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犬夜叉)妖狼鬼車》作者：軒轅煦【完結】

killuaneji 2012-10-13 21:36

　　第七十二章

　　灰毛決意守在七人隊的石冢旁結廬而居，鋼牙雖不解但是也並沒反對，也算是個體貼的首領，就算總是有點暴躁並且喜歡狂妄自大還有點遲鈍自我。在一旁的鬼車在內心將鋼牙損的體無完膚，可不能否認她對鋼牙的感謝。
　　如此的灰毛，鬼車沒見過。
　　開玩笑時問她究竟是不是喜歡七人眾，本該含蓄措辭的灰毛卻比她和狼牙還要肯定果斷的點頭，完全沒有一絲猶豫。
　　“灰毛那女人的感覺完全變了，你在擔心？”
　　蹲在岩石上，鋼牙漫不經心的撇開眼，活力的聲音聽起來略帶挑釁，更多的是種不直白的試探和詢問。
　　“難得你那麼含蓄，小狼王。”調侃一句，鬼車抱起雙臂靠在一旁，離開灰毛不到幾天，她的憂心不但沒有緩解反而更加強烈：“如果我說……”
　　天色陰翳，鋼牙抬起頭，冰藍色的雙眼在白天中就奕奕有神。烏雲滾滾而來，似乎要是下雨，空氣發悶，有種陰濕的粘稠。鋼牙啐了一聲，剛想提議去避雨，又皺起眉頭。妖狼的敏銳第六感，似乎讓他感覺到了危險的不安。
　　“真是該死的第六感還不如什麼都不感覺到不會擔心，混蛋老天。”頹然靠在石壁上，鬼車偏頭看了眼鋼牙：“小狼王，你怎了？該不是被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夜色嚇到了吧，雖然現在是白天。”
　　滾滾的烏雲聚集著，的確是難得的天文氣象。鬼車扯了扯嘴角，沒有多少開玩笑的心情，語氣略帶僵硬。
　　鋼牙皺眉凝視了空中磨盤般的烏雲半晌，突然伸手一把拉過散漫無神的鬼車，向外跑去：“母狼，跟我來。”
　　猛然被鋼牙拉的一個踉蹌，鬼車還未來得及拒絕，就被天空劈下的雷電堵下了所有的調侃。反手握住鋼牙的手腕，鬼車快速躍上岩石，又躍下。四溢的雷花被她周身環繞的雷光所消融。咋舌片刻，揮散了溢出的雷光，鬼車才反應過來，一把推開鋼牙。
　　“說個實話都會遭天譴，別跟著我！”
　　惡狠狠的甩了個中指對天空，鬼車連番躲避劈下來的驚雷。
　　“白痴母狼！”
　　身形交錯間，鋼牙並不如鬼車所推一樣乖乖讓開，一把扯過鬼車引領她躲避。磨盤中孕育的雷擊似乎只是針對鬼車的，被鋼牙拉動不算太協調的躲避半天，鬼車漸漸發覺了似乎天譴這東西只是瞄準她的。
　　嘴角抽搐的鄙視了一下老天比針孔大一點的心眼，鬼車直接甩開鋼牙向其他方向狂奔而去——天譴，雷劫，人形。
　　愉快咆哮一聲，鬼車在奔跑中解除了變化，直接恢復了巨狼狀態。
　　銀白色的狼毫上跳躍流竄深深淺淺的藍青電弧，鬼車鼓動全身妖氣，甚至雙眼都變成了熾熱的赤紅。雷電劈打在路徑的土地上，鬼車不斷改變方向躲閃雷擊。
　　幾十年來，因為馬有失蹄的用錯了方式，就被老天鄙視一直不得已化為人形。明明全部妖狼都是成年前後自動變成人類的形態，就她倒霉的還要絞盡腦汁。鬼車越想越來氣，牙根癢癢的摩擦。
　　掃了眼後面速度極快的鋼牙，鬼車感嘆一下四魂之玉的功效跳起來。
　　騰空而行，鬼車穿梭在水氣形成顯得無比粘稠的雲朵中，麻癢的電光透過本身妖力的攔截流竄在狼毫上。原本柔軟的毛髮炸起，鬼車甩動脖頸咆哮一聲——
　　老天大概是看不過去鬼車如此狂妄，一道驚雷準確的劈打在鬼車揚起的狼頸上。
　　毛髮被劈得發黑的鬼車呲牙咧嘴，差點被壓在地上。
　　所以說老天這種東西絕對不是一組腦電波並且是有自己的惡劣情緒，要不然怎麼剛才一點準頭沒有現在一打一個準！
　　鬱悶的發現被當成了活靶子，鬼車接連被劈中，被巨力壓落地面。一聲轟鳴，鬼車甩甩一身被電染成黝黑的色澤的狼毫，狠狠咳嗽了幾聲——灰塵太多焦臭味太重，被嗆到了。
　　沒形象的一個狼打滾，躲過接下來的雷劈。
　　鬼車咆哮一聲彈出尖銳的爪子準備反擊，正在此刻，天上的烏雲扭曲幾下，緩緩散了。陽光穿透烏雲，射出一道道的光束，赤金色的光暈無比華美。風的味道重新變為乾爽，嗚嗚嗚嗚的嘲笑著某只混蛋狼的不自量力……
　　鬼車攥緊雙爪，忍住衝上去撕碎未散去的烏雲的衝動，在一片黑線和暴躁中緩緩變成了人形。
　　一個少女癱軟坐在地上死死抓著地面，本來該是傷感的畫面。
　　但如果這個少女全身焦黑，臉龐上只有一雙赤紅色的妖怪之眼；並且死死咬牙，■亮潔白的牙齒正和全身鮮明的對比，熠熠生輝……的話。
　　速度極速的鋼牙趕到，指了鬼車半天，臉色怪異變化幾次，終究是忍不住內心洋溢的情感。坐在地上不斷抖甩毛髮的鬼車，被鋼牙無聲的顫抖指了許久。終究，鋼牙狂傲不羈的自信表情碎裂了、隨風逝去了。
　　“哈哈哈哈哈，母狼你那是什麼樣子，哈哈哈哈哈……”
　　鬼車自覺腦海中有什麼東西，斷了。
　　喀吧，清脆乾爽的一聲。
　　——所以說，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千萬不要對形象極度惡劣中的女人落井下石。
　　——所以說，鬼車還是有女人自覺的。
　　未入冬的水，大體是清澈舒爽的。
　　此定律卻不包括妖怪。妖怪這類對春夏秋冬四季變化無感的生物，本身就是對自然的一種蔑視。
　　擦擦披散滴水的長髮，鬼車總算將一身漆黑甩了下去，重新恢復了一身銀白。
　　狼形洗一遍人形在滌一遍，固執的污漬終於戀戀不捨的放過了鬼車悲慘的一身狼毛。甩甩頭髮，鬼車打了個哈欠尋找不見蹤影的鋼牙。
　　黑下臉的鋼牙抱起雙臂面朝背水的一方，可以理解為他害羞了有紳士風度了，更可以理解為身上的傷讓自尊心強大的小狼王暴走了。
　　揉揉濕漉漉的劉海，鬼車心情愉悅的走過去。
　　欺負到小狼王，非常令人愉快！
　　“原來你還是能看的。”鋼牙不爽的撇撇嘴，一貫用活力四射的自信表情抬起下巴：“比剛才能入眼多了，母狼。”
　　鬼車無所謂的咧嘴一笑，上下凝神尋找能對鋼牙下手的地方，喀吧一聲捏響了手骨。
　　“完全是和暴力的笨女人一樣。”鋼牙撇開眼去，遙望碧藍的天空，漫不經心的挑釁：“不管看了多少年還是一點都不可愛，算了，也只有我能勉強接受你了。”
　　“是，是。”鬼車系起長髮，敷衍以鼻孔哼出兩聲。
　　“剛才路過的那個，充滿奈落氣息的無頭鬼……”鋼牙抱臂，有些在意的沉思。
　　“大概是奈落的分出來的東西。具體的我也不算是清楚。”玩笑過後，鬼車也收斂了平日的隨意，那無頭鬼的事要說她在意是假，不在意依舊是假。
　　“是嗎。”鋼牙應了一句，一貫的爽朗清脆的語調也拖拉了幾分尾音。
　　鬼車托起下巴垂下雙眸，本該了卻了數年來變成人的心願是應該開朗的。也許是平日情緒都用光了，莫名其妙有了幾分胸悶。從不能承認自己是爽朗開明的人，鬼車知道自身其實也不過是把有些情緒壓在了心底。
　　前幾日見了改變的灰毛，近日又見了死亡的奈落□。
　　說是能安安穩穩的微笑調侃，那都是裝出騙人的。鬼車撫了撫胸口，無言慨嘆：如果說不是一直覺得預感不好的話，也不會奇怪的胸悶吧。
　　“喂喂，母狼？”鋼牙皺起眉頭，掩飾住手忙腳亂：“你該不會像女人一樣又哭又鬧的傷感了？”
　　“老娘哪點像女人了？！”鬼車反應過激的彈跳起來，又惡狠狠的咧嘴唾棄：“不對！老娘本來就是女人哪裡又哭又鬧了！放心我好的不能再好！”
　　只不過，有點莫名其妙的胸口悶而已。
　　鬼車吼完了鋼牙重新垂下雙眸靠在旁邊，自我鄙夷：小狼王的第六感也是絕了……第六感第六感該死的第六感，要不然她也沒這麼不安。
　　朋友，刀劍相向了。
　　同胞，莫名不懂了。
　　鬼車揚起頭勾起抹笑，用媲美唱腔的怪異語調感嘆起來：“這世界，還真是寂寞如初啊——”話還沒說完，鬼車緊接著就連上了“白痴”兩個字。
　　站起身，抖抖細密的青絲，鬼車抬了單手掩住了半邊臉鄙視自己。
　　空氣中飄搖的氣息除了血腥味之外還有種熟稔的味道。鋼牙鬼車幾乎是同時抬首看向同個方向。互相對視一樣，兩個人的動作又截然相反。鬼車示意鋼牙跟上，逆風而行；鋼牙則直接熟稔的扯過鬼車手腕，向順風的方向拖動。
　　最終屈從的還是鋼牙。
　　在森林間狂奔，兩個嗅覺靈敏的妖狼逆風而行，本都是速度超人，故此不到一會就追逐到了氣味的發源地。
　　與此同時，犬夜叉也才剛剛疑惑扭回頭。
　　彼此閒聊了幾句情報，鬼車將荷的事情清清楚楚的講給了珊瑚。倒是彌勒法師先反應過來，收斂了平日一貫的閒散不羈，正容思慮。他曾聽說過個以血肉控制活人泯滅神智的巫蠱之術，除了未被污染的四魂之玉碎片，皆然和荷現在的情況相像。
　　鋼牙和犬夜叉就算沒了戈薇這層關係，依然是你一句“瘦狼”我一句“笨狗”的吵吵鬧鬧。
　　彌勒看似閒散怠惰不可輕信，沉聲講述秘聞秘術時的正經，卻別有一番懇切的男子氣概。珊瑚默默的傾聽，順手擦拭飛來骨，凌厲的眼光英氣勃勃。
　　目前為止，已知的奈落分出來的妖怪已經有三個。
　　能用鏡子吸收靈魂反彈攻擊的神無；風使神樂；被犬夜叉妖怪化斬殺的悟心鬼。前一陣犬夜叉被咬斷了鐵碎牙，現在戰鬥力大不如前。
　　點頭謝過了情報源頭的幾個人，鬼車凝視珊瑚片刻，轉身勾住吵吵鬧鬧二人組的鋼牙，向遠方奔離。
　　被氣的臉色通紅的犬夜叉，暴躁的在原地咆哮著。
　　——鋼牙犬夜叉這一對，還真是天生的冤家。

