衣服和皮膚均被染成了淺淺的紅。
回頭眺望左右兩側的山坡,隱隱的會有種,有只數千年的花妖精藏匿于此的感覺。
手撚枯枝,甩著水袖眼角流淌出無限嫵媚,誘惑著每一個過路的行人。
被眼前一片落英繽紛的景象所感染的季瞳,腳步停留在像是廟宇的紅色建築物處休息。不清楚花期的她,邊接過跡部碩遞來的水,邊自言自語的說著,“奇怪啊,都已經四月臨下旬了,為何這邊的櫻花還是開的那麼好……”
得到的答案,是草薙嵐和跡部碩一起的淺笑。
一個告訴她,“山櫻壽命長。”
另一個,則是依舊笑著沉默不語。
對於跡部景吾沒有出現的事實,季瞳並非想像中的慶倖,總是覺得少了什麼,心裡頭癢癢的悶得難受。他們是上午十時許出發的,想著要留影紀念,她還特別為此打扮了一番。畢竟是女孩子,要說不喜歡漂亮的飾品和衣服,那是騙人,只不過平日裡懶得出奇,認為沒有重大活動不必太拘泥於小節,何況再完美,還是會用露出破綻的時候,還不如率先就展現最真實的一面,待到以後,細心裝扮,自然也會讓人眼前一亮。
挑選了淡粉色的V領薄毛衣,松垮垮的垂在腹部,貼著鎖骨和胸線,將她原本不算好的身材稍微往上提升了點。裙子還是不方便走山路的,所以下半身穿了紅色西短搭配黑色長襪,頭髮披散下來,已經快及腰,如墨般的潑灑在肩頭和胸前,一刀平劉海長成了往左斜的三七分。
少女啊少女。
我真是越過越往老媽肚子裡抽了。
這是她照鏡子時的第一個反映,不過有被福井阿姨表揚,捂著臉的高呼小瞳你實在是真人不露相啊。也就當補藥吃掉沾沾自喜了。
草薙嵐從車上下來了那一刻季瞳有嚇到,而後便立刻撲到她懷裡,緊緊地摟著她的腰訴說思念。她用的香水還是三宅一生,清清甜甜的,卻又有冷冷的距離。不過她不在意,她甚至喜歡這味道。
草薙嵐爽朗的哈哈大笑,看看跡部碩,嘖嘖兩聲,撫摸著她的頭髮告訴她自己也特別想她。
是親人般的溫暖。
季瞳在那一秒,嘗到了幸福的味道。
像是陪著媽媽逛大賣場,勾住她的手臂撒嬌著讓她買昂貴的零食。
像是陪著爸爸看球賽……
可陪著爸爸看球賽是什麼感覺?
季瞳想到這個名詞有走神,但跡部碩把她從草薙嵐的懷里拉出來,輕輕擁住她的行為,讓她沒時間去多思考。他吃味的說,“好你個丫頭,我是不是從第一名滑落到第三了?”
她問前兩名是誰。
他回答,“景吾和嵐呀。”說道一半又停住,啊了一聲,糾正自己,“不對,還有那個什麼手塚的。”
季瞳張牙舞爪的要去打他,他也不躲,抿著嘴唇意味深長地哼唧。
直到臨上車,才突然蹦出句。“弟媳婦兒,記好安全帶,把你弄碎了我可賠不起。”
“哇靠誰你弟媳婦兒了!”
她是這麼嚷嚷的,撲到前座就去扯他領口,打鬧了一番,才想起跡部景吾的失蹤,就問,“他人呢……”
“有訓練呢,就不跟我們同路了,他說過會會自己去的。”跡部碩心不在焉地回答,拿出手機,撥通一個電話,從後視鏡裡看著她,對對方說,“快點!你老婆等你等的寂寞死了,說你再不來她就去剃度當尼姑。”
她不知道跡部在那邊是什麼反映,總之,她一個手刀出去,差點兒讓車撞上前方的護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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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了快空地鋪開攤子而坐,她幫著草薙嵐將食物和水從竹籃裡取出來擺放好。
有三明治,有炸雞塊,還有壽司,飯團,一堆的零食。
這些東西雖然普通,但對於跡部家的人會吃它們,實屬不多見。
跡部碩歎了口氣坐下,抬眼看了看身邊的山櫻,讚歎道,“木のもとに汁も膾も桜かな。”
某些白癡完全狀況外,聽著像是古詞的日語發音,搔搔腦袋,“納尼?”了句。
草薙嵐微微一笑,開啟圓潤的唇,用中文解釋,“樹下菜湯上,飄落櫻花瓣。”
季瞳驚訝的撐大眼眸,倒退三步,雙手顫抖地指著栗發女子,“你……你你你……”
“唔,會說一點中國話。”見她無語輪次的嵐替她補充。
“媽媽呀,嵐姐姐,您會說幹嘛不早顯擺一下啊!”自然而然的,她用了中文回復,草薙嵐一副自我嫌棄的模樣,皺起鼻子,擺擺手,“我說的不標準,怕你笑話……”
這次換跡部碩狀況外,無奈地請求,“謝謝你們,我聽不懂,能換回日語麼……”
“yada!”她說,義憤填膺的,“難得可以開此國語,我當然要拼命的說夠本。”
於是,草薙嵐邊充當起了翻譯官,一邊一句的輪換著交流。
櫻花瓣墜樓,貼在頭髮和衣服上,食物不足半會兒便去掉大半,這其中的功夫,大部分都歸咎於餓急了的季瞳。一口一個小三明治,配上純蘋果汁,眯著眼睛靠在樹幹上細細的享受這難得的時光。
“關於櫻花的詩詞……”她咽掉嘴裡的東西,支吾道,“我也小小的略有耳聞。”
跡部碩來了興趣,像是等著看她出糗,唇邊蕩起一抹弧度,“嗯,是什麼?”
季瞳清清嗓子,朗朗的說,“傾城看花奈花何,人人同唱櫻花歌。”
她念完後有點得瑟,看著跡部碩抖抖腿,一揚脖子,一副怎麼樣我還不錯吧我說的你聽不懂吧你太小看我了啊哈哈哈的架勢。只不過她得瑟沒多久,草薙嵐就將她從高處打了下來,問,“誰寫的?”
季瞳重重的一愣,呵呵地乾笑,一攤手,“我也不清楚……”
“那你從哪兒聽來的……”跡部碩問。
她又恢復了先前那股自信,神秘地遮住半邊臉,像是要說多麼驚天的真相。
“我們中國有句古話……叫……B度一下,你就知道。”
說完,就被已經吸取過各國文化的草薙嵐正面丟過來的雞肉塊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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やがて季節(とき)はふたりを
どこへ運んでゆくの
ただひとつだけ 確かな今を
そっと抱きしめていた
終於有一天
我倆被命運安排到了同一個地方
雖然只有一次,但確實就在此刻
那就悄悄地擁抱吧
後來具體說了點什麼,季瞳已經模糊,只知道自己在搶過草薙嵐的啤酒一飲而盡,又連著喝了兩罐後,跑去一邊的深井處,唱了這首歌。
聲音不似前世那般略微低沉,而是清亮的很,雖然跑調,但堅持著反復唱了好幾遍。
直到有人把她扯回去,壓著她的脖子命令她,“閉嘴,難聽死了。”她才乖乖的配合,抱怨了一番,就昏昏沉沉的睡著。
醒來,櫻花樹依舊在,食物也沒少,可身邊的人,卻多了跡部景吾。
她揉揉眼睛又抓抓頭髮,幾秒後像被人用棍子打中了後腦勺,猛然驚醒,發現自己把跡部大爺的腿當成了枕頭的這個事實。
“你你你……我我我……”
“你口水真多……”
“你口水才多呢……我……大爺我錯了……”
原是想同他爭辯一番,可途中又想起自己“睡過”了他,季瞳就心虛的刹了車。
軟軟糯糯的道歉讓跡部很無語,又沒說真的怪他何必這樣害怕。
“錯哪兒了?”話一出口,卻變成了這樣,他讓自己匪夷所思,維持著冷冷地笑繼續表演生氣。只見季瞳一溜煙的爬起來,繞道跡部碩身後,賤賤的挑釁,“錯在夢中以為您的大腿是石頭!”
“你……”跡部大爺語塞,眯細了眼睛跟著站起來,某人見狀,趕緊轉身就跑,卻不抵他的速度,在腳步只踏出半米左右,就被迫停下。
“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石頭?”跡部不理會她的道歉,勾住她的脖子咬牙著反問,“本大爺還第一次聽見這樣的形容啊恩?”
“是棉花行了吧……還是那種特高級的,一斤五萬五的……”
“你是在說我胖?”手下的力道加重。
“沒有啊……那您想聽什麼,我說給你聽!”
“哦?”跡部鬆開她,扭轉她的身體,讓她面向自己,然後淡淡的宣佈,“想聽……”他俯身在她耳邊留下一句話,讓她當即毫無形象的大喊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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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世紀以來,最大的笑料,在這片浪漫之地上演。
內容為,跡部大爺教季瞳打球。
最大的受害者兼受益人,是跡部碩和草提嵐。
此時此刻正倒在攤子上腸子打結。
三分鐘左右,季瞳一共從跌倒二十七回——這是草薙嵐數的,邊笑邊替她記好,順便鼓勵她破記錄。
她和跡部大爺中間只隔了兩米,跡部大爺發球也是跟打羽毛球似得從下往上打。季瞳腳步跟著球的方向後退,鞋帶屢屢礙事,鬆開讓她自己踩得鼻尖親吻泥巴。
“我覺得……”跡部碩憋著笑,肩膀抽搐的厲害,“這做錯了一件事。”
草薙嵐配合他問,“什麼?”
“我沒帶部DV……”跡部碩擦擦眼角笑出的眼淚,“否則寄到電視臺,一定能拿個獎。”
他說完,季瞳的腦門又一次被球砸中,於是,能有幸觀摩現場版的兩人,重新倒回攤子笑得撒手人寰。
跡部景吾想笑笑不出來,有點要內傷,他從沒見過有人的運動細胞會遲鈍到這種地步。
看看對邊人的眼神,忽然有種她要撲上來咬自己的感覺,想想再玩下去也沒多大意思,就收起拍子走去她邊上,抱著手臂道,“你以為你在揮劍呢,拍子不是這樣拿的。”
季瞳摔得哪兒哪兒都疼,又被震耳欲聾的笑聲攪亂了理智,氣的吹鬍子瞪眼,拳頭用力地打向跡部的胸膛。“你還算是個網球選手啊!欺負門外漢!你……你早晚有報應的……”
其實她有點想說,我等著你和手塚的比賽,我等著你和幸村的比賽,我等著你和小屁孩兒的比賽,但覺著這麼說會傷自尊,就及時收住了口。
跡部大爺抽搐了下眉腳,半晌,居然哈哈哈哈的大笑起來,從來沒見他這樣笑過,其餘三人均愣了愣,而後,另兩人跟著他笑。
“活著真好。”跡部碩說,“因為能看到這種場面。”
“小瞳……”草薙嵐捂著肚子,支起半個身體,“你生來就是製造笑料的,你一定要立志當喜劇明星啊,以後紅了,我包你的場。”
季瞳被笑聲弄得愈發心煩氣躁,委屈的嘻嘻鼻子,別過臉去決定誰都不理了。
然而就在這時,她握著球拍的手臂被人拉住,很快,另一隻也如此,她愣了愣,才反映過來自己被跡部圈進了懷裡。
“沒事,我教你。”他說,而後又告訴跡部碩,“碩,你來當對手。”
季瞳還沒想明白這演的是哪一出,就見坐在攤子上的人自信的笑笑,從一邊的球袋隨意挑選了一支,“景吾啊,你大概忘記了是我教你打網球的。”
他說完,就迅速了站到了他們的對面,鬆動了一下筋骨,將拍子駕在肩上,眼神流淌出淩厲,“來玩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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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來一去,打了半小時。
這期間,季瞳的腦袋完全是空白的,只能跟著跡部的步伐和動作,隨他擺佈。
皮膚相互摩擦,衣角疊著衣角,風從天空中吹過來,將大把大把的花瓣撒向他們。
草薙嵐看著著美好的一幕,閉起眼睛,然後又張開,在跡部費力的接到球後,輕輕地說。
“小瞳,景吾。”她的聲音像是從山洞裡飄出的,深遠幽長,使得手忙腳亂的兩人都停下來,又一起看向她。
草薙嵐緩慢的起身,從樹下走到兩人面前,溫和的笑著,又什麼都不說。
好半天,才看了眼跡部碩,視線落回這邊的一秒,宣佈道,“我懷孕了,所以,要跟碩結婚。”
Chapter.46
“真的!”
在沉默的空氣中窒息三秒,季瞳才率先跳脫出來,捂住臉欣喜地高呼。
“都有寶寶了?幾個月啦?我可不可以聽聽他/她聲音。哎呀都說胎教很重要,我這麼笨不會影響到他/她吧……還有還有,都懷孕了你怎麼還喝酒呀,寶寶會不健康的!”
她一系列的問題和難以抑制的激動,弄得草薙嵐哭笑不得。
“不礙事,才兩個多月。”她說,寵溺地揉揉她腦袋,任憑她上下其手的折騰。
“兩個多月穩定了嗎?”季瞳皺眉思考,視線停留在愛草薙嵐的肚子上,似乎正為什麼發愁。
在她沉默的縫隙裡,跡部景吾被跡部碩拉去了一邊,壓低了聲音在說悄悄話,神神秘秘的,好像是不可以被她們聽見的內容。季瞳覺著奇怪,但看草薙嵐都反映沒也就沒去八卦,只猜人家在這種時刻去談點家務事也是正常的。
一分鐘後兩個男人走回來,臉色都不太好。
跡部景吾倒還行,就嚴肅了些。可跡部碩那表情,莫名的糟糕,要說去奔喪還有人相信,說要快當爹爹快取媳婦兒,誰都會以為是在開玩笑。
“小碩!”季瞳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怎麼回事啊!”
跡部碩被她過大的力量影響到,這才有點清醒,只是卻還在狀況外呆著,疑惑的問,“什麼怎麼回事?”
“老婆大肚子!你讓她爬山還喝酒,你真是……啊我想起來了,她剛還抽了根煙呢,你都不管麼?她可是孕婦啊孕婦,”季瞳扶額,一副快氣死的模樣,喘了口氣接著道,“還有……你們也太不小心了吧……那什麼措施為嘛不做好?想要寶寶可以等結婚後……否則,大肚子穿婚紗多難看……”
“哎喲小祖宗……”草薙嵐適時地打斷她的話,阻止她接著往下說,翻翻白眼無奈地解釋,“您就放心吧,這些事我早跟碩商量好了,你就等著來婚禮就行。”她抓抓下巴,視線在跡部景吾和季瞳之間來回掃射,而後壞壞地一笑,“不過小瞳……同樣的話,你自己也得記牢啊。”
跡部景吾一秒內明白,立刻紅了耳根又清咳一聲別過臉去。
季瞳望天三秒,才大叫一聲領悟過來,想要去抓草薙嵐的衣服猛的想起她是特殊身份,就哼哼兩聲彆扭地說,“我死都不會婚前那什麼的……”
草薙嵐看透了她表面貞潔烈女實則比誰都要色的本質,裝傻著問,“小瞳今天用了好多次的那什麼啊,那什麼究竟是什麼?”
“是天是地,是人的由來,是生命的起源,是雙方愛的結晶……”
“所以,有個寶寶很重要吧?”草薙嵐話裡有話,不過季瞳沒聽懂,點點頭,肯定地回答,“當然!”
跡部碩喃喃的重複了一遍,“愛的結晶啊……”
神色又比方才還慘烈了幾分。
季瞳見狀,不僅感慨,“對男人來說,結婚很痛苦麼……是因為不可以再拈花惹草,從此要被關進牢籠了,還是對自己的愛情沒信心,認為難以做到天長地久……”
她的語氣不解中帶著幾分遺憾,好像自己也曾由於這些被傷害過,可眼神依舊清澈無邪,兩者結合在一起,多少有點人小鬼大,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意思。
跡部碩被她逗的勉強一笑,捏住她的鼻尖,“你想太多了。”他替自己辯解,“我只是,在愁喜宴的一些事,比如請的賓客,或者帖子的設計,還有怎麼渡過父親那邊的關卡。”
“哎?原來你們的家長還都不知道啊!”
季瞳承認有自己點兒發蒙,揉揉鼻子,自顧自得開始揣測著兩人先斬後奏的原因。
想了半天,也只想的到棒打鴛鴦這一幕,於是便忍不住再次開口,想把真相弄清楚。
只是她才蹦出了一個音,旁邊的跡部景吾就朝她飛了一個眼神,示意她安靜。
結果季瞳只好把好奇咽進肚子,皺皺眉,跑去一邊的毯子上找食物來塞著住嘴巴。
跡部景吾跟過來的時候手裡多了條圍巾,這是從他脖子上取下來的,純羊毛質地,鮮紅色,與她今天的衣服很相稱。或是看出她有點凍著,他坐到她邊上以後,便把圍巾掛到了她的身上,繞了兩圈,將她的下巴完全的收了進去。
“唔,謝謝。”咬著半跟巧克力棒,眼神閃躲著他的視線,卻躲不過圍巾裡還殘留著的余溫,所以一時竟不好意思起來。
“要不要吃?”,找了個話題緩解害臊,她邊說邊把精巧的盒子遞到跡部跟前,原做好了他不會接的打算,不想他笑了笑,跟著把嘴湊近她吃剩下的那半跟,直接就咬。
“呃……”季瞳見他這般,不知該放還是該收,只好乾等著他吃完,感覺到他的唇一點點靠近自己的之間,心臟跳動的節奏似乎也一同亂了。
“這裡多著呢。”她說,然後慌亂的把盒子塞到跡部的懷裡,想起身去找嵐。
“等等。”他在她挪動的那一秒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臂,將她整個拉向自己,而後,心滿意足的看見她因為失去平衡重重摔過來的身體。
輕鬆的接住,立刻聞見她帶起的一陣水果的香,是一種沐浴露的味道,或者說洗髮水……
木瓜味的?
跡部承認自己動了邪念,下意識的收緊了力度,抱著臂彎裡的柔軟感到口乾舌燥,一時什麼都說不出來。
懷裡的小東西安靜不足五秒,就胡亂扭動起來,像他是課仙人掌似的,紮的她難受,企圖掙脫他來尋求些舒適。
“別動。”他提醒她,聲音變得嘶啞。他真不敢保證她再扭動一下自己會做出什麼。
季瞳嚇的立刻閉上眼睛一動不動,儘管姿勢曖昧到爆破,可聽他這麼喊本能的就警惕了。
跡部把玩著她的髮絲,漫不經心的,很久以後才對她說,“你讓我想起了安琪拉。”
“安琪拉是誰?”
他輕輕一笑,抬起她的下巴,說,“一隻紅泰迪狗。”
“你……”某只立刻張牙舞爪了。
跡部笑容加深,同樣的,也深深的凝視著她。
“從現在開始……”他說,手指沿著她的眉心滑落,越過高挺的鼻樑,紅潤的雙唇,像是不經意又是刻意的挑逗。季瞳紅了耳根,但竟捨不得移開視線。只怪他太好看了,五官氣質都完美到無可挑剔,再加上滾燙的雙眸,嘴角寵溺的笑,這一切,讓她只能選擇慢慢的融化。
當然也是瞧不起自己的定力的,可並不是每誰,都能忠貞到獨愛一人。
大部分的女生,都很容易喜歡上喜歡自己的人。因為虛榮心一旦得到滿足,久而久之,愛情也會隨意而來。抗爭到底的那是傻子,是自我欺騙。心,本來就是很容易被分割的。更何況,她明白自己對手塚,還不是愛。
但就算如此,季瞳依然不願意認輸,告訴自己她只是被跡部的臉蠱惑了。
哪怕要繳械投降,也來日方長。
至少,不會是他滿意的看著自己不知所措的模樣,還加上一句晴天霹靂般的,“叫我景吾。”的此刻。
“……”
“先練習一下?”
“唔,讓我醞釀醞釀……”
季瞳離開他的身體,挪去一邊猛塞零食,一口氣塞了小半袋的巧克力豆,使勁的嚼,鼓著腮幫子深呼吸,丫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要臨產了。
“景……景……”
“啊嗯?”
“景……景……”
“嗯。”
“跡部大爺你饒了我吧。”實在是覺得叫起來太過肉麻,季瞳掙扎了一番,終未能喊出口。跡部倒也不惱,挑了挑眉,點點頭,竟說,“那就算了。”
這讓她大跌眼鏡,手裡頭慣性地塞著食物,卻怎麼都閉不上嘴巴。
大爺轉性了?
季瞳很震驚,只不過跡部接下去的話,接下去的動作,讓她很快就從震驚變成了振奮。
他俯下身,將嘴唇移近她的唇,“不如你吻我作為補償。”
見代價這般大,幾乎都不帶思考的就猛地推開他,拔高音量連喊,“景吾!景吾!景吾……”
可悲哀的是,她明明照著做了,跡部卻沒有遵守諾言。
趁她錯愕之際,迅速的按住她的後腦,便狠狠地貼上了她的嘴唇。
+++++++++++++++++
手塚國光被派去上杉家送爺爺從北海道帶回來的土特產,雖不是吃蟹的季節,但依舊不減美味。
裝了滿滿的一大箱子,加上碎冰,分量很沉,手塚打了車,卻被司機甩在路口,無奈下也只好扛著它徒步走進小巷。
一條上坡路,走了很久,出了汗,感覺像是跑了十多圈,儘管如此,他鏡片後的眸子,還是淡淡的看不出疲憊的情緒。
在掛著上杉的木牌前停下,喘了口氣,他本想給這家的小主人去條郵件,想了想多此一舉,便放棄。抬起手,放上門鈴,剛要按下,不遠處便緩緩駛來一步私家轎車。
手塚停住動作,轉移視線,皺了皺眉頭覺得車牌眼熟。
然而不待他多思考,車門便打開,濃密黑髮的女生,慘白著臉色跨下來,仿佛有暈車的後遺症,正難受著。
“小……”名字堵在喉嚨口未喊出,司機也跟著下車,手塚記得他,是跡部景吾的表哥,從山梨縣回來那次見過,那回雖是隔著玻璃看不仔細,但他光憑與跡部眉宇間的相似度,也能輕易辨認。
“小瞳,別在意。”他揉了揉女生的長髮,寵溺的神情令手塚有些酸澀。
推推眼鏡讓自己不去看他們,可只堅持三秒又忍不住重新看過去。
這一次,他的視線觸動到女生的感應力,很快,就迎來對方的回視,當然這裡頭,還參雜著跡部表哥的。手塚禮貌的點點頭,算是招呼。不多久,女生便揮手告別旁人,急急地朝著他的方向跑來,腳步輕盈,髮絲隨之舞動,眼神裡有疑惑,但更多的,是驚喜。
手塚心裡一陣沒來由的溫暖,思緒也一股腦的倒帶,想起她離開以後家裡的安靜,溫暖又轉換為失落。米忒總愛往她住過的房間裡跑,母親也總是會把碗筷的數量搞錯。父親時不時的就會讓他來看看她,每每這種時刻,他都會表現的不動聲色,實則,比誰都要惋惜後悔。
“手塚?”季瞳站定後就用不可意思地語氣叫他,接著便注意到他腳邊的白箱子,像是裝海鮮的,眼睛整個一亮,問,“是螃蟹?”
