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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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怒川憲子是個超出原先預想的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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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材挺拔高挑，髮型介於短髮和中長髮之間。脊樑挺得筆直，作為女性也散發著颯爽凜然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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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是一副“能幹”女性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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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所是在銀座一家高級飯店的紅茶沙龍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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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同樣是律師，對雉名這樣的年輕人來說，這是個檔次太高的地方，憲子看起來卻很熟悉了，服務員對她也很熟絡的樣子，親切地與她打著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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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見面，鬼怒川律師。感謝您今天百忙之中抽空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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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要感謝，雉名律師對我外甥結婚物件的親人多有照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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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貌地打過招呼後，兩人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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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子似乎對認真的雉名有些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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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那位弟弟的事情，你朋友的調查進行得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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雉名的眉頭微微挑了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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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不記得向對方說過百之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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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從我祖父那裡聽說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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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從其它地方也聽到過各種各樣的傳聞。據說是年輕的雉名律師的智囊，靠著他從未輸給過刑警，如今還在連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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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是在憲子面前，雉名的表情還是不禁扭曲了，像是在忍受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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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就算是搞錯了也不會是“智囊”什麼的高級人物，只是條廢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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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您想要，我可以給您我朋友的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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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真的可以給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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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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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要是你的秘密武器的話，我想應該是不願意借給其他律師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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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雉名的表情真的完全扭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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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怒川律師，在那個人身上是無法尋求優秀之處的。我還有一個忠告，為了自己的名利而利用那個人，首先就是沒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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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得很肯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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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自己已經無數次試過了。——他是絕不會順著你的心意行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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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是專對那些盡可能想避開的事有反應，這是有切身體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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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子緊緊盯著年輕律師的臉看了一會，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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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著雉名律師，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你祖父呢。——今天是在私人場合，不介意的話，就讓我稱呼你俊介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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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不可能拒絕的氣氛下，雉名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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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只在今天，也叫我憲子小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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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反正我原本想來見的也不是作為律師的您，而是在吾藤田家出生長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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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憲子小姐。我想先請教一下，您和您老家的關係似乎並不是特別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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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子的臉上展露出了靜靜的微笑，還伴隨著無以名狀的強烈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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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在很久以前，就不把那些人當作家人了。我想那邊應該也同樣，不把我當作吾藤田家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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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問一下原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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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前，我想問問你對那家人有什麼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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雉名考慮了一會兒回答道：“我覺得是了不起的資產家……在地方上恐怕有著巨大的力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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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外甥將弘的事聽說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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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據說是去了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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雉名也是個律師，雖然不清楚憲子是否知道了，吾藤田家附帶條件的結婚許可，但現在是不打算說出來的。謹慎地繼續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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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蒙您的父母和您兄長夫婦見了一面，不過說實話稍稍有些驚訝。那樣的舊式家族或許也不算太罕見吧，可想法確實十分古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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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子諷刺地笑道：“是啊，真的是什麼都很古老的家族。從明治那時候開始就一點都沒變化過吧。仍然覺得女孩子要和父母決定的對象結婚是很普通的哦。——我也是從出生開始就有了婚約物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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雉名如同百之喜和凰華一樣，有著現代人的思想，故而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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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出生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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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確來說是出生前就決定好了的，我出生的時候，對方也是幾個月大的嬰兒哦。學年比我要高一年。他是親戚家的孩子，雙方父母之間約定過，如果本家生了女兒就要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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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憲子小姐您自己又如何呢？真的考慮過和那位先生結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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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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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子笑出了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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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出生之前的故事，因此時代是不同的。我的學生時代是在昭和紀年快要結束的時候哦。相親結婚也減少了，戀愛婚姻成為主流日久，要結婚的話，對於對方的愛情和對方的收入，哪個應該優先考慮，正是女高中生們熱衷討論這些的時候。我們家是頻繁地聚集著親戚的，那個孩子的事也是進小學之前就知道了。名字是叫文仁吧，雖說是親戚，卻實在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至今也不認為他是個出色的異性，至於結婚這種事就更不用考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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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父母和祖父母，還有當時仍很矍鑠的曾祖母（曾祖父在憲子小的時候去世了），都經常像口頭禪一樣說著，準備讓憲子在高中畢業之後和文仁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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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憲子並不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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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在接受了現代教育的憲子看來，這實在是太過非現實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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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會以“真討厭，現在什麼年代了還說這個”來反駁，有時則以“好的好的我明白了，和文仁結婚就行了吧”來隨便應付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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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那只是父母的妄言，也沒有太在意，然而高中二年級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你去我家的時候有沒有經過什麼建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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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座高大的洋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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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過去住著的，是在那旁邊的日本家屋，家裡人都稱之為母屋。