　　第七十三章

　　“你居然沒在那隻笨狗那多交流。”
　　鋼牙環抱雙臂蹲在岩石上，沒和犬夜叉分開一會，那種呲牙咧嘴的氣憤模樣已消散。凝視不遠處靠在旁邊沉思的鬼車，悠然的甩了下尾巴。
　　“戈薇他們和你有一樣數目的四魂之玉碎片，就算不跟上他們，遲早也會見到的。”鬼車仰首，給自己找了個肅穆無比的正規理由，“說起來看來荷果然失憶了，巫蠱之術……完全沒了解過的東西。”
　　“那女人受傷的恢復力比妖怪還誇張。”鋼牙就事論事，托起側臉扭開頭：“對於弱點的處理法，母狼你還是趁早殺掉那女人算了。”
　　鬼車沉默的撇撇嘴角，顯然不願以這個話題談下去。
　　天氣還算晴朗，臨近黃昏有幾分昏暗。揚起頭除了能看見鬱郁蔥蔥的密林之外，就是嗡嗡飛舞的妖蜂。對視一眼，鬼車突然想到了法師所說的最猛勝——鋼牙也曾聽聞鬼車的經歷，滅族的怒意甚至讓他先一步衝了下去。
　　緊隨其後，鬼車無力隨鋼牙直接從陡峭的崖壁上跳下去，呼嘯的風吹起發鬢，也吹散了幾分複雜的抑鬱。奈落出現的地方，恐怕會有荷出現。鬼車揮開擋眼的發梢，在峭壁上一踹減慢速度，翻身落在平地上。
　　鋼牙動作迅速敏捷的幾個跳躍，不管鬼車的停頓，將速度提到最高追隨那飛舞的顯眼目標。
　　“一看就是陷阱還去踩的笨蛋……”
　　無力嘟囔抱怨了一句，鬼車再次加速，一拍峭壁借力轉向，快速跟上鋼牙的腳步。隱約的奈落的臭味從風中傳來，鬼車皺緊眉頭沒了開玩笑的心情，猛然加速。
　　被追上的鋼牙揚眉，微點了下頭就繼續發足狂奔。
　　呼嘯的風幾乎將他全身的毛髮向後拖扯去，倒像是漫畫中在襯托速度的後滑直線。鬼車步伐慢了一步，被風吹拂的半閉的雙眼睜開大半。
　　披掛白色猩猩披的男人驅趕馬車，惡臭的味道從馬車中傳來。說是馬車不如說是囚籠，鋼鐵的囚籠充滿了奈落的臭味和血腥氣，前面趕車的人和鬼車第一次所見的奈落形象完全一致，只能感受到絲毫的臭氣。
　　拉車的馬也是一具白骨，太過近的距離讓鬼車有些分不清那個趕路人，究竟是隱藏了氣味的奈落，還只是單純的一個傀儡。
　　“雖然不知道你搞什麼鬼，但是在這裡遇見我。奈落，你氣數已盡！”
　　鋼牙隱隱擋在鬼車面前豎了利爪，表達出了明確的不要干擾他的意思，看樣子是想要自己解決掉奈落。比鬼車略高一點的背影不能完全擋住鬼車的視線，從麥色的脖頸和肩頭的空隙看過去，就是一身素白色的奈落。
　　“我要為，妖狼族的同伴報仇！”
　　鋼牙冷冽下平日狂放不羈的雙眸，真有種冰藍色的冷色調味道。可惜那一份冷冽沒維持多久，就被濃濃的蒼藍色怒焰所替代。
　　“鬼車和妖狼族的少主……”奈落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有幾分低沉，帶了難以言喻的嘲諷：“難為你們比犬夜叉先一步聞到這裡了。嘿嘿嘿，既然來了就稱為第四隻的食物吧，自己送上門來的你們。”
　　“對付你這種人，我一隻手就夠了！不需要母狼插手！”
　　鋼牙上前一步怒火安靜的燃燒，掃向奈落的眼神多了幾分對同族的懷念和誠然的殺意。鬼車甚至忍不住打斷他，上前一步對準鋼牙的腿肚子就是一腳，站在鋼牙身側不遠大力拍了幾下鋼牙的肩膀，翻個白眼咧開嘴：
　　“不要隨便替我決定什麼啊小狼王，我跟著你純粹是為了你雙腿的四魂之玉，怕挖的時候沒輕沒重的廢了你。所以說我只是處於同族的保鏢的位置，隨隨便便就把我丟成了被保護者可是會讓人一臉扭曲的苦惱的。”
　　瞥眼看向奈落，鬼車抬手態度肆意的一笑，張揚道：“更何況，這位身上一點臭味都欠奉的偽紳士可是把我的邀請函放·在·你·前·面！”
　　好吧，鬼車承認她過為張狂了但是要再真的讓那個小狼王保護下去……她保不準就會真的誤會什麼，保不準奈落就會再把小狼王列入弱點攻擊中。
　　她還想解決了四魂之玉事件就趕快逃開麻煩的鋼牙。
　　上天啊，保佑這個說話口氣完全是傀儡化的傢伙不要用雙眼記錄了鋼牙那個笨蛋，從而讓她又再多幾分麻煩吧。
　　鬼車肆意咧開嘴角，卻忍不住在心底哀號——她和小狼王真的是一點關係都沒有！唯一的關係就是尷尬期剛緩和一些的你追我逃的……那啥啥！
　　“囉嗦死了！母狼！”
　　某個面色有幾分不愉又有幾分滯澀的矛盾妖狼，臉色略有愉快的咆哮道：“再囉嗦我連你一起宰掉！”
　　“啊，真令人感慨，小狼王你充滿了某只臭狗的語氣。”
　　“哦？是你想念那隻笨狗了吧！”
　　“嘿嘿嘿……真是令人羡慕的關係呢。”
　　莫名其妙變成了兩個同族單方面吵架的場面，傀儡用和奈落相仿的嗓音陰沉的低聲嘲諷，他掀起馬車籠子上的布，打開了籠子果斷放出了奈落所分裂的第四妖怪，動作前所未有的靈敏：“還是留些話在他肚子裡說比較好，出來吧，獸郎丸！”
　　鬼車眼角抽搐一下快速跳開了鋼牙身邊，捂額抱怨自己忘記了最開始的初衷莫名其妙的吵了起來。
　　“出來吧獸郎丸這種話……真像是上輩子動漫裡看的東西。”
　　腹誹的低聲吐槽一句，鬼車翻了個白眼，心中有種被轉移了話題的不爽：感覺就像是小宇宙爆發前一定要說的那種話。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奧特曼變身吧，讓我拯救世界”云云的，聽起來百分百的不爽！
　　稍慢一步的才反應過來奈落所說，鬼車青筋輕跳，抱起雙臂風輕雲淡的道：“和小狼王的關係？單純是吵架者和被吵架者！”
　　掃了眼從籠子裡緩緩出來的獸郎丸，鋼牙伸直了手臂瀟灑一揮指過去，對準鬼車反吼：“要不是有帶著鎖鏈和口罩臭氣沖天的這傢伙，我現在第一個想法就是將你揍的爬不起來！你這隻一點都不可愛沒有女人味稀奇古怪亂七八糟的母·狼！”
　　獸郎丸的發色白中發紫，略有種古怪的陰暗感；雙瞳也充滿了呆滯和陰沉的神色，手爪略有蒼白，雖生的一副人樣但眼神卻比野獸還呆滯，仿佛除了獸性之外就沒有絲毫神智。
　　聽了鋼牙BLABLA語速迅捷清朗的一通猛罵，依舊面無表情的蹲在地上凝視像要是打起來的兩個妖狼，沒有不耐，呼吸變都未變。
　　“不爽我就該乖乖交出四魂之玉碎片回到妖狼族娶妻生子！不要沒事老勞煩我跟著你或者你跟著我一類的旅行！”
　　翻了個白眼同樣順口的對損回去，鬼車側身看向奈落和獸郎丸，惡劣了口氣：“一天不吵你皮毛癢癢渾身跳蚤一樣。要打快打。”
　　“呵，對付鬼車就不得不認真了。”傀儡的口氣仿佛是以遙遠的遠處飄渺而來，“獸郎丸，我要解開你的封印，讓你放手一搏。”
　　他話音剛落沒見動作，獸郎丸的鎖鏈突然清脆斷裂，口罩也暴起幾團電弧脫落下來。
　　“那還真是感謝你看得起……等下再死！我有事問你！”與鋼牙剛例行爭吵完畢的鬼車環抱雙臂本打算再廢話幾句，以解郁結之氣，哪想到那個所謂的獸郎丸解開封印的第一件事就是回身殺了奈落……
　　傀儡完全被斬斷成兩半，嘻嘻笑了幾聲，留下一句“真是可惜下次可要下手快些，獸郎丸是不死不休”的遺言，就化為了灰燼。