“啊,爺爺讓我送來給你們。”
“爺爺他去了北海道?”
蹲下身去掀蓋子,看見比自己臉還大的螃蟹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
抬頭,仰視他,笑說,“爺爺真是好,還記得我貪嘴呢。”
“從未忘記。”手塚回答,語氣雖冷硬,但不經意間就透出一股暖流。
季瞳搔搔頭皮,拍拍手站起來,突然發現從前總愛對他連哄帶騙的,說些好聽的妄圖讓他開心,此刻卻沒了那份心力。
“替我謝謝他老人家啦。”她說,說完立刻轉移話題,“都大賽快開始了吧?”
“五月初。”
“哦。”了然的點點頭,握拳,輕輕垂了下他的胸口,“那好好加油!”
這是兄弟間才有的姿勢,她做的,卻這樣自然。
手塚沉默半晌,卻突然問了個不相干的問題,“周助找過你了。”
季瞳一愣,五味具雜的感覺又湧上心頭,她強顏歡笑,不在意的說,“是啊。”
“那麼他勢必告訴你了我的想法。”他的表情變得更加嚴肅,視線也更壓迫,還不待她回答,就接著說,“小瞳,我決定高三畢業後去德國留學。”
“這樣……”
“所以,在你告白時才拒絕了你。”
“……”
“事實上,並非不喜歡你,而是考慮的太多太遠。”
手塚邊說,說鼓足了勇氣把她拉到自己身邊,而此時此刻的季瞳,早就混亂的無法思考。
他給了她消化的空隙,片刻後,才抓緊了她的手臂,前所未有的柔情從眼眸深處擴散進空氣,嗓音低沉卻溫暖的能融化最堅硬的鑽石。
“小瞳,我可以等你。”他鄭重其事的說,然後將她的額頭貼在自己心臟部位,妥協一般地問,“你呢。”
雪寧 2012-8-9 19:21
Chapter.47
閱前提示:我=跡部碩
如果把幸福視為一枚果實。
那用刀子將它一切二後,它會露出什麼樣的芯子?
是漂亮的,帶著酸甜味道的瓤。
還是腐爛的,翻攪濃烈臭氣壞水?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了我八年,從十七歲見到她的第一面起,我就將自己逼到絕境之中,時常琢磨一些沒有實際意義的事。
首先我要說的是,沒有那把刀子。
其次,就算給了我刀子,我也沒有切開它的勇氣。
我寧可看著它光鮮的外表,享受那份視覺上的美感,也不要因為好奇心作祟,去破壞掉僅存的安慰。
還記得那年冬天非常害冷,或許創造了日本有史以來最低的氣溫。
零下幾度,大雪覆蓋走城市的每一寸肌膚,淹沒掉它的每一個子嗣。
建築,路面,樹丫,臺階。
一層又一層密不透風的白,一次又一次的融化與凝固。
風衣與禦不了寒,任何東西都抵抗不了深入骨髓的冰涼。
吸一口氣,希望能用溫和的笑來融化冬季,在眨一眨眼後才發現,世界卻依然不屑一顧地板著張冷臉,擺出高傲的姿態,鄙倪眾人。
似乎誰也無法讓它改邪歸正,好像除了接受,忍耐,就只得安靜的等待春季的到來。
莫名地感到厭惡,因為它讓我覺得自己渺小的不過是一粒塵沙。
儘管我姓跡部,儘管這個姓氏左右著日本小部分的經濟,決定著上萬口人的吃飯問題。
我還是會忍不住這麼想。
我的母親就是在那樣一個冬季病逝的。
那顆躲藏在她體內多年的腫瘤,只給了她三個月的過渡期,而後便嘩啦一下,輕易得奪去了她的生命。
當時離春節還差五天,我拎著書包照慣例的去探望她。
因為學校剛放假,所以以為可以天天守護她的我,難得的,展露輕鬆的笑顏。
腳步踏上踩過無數次的大理石,對擦肩而過的護士或醫生感激得輕點頭,卻在快接近病房門口時,被母親的主治醫師叫住,急迫地告訴我說,你趕緊去見你母親最後一面。
永遠也忘不了一秒內天地掉個的感覺,仿佛在水中行走多日,突然上岸後的頭重腳輕。
呼吸停滯在胸口,喉嚨幹的如同火燒,視線模糊掉走廊裡的燈光,擺設,只殘留著殘破的輪廓。
明明想要快一些,再快一些,想要有神力來催化我的速度。
而四肢,卻偏偏不聽使喚,被一種叫不可置信的情緒所攪和。
好不容易抵達十六層,驚天動地的呼喊聲便突兀迎面撲來,響徹整個樓面。
我的心臟瞬間麻痹,連帶著所有的感官,都一一失效。
我知道我是趕不上了,縱然真的有神,也沒有辦法換來母親的哪怕一個對視。
癱倒在地,狼狽的顫抖身體,抱著手臂喪失掉安全感。
體內迸發出的咕嚕聲,像極了困倦的野獸。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樣進的病房,反正我就是進去了,看見了母親已經蒙上象徵死亡的白布,看見她被蓋在白布下的鼻尖,露在外邊的手指,還有掉在床底下的幾縷頭髮。
時間為下午五點三十一分。
死神前不久剛抵達過這兒。
空氣還殘留著它的味道,和它揮下鐮刀時,帶起的火花。
我想母親此時此刻說不準就在我旁邊看著我。
而我等凡人,能作為紀念的,也只剩下空殼子的屍體。
我很清楚的記得我沒有哭,非但如此,我還留意到哭得最傷心的是外祖母。
白髮人送黑髮人,女兒在她的眼皮底下消失,也難怪她必須得靠人攙扶才能站穩。
我走上前,輕輕擁住她,試圖給她點兒安慰,她停頓三秒,哭得更淒慘,告訴我說,碩,你媽沒了啊,你媽沒了啊。
不停地,重複著這句話。
字字砸進心臟,碾碎我快要崩塌的防線。
我深提一口氣,看了看一邊雙眼通紅的舅媽,沉默不語的舅舅,還有祖父。
他們全部都憐憫地望著我,用眼神告訴我噩夢的應驗,告訴我這一切都是事實,是災難。
我下意識的去尋找父親的身影,環視一圈,各個角落,人類可以躲的,不可以躲的,結果發現只是一場空。
我想他應該很忙,很忙……
他可能在趕來的路上,堵車了,耽誤了,就快要到了。
他應該比誰都難以接受,比誰都心如刀絞。
我替他找理由,我不相信我的父親,會沒有人性到因為工作,不來見妻子的屍體。
事實也確實是這樣的。
只是他真的趕到時,身邊多了位風華絕代的女秘書,帶著焦慮的面容,看著我,看著每一個人,讓我誤以為她心地善良,替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人難受。
然而她的小動作,卻很快的徹底顛覆了我對她的評價。
她在父親轉身的一刹那,竟微微地笑了。
沒有太多的曲折。
這個女人在我國中畢業典禮後的那天,成為了我新任的母親。
將她的姓氏從最初的草薙,轉到第一任丈夫的永井,最後落為雷打不動的跡部。
我參與不了她的幸福,畢竟這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的,挖去了我對父親最後的崇敬,也褻瀆了我那住到天堂裡的母親。
選擇一走了之,買了機票,奔向遠離日本的英國。
我這樣魯莽,不計後果,全因為舅媽告訴我說,我可以住到她的家裡冷靜冷靜,可以在那邊完成高中學業,至於簽證之類的麻煩,還有父親,祖父這邊不必我去操心,她會替我處理好。
我從小就被她寵愛到大,她是我心目中的女神。
高傲,睿智,有一個女人該有的賢慧,也有男人都無法匹敵的頭腦。
長的又漂亮,完全繼承了祖父祖母的優點,聽聞她在還未結婚前,追求她的人上至六十下至十五,多的車載斗量,還每一個都是極品公子。她卻無視他們的存在,毅然決然的投奔向在律師行裡當實習律師的舅舅,經過坎坎坷坷,家族集體的反對,許多意想不到的考驗,最後有情人終成眷屬,生下我的表弟,過著忙綠但幸福的下半生。
說到我的表弟,我頭先見到他,真是對他愛不釋手。
明明才是長到我腰部的小屁孩兒,硬要仰著樣子擺出我並不小的架勢。
有清澈的雙眸,有倔強的神情,有他那會兒該有的純真和直白。
我當即高舉起他跟他玩飛飛,把他弄得驚叫連連又死命抵抗,不管未來的日子裡我同他談論起這事他會怎麼的否認,我都肯定他曾為這個舉動快樂過。
住到舅媽家裡後我開始學著遺忘,釋懷,原諒。
我發現無論在如何好的環境裡生存,享受的生活條件又是如何富裕,我都不能像在自己家中那般輕鬆自在。我告訴自己,我會回去的,等到畢業,一定回日本接受一切。
我麻痹自己,跟不同的女生約會,都只是害怕孤單,害怕有空隙讓我去難受。
我教景吾打網球,用汗水來祭奠我那罪惡滔天的行為,倒是預料外的,替他開啟了他生命中的一條光明大道。
我除了家人,沒有真心愛過誰,也不希望自己去愛上誰。
有人說這是不負責任,也有人說,這是太過專情。
日復一日,時光擠著指縫流走。
就在我以為我的生活會一塵不變時,我遇到了她。
比我小一歲,卻懂得比我多的多的她。
是一見鍾情吧。
我承認。
見的第一面,就是一個永恆。
我知道我往後的人生除了我非得學會的那些,還多加了一條。
保護,珍惜,挽留。
用盡一切的抓牢這份前所未有的心動。
我對她好,好的令人髮指,除開殺人放火,我什麼都願意為她去做。
傾聽她的煩惱,帶她遊遍英國,踏上她想去的每一寸土壤,
她是個懂得察言觀色的女子,愛放肆地大笑,喜歡各種各樣的香水,看雜七雜八的書,學各國的語言。她會在我抓住她的手時主動熱情的回應我,看我的不知所措窘態,會編織美麗的話來哄我開心,會在我詢問她身世時大方的說她是我後母的親侄女,從小被她撫養長大,有一個比自己小三歲的弟弟,感情好到可以對為對方去死。
但我知道,她所給我看的這些面目,都不是真正的她。
她太會隱藏,她就像一片神秘的湖泊,其中的暗湧,也只有自己能察覺。
或許我對她真的太好,久而久之,她便收起了虛偽的那一套,慢慢的對我敞開心扉。
她說她弟弟死了,死於空難,就在一年前,原因是自己勸他出去散散心,順便到法國找正在享受春假的她。死時剛好十三歲,什麼都還未懂得,卻什麼都已經懂得了一些。
她的表弟從小就沒有父親,也就是說,她的家庭模式,是由她,她姑姑,她表弟三人所構成。母親突然嫁人,做兒子的想不穿,這點和我一樣。但估計那孩子有嚴重的戀母情結,接受不了外人成為自己多出個後父,搶走他唯一的母愛,一時沮喪,淪陷的不輕,又苦於無人訴說,這才導致最後的慘劇。
嵐沒有錯,但一直恨著自己也恨著她的姑姑,瘋狂的,想要報復。
通過我後母認識到跡部家的人,用了一些方式讓自己被重視,卻有意無意的詆毀後母的為人,想要拆散她的因緣。祖父莫名的特別喜歡她,所以後母即便瞭解了真相,也無法驅趕她離開,只得提議將她送到英國念書,她認為,來日方長,也就接受了提議,這一停留,便是三年。
她的敘事讓我明白,原來在我逃離到英國的那段時間,錯過了一場大戲。
這場戲的導演是我的後母,演員,當然包括了我上邊提及的所有人。
我不能為她做點什麼,不能阻止她繼續做什麼,只好默默地為她守護,為她撐開大傘,由她胡鬧。可我始終都清楚,她會在某一天離開,丟下我,走的遠遠的,去施展她的宏圖,而我,註定會止步在她的生命,留戀於她的故事,將深深的愛,埋進泥土,然後腐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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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窗前,看著一幕幕後退的天色,回憶這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手裡緊握的妊娠報告,已經被我的手汗浸濕。
祖父已經同意我與她的婚禮,所以後母的祝福,來的並不重要。
可我為何還會這般害怕,對將來,一籌莫展。
她告訴我說,碩,我想要一個孩子,因為只有那樣,我才能名正言順的嫁入跡部家,拋開爺爺之前有的陳舊觀念,拋開我和那女人的血緣關係,徹徹底底的,成為你的妻子。我想了很久,我終於還是決定要走這條路,如果你還是當初的你,就請成全了我。
她告訴我說,碩,看得出你喜歡小瞳,而且不是一點點,你對她的寵愛,你看她的眼神,和看當初的我一模一樣,你也不要否認了,我不怪你的改變,畢竟我這樣的女人不配被你一直愛著。所以,放心去追,雖然這樣對很多人都是災難,但我顧不了這麼多了,我只要讓她毀滅,只要願望實現,我立刻放你走。
我感到萬分的可悲,笑得眼淚都快要跑出來應景了。
我想,我答應了你如此殘忍的要求,我甚至都可以忽略你是不是真的愛過我,為何你還會以為,我現在喜歡的是小瞳。她還是孩子,又是景吾選中的人,我再不要臉,也不會去傷害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我同你結婚,給了你孩子,卻扭頭去追小瞳,那我成了什麼,魔鬼,還是噁心的敗類……
可惜你並不瞭解我的所想,也沒興趣瞭解,你在乎的,永遠只有自己。
天色變為濃的化不開的黑,華燈初上,璀璨虛幻。
我隨手撕了那份報告,拿支筆在白紙上悄悄地寫下一個名字,然後抬起眼睛,抽出香煙點上,在吞雲吐霧中,輕輕地對自己說。
“跡部碩,新婚快樂。”
Chapter.48
五月終於在所有人翹首以盼中到來。
氣溫逐步上升,冬季制服被褪下,藏進的衣櫃最底層,而睡了許久的白襯衫與格子短裙,卻成了每日比不可少的東西。穿在穿上,蓬勃生機,美好的像是青春歲月裡最詩情畫意的一章。系牢領結,紮起馬尾,拂拂衣角,拎著黑書包去上課,發現家門口的小野花已盛開,鵝黃色的幾朵,煞是可愛。
沒有忍心去採摘,對自己微微一笑便加快步子走向一直送自己去學校的黑色寶馬,司機先生從熊本換成了另一位同樣上了年紀的大叔,拉開車門,恭敬而又客套請她入座。早就習慣了這一切,自然不會有什麼不自在的,性格既已註定著她會逆來順受,天塌了當藍莓味的糖果吃掉,那麼該享福時,肯定也不會故意去虧待自己。
沿途的風景熟悉不過,這個街角有便利店,過條馬路有間很好吃的拉麵館,公車站前的女孩兒今天喝哪種飲料,等紅燈時有會怎樣的少年踩著自行車轉彎,都記得牢牢的。到底還是容易被環境所影響,在一個地方住了三個月,說沒有待出一絲絲的感情,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爺爺叫的越來越順口,某些人的電話,某些人的問候,也都能應對自如。嘴巴被福井阿姨慣壞,日語發音稍稍有了進步,能改變似乎都再不知不覺中有了些許不同,不能改變的,無非是停留在原處,維持著原模樣,堅守著不肯鬆懈。
陽光從玻璃窗外折射進來,照的人大早晨的依然困乏。
懶洋洋地打個哈欠,擠出眼角的淚花,剛抹去,卻又迎來第二輪的攻擊。
這春困,從四月底起便一直跟隨著她,讓她仿佛被芥川附身,隨時都處在倒下去就能睡著的狀態。
塞著耳機迴圈播放著英文單詞,對即將到來的期中考試還是不敢大意。
儘管前世的記憶還在,學習過的經歷還在,可她不是聰明的人,一點就通,所以也只能這麼逼迫自己,希望能完美的去完成它,不給別人留下嚼舌根的機會。
車快開到冰帝時,手機也跟著響起,都沒有去看來電顯示,直接接起,因為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打來的。
“喂。”
“到了沒有。”
“嗯,快了,大概還有五分鐘。”
“我知道了,你一會直接來網球部,比賽的流程已經出來了。”
“好。”
就是這樣的,自從將他的稱呼換為景吾後,大爺便更加堅定自己屬於他,沒有在一起,沒有成為情侶,卻還是天天早晨一通電話。交談的內容,不是在哪兒碰頭一起進學校,就是吩咐她做這做那,霸道和自信日漸膨脹著,但也不會覺得反感。
去網球部報導,發現部活室裡圍了一圈人,都杵在大黑板前,交頭接耳。
先是眺望了一眼,而後才打了個招呼走進去,跡部大爺是唯一一個被著黑板而站的,自然第一個看見了她。
“想不想知道我們第一輪遇上的對手?”
他問,篤定地笑著,故意遮擋住她的視線,不讓她看清楚後面貼著的流程表,好像非得從他口中聽見才行。
“想!”眼眸撐大,好奇從內心散發出來,她期待了好久,終是可以看到真正的網球王子們。
“不是青學,但只要獲勝,第二輪便會遇上。”
“哎?這麼快……”
“為什麼驚訝?”
“我以為像青學和冰帝這樣的強隊,會在決賽才碰頭。”
跡部聽了她的話,了然地點點頭,隨後用試探的眼神看著她,看似不在意的詢問,“你希望誰贏?”
季瞳一頓,“這個……輸掉的是不是就被淘汰了?”
“當然啊,小瞳你不會連這個都不懂吧……”回答她的,是一旁研究戰術研究到一半的向日。
通過這些日子的相處,網球部的成員漸漸地接受了她這唯一的異性,都將她的名字從上杉換成了小瞳,說起話來也不帶禮貌性的敬語,甚至都會勾肩搭背的同她談論八卦或許某位漂亮女生。不過做這個動作的人必須具備足夠的勇氣,一般情況下不會發生什麼慘劇,但要是越界,跡部大爺便會冷冷的笑,然後想出一些懲罰來讓那位倒楣鬼崩潰。
“我是不太瞭解,但我認為,這規矩太殘忍了!”她悲憤地說,“輸得就要淘汰,連發郵件支持復活的機會都沒有……要是隊員遇到特殊狀況,比如食物中毒,骨折受傷,失戀,發揮不了正常水準因此輸掉比賽,那豈不是太可惜了。強隊就該留到最後對決……這是規律……”
“不許烏鴉嘴,回答本大爺的問題。”跡部打斷她這番白癡的言論。
“我希望……”她求救的掃視著眾人,在他們紛紛閃躲著目光後,艱難的吞了吞口水,決定當一次漢奸。
“我希望……冰……冰帝贏……”
於是正選隊員們集體松了口氣,紛紛握拳助長聲勢,喊著向全國大賽進軍。
跡部大爺則是指尖抵住鼻樑,擺了個招牌pose,告訴她說,“如你所願,本大爺一定會……完勝。”
他的語氣中多了層別的含義,似乎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讓她看見自己在球場上所散發的魅力。又似乎是,等著讓她目睹他和手塚之間的較量。
班級裡的學習氛圍變得濃重,愛面子的少爺小姐,自然不會允許自己在考試上的失敗,都把煽風點火,化妝打扮的精力,放到了一張張的練習卷,一本本的課外輔導上。
“我這次一定死翹翹。”
這是櫻井見到季瞳後的第一句話,說的苦大仇深的,仿佛比丟了新買的手機還要慘痛。
季瞳落座,翻出第一節課的課本,空擋裡回問了一句,“你沒溫習啊?”
哪知道櫻井一聽這話變得更加激動,整個撲到她身上,動作迅速的季瞳都沒辦法反映,一個不小心,讓櫻井的重量蓋過自己,座位直直地朝後倒去,三秒鐘內親吻地面。
摔到了腦袋,又撞痛了手肘,酸麻的感覺一瞬間向她襲去,櫻井依然不放棄埋怨的機會,就維持原姿勢抱著她哭天搶地,“都怪最近新出的日劇太好看,都快最近新番的漫畫太要人命,都快他太有魅力讓我吃飯睡覺都沒個安穩啊。”深吸一口氣,無視她已經漲的通紅的臉色,“你說你說,本來我想雙休日看書的,我爸媽偏偏帶我去了趟京都,我玩的太過頭連考試兩個字都沒想起來,我該怎麼辦怎麼辦,我弟弟一定會極盡所能的嘲笑我,我爸媽一定又要關我緊閉,我就不能去看他的比賽了!你說他們奇不奇怪,明明是他們讓我分心的啊,還要求我考試的分數線,我慘了,我要跟我的興趣愛好說再見了。”
周圍的同學由於她們的表演笑點太足,一個個都沒能忍住,抽筋的顫抖著。季瞳想,這丫就是來為她狗血的生命抹上更輝煌的一筆的,發癲的狀態簡直是兩個她還綽綽有餘。推推她的肩膀,懇求的問,“咱起來說話行麼?”
櫻井五官一扭曲,似乎還想再繼續下去,季瞳趕緊咬著牙齒威脅,“否則,你說的那個他,在一秒後就會被公佈姓名。”
這話的功效很強,只見櫻井飛速地從她身上起來,拽了她一把,哀怨地說,“我恨你!”
“哦,那我真得謝謝你了,我多麼希望它是真的。”季瞳邊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書本邊回答,無意中聽到身邊的一個女生笑吟吟的安慰她,“慢慢來啊。”
慢你妹。
她在心裡咒駡。
覺得幸災樂禍就直說,沒人拿槍抵著你太陽穴逼你假好心。
才這麼想,櫻井同學又在她頭頂上方傳來一聲長歎,抖著聲說,“小瞳,你至少安慰安慰我吧。”
季瞳站起來,把東西都歸置好,看了她一眼,語重心長的說,“小鳶,離考試還有四天……以你的智商……我只能勸慰你,節哀順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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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考試就真的如期而至,讓櫻井跌進失落最底層的同時,也讓所有人都徹底解脫。
分數出來後發現不差,名字甚至還上了學校的公告欄,雖排在年級第三十位,但就季瞳來說,已經出乎意料。
第一名是跡部景吾霸佔著,他的名字永遠是尖叫聲的來源。
六門功課,總分六百,他竟然能考到五百八十多,季瞳看著分數的時候,不知為何的,腦袋裡出現了一個戴著眼鏡,頭髮油膩的書呆子形象。估計是前世高考狀元們的模樣都太過傳統……和跡部的完全劃不上等號,這才使得她心裡不平衡,帶著點惡毒的去幻想。
就在這時,走廊裡原本擠在公告欄前探頭探腦的學生突然集體安靜,把目光投向同一處,壓著嗓子,嗚嗚的宣洩著興奮。季瞳知道,能出現這種場面,畢竟是女王殿下駕到了。於是她順著眾人的視線看過去,只見跡部大爺一臉輕鬆,雙手插袋,配合著緩緩而來的步子,感覺像是路過而不是查看排名的。
“嘖嘖,你這種腦子居然能考到第三十名。”
果然,他對自己第一名的事實隻字不提,注意裡全奔向她的成績了。
季瞳討好地笑笑,連著哎哎了兩聲,符合著他,“就是啊,我還以為連三百名都進不去呢。”
她的油鹽不進,跡部算是領教透徹,貌似任何羞辱的話對她都失去效力。
“如果真的那樣,別說我認識你。”他彆扭的說,說完就看見她舉起手,豎起三根手指,做出發誓的動作,“是,我保證極力否認!”