因為是那種家族，夏天玄關也是不上鎖的，窗戶也只是紗窗。從前就一直出入我們家的文仁對此很瞭解。於是他就利用這點對我進行了夜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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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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雉名忍不住發出了質疑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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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簡直是聽起來非常生疏的單詞。現如今只能在時代劇或電影裡才能聽到的詞語，理解了其中含義之後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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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子極其淡然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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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是以未遂告終。我大聲尖叫著，用枕邊的鬧鐘砸了文仁的臉，把他的額頭砸破了，引起了一陣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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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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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人留下的狠話，我現在也記得很清楚。應該是‘幹什麼！你是我的女人吧！’這樣。我想再砸他一下的時候，我父母沖了過來，看到了滿臉是血的文仁，連忙叫了救護車。這個時候文仁還在不停地嚷嚷著。反正是要結婚的有什麼關係嘛，對自己的未婚妻出手有什麼不對的，這就是文仁的說辭。鄉下真是很恐怖的，明明還沒有報警，很快得知吾藤田本家來了救護車的員警就出動了，前來聽取了事情的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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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出具了受害情況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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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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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子毫無表情反而顯得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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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裡來的員警說‘什麼嘛，非法入侵的是東吾藤家的文仁啊。我還以為是賊呢，嚇了一跳哦。那就是未婚夫妻的感情糾紛了……’，就這麼結束了。父親說道‘由於我家女兒粗俗的吵鬧，這麼晚了麻煩你們真是抱歉’這樣打著招呼收了場，警官則說‘我也知道你不好意思，不過女孩子態度太強硬會讓男人討厭的，你可不能不注意啊’，這樣忠告了我，笑嘻嘻的回去了。——當時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可即使如此也實在沒有繼續在自己房裡休息的意思了，那個晚上就睡在了洋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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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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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為什麼這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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雉名躊躇地組織著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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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雖然還是單身，但假設結婚有了女兒的話，女兒遭遇了這種事情，估計作為男性的自己在她身邊也有些抗拒，那應該會讓她母親陪著她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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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子似乎頗為意外地盯著雉名看了一會兒，微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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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介君是個好人呢。將來和你結婚的人一定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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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您的誇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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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人是不會這麼考慮的。一夜過去，與往常一樣一家人都聚在母屋吃早飯了，可父母和祖父母以及曾祖父母，都對我不聞不問，只關心著文仁的傷勢。要是萬一額頭上留下了傷疤的話該怎麼辦——從一早就開始嚴肅地討論了起來，簡直有說到通宵的氣氛。祖父說，本家的女兒竟做出如此不檢點之事，正如末世一般，事情的結果，是憲子打傷了文仁，因此必須要承擔責任。讓憲子出去和文仁住在一起，反正是早晚的事，就讓憲子和他現在就過起事實上的夫妻生活。就這樣說著結束了。父親也對此表示了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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雉名由於律師的職業原因，見過許許多多不適用世間一般常識的人，然而對於那樣的人也實在無語了。想問問是否能確定他的意思，可考慮到最強烈地體味到了那種恐怖的正是憲子，還是無言地請她繼續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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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已經……從心底裡害怕了。和文仁的婚事本來以為是父母的玩笑，一直沒有嚴肅對待過，但當時卻理解了他們是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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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子在早飯的餐桌上半瘋狂地申訴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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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仁做出了這種事你們還要我跟他結婚嗎！真不敢相信，你們到底在想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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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說，家庭全員都一臉驚愕地看著憲子，然後一個接一個地，說出了令人懷疑自己耳朵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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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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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你還說什麼啊。你從出生起就是決定了要和文仁結婚的啊。都跟你說過無數次了吧，你之前都在聽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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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菊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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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用鬧鐘砸人家，要是傷勢不嚴重還算好，憲子實在是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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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顯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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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夜襲這種事以前也不稀罕啊。敢偷偷摸進來，文仁也是挺有膽量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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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多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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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反正是總有一天要經歷的事，你隨他去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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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兄•忠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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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準備和紘子的婚事就很忙了啊，別一點小事就大驚小怪的啦。真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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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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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沒什麼事吧，所以就算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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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兄•宗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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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也沒什麼實際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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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是曾祖母阿稻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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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弄傷了男人的頭……想想也覺得可怕。幸好不是其他人家的兒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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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重憤然反駁道：“奶奶，不是因為是文仁就沒關係的問題啊。之後還得向義恒叔叔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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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恒是文仁的父親，是國重的叔父，也是祖父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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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在曾祖母看來，文仁是她孫子。明明是孫子文仁粗暴地對待了曾孫女憲子，阿稻的關心和擔憂卻都集中在受傷的文仁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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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是完全愕然了……接著卻不知為何想大聲笑出來。在女兒差點遭受暴行的第二天，家人早餐時的對話竟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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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夠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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雉名如同呻吟般這麼說著，略微躬了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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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只能這麼說的自己深感羞愧，憲子卻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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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的關心。真是個溫柔的人啊。不過，這句話請稍後再說吧。