　　嘴角抽搐苦大仇深的凝神怒視事不關己的獸郎丸，鬼車壓抑了許久的怒火終於忍不住的爆發。扯扯鬢角的長髮，鬼車一臉猙獰扭曲的大吼：“奈落你個偽裝紳士該出現不出現的混蛋——就不能晚一點再死——！！”
　　被氣瘋了的鬼車彈腿一跳，躍起一記左勾拳，一矮身擺腿側踢。
　　來不及反應的獸郎丸被猛然打飛出去，鬼車心中自覺不好抽身後退，一道蒼白的影子在她手臂上留了一道充滿藝術性的紀念傷口。鬼車掃了眼擋在心臟前手臂的傷口，那傷口活像是張開了的嬰兒嘴！
　　“留神。”鋼牙隨後慢一步趕到，擋在倒地的獸郎丸和鬼車之間，團皺了幾分眉宇：“我感覺那傢伙嘴裡有種危險的寒意。”
　　鬼車點點頭示意鋼牙感覺到的她也有所察覺，停頓片刻又點點頭示意接到了鋼牙的關心。一扶鋼牙肩膀，鬼車撐肩跳而起，目標還是那緩緩爬起來的獸郎丸。
　　吞吐寒氣和胃液的獸郎丸無知無覺，就算被鬼車打飛出去也只是爬起來再衝上去。
　　鬼車有了準備再次和獸郎丸廝打在一起，從樹梢打下地面，從地面躍上樹梢；每每獸郎丸在危機的時候都會有一股寒風吹過，鬼車不得不重新估算落腳的位置以躲避未知造成的傷口。次數多了，也就看清了那未知傷口造成的原由——獸郎丸嘴裡竟然還有一個縮小版的人頭，不知道又是什麼東西！
　　鋼牙查漏補缺的擺腿側踢，修長筆直的腿部就像是發力了的獵豹一般優雅，優雅迅捷的動作每每慢一步的在獸郎丸身後造成幾個大坑阻礙。
　　沒一會好好的一片綠地就被三個速度過人的傢伙折騰的狼狽不堪。
　　獸郎丸突然抽身退開，緊閉了口鼻，漠然三無的凝視對面不遠的鬼車。鬼車甩了幾下被不輕不重傷到的手臂，同樣後退幾步退到鋼牙身邊。
　　“那傢伙嘴裡似乎又什麼東西。速度不錯，一人一隻比比看。”鋼牙自信咧嘴，輕蔑一笑：“輸了的就以身相許給另外一個，怎樣敢不敢，母狼。”
　　“如果只是猛揍一頓做賭注的話，我同意了。”鬼車翻了個白眼，那種賭法怎麼看怎麼是她吃虧，除非是她腦殘了才會去賭。
　　現在她的看法和鋼牙剛才的相同，如果沒外部干擾的話，她一定會揮舞拳頭先將鋼牙揍成豬妖！
　　“無聊的賭注。贏了也兌現不了。”鋼牙半合雙眼輕蔑抱臂，獠牙畢露的一聲乾爽的笑：“勉強和你玩一把，輸了可別哭鼻……小心！”
　　語聲未落，鋼牙一把扯住鬼車的手腕向後拖去，兩人一個踉蹌，層疊著摔倒在地面。鋼牙來不及彈身而起，就拖住鬼車連忙幾個翻滾。一道蒼白的人影劃過鋼牙的手臂，幾乎斬斷了半條手臂。
　　之前鬼車手臂也略有擦傷，鋼牙的血漬和鬼車的血跡融合在一起，本欲想躲的鬼車被鋼牙一扯，兩人雙雙跌倒。
　　那白影是以地面六十度角斜射而起的，反應過來時鬼車也沒料想到是地面下的攻擊。出其不意的攻擊若不是鋼牙，恐怕她肚子上就要開半個優美宜人、能透視到腹腔中腸道的血洞。鬼車甩甩頭，以手肘為支撐坐起。
　　身下的鋼牙捂住血流不止的手臂，被鮮血映得臉色有幾分淺淡的薄紅，略偏開頭無視掉鬼車。鋼牙的反應是無視，而鬼車的反應是迅速退避。
　　起身時不慎按到了身下軟軟的毛皮衣物，鬼車反應過激的跳起，撇頭四周打量，向那害她跌倒的罪魁禍首衝去。
　　衝勢凶猛的鬼車心臟跳動略快，指腹還留有幾分毛髮的柔軟和暖意，手爪上甚至還掛著幾縷狼毛。
　　無暇顧及另一個受害者，咬牙切齒的鬼車雙眸閃過幾道名為羞實為憤的激動情緒，一對■亮的獠牙咬緊，發出微微的摩擦聲——
　　對準那個罪魁禍首，鬼車以行動明確的說明了她所選擇的對手。
　　“那小子的血味道不錯，不知道肝臟味道是不是好吃。”
　　如同肚子裡蟲子的長條狀生物，還長了一個和獸郎丸相似的腦袋和兩把反光的鐮刀，他嘿嘿一笑，充滿慾望的看向捂住手臂傷口的鋼牙，對本就是來勢衝衝的鬼車施加以更大的刺激：“比起那個小子，這個女人的味道看起來更不錯些，是吧獸郎丸。”
　　獸郎丸默不作聲的擋在那長條生物的面前。
　　回答獸郎丸和他的，是鬼車充滿彆扭情緒的一爪子，和鋼牙隨後而到的迴旋踢。鬼車一爪倒沒讓獸郎丸後退多少，隨之而來的鋼牙一踢，彌補了鬼車的不足果斷的讓獸郎丸飛了出去。線條流暢的腿部肌肉微緊繃再施力，獸郎丸就猶如遇見了棒球棍的棒球被踹飛了出去。
　　“又來了幾個……”
　　獸郎丸不會說話，隨後出現的膚色蒼白的蛔蟲狀生物倒是操了一口標準的普通話。它不知道什麼時候已落在擦傷無數的獸郎丸身邊，揚起兩把鐮刀：“嘿嘿嘿，女人半妖和法師，我是影郎丸，平時都在獸郎丸的肚子裡沉睡……”
　　不知何時，犬夜叉一行幾個也尋了奈落的味道追來了。
　　鬼車余光瞄了半眼犬夜叉一行，臉色陰翳無比的勾起一抹直爽快意的狠厲笑容:“我管你叫個毛！”
　　“笨狗，這是我和母狼的事，你們先一邊去！”鋼牙吊起眼角，收起無所謂的張狂，認真冷了雙眸：“那個看起來礙事又大塊的呆傻小子是我的，母狼你隨意。”
　　“上吧！獸郎丸！”影郎丸凝視緊了鬼車，顯然很中意她的皮肉：“將所有的人都殺了你就可以吃個痛快了！”
　　鬼車十分像對鋼牙腹誹一句“對手只有兩個你該去學習數學或者語法了”一類的，可惜影郎丸完全沒給她增加兩人吵架次數的挑釁機會，先找茬攻向鬼車。扣動利爪，鬼車面色平穩收斂了輕狂，含笑就是給對面的影郎丸一爪子。
　　鬼車不能惹。
　　尷尬無處發泄的鬼車更是不能惹。
　　四道流光一般的影兒在不大的空地間來回攢動，像是四道失控了的竄天猴帶起呼嘯的風聲。相比鋼牙的應對自如，鬼車倒是更加苦惱一些——那蛔蟲一般的影郎丸只要一不留心就會鑽入地下，她的攻擊便會徒勞無功。
　　速度之戰，讓隨後趕來的一行人完全成了路人。
　　犬夜叉增重後的鐵碎牙並不適合於純粹的速度戰，而彌勒法師的風穴誤傷太大。彌勒閒散的一聳肩，勾住蠢蠢欲動不甘心的犬夜叉的肩膀，當即決定旁觀。
　　幾番追逐和偷襲後，鬼車總算是險險的抓住了那個滿地亂竄的影郎丸。一爪子抓下去，還不待手臂被它瀕死的反擊抓傷，就已經結果了它的性命。
　　“哦？你終於解決了。”
　　剛剛悠閑靠在一旁的鋼牙不屑眯眼，甩了甩手爪上的血漬，指了指一旁倒地不起的獸郎丸，凌然自信的囂張咧嘴：“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女人了。”
　　“你那個自信滿滿的語調是怎麼回事！”當著一群人鬼車鐵青了臉，殺人滅口的念頭再次蠢蠢欲動：“事先約好的絕對是揍一頓，而不是那個！絕對！”
　　“哦？揍一頓不還手？”鋼牙抱臂以涼薄語調，加深重複。
　　“……是·的。”
　　“讓人苦惱又為難的選擇，算了，這次放過你了。我怕我忍不住失手一拳揍扁你。”
　　“我是否該感謝你的寬宏大量？”
　　“以身相許算了，我就勉為其難的勉強勉強自己接受算了。”
　　“鋼牙。”
　　“哦？母狼你發現我的魅力了？”
　　“讓我現在宰了你然後去自我慚愧同族相殘吧——！！”