跡部其實想吼一句你敢來著,但環顧四周的那些八卦眼神,也就忍了下去。只拍拍她的後腦勺,彎下腰告訴她一個人,“歷史考的太爛了。”
多麼曖昧的一幕,不過那是在旁人看來。
對季瞳來說,除了維持抽搐著地笑,大概也只敢在心裡扯他的頭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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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大賽的第一倫,冰帝隨機到的是一所連劇情中都沒出現過的學校。
可想而知,實力上的懸殊有多麼恐怖。
季瞳死趕活趕的還是遲到,本以為能看見壓軸的第一單打,卻不想她坐的車還堵在路上的前二十分鐘,跡部大爺就讓兩百名社員中的路人,拿下了比賽。
等到她真的到達比賽場地時,冰帝的正選們剛巧收拾完東西,人手一罐飲料,悠閒地聊著天,內容跟剛才的賽事壓根就不沾邊,氣氛也像是在舉辦聚餐。
一貫的自大,季瞳想,只是可憐了他們的對手,被打敗也就算了,還得忍受不屑一顧的心理折磨,在場地的另一邊默默地整理東西,沒有交流,片刻後再頹敗的離開。
“你這是什麼表情?”
跡部率領著冰帝從球場走出來,看見她,便不滿地嚷嚷,又想起她遲到的事實,更加窩火,皺著眉問,“你去哪裡了?”
“我在跟公車培養感情……”
“啊恩?那都說了點什麼?”換上了嘲弄的口氣。
“它告訴我,日本現在的交通狀況,就和時不時的地震一樣令人悲哀。”
空氣靜默三秒,而後某人忍不住笑了出來。
可惜不是跡部大爺,他的臉色比方才更加陰沉。
“既然你都跟公車處出感情了……”他說,停頓一下,湊近她接著道,“要不要和我也培養培養?”
赤/裸/裸的威脅,聽不出半點挑逗,意思基本和你給我繞著東京跑三圈一樣。
季瞳搖搖頭,轉身就想走,只不過這回她不需要跡部大手的阻止,自己就停下了腳步,退回原位。
手塚國光帶著青學的人從入口處口來,看情形應該還沒有開始比賽。注意到冰帝的存在,他本是要直接轉彎,卻突然掉轉方向,朝他們這邊逼近。
季瞳的喉嚨一緊,回想起他向自己袒露心聲的那天的場景,兩眼一閉,希望上帝能趕緊劈一道雷把她打死。這樣總好過這種尷尬到極致的見面。
跡部在身後不明所以地輕笑,在青學和冰帝兩批人馬正式面對面站著時,上前一步,伸出手,對手塚國光說,“好久不見。”
“啊,好久不見。”他淡淡地回答,目光無意地落到了她身上,很快又不動聲色的移開。
“比賽沒問題吧?”
“沒有。”
跡部提起嘴角,同樣地看了眼她,跟著說,“好,本大爺等著跟你的較量。”
“我也是。”
在兩位部長“交談”期間,其餘人則均用視線在暗暗較量。
氣場全開,鳥獸皆散,風嘩啦啦的吹,掀起少年們的衣角。
季瞳戰戰兢兢地立在一邊,看著這一幕,幻覺中以為自己聽見了網球王子的主題曲……
Chapter.49
走同一條路去搭學校派出的大巴。
她跟在他的左手邊,相隔著半米,比他慢了大約兩步。
前方是談的正歡暢的冰帝正選們,統一的著裝,和姣好的面容,引來許多人的頻頻回頭。有的駐足觀賞,張著嘴巴一臉癡迷,但大部分的只是散播雷達,或者乾脆用嬌嗔爽朗的笑聲來證明自己的存在。季瞳注意到,一些原本驚豔的目光一旦落到她的身上,便會多出一份猜疑,猜疑她和跡部的關係,是情侶或者別的什麼。幸好跟著的人,還有大塊頭樺地,讓她不至於淪落成看起來像是死皮賴臉的纏著他不放的花癡。
走了一段路,距離越拉越大,停在路口的時候又不巧遇到紅燈,所以,當她回神時,已經完全的掉隊了。向日在馬路對面呼喊了一聲,朝她擺擺手,忍足則指著不遠處的大巴用嘴型告訴她;我們先上車了。至於跡部,他是唯一一個沒有動的,就停留在原地等待,表情嚴峻,似乎對她的心不在焉很無奈,但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瞭解,那份無奈,它是建立在寵溺的基礎之上的。
紅綠燈開始倒計時,滴滴滴滴——
和她一樣等著過馬路的行人,紛紛騷動起來,準備好即將邁出的腳。
季瞳看向跡部,和他的視線纏繞,在倒計時的數字削減成一時,突然轉過身,對自己歎了口氣。
然後,她選擇了原途折回。
“景吾。”
“嗯?”
“我要留下來等一個朋友。”
“誰?”
“只是同班的女孩子……”
以上是告別青學後,她和跡部的對話,得到的結果,只是他的沉默。
季瞳感到不爽,並且對自己很失望。
她想他們之間,明明都還不是交換過承諾的關係,自己憑什麼要這樣聽他的話,又憑什麼真的會去詢問他的意見,對他惟命是從。
或許是被欺壓久了產生了反叛的心理,她邊朝前跑邊告訴自己,她現在的行為,純屬在賭氣,和手塚的比賽沒有關係。
應該沒有……
手機唱起歌來的那一秒她剛好跨進比賽場地的大門,由於是特定的鈴聲,不用看來電顯示也一樣知道物件。心臟承受重重的一擊,而後便舔了舔嘴唇便按掉它,關機掉丟進背包,暫時的,讓自己不去考慮後果。晃到自動售貨機前買飲料,必須得找點解渴的東西緩解她嗓子的灼熱。
硬幣塞入凹槽的瞬間,她猛的回憶起在銀座的那個夜晚,被小碩訓斥後萬般失落,將啤酒錯看成綠茶,躲在陰暗的小巷子裡一醉解千愁。又無意撞見手塚,聽見了他說他討厭別人撒謊,也因此,接觸到他胸膛的溫度。
自己大概就是從那會兒起,徹底淪陷的吧。
那樣淡漠的人,會做出那樣撫慰人心的舉動,會輕柔的撫弄她的頭髮,會告訴她他不生氣,難能可貴得她想要好好珍藏,縱然忘記全世界,也不要忘記他。
深深的喜歡著,仰慕著,沉醉著,讓他變成生活的主心軸,自己繞著他拼命地轉啊轉啊,想他如果是地球,她便做月亮。
卻不料自己散發的光,是太陽給予的。
何年何月會形成三點一線,來一回日食?用自己的身體遮擋住太陽的火焰,在白天裡也遙望著地球。不過真是如此,地球也就黯然失色了吧。
思維到這邊暫時停滯,她取出掉在塑膠板後的綠茶,握在手裡確認了一遍,才敢打開它享用。
冰冰涼涼的液體抵達胃部,精神為之一振。她發出暢快的呼吸聲,混亂的腦袋突然清理乾淨。這樣想來,自己貌似更像地球才是,內心沾滿了塵埃,外表卻依然是清澈的藍。
藍……
因為是這樣一種顏色黏貼在大腦皮層上,所以當一抹更鮮亮的色彩躍進來時,她才會有點不太適應。靠在售貨機處,目光追隨著遠遠走近的一個女生,對方生著一頭紅發,想不被注意都困難。可能是接受到她好奇的目光,女生在片刻後便抬起一隻眼睛於她對視,卻又像被開水燙到了一般,迅速收回,並且埋低腦袋。
有這麼羞澀麼?
季瞳想。這下,對她是更加莫名的感興趣了,儘管她連她的五官都沒有看清。
站直身體,準備好要打個招呼,誰料剛一抬手,對方竟直接越過了她,還因為慌亂,擦撞到了她的肩膀。季瞳一愣,趕緊回頭喊住她,女生卻連一聲道歉都沒留下,就飛奔著離開。
“怪人……”她自言自語道,看著她消失在路的盡頭,才捨得收回目光。當她,現在的她不會知道,這個女孩子,在三個月後,就會被另一個靈魂所取代,成為她的同類。
平行世界被打了個裂口。
有無數人進來,又有無數人離開。
誰都摸不清它的規律。
如果可以抓住,請記得牢牢地捏在掌心。
哪怕它帶著堅硬的刺,會流血,會疼痛,會紮的千瘡百孔。
青學結束比賽,手塚國光帶著隊員過來,季瞳丟掉綠茶罐子,從長凳上站起來同他擺擺手。可以預見的是他的錯愕,具體表現為腳步稍稍一頓,然後背過身,宣佈解散。戴著帽子的少年是第一次見面,漂亮的臉蛋算得上是正太裡的極品了,假使有這麼一個兒子該多好,這是她對真實的越前龍馬的感覺。他的眼神是高傲的,插著褲兜率先走開,邊走邊習慣性的壓低帽檐,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只不過在桃城一把摟住他的脖子時就原形畢露了,不滿的嘟囔,表情從冷漠轉為彆扭,打打鬧鬧,你推我攘,熟悉的讓人鼻酸。
手塚國光走到她身邊,猶疑了半晌,才開口問,“小瞳,怎麼沒有回去?”
“突然很想吃街對面的刨冰。”她答非所問,回頭看了眼起哄的青學眾人,微微笑笑,“很出名,要不要一起?”
“好。”
好,又是這個回答。
像是遷就。
但季瞳知道,他是不會在五月的天氣裡,吃冰冷的東西的。
更可況,還是他向來討厭的甜食。
並肩走,還是遇見了紅燈,但他因為配合著她的速度,所以兩人沒有被馬路分隔開。
店鋪裡很熱鬧,大多都是年輕人,有情侶,也有朋友。
要了招牌的紅豆味,在轉過身想要問他的選擇時,卻見他深鎖眉頭,似乎不太適應這吵雜的環境。
“再一份檸檬味,都打包吧。”她跟店員說,說完便看見手塚拿出了錢包,非常自然的動作。她趕緊去阻止,無意間觸碰到他的手,很暖,記憶裡的溫度。
“應該我請客的,你贏了比賽不是嗎?”
“這樣的勝利,沒有意義。”他淡淡的回答,不由分說的抽出錢遞給店員。店員看了看她,又看看手塚,還是收下了那張錢。
收銀機嘩啦一下彈跳出聲,POS機嘎啦啦的列印著紙張,她尷尬的收回抓住他手腕的手,別開臉,正好對到鑲在柱子上頭的全身鏡。
手塚的視線停留在她的背後,眼神裡蒙了一層薄薄的霧,並沒有注意她從折鏡子裡折射過去的目光。而她在那之後,也只好裝作什麼都沒有看見,搔搔鼻頭,催促了一聲,“麻煩快一點。”
也只有這樣,才能驅散走一些燥熱。
街頭花園裡永遠都有著母親帶推著育兒車散步的場景,也有許多住在周圍的,還在念幼稚園或者小學的孩子,聚在一塊玩鬧。
堆沙子,溜滑梯,蕩秋千,翻單杠。
雖然不及去迪士尼那般刺激,卻也能開心暢快的尖叫大笑。
容易滿足,容易相信,也容易被騙。
自己是何時起,從媽媽給自己買一頓KFC就能當做獎勵般的歡呼雀躍,演變到她送自己筆記型電腦都還挑三揀四的,嫌記憶體不夠大,外觀又太笨重的呢。
季瞳坐在一邊的長凳上一口口的吞著碎冰渣,看著眼前一幕幕溫馨的場景,不可自拔地陷入前世的回憶裡。
好像自打上初中起,就再也沒親過媽媽。
雖然清楚自己有多麼的愛她,卻吝嗇於表達,認為那樣做太丟人了。
事實上,換個角度想,哪一天自己也做了母親,應該會渴望著,孩子能夠跟自己親昵一些吧。這麼久這麼久沒有見到她,思念如影隨形,幾乎每天睡覺前,安靜下來的那一刻,都要想一遍才舒坦,才有足夠的安全感入眠。
有一回她夢見了爸爸,那個在她四歲那年因為要執行任務,去了趟成都就也再沒回來過的人。印象中,他貌似答應了要給她買芭比娃娃,夢裡邊,現實中,卻都放了她的鴿子。照例來說,四歲還沒有多少記性,她對爸爸的感情,也應該很淡很淡,可她還是那樣得愛著他,渴望著他寬闊的胸膛與乾燥的大手。
嘴唇被凍的通紅,舌尖也麻麻的。
紅豆冰名副其實,好吃的她捨不得停下。
側眼,看了看身旁的手塚,突然很想大笑,他吃檸檬刨冰的模樣絕對該拍下來。
在內心掙扎了一番,季瞳還是放下盒子,將肩上的背包移至胸前,跟著找到手機,偷偷的打開。
“手塚。”她叫他。
“嗯?”
“你看那邊……”
指向坐在欄杆上的男孩子,壞壞地一笑,趁他分神的空擋,趕緊舉起鏡頭對準他,然後麻利地按下快門。
於是,螢幕上的畫面便凝固在他握著刨冰,含著勺子抬眼的時刻。
“你……”
手塚被她弄得很無奈,但也沒有強迫她刪除,推推眼鏡,竟挑起嘴角淡淡地說,“調皮。”
季瞳的胳膊一抖,差點兒摔了手機。
還是喜歡他的吧!
還是喜歡他的吧。
還是喜歡他的吧?
她反復的問自己,只是不久,高亢的歌聲便突兀的響起。
並不屬於跡部,而是櫻井那丫頭。
所以她心瞬間一懸,又瞬間落下。
按下通話鍵的一瞬間,聽筒裡便傳來鬼哭狼嚎的慘叫,“哇啊啊啊啊啊……”
刺耳的讓她立刻將手機移開耳朵,閉上眼睛等她吼完,才重新貼回去,“你冷靜點,什麼事啊。”
“跡部學長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查到了我的手機,打給我,問我是不是跟你在一起……”櫻井有些語無倫次,但季瞳聽明白了,冷靜的問,“唔,你說了什麼。”
“我說……沒有……”
“很好,小鳶,謝謝你給我製造了麻煩。”
“我不敢撒謊……”
“他聽到我沒有和你在一起後,又說了什麼?”
“直接把電話掛了。”
季瞳揉了揉有些作痛的太陽穴,合上手機,扭過臉給了手塚一個安慰地笑。然後拿起裝刨冰的盒子,若無其事地吃了兩口。濕漉漉表面滴淌下水,暈在她的膝蓋上,冰也化了八成,紅豆變得不再甜膩了,擴散在嘴裡,微微發苦。
“小瞳。”
“嗯?”
“跡部來了。”
“哦……哈?”
如果不是手塚的提醒,她根本不會注意到他的存在,悄無聲息的,站在公園門口,靠住門沿,緊盯看著他們,眼神裡有落寞,失望。
可他沒有動,沒有說話,也沒有像往常那樣霸道地吼著她,讓她自己過去。
只是看著,像是定格了一般。
不知過了久,笑容才在他的嘴角展現,然而,卻是類似於釋然後的放棄。
“景吾。”
她喊住他,他移開視線,轉過身,朝前走。
留下的影子,被拖得,很長,很長。
雪寧 2012-8-9 19:23
Chapter.50
泡在浴缸裡,讓溫水疏通全身的每一根脈絡,蒸汽氤氳中,好像又看到了跡部轉身前的那一抹微笑。喘一口氣,把毛巾浸濕浸透,擠幹了再貼上額頭,髮絲間不斷趟落的水,順著眼角緩緩滑落,癢癢的,和眼淚的觸感重合。
紅豆刨冰的甜膩還停留在舌尖,只不過那原本應該算是幸福的滋味,此刻回想起來,卻裹了一層比咖啡渣子還苦澀的粉末,叫人想著想著,不僅就皺起了眉。
不是故意去找手塚來讓跡部難受的。
在今天之前,她還都以為自己沒有這麼大的能耐可以去左右他的情緒。
他說的喜歡也好,言行的霸道也好,總被她理解成是一種獨佔欲的表現。如果自己哪天不去配合他表演了,他最多也只是發發火,不會把視線停留在她這太久。
卻沒有料到他也會有那種失落的氣場,還全是因為自己。
我和手塚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會騙你,就是有點小小的不服……
這是她設定好的臺詞,打算要告訴跡部,但在回家的途中,無論她怎麼撥他的電話,得到的永遠是關機提示音。
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麼?
對著一閃一閃的屏保喃喃自語,總不斷吐著泡泡的小魚似乎聽不懂她說了些什麼,睜圓著黑色瞳仁,傻兮兮地笑。
日落,天黑,吃飯,做功課……
一個小時,三個小時,六個小時……
就一直一直的,聽見冰冷的女聲告訴她,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應,將為您轉至語音信箱。
從無奈等到放棄。
從迫切的想替自己也替手塚澄清,到認為再怎麼去彌補也無濟於事。
漸漸地,按鍵的動作麻木了,手指也跟著僵硬。
像個傻瓜。
洗澡之前,被爺爺告知過幾天便是她的生日,五月三十號,離開她前世的生日整整四月多月。
雙子和天秤。
星座書上的絕配。
可不是每一個雙子,每一個天秤,都能完美的結合。
也有例外的吧?
紛繁複雜的感情,又豈是星座專家三言兩語能分析得清的。
泡的頭昏腦脹才捨得離開浴缸,腳剛踩上瓷磚,人便因為眩暈向前栽倒。
腦門正巧撞到洗臉台的邊緣。
於是“咚”地一聲,預料內的痛疼,還有之後,迅速鼓起的大包。
紅紅腫腫的一塊,從鏡子裡看,更像個傻子。
忍著痛用冷水敷了一陣,接著便擦乾淨身體,穿好睡衣去找福井阿姨處理傷口。
肯定是被念叨了,坐在床尾,邊打瞌睡邊聽福井阿姨說,“你這丫頭,招人心疼呢?”她從藥箱中取出一罐噴霧劑,遮擋住她的眼睛,趁著噴灑的空擋帶著責備語氣告訴她。
一個漫不經心的哈欠,隨意的符合,額頭的疼痛減輕了不少,冰冰涼涼的液體像是凝固住了她的皮膚,淡淡的藥味使得她更加困。
福井阿姨又說,“看來得在浴室放一張防滑墊,萬一爺爺摔倒就嚴重了。”
“唔,是啊,加一塊吧。”公式化的回答,說完依著福井阿姨的身體打算先歇一會兒,結果不足半分鐘,就被搖醒。
聽見輕微的歎息,她抬手揉了揉眼睛,濕漉漉的,仔細一看,才發現是眼淚。
覺得奇怪,甚至還舔了舔,因為她並沒有想哭的衝動,為何會這樣?
胡亂抹了一把臉,對福井阿姨笑笑,移到床的中央,栽進軟軟的枕頭裡,一動也不想動。不多久被子便蓋了上來,燈光也熄滅,福井阿姨帶上房門,留下她一個人,捲縮在被窩裡長時間的失神。
沙質的窗簾被風掀的輕輕揚起,窗外,是幽暗的樹和天空。月亮呈半月形的掛著,四周還有雲在遊移。
手機是安靜的,沒有郵件沒有留言,仿佛一隻沒有裝SIM卡的空殼。
她裹緊了被子,轉過身閉上雙眼,很快的,就沉沉地睡去。
像是規劃好了一般,未來的一個星期裡,跡部都沒有同她說話,偶爾會吩咐她幹些部內的雜物活,除此之外,兩人基本形同陌路。在餐廳遇到,他不似從前般大張旗如了,只是徑直地越過正在和櫻井聊天的她,用眼角的餘光稍稍的在她的食物上停留,而後裝著和忍足或其他部員談比賽的事宜,連禮貌性的點頭都不屑。
不委屈嗎?
那不可能。
但委屈了又能怎樣……
世界沒有繞著任何人在轉動。
小小的個人情緒,就和食物一起,往肚子裡咽吧。
還是得一樣的上學,聽課,運動,吃飯。但做這些時的時候,她和櫻井幾乎形影不離。從前去廁所不習慣叫上她,現在,不能留給自己這樣的空擋。
因為會孤獨,這是最可怕的東西。比起謠言,它更具有殺傷力。
總會聽見一些女人故意提高音量說著諸如,“喲,真可憐,這麼快就被甩了?”“嘖嘖嘖,還是做粉絲比較幸福哦。”“誰說不是呢,槍打出頭草啊。”的話。
如同小蟲爬過皮膚一般,進過之處留下一片發毛得癢,於是強迫耳朵失去功能,或者嘴角機械地笑,發揮阿q精神,把它們當做和自己無關的笑話。倒是櫻井,氣得很多次想替她反駁回去,卻都被她制止。
“有些事,做了,反倒成了自己不對。”
是這樣告訴她的,記得說完的當下,跡部便從教學樓裡走出來,雙手插袋,高傲的目不斜視,明明看見了她咬著嘴唇傻站在一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卻乾脆用冷漠回絕她的希望,沉默地告訴她我現在不想聽你說話。右後方跟著的樺地,依然木訥而專注,從她身邊經過,禮貌地輕點了點頭。
櫻井義憤填膺地磨牙,挽住她手臂的手扣得死死的,眼神淩厲的像是要把跡部的後背射穿,儘管對他很不服,還是在他走遠了之後才敢嘟囔,“有什麼了不起的。”
純淨的像是一顆飽滿透明的荔枝,會為了好友去仇視曾經也誇獎過的人。她忽然的就笑了起來,將遭受到的所有尷尬化為食欲,捏著櫻井的腮幫子說,“我們走,我請你去吃拉麵。”
世界以近傍晚,光影迅速退潮,味覺不曾改變。
改變的只有坐在對過的人,記憶裡那個即使吃的鼻尖上沾滿了汗水,還依舊被七彩所包裹的跡部景吾。
+++++++++++++++++
周日的公車,比平常稍許空閒了些,季瞳坐到最後一排,那個凸起的座位上,拉開身邊的窗戶,讓風灌進來幫助自己呼吸。
太陽很好,映的建築物和路面都陷入金黃色的泥沼,光線反射到眼裡,刺的無法全部張開,只好微微眯起,靠住椅背,將手機舉得高高的,給櫻井發郵件。
[在路上了,你呢。]
[啊,我也是,不過我估計比你慢,我家裡的遠嘛。]
[沒事,先到先等。]
[小瞳,前兩場比賽你都沒有去看,今天為什麼要特地跑一趟?]
[大概……因為是跟強隊打吧。]
雖然這樣回復,其實心裡的話是——大概,不想錯過手塚和跡部之間的較量吧。
無關其他,只是因為,他們都很厲害,單純的想看比賽而已。
既然如此,你是比較想看手塚,還是跡部?