——因為好戲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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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之後還發生了什麼事，戰戰兢兢的雉名側耳傾聽著憲子的話，然而他的臉上漸漸失去了血色，最後變得一臉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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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之後，憲子說著“你們瘋了嗎！？”，向祖母多津追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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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子本能地明白，向母親訴苦是沒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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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是全力傾注于成為“吾藤田能幹的媳婦”這一目標的，對祖父祖母言聽計從，根本派不上用場。相比之下，祖母掌握著僅次於祖父和曾祖母的實權，經過判斷是個能有效果的傾訴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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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女被那樣粗暴地對待，你也沒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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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十分憤怒地逼問著自己的孫女，多津則是一臉困惑，似乎很不可思議地看著她。那表情顯然是完全不理解憲子說的是什麼意思，不過孫女大發雷霆好像還是能感覺到的，對憲子進行了安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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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對文仁哪一點這麼不滿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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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哦！全部！連他的臉都不想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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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啊，你們是從出生之前就系上了紅線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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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啊？你在說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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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了文仁出生消息的那天，菊枝被檢查出有了身孕哦。那個就是你呀。這一定就是命運，你叔公提出了，如果懷的是女孩子，就和文仁結婚吧，你爺爺也覺得這個主意很好而同意了。雖然你七歲的時候，你太爺爺就去世了，但他最後的遺言，就是讓文仁和憲子在一起啊。這是你太爺爺的遺言，不能不按照這麼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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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聽到這件事。強烈的怒氣，使得憲子連自己能否站直身子都快要沒有自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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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怒發沖天就是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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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己一無所知的情況下，為何由別人（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擅自決定了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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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津也沒注意憲子的樣子，繼續自以為是地說著她的論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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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因為你是本家的女兒呢，沒多少人能夠配得上嘛。在這一點上，文仁是最接近本家的人呢。——你聽好啊，雖然不知道你在執著些什麼，不過爺爺也好、國重也好、太奶奶也好，大家都是疼愛著你的。是希望能讓你得到幸福，才把你嫁給文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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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子面無表情地問了一句“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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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仁是祖父的弟弟義恒之子，義恒是七兄弟中最年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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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的兄弟、以及他們那些兒子，明明還有好多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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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在其中，特別把文仁表現為“最接近本家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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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津稍稍猶豫了一會兒，似乎下定決心，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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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是想在你結婚的時候說的，不過現在或許正好是個機會吧，我就告訴你。——文仁其實是你爺爺的兒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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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憲子真心在想“必須得去一次耳鼻科才行了”。因為產生了這種幻聽，自己一定是病了。儘管如此，不知為何卻露出了從容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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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沒事吧？奶奶。文仁不是義恒叔公和由惠叔婆的孩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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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義恒叔公呢，是家裡的小兒子，很粘你太奶奶的哦。三十歲出頭了也沒離開過家，就整天混日子啊。我對他打也打過罵也罵過了。你爺爺和太爺爺，對義恒叔公也真的是感到很棘手哦。作為本家的小兒子，卻沒人願意嫁過來的樣子，沒有媳婦的話也不能讓他離開家呢。——由惠那個時候，是我們家的傭人哦。然後嘛，你爺爺跟由惠有了關係，由惠的肚子就大起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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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這個孩子是本家的長子，但就這樣生下來的話，作為妾生子就見不得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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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事情成了這樣，乾脆——家裡眾人就商量著，把由惠“推到了”家裡最不好處置的義恒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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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世界似乎在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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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祖母的話屬實，文仁儘管在戶籍上是憲子父親的表弟，但事實上卻是“叔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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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肯定是幻聽。想著這種事情應該不可能是現實，憲子還是冷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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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恒叔公對此能接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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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麼接不接受地，都三十四歲的人了，還得到了一個比自己小一半的年輕姑娘哦。他可是大喜過望呀。而且名字不也很般配嘛，義恒和由惠這樣。與由惠組成了家庭之後，義恒好像也把眼光放遠了，在親戚的集會中也漸漸更多的露面了，這就成了一件好事哦。義恒和由惠感情很好，你也一定會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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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毫無理由，卻對自己的“善行”深信不疑的多津，向失去了表情的憲子誠懇地勸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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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文仁的親事，就是大家為了你著想的哦。和你一樣是繼承了本家血緣的孩子，你究竟有什麼不滿呢？沒有比這更好的姻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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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是說，讓爺爺婚外情的孩子和我結婚也沒關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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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厭啦。那種事情不能說是什麼婚外情哦。因為年輕的傭人就是為此而雇來的啦。——你看，就說前不久還在家裡幹活的那個阿榮吧。那個女孩子很討國重的喜歡哦。不過嘛，國重沒有成功讓她懷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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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裝沒聽到這些讓人想堵住自己耳朵的話，憲子問到了最關鍵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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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爸媽媽他們也知道嗎？文仁其實是算是我的叔父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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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當然是知道的囉。不可能不經過父母就把女兒嫁出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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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有如岩漿在翻滾著，憲子皮笑肉不笑地似乎說了一句“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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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似乎，因為她自己都不記得自己到底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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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是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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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仁對父親而言，是比他小二十五歲的同父異母弟弟。父親知道他的身份，還要把自己的女兒嫁給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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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子在此之後，也和父母直接進行了談判，兩個人都爽快地承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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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是平淡說了“雖說血緣確實有點近，但因為是死去的太爺爺決定的事，那還是最好的選擇吧”這樣的話，父親則是說“結婚之後的義恒叔父也振作了起來，由惠小姐也是個好人。作為本家女兒的你一定也會很好的”，就這樣爽朗地鼓勵著女兒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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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失去血色，指的就是那樣吧。身體裡的血液一下子變得冰涼，指尖都僵硬起來，只有臉上還保持著平靜，而腦中卻是無比混亂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在這裡的真的是自己的家人嗎，不會是外星人變的吧。現在想起來像個傻瓜一樣，可當時是真心這麼懷疑的。在這裡的，是趁自己睡在洋館時調了包的假冒家人，我真正的家人一定平安無事的在其它地方。大家不可能突然都變成外星人的，只是外星人披上了人皮偽裝成了人類而已。而這件事只有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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雉名發不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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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子那種感到整個世界都在旋轉的心情，他可以痛切地理解。