　　第七十四章

　　被奈落當成槍使，殺死了獸郎丸和影郎丸，鬼車和鋼牙就一直在追尋奈落的腳步旅行。自從那次以後，已經有大半個月沒碰到犬夜叉珊瑚等人了，珊瑚素來堅強，鬼車倒也不算擔心她。自從那次後，鬼車有意疏遠鋼牙，一直想要找個穩妥解決四魂之玉的方式逃開——其實最好的，就是挖掉鋼牙的四魂之玉。
　　其次，就是找到奈落。
　　只是，沿路找尋，一點都找不到任何奈落的蛛絲馬跡。
　　仿佛擁有此名字的半妖男人，就像是從未出現過在人間中。鬼車早年就習慣了在人類中旅行，多了個鋼牙也不會有多麻煩，唯一麻煩的是鋼牙的裝束太過妖怪化，基本上都要在野外露宿。大半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鋼牙除了之前的一次賭約玩笑的表白，再沒說過什么女人之類的豪言壯語。
　　依舊行走如風，鋼牙絲毫不掩飾他自信滿滿的乾脆處事方式，看似簡單粗魯，在某些事上會意外的細心果斷。依靠直覺的妖狼，有時也會說出些引人深思的觀點和勸解。行為舉止一如既往的狂放和張揚，與鋼牙相處多了，鬼車逐漸能感覺到這個妖狼族少主為了族群報仇而不惜奔走勞累的義氣和溫柔。
　　不過了解是了解，若不是鋼牙幾次都撞破了她要搶了四魂之玉遠走高飛的打算，估計鬼車早早的就逃離了是非尷尬之地。
　　沒有四魂之玉碎片，鋼牙就不會有來自奈落的性命威脅；鬼車自然可以自由的在人類間游走，找尋奈落的蹤跡。
　　開始的打打鬧鬧的相處方式還是延續了下來，鬼車許久沒有和別人一起旅行，面對直爽的鋼牙，倒是有些不自在。
　　值得慶幸的，是鋼牙沒再說出什麼尷尬的讓鬼車直想暴走的言語。
　　明明是喜歡率性而為的傢伙，卻總是在不經意間顧及到了別人的看法。表面上看似直白自信，可又總是拿捏在一個不會惹人想逃的範圍中。不知道究竟是鋼牙的野性直覺太強，還是在不羈的外表下隱藏了細心敏銳的觀察力。
　　大半個月的旅行，鬼車見過一次刀刀齋，得到過一次狼牙的行蹤，聽聞過幾條白冠的傳言；順手解決的攔路妖怪……忘記了。
　　總之，一切仿佛恢復到了四魂之玉碎片出現前的悠然。
　　四魂之玉碎片出現將近四個月，大部分的碎片落在奈落手中。在妖怪中四魂之玉碎片又成了傳說中的東西，只聞其名，不知下落。
　　“你這隻跟在女人身後瘦弱無比的白痴野狼！”
　　“那也比一個女人都搞不定飄蕩在兩個女人身邊的混蛋笨狗好多了，戈薇是個好女人你難道就不會專一一點嗎花心的笨狗！”
　　“我的事情不用你嘮嘮叨叨！只會和鬼車那女人打聽消息的混蛋野狼你是不是想打架？！我一刀砍碎你！”
　　“是主動告訴我的告訴。魅力哦魅力，笨狗你不會明白的。”
　　“可惡！我要宰了你宰了你宰了你……”
　　“哦？說起來笨狗，你洗澡了嗎？怎麼聞不到那股臭狗味？”
　　“……”
　　“……”
　　“犬夜叉，鋼牙君，你們適可而止一點吧……”
　　“……走眼了。明明就是一個吵吵鬧鬧的白痴，哪裡理性細心了。”
　　鬼車揉揉太陽穴一臉正派的忽視兩個吵吵鬧鬧的犬科生物，特別忽視了那個自信滿滿的吐出諷刺犬夜叉的囂張的鋼牙，咧嘴不自主嘟囔一句。
　　站在犬夜叉和鋼牙之間的戈薇很想勸架，但是不知道怎麼阻止。苦笑幾聲，丟給一旁閒散坐在一邊的三人求助的目光。
　　“說起來鬼車。”珊瑚略有猶豫，率先開口：“鋼牙的話，你阻止一下應該沒問題吧。”
　　“相比犬夜叉，估計鬼車小姐會比較重要一些。”彌勒憊懶的一哈欠，隨意一靠抱住自己的錫杖，一臉笑意的昏昏欲睡。
　　“阻止？”鬼車嘴角抽筋兩下，事不關己的一閉眼，懶洋洋的開口：“‘鋼牙，坐下’這一類的言語嗎，開玩笑吧。”
　　“算了，犬夜叉和鋼牙大概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吧。”珊瑚甩甩頭，英氣勃發的坐在岩石上沉思，“繼續剛才的話題，我……”
　　“珊瑚，不介意的話我來替你說好了。”
　　彌勒接過了話茬，用低沉怠惰的嗓音緩緩的講述接下來琥珀的事。鬼車停留在偶遇的一行人旁，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交換情報，被奈落遺忘了半個月的鬼車，堅決不承認是她習慣亂竄了讓人找不到行蹤。
　　大半個月內，犬夜叉在食骨井村養傷的時候遇見了被奈落追殺的桔梗，救了桔梗之後又和現在看似開朗的戈薇分離，戈薇最終妥協回來；好不容易尋找到奈落的城堡，又只是個移動後的城堡殘骸，琥珀和荷一樣還存在心靈，卻被奈落留下搶奪戈薇的四魂之玉碎片；犬夜叉的妖怪之血再次復甦，為了壓抑妖怪之血在殺死龍骨精時學會一招叫做爆破流的招數；被一個墮落巫女控制了的戈薇差點殺掉犬夜叉……
　　等等事件，不過粗略講一遍。
　　珊瑚在後面略作補充，講到琥珀時一言不發。彌勒就是在珊瑚講到琥珀時接過的話茬。鬼車揉揉頭，看向和犬夜叉吵得不可開交的鋼牙的雙腿：四魂之玉，看來奈落目前也只是盯住了戈薇的，但願吧。
　　鬼車揚起頭，略閉起雙眼享受微風的清爽，心中有黯然慨嘆：只是附近，充滿了奈落留下的味道。非常多。
　　恐怕荷，又要見面了。
　　為了從四魂之玉身邊引開她而戰鬥的……傀儡。
　　吵鬧夠了就離開，一路上鬼車似乎啞然了，跟隨在鋼牙身後一言不發。奈落臭味越來越明顯，只是找到了卻只有氣味沒有人影，徒勞無功。暮色已晚，風中淡淡的奈落味道參雜在清爽的草本氣息中飄過鼻翼，鬼車閉眼仰頭，難得安詳的閉起銳利雙眸。
　　“累了就倒在一邊，奈落那傢伙我一個收拾掉就夠了。”
　　放慢了腳步靠在旁邊，鋼牙口氣凌然自信的吐出一句看似挑釁的言語，快捷的語速依舊活力充沛。仿佛一腿踢去，就會一擊必殺，不管是被奈落控制的女人還是奈落本身，都是不堪一擊的廢物。
　　好笑之餘，鬼車甩甩頭拋掉憂心，凝視了一眼自己鋒銳的妖怪之爪，揉弄肩膀間隱晦的撫摸了一下心臟所在的位置。
　　她，似乎從沒失去人類的心。
　　就算習慣了妖怪的相處方式，但人類最起碼的本性還深刻在骨子裡。故此就算怎麼類似妖怪的生活方式，還是不願去食人。
　　敷衍的應了一聲，鬼車不由自主的用出吐槽的腹誹語氣。
　　反應過來時，兩個人已又吵成了一團。指著鬼車身後說“就知道你這個母狼無法溫柔對待的”鋼牙突然停下，扭開頭吞下了接下來的言語。
　　烏雲密布，白骨盔甲形成的烏雲團在神樂的操縱下落下。同行的還有依然穿著除妖師服飾，臉頰兩側卻有了暗紫色妖紋的除妖師女性。白骨■嚓■嚓的摩擦關節，看樣子是一群生前是人類武士的傢伙，它們以空洞的雙眼凝視鬼車和鋼牙落在地上，揮舞著手臂和鏤空的下巴。
　　■嚓■嚓，挑釁十足。
　　“神樂。”荷率先跳下神樂的羽毛，單手輕易抗起巨大的斬，頭也不回的凝視鬼車：“妖狼族少主歸你，我只要鬼車。”
　　“就算你不說，我也懶得接收奈落給你的命令。”
　　神樂不屑的掩住脣角，嘲諷的略眯了眼，行為舉止嬌俏萬分，赤紅色雙眼中一閃而逝的冷漠和惡意的嘲諷。
　　“看來狼牙沒在附近。”荷突然偏偏頭，略有困惑的揚起眉毛：“你和他不是不分開的。算了，也許去放狼崽了。”
　　陷阱，還是？
　　鬼車神色不變，緩緩在手上套上刀刀齋打造的手套，像是為了肯定內心的殺意，又像是阻礙她的戰力。只要有殺意，那個手套才會變成武器。鬼車那麼想著，揚手起手，暗銀色的手套前段形狀扭曲了幾下，伸出了猙獰的鋒銳鐵質獠牙。
　　毫不在意的單手揚起斬，荷皺著眉不可察覺的柔和了情緒，隨即雙眼又再次被戰意所染滿。墨綠色的柔和除妖師盔甲，甚至突起了尖銳的骨牙，就如同用失去了邪氣和妖氣的妖怪骸骨，打磨而成的盔甲，在逐漸復甦……
　　平整的盔甲凸起骨刺間，荷自信凜然：
　　“小心了，我現在——很強！”
　　速度加快了力量增加了，戰鬥就是戰鬥，除了彼此熟稔的見招拆招，沒有什麼好訴說的。鬼車面對力氣和速度越發強大的荷，依舊自保足夠。騰挪閃避，連個陷阱都不用設計，彼此太過熟悉的戰鬥方式還不如直來直去痛快。
　　鬼車依舊沒用那個手套作主攻，燃起殺意才變化的話，那手套之前就如同廢柴。沒增加幾分攻擊力，戰鬥中還要分神去穿戴武器，任誰都不會過於依賴。
　　相比鬼車這邊的樸實，鋼牙那邊就花哨多了。
　　紛飛的白骨和四溢的風刃，神樂一開始就氣勢十足的占了上風。鋼牙閃躲，被白骨擠得沒了多少地方。鬼車和荷兩人攜手呼嘯而過，你追我砍了半天，破壞掉了神樂的白骨，特別是斬一揮舞，造成了一地的骨粉。
　　其實，若是老年人想要壯骨粉的話，荷絕對是一純天然無污染的放心廠家。
　　說實話。
　　鬼車被糾纏煩了。成天除了和以前面對面吃丸子的臉打打打，就是看著那古怪的妖紋在人類的臉上占地為王，非常的令人不爽。
　　“可惡！荷將她帶遠點打！”
　　神樂銀牙緊咬，一臉被妨礙到了的惱怒情緒，惡狠狠的瞪向破壞二人組，風情萬種。荷會依言離開，鬼車絕對不是什麼見色忘義的色狼。故此，只要荷稍微一松懈就來給神樂搗亂。神樂恨得牙根癢癢，攻擊乾脆小半照料在了鬼車身上。
　　故此說來，做人不要太CCTV，槍打出頭鳥。
　　險之又險，鬼車躲過兩人的夾擊時，氣人的一臉悠閑的感嘆著。
　　再次和鋼牙擦身而過，鬼車余光掃過羞憤咬牙臉色微紅的神樂，突然有感——如果現在不是正式對戰，神樂和鋼牙很有可能聯合起來一起抽她。插手別人的戰鬥，她果真太礙事了；絕對有種擋在超市大減價，搶購的必經之路上的感覺。
　　平衡的局勢沒維持片刻，鬼車就猛睜開雙眸，荷甩出除妖師的鏈子攻擊向鋼牙。
　　下意識伸手擋住鏈子，鬼車被突然改變了風格的荷扯了一個踉蹌，以爪為圓心，半蹲在鬆軟的充滿白骨的土地上。
　　“龍蛇之舞！”
　　抓了片刻空閒的機會，神樂竟然聯手和荷一起算計了鋼牙。無數的風刃射向鋼牙，鬼車自身再次被荷彪悍的拼命糾纏住。
　　本就被白骨阻礙了速度的鋼牙被白骨所糾纏，躲閃不及。
　　被荷糾纏的鬼車狠狠瞪向神樂，手套猛然彈出線條如同嗜血獠牙一般利爪，猛然睜大眼睛咆哮。
　　“混！蛋！”