不放過自己的問題,使得她微愣三秒,而後,用自嘲的笑來收場。
到達比賽場地之後季瞳便坐在入口處的長凳上等待,沒有經過玻璃隔層的太陽直接照下來,暖的像是在身上蓋了層毛毯。又困,於是用手臂遮擋住眼睛,伸長了雙腿,靠在旁邊的路燈上小憩。
如果能全身而退,回到原先的世界,倒也未嘗不好。
可是,已經存在的感情,應該沒辦法隨著肉體一同消失吧。
剛來的時候,希望自己能遇到一些轟轟烈烈的事,現在,卻矛盾的渴求自己做回平凡的女生。
至少,不會怎麼選擇都是罪人。
怎麼選擇,都是罪人呀……
櫻井趕到的時候裡比賽還差五分鐘,帶著自己做的橫幅,興高采烈的向她展示。
白色的布料,紅色的加油,還有加大加粗的冰帝,角落處小小的忍足。
“我花了一晚呢,所以今天才睡過了。”她自豪的笑著,收起橫幅,從背包裡拿出兩罐蜜桃汁,一罐遞給季瞳,自己的很快就打開享用。
漂亮的藍色眸子透著閃光,臉頰熏紅,她看著看著,就不可抑止的笑起來。
“走吧。”她說,然後挽住櫻井的胳膊,握著還冰涼的易開罐,一絲恐懼落荒而逃,剩下的,大概只有待會想好好替他加油的士氣。
冰帝運動外套換成了淺淺的紫,青學的,則是黑色。
她們剛走進去,便看見雙方握手的場面。
櫻井當即就大叫,“太有愛了!”
季瞳點頭附和,“果然,有比賽才叫網球王子。”
“網球王子?這形容好啊。”
“是吧?”
走到最下方的觀眾席,四周是著裝統一的後援團,他們估計包車過來,早早的就等候著了。
嗯,專業粉絲團,咱不跟著摻和。
邊想,邊幫著櫻井展開橫幅,掛在欄杆上。雖然不比旁邊那一副巨大,但因為是鮮亮的色彩,所以也很容易被注意到。
“啊,怎麼還不開始?”大約過去十來分鐘,就已經等的不耐煩的櫻井托著腮幫子用一種無聊的口氣詢問。
“應該快了,第二雙打,在準備了。”季瞳回答,目光在青學和冰帝間交替。
“還說想看不二和忍足前輩對打呢,在國中時,他們就對上過,可惜忍足前輩輸掉了。”或許是看到青學這邊的出場順序,櫻井原本期待的臉突然有點失落。
“菊丸和大石,也都很厲害,比賽的精彩度不會減少。”
“我知道。”她目光追隨著邊場地上藍色的身影,思考半晌,“但還是想看他們打。”
比賽的安排和記憶裡的如出一撤,除去少了國中後便幫父親經營壽司店的河村,所有人都在。
第二雙打,海堂和不二,對抗鳳和穴戶。
第一雙打,菊丸和大石,對忍足和向日。
第三單打,乾對樺地。
第二單打,越前對日吉。
第一單打……
第一單打……
全體的血液一股腦的湧上天靈蓋,她突然站起身,動作大的擦撞到身邊的櫻井。
“你怎麼了?”
“我……想去廁所。”
說完便落荒而逃。
在球場的中心位置,兩個男生,目光均不經意的投放去觀眾席,剛巧都看見了一個黑色的腦袋,東倒西歪的沖出球場,她纖細的背影留下一片漣漪,瞬間激起兩個少年的鬥志。無論她是不在看,是不是要看,他們都要把這場比賽,完美的結束。
烏雲開始在天際翻滾,遮蓋住明媚的陽光,使城市頃刻便幽暗下來。
雨不落,醞釀在雲朵間,等待著爆發。
比賽進行三十分鐘,不清楚比分,櫻井的電話催促了她三次,都回答,“拉肚子了,還不能回去,你先看吧。”
“那我告訴你現在的情況。”
“不要!”
聽她這麼激動,對方沉默了很久,空隙中,震耳欲聾的HYOTEI就一直沒斷過。
或許是察覺到了什麼,櫻井歎了口氣便掛了電話,季瞳坐在裡場地不遠的河堤邊,收起手機重複扔石子的動作。
一次只能激起一波水花,啪的一聲過後,邊安靜的沉入河底。
不知過去多長時間,手機再次微微震動,櫻井給她發了一封郵件,光看著標題,她便如夢初醒,幾乎是想都沒有想的,就沿途狂奔回去。
雨水傾倒下來,囤積起了空氣中的大霧。
薄薄的一層,模糊掉視線。
趕到比賽場地,和出來的觀眾擦肩而過。
仿佛約定好了一般,大部分的人都頹敗著一張臉,也不打傘,沒有交流,機械地朝前走。
電影裡的群眾演員,也不過如此了吧。
再往裡走,便看見了獨自一人的跡部,站在屋簷底下,神情落寞,衣角和劉海都沾了雨水,球袋丟在腳邊,像是無關緊要的東西。季瞳悄悄地靠近,站定在他身邊,什麼安慰的話都沒說,只是抓著他的衣袖,眼淚大把大把的往外流。
哭到呼吸都艱難。
雨勢變大,大到建築物只餘留一層輪廓,樹葉東倒西歪,風帶著雨絲,往臉上撲打。
很久之後,跡部才有了動靜。
他轉過身,握住她抓著自己的手,將她帶進了自己的懷裡。
“有些東西,我可以輸。”
他聲音輕的如同掉在地上的棉花,擴散在她的頭頂,微微的有些沙啞。
“但有些東西,我輸不起。”
季瞳聽了這般表白,停止哭泣,圈上他的腰,將力量都交付於他,吸吸鼻子,柔著聲說,“有些人,我可以陪著他笑。”她說著,揚起臉,對上他滾燙的眸子,提起嘴角,眼淚再一次滑落,“但有些人,我願意陪著他哭。”
寂寞到耳鳴的日子,終是被這樣的場景擊碎。
不經歷過失去,永遠無法知道誰的存在必不可少。
Chapter.51
回去的路上,靠著車窗看外頭還滴滴答答下不停的小雨。
臉很燙,心情自然是和來時整個翻了一翻。
並不能說甜蜜,而是帶著些困惑和迷茫。
想起當下,自己說出的那一席肉麻的,等同於表白的話,便感到一陣寒。
像是被他前所未有的落寞攪亂了思緒,腦袋一發熱,選擇就不由自己定,而只依循著身體的本能那樣。以至於當跡部的臉朝她湊過去時,她還陷在自己的感言裡,無法去做反映,或者體會他落到唇上的輕輕的一吻。
只是輕輕的一吻,一切便都一錘定音。
坐在最後一排,蜷曲著雙腿,衣服貼著皮膚冷的有些受不了。
雖是五月的天氣,溫度也是不容小覷的。
用紙巾擦頭髮,又擦手臂,旁邊的大嬸見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忍不住插話道,“這種季節出門一定要帶把傘啊。”
先是愣了愣,然後點點頭,看著她渾濁的雙眸,倒映著自己不清晰的輪廓,卻能辨認的出極其狼狽。
“我知道了。”她說,溫和地朝她笑笑。
大嬸張了張嘴,似乎還想再繼續搭話,結果的手機進了郵件的聲音打斷了她。
季瞳忙亂地按下綠色鍵,好讓音樂及時停止以免干擾到其他乘客,在還未讀內容前,又看了一眼大嬸,補充道,“謝謝你。”
大嬸羞澀地說了些什麼,她沒注意去聽,精神全部集中到了郵件上。
指尖延伸到肩關節的地方都在痛,甚至可以感覺到血液流動的速度,脈搏藏匿在底下輕緩地跳動,突突突突——
震盪的手開始顫抖。
她看著螢幕眨了眨眼睛,五秒後,預想不到的眼淚化開了字體。
黏答答的一片。
深呼吸,胸骨高高的挺起,跟著用盡全力噴吐出去,方才止住接踵而來的鼻酸。
回了和自己所想的,不相干的內容,再側過臉看看玻璃窗上的身影,突然覺得噁心。
你為何要道歉。
你沒有必要道歉。
該道歉的人,是我呀。
手塚。
第二天去學校,因為網球部在大賽的第二輪便被刷下,所以弄得所有的學生,都形意闌珊的,冰帝好像從來沒有這麼灰暗過。
踏進班級,等著她的竟是沉默,以往都是鬧的人能嘔血,誇張的叫聲屢見不鮮,而現在,卻都或趴或仰的,在自己的位置上,憂愁著臉,替自己喜歡的人難受。
櫻井肯定也如此,見她進來,便拉著她到教室最後方的角落裡,認真的審視她。
季瞳被盯得頭皮發麻,齜齜牙,反手摸了摸她的腦門,“你受刺激過度啦?”
對方沒有回答她,咬著嘴唇,眼眶逐漸濕潤,她這才隱隱的覺察到哪裡不對勁,便收起了調侃的態度,耐著性子等她道明原委。
“昨天的比賽……你應該看的。”
“怎麼?”
“我只要一想起跡部學長的眼神,就很想哭。”
“……”
“明明已經註定要輸了,體透支了,還是堅持了下去。”說到這邊,櫻井的五官變得扭曲,臉色也憋的通紅,“那個叫手塚的也是……”邊說,眼淚邊大顆大顆的往下砸,雙肩跟著顫抖。季瞳伸手替她抹去,又聽她接著道,“最後,所有人幾乎都哭了。”
櫻井的話,瞬間麻痹了她的感官,讓她的手指,就這麼僵硬在她的臉上。
想要安慰幾句,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立場,變得啞口無言,只得乾咽著唾沫。
是,她連看他們之間比賽的勇氣都沒有,何來的資格去做選擇。
罪人。罪人。罪人。罪人。
一聲聲無形的咒駡,合併著周圍聚集過來的目光,還有坐在離她們並不遠的鳳長太郎的安靜,集體轟擊著她的防線。
就快要窒息了。
櫻井見她不回答,抓著她的袖子,用帶著惋惜與略微責怪的口吻問,“你為什麼不在呢?”
言下之意,該是說如果她在,或許會給跡部一些動力。
那麼冰帝,也不會輸掉。
季瞳無地自容,所有的苦衷都囤積在喉嚨處,想解釋,想為自己辯駁,卻因為逃避不掉罪惡感而喪失欲望。
像是吸管被果肉給堵塞住了,不能順暢地吸到杯中的果汁,於是只剩下一顆顆的泡泡在杯中沸騰。
進退不得。
比想像中的還要讓人難以接受。
不可饒恕,不能原諒的感覺。
雖是自己灌輸給自己的,旁人壓根在事情過去三天后就逐漸恢復平靜了,她還是不肯犯過自己。
想要給自己一點懲罰,認為自己還沒資格幸福,經常對自己做的決定分不清對與錯。也是因為如此,原本對手塚存有的抱歉,又多留了一份給跡部。
視線交集便會閃躲,肢體接觸便會逃避,一點都不像是戀人。
跡部對她似乎溫和了許多,少了捉弄和使喚,突然變得體貼了讓她不知所措。
從未設想過自己的性格居然會這般糾結。
徘徊不定,也毫無方向感。
所以非常的討厭自己,非常非常的討厭。
倒是櫻井,得知她和跡部在一起的消息後,徹徹底底的松了口氣,替她高興了好久,激動的像是搞的了忍足一樣,還說,“看不出來啊,你真能忍,換做別人,估計早滿城風雨了。”
有什麼好炫耀的,這份感情,本來就是註定有一方要受罪的。
和手塚也失去聯絡,現在的自己,更沒有資格去主動找他,也不能去找他。
於是乾脆刪了他的號碼。
放學的時候和櫻井一道回家,在校門口,看到等在一邊的跡部。櫻井笑著用手肘撞撞她,接著便自覺的撤退,留下他們兩個,在落滿夕陽的場景裡相對無言。
影子重疊在一塊,距離卻隔著有三四個人那麼遠,因為背著光的關係,跡部的臉有一半都躲藏在陰暗中,而另一半,卻渡著一層柔軟的金。
鮮明的對比。
導致意識頃刻模糊不清,好像眼前的他是虛幻的。
樹葉磨合的味道帶著夏天快到來的提示,身後的路,蜿蜒著一直通往山頂。曾經有一回跟著櫻井跑上去玩,站在最高的地方,鳥瞰東京。腳下的城市變成一幅高手筆下的CG圖畫,太陽的光芒從左至右,依次是橘紅,橘黃,淺粉,黃,淺黃。建築曖昧不明,雲朵很近,觸手可及,成群的鳥張開羽翼,滑翔在天空,盤旋著,宛如為了即將落下的太陽,做最後的鳴唱。
視線收回來時,跡部剛好邁開了步子,邊走,邊對她說,“我送你回家。”
不是命令,不是必須,而是邀請。
第一次,聽見他如此平緩的語調,不真實的,所以有些還來不及回神。
“啊……嗯……可是我今天做電車。”
“我陪你。”
不容分說,之前的退讓蕩然無存,抓起她的手拉著她便走。
乾燥的掌心細細傳遞著溫度,一樣有著繭子,只是其餘的部分,柔軟又寬厚,雙倍的安全感。聽說手掌軟的人心也很軟,跡部的外表,究竟期滿多少真實的個性。
想至此,她側過頭,看著他線條優美的臉,又垂下眼,這才發現,他的用,是十指相扣的姿勢。
掰都掰不開。
貫穿整個東京的JR線,就有三十多條,慢車,快車,中途不停站的等等等等……旅客或者剛入日本的留學生,對此一定很困惑。
記得剛坐時,緊張的手汗都出來了,生怕弄不懂丟了臉,幸而遇到服務態度好的工作人員,指點了她該怎麼購票,才沒有讓等在她後邊的乘客失了耐性。
因為此刻正值高峰時段,人潮難免擁擠,卻一個接一個的,還算得上井然有序。預料外的是跡部持有通用的交通卡,貌似是八萬多一張的任何地方都能派到用處,本以為他這般的少爺,除去私家車就是出租,沒想他也平民化的很。
“去禦台場吧……”臨進閘前,他突然改變了目的地。
季瞳一愣,看了看手中票的價格,是比他要去的地方,貴出了好幾倍的。
“哎?不是回八王子麼……”有些肉麻錢。
“突然想去,不行?”轉過身,看了她一眼,將她推倒自己的前面,催促她快些進去。她哦了一聲,儘管疑惑的想,禦台場不就是“有明網球之森公園”存在的區域麼,他去那邊是想要做什麼,還是由著他了。
被圈在小小的範圍內,跡部很好的替她阻隔掉了四周人擠人的環境,順便也驅散了不知何時回出現的電車之狼。下巴貼著她的頭頂,偶爾在她耳邊問一兩個問題,引來很多羡慕妒忌的視線,眼神渴望的幾乎都想成為她。
貌似很早之前,在自己還是初中生的年紀,看見她和跡部這樣的組合,也會星星眼的期盼好一陣子。並和所有女生一樣,幻想著自己有哪一天,成為小說裡的主人公,做雖然普通卻能經歷不平凡人。
電車進入黑暗之後,玻璃上投射的倒影也清晰了起來,雖還是淡淡的色塊,卻能看出表情與五官。她呆呆著盯著自己,無意和看著她的跡部目光交匯,於是異常羞澀的假裝被其他事物吸引,卻始料未及的迎來他轉移到脖頸上的手,幾乎是不給時間過渡,手臂只微微地一個用力,她的後背,便和他的胸膛貼在了一塊兒。
如此緊密的擁抱。
從門縫裡鑽進來的風吹動劉海,四周散開一片到抽氣。
跡部不在意的輕笑著說,“偶爾坐趟電車,倒也不錯。”
下車後七繞八拐地走了幾條街,兩人最終在一家甜品屋的門口停下。
抬頭了眼招牌,表情頃刻僵住,一時哭笑不得,就傻傻地抽搐著嘴角。
“想吃冰沙。”
說了說了……
還彆扭著臉,一副其實我也不是特別想吃的模樣。
季瞳憋得快內傷了,又實在不敢爆笑出聲,於是只得趕緊點頭附和,迅速溜進店裡再背著他偷笑。
排了一會隊,站在隊伍的最後頭,等到點單時自然要了兩份紅豆味的。
店員皺了皺眉,抱歉地告知她紅豆味是限量,今天的,就只剩下一份。
思考了半晌,決定自己另選其他的,把招牌留給大爺。
剛說了一個字,身後不知何時已經進來的跡部便打斷了她,“那就一份。”
驚訝地看向他的空擋,店員就迅速地按下收銀機,向她報了價格。
跡部撇了她一眼,問,“別告訴本大爺你沒帶錢。”
通常不是該說——我來付的麼……
就和手塚一樣……
為什麼你大爺今個突然變得這麼小氣啊!
你的華麗呢,你的美學呢,你不怕旁人認為你是小白臉啊!
雖然心裡是這樣想,還是乖乖付了錢,店員很明白事理的給了兩把勺子。
一把粉色,一把藍色,尾端處都是英文字母sweet。
找了個剛好空出來的座位坐下,倚著窗戶,是安靜的角落。
季瞳把漂亮的玻璃器皿推到他的跟前,示意他可以先吃。跡部不客氣地挖了一勺放進嘴裡,唇間抿出一層淡淡的紅,表情看不出味道的好壞。
反復幾次過後,她做了個讓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動作,伸長了手,貼著他的嘴唇輕輕摩擦,替他擦掉殘留著的糖水。
跡部停下動作望著她,她則像被蛇咬到了一般,迅速收回手,埋下腦袋拿起自己的那勺子搗鼓冰沙。
一下一下,彷佛不把盤子戳個窟窿就誓不甘休。
可能是太使勁了,不足一分鐘勺子君就受不了,脫離她了的魔抓,掉在地上一命嗚呼。本能促使她想要彎腰去撿,跡部阻止了她,告訴她,“一起吃。”
說著,便挖了一塊冰遞到她的嘴邊。
血液一股腦的集中到臉上,心臟跳動的聲音都可以清晰的聽見。
脖子朝後仰了仰,卻不敢看他,能分明的感覺到他壓迫的視線。
於是別無他法,只得張口含住,僵硬的都忘記要去爭奪這唯一一把勺子的掌控權。
“我知道你現在在想什麼……”趁她發呆的空擋,跡部分析了她這幾天來的異常,“你不必擔心,本大爺,可不是輕易言敗的人。你忘記不了也好,覺得罪惡滔天也好……我都能去改變。”
他自信地一笑,又挖了一勺自己吃下,目光投射到窗外,接著又轉移至她的眼睛,故作輕鬆的表情收緊為認真,一字字地說,“只要你相信我。”
Chapter.52
是一場極其普通的約會。
坐電車去吃甜品。
牽著手過馬路。
迎著夜晚降低的氣溫相互取暖。
偶爾有交談,卻不似從前般嬉笑怒駡,什麼都能聊,只對兩人之間的關係避而不談。
是初戀的青澀,該有的,不該有的,再正常不過。
等紅燈時被身後一家汽車旅館前攬顧客的人搭訕。
對方殷勤地向他們介紹最近的優惠政策,說的眉飛色舞,唾沫橫飛,內容尺度之大,弄得她和跡部都迅速紅了耳根。
於是抓著的手迅速撒開,跑到很遠的地方調均呼吸,他則跟在後頭輕輕咳嗽,路燈拉長他的影子帶著重量的一層層遮擋住光芒。
但是這又能怎樣呢。
她轉過身,他依然在那兒。
朝她攤開掌心,眼角的淚痣在閃耀。
“笨蛋啊,過來。”
他看著他,眼神裡雖有責怪她的小題大做,但語氣,卻寵溺如常。
她哦了一聲,搔搔臉向他靠過去,跟著身體就大幅度的傾斜。
一片又一片的溫暖擴散,左手被藏進了他的口袋中,靠著他的胸膛,聽見頭頂熟悉的哼笑。
“以後要是冷了,隨時都可以躲到這裡。”
他指了指了自己心臟的位置,撩起她的長髮,在眉心落下一吻。
“所以,不要再像剛付帳那樣,覺得本大爺很小氣了。”
像吃了一口芥末,辣的,嗆鼻的,忍無可忍的,頭頂骨被撞翻的痛苦。
眼淚掉不下來,酸澀卻在無限倍的膨脹。
她咬了咬牙,化被動為主動,只這一次,不是衝動,而像是被這股感覺激醒了所有的理智。
我們其實並不遠啊。
推開沉重的大門,等待的還是冷冷清清的客廳。
剛要說一句,我回來了,看看四下的人,就止了口。
說給誰聽呀。
管家先生恭敬的迎上來,彎下腰對他說,“少爺,歡迎回家。”
他將書包和球袋遞交給他,嗯了一聲,越過他徑直上樓。
一年,三年,五年……
數不清的日日夜夜,年過年節,都是這般。
少了父母的家庭模式,外表再光線奪目,內在不過是沾滿了蜘蛛網與灰塵的簡陋房梁。幸好現在有了專屬他一人的陽光,從縫隙中擠進來,照到最陰暗的角落,再岌岌可危的地方,一樣能夠顯得溫馨。
想至此,他的嘴角邊忍不住上揚,腳步在第三階樓梯處停下,轉身看了眼身後的管家。他的表情,似乎隱藏著什麼,滿額頭的汗,垂著目光不敢與他對視,於是他這才覺得異常,就問,“有人在?”
“夫人回來了……”管家只得如實稟報,又退下幾米,對一邊的傭人說,“快去準備洗澡水。”
“不用了,我先去見她。”他制止了正要趕去浴室的女傭,心裡苦笑出聲,又不是賓客,何必弄得那麼正式,如果他連見自己的母親都要打扮的乾乾淨淨,那這個名為跡部的冰窖中,是否還存有親情呢。
明明是在一個同房子裡,卻已經好久都沒有跨入這片區域。
跡部景吾在門外頭停留了足足一分鐘,才擰開把手走了進去,故意的,沒有敲門。
應該昏暗的內如今被開了一盞小小的燈,他的母親坐在書桌前,對著電腦螢幕凝神,仿佛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跡部非常想喊一聲,“媽媽。”想想不妥,話到嘴邊就換成了,“母親。”
多少寂寞,也只能往肚子裡咽,期盼著在她的面前,丟掉抱負和光圈,退回到最初的模樣,像個孩子一般無理取鬧些,或許任性,可這終究是幻想,它並不能成真。
名為跡部由希的女人,端著咖啡輕抿一口,在放下杯子,杯底和盤面發出碰撞聲的瞬間,抬起眼睛,沖他微微一笑。
“景吾,去哪兒了?”
“禦台場。”不想撒謊。
“去禦台場做什麼?”
跡部沒有回答,不知該怎麼回答,她的母親遲疑片刻,就釋然的點點頭,“打球吧?”
“嗯。”
“比賽不是輸掉了?”
“啊,輸了。”
“既然如此,就收收心念書吧……都高三了,要知道你和平常人家的孩子不同,不能只顧著興趣愛好,懂麼?”
“我明白。”
跡部由希輕嗯一聲,移開好不容易在他臉上停留的目光,再次看向電腦,打了幾行字,抽出精力來與他接著對話。
“學校生活怎麼樣?”
“一切照舊。”
“沒交女朋友嗎?”