這實在不是接近平成紀年的現代日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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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讓我震驚的是，即使那是名義上有些遠的親戚，也是祖父出軌所生的親叔父，對我和他結婚的事，父母和祖父母都——我說出來也覺得噁心，他們覺得那是對我的一種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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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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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大聲對母親叫著，問她讓我和親生叔父結婚，是不是有什麼討厭我的地方，還是覺得我對這家來說是個累贅，但並非如此，母親解釋說‘和文仁的婚事，是因為珍視和愛護憲子，家裡人特地為憲子準備的禮物’，大致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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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怎麼說也是個律師，傻乎乎地張著嘴的樣子暴露在別人眼前，實在令人不敢恭維，可沒有辦法。張開的嘴怎麼也閉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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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枝對憲子的頂撞顯得有些焦急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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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本家的女兒哦。所以爺爺和奶奶才考慮，讓你嫁到比其他人的條件更好的地方去吧。我和你爸爸也是疼愛最年幼的你，才辛辛苦苦地挑選了文仁給你的，你還要發什麼脾氣呢。成熟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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雉名險些要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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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已經舉起了一隻手茫然地申訴道：“抱歉，我說到底還是不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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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因為你是人類，所以就算想理解外星人的思維也是不可能的哦。其實說起來，祖父和祖母就是表兄妹關係。他們已經習慣了血親之間的婚姻，故而叔父和侄女也差不多，覺得反正戶籍是遠親，讓他們結婚也沒什麼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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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稍等一下。親族之間允許結婚的是四代親以上哦，三代親是不能結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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雉名的抗議被憲子痛快地一刀兩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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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對於說著日本話的日本人才管用的說明，對說電波語的外星人是行不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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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是無話可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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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歲的憲子被推入了絕望深淵的時候，也變得聰明了，早早地醒悟了說服是沒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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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還看透了說電波語的人只能理解電波語，拼命地保護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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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想讓她進行事實婚姻的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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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樣的話，發生了吾藤田本家的女兒，在結婚前懷孕之類不成體統的事也沒關係啊。還沒正式結婚就和男人在一起，這種是叫‘試婚’吧。在當下是很放蕩的行為呢—。本家的女兒如此輕浮的話，紘子小姐和他的父母一定會很驚訝吧—。和文仁的婚事我其實倒不在乎，你們卻特地要急著讓本家的女兒成為世間的笑柄了啊。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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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完，到此時才把外星人的思維，誘導到了“在正式結婚之前一定要保住憲子的純潔”這個方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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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仁那個樣子，說不定還會來夜襲呢—。如果輪流來保護一下，我本來也不會那麼粗暴的呀—，再來夜襲的話，下次可能就要用鬧鐘或存錢罐什麼的，把文仁的腦袋打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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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說，為了防止文仁再次做出不良行為，自己的房間就被牢牢地上了鎖（這種處置不是為了保護憲子，而是為了文仁的安全，也真是太丟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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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父親又說了，那樣的話就讓憲子從高中退學，正式提出結婚申請吧。聽到這話時，憲子的心裡默頌著詛咒的語句，臉上還是燦爛地笑著說道：“是嗎—。那麼，我就成了初中畢業啊。真遺憾，這樣就不好意思出席任何聚會了呢—。因為大戶人家的小姐，全都至少是夜大畢業程度的，紘子小姐也是夜大畢業的吧。文仁娶個學歷那麼低的新娘也無所謂，真體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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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電波語也成功命中了外星人家人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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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紘子拉出來，是因為第二年即將到來的長子的婚事，對當時的吾藤田家來說是最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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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談到了學歷，是為了讓他們重新想到，憲子當時就讀的，是東京二十三區內平均分很高的女子高中，讓她中途退學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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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打動語言不通的外星人，我也不得不改變說話方式，變成外星人了，這是那段經歷令我生產的切實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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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歲的少女，在那樣孤獨和壯絕的戰鬥中磨滅了感情，雉名對此簡直感到戰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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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那所女子高中讀書是憲子小姐的希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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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父母決定的。那裡是升學率很高的中高連讀制學校，小學六年級的時候，父母對我說中學就在那裡讀，我沒有任何疑問，高中也是繼續在那裡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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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豈不矛盾了嗎？畢業後馬上說了快點結婚，又讓您繼續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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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其實一直以來都是這樣，那些人在各種場合說的話都不一樣。一面說著女人不需要什麼學問，一面又說本家的女兒是需要教養的。所以我也不會把那些人的話完全當真。總之女人要是學了奇怪的知識，變得傲慢了是不好的，但要是個徹底的傻瓜，也實在是很糟糕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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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憲子升學的理由還有一個。由於吾藤田家在市中心也擁有土地和建築的關係，經常也會被邀請參加大型的聚會，那種場合基本都要有夫人作伴的。與一流企業的社長或重要人物、區議會議員交談的機會也很多。在那種高檔的地方，妻子要是個完全沒教養的鄉下人，必然會招來恥笑，顯然應該讓她在某種程度上熟悉都市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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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憲子讀書的學校，是在距離市中心挺遠的一處住宅區裡，然而吾藤田家的眾人還是以“我家女兒在市中心的學校上學”為驕傲，在當時的憲子眼中，那裡和獄井相比，也確實是絕對的都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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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命的努力奏效了，暑假結束之後，和文仁的婚事如同當初預計的那樣，被定在了憲子高中畢業之後，不過問題還是一個都沒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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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下去的話，高中一畢業就真的要跟那個男人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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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我不在結婚申請上簽字，我父母也會自己寫上去吧。獄井的公務機關，對於吾藤田本家提交的文件是無條件接受的。現在倒有得是辦法，但十七歲的我，根本不知道有結婚證無效申請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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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痛苦的就是一個同伴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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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和親戚都不能依靠。和朋友商量也什麼都解決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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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了現代教育的女高中生，是不可能把如此愚蠢之事當真的。就是我自己，如果別人這麼告訴我，也會說‘開什麼玩笑？’而大笑起來吧。——真正深刻認識到了自己是個好孩子，就是因為即使在這種情況下，我也沒有產生離家出走的想法。準確地來說，是我覺得離家出走也是沒用的。吾藤田本家的力量是相當強大的，因此我深信不管逃到哪裡，都一定會被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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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和任何人商量，為外星人不知何時會改變想法而心驚膽戰，在拼命查探著外星人的動向、揣測著他們的心情之中，日子一天天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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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的生活裡，根本不可能有安心的時候，憲子漸漸被逼到了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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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進入第二學期開始成績一落千丈，兩個半月之內瘦了十二公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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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裡的朋友們也實在是注意到了，問她怎麼回事，就開玩笑說“減肥成功了~”，她們也就不再繼續追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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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沒有放著她不管的，就是她的班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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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四十左右，教現代國語的女教師，深秋的某一天，快要放學的時候叫住了她，以一種認真得可怕的表情這麼說道：“吾藤田同學，你最近臉色很差哦。