　　第七十五章

　　揮劍是銳利的，當荷丟掉了那把不離身的大劍死死糾纏住鬼車的時候，眸光比劍光還要銳利。神樂的摺扇輕而易舉的發出了風刃，劃破了被限制了躲避範圍的鋼牙，取了四魂之玉的碎片，正打算給鋼牙致命一擊。
　　鐵器獠牙寒光閃爍。
　　彈出了自己冷厲獠牙的利爪插入了荷的體內。不知道這個被妖怪算計殺死又重新復活的除妖師在想什麼，荷眼中的情緒乾淨無比，偏頭看了眼自己殘破的身體，仰天倒地。
　　鬼車來不及猶豫錯愕，上前一爪撕碎了躁動衝向鋼牙的風刃，還沒來及的和鋼牙說一句話，一陣狂風就吹亂了她滿頭的發——神樂抱起荷，快速的以羽毛飛走。
　　寥寥交代了幾個字，鬼車不管鋼牙的拒絕，就對四魂之玉碎片追逐而去。
　　四片碎片。
　　不知道是怎麼戰鬥搶回了碎片，鬼車只記得她當時的心情沒有殺意也沒有擔憂，只是單純的在為揮舞武器而戰鬥。奪回了四片碎片，也重傷了神樂和荷，那個除妖師的女性帶著滿足一如吃完丸子後的狂熱戰意，墜入了深崖之下。
　　純淨的眸子看天空，荷的笑容竟像是一塵不染的乾淨，說著不清不明的言語，被懸崖下的霧氣所吞噬。
　　“如果可以……還是想像是前幾天，和你們兩個妖怪一起吃丸子……”
　　赤紅的血液灼燒著臉頰，也灼燒著手爪。鬼車肩頭鑲入了大半的斬都仿佛沒有感覺，一步步的滴著血回歸。
　　沾滿了奈落的肉塊味和荷的血腥味，鬼車手爪狼狽的沾滿了土塵，而傷口被瘴氣腐蝕的滋滋作響。一步步的走，鬼車抿脣勾勒起燦爛的笑意，一雙亮銀色的瞳孔越發■亮：“啊啊，讓人勞累，總算解決了自身的弱點了，真是麻煩。”
　　話還未完，身形搖晃幾下，鬼車便以跪倒在地面。在珊瑚面前，在彌勒面前，在犬夜叉面前，在戈薇面前；也在受傷的鋼牙面前。
　　插入肩頭的斬，反而成為了支撐鬼車不直接癱軟在地上的支柱。
　　“……母，鬼車？”
　　鋼牙頓了頓身體，理智一如既往的不管作用，開口時已經出現在鬼車對面。握住巨劍斬的劍柄，他皺起眉頭，略有心虛的不屑啐了一口：“不就是殺掉一個弱點，不要一臉要哭的表情。喂你等一下，我馬上幫你拔出來。”
　　不徵求允許的握緊鬼車肩膀，他確定穩定了對方的身型，揚手就要拔出斬。
　　本來想要過來的幾個人被彌勒攔住，裝作不經意的走開。
　　“一點都不習慣啊，你叫我的名字的話。”伸手握住鋼牙的手阻止他的動作，鬼車仰臉一臉調戲的流氓神采，漸漸下滑反手握住了斬的手柄：“地球引力這東西是浪費鮮血的好東西，我說你，打算用我的血幫你洗個澡？太浪費了！”
　　不值得哭，因為之前已經乾澀過雙眼了。
　　對於被利用的妖怪弱點也就算是最好的結局了，所以沒什麼。
　　攤開手掌，裡面是閃耀著耀眼光暈的兩片四魂之玉碎片，鬼車笑容像是鄰家的姐姐，欲拒還迎的拉過鋼牙握住斬的手腕，將兩片四魂之玉碎片放進去。神色一改，她又迅速變成街頭挑釁的惡棍，丟給鋼牙兩個惡狠狠的白眼，那意思是“怎樣，你的四魂之玉碎片還是我先找回來的吧，沒用的傢伙”一類。
　　就算找不到人，也好。
　　比起收穫四片碎片，還是能自欺欺人片刻比較幸福。
　　“誰問你要這東西！”鋼牙煩躁的咆哮一聲，狠狠拉過鬼車手腕，塞回去：“你不是一直想挖出來，現在給你。喂你！別一副天下都和我無關的爛笑了！要吵就吵隨你，大不了以後我都會溫柔對待你還不成！？！”
　　“那要我什麼表情。”
　　鬼車僵硬的面部肌肉一瞬間反彈，無表情無神態，反手握著斬的劍柄，垂下頭。濃密的青絲遮擋了情緒，鬼車失了活力和偽裝的聲音，冷的像是寒風。
　　“抱著你大哭一通說我好後悔重色輕友所以失手殺了我的女人——荷。還是你打算讓我開開心心的告訴你我突然發現在我心中你的位置多重要和你炫耀功勞。”口氣帶刺，鬼車不停歇的快語，拒絕一切人的靠近。
　　頓了片刻，她仰頭含笑無畏聳肩：“我還沒白痴到用這種任性的口氣來吧什麼事都遷怒到別人身上，所以，放心。隨便呆一會我就又想是加了油的汽車一樣篤篤篤的鳴叫個不停了。”
　　啊，只是出了嚴重車禍的汽車。
　　不管怎麼去上漆，還是會有凹下去的劃痕留下。她又不是什麼樂天一族的超人，也不是什麼除了積極情感基本上等同三無的夢幻人物。
　　“你要是那麼說反而沒問題。”
　　鋼牙側身一翻乾脆坐在鬼車旁邊，余光掃向貫穿了肩頭的除妖師武器，看似平靜的遙望遠方。不到少卿，他就一臉煩躁的揉亂了額前的碎發，獠牙畢露：“還是想不出什麼溫柔的語氣，只是母狼。你再一臉讓人不爽的態度，我就一拳送你去和那女人團聚算了！”
　　“還真是……你一貫的張揚語調……”
　　勾起個四不像的怪異猙獰笑容，鬼車垂下雙目示意鋼牙遠離一些，詠嘆。反手握住斬的手柄微微用力，被杵在地上更加深入傷口的斬一點點被拔起來。
　　進入傷口太久的武器，萬一按照妖怪的變態恢復力長肉了，可不好。
　　刺，還是要未深入心臟的時候拔出來，比較好。
　　染滿了懷舊的妖怪之血的斬，■啷一聲落在一旁。鬼車沒了支撐傾身向下倒，就如同暗戀地球引力被吸引。鋼牙超人的速度所帶來的超人反射神經，輕易發覺並按住了鬼車肩頭，抱了個滿懷，一臉張狂的鄙視。
　　只是他動作太快，被斬拔出來，所開始COS噴泉的動脈，噴了一臉血。那個愕然睜眼和不爽皺眉動作兼並的表情，格外好笑。
　　“切。一直囉囉嗦嗦的，傷員就好好養傷。”
　　很想嘲笑鋼牙一句，手腳發冷的鬼車卻不自主的蜷縮起身體，那種……就像是以前不斷熬夜所造成的低血糖的冰冷。
　　屬於，趙鬼車的冷暖寒暑。
　　“母狼。”
　　“……”
　　“鬼車。”
　　“……”
　　“我對主動靠過來的白痴哀怨女沒興趣，僅此一次，下次再靠過來我就將你丟出去。聽到沒有。”
　　“……”白，痴。連受傷昏迷都分不清的白痴。
　　睜開眼，大片的藍天投入目中。
　　身下是毛茸茸的感覺，溫暖的像是母體。用手抓一抓，似乎能感覺到起伏的呼吸。鬼車翻了個身，掃過鼻孔的毛髮清新怡人，給人一種想要打噴嚏的衝動。翻身坐起，鬼車抓住身下的毛髮以求平衡，不會掉落再地面。
　　雲母回過頭，巨大時連嗓音都改變了，美洲豹般的咆哮一聲問候。
　　一如十幾年前一樣，顯得暗淡了的銳利兵器斬掛在它身側。若不是鬼車沒興趣睡硬板床，斬其實也是不錯的擔架，就算是細了一點。
　　前面是蹦蹦跳跳數慄子的七寶，再前面是大咧咧的犬夜叉和推著自行車的戈薇。陽光一時刺目，鬼車閉了雙眸，不自主的打了個哈欠。有點好奇為什麼會和他們一起行動，更有些好奇為什麼後面還能聞見鋼牙的氣味。
　　鋼牙和犬夜叉，不是見面就吵？
　　“鬼車，你醒來了。”戈薇訝然，隨即一笑充滿了少女的活力和體貼的關切：“身體好點沒，荷攻擊所帶的瘴氣差不多清理乾淨了。”
　　不自然的道謝，鬼車看向後面。
　　除了抱起雙臂老老實實的走路，沒有超速的鋼牙；還有數個淚眼汪汪的人類的女性。沒搞清事情原由，只知道珊瑚和彌勒是進山了的鬼車，還沒來及詳細問，就被開吵的鋼牙和犬夜叉打斷。
　　七寶收起慄子，一臉小大人的抱臂鄙視了兩個犬科妖怪，迎接他的是犬夜叉的一拳和鋼牙的一腳。
　　和諧的，像是本來就應該嘻嘻笑笑。
　　“在傷員耳邊躁舌不太厚道。”鬼車撐起身，拍拍雲母的頭，先斬後奏的向山裡走去，揮手道別：“好心的讓給你們場地，我去散散心。”
　　沒走幾步就穿過了一個迷瘴，超過一地自認為是年輕的老爺爺們，鬼車繼續向前走。迷霧縹緲，遮掩住了前進的道路，胡亂闖蕩，眼前豁然開朗。琉璃碧瓦的豪宅，安靜的坐落在深山之中。一股股刺鼻的狗妖味，飄散出來。
　　同樣飄散出來的，還有名為彌勒的人類法師的味道。
　　鬼車正想追尋味道而去，突然回頭向一旁跳避。隨著霧氣移動，墨黑的身影越來越清晰，依稀可從輪廓判斷出是一個高挑的少年……狼毛的味道？！
　　輪廓漸漸清晰，鬼車也放下戒備，打罵霧氣中氣味傳播的緩慢。
　　鋼牙步伐沉穩的走了沒幾步，就突然增速攪亂了平靜的霧氣。翻滾的霧氣讓人睜不開眼，再看時，鋼牙已經完全站立在面前，心情不爽：“切，就知道跟著人類法師的味道似乎能找過來。那個叫做珊瑚的女人似乎也向是這邊來的。”
　　鬼車聳肩，轉身向霧氣中的房屋中跑去。鋼牙也不意外跟了上去，像是賽跑。
　　“什麼東西。”
　　屋子中擺設奢華，彌勒正是一臉茫然的深情凝視對面的女孩，而對面的女孩一身公主的打扮，張大了紅脣愕然和說話的鋼牙互相對視。
　　“少年，怎麼會到深山中來，你還是快快離開比較好。”
　　眨眼片刻，那形似公主的女孩中規中矩的跪坐在榻榻米上，清淚流過臉頰，哀愁的輕聲細語：“不然，妖怪就要來了。”
　　她似乎完全沒看見站在鋼牙身邊的更先一步到來的鬼車。
　　那楚楚可憐的形貌和輕柔的絮語，鬼車莫名其妙的覺得在哪看起來很熟悉。靠在門框上皺眉凝視她半天，鬼車才勉強記憶起女孩的樣貌毅然就是曾經暗戀狼牙的——理子。故此說明，鬼車的存盤記憶系統還是非常好用的。
　　那雙眉目含淚、楚楚動人的眸子，還是沒向鬼車身上瞥上一眼。
　　對鋼牙比劃了一個噤聲的動作，鬼車還沒來得及動作，就被理子接下來的動作所嚇僵——理子直接撲入了身邊的彌勒懷裡，輕吟垂淚。
　　“少裝蒜，你一身母狗臭的味道怎麼掩飾都掩飾不掉。”
　　鋼牙掏掏耳朵閒散的單手扶腰，一臉掩飾不掉的幸災樂禍，冷哼：“人類的法師也不怎麼樣，看起來連這種小妖怪都分不清。”
　　鄙夷的嘲諷聲中，理子突然推開彌勒，咆哮著向鋼牙衝來。
　　和咆哮聲完全不映襯的，是輕柔女聲帶著哭腔反覆重複的“快逃”兩個字。鬼車阻截在鋼牙之前，一拳將變成了山犬的理子打飛出去，痛苦的呻吟和咆哮聲中，彌勒一符咒的貼上了山犬的頭部。
　　抽空將阻礙戰鬥力的手套帶上，鬼車一拳擊打在山犬的腹部。
　　山犬體內嬌弱的痛呼聲突然停頓，鬼車甚至不用改變雙眸的顏色就能模糊的看清一個女子的身形。本來打算撕裂了山犬的鬼車，突然感覺到貼在山犬腹部的手被人輕輕撫摸，女子垂淚的聲音柔弱非常：“是……鬼車大人……”
　　順勢發手拉住那撫摸她帶著鎖鏈手套的纖細手腕，鬼車愕然發現自己的一時衝動居然把理子從山犬的身體裡拉了出來。
　　“真的是……女武士的……鬼車大人……”
　　被拉出來的公主痛呼一聲摔落在地面上，動作婀娜堪稱貴族典範。彌勒奇怪看了眼被提出來的公主，還沒來及做什麼飛來骨就劃過他身旁打在昏迷的山犬身上。緊張闖入的珊瑚接過飛轉回來的飛來骨，警惕的神色漸漸化為驚疑。
　　公主的動作還是一如數十年前一般，楚楚可憐恰到好處，又有種自然而然的清純風韻。
　　只是，她現在搖搖欲墜的半靠在怎麼看怎麼也是一女人的鬼車懷裡，還是將搞不清事實的珊瑚嚇退一步，看向那鬼車的眼神，怪異無比。
　　“麻煩了。”彌勒揉揉腦後，小辮子隨他的動作自由散漫的跳動，他走到珊瑚面前攬住珊瑚肩膀，就徑自向外走去：“看樣子就是這次妖怪吃掉的靈魂似乎是和鬼車小姐是熟悉的人，雖然比較好奇鬼車小姐是怎麼拉出靈魂的，不過看這樣子還是一會再說吧。”
　　“啊啊？啊……好的，法師。”
　　此乃明顯沒從曖昧畫面的打擊中緩和過來的茫然版珊瑚，她甚至連被抱了肩膀都沒反應過來，就被法師拐騙走了。
　　“……我該說多謝解釋嗎？”
　　低頭看了一眼蜷縮在她懷裡緊緊抓住她衣襟的公主，鬼車咬牙切齒的揚起猙獰笑容，然後……無力嘆息。
　　誰能把這女人拉走啊喂，她不想洗衣服！
　　曾經那個暗戀狼牙，說是要甘願將父親遺留下的數百名部下轉交給狼牙的公主，早在五十年前便已經死亡。在找尋狼牙的途中，她的靈魂和身體被山犬所吞吃，不斷受著折磨，卻還沒忘記生前心心念念要找尋狼牙的念想。
　　孤獨死去的公主。
　　剛才山犬之所以看不見鬼車，全部是因為這個公主生前的最後執念。
　　而鬼車能拉住一個靈魂狀態的公主……
　　低下頭看向她一向是認為並無大用的手套，鬼車余光掃過半透明的公主的身體，撫摸額頭非常痛苦的一嘆息：“我是妖怪，你死了五十年了。”
　　“我，我知道。”公主含蓄的扭開頭，一向禮法為上的她，卻沒有離開鬼車身邊，點點素面上的珍珠淚，她蜷起腿跪坐：“狼牙大人也是妖怪，我也知道。就因為這樣，你們如果建立國家的話……才，才會比較……”
　　“你只是想見狼牙吧。”鬼車直白的翻了個白眼，攤手：“我不知道狼牙在哪裡。還有，拜託我對你們這堆人誰誰誰和哪國開戰誰誰建國，完全沒有一點興趣。”
　　公主欲言又止，默默垂淚呢喃。
　　鬼車在公主反應過來開口前果斷又加上一句：“狼牙也和我一樣無興趣，肯定。”
　　在提及狼牙的頃刻，公主揚起修長的脖頸，一雙明亮的水眸猶如被打散的秋波，哀傷又痛苦的看向近在咫尺的鬼車。
　　鬼車毛骨悚然了，非常自覺的僵硬住了。
　　她也是女人好不好不要一臉透過她看情郎的表情，這表情連她這種妖怪體質都快覺得冷了，早知道乖乖在山下哀怨就好散什麼步嗷嗷！
　　“切，看不下去了！”
　　一直抱臂靠在一旁的鋼牙突然出手，提起鬼車的領子向後拉。本來解救的動作該是讓人感謝萬分的，鋼牙在解救完下一刻的動作卻讓鬼車咬牙切齒——他無比順暢自然、理所應當的，一攬肩膀，直接將僵硬的鬼車塞進了懷裡。
　　指著自己，鋼牙不爽的對公主道：“狼牙狼牙的，那傢伙只是這個母狼的兄弟而已。喂，你是不是誤會我的女人了。”
　　鬼車石化詛咒瞬間解除。
　　她一臉猙獰扭曲的瞬間跳出了鋼牙的懷抱，忍無可忍的跳動青筋，一腳飛踹準確無比的命中了鋼牙。
　　她輕輕的，並且充滿溫柔與迅捷的，踹了鋼牙一腳。那一腳，鬼車幾乎忍了一個月。
　　故事的結尾。
　　張揚的小狼王鋼牙，帶著非常憤怒惱怒以及暴怒的情緒，飛了。