跡部一愣,有些驚訝他母親為何會突然關心這個,以往總是說不到三句,就草草結尾的,難道她聽到了什麼風聲,從別人那兒得知了他和小瞳的交往?
“母親……”
“嗯?”
“您答應過我,不干涉的。”
“哦,我沒忘,就是好奇罷了,想知道……是哪家的女孩子這麼幸運。”
明明清楚,明明瞭解,卻偏偏要裝著一切都是陌生的訊息,難道不能溫和下來,好好的談論麼,非要想調查戶口似的,把人家的底細從自己這邊探聽到,再和挑選海鮮一般,把不好的撇去,只留最精美的?
跡部有些惱怒,母親語氣裡藏著的暗示,他再明白不過,他壓了壓幾乎要吼出來的與你何干,自嘲的笑問,“您應該都查到了。”
“上杉瞳,上杉橋樹的獨孫女,從小在中國長大,而後跟著母親來日本尋親,不料出了車禍,一夜間失去最親的人,又在醫院睡了五年……”跡部由希毫無感情地說,仿佛只是在報備工作上的資料。跡部的心一點點的沉下去,知道自己不過她,無論明的,暗的,軟的,硬的,他都不是她母親的對手,自己的驕傲都是從她哪兒依樣畫葫蘆學來的,又怎麼可能推到她替自己建築起來的圍牆,也是唯一的親情保障呢。
“嗯,條件還不錯,我暫時就不管了。”
“哈?”
“呵呵,談戀愛就需要這樣開朗的女生……不過結婚的話……還得多考慮,雖然沒必要得罪上杉老頭,但她應付不了跡部家的生活。”
“母親你……”
跡部想要反駁,卻被母親生生地打斷,“她能面對媒體麼?能忍受丈夫一個月兩個月甚至半年都見不到面麼?能抵擋住外界的壓力麼?能替你分擔公司的事物麼?就算當全職的家庭主婦,她的性格,能受的了丈夫孩子是全世界的生活麼?”
跡部聽了這一席話,表情逐漸黯然,他想她連小瞳的性格都探聽的那麼清楚,他還能去辯駁什麼。
可她的母親,眼睛卻愈發亮了。
“就知道你啊……不會管這麼多,也是死腦筋,跟我當初……”想說什麼,看到他的臉色改了口,“幸好你不是唯一繼承人,你得感謝碩,否則,不單我,你的外公也一定會干涉,不說定在你國中時就幫你訂婚了。”
“母親,我認定的人,我不會先放棄的。”
“哦?”跡部由希挑眉,“你的意思是,除非是她不要你?”
“……”
“呵呵,那還真困難。”
“所以,請你給我們一點時間吧。”
“景吾……”跡部由希停下敲打鍵盤的動作,側過臉,“我看出你認真了,這還是第一次吧?”
“嗯?”
“第一次喜歡除了嵐以外的女生呀……原本我還替你擔心呢,想這是挺麻煩的,不過這樣也好,先試試吧,上杉瞳的話,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算是暫且的得到赦免,跡部景吾雖不稱心,但眼下再去爭奪多點機會的話,只會適得其反。早就預料到的,相信她那邊也是,既如此,沒道理不去迎對,更何況,局面不算最糟,於是他溫馴地應聲,再巧妙地轉移了話題。
說了父親,聊了外公,又討論了一下碩的婚事,母親總不停的敲打檔,翻閱資料,還有報告,喝咖啡,像是用忙碌來告訴他,交流可以結束了。
在她看不到的陰影裡凝視她工作的神情,多年幾乎不曾改變的容貌,驚豔的根本不像是四十的女人,遺傳到的眼睛,嘴角,膚色,淚痣……
諷刺地蟄痛胸口。
算了。
都習慣了。
算了……
轉過身,告辭,退出房門,回到自己的房間。
這一場所謂的深談,難能可貴,可為何還是覺得有些悲哀。
下一次,又是何年何月。
想著,拿起手機播出電話,再短暫的嘟聲後,清甜的嗓音瞬間抽走了他囤積到的難受。
走到陽臺上,看著外面的綠樹成蔭故意不說話,捉弄的心情又泛起。
“喂——喂——出聲啊!”
“大晚上的……你裝鬼呢……”
“景吾?你沒事吧?”
“別嚇我啊——”
聽到這兒,跡部終於恢復了自信的笑,這才出聲,“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突兀的話讓對方在電話那邊靜默好久,跟著嘀嘀咕咕的罵了一通,最後才忍不住好奇心,問,“什麼……”說完一頓,有些警惕地道,“我想先聽好的……”
“壞消息是……”
“喂喂,我想聽好的啊!”
跡部不理會,自顧自的往下說,“壞消息是本大爺真的喜歡上了你。”
眯起眼睛,作弄玄虛的一個停頓,儘管她看不見,還是抓緊了手裡的電話,“好消息是……我已經決定不會放手了。”
Chapter.53
五月很快的就臨近尾聲了,季瞳的生日,哦,不對,是上杉瞳的生日,也跟著走進了。雖和自己沒有多大關係,但已經有人說了要幫她慶祝,她自然沒道理推脫。
樂著可以白收禮物又當壽星,幸福追在屁股後退使勁地跑。
天天都滋潤的像個招財貓似地笑,逢熟人就問,“我禮物呢……”
網球部的一干人等均沒有逃脫掉她的魔抓,一個個的,都將禮物雙手奉上,順便留下一句,“生日快樂。”然後火燒屁股的不等她把包裝拆完就溜之大吉。
就怕她丫的不滿意,去跡部那兒告他們狀。
其實季瞳不挑剔,對於禮輕情意重這詞向來認同,並且,一般情況下她收到的都是她覺得挺好的東西,偶爾,比如碰到忍足這樣的角色,才會花二十分鐘去拆的盒子,結果發現縮水縮的只有巴掌大的塑膠盒,還掛了個迷你九層鎖。
把玩了半天,弄得滿頭汗,忍足和著大夥卻在旁邊笑得撒手人寰。跡部非但不幫她,還跟著一塊樂,搞的她一急,直接找了把剪刀將外層剪開,這才如願地取到最最裡邊的香水。
揮舞著它展開報復,拔開蓋子,噴向每一個笑過她人的衣服,無意讓這一段插曲,成為冰帝廣為流傳的佳話。
那一天,網球部的大部分成員,都做了一天的少女。
因為那款香水名字叫——歡笑精靈。
跟著到了生日當天,跡部大爺突然鬧失蹤,連一份郵件都沒有給她。
季瞳心知肚明,也故意不主動聯繫他,窩在家裡頭,換上櫻井送她的新衣服,等著向她洩露情報的人來接送。
五點剛過一些手機便震天響,數不清的道賀郵件悉數而來。
看了全部,沒有一一去回復,只撿了一條重要的,跡部碩發來的回,他說自己在她的家門口了,讓她趕緊出去迎接。
看完就拿著包就往外沖,在走廊撞見爺爺,嚴肅著臉嚇她,卻在她急的面紅耳赤時快告訴她,“玩的開心點。”
季瞳重重地哎了一聲,跟著揮別福井阿姨,來到院子裡和跡部碩會面。
他踩著自行車,帶著蛋糕,一見到她,就憂愁著對她說,“景吾派我當車夫,你說天理何在。”
“你的寶馬呢,你的賓士呢,你的法拉利呢。”探頭探腦地張望。
“都在車庫裡休息……”
“別跟我說它們集體生病了!”
跡部碩瞪大眼,像是發現了多麼不可意思的事情,誇張地叫著,“你真聰明。”
她切了他一聲,跳上自行車後座,拍拍他的後背,“走吧,司機大人。”
“什麼大人,今天你最大,說吧,一會兒想怎麼整景吾。”
“我整他幹嘛呀,他不聯合這嵐整我就不錯了。”
“他敢!”跡部碩跨上車墊,回頭看了她一眼,說,“除非他希望我把他小時候那點兒全抖出來……”
季瞳一聽這個立刻來了興致,討好地祈求,“跟我透露點唄?”
跡部碩神秘地哼笑,什麼都沒回答,只是踩下輪子,帶著她在城市的大街小巷裡飛奔起來。
風在耳畔呼嘯而過,夕陽殘留的余暉灑滿了人間。
她的手死死的抓住跡部碩的衣角,生怕他速度太快,一個拐彎,自己就被甩了出去。
“和景吾進展到哪兒啦?”
“你想聽到什麼……”
“唔……太平淡的就不用說了……來點勁爆的吧?”
“勁爆你個頭,好好騎車。”
安靜久了就冒出三兩句對話,更多時間,都是沉默的。
不過倒也不顯尷尬,他是自己穿越過來遇到的一個朋友,從來,從來都不會生分。
彼此仿佛已經建立好了親人的關係,哥哥或妹妹這樣稱呼不必強行套上也早就在心裡認同了。
一個成熟中帶著幽默。
一個開朗中透著成熟。
多好的互補。
“小瞳,要好好愛景吾啊。”
“啊?”
“呵呵,沒事。”
騎到半路,竟說了類似於臨別的話,季瞳迷惑正著,還沒理清思路,手機就傳來只屬於跡部的鈴聲。
於是無奈,只得暫時停下接電話,靠著路燈,一聊就是十來分鐘,主要內容,還是催促,嫌她慢。
這期間,跡部碩一直默默地看著她,嘴角始終存著一抹微不可見的弧度,眼神,是千年寒冰都凍不住的柔軟。
是個天崩地裂都能泰然處之的人吧。
合上手機,覺得口渴,剛巧身旁就是一家便利店,於是她提議說,“唔,我去買個飲料,你在這兒等我吧。”
“我陪你進去?”
“不用了,我一會就出來。”
“好。”跡部碩揉揉她的頭髮,笑說,“那我等你。”
嗯了一聲,拋下他走向便利店。
店門自動打開,營業員清涼地喊了聲,“歡迎光臨。”
空調開的有些大,明明穿的不少,卻莫名的一陣冷。
她搓搓手臂,朝冰櫃走去,拉開門,指尖剛觸上一瓶綠茶,就聽見店內原先的播放的日語歌曲,被切換成了中文。
季瞳有些欣喜,拿出飲料等待前奏放完,邊往堆放雜誌的地方走,邊跟著唱起來。
“愛上一個天使的缺點,用一種魔鬼的語言。”
唱完第一句時,剛好走到,於是就隔著玻璃看了看站在外頭的跡部碩。
對方沖她揮揮手,提起蛋糕盒子,用唇形告訴她,“快點,景吾還等著。”
朝他做了個鬼臉,便隨手抽了一本翻閱,抬起左眼得意的沖他笑笑,跟著哼唱接下來的,“上帝在雲端,只眨了一眨眼,最後眉一皺,頭一點。”
或許是因為太久沒有聽中文歌,這樣淒美的歌詞,想必這會兒也只有她能瞭解。聽著,就有些恍了神,思緒被遷回前世,想起坐在電腦前,帶著耳機跟著音樂哼唱的年紀。
那會兒太喜歡它,以至於將他抄寫在了一本新買的日記簿上。
紅色的筆,周圍塗抹上七彩的線條,還有一張從書本裡減下來的圖片。
具體細節她忘了,只記得充斥著黑色的羽毛,
“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手心忽然長出,糾纏的曲線……”
聽到這會,她才驚覺這詞貌似有點兒觸眉頭,今天生日,雖不是真正屬於她的,倒也該替上杉瞳過呀。於是她放下雜誌,打算再取寫零食就走,不料剛跨出一步,就聽見一聲刺耳的,急刹車聲。
惡魔的降臨根本不會給人預警和過渡,短短幾秒,快的她甚至還未縮回腳。
一切美好……
就剝落成醜惡的面目。
最最恐怖的叫囂——幾扇巨大的玻璃窗戶同時爆破!
飛散在空氣裡,猶如雨絲般的碎渣子,一道,又一道的射向她。
須臾,便皮開肉綻。
鮮紅的血液,順著膝蓋,手臂,臉頰,一路流淌到腳趾。
積成一灘,濃的像是岩漿,燒裂了她的神志。
她的眼神空洞,此刻竟感受不到半分的痛楚,只是原處,轉過頭,定定地看著那根已經坍塌的路燈,手中捧著的東西嘩啦啦掉了一地。
喇叭裡斷斷續續的傳來委婉悠長的女聲,仿佛牽引魂魄的吟唱。
炸碎的玻璃,苟延殘喘的持續飛射,或許這是最後一波的攻擊,卻怎樣都無法躲過。一顆只有紅豆那麼大小的屑,趁著她驚恐地撐大雙眸的之際,直直的插向她的左眼。
世界霎時一片猩紅。
季瞳痛的渾身打顫,失去全部力量跪倒在一堆碎片裡,死死地咬著牙,逼迫自己不許尖叫,然而疼痛卻一浪高過一浪,像是有人拿著把刀子,硬生生的在她的眼球上反復的劃拉,根本無法忍受。她捂住左臉,從喉嚨裡擠出微弱的呻吟,感受到從指縫中流淌出來的粘稠物,唇齒間湧現的腥甜,伴著汽油味,燒焦味,伴隨著人群的驚呼,空靈的淺唱,還有自己的心跳,一同走向毀滅。
不知是多久,三秒,五秒,或者更長的時間,她聽見耳邊有人怒吼著,“快跑啊!要爆炸了!”她來沒來得及反映,身體便被連拉帶拽的拖向門口,從皮膚裡逃亡掉的血液,沿著身下的地面,一路延伸到店外的大樹旁。
幾乎與此同時,全部人都四散開,邊散邊喊著,“撤!!!!快撤!!!!”
卡車冒出幾絲火星,她在心裡哭喊著尋找……
小碩——
小碩——
小碩——
你在哪裡——
她卯足了力氣想支撐著站起來,視線無意落到卡車底部,單瞳緊縮,瞬間……就放棄似的癱倒下去,側臉貼著泥土,呵呵呵呵呵呵地笑起來。
笑聲逐漸擴大,一聲一聲,撞擊著胸骨,內臟,每一個細胞,殺死了體內的靈魂,讓看到的人都害怕。
“孩子!過來啊!過來啊!!!”
有人從很遠的地方朝她呐喊,她卻開始聲嘶力竭的尖叫,扯著頭髮,用僅存的能量,去撞擊樹根。
然後提起嘴角,脆弱地一笑,輕輕地合上眸子,讓眼淚順著眼瞼,掉進另一隻已經註定報廢的眼睛。
一秒——
二秒——
三秒——
轟——
不用了,我一會兒就出來。
好,我等你。
好,我等你。
好,我等你。
好……
雪寧 2012-8-9 19:24
Chapter.54
像是在漂浮,沒有重量,醒過來之後,便到了她剛當入這個世界時,待過幾天的公園。
沒有人,但所有建築物的位置也都在原來的地方。
她自己一個人走了很久,走到四周的光源一一減弱,只剩下一棵開的剛好的櫻花樹才停下。
情緒有了劇烈的波動,內臟全部翻攪到了一塊。
她看到了熟悉的男子,此刻正依靠著樹幹,眺望著遠處某個不知名的點。
身上穿著出事時候的那一套衣服,白襯衫,帶著大片大片的血漬,臉上卻乾淨的一塵不染。
灰紫色的發,淺紫色的眸,熟悉的好像一分鐘都不曾離開。
他大概是沒有感應到她的靠近,自顧自地持續地微笑著,沒有眨眼。
所以她知道,他只是魂魄,因為只有魂魄不會眨眼。
她叫他,話一出口就變了語調,
很久很久,男子才看向她,並不驚訝,像是很早就等待著她的到來,朝她擺擺手,示意她過去。
她跌跌撞撞,連滾帶爬的,張開雙臂飛奔向他。
他的身體是半透明的一團霧,無法用胸膛護著她,所以兩人觸碰到的一瞬間,都穿透了彼此,冰冷與滾燙的混合,眼淚潸然而下。
小碩小碩小碩小碩小碩……
她開始重複又機械的念這個名字,中文,每一個拼音字母,都像是從後背射到心口的箭,痛的她到最後都失去了聲音,變成啥呀難聽的嗚咽。
丫頭,不要再哭了,再哭我也要跟著哭了。
他說,她不回答,倔強地哭喊,停不下來。
丫頭,想不想我。
丫頭,你怎麼這麼傻呢。
丫頭,喜不喜歡我?
丫頭,富士山的日出很美吧,其實我還有個秘密沒告訴你呢。
丫頭,要堅強啊。
丫頭,好好地去愛景吾。
丫頭,眼睛疼不疼?
他一直一直的說話,她一直一直的哭泣。
黑暗中,唯一的互動。
他看得無奈,想要同往常一樣觸碰她的頭髮,卻忘記自己只是一朵靈魂,無能為力。
指尖穿過她的皮膚,帶到一絲的溫度,歎了口氣,在她身邊坐下。
丫頭,還記得我們第一見面嗎?我用一筐土,把你弄得滿身是泥。那時候我以為你是我家裡邊派來監視我的,所以偏激了一點。卻在聽到你說了一口蹩腳的日語後,才意識到自己錯了。
你有我沒有的明亮眼神,軟糯的語氣,親切的就像是我的妹妹,讓人想不去疼惜都難啊。
嗯,不過我的福報項來都不好,估計是沒有那個資格去繼續保護你了。這樣也好,反正我累了,剛好可以休息,應該會睡很久吧?
她終於停止哭泣,問他那你要睡多久……
呵呵,睡到你們都老了,都沒有力量再去愛誰了,我就起床,然後啊,陪你們一起走。
她的五官再次扭曲,歇斯底里的說,是我殺了你,你不要原諒我,你要恨我,詛咒我……
為什麼這樣想?
因為我沒有讓你陪我著進去,如果你陪著我,或許我們都能逃過一劫。
你不會死,我也不會瞎,我們都應該在餐廳裡吹蠟燭吃蛋糕。
我都準備好我的願望了,我不貪心,我只想讓你跟嵐的寶寶漂亮健康。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呀……
為什麼是你……
為什麼要先我們一步離開。
為什麼要走的這樣匆忙,連一聲再見都不給我留下。
死的是我,或許還比較好。
他不語,半晌,依然笑著說,死的如果是你,那麼,傷心的人會更多。
她哼笑,對自己深惡痛絕到了極點,顫抖著說,我因為你,認識了他。因為你獲得了沒有血緣關係的親情。因為你,看到了富士山的日出。也因為你,被一直一直的保護到現在。
你的笑臉那麼的好看。你的眼神那麼的溫暖。你對我是那麼那麼的好。
所以上帝他怎麼捨得……
怎麼捨得把你從所有人的生命裡強行抽去……
她無聲地掉淚,他伸出一根食指,輕輕地,點在她的眉心。
你當初,不也是這樣到了這邊的嗎?
他轉換姿勢,攤開掌心,接住她的眼淚。
透明色的,閃著一些微弱的光,積存一秒,然後穿過……
死亡並不可怕不是嗎?你比誰都懂。
你會重生嗎?
我的重生,沒有意義。
你騙騙我吧,告訴我說你會重生的,會去另外一個世界,另外一個身體,這樣,我才會比較好過。
傻瓜,我們都會有新的生命。
我不要投胎那種的,那和死了又什麼區別。
我就是死了呀,這一切都是註定的。
去他媽的註定,滾蛋滾蛋滾蛋。我恨老天,我恨他,他總愛開玩笑,總愛奪走對人類來說最珍貴的東西,他喜歡看地震,喜歡看海嘯,喜歡發大水,喜歡玩所有噁心到極點的遊戲。他為什麼這樣對我們呀,我們就是再無知,再黑暗,在無恥,我們在他面前也是脆弱得不堪一擊的呀。我們鬥不過他,怕他,城府他,還不夠嗎,他還想要什麼呀!他憑什麼呀!
小瞳,我們種下了什麼因,就該嘗什麼樣的果,我想他也許是感應到了我的疲憊吧。
就算如此,難道你不會不甘心嗎?你是要當爸爸的,你的寶寶還未出世,你不想看看他的眼睛像誰,鼻子像誰,嘴唇又像誰嗎?不想替他取名字,不想抱他吻他養他成人嗎?
他沉默,抿著嘴唇點點頭。
想,可是,我更希望你活的開心,不要因為我,而失去原有的開朗和笑容。
不可能了。
不可能了。
當然可以,時間會沖淡一切的。
相信我。
可你說你要等我的,你說的,你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告訴我了。
我一直在等你,就站在路燈下,視線從來都不曾移開。
可我卻讓你死了,就因為這個,讓你死了!你要我怎麼釋懷,要我怎麼再去幸福,你讓我如何去面對景吾,又如何去面對肚子日漸隆起的嵐。
她邊叫喊邊踢打這空氣,又失控地抽著自己的耳光,使勁扯著自己的頭髮,像是永遠也發洩不完。
他看著,心如刀絞,卻不能阻止,只得等她的冷靜。
小瞳,要回去了。
回不去了
再也,回去不去了。
我就陪你到這裡,未來的路,還得自己去挨過。
要記得我說的,我會一直一直的在,在你看不到,也聽不到我的地方。
等著你,等著你們。
所以回去以後千萬不可以忌恨自己,不可以拿自己的生命做賭注。
替我好好的照顧嵐,好好的珍惜景吾。
她驚恐地瞪大一隻眼睛,方才覺察出不對勁,於是趕緊撲倒他懷裡,想要抓住他不讓他離開。
而他的身體卻像是裝了一塊磁鐵,開始朝後飄蕩,任憑她如何用力,都挽救不了。
含著微笑,沒有招手,沒有說再見。
他不想她難受,同樣的,也想留給她最後一絲不可靠的希望。
她釋放出迄今為止最大的嘶吼,吼的胃裡反湧出腥甜,吼的聲帶毀滅。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的被黑暗淹沒。
其實再見從來就是再也見不到了。
見不到開花生枝。
見不到日出日落。
見不到白雲朵朵。
見不到車水馬龍。
見不到下雨飄雪。
見不到自己喜歡的人。
見不到喜歡自己的人。
見不到親人,見不到朋友,見不到窗臺前擺放的仙人掌。
見不到入睡前的燈光。
見不到醒來後的世界。
見不到你,見不到他,見不到貪戀著的放不掉一切一切。
一切一切都會大火燒滅,被丟進泥土,埋進深淵。
++++++++++++++++++
搶救室的紅色燈變灰,醫生從自動移開的門裡走出來。
眼神黯淡,摘下口罩微微搖了搖頭,歎一口氣,艱難地說,“抱歉,病人已經走了。”
他的話奪走所有人的曙光,讓他們均是一愣,而後,很快便有人抽泣著癱倒下去。
跡部不語,只是從座椅上竄跳起,沖向醫生將他一把撞到牆壁上,咬著牙命令,“你給我回去救!”
他雙眼通紅,強忍著酸澀感一遍一遍地重複,雙手緊握成拳,胸膛起伏不定。
“景吾,沒用了……”
他的母親勸慰他,被他甩開,依然扣著醫生的領子,怒視著他,“你給我,把他救活!”