如果哪裡不舒服的話，現在就一起去醫院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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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不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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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根本不是病，只能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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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班主任並沒有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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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沒有察覺嗎？臉色像快死了一樣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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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會照顧人、性格又很爽朗，也非常受學生們的敬慕，可如果和班主任談了現在的煩惱，憲子生怕她會洩露給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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頑強地堅持“什麼事都沒有”這樣的說法，女教師突然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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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那麼你跟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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訝異地來到了樓梯口，班主任開始打起了面前的公用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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雉名顯得很意外地問道：“為什麼特地打公用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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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這其中有什麼緣故，然而憲子為雉名的年輕而感到有趣，臉上浮現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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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沒有手機的時代哦。其它學校我是不知道，不過我們的校舍在樓梯口是有公用電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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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班主任對著電話是這麼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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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您好，是吾藤田家吧。我是憲子同學的班主任，我叫鬼怒川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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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子一下子如墜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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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她打算說什麼，被這樣的焦慮衝擊著，雖然想馬上把聽筒奪下來，但可悲的是，身體卻絲毫不能動彈。正在僵硬之中，班主任用意料之外的話語繼續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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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您家也知道吧，憲子同學，最近成績突然下滑了哦。因此今天要接受補習。是的，會晚點回去，不過請不必擔心。——那麼就失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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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上了電話，鬼怒川轉身看向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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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你晚回去你父母也不會生氣了哦。——是不好對父母說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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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著沉默的憲子一起去了車站，班主任坐上了和憲子回家方向相反的電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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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憲子也和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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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站後下來走了五分鐘左右，到達的是幢三層樓的居民住宅。上到了三樓之後，班主任拿出了鑰匙，此時連憲子也不知所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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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這裡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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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帶著穿制服的女高中生是進不了茶餐廳的吧。這是我家，雖然有點散亂，還是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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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之間，被帶到班主任自己家裡，實在是出乎意料之外，憲子徹底困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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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LDK的房間裡東西很多，走廊也很狹窄，顯得有些雜然，卻感覺不到散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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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子照著建議，在客廳的椅子上坐下後，班主任端著茶走了出來。自己坐在了憲子的對面，說了一句“然後呢？”讓憲子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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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怒川身材矮小而微胖，可說是那種很有精神的郊區阿姨感覺的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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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只有眼光始終是銳利的，緊緊盯著憲子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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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子也明白了，這個人在聽到自己說實話之前，沒有放棄的意思。想著反正也無所謂了，把一切都原原本本地講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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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憲子而言萬幸的是，她一直默默地聽完了所有的話，也沒有斷定憲子的話是在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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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是這樣就令人感激了，然而聽完這些之後，班主任以僵硬的表情和低沉的聲音說道：“你都這麼憔悴了，家裡人也真的什麼都沒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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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說如果身體不舒服就去看醫院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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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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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最近，為了哥哥的婚事而特別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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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不能成為理由吧，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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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聲音失去了控制，班主任這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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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藤田同學，你為了逃離父母願意拼命到什麼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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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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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如此唐突的問題表示了驚訝的反問，班主任以氣勢逼人的表情繼續追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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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嗎？你不想逃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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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子不斷地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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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和那對父母切斷關係的話，能從那個家裡逃走的話，自己什麼都願意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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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那在現實中是不可能的。對於這麼訴說著的憲子，班主任像沒事一樣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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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那麼，你在高中畢業之後，就和我組成養母女關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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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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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成年人沒有父母的許可不能結婚。如果我成了吾藤田同學的養母，你的父母也不能硬逼你結婚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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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子無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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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個人在說些什麼還很茫然，小心翼翼地訴說道：“……那個，老師。就算這麼做也是沒用的。我父母一定會自做主張提出結婚申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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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畢業之後是吧。在那之前就只能等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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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是這麼說……萬一他們改變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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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方面確實有點令人不安，不過姑且假定在那之前是沒事的，現在先考慮那之後的問題吧。我有個和吾藤田同學一樣大的女兒，預定高中畢業之後要離開家的。就是說她現在住的房間明年就空出來了，你就住到那裡面去。你父母那邊我會去說。——你覺得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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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實在是讓憲子無話可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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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怒川的丈夫亡故和她有兩個孩子的事，班級裡的同學們都知道。憲子盯著班主任的臉，快要看出個洞來了，終於說出了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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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您是認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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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真的哦。吾藤田同學又如何呢？