killuaneji 2012-10-13 21:36

　　第七十六章

　　“巫女大人，巫女大人。”
　　含笑的巫女對慌張的村民頷首，連話都不用說一句，溫柔的表情已然安撫了慌張的村民。村民深深呼吸幾口，用不安和信任並存的凡人表情，指向了村口的小溪。
　　“剛才剛才我打柴的時候，看見有個打扮奇怪的女人在……在那裡躺著。”
　　“不必慌張。”
　　平淡的一句話，似乎給了村民無比的信心。清冷到溫柔也不過是抿脣一笑的巫女，也不必村民帶路，便拿起弓箭飄然離去。
　　完美的，像是人偶。
　　河邊的少女臉色蒼白，身上飄散出了妖氣和靈力混雜的氣息。妖紋蔓延了半張臉頰，本是少女嬌憨的小虎牙，已微凸起，成了如同妖怪一般的特徵。
　　“是嗎，那個人的味道……”
　　巫女抿脣，本該是莞爾的動作，卻叫人冷的發抖。
　　荷醒來時，眨眨眼。還沒來及做什麼，就快速的躍起扶向一邊。空空的地板扶了個空，荷莫名歪歪頭，才記憶起斬已經在和鬼車的一戰中失落了。
　　有點像，這個動作和這個房間。
　　只不過是沒有那個在咕嘟食物的火堆，和在火堆邊還能製造冷氣的狼牙。似乎，也沒有鬼車。荷抬起頭茫然四望，雙眸漸漸聚集了焦距，在一個英姿颯爽單腿跪坐的巫女身上。
　　“你的身上，有種親切的味道。”
　　荷緩緩坐起，背上的蜘蛛紋身就是她被奈落灌輸了□而喚醒的證明。也可以說，是傀儡術的出發點。
　　“奈落的新□？不，不是。是秘術的效果。”巫女猜測的聲音清冷無比，沒有絲毫好奇的抬頭看向荷，冷淡道：“親切只是錯覺，死去的除妖師。”
　　“救了我的你，謝謝了。”
　　荷偏頭仍然有幾分不解，但是無關心的漠然占了上風。就算想起了鬼車和狼牙，她的頭腦還是空盪蕩的，好像還遺忘了不少東西。
　　巫女並未再回答她的問題，冷淡的看向墻壁，線條優美的側臉有種哀愁的憂鬱。
　　荷在這裡養了幾天傷，知道了那個巫女叫做桔梗，桔梗冷淡的言語直白而尖銳，絲毫不會顧及人心。只是，如此的言語，讓荷逐漸發現了一個她一直在避免的問題——除妖師荷的記憶，停留在五十年前。
　　四魂之玉，才剛剛交付到巫女桔梗手裡的時光。
　　失去了武器斬，荷的戰鬥力起碼縮減了一半。曾經為奈落所效力的她，顯然不被巫女桔梗所信任。荷並不在乎的抱起雙腿，想著記憶中能想起的一切——小時候的除妖師村子，四魂之玉的妖怪，妖狼族的鬼車和狼牙，還有……給人感覺親切的奈落。
　　越想越亂。
　　才幾天的時間，荷的傷好了大半。她果斷的向桔梗辭行，早有預料的桔梗也並沒拒絕。重新穿戴上骨刺銳利的除妖師護肩裙甲，荷純黑的眼中閃過幾道凌厲，她撫摸本該平滑的護甲，看向天空中落下的最猛勝。
　　“鬼車，和奈落。”
　　甩甩頭甩去茫然，荷目光純淨一如五十年前。伸手讓最猛勝落在手臂上，她燦爛的回眸對房檐下的桔梗微笑：“感覺上，我更該相信前者多一點。但是，奈落很親切，所以我會找到他最後為他戰鬥一次。”
　　揚手，最猛勝飛起來。
　　荷最後看了一眼抬起弓箭瞄準最猛勝的桔梗，快速的跟隨最猛勝奔跑起來。一道強大的靈力之箭，使最猛勝在天地間灰飛煙滅。
　　荷依舊快速向最猛勝之前飛去的方向，快速奔跑。
　　午後的陽光明媚，山崖上一左一右的站了兩個人，安靜垂下了鋒銳的目光，將一份屬於妖狼的狂傲壓在了眼瞼下。
　　隨意蹲坐在岩石上，身穿標準妖狼族服裝的男人打了個哈欠，頗為不正經的看向一旁的女性，揉了揉鬢邊的一縷白髮。旁邊的女性則穿了如同寒梅一般的甩袖長袍，沒有絲毫和服的束縛感，更像是婉約的刺繡披風。
　　“你怎麼看，就放過她？”男人看了眼山下快速奔跑的除妖師，漫不經心的轉開頭，沉穩中幾分輕浮：“還是說，她身上的奈落味道太淡了，你不屑追蹤。”
　　“白冠，你囉嗦了。”
　　收斂了飄飛的衣袖，那女性嘴角噙了一分淺笑，看似溫和實則冷淡。
　　“隨便你好了，你們三個弟弟妹妹真讓我這個做大哥的頭疼。”慨嘆的悵然片刻，白冠目送那女性除妖師的身影逐漸消失：“小灰毛，你現在追去的話說不定能找到他哦。”
　　“沒必要了。”灰毛溫和搖頭，淺笑：“不過，大哥。你從刀刀齋那裡回來，有沒有知道父親的下落。”
　　“還沒，不過倒是知道了點其他的東西。”
　　白冠吊胃口的沉吟許久，灰毛依舊是淺笑著凝視他。陽光照在兩人身上，略有淺金色的波紋光暈。白冠苦笑一下，丟給了灰毛一個沉穩背後的無奈眼神，清了清嗓音，道：“狼牙那小子行蹤不明暫且不說，為了確保萬無一失的話，最好趁鬼車沒發覺那個武器的真正效用前，將那個騙過來。”
　　“說的真是問心無愧的輕巧呢。”灰毛好笑的調侃。
　　“不會吧，我可是很愧疚於隱瞞那兩個傢伙的。”白冠沉重的一冷神色：“灰毛，鬼車那個武器就交給你了，在她沒發現之前帶回來。繼母親和離開的父親後，我不想你們任何一個再出事。沒有了鬼車那個的話，狼牙那個也沒用了，明白嗎。”
　　“我盡量吧，對於鬼車的話。”
　　“不是盡量，是一定。我不想他們兩個跟隨父親的腳步，再次去那個地方。”
　　“……嗯，我會的。”
　　“母親留下的獠牙，沒想到會是把鑰匙，真是令人嘆息。”
　　“嗯。”
　　前生的執念已經消失，公主在彌勒的照度下緩緩從鬼車的懷抱中升天。安然和平淡的哀傷著，含笑流淚。完成了公主的超度儀式之後，鬼車鋼牙和犬夜叉等人道別，重新踏上了獨行的路途。
　　當然，鬼車是正當道別，鋼牙是和犬夜叉打一架走人。
　　再次踏入旅行將近一周，鬼車突然停下了。空氣中滿是熟悉的味道，讓人懷念也讓人無奈。白靈山山腳下，一切妖氣都會被淨化，卻永遠淨化不掉氣味。都聚集在一起的，許許多多的妖狼族特有的氣味。
　　所以。
　　“鋼牙，我們暫時分開一段，如何。”
　　“……啊，隨便你。”
　　“多謝了。還有，記得保護好你腿裡的四魂之玉碎片，別像個笨蛋一樣被人挖去了。”
　　“喂，你。舍不得我就直說，囉囉嗦嗦的一點都不直白。”
　　“把你的爪子，拿開！”
　　白靈山，傳說中埋葬了人類德高望重的活佛的聖山。一切污濁的、屬於妖怪的、內心黑暗沒有光明的，都會被徹底淨化。
　　鬼車繞了個圈，誤導了鋼牙她離開的方向，向白靈山衝去。