“抱歉,我盡了全力了。”醫生企圖掰開他的手,額頭間分泌出一層薄薄的汗水,視線求救地的掃向其他人。可是半晌過去,沒有人願意動彈,各自沉浸在巨大的打擊中,垂目,或者痛哭。
清醒的,大概只有手塚國光和上杉橋樹。
但他們在等待另一邊的情況,無心去管跡部的行為。
他們理解他,並認為如果換成自己,也許比他還要激動。
手塚閉著眼睛,回想接到消息時的一幕,那會兒他剛到家,外衣都還沒來得及換電話就打來了。他只覺得瞬間星轉鬥移,大地分裂成兩半,周遭的事物模糊成一塊塊不清晰的色澤。她的母親更是面如土灰,軟在他的身上捂著嘴巴淚流不止。
他記得爺爺說,“小瞳的眼睛可能沒用了。”
他不相信,無論如何都不肯去相信,死撐著,靠意志力陪同家人一起趕往醫院。
可看到的,卻是比想像中還要恐怖的現實。
她被炸的渾身焦黑,參雜著血,膿水等等的東西,還有一隻辯駁不出是五官的左眼,濃密的黑髮枯的像是雜草……
就算他再怎麼堅定,也接受不了連連倒退,體內醞釀著前所未有的,哭的欲望,灼痛了他的神經,僅存的能量一併消失,癱坐在椅子上,摘掉眼鏡,不停地按揉這快要炸開的太陽穴。
跡部到的比他慢一些,狼狽的著裝根本不像他的作風,敞開的領口,歪斜的領帶,劉海亂作一團,眼神裡是比絕望還要讓人難受的麻木。
他不知道他的想法,但換位思考,也能體會出他的崩潰。
“寶寶,兒童節快樂……”坐在她身邊的女子淡淡地微笑,眼淚卻大顆大顆的往下砸,她撫摸著肚子,一下一下,動作輕柔,“可是呀……”她吸吸鼻子,眉毛皺到了一起,又鬆開,假裝堅強地說,“可是你沒有爸爸了。”
就在此時,左側的搶救室門敞開。
手塚起身,跡部總算鬆開了手,跟著走過去,其餘的一半人,包括手塚爺爺在內的,都一擁而上。
幸運的是,這次出來的醫生,表情可以稱得上平淡。
“病人的情況已經安穩,不過還需要觀察,如果今晚能挺得過,那就沒什麼問題了。”他邊脫口罩邊彙報,說了一半又“不過……”
“不過什麼?”幾乎是異口同聲的。
醫生歎息道,“她的左眼損傷的太嚴重,回天乏術……”
這一天,跡部第一次流下了眼淚。
這一天,手塚第一次嘗試到什麼叫撕心裂肺的痛。
這一天,有人沒有了爸爸,有人沒了哥哥……
這一天,有的人僥倖的存活了下來,可上帝,收回了對她的恩賜,讓她墮進地獄,萬劫不復。
第一部 END。
雪寧 2012-8-9 19:25
Chapter.1
這一個六月,氣溫匪夷所思的熱,全球暖化的現象,似乎在日本得到了很好的驗證。
這一個六月,下了無數場的暴雨,經歷了無數次的地震,災難源源不絕的到來。
這一個六月,日本所有財經報紙的頭版頭版,全部被同一個消息給沾滿。那就是跡部財團的接班人之一,跡部碩意外身亡的事情。
那些關心財政,或者與跡部集團有生意上往來的;在跡部財團上班,大到股東下至清潔廁所的阿姨,都將它當做茶餘飯後閒聊的話題。什麼他想不開,故意不躲,估計為情所困。什麼他是為了救一隻貓,舍身亡我的精神值得學習。什麼他得罪了別人,肇事司機其實是來暗殺他的,等等等等的一系列劇情,幾乎每天就要編出個好幾套。而事實的真相,不過是大卡車的司機由於酒後駕駛,在急轉彎時沒有掌控好方向盤沖進了一邊的便利店之中,所以剛好站在附近的跡部碩,必然是被牽扯了進去。沒有那麼匪夷所思又曲折離奇。
但閑著也是閑著啊,枯燥的生活不靠吸收八卦還怎麼支撐呢。於是在各種各樣的謠言散播久了之後,眾人又開始乏味,並覺得不滿。媒體們見狀不僅躍躍欲試,為了奪得更好的銷售量,或收視率,收聽率,紛紛把矛頭對準當時唯一一個在店中購物的女生。
想盡一切辦法找到她,挖空心思的去揣測她的身份,無非就是希望從她口中採訪到一點點內幕,他們還最好這女生是個沒大腦的傢伙,嘴快,能爆出點消息讓他們荷包的鼓鼓。可惜他們低估了這女生的背景,因為從她從出事以來非但沒露臉,還被保護的像被移送去了火星一樣,無論他們怎麼打聽又找了何種管道,結果都白忙活一場。
有的勢力比較大的媒體就不甘心了,可他們不敢直接去找部家的人,於是只得從他們身邊經常接觸的人下手,比如跡部景吾學校裡的同學,記者們就不嫌累也不怕被壓短幾截得舉著相機或攝像機站在冰帝門口一等就是一天,抓著過路的,穿著冰帝制服的孩子就問,“你和跡部家的小少爺關係好嗎?”“你知道他表哥嗎?”“你聽說過那個跟她在一起的女孩子嗎?”。並且便問邊一通狂拍。起初幾個愛新鮮的人都還挺樂意被採訪,可天天這麼來一次誰受的了?所以在這麼渡過了一個星期之後,冰帝的學生便集體崩潰,看到照相機比看到巨型蜈蚣溜得還快,動不動就大喊,“走開走開,我沒話說。”
學生會對此情況召開緊急會議,會長跡部景吾卻缺席——他已經快兩周沒有來上課。沒有首領的冰帝,奄奄一息得就快要失去華麗的光圈。迫於無奈,只得去找校長商量對策,可校長老頭只是一笑而過,既不去干涉記者,也不去八卦跡部家,兩頭維持著平衡。學生們憤慨的在背地裡咒駡他吃了回扣,一個個回去找大家長搞定記者同志們,終於拜弱肉強食的生物鏈所賜,落得耳根子清靜。
跡部家族方面,在跡部碩葬禮的這個環節上,也維持著絕對不開公開的態度。所以冰帝的慘狀算是良好,而日本的各個神社卻可憐的慘遭圍剿。有那些個心思好的媒體,甚至派了房車讓記者就守候在門口,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的等待著。
“努力”不是沒有收穫,某家報紙,總算在三天后堵到了他們。跡部家為了躲避已經一改以往鋪張的風格,選擇了一間非常不起眼的小神社舉辦了葬禮,他們卻還恬不知恥的往槍口上撞。弄得跡部老爺子火氣沖天,當場砸了對方吃飯的傢伙威脅他們說,“永遠不要在我眼前出現。”這就叫殺雞給猴看,果然,媒體們都消停了下來,暫時不去給自己找麻煩。
六月快至下旬,天氣愈發炎熱,人們這才捨得把注意力轉移到如何應付酷暑上,慢慢的減退了對跡部碩身亡的事件的熱情度,可余溫仍在,路過書店還是會尋找關於他的報導,還是希望瞭解他的一切。其實這道理就跟畫家死了才會出名一樣,在明明可以更好知道時不去關心,非得等到為時已晚了,才去尋找他活過的痕跡——還是從牙縫裡擠的,曲解掉的。裝得自己很心軟,很高尚,說著一些,“好可憐。”“這麼年輕。”“還這麼好看呢。”“哎,他的親人一定難過死了。”之類的話,一點都不會發覺自己是多麼的令人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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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裡是揮散不去的悶熱,僅有一絲的風卷著風鈴,發微弱的聲響。
報紙握在手上,一張黑白相片沾滿了第一頁的整個版面,反過來,看來加粗的黑色字體這樣寫道——
[跡部集團的首選接班人——跡部碩的葬禮今晨在某間神社舉辦,由於跡部家族方面不願向外透露葬禮的過程,所以本報導無法配圖,讓我們替日本失去了一個有為的青年默哀,祝福他一路走好。]
表情木訥,甚至冷漠,女孩子傻愣愣的坐在窗前,看完後便將報紙丟到地上,然後抱著膝蓋,頭依靠背,眨了眨右眼,似乎是困了。她的另半邊眼被紗布蒙著,脖頸處有一塊燙傷的痕跡,手臂延伸到手指的地方,是一片觸目驚心的疤,原本長及腰的黑髮,現在短短的只能遮擋住耳朵。
片刻後,她抬了一下頭,像只木偶般的將視線落到門口,眼神裡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
“小瞳,今天我們吃咖喱豬排飯哦。”
進來的女人笑眯眯的把午餐擱置到床頭櫃上,走進她,拍拍她的臉,問說,“餓了吧?”
她不答,移開視線,對她的話充耳不聞。
“阿姨知道你喜歡吃,所以特地送來的,快點,不吃就涼了。”
她還是不答,撿回報紙,開始撕扯著玩。
一條一條,一片一片,握不住就乾脆讓它散落在腳邊。
目光垂的極低,撕到不能在撕才停下,跟著環顧四周,就是不願意看站在身邊的女人。
“找什麼呢小瞳?”見她如此,女人不僅替她張望,她只是抓抓頭髮,打了個哈欠來顯示自己的不耐煩。
女人束手無策,心疼的像刀割,又不敢在她面前掉眼淚,便強忍著接著道,“小瞳,多少吃一點吧?算阿姨求你。”
話音未落,房門口就多出一個身影,女人看到忽松了口氣,順了順她的劉海提醒她,“國光來了。”
像是早就預料到了這樣的局面,所以當他的母親向她投來求救的訊號時,手塚並不意外,默默地走進病房,放下球袋,再隨手抄起一邊的盤子遞給她,命令道,“吃飯。”
她不理會,移開一些距離來抗爭,他挖了一勺送到她嘴邊,不說話,等著她張口。
或許是僵持的時間太久,手塚在她絲毫不動搖的情況下失了耐性,放下勺子,弄走沙發上的紙屑坐下,用帶著乞求的口氣說,“可不可以,不要再讓人擔心了。”
她聽聞,如同過了電,一把搶過咖喱飯就一通猛塞,塞的太厲害,眼淚頃刻湧出,滴了幾滴在飯裡,又打了個幾個噁心,把含著的東西全部吐了出來。
“夠了夠了……”手塚彩菜趕緊阻止她,抽走盤子眼淚再也積存不住,取了手帕替她擦拭嘴角的油漬,邊哭邊說,“小瞳,不要這樣……”
她舔舔嘴唇,推開她的手,趴到窗臺上眺望遠處。
聽見身後的歎息,還有手塚彩菜補充的一句,“小瞳,你倒是說話啊……你鬧也好,哭也好,總之,給我們一點反映行不行。”
她堅持地沉默,無情到極端,只是緊盯著醫院大門通往住院大樓的那條道路,像是在等待著誰的到來。手臂上的傷口隱隱作痛,每一次換藥,都是要人命的折磨,必須把燒傷的皮肉一一剔除,然後塗藥,包紮,兩頭一次,不能停下。陪著她的永遠都是那麼幾個,但唯一有力量的,只剩下他。只要他在,自己便可以不吭一聲,忍耐到最後,而旁人卻絕對不行。她也不清楚這種劇烈的感情從何而來,在出事以前,她對他尚算喜歡,出事之後,便以最快的速度遞進為愛,深刻到不見他一會兒,就會沒有安全感。
視線所及之處,是熟悉的身形,從私家車裡跨出,越過一片片樹木,前往她住的這幢樓。
她的眼睛立刻明亮起來。
跡部景吾剛一出現,她便跳下沙發一頭栽進他的懷裡,雙臂死死地摟住他的腰,那麼用力,像是一放開,他便會消失不見,和某些人一樣,徹底從生命中消除。
他單手回摟住懷裡的溫軟,挑起她的下巴低聲詢問,“想我了?”
她拼命點頭,盯著的他目光一秒都不想收回。
他撩起她耳邊的碎發,輕吻了一下她的側臉,手指劃過她的嘴唇,“那就說句話給我聽。”
她張了張口,還是倔強的不發出任何音節。
“不想說?那好,我走了。”他故意騙她,她知道,卻害怕的顫抖,抓住他的衣服,勉強地說了,“景吾。”
跡部笑了笑,顯得非常疲憊,俯身又親吻著她的額頭,看了看一籌莫展的手塚彩菜和沉默不語的手塚國光,還有滿地的狼籍,一盤毀壞的咖喱飯,擰著眉毛掐她的鼻尖,“我不在就造反了?”
他沒有說本大爺,自從事故之後,便再也沒有用過。
可他卻做了跡部碩經常對她做的動作,熟悉的她捨不得丟掉,也無法再丟掉了。
靠著他的胸膛聽他的呼吸,這是證明生命仍在的痕跡。
然後用一隻眼睛去流眼淚。
用變得古怪的個性,去告訴他自己的多麼的不堪一擊。
手塚國光移開視線,在心裡承認自己已經介入不了他們了,可儘管如此,他背在身後的手,卻不甘地握成了拳。
Chapter.2
臨近傍晚時分,主治醫師和護士小姐進來給季瞳換藥,推著手推車進門,正巧撞見跡部少爺硬往她嘴裡塞蘋果的情景。女孩兒的氣色看起來比剛蘇醒那會兒要好的太多,半邊沒有被紗布遮擋住的臉頰甚至還微微泛著紅暈,此刻,明亮的眼睛裡正渡著一層不甘願的光,讓人極為猶憐,想不去疼惜都難。醫生不清楚這女孩這之前的性格,可想來十七歲的年紀也不會憂愁到那兒去,該是挺開朗的。而如今,她卻不見一絲笑容,醫生不免覺得可惜,邊記錄著什麼安撫人心地笑,說了句,“上杉,我們來換藥。”
白大褂在病人面前其實是一種精神上的二度傷害,所以即使醫生再溫和,也弄的季瞳一下就緊張起來,從起初跟跡部因為塊果肉的推讓,變成縮著脖子躲藏到跡部的後邊死命搖頭。
換藥太疼了,沒經歷過的很難想像,醫生理解,知道光靠自己,短時間根本無法說服,就給跡部使了個眼色。
跡部將她輕輕地扯到懷裡,連哄帶騙,說,“不是想看北海道花季麼?乖乖的換藥,等暑假了我就帶你去看。”
埋著的腦袋堅定地繼續搖晃,短髮騷在他的皮膚上,有點癢。
跡部無視她的抗拒,接著道,“不去北海道?那中國呢?”
小腦袋終於有了點反映,一頓,而後緩緩露出一隻眼睛,看了看他,抿著嘴唇不做聲。
跡部松了口氣,對等待著的護士招招手,示意她可以行動了,護士剛開始還有些猶豫不決,醫生配合著點頭後,才將手推車推近,抓起季瞳的胳膊拆紗布。
“麻煩抱穩她,不要讓她縮回去,否則會傷的更嚴重。”護士提醒著,將拆完的紗布丟棄在一邊,拿起消過毒的鑷子放到季瞳的傷口上,小心翼翼的剔除乾裂滾濃的部分。
劇痛如同驚濤駭浪般的席捲像她,她實在承受不了張嘴咬住了自己的另一隻胳膊,眼淚在眼眶裡翻湧,帶著血絲,不一會就不間斷的滾落,漏進衣領,還有他貼著她脖子的側臉。
見她痛的幾乎要把自己的肉咬下來,跡部趕緊抽出那只手臂,又換了自己的遞到她嘴邊,淡淡的說了句,“行了,張嘴。”
季瞳怎麼可能捨得真的去咬,於是只得用說話來轉移注意力。
“景吾,明天來看我麼?”“景吾,帶小鴛一起吧?”“景吾,又要訓練又要準備升學考很辛苦吧。”“我出院後能不去學校麼?”
醫生很驚喜,一拍掌連連叫好,說,“住院這麼久,頭一回聽她講這麼多話啊。”
“她懶得說罷了。”跡部回答,護短到極端了,“你說呢?是不是?”
季瞳又沉默下去,憋了很久,才咬著牙委屈地說,“其實……我……很痛啊……”
跡部啊嗯了一聲,眼角掃了掃護士,漂亮的過分,弄得年輕的護士小姐精神壓力太大,差點顫抖著塗錯藥。
“很快就好了,再堅持一下。”他安慰道,摟著她腰的手置於後背,輕輕撫摸,給她帶去點能量。又抹走她的眼淚,溫柔的根本不像是記憶裡德那個高高在上的王者。
可這樣的溫暖,究竟可以停留多久。
假使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知道了小碩的死是自己間接害的,會不會還一如既往的待她好。
會不會突然就再也不同她說話,不來哄她,甚至不要見到她了呢。
季瞳很害怕,跡部對她越是無微不至,她就越是害怕。
可她卻無法自己說出口,無法丟掉僅存的這一份自我催眠。
寧願等待真心被別人挖掘,也不選擇提前自盡。
換藥完畢,就像經歷了一次地震的劫後重生,全身的每一個筋絡,骨頭,都在震盪,汗水打濕了衣服,黏黏的貼著皮膚,萬分難受。
手塚彩菜回家取來了晚飯,遠遠地就聞見了菜香。
餓,胃部咕嚕嚕的叫喚,但吃的欲望不大,頭漲漲的,被跡部命令了才有了不吃也得吃的覺悟。
於是只好撐起身體,勉強吞了幾口,看見手塚彩菜明顯是哭紅的雙眼,心裡不是滋味。
自從醒來便是她照顧著的,說自己只需要跡部,那是心理上的,畢竟是女孩子,不可能樣樣都靠著他,還是要像手塚彩菜這樣的成年女子的幫助,如同親人,更似母親,每天都不辭辛勞的家裡醫院兩邊跑,為了她,反倒忽略了自己的兒子和丈夫,而她卻對他這般冷淡,很是不該。她懂,都懂,可對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再不能和從前一般不去設防,因為害怕失去,太害怕了。
“小瞳,好吃麼?”手塚彩菜鼻音濃重,但是在微笑,眉宇間有種熟悉感,她很早就說過,手塚國光的嘴唇最像她。
嗯了一聲,轉移目光,看著在一邊接電話的跡部,聽他談話的內容,不專心的去含湯匙,一塊軟軟的雞蛋貼上舌苔,還沒咀嚼就滑倒喉嚨口,嗆得她呼吸被阻塞。
“哎呀,是我不好,我們坐起來一點吃?”手塚彩菜拍拍她的背,然後按下床邊的開關,床頭緩緩上升,季瞳順利的看到了跡部的表情——是很為難的思考。
不久,他便朝門口走去,捂著手機,對她留下一句,“乖乖吃飯。”
她還來不及哦,他便消失蹤影,讓她不得不去多疑,他的家裡是不是又出了事情。
“國光說,明天會帶米特過來。”
季瞳一愣,眼神裡有疑惑。
手塚彩菜心領神會,喂了她一口湯說,“當然偷偷的,這孩子,都沒想到他也會幹不被允許的事情呢。”
季瞳不知道能說什麼,又是一個點頭,心裡被她的話泡上一層滾燙的水,膨脹的自己無所適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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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是化不開的陰霾,所以能發光的自然界的物體好像都躲藏起來了。
跡部景吾獨自一人回到家,打開門,看見聚集在客廳中的家人。外公,父親,母親,叔叔,阿姨……並不驚訝,由於碩的事情,這一陣子基本是兩三天就能見一次這種場面,太過現實主義的外公,已經開始討論公司留下的一大堆攤子接手的問題,也對,不是這樣他也不能走到今天這個地位,自然也不可能有他的存在。故意不去聽他們切換在自己身上的話,跡部想著,就下意識的尋找了一下草薙嵐,卻不見她的蹤跡。
換鞋,放球袋,視線落到茶几上面放著的一份報紙,和上午被小瞳撕毀的是同一份,很早之前便出版的。皺了皺眉頭,思考為何今日被翻閱,鬆開紐扣的手不覺一頓。
“景吾,怎麼越大越沒規矩了?”他的母親見他不動,在一邊催促,跡部回神,說了句,“抱歉。”便走過去同長輩們問好。
其實他已經非常疲憊,只渴望一張大床讓他安靜的休息,根本不想同他們一起討論接班人不接班人的事,但無可奈何,必須參與,這是她母親所謂的,規矩。
從外公的語氣裡,可以聽出嵐的孩子他還是打算要認的,就這一點,他還能欣慰一些,然而之後的話,卻讓他冰水襲身,徹徹底底的清醒過來。
“景吾也大了,高中畢業後該邊念書著手公司的事了,先從財務學起吧?”外公點了一支雪茄,吞雲吐霧地說著,“大學就回英國念財經,然後安排一下相親,短時間內,不要分了心去談戀愛。”
一字一句,淡的像是交流日本最近頻繁的地震的體會,而不是他的一生,但又分明指責他對小瞳花的過分的精力。如果他的母親是傷人於無形,那麼他的外公,便是殺人于無人還能讓人沒辦法嫉恨。
“讓我考慮一下。”不得已,只能這樣回答,可母親依舊投來不滿意的目光。跡部苦澀的彷佛吞了膽汁,叛逆的心理頃刻爆破而出,猛的站起身,掃射著他的家人,揚起頭,宣佈道,“我認為,我的未來,該由自己選擇。”
他的外公沒有看他,只是滅了雪茄,對旁邊的,他的叔叔說了句什麼,而後才將視線落到他這邊,沉默許久,接著說,“我想你累了,去睡吧。”
跡部景吾懶得去辯駁,也知道現在的自己根本是個空殼子,外人看來光鮮亮麗,其中的無可奈何又有誰人知曉,他手無縛雞之力,失去了碩,自己確實也該替他擔負起他肩膀上的重量,可不給過度的直接被判終生監禁,是不是太過殘忍了。還附送不知所云的相親,真的諷刺啊。
回到房間,跡部開始無聲的笑,笑著笑著便泣不成聲,眼淚貼著淚痣緩緩而落,從小到大,不曾失控的哭過,而就今天一日,這一秒,上帝懲罰了他的驕傲,讓他流幹了克制太久的淚水。床頭上擱置著一張他與小瞳,嵐,還有碩在賞山櫻時留下的合影,相片裡每一寸嘴角上揚的弧度,現在都成為了最尖利的刀子,切割的心臟被丟進攪拌機一般的痛。
該怎麼辦,誰能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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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塚國光帶著米忒到醫院時,季瞳正在花園裡曬太陽,所以兩人沒有直接遇到。他見病房空蕩蕩的沒有人,便掉頭往回走,在走廊的盡頭,碰見與醫生談話的上杉橋樹。
偷聽人說話不是他的風格,但他無法關掉自己的耳朵,也無法克制住想到瞭解她病情真相欲望,腳步停留了片刻,聽著聽著眉心深鎖起來,跟著便歎了口氣,按下鑽出半截腦袋的米忒,加快速度去找季瞳。
“情況算穩定,身體沒有大礙,但要注意心理問題。”
“表面看著是越來越好,可一旦有人觸及了她的地雷,後果就不可預知。”
“她曾經是植物人,智商按理來說該停留在十一歲……現在又受了巨大的刺激,不定會有什麼後遺症。”
“也許會抑鬱,也許智力會退化……這都預測不了。”
“總之,盡可能的滿足她。”
一邊走一邊回想這些句子,不知為何就越走越無力。
手塚國光將球袋放到草地上,然後抱出米忒,將它固定在懷裡,不讓它調皮的亂動彈,視線延伸一些,就看到坐到人工湖邊拖著腮幫子閉目養神的她。
可卻不敢靠近了,醞釀了好久,才鼓足了勇氣悄悄地走過去。
身後越過一片帶著高級香水味的身影,裙角在眼底稍縱即逝,不一會兒,那個身影便站立到了季瞳的邊上。是一個女生。
他推了推眼鏡,正猶疑該不該去打擾,就聽女生驚訝的倒抽了一口氣,捂著嘴巴問,“你的眼睛怎麼了?”