是認真地想從父母那裡逃走，或者終究還是要忍耐著，跟夜襲你的叔父結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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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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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色蒼白著，憲子第一次說出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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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絕對不要。那些已經不是我的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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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也是這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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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也嚴肅地點著頭，用感佩而溫暖的聲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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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藤田同學……你很努力呢，真的很了不起。獨自一人堅持到現在……很辛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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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子的眼中一下子湧出了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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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從未被父母表揚過的憲子，像個小孩子一樣嗚嗚地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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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也任由她哭到痛快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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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累了之後終於恢復了冷靜，憲子向鬼怒川詢問道這樣真的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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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是，作為教師應該對學生一視同仁，卻只對其中一個有這樣的特別待遇沒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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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是啊。對一個學生有所偏愛是不好，可是要讓我的學生去死就更不願意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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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子的模樣已經不同尋常到了這種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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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完全沒有關係的鬼怒川也發現了，下定決心跨越了教師和學生的門檻，伸出了手來，而家人卻對憲子的異樣毫無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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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怒川正是為此而憤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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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藤田同學，你有準備上大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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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因為達不到那樣的奢望。能從那個家離開的話，高中畢業之後我就馬上去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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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這麼早決定比較好哦。高中畢業和大學畢業，能選擇的工作範圍是有質的差別的。你的成績也很好，所以確立一個目標考慮上大學吧。——這樣我說服你的父母也比較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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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後的一年幾個月中，憲子默默地學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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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得到了同伴，能在精神上帶來如此安定的效果。心裡從容了，應付起外星人父母來也習慣了，好好吃飯之後體重也恢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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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怒川對她說，萬一她父母催著她結婚的話，到時就把確定收養關係的計畫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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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地講，憲子對鬼怒川是否真的會這麼做還有點半信半疑，但鬼怒川毫無疑問是真心的。爽快地告訴她已經跟自己的孩子們也說過了，接著還和在法律事務所工作的熟人談了憲子的情況，從那個人那裡得知了結婚證無效申請的存在，將之轉告給了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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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只要有了這個，即使他們私自提出結婚申請也可以不受理，憲子的心情激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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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這種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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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哦，很吃驚吧。我聽說吾藤田同學的事也覺得怎麼這麼過分，可是擅自提出結婚申請這種事，好像還挺多見的。只不過，不是親生父母。實際發生的情況是，有個附近鄰居都稱讚很漂亮的小姐，一個單戀著她的男人自作主張提出了結婚申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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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位小姐的簽名呢？不是必須要親筆寫的才行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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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則上是的呢。不過，登記的結婚申請是那男人獨自拿過來的，說是‘妻子托我來提交的’什麼的，就回答‘恭喜你們’之後受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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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小姐又怎麼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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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要說到法庭審判了。那個男人說，是在和她意見一致的情況下登記了結婚證的。現在她有了其他喜歡的男人，要和自己分手，因此才主張結婚證無效的，但那是撒謊。還冠冕堂皇地在審判中說，結婚申請雖然是自己一個人寫的，但卻是她委託自己寫的，自己和她說到底是正式的夫婦，大致是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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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位元小姐根本不認識那男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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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鄰居吧，臉好像還是認識的哦。所以才特別麻煩，那位小姐那邊，無法證明那男人是私自提出結婚申請的。最後似乎是那位小姐的父母，給了那男人一筆精神損失費，以提出離婚申請的方式終於解除了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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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高中生的憲子想著，這樣就好了吧，可鬼怒川露出難以形容的表情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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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讓人無法接受啊。那位小姐什麼都沒做。只因為是廣受好評的美女，就莫名其妙地結了婚又離了婚，在戶籍上留下了污點哦。她父母也很傷心哦，養育了女兒，不是為了讓她遭遇這種事情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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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子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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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還有為了自己的女兒不纏上官司，願意付出精神損失費的父母，自己的父母就——這麼想著，才覺得是無法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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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怒川也想到了這點，特意開朗地說道：“吾藤田同學你的情況，即使向獄井鎮的公務機關提出無效申請，他們首先也不會接受。而你轉到我這裡來，應該就可以立即執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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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這句話就決定了憲子的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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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之後，憲子經常會去鬼怒川家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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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父母說是補習（再怎麼說因為有班主任幫忙，沒什麼比這更有力的了），去吃晚飯，與鬼怒川的兒子陽一及女兒阿光也見面談過了。憲子以為，在他們看來，從戶籍檔上而言突然多了個姐妹，應該是不會覺得愉快的，然而兩人都和鬼怒川很像，不是拘泥於各種常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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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憲子同年的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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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僅僅是爸媽決定的婚姻就不能接受了，更何況對方還是個最差勁的男人呢。那種白癡爸媽還是早點放棄了比較痛快哦。不如現在就馬上搬過來跟我一起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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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極其認真地說的，而比她大兩歲的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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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房間散亂成那個樣子，叫人家來也太過意不去了吧。為憲子小姐進來作準備，現在開始就稍微收拾一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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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這樣議論著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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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對這兩人來說，憲子寄住在這個家裡已經是決定好的事情了。在覺得慶倖的同時，也為這兩人能爽快地接受了完全陌生的自己，而感到不可思議，小心翼翼地詢問了理由，兩個人都用“因為是媽媽決定的事”這樣的話，很爽快地作出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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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在憲子高中畢業的三月下旬，鬼怒川來到了獄井的吾藤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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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齊齊地穿著西服的鬼怒川，在顯恒和國重面前深深地躹了個躬，率先發起了攻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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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特地來打擾沒有什麼別的事，就是關於憲子小姐的。