　　第七十七章

　　山巒中少有平坦的谷地，但少有並不代表沒有。在河水邊洗了把臉，鬼車低頭凝視自己血紅色的手指，在水中胡亂洗了洗。
　　殺掉第幾波人類了？
　　因為白靈山是聖地，所以妖怪在這裡實力受到了極大的壓製，人類通常會利用這點殺掉誤入的妖怪，或者是圈養。捕捉一隻形象不錯的妖怪來炫耀，是人類上流貴族非常流行的一種證明強大的方式。
　　清澈的水洗不掉血色的腥氣，鬼車甩甩手向下一個村莊走去，打算吃頓霸王餐再繼續趕路。說起來，她倒是有許多日子沒霸王餐了，甚是懷念。
　　“小姐，等一下。”
　　柔和的嗓音帶了幾分滯澀，一個人類醫生打扮的男人環抱個中號的草簍快速向鬼車跑來，一邊跑還一邊伸手輓留。歉意一笑，他眼神從鬼車身上飄到她背後巨大的斬上，喘著粗氣在鬼車面前站定。
　　抿脣和善的一笑，他不好意思的對鬼車點點頭，平和的語調揚高：“那個，我想也許你要包紮一下，所以……我我絕對不是和那群強盜一夥的，請你放心！”
　　最後，變成了略帶慌亂的解釋。
　　醫生的眉眼清秀，甚至有些男子漢的俊逸。衣服下看似單薄的身體，肌肉線條卻流暢堅實。鬼車頓了頓，用銀色的雙眸看向他，皺眉：“……我知道了。”
　　抽出背後背負的斬，鬼車在對方平和的目光下，甩手一揮。
　　赤紅色的血液噴的如同噴泉。
　　鬼車將割傷的手臂伸到醫生面前，轉身收了斬。醫生猛然睜大眼睛，閃過驚恐的慌亂——他怕血，尤其是這種噴到眼前的血。
　　“對，對不起……”
　　他喃喃道歉，冷汗直冒的抬起了鬼車的手臂快速包紮起來，紗布像是穿梭於花叢的蝴蝶將鬼車的手臂層層疊疊的包紮，赤色消失的時候醫生才松了口氣。
　　他抹抹額角的冷汗，小聲道：“雖然不是人類，也不可以這麼傷害自己，要保重身體才是。”
　　世界上少有的一騙就相信完全不懂得防備的白痴加爛好人，也就這麼一個了。鬼車低頭擼下了袖子，掩蓋住受傷的手臂，抬頭看向靈光潔淨的白靈山：看來那個沉默安靜並且暴躁的睡骨，完全被白靈山壓製住了，這樣也無法出現。
　　“不、不好意思，我說錯了什麼嗎？”醫生手忙腳亂，緊張凝視鬼車：“請放心我沒有任何傷害你的意思，就算你是妖怪也一定是親切的好妖怪的，所以……所以……”
　　“你還記得我？”鬼車訝然轉頭看向醫生：按理說醫生應該怕血怕妖怪才是，有點迂腐但是不失為一個好人，才是醫生。
　　“不，不……只是覺得小姐很熟悉。對了，我叫做睡骨，如果你要換傷藥的話可以來找我。”醫生靦腆一笑，眉眼間透露的硬氣，的確是睡骨。
　　“睡骨。”鬼車靠坐在岩石上，咧嘴有些在意的一笑，“你是怎麼醒過來的。”
　　復活了嗎，睡骨。
　　“忘記了，只是身邊很多白骨然後……”睡骨習慣性的回答，突然清醒過來，略帶奇怪：“你認識我？”
　　“嗯，算是吧。”鬼車咧嘴一笑，撫了撫額角，看向睡骨：“以前憑著實力經常狂妄自來熟的跟著你。不過，大概你全忘記了吧。”
　　“啊？啊！對、對不起！！”
　　喂，睡骨！不要輕信那麼明顯是可以曲解意思的玩笑啊！喂喂喂，別臉紅！
　　“決定了，就去睡骨所在的村莊了。”
　　“等，等一下……”
　　“放心我雖然是妖怪但是不會屠殺你村子裡的小P孩們的。”
　　“不是，我不是擔心那個，但是村裡子有一位巫女小姐在，她……鬼車小姐，鬼車小姐請聽我說！等一下！”
　　擅自決定了去留，鬼車走在抑鬱的睡骨前一路循著氣味找到了村莊。睡骨擔心的場面並沒有出現，鬼車和那個村子裡的巫女小姐撞了個面對面，但是除了安撫畏畏縮縮的小孩子們，巫女並沒有做任何有攻擊動向的事情。
　　鬼車抱起雙臂大步流星的停在了巫女面前，聳肩咧嘴一笑。
　　漠然的看了一眼明顯是妖怪的鬼車，巫女平淡點頭，低頭含笑安撫那些明顯被嚇到的孩子們。那個紅裙白衣的巫女，正是桔梗。
　　在睡骨不明不白，摸不清頭腦的茫然中，鬼車擅自決定了住所，一頭扎在茅草房頂上，閉眼陷入了沉眠。
　　熟悉的氣息很多，她距離村子很遠處就嗅到了桔梗的味道。除了桔梗，犬夜叉他們恐怕也快來了。七人隊的氣息，許多年都沒有改變多少，特別是多了墓土的味道。七人隊的位置太過分散，看見了睡骨的話……就安靜的等待好了。
　　順便免得那個好人醫生壓不住睡骨，睡骨醒來發飆屠村。
　　攜帶了趕路的倦怠，鬼車深深陷入了沉眠。
　　還未清晨，噠噠噠的搗藥聲已經響起，像是報晨的雞鳴。鬼車抬手揉揉眼，打了個哈欠醒了過來。揮動的手臂帶起了一層不屬於她的衣物，鬼車反射性的抓過差點被風吹起的外套，才反應過來。
　　那件外套充滿了爛好人醫生的味道，也就是睡骨的氣味。
　　天色還沒完全放亮，房頂的側面放了個梯子。房子前空地上的睡骨擦了擦額間的汗水，善良憨厚的笑著，低頭搗藥和分類將村民們採集的藥草整理。刺目的笑顏，是七人隊這等人完全沒有的，那叫做……充實善良的幸福。
　　本來應該是生活軌跡完全不同的兩個性格，居然融合在同一個身體內。
　　鬼車自由閒散的伸了個懶腰，輕鬆跳下房頂，重新拔起插在地面上的斬，她踱步向睡骨走去。
　　正在用手背抹額頭的睡骨，察覺到了動靜，回身抿脣溫和一笑：“你睡醒了，鬼車小姐。”
　　“早。早晨露重，多謝了，這個還你。”鬼車伸手將衣服反遞回去，一側身躍到睡骨旁邊坐下，“你搗那麼多藥做什麼，又不能長期儲存。”
　　“最近天氣有點變換，所以我想給大家一人準備幾次的草藥，提前預防一下。”接過本來就是他的衣服，睡骨略有歉意的低下頭：“不過看來，時間有些不夠了，所以一早晨就在搗藥。打擾你了。”
　　“啊，沒關係，我來幫忙好了。”鬼車不在意的聳聳肩，卷起袖子。
　　“可以嗎？真是……麻煩你了！我來教你怎麼分別它們好了。”
　　“不用，我會。”
　　睡骨在朝陽中揚起的笑容，是不符合陰沉形象的燦爛。溫和的雙眼都眯了起來，本該是緊握鐵爪的雙手，捧起了一大把相同的草藥。眉眼彎彎，眉目含笑，那一份誠然的幸福，悄悄滲透進了朝陽中，連陽光都更加璀璨耀目。
　　如果，不是醫生是睡骨本人的話。
　　幸福充實的燦爛笑容，足以讓七人隊加鬼車所有人，集體掉了下巴——睡骨燦爛笑，簡直太可怕了嗷嗷嗷！
　　折騰了一上午的草藥，睡骨才勉強煮了一大鍋足夠全村人使用的藥。裡面加了小孩子喜歡的甘草減輕苦味，睡骨含笑一碗碗的分派下去，多多少少松了口氣。
　　直到看到所有人都喝完，他才放心的對大家點點頭，溫聲安撫村民。忙完了一切，他又在小孩子們的簇擁下背起了藥簍，說是要去采藥。熬藥用的藥材太多了，所以他要盡快采一些補充才可以。
　　少了一堆小孩子們的糾纏，鬼車和桔梗都突然的空閒下來。鬼車還好，因為她本身大咧咧又是妖怪的緣故，倒沒多少小孩子糾纏，頂天就是三四個淘氣的男孩。桔梗和睡骨比較慘，一男一女幾乎要照看所有村子裡的小孩。
　　靠在墻壁上，鬼車偏頭看向桔梗。
　　桔梗冷淡的閉起雙眸，假寐歇息。歇息時，她依然保持著頂級巫女的孤高和防備，姿勢颯爽跪坐，仿佛隨時都可以射出箭支。
　　“呦，桔梗。”鬼車抬抬手，懶洋洋的靠坐在一旁：“好久不見。”
　　“你認識那個叫做睡骨的男人。”桔梗頷首，冷淡凝視，完全是肯定的不容否決：“他是靠四魂之玉碎片活過來的。”
　　“嗯，我認識。爛好人加笨蛋白痴連只蟲子都不敢殺的醫生。”鬼車翻了個白眼，腹誹一句：“所以不存在什麼奈落陷阱的可能性。”
　　除了，他心底的那一份人格，充滿殺意和只在乎有限幾個人的睡骨。
　　應該不算撒謊吧。
　　鬼車大方的對上桔梗探究的凌厲目光，自然咧嘴一笑。桔梗瞪了鬼車半晌，緩緩的收起了目光，風姿卓絕的淺笑：“是嗎。”
　　“多少說一句‘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的客套話也行。”鬼車扶地起身，向門外走去。扶著門框，她突然轉過頭略有調侃的一揚眉：“話說回來，桔梗你比以前有人味多了。”
　　“這個身體，比我想象中的還要自由。”桔梗含笑一扶胸口，笑容真摯直白的仰起優美的脖頸：“所以，也解放了我。愛和恨，都可以。”
　　“……你的回答真讓人發寒。”鬼車背過身，揚揚手：“我出去取暖了。”
　　“一路走好。”
　　就算被調侃了，桔梗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淡。鬼車仰頭任憑風吹亂長髮，擋住雙眸，略有在意的向原野走去。她當然不可能輕易的無理由和桔梗道別，妖狼的敏銳嗅覺讓她嗅到了除了桔梗睡骨之外的墓土味。
　　跟隨氣味的，還有妖狼的味道。