他一震,想要去阻止她用語言來繼續中傷人,卻不料女生話鋒一轉,用甜蜜虛假的微笑問根本不自會她的人,“跡部景吾在哪兒?”
手塚國光看清楚了,那一種笑容,叫勢在必得。
Chapter.3
陌生女孩說完話後,季瞳朝她投去看不懂的一眼,跟著離開坐著的石頭,拍拍褲腿,轉過身朝手塚國光揮手示意,完全不把女生剛才的話當一會事。她甚至不去問她的來歷和姓名,就好像她根本不存在,也不曾來過,用無視去抗爭。
女生也不氣惱,安靜地立在一邊,嘴角始終都帶著淡淡的笑,米色的發垂落在胸前,在太陽底下變成一種很曖昧的黃。湖色的雙眸深若寒潭,極具吸力,鼻尖沿著下巴至鎖骨,都是無懈可擊的線條。這種氣質,讓她聯想到溫婉,冰清玉潔,淡漠,等等的詞彙,可配合著她看她的眼神,卻扭轉成偽裝兩字,讓她莫名的討厭,和敵視。
為了不被自己的醋意沖刷走理智,季瞳將視線投放到正在草地上撒歡的貓咪這兒,喚了句——米忒。
只是稍稍的變換唇形,並沒有喊出聲,而小傢伙像是有感應似的,立刻停下洗臉的動作朝她看過來,玻璃珠一般的大眼睛裡閃著清澈的光芒。半天,一動不動,只是看著她,側過腦袋,認真的模樣像是在回憶是否認得自己。
季瞳蹲下身,彎曲了一下手掌,擠出一絲微弱地笑,“過來。”
它抖抖灰白色的毛跑了幾步,漫不經心地伸懶腰,而後突然竄逃進她的懷裡,膩著嗓音喵嗚了一聲。
“還認得我是嗎?”眼底流淌出無限寵溺,她的手指輕輕掃弄米忒的下巴,小東西很配合的使勁往她衣服裡鑽,一弓一弓的,爪子極其不安分,貼著她的肉,把她的皮膚抓的微紅,但不痛,模樣煞是可愛。
季瞳笑容擴大,把它高高地舉過頭頂,遮擋住太陽,只留一絲光。
米忒看起來就像是素描中線條最密集的陰影。
“雖然不想說,可還是覺得該告訴你……”她放下它,親了一口,“好久不見啊,很想你。”
手塚國光走過來,同樣沒有去理會一邊的女生,很好的保持著兩人該有的距離。
“小瞳,我們是關東賽的第一名。”
他說,沒有表情,只想把這個好消息一時間告訴她。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比賽時就已經決定了,既然贏過跡部,那麼必定是贏下去,一場都不可以輸,要讓她對他們三者之間的失落和矛盾,變成能說的祝福。
也能輕易地博取她的一笑。
這在從前並不困難,想像一下,應該是她蹦跳起來,拍他的衣服或者用更親密一些的動作,然後誇張地大叫,“真的嗎?太好了!加油啊,一定要拿下全國大賽,我會支持你!”
可現在,不要說很久都沒聽她爽朗的笑聲,就連基本的眨眼,都被她心裡的噩夢,拖延得遲緩了。整個人看起來木訥又失魂,在旁人在的白天,盡可能的維持著安靜的姿態,可他們不在的時候呢?應該哭過很多次吧。
手塚對比著這兩面,就覺得苦澀,像鹽放的太多了,苦到嘗不出其他的味道。
預料外的,是她錯愕的一愣,更難以置信的,是她居然半開玩笑地問,“立海大呢?幸村他們……難道……輸了?”
手塚國光抓著這珍貴的對話,絞盡腦汁的想要說多一些,無奈他習慣了言簡意賅,所以縱然是千言萬語,也成了,“第二名。”這樣的回答。
“恩,也好,我挺喜歡他的,所以不想他輸。”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皺著眉頭,顯得有些傻得問,“什麼?”
她又無謂地笑笑,目光移到天上,“我說的,是從前。”
手塚不明白,她說的從前值得是何時,如果是在中國的日子,那她是怎麼得知幸村的,如果是來日本之後,她好像忙的根本沒功夫再去管別的人。但他也沒有去深究,順著她往下,如同承諾,又更似是在詢問,“如果這樣,我帶你去全國大賽。”
“好。”季瞳點點頭,繼續逗弄米忒,想都沒有想的答案,太過隨意了。
手塚凝視著她,雙手垂在褲腿邊,好幾次都想抬起來揉她的頭髮,結果還是自動棄權。
他不可以再做這些逾越的行為,因為她是跡部的女朋友。
可他曾經明明有很多很多機會,很多很多權利,很多很多時間去做。
他卻弄丟了它們。
不見了啊。
歎一口氣,詢問道,“想不想吃紅豆沙冰。”
季瞳剛要回答,被無視至今的女生終按耐不住,橫插了一句話進來,打破兩人之間的磁場。
“你是叫上杉吧?”
她不屑同她對話,所以還是不理她,她以為她充其量不過是跡部的狂熱粉絲,壓抑太久找不到宣洩的地方,才來醫院找麻煩的。
手塚看出來她的厭惡,便替她問,“你找跡部有什麼事。”
“哦,也沒什麼,快十年不見,剛回日本想他了就來看看。”
“你是怎麼得知他會在這邊?”
“嵐姐姐說的啊。”很無辜的口吻,但傻瓜也懂,她是故意說給季瞳聽,她非但認識跡部,還認識草薙嵐。
那麼是不是可以猜,她同樣認識跡部碩?
手塚國光有些害怕,怕她觸及醫院說的那塊地雷,警惕度瞬間提高,語氣也喪失了溫度。
“他不在,你走吧。”
女生聽他這麼一說,甜美虛假的笑又一次展現,將雙手背在身後,一步步地踱進季瞳,側過臉,鼻尖幾乎要貼到她的頭髮,把她從頭到尾來來回回看了個遍,才看向手塚,問,“你哪位啊?”
手塚不動聲色,拉過季瞳便離開,只是才走一步,就聽見女生自言自語地嚷嚷,“第三者插足?曖昧?”他腳步沒有遲疑,也沒有回頭,倒是被他拉住的手臂忽然向外一扯,脫離了他的掌控,他還來不及反映,季瞳就已經抓著碎石子,朝女生丟了過去。
“你怎麼那麼沒風度?”女生被丟中,額頭起了一個紅塊,口氣卻還是穩穩地,一點都不尖利,想想或許是有備而來,知道會激發一場戰爭。
季瞳依然沒有表情,冷冷地看了她幾秒,轉過身,一手抓米忒,一手抓著手塚的衣袖,邊走邊淡淡地說,“什麼樣的人,就會用什麼的方式去思考別人,你骯髒,不代表所有人都是。”
說完,醫院入口處便瞧見跡部的身影,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畏首畏尾的女生,仿佛靠近他就會窒息而死那樣。直到雙方的視線有了交流,女生才如獲大赦一般,衝刺過來。
“小……瞳……”
櫻井鴛張開雙臂做撲到狀,季瞳露出了至今最最明亮的一個眼神和笑容,把米忒丟給手塚,也跟著張開雙臂,小跑了幾步,“小鴛……”
可是,比她更誇張的大有人在,在她和櫻井還未擁抱前,那個被她砸到的女生,就化成一股風,越過她,直直的沖向不在狀態的跡部景吾,跟著,掛到了他的身上,死死地摟住。
全場震驚。
櫻井的姿勢就卡在原位,目瞪口呆地扭過頭,下巴嘎達嘎達地脫臼。
手塚國光沒抱穩米忒,讓它竄逃下地,繼續打滾。
季瞳收起驚喜的表情,呆呆的望著不遠處的一幕,靈魂被掏了個乾乾淨淨。
唯一能說話的,大概只有無尾熊態的女生,半晌,跳下地,激動地問,“景吾,不記得我了?我是小芹,米倉芹!”
跡部尷尬到暴走,耐著性子打量她,想很久,說了句所有人又要絕倒的話,“米倉芹?誰?”
“嗯,也難怪你不記得我,我們曾經做過一年的同班,小學時候。”米倉不在意,還是笑容滿面,和方才完全判若兩人。
跡部又思索了好一會兒,跟著像看白癡似的看了看她,拍了怕衣服,翻了個白眼直接將她無視。
櫻井恢復正常,越想越氣,性格裡的暴躁被逼出,忘了要和季瞳擁抱,在跡部走開後走過去,狠狠地推了米倉一把,又嫌棄似地甩甩手,諷刺道,“你有病啊,腦袋上掛那麼大包不去看醫生,跑這來演什麼久別重逢啊。”
米倉再懂得偽裝,此刻的臉色也是青一陣白一陣的。
但她什麼都沒有再說,只是看著跡部將季瞳擁在懷裡的畫面,看著他深情的目光,倉促地勾起嘴角。
然後,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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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時光是美好的。
櫻井眉飛色舞的告訴季瞳學校裡的八卦,季瞳一口口的吃著跡部帶來的甜點。
充斥著清香味的病房裡,有歡聲笑語,有午後暖融融的陽光。
兩個男生坐在沙發上,偶爾會對話,更多的時候,都看著同一個人,同樣的眼神,不同的身份。
櫻井說,“你知道嗎?XX和XXX原來很早就一起了啊!”“你知道嗎?化學老頭到現在還沒結婚呢!他都快五十了,太可憐了吧!”“你知道嗎?最近的作業多到我瘋狂啊,快期末考了,你看我的黑眼圈,就是這麼熬出來的!”
永遠是以你知道嗎開頭,以感嘆號結尾,就算是不勁爆的消息,經她一說,也變得很戲劇化。
而季瞳,除了,嗯,啊?真的……這樣……也就沒有其他回答了。
倒也不顯得生澀,還是能聊的很痛快。
櫻井是聰明的女孩子,知道避重就輕,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所以她一直的笑,再真實過不過。
聊了很久,聊到暮色下沉,護士來提議過了探病時段,才捨得停下。
櫻井獨自回去,臨走前告訴她還會再來看她,手機在左手上輕輕搖晃。
季瞳點點頭,然後看著跡部和手塚,勸道,“很晚了,你們也走吧。”
像是脫胎換骨了,可又刻意隱藏著什麼,這感覺,跡部尤為強烈。她不問米倉,不計較那個擁抱,是不是有點反常……
逼迫自己不去多想,跡部走到她身邊在她眉心留下一吻,說,“有事電話找我。”然後背起球袋,跟在手塚之後離開。
突然安靜下來的病房,冷靜的像是散場後的影院,季瞳載到在床上,閉上眼睛咬住了嘴唇。
呐,小碩,你說你會在我聽不到也看不到的地方,一直在。
所以我不管多難受都不想再哭,否則你會笑話我太懦弱。
但是,我害怕了,那個女究竟是誰,為何認得嵐,又為何敢跟景吾這麼親昵……
如果她是敵人,我該怎麼辦,怎麼去打這一場戰役。
張開眼睛看了看窗外倒退的天色,接著重新閉上,她腦袋裡反反復複琢磨著這樣的問題,想著想著,倒也睡去。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有亮起來就聽見雷聲滾滾。
被叫起床量體溫,又測血壓,一切例行公事後清醒,去洗漱,然後找到傘,去走廊外的屋簷下透氣。
一夜的噩夢,繞的她無精打采,因為還不到七點,多次醫院是難得的空曠,看著濕漉漉的地磚和草坪,想到夢境的內容,一陣陣的噁心。
找了個不容易被淋到的椅子坐下,伸個懶腰,剛要收傘,眼前便閃過一道光。
還處在迷茫狀態,就見樹叢裡竄出一個帶著帽子手捧相機的男子。
他跑過來,對著她的臉就是一陣猛拍。
季瞳下意識的用手去遮擋,空隙中聽見他用他帶刺的言語,逼問,“請問你是跡部碩的什麼人?”“你目睹到那場事故,現在有什麼感想?”
她不答,起身要離開,他又問,“他的死和你有關係嗎?”
他的死和你有關係嗎?
他的死和你有關係嗎?
……
雪寧 2012-8-9 19:28
Chapter.4
耳邊充斥著類似於金屬摩擦出的尖利叫聲,眼前的畫面迅速倒退回跡部碩死去的那一天。
鮮血,爆破,還有左眼粉碎般的疼痛。
一幕幕,一段段,都是那麼真實的重現著,讓她頃刻便喪失了理智。
抱著頭連連倒退,邊不停地重複著不是我,不是我,邊在心裡肯定的承認罪魁禍首就是自己。
矛盾奔騰而來,如同一枚無色無味的毒藥,只要吸入便會死去。
克制不了身體的顫抖,也無法讓自己不去回想他的一顰一笑,溫暖的嗓音。
所有偽裝都被記者的問題蠻狠地卸下,體內隱藏的溫度計攀爬到頂點,瀕臨著炸開的危險。
他說要等她的,他說視線一直停留在她這邊,從未移開的。
他說她哭了他會心疼,他說要自己好好地愛景吾的。
他的話語證明了他是那麼的留戀這個世界,而她卻害死了他。
害死了一個對自己比對親生妹妹還要好的人。
我怎麼那麼賤呢。
蹲下,蜷縮到牆角,那個記者沖進走廊後,更多抱著單反,攝像機,舉著話筒的身影一個個的都閃現出來。將麥貼到她嘴邊,將鏡頭貼到她的左臉,用話語狂轟濫炸她。
“請你回答我的問題,跡部碩的死和你有關係嗎?”
“是不是那天他和你在一起,你進了便利店他沒進去在等你?”
“他和你是什麼關係?你們是情侶嗎?還是朋友?”
“聽說他有一個女朋友,你是介入了他們之間嗎?”
……
對啊。
是我是我,全部都是我一個人的錯。
假使他跟著我一起進便利店,假使我能忍耐一下不去買飲料解渴。
假使我不那麼高調,不過生日而是乖乖的自己一個人呆著。
現在的跡部碩,應該坐在辦公室裡,吹著冷氣,批閱檔。
或者開著會,喝一杯秘書沖泡的苦澀咖啡提神。
而不是變成一堆粉末,躺在水泥地下不會醒來不會有知覺不會做夢不會說話更不會知道我的內疚。
他說不定還未發郵件給我,打電話給我,約我和景吾還有嵐一起吃晚餐。
我就又可以肆意同他胡鬧,同他說一些沒有營養的話。
為什麼死的不是我呢。
單只眼睛漸漸地充血,牙齒用力過度咬破了嘴唇。
一時間,她的全世界都是閃光燈,和堆雜在一起的提問聲。
意識開始慢慢過渡到微弱,模糊中唯一清晰的東西,竟是她的幻覺。
她看到了他的笑,那種可以融化北極冰川的,溫暖的笑。
“你們在幹什麼!!”
由於剛才時間還太早,大部分的醫生護士都沒上班,值班的都在值班室裡休息,她所處的位置很偏僻,離他們太遠,所以沒有被注意到。現在,總算有一個路過的小護士發現了這場災難,尖叫了一聲,跟著殺氣騰騰的跑過來,沖散聚集的記者們,單手擋住一個鏡頭,另一隻手遮著她的臉。
“誰讓你們進來的!你們知不知道這是醫院!病人需要安靜!需要休息!要是有任何意外,你們付得起責任嗎!”
護士破開嗓門嚷嚷,為了就是讓聲音傳到遠處的,值班醫生的耳朵裡,讓他去找保安或者直接來幫個忙,因為她知道靠她一個人的力量,肯定是沒辦法抵抗這陣勢的。
季瞳感覺到手臂在被拉扯,傷口似乎裂開了,很痛,鑽心的痛。她搖晃著站起來,扶著牆壁穩住身體,掃視了周圍一圈記者的表情,忽然,狂笑不止。
護士被嚇壞,記者們皆一愣,過後又是一通猛拍,似乎並不打算首尾,也不懼怕威脅。
“難道她精神方面出了問題?”
“是不是跡部碩的死對她的刺激太大了?”
“這樣說來你們還真的有關係?”
“什麼樣的關係,為何不敢透露?”
前兩個問題問的是護士,後兩個問的是季瞳,但又繞回了原點。
根本不顧別人的感受,字字句句都傷透自尊,他們需要的,只有第一手資料賺到的發行量和收視率,在那之後的長薪。
“你們不要太過分給臉不要臉啊!再不走我報警了!”
護士顯然也是害怕的,因為明白這事要是被上杉橋樹知道,或是被跡部家的少爺知道的嚴重性。後果一定不堪設想,不但她可能丟掉工作,整間醫院都要跟著倒大黴。她懂這裡頭的利害關係,所以必須假裝鎮定,外帶死死地看著季瞳,不讓她再受傷害。
就在這時,走廊的盡頭處多了一個身影,站在那邊朝這裡看,光線從他的後背投射過來,描繪出他不清晰的輪廓。半晌,他突然加快腳步,氣勢洶洶的,周遭似乎多了無形的火焰。
一直到他走近,護士小姐才徹底的松了口氣,但也感到了恐懼,她看著少年灰紫色的翹發和淚痣,剛要求救,對方便沒有猶豫的,突然抓住為首的一個男人的衣領,揮出拳頭,狠狠地將他撂倒在地。
記者吃痛的一聲驚呼,還未有所反映,他便又將他從地上提起,對準他的另半邊臉,再次使出全力地留下一拳。記者跌跌撞撞滾到很遠,他跟著走過去,依然不甘休,乾脆按住他抽走他手裡的相機,隨意朝後一拋,甩了甩手臂,對準記者的鼻子,又是一拳。
想也知道場面亂成了什麼樣,跡部又氣成了什麼樣,被打的那個好歹也是大出他一圈的成年男人,此時此刻,卻毫無還擊能力,甚至連推開他站起來都顯得困難。
而剩下的記者,也沒有閑著,反倒是激動難耐,紛紛轉移目標,對準跡部景吾一通狂拍。
明天的新聞,大概會是——震驚!跡部財團的小少爺竟為了一名女子對記者大打出手!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該女子,和跡部碩出事那天唯一在場的剛好是同一位。他們三者之間究竟有著怎樣的關係!是兄弟相爭?還是更勁爆的內容呢!之類的吧。
季瞳冷眼旁觀著事態的發生,對自己沒有昏倒很意外。
非但如此,她的意識,還清醒了起來。
她看看那些沒有良知的記者,和一邊正打的起勁的跡部,這才警覺到苗頭不對,趕緊說了一句,“景吾,我很累,我們回病房吧。”
不出所料,跡部停下了動作,氣喘吁吁的轉身看了她一眼,注意到她手臂上的鮮紅,咒駡了一聲,“該死。”
然後他推開被揍得面目全非的記者,揚起下巴,高傲地俯視著眾人,“識相的,把記憶體卡和底片留下,非要帶走的,後果自負。”
說完這句話,他也沒有管有沒有人照做,將季瞳打橫抱起,離開了那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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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的比想像中的要嚴重,好不容易才癒合的傷口裂開了三分之二,估計要養好,又得重新來過。
跡部的手也又紅又腫,突出的骨頭全成了青紫色,幾乎不能再彎曲。
醫生邊道歉邊親自給兩人包紮,臉色別提多壯觀了,自打得知了早晨這驚天動地的事件後,他便沒有坐下來過,光廁所就跑了五六趟,應該是擔心飯碗不保的問題。
傷口都處理完後,兩個病人坐在沙發裡相對無言,手上都纏繞著新的紗布,一個魂遊天外,一個似乎還在氣惱。
護士待了沒一會就覺得太冷,藉故撤退,留下他們,讓氛圍頃刻降到冰點。
“對不起。”很久,跡部才說話,只是一開口就是道歉令季瞳很錯愕。她搖搖頭,認為自己沒有資格接受這三個字,並都有種把真相全盤托出的衝動,但遲疑了一下,還是忍住了。
跡部又說,“沒能保護好你。”說著眼神黯淡,弄得她的心又是一個震盪。
“是我太懦弱了,我應該懂得反擊。”
“你要做的,只有好好養傷。”
“對不起。”
“我不要聽道歉,你應該說,是,我會聽話,永遠聽你一個人的話。”
季瞳聽後的臉色立刻漲得通紅,打死都說不出這麼小鳥依人的對白,支支吾吾的模樣更是挑起了跡部的欲望。
於是他俯身靠近她,貼近她的鼻尖輕輕摩擦,嘴角是曖昧的弧度,手指按在她的眉心,一路滑到下巴,微微一個用力,便讓她閃躲的目光裡多了自己。
“小瞳。”他從喉嚨裡擠出聲音,氣息噴吐在她的臉上,有點癢。
季瞳慌亂地應著,眨眨眼不自覺的吞了吞口水,心跳的幾乎快從嘴裡蹦出來了。
“嘴唇也受傷了啊。”跡部說,說完也不給她消化的時間,直接的吻住了她。
細水長流的,霸道的,再到蠻橫的。
跡部的唇很軟很溫熱,而舌尖卻很涼,帶著淩厲的速度,讓她像是掉進了一個怪異的空間裡,不由自主的便配合著他的步調。
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接吻。
場地不太美好。
可這樣的溫存,想必將銘記於心一輩子。
她是,他也是。
無論前方是否多災多難。
也有了攜手一同渡過的力量。
Chapter.5
右手無名指上的銀色鑽戒閃閃發亮。
這是一個月之前她與跡部碩逛百貨商店時無意間看中的一款。
取名為永恆,聽起來好像能帶給人幸福和美滿,實則帶上它以後,她就中了詛咒。
靈魂被牢牢地鎖住,連帶著時間,思念,感情也都隨著它璀璨的假像,一同邁向萬劫不復。
生離,死別。
應該沒有比這更可怕的東西了。
前者是寄予希望的,而後者則是任憑回憶宰割。
那種感覺,就好像有個聲音在對她說——
想他吧?想他吧?
想也沒有用,就是不讓你見到他。
這一輩子,都不讓你見他。
眼淚是家常便飯,沒有流與不流的概念,因為每一次,它都如同山洪暴發,冒了點頭,就收不了場。哪怕並不想哭,它也會莫名其妙的淌出來。
在看到電視廣告中孩子叫爸爸的時候。
在等待熱水將泡面衝開的時候。
在煮一壺咖啡發現自己拿了兩個杯子的時候……
它都不歸自己的掌控,任意妄為,又不講情面。
垂下目光,手指輕輕地按壓肚子,嘴裡喃喃自語著,“你爸爸昨晚又跑到我夢裡了。”倔強的嘴角又開始顫抖。深呼吸,告誡自己不可以再這樣懦弱,多年的黑暗她都能挺過,這一回,一定也可以順利的過關。
“嵐,咱們寶寶就卻名叫盼盼吧。”
好難聽——
“盼盼多好,男女都可以用,多麼有希望的名字啊。“
他長大了會恨你的——
“那就等他長大了後讓他來找我麻煩。”
跡部盼盼……你以為你爺爺會同意麼……
“你同意就行,因為他是我們的孩子。”
你一廂情願呢吧,我不同意,打死都不同意。
心裡說話這句話後,再沒有得到回應,草薙嵐愣了一愣,回過神才發現都是自己的幻覺。
醫生說的自己可能患上了產前抑鬱,那這些症狀都是正常的,但幾乎每天都要遇到好幾次實在是種折磨,卻又不能服用藥物,不能吃鎮定劑也不能吃安眠藥,能做的,只有為了孩子忍受。體重直線下降,無論跡部家給了多麼優越的環境都無法彌補心裡的空缺。孕吐的厲害,吃不下任何食物,勉強塞上幾口,過十分鐘還是原樣倒出。找不到說話的人,更不敢去看小瞳,也只能從跡部景吾這邊探聽一些她的消息,知道她很好,便已足夠。
唯一的消遣是看一些聽一些有利於胎教的東西,貝多芬或者蕭邦,詩經或者佛經,偶爾去採購點小衣服小褲子,因為不知道是男是女所以必須準備雙份。育嬰房裡堆的滿滿的,有木馬,拼圖,積木和叮噹作響的掛件。進口的奶粉已經擺放在廚房的角落,奶瓶,消毒器都是可愛的顏色,印著LOGO和各種卡通圖案,搶佔著眼球。小小的衣櫃裡塞得快撲出來,不得已只能把衣物放一部分到自己的房間。
家裡乾淨地一塵不染,鐘點工阿姨每天下午三點會來打掃,做了晚飯,六點前離開,把她照顧的很好。她在跡部碩還沒有去世以前就搬進了這邊,是處於東京都最繁華的地段,房價高的一平米可以買普通人家的一個廁所。她同他一起渡過了半個多月,甜甜蜜蜜,也有吵吵鬧鬧,基本都是為了偷偷抽煙喝酒的事情。他看見,總氣得火燒眉毛,憤怒著臉罵,“你就算不為了自己也要考慮下孩子啊。”老一套的臺詞,她當時聽來煩膩,現在,卻是不可多得的記憶。
誰還會來管她呢。
誰還是真正的為了她好呢。
誰還會在她抑鬱發作時只是一個擁抱就能讓她冷靜下來呢。
空氣都是他的味道,一個轉角,一床棉被,一個枕頭,一把牙刷,全部全部都被注入了他存在過的痕跡,就算想要忘記,拼了命地想要忘記,這些也都不允許啊。
就在此刻,家門被人敲響,她從回憶裡抽身,急速調整好呼吸,收起落寞的神情去開門。
站在外面的是一個女生,正甜美地沖她微笑,草薙嵐和她對視半晌,什麼都沒說,只是側過身體放她進去。
“剛到的?”她問,走去廚房找飲料。
“恩,昨天才到。”女生邊回答邊環顧四周,看見草薙嵐在忙活趕緊說,“不用管我,我不渴。”
“天很熱,喝點解暑。”找到一罐可樂回來,不由分說地塞進女生的手裡,而後回到屬於她的躺椅上,給自己倒了一杯凍水果茶。
“嵐姐姐,怎麼還喝冰的呢?”
“又不能多吹冷氣,只好喝點這個,不礙事的……”她放下透明的杯子,指了指一邊的沙發,“隨便坐。”
女生點點頭,沒有去喝那灌可樂,擺弄著裙角,斯斯文文的坐下。
開始兩人沒有交流,草薙嵐邊喝茶邊打量著女生,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女生被弄得很不自在,不停地撫弄著頭髮,舔嘴唇,目光垂的很低,想借由這些動作來化解一直被看的尷尬。
半晌,草薙嵐才換上溫和地笑,問說,“米倉,為什麼暑假突然想回日本了?”
“姐姐說……碩哥哥……嗯,所以讓我替她來看看,順便就在這邊待一陣子。反正家裡也沒什麼人,爸媽要忙著工作,姐姐又剛結婚不久……他們不放心我一個人。”
草薙嵐聽後聳聳肩,故意不去理會這句話裡她自動過濾的部分,“也好,我正好缺個能說話的。”她看著對過漂亮的像假娃娃一樣的米倉芹,想起在英國的那幾年。和跡部碩念同一個高中同一個班級,天天都過得逍遙自在,認識了一幫交情非淺的朋友,這米倉芹的姐姐米倉澤便是其中一位,由於同是日本人,她和她的關係自然是要更好一些,幾乎到了可以分享彼此最隱晦的秘密的地步,也經歷過彼此最傻氣的故事。但那會兒米倉澤喜歡跡部碩,所以三個人上演了一出狗血又言情劇的戲碼。分分合合,面紅耳赤,因愛生恨,什麼都來了。她和米倉澤整整半年多視而不見,把對方當成空氣,背地裡說對方的壞話,洩露對方的家底,只差沒有拿刀互砍。但她比米倉澤幸運,因為她是贏家,非但得到了跡部碩的溺愛,人際關係還好的人神共憤。後來大家在變成熟後回想起這段往事自然是當做笑話,但當初,她可是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了米倉澤的怨念。
“所以,我可以跟嵐姐姐一起住吧?”米倉芹的聲音再度拉回她的思緒,草薙嵐輕鬆地一笑,自嘲道,“嗯,只要你不怕我的暴脾氣。”
“不會不會。”米倉芹趕緊擺擺手,“我姐姐更恐怖呢。”
“我瞭解……”她說,“不過小芹。”她換了稱呼,眼神跟著淩厲起來,嘴角挑起的弧度是自信,“在我面前,不要裝,我不喜歡虛偽的女孩子哦。”
米倉芹重重地一愣,有些不在狀態,“我沒裝啊……”她皺眉認真地思考,片刻,悲傷地表情浮現,“我是不是那邊讓你討厭了……”
“也不是。”她又倒了一杯水果茶,看著沉澱在杯底的果肉,漫不經心地說,“突然把你和一個人做了對比而已。”
“上杉瞳吧?”
“你怎麼知道她?”草薙嵐她說了這個名字,手不由得一抖,人也跟著警惕起來,眼神比方才更加冰冷,利得像一把軍刀,透著寒光。
米倉芹被她的眼神嚇到,說話的音量低下去,“我去看過她了……我也是聽姐姐說的……”
“阿澤?”她的表情變得嚴肅,“她又是怎麼知道的?”
“反正……反正就是知道……好像也是跡部叔叔告訴爸爸的……”
草薙嵐這才了然的點點頭,又意味不明地笑開,“所以,你也見到景吾了?”
“嗯……”米倉的臉色微微泛紅,“不過他好像也不太喜歡我呢。”
“正常的,他現在眼裡只有小瞳,如果你打了他的注意,那麼你就要接受他再也不會把目光放到別人身上的這個事實。”
她的話不留餘地,讓米倉有些難堪,就只好極力否認,“沒有,我對他沒有任何想法。”
“那就行了。”草薙嵐說,“雖然你很漂亮,不過和小瞳比……似乎差了點什麼。”
說完,就看到女生的眼神裡有了好奇,和隱藏的很好的嫉妒。
她怎麼會看不出來,她像她們這麼大的時候就已經懂得逢場作戲,所以米倉的這點伎倆她沒道理不懂。能輕易摸透人一個人本質的好壞,這大概也能算是一項本領了。並且從見到她的第一眼,便已經知道了她是什麼角色,和小瞳沒有可比性。但她故意不對自己的話作出解釋,只是溫和下來告訴她,“累了?去洗個澡換件衣服吧。”
果不其然,米倉詫異地啊了一聲,儘管不甘,也只得乖乖地配合。
她要靠著自己混下去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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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的事情過後的第二天,季瞳便被接回了家中休養,醫院方面為了表示歉意,特地派了一個護士專門照料她的衣食起居,也讓主治醫生兩天一次的去替她複查。
上杉橋樹雖然對此次事件火很大,但醫院還算是態度良好,他也不能趕盡殺絕,只靠了某些方法封鎖媒體的消息,讓她的身份沒有被曝光,跡部景吾打人的事也銷聲匿跡。
然後暑假就到來了,想也知道家中天天有客人光臨。
季瞳的古怪性子依然存在,可比起剛入院那會好了太多。
至少能說能吃,也不再故意地去冷落誰。
米忒被手塚家“拋棄”,按手塚彩菜的話來說,是給她排解寂寞。
不過它的作用還真的是不小,有了它的陪伴之後,季瞳最大的樂趣,就從發呆變成看福井阿姨給它洗澡。混亂不足以形容那場面,該說是焦頭爛額,雞飛狗跳,人仰馬翻……
日子過得尚算平穩,某日早晨,她起了個大早,在服用過藥物後,就躲到院子裡去擺弄開得正好的一排薰衣草。米忒從草堆裡鑽出來在腳邊蹭來蹭去,似乎換了個環境就缺乏了安全感。她起初不打算理它,後來實在弄得太癢就乾脆一屁股坐到地上,抓起米忒把它肚皮對著自己,邊騷它邊壞壞地笑。
米忒眯著眼享受,喉嚨裡發出咕嚕嚕的叫喚,季瞳思考著是不是該給它找個女朋友,看它的模樣,不知道空虛了多久了……
正想著,就見米忒一個翻身,拉長了爪子,對她脖子上掛的項鍊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她隨它胡鬧,甚至還擺動項鍊用去逗它。米忒是個得寸進尺的傢伙,半天,可能是覺得玩的不盡興,開始用小舌頭去舔,季瞳還沒反應過來,它便張嘴一口咬住了吊墜,甩著腦袋想把它扯下來。
“別咬別咬。”她企圖從米忒嘴裡解救死過一回的小熊項鍊,但無用,小傢伙愛極了它,死不鬆口。聽見牙齒摩擦到水晶的動靜季瞳急了,就解開脖子後邊的搭扣,想脫下後同它爭奪,誰料米忒動作太快,搭扣剛一分開,它便咬著它迅速跑遠,頭也不回,屁顛屁顛的。
季瞳大叫,“站住!”起身就去追,剛追到庭院外側臨近大門的地方,米忒忽然停了下來,背毛一豎,吐了項鍊扭頭就逃。
見它這聳樣,她咯咯咯地笑,叉腰做茶壺狀,得意的說,“怕了吧,待會讓景吾收拾你。”
經過這些日子觀察,她終於找到米忒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跡部的弱點,只要跡部和它同在,它鐵定是蜷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就好像他身上帶著它最害怕的氣味,他是獅虎猛獸。
然而,預料之外的是,來者並非跡部一人。
而是穿著便服,鬧的掀翻了天的冰帝網球部一夥。
她還來不及調整和米忒戰鬥後頭髮上掛著草的狀態,就見忍足裂開一口白牙,沖她沒心沒肺地笑。
“喲,看你的氣色不錯啊。”
季瞳嘴角一抽,轉身就往屋子裡跑,邊跑邊聽見身後傳來的一堆大笑。
Chapter.6
其實這次過來的人員並沒有到齊,缺了在道場訓練的向日,一家人出國的鳳,穴戶。
但有向日和慈郎的存在,場面也是不會冷清下來的。
鬧劇以慈郎吃掉了向日的蛋糕上的那顆草莓作為開端,此後便走向了一發不可收拾。滿屋子的追逐戰,上躥下跳,兩個活潑的少年外加一隻貓,把原本冷冷清清的上杉家弄的分外的熱鬧。奶油沾到牆上是小事,撞翻了精緻的茶杯也屬於正常,向日壓著慈郎的腦袋,逼他把那顆早已經下肚的鮮紅草莓給吐出來,慈郎一臉無辜的向跡部求救,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眨的季瞳都覺著心疼。可跡部大爺壓根不吃這一套,撥弄了幾下劉海,鼻音拐了拐調子,然後用降到冰點語氣警告快滾到地上去的兩隻,“你們再給我丟人,三秒後就會消失在這裡。”
話一出口,沉默的樺地立刻抬起頭,慈郎和向日同時接收到訊號,鬆開對方又互瞪了一眼才甘休,跟著一個跑去倒在沙發上打瞌睡,一個跑去找正研究上杉橋樹大作的忍足抱怨。
季瞳見他們安分了就繼續逗弄睡在腿上的米忒,空擋裡聽見了一段這樣的對話。
“你看的懂麼?”
“反正比你懂。”
“那你告訴我這書法到底好在哪兒?”
“我說了怕以你的頭腦聽不明白。簡單點講,這作品它能買出至少五千萬日幣。”
向日發出一聲驚呼,連退了好幾步,撞到桌子,又誇張地大叫,“所以侑士你該不會是在計畫怎麼把它偷走吧!”
季瞳在心裡囧了囧,騷著米忒肚皮的手也一個停頓。倒是忍足對向日沒有營養的問題表現的很淡定,推推眼鏡,露出一個異常魅惑的笑,說,“嶽人啊,我們是好搭檔吧?”
單純的向日點點頭說,“是啊。”
忍足挑起嘴角,拍了拍的頭,說,“所以你會幫我一起偷吧?”
季瞳對向日自己跳進了忍足的圈套感到悲哀,但這樣司空見慣的畫面竟讓她的心溫暖了起來,想起前世沒日沒夜與同人文纏綿的一幕幕,湧進耳朵裡的對話變得那樣不真實,忽遠忽近,忽大忽小,像是睡的迷迷糊糊的,又像是醉酒後的反映。這些日子以來的經歷讓她忘了自己存在與另一個世界。傷到骨子的痛,肉體也好,心靈也好,不是簡單的形容就能說明白的。她想念小碩,非常非常的想,無邊無際,摸不著也看不到,經常背著關心她的人掉眼淚,一掉就是半天。眼睛壞了哭會加重它的惡化,所以她儘量克制自己把自己偽裝的默然又木訥,好像傷到了極點再也不會為任何事所動。她也希望能歇斯底里的鬧一鬧,砸東西或者又哭又叫,把別人的精力都耗光了再也不想理她這麻煩。可她做不到,她是自私的,她不要被丟棄也不要被放棄,更可況這件事情最大的受害者,並不是自己,而是草薙嵐和跡部,她沒道理比他們還要難過。
跡部在她恍神時一直對著米忒這第三者釋放電壓,一動不動地瞪著它好半天。也不是他肚量小容不下一隻貓,主要是它的主人是手塚。跡部只要想到他把貓交給她時候兩人的互動就不爽,醋意翻滾,於是變本加厲地瞪撒歡的小貓。季瞳感覺到手底下軟綿綿的小傢伙在瑟瑟發動,回過神,不知為何的本能地回頭去看跡部,剛巧看見他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為了掩飾而優雅的端起紅茶品嘗。
突然的,就很想笑。
於是她朝他靠了過去,抿著嘴唇肩膀顫抖,把米忒放到地上,挽住他的手臂問,“福井阿姨泡的茶還華麗嗎?”
跡部對她會開玩笑了有些驚訝,可表情也沒多大起伏,就抽走自己的手臂反摟住她,將她帶進懷裡說,“阿嗯,勉強還和我的胃口。”
本大爺三個字怎麼都無法讓他再說出來,季瞳對著他清透的眸子有些失落。
曾經即使失去了意識也要君臨天下的王者,在親人離開後將包裹著他的光環一併卸下。儘管他依然是驕傲的,依然是人群裡最亮眼的少年,可懂他的都明白,跡部景吾的傷口就深深地埋藏在他的外表下,泊泊地冒著血,他不會讓任何人發現,即使關係再親密,他獨自一個人吞噬著腥鹹,不擅分享悲傷。
她呢,間接害死了他最在乎的表哥,卻還肆意的享受他的溫柔,裝成受害者,博取他的同情和關懷,成為旁人羡慕的,他的女友,天天借著他的微笑來癒合自己,她早該下地獄,早該滾回閻王爺腳底下被審判。
要不選個恰當的時機,向他坦白一切吧,無論他是會恨自己,還是會與她一刀兩斷。
季瞳暗暗地想,只是下一秒,他靠過來的鼻息,還有暖暖的耳語,又讓她改變了注意。
“最近表現的不錯,想要獎勵麼?”
已經晚了,來不及了,想要懺悔彌補也做不到了。
如果是這樣,那就來一個第三者,把她的罪行告訴他吧。
她祈禱著,朝他點點頭,“想去中國。”
“中國?”跡部皺眉,她立刻知道他時間調不開,有些強人所難了,於是改口道,“不是中國……那就神奈川啊?”
跡部插了一塊蛋糕,送到她嘴邊,在她吞下去的空當,很快便答應說,“沒問題,神奈川哪裡?”
“湘南?湘北?近一點的話,橫濱也行。”季瞳舔舔奶油,說的有點漫不經心。跡部突然想起了什麼,坐直身體側頭看她,“過幾天有合宿,你也算網球部的一員,一起去監督應該不會不同意。”
“哎?我?一起去?”
“好啊好啊,小瞳一起去的話……”向日飛奔過來,打斷跡部,可說到一半又停住,季瞳猜,他後面鐵定是跡部就沒工夫操練我們了,這樣的臺詞,怕說出來當場遭遇,所以有所保留。
“身體沒大礙嗎?”忍足道,他說出了跡部的擔憂。於是跡部把問題丟給季瞳,讓她自己做一個選擇。說實話她是很好奇的,一直就覺得合宿是劇情裡最有愛的部分,可眼下的情況貌似不是想去就可以的,她斟酌了一番,給了個模棱兩可的答覆,“我問問爺爺吧……”
“也好,倒是我派個家庭醫生跟著就行。”
“不必這麼麻煩。”她擺手否決。
忍足插話進來,說,“不麻煩,萬一我們有個擦傷啊,骨折啊,脫臼啊,還能及時接受到治療。”
跡部聽出了他的話裡有話,挑了挑眉毛,“輸了比賽還想輕鬆啊恩?”
“哪敢啊,我一定把自己往死裡練。”雖然這麼說,忍足的表情可並不是該有的義憤填膺,而是輕鬆地很,並扯過一邊玩米忒的向日,果斷地拖他下水,“是吧搭檔?”
向日連哎了三聲,一聲比一聲大,還沒來及的說什麼,慈郎便驚醒過來,喳喳呼呼地說,“合宿?比賽?哇呀呀,這次會不會遇到青學的人?”
他說完,四周一片靜默,沒人敢接話。
半晌,跡部才站起來,走近他,點著鼻樑做思考狀,“啊恩,慈郎,你好像經歷很旺盛。”
“是啊是啊,我現在就很想跟越前打一場啊。”
“這樣……”跡部冷笑,過後擺了擺手,“樺地,抗他出去跑圈。”
樺地接到命令,麻利的將不在狀態的慈郎丟到肩上,不管他是不是卯足了勁地掙扎,頭也不回的離開上杉家的客廳。
季瞳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手按住左眼,隱隱地,有種不好的預感。
轉過身,看見跡部正看著她,一時腦熱,竟說出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話,“景吾,我想去看看碩,順便……看一看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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跡部沒有答應帶她去跡部碩的墓地,或許這對她來說只一個正確的選擇,因為她不能保證在看見他的墓碑後不會崩潰。他懂她,比她顧及到了更多,所以只是帶著她去了草薙嵐的公寓。
三十多層的大廈直竄雲霄,抬起頭,日光照的眼睛酸澀,她稍稍眨了眨,左手便被他輕輕地握住。無需多說話,能量就自然而然的灌入了身體,她朝他笑了笑,說,“進去吧。”
狹小的電梯裡裝著沉默的他們,數字一個個的翻動,心臟一點點的被牽到喉嚨口。跡部站在她的身後,看不見表情,氣息卻能波及到她的情緒。
半晌,他突然摟住了她的腰,下巴墊在她的脖頸,霸道地命令著,“不許胡思亂想。”
季瞳忍著湧上來的酸澀感,輕輕嗯了一聲,摘掉鼻樑上的墨鏡,感覺到一根細小的絨毛正騷動著她的胸口,無法清晰地說出有多麼難受。
到達草薙嵐所住的二十六層之後,才發現只有兩戶人家,草薙嵐的大門對著走廊盡頭的窗戶,安靜地閉合著,在射燈的投影下神秘而冷漠,想像不了裡面的人在做些什麼。
跡部走過去敲了敲門,季瞳突然很想轉身就走,跡部猜到了她的心思,一把抓住她的手,跟著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害怕。
與此同時,屋內傳出輕快地女聲,“來了來了!”
聽上去甜甜的,讓兩人皆是一愣。
答案很快揭曉,門打開,撲過來一陣清香,站在面前,是穿著高檔睡裙的米倉芹,瞪著湛藍的雙眸,呆在原地半天回不了神。
季瞳默默地背過身去重新帶回墨鏡,米倉尖叫一聲沖進屋裡,可能是覺得自己的形象太狼狽,換衣服去了。事實上她認為她很漂亮,精緻又柔美,裙子也沒有不妥,比她平日穿的都好,而且氣質無可挑剔,瞬間的就蓋過了她。
“進去。”跡部推了推她,她猶豫了一會兒才邁開腳步。
屋裡相比從前草薙嵐住的環境是乾淨了太多,兩人進去沒多久,米倉便從房內走了出來,換了一身白色的吊帶裙,裙尾是百褶的款式,配合她微笑,還有捲曲的長髮,簡直和櫥窗裡的日本娃娃一樣。
她看著跡部說,“嵐姐姐在洗澡,你們等一會兒吧?”
像個主人似乎宣佈自己的存在,說完視線落到季瞳的臉上,笑問,“上杉,身體好點了嗎?”
傻站著不回答,尷尬的雙手不知該往哪兒擺放,她的完整和美好對比著她的殘缺,讓她不自覺的就自卑起來。
跡部沒有搭理米倉,拉著她走向沙發,剛要坐下,浴室的門就哢嚓一聲打開了。
沐浴露的味道舔上鼻尖,季瞳把頭埋得更低,根本不敢去看草薙嵐站的方向,手指扭著衣角,幾乎快把它扯壞。
“來都不事先通知一聲啊!”她還是這樣的直白,似乎沒有被碩的死改變,也可能在偽裝,帶著面具就和她一樣。
“怎麼,打擾到你了?”跡部問,看了看米倉,不屑的勾勒起嘴角。
“什麼話。”草薙嵐甩走浴巾,撥弄了幾下頭髮,跟著走到季瞳的身邊,伸出手,摟住了她。
香味突然變得那麼近,她有點茫然,直到感受到她的體溫,她才醒悟過來,自己現在,是被誰緊緊地擁著。
“丫頭,對不起,我早該去看你的。”
草薙嵐鬆開她,揉著她的臉說,又摘了她的墨鏡,雙眸緊縮,片刻後,眼眶泛紅,一顆眼淚終是掉下。她重新抱回她,滾燙的淚水貼著她的皮膚不停地流。
季瞳死命的控制自己的情緒,腹部觸碰到了她圓滾滾的肚皮,裡面住的小生命,仿佛抵抗她的接近,在對她說,你這個殺人兇手,你不要碰我的媽媽。
嵐,該說對不起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