雖然沒有對家裡人說，可憲子其實參加了東京大學的考試，昨天，已經以出色的成績順利通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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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名譽看得比什麼都重的吾藤田家家主和他的兒子，驟然之下大驚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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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吃驚得坐都坐不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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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憲子！？你這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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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是畢業高中的班主任到家裡來訪，憲子也被叫來坐在一旁。對於父親和祖父的質問，她保持著正座的姿勢，蜷起身子發出了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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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說讓我試一下自己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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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覺得憲子確實有這樣的實力，才建議她去考的。雖說是相信她一定能成功的，可是這成績真的很令人驚歎哦，進入了前二十名。儘管我校也有許多東大合格的人才輩出，這卻是無可爭辯的最好成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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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容對方多加思索，鬼怒川趁勢追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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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也不用我多說，憲子振奮人心的成功對我校而言也是極大的榮譽。很快，教職員室之前和校長室的牆上，就都貼上了憲子的名字。——然而，然而啊，如此的榮譽憲子同學竟然要放棄，偏偏說要謝絕東京大學的入學資格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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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怒川發出了仿佛世界末日降臨般的悲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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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我校現在已經一片混亂了。校長和教務主任都快要暈倒了，本來也說今天要一起來的，可還是讓作為班主任的我先來拜訪。這已經不僅僅是我校的問題了，還產生了向區教育委員會報告的義務，我向憲子同學詢問為什麼要謝絕入學，結果聽了我都不敢相信，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哦。因為要結婚所以不能升學？開什麼玩笑！這又不是昭和初期的女校，更何況您家是如此熱心於教育，以至讓小姐進入了我校學習的！這樣愚蠢的事我相信是不可能發生的，惶恐地希望能瞭解其中真正的理由，故而特此登門造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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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恒和國重還沒有回過神來，一臉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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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鬼怒川語氣一轉，壓低了聲音說道：“吾藤田先生，請允許我冒昧地問一下，這麼說實在是非常失禮……，不過您家的生活真的如此困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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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獄井頭號資產家，說出如此無禮臺詞的人，這幾百年裡應該還從未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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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恒和國重的臉上被憤怒和恥辱染得通紅，鬼怒川對著這樣的兩人，投去了溫柔和憐憫的眼光，委婉地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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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哦。無論哪個家庭都有不得已的事情啊。這種情況下，對花費較多的大學覺得有些奢侈也是很正常的，不過您家其實不必擔心費用的問題。獎學金的手續也已經辦理完了，憲子小姐就算升學，也不會對您家的經濟造成負擔的。住的地方也確保好了，是個非常便宜的寄住之處，租金靠憲子小姐打工就足夠了哦。東大學生的話，做家庭教師方面是沒有困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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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重咬牙切齒地呻吟道：“雖然您這麼客氣……鬼怒川老師，我們家的生活開支還是很寬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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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恒露出吃了蒼蠅一般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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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對學校的老師說得太嚴厲，但這是在別人家裡能說的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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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明白了。然而，您家小姐的學費居然也付不出，這實在是讓人覺得有些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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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並不是錢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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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保持住了敬語的顯恒，憤然地這樣說道，接下去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起了驕傲的家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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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憲子而言是聽得耳朵都快要生繭了，我們吾藤田家，是在明治維新以前就得到了御賜帶刀姓氏的家世，有如何的傳統和歷史還有資產等等——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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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怒川似乎無比驚訝地瞪圓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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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嘛，那真是失禮了。說的也是呢，這個宅院建造得如此宏偉，被指定為重要文化財產也不足為奇。這間房間也頗具韻味，立柱也是完美無瑕的四寸角檜木，還有那幅畫卷是魯山人*的吧。這個格子天井也十分漂亮呢。越看越覺得您家的門第壓倒性的高貴啊。我是心悅誠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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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北大路魯山人(1883- 1959)，本名房次郎。擁有篆刻家、畫家、陶匠、書法家、漆藝家、烹調師，美食家等各種不同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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稱讚得顯恒和國重一副“正當如此”的樣子不住點頭，鬼怒川也露出非常滿足的笑容說道：“太好了，我總算松了一口氣。您家既然如此富裕，想必憲子小姐的升學就沒有任何問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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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之間，顯恒和國重的表情都變得苦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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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憲子已經決定要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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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真的是恭喜你們了。有這樣宅院的小姐嫁出去的話，對方一定也是有深厚歷史傳統家世的孩子，是在一流企業工作的吧。不過，短短四年時光，也請那位先生愉快地等待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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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方還是大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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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仁從去年開始在當地的大學讀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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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繼承本家血統的“男人”，在當今時代還是高中畢業就太荒唐了，但同樣稱做大學，其實也是千差萬別的，文仁所上的，說穿了就是只要花錢誰都能進的三流大學。儘管已經從憲子那裡聽說了，鬼怒川還是像剛知道一樣，驚訝地叫了一聲“是嘛！”，探出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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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學生啊，這樣的話更應該讓憲子升學了吧。可與吾藤田本家相匹敵的名門的繼承者——而且本人也是擁有大學畢業學歷的，作為新娘的憲子小姐只是高中畢業，實在是不相配啊。請您二位也對憲子小姐勸兩句吧。憲子小姐一定是產生了什麼誤會。說是父母和祖父母都硬逼著她結婚，所以拒絕繼續升學，可既然對方還是學生，憲子小姐升學也是理所當然的吧。啊啊，我是安心了！校長也一定會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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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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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子是本家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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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聽我們的話就行了——想繼續這麼講下去的顯恒，被滿面笑容的鬼怒川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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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昨天我與區議會議員加藤老師和小田原老師見了面呢。其實也不用我多說，兩位老師都是對女性教育特別熱心的。談起來我才知道，原來那兩位與您家也很親近。跟他們提到憲子小姐的成功之後，他們非常吃驚，說不知道居然有這麼優秀的小姐，不愧是吾藤田家，這樣十分欽佩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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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恒和國重露出吞了異物一般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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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憲子所指出的外星人的特徵那樣，兩個人在家裡家外所說的話都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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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是在和獄井之外的人說話時，基本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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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今往後的女性，還是必須要具有更高的教養，逐漸走向社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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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諸如此類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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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不是隨口亂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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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說的都是毫不誇張的真心話。只不過，在那“女性”之中，是沒有一點一滴包括“我家女兒”的意思在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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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兩人而言是極其自然的區別對待，但這種理由估計不會得到教育委員會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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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還沒有愚蠢到連這點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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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的態度都與剛才截然不同，變得和善起來，如同鬼怒算計之中的那樣，允許了憲子的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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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可能是被鬼怒川當成了貧困家庭，令他們格外不甘吧，還把一張以憲子名義存入了四年學費和生活費的存摺，像扔東西一樣交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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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大筆錢。憲子不願意用吾藤田家的錢去上大學，但經過鬼怒川的勸說還是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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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謝絕了獎學金，就可以幫助到一個真正經濟困難，付不上學費的學生了哦。現在就忍耐著收下吧。無論如何都覺得不舒服的話，大學畢業賺了錢之後，再算上利息還給他們就行了。不過，打工還是要去打比較好哦。因為通過勞動獲得報酬的經驗，是比學習更貴重的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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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寄住的租金就用打工工資來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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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樣很好。我很期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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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著點頭的鬼怒川，忽然表情嚴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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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覺得有些明白你家人的性格了哦。好像什麼都不多加考慮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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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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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很要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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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加無法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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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你的疼愛我覺得確實是真的哦，可是基本上沒什麼興趣吧。所以對你在哪裡寄住也沒有確認一下。我嚇了一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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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對沒有興趣的人會有疼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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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怒川略微思考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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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麼比喻非常不好，不過就類似於照料路邊野貓的那種感覺吧。嗚哇，好可愛啊，這麼想著，卻不想負起責任把它帶回去，即使再戀戀不捨，還是會很快忘記遇到過那只貓的事。因為還有其它更有趣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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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怒川的說法簡直是太正確了，正確得都有些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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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所謂對憲子傾注的感情，和給予“路邊野貓”的那種，只是相同程度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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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老師。我們以後會成為母女吧，可是我不太叫得出口，能和以前一樣叫您老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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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啊。那種養女關係經過兩年之後，也可以隨時解除的哦。到了二十歲你也是個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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雉名感佩地說道：“真是個剛毅的人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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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雖然已經七十歲了，但現在仍然很剛毅哦。阿光生了三個孩子，明年最大的孩子都要生孩子了，她很期待著能當上曾祖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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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養母時憲子的表情，與說著親生家人時截然不同，非常地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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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人生是媽媽*給我的。——生命也是。如果媽媽當時沒有幫助我，我現在也不在這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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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此處原文的漢字是“義母”，但注音是“はは”，也就是媽媽，而非義母的標準注音“ぎぼ”。另外“義母”在日語中有另一層含義，指的是婆婆或丈母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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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所以，您始終都沒有和老師解除養女關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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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子忍俊不禁地微笑著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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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介君，我的丈夫名叫鬼怒川陽一。我提出想和他結婚的時候，媽媽非常認真地指著陽一說‘這傢伙真的可以嗎？’這樣呢。而陽一則嘟噥著‘這麼叫人家太過分了’。——和丈夫結婚也已經二十年了。雖說沒有孩子有些遺憾，不過想想那時的情景真的覺得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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雉名很驚訝，同時又微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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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話您家人和文仁先生一定很生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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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其實結婚是文仁比我更早。文仁在學校裡讓女同學懷上了孩子，和那個女同學結婚了。對方父母似乎說是絕對絕對不肯放過他。那時出生的明良，現在也已經二十六歲了，時間過得真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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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子在校時就通過了司法考試，成為了律師，畢業後也儘量經常去獄井的老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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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外星人家人是早就放棄了，但侄女夏子卻令她有些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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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家裡女孩子所遭受的是怎樣的待遇，憲子是非常清楚的。於是下定了決心，當夏子有了和自己相同想法的時候，一定要幫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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雉名想起了琉璃香的話，說道：“請原諒我的失禮……不過您沒有孩子，到那個老家去，不會很難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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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子反而開心地笑著說道：“是啊，確實，在獄井我就是個明確的失敗者。和文仁也再次見面了，一見面就說了‘沒娶你這樣的石女，我還真是走運啊’這樣的話哦。我說他要是再多說一句，就起訴他破壞名譽，他就閉嘴了，可真是個不長記性的男人，讓人忍不住這麼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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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子的臉上再次充滿了平靜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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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之喜從夏子的笑容背後看到了不毛的荒野，但這裡卻是冰風暴席捲的凍土地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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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的反面是不關心——最近經常聽見這種說法，說得太妙了。討厭也好憎恨也好絕不原諒也好，這種話說出來的時候，其實對於對方還是留有感情的吧。——而我什麼感覺都沒有。只有鬼怒川媽媽是我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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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完全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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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認了這個人與吾藤田家方面絕無關係的雉名，將吾藤田家向江利提出的，附帶條件的結婚許可的事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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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子顯得很吃驚，表情認真地探出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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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說了這種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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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還是在剛說完不同意與椿小姐的婚事，言猶在耳的時候。——在我看來，其中的原因只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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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你說的沒錯。——只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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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子的表情嚴肅地繃了起來，同時好像也有些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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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懂，為什麼要那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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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真的不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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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雉名別有深意的話，憲子以帶有疑問的目光看著雉名，馬上笑著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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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是將弘嗎？那你就錯了。這事和將弘是沒關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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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子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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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出於叔母的偏心才這麼說的哦，雉名律師。在案件發生的九月十七日，吾藤田將弘要殺害渡邊三成是不可能的事。——關於這一點夏子那邊應該瞭解地比較詳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