　　第七十八章

　　天空由多雲放晴，陽光照在滿地的亂石青岩上，岩石也有了幾分透明；露水還未退去的碧草搖曳，在山石的縫隙中□的生長。亂石青草，頗有種琉璃碧瓦的輝煌。懶惰的飛鳥嘰嘰喳喳的驚起，被太過快速的風吹下了枝頭，它們茫然歪動小腦袋撲騰翅膀，以免掉落在地上摔成肉餅。始作俑者的鬼車，在一路羽毛和絨毛的鋪灑中，快速穿過了零星的樹木間。
　　沒了樹葉的遮擋，陽光更盛。
　　淺金色的光線將青絲也染上了一層薄薄的光暈，唯一不變的是那野獸一般淺色的獸瞳。灰毛的雙眸被光線所迫，瞳仁壓成了一條直線。
　　一腳踏碎了風化了大半的青岩，鬼車接著衝力在曠野的蒼岩上落定。
　　塵埃被青草包攬，正所謂塵埃落定。
　　拍打落在白衣上的浮沉，灰毛含了零星媚人的淺笑，朱脣輕啟：“你，遲到了。”她聲音似嗔似怪，若不是鬼車完全肯定絕對沒和她約過，還真會被輕易的扣上遲到的大帽子。
　　“你沒確定也沒約點，還特意放出味道麻煩我跑一趟。”丟出無賴的顛倒黑白的氣勢，鬼車環抱了雙臂，一咧嘴一呲牙：“所以你該賠我浪費的時間才對，我在路上據說是……迷路了，就勉強算是三天好了。”
　　“三天前，鬼車你遇到鬼打墻了？！”灰毛驚愕捂住嘴，向後退了幾步，故作恐懼的收了盛雪的素白袍袖：“實在是太可怕了。還好你沒事。”
　　“你不要一臉唱歌舞劇的表情，還有不要口吻那麼像是說冷笑話。”鬼車寒意十足的撫摸雙臂，故作無奈的忍讓退避的一攤手：“而且，你還沒學像。感謝我看出來了吧，算了一世兩兄弟，不用你感謝我了。”
　　“那種事在意的話就太拘束了。”灰毛溫和淺笑，理解的對鬼車點點頭，原諒了小孩子失誤一般的溫柔：“還好，我們這裡的人都不會在意。”
　　“啊，那種事情還不如去找合適的男人。”靠在一旁一直充當的隱形人的清秀小夥打了個哈欠，頗有嬌憨感的撓撓頭：“你們說什麼都聽不懂啊聽不懂。”
　　那清秀小夥穿了一身女式的和服，穿法卻閒散非常。一條圍巾在領口一繞，就算是勉強穿好了和服。他背後背著蛇鱗皮套的大刀，懶洋洋的打哈欠無所謂的重複不懂不懂；長長的音節拐了個彎，可愛的像是憨憨的幼蛇。
　　七人隊的一人，蛇骨。
　　愛好是以頗為狂野性感的穿著方式，穿了女性的和服。和在男人中挑選喜歡的獵物，慢慢獵殺。
　　“你故意的，蛇骨。”鬼車翻了個白眼，毫不留情的揭穿蛇骨的真面目，抬手燦爛一笑：“說起來，好久不見了，沒想到是你先來找睡骨，我還以為是煉骨。”
　　“煉骨哥哥有別的事情，沒辦法就我最閑了目前。”蛇骨彎了雙眼，抱起手臂跳下岩石，彎下身子可愛的向左傾斜：“是啊是啊，好久不見，你還是一樣是個好獵物，鬼骨。”
　　“我不是男人啊……”
　　鬼車余光掃過蛇骨明顯燦爛了三倍的笑顏，馬上就明白了他話內的含義。無可奈何的辯駁一句，鬼車習慣性的翻白眼補上一句：“而且不要總故意叫我鬼骨。”
　　“那，車骨！”蛇骨苦惱的皺起了修眉，頗為困難的思考：“其實你那個毛絨絨領子挺不錯的，要不……毛絨絨？”
　　鬼車當即做了個“請你隨意”的手勢，嘴角抽筋的快速扭開頭。
　　被損的是鬼車，故此她有所顧慮不能暢意笑出聲，可灰毛絕對沒這個約束。故此，灰毛毫不給面子的掩住脣角，銀鈴般的笑了起來。並且越笑聲音越清脆，頗有種為蛇骨助威的感覺。
　　“嫁出去的妹妹潑出去的水……這還沒嫁出去，就吃裡爬外了。”
　　鬼車感慨的抱住雙臂，一臉悲戚的望天不語，低頭沉思。此刻，她頗為體諒了當初為什麼老爹會經常拐帶狼老媽、天天想著踹掉四隻小狼崽的心情。
　　可惜，鬼車呢喃再小聲，她面前筆直挺立的一個是變態妖狼一個是變態人類。
　　不令人意外的，鬼車接到的是蛇骨抽刀就砍的帥氣動作，和灰毛名為可怖的溫柔微笑陷阱的輕聲細語。
　　聯繫感情的最好方式對於這群人來說就是打打鬧鬧，不過當兩個對一個，齊心協力的追殺千里的時候……鬼車抑鬱的發現蛇骨和灰毛不知道是不是曾經互相打的太多了，結果聯手起來簡直猶如合擊。一方面是認真打鬥太費力氣，一方面是因為被追殺也挺有趣的，三人莫名其妙開始了一場名為追逐賽的遊戲。
　　兩個妖狼加上一個被四魂之玉碎片復活的人類耐力有多大，鬼車不清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兩加一追逐了許久，第七次路過同樣的路線時，還沒有體力危機的困窘。先不說二加一這個稱呼挺像是餅乾，單說枯燥持續了七圈的追逐，就可以讓人暫時冷靜淡定並且安靜了。
　　果不其然，在鬼車停頓後，灰毛和蛇骨也停下了。
　　“啊呀呀，我們要不要跑路？”
　　蛇骨苦惱困惑，扭頭看向灰毛的方向聽取答案。大大的眼瞳，含了一絲玩笑意味的睜大，蛇骨提起一旁的和服下擺，露出修長的大腿。
　　灰毛笑容加深了許多，頗相似風雨欲來的緊張感。
　　“好吧好吧。”鬼車舉手投降，一扶正背後的斬，抱起雙臂不甚正經的站在兩人對面：“我確定我絕對不會攻擊追逐了。灰毛，你想說什麼，現在說吧。”
　　“誒，被你猜出心思了。”灰毛無辜眨眨眼，仿佛鬼車猜出她的想法就如同世界末日，同樣的驚奇驚訝乃至令人不可思議。
　　蛇骨撓撓臉，看向灰毛，彎了雙眸的燦爛肆意而笑。顯然如此變化，讓他也頗為開心——能在打鬥或是玩鬧時欺負到別人，心情若不好才怪。
　　鬼車無力退避，抬抬手做出投降狀。
　　不知道怎麼搞得，這幾隻一隻比一隻腹黑，顯然有了XX牌戰國系列XX滋潤的灰毛，腹黑程度依然超過了狼牙，直奔警報邊緣。XX等於愛情感情乃至一系列能想到的、令某個灰毛窘迫的、充滿智慧結晶的、前人創造出來的詞彙。
　　毫不留情的對灰毛腹誹，鬼車表面上還是一副虛心請教的偽裝。
　　灰毛以媲美測謊儀的視線掃過鬼車，看向一旁的蛇骨，嗯嗯啊啊沉吟夠了也吊夠了胃口，才開口：“蛇骨和我，倒是有看見鋼牙。看看你想不想要去找找了。某個人的擅作主張自我行動，讓鋼牙有種愁怨的悲戚，真是見者流淚聞者……”
　　鬼車捂住臉側，堅決承認她被灰毛搞到了牙酸需要看牙醫的地步，白眼連連。
　　“男人鋼牙男人……”蛇骨一砸拳，睜大雙眸，閒散的撓撓臉頰：“想起來了，就是那個短短的皮裙的男人。他的短短的圍裙感覺真是不錯啊！”
　　“我一向認為妖狼族的服裝就是因為他們太想要節省布料了！”鬼車贊同的跳上青岩，落在蛇骨旁邊，志同道合的感嘆：“看起來的確大飽眼福就對了，不過我還是喜歡那種長衣擺，動起來就層層疊疊和波浪一樣的。”
　　“你說的是公主裙吧。”灰毛用看變態的眼光看向鬼車。
　　蛇骨怠惰的哼了一聲，盤腿坐在青岩上，隨意的坐姿露出多半大腿。顯然，他也非常不贊同鬼車的審美觀，看那鄙視的眼神就可以看出。
　　“好吧，我坦白。”鬼車投降舉起手，咧嘴愉快笑出聲，假設道：“你不覺得穿那種衣服去吃霸王餐比穿超短裙去吃，成功率簡直是天上地下嗎？”
　　“一個是全嚇走了，一個是逃亡的時候絆倒了。”在灰毛蛇骨還未開口前，鬼車當即明確補充，“當然，我是不會穿那種東西就是了，即使吃霸王餐會困難點。”
　　灰毛嗤笑一聲，白了鬼車一眼，風情萬種。
　　“啊啊，的確我贊同！”蛇骨一臉感動的握住鬼車的手，指指他身上的浴衣，燦爛的咧嘴一笑：“穿這個的影響力的確比較大呢！”
　　蛇骨右手為了方便拿刀，長期套著蛇皮的柔軟拳套護腕。柔軟只是相對於裡面來說，皮套的外面像是被風乾的蛇皮一般粗糙。
　　鬼車反手握住蛇骨的手掌，上下揮舞，像極了遇見了志同道合的同志，打了雞血一樣：“是吧是吧。”
　　“你們……兩個。”灰毛暴走了，微微撩起眼瞼，含蓄頷首：“先不說在被霧骨毒瞎了雙眼的少女身邊的蠻骨，被鋼牙殺死的凶骨，在溫柔鄉里死也不回來的霧骨，單單就說不知所蹤的銀骨和煉骨，還有某個一直沉睡的睡骨。難道你們兩個就沒有一點緊張感嗎，還是說蛇骨你完全不想要睡骨醒過來；還是說鬼車你就不怕鋼牙被別人殺死。”
　　灰毛娉娉婷婷的一抬眉眼，食指點了點豐盈的下脣，挑眉一聲婉轉悠揚的“嗯？！”，煞住了兩個心靈脆弱的少男少女——
　　如果被踩到尾巴的蛇骨神色一變抽刀就砍；鬼車一臉看好戲的向後一跳退避；也算是被嚇傻了的話。
　　灰毛VS蛇骨，GOGOGO！
　　小狼王是無比會惹麻煩的。
　　托腮看向窗外，鬼車不止第多少次確定這個公式成立。距離見到了蛇骨灰毛已經過去了三天，期間鬼車見過一次灰毛，帶來了煉骨出手對付犬夜叉的消息——就在那天三個人無聊玩鬧的時候。
　　拜託蛇骨傳遞不要對鋼牙出手的消息，結果還沒有回來。
　　鬼車無所事事的呆在睡骨的村子裡，完全處於怠惰憊懶的狀態。日夜更迭，睡骨優良的表現一天天讓桔梗放鬆了防備。只是算醫生的話，睡骨這個人的確可以算是無與倫比的爛好人一個。
　　“真是的……”
　　抵住眉心，鬼車抑鬱的單手環繞腹部，嘆氣。妖怪骨骸製成的巨劍斬，像是墓碑一樣立在她身側。
　　“怎麼了？”被鬼車吵了一早晨的桔梗，抬起眉眼，看向鬼車。
　　“沒，我想吃霸王餐啊霸王餐。”鬼車愁苦大深的凝視眼前一堆堆的村民送來的食物，咬牙切齒的仰頭看向天空，嘆息：“為什麼這裡的人那麼熱情啊熱情！害我完全沒有胃口去吃霸王餐！他們絕對是故意的！”
　　“……”
　　絕對後悔詢問了的桔梗默然移開視線，垂頭專心搗藥，像是完全無視了鬼車。
　　還嫌不夠專注，鬼車深呼吸收腹抬頭，用銀亮的雙眸凝視一處聚精會神醞釀感情。吸氣吸到了頂點的瞬間，她耷拉下雙肩悵然一嘆。身前的藥草禁不住鬼車醞釀了許久的長嘆，扭動著婀娜的曲線，頭重腳輕的飄飛了。
　　隨手抓回了藥草，鬼車將它胡亂塞進了藥杵下，報復指數上升的搗搗搗。
　　桔梗眼眸中閃過幾分錯愕，抬眼凝視鬼車側面片刻，冰冷淡然的重新垂下頭，跪坐在一片藥草中，頗有大家風範的默默搗藥。
　　“真是會，惹麻煩啊……”
　　鬼車搗藥的速度已然慢了許多，仰頭凝望天空蒼穹，隨意將手腕搭在膝上，閉起雙眸。就如同，幼年時總在四個小狼崽面前不羈而坐的，狼老爹。
　　人類的規矩，妖怪沒必要遵循。
　　這句話，是狼老爹經常掛在嘴邊上的幼年教導。鬼車是妖狼，是妖狼。一直覺得狼老爹是那麼刻意對她強調的鬼車，不禁在多少年後又再次想起了這句話。
　　“桔、桔梗小姐……鬼、鬼車大人——！！”
　　不知道是誰的聲音，帶了嚴重的慌張。他甚至糊塗到將多餘的希望寄託在除了桔梗之外的鬼車身上，從稱呼就能感覺到他對鬼車的明顯懼怕。
　　鬼車和桔梗，幾乎同時撩起眼瞼。
　　不同的動作是，一個拿起了弓箭；一個本來馬上就要出去，才猛然回身提起插在地上的斬。慌亂的村民們，看見兩個人出來，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的開始匯聚。
　　即便是，其中一個是妖怪，另外一個也不再是人類。

　　第七十九章

　　還是十幾年前，七人隊還生還的時候。鬼車當初也加入了他們的旅行之中，被眾多大名秘密雇傭的七人隊成了當時稱為是利刃的雇傭軍。同樣是妖狼的灰毛，在尋找鬼車的途中，不可避免的再次被鬼車拖下了水。和往日一起在人類浪跡的行為相同，不同的是剛剛相遇，鬼車就與睡骨凶骨去執行任務了。
　　人類的大名，可稱得上是虛偽非常。
　　也許是權力越高慾望越重，擁有權力的貴族們，甚至還不如普通民眾般的可愛。至少普通人類懼怕妖怪，純粹是天性使然，妖怪對他們友善，他們還會猶豫和自我懷疑。而貴族，卻經常將刻意捕捉的妖怪當成炫耀的資本。
　　作為知道了太多秘密的七人隊的處理方式，是最後落得被軍隊追趕殺死在深山中的結局，其實一點都不為過。說到底，還是貴族的私心和慾望。
　　當時，兩名妖狼的外圍成員並不在，準確說是被白冠召集去了開會。
　　一日中最美之時當屬夕陽黃昏，橘色的光線不強，依舊束成一縷。翠綠的枝葉被暈染成了墨綠，鳥兒也嘰嘰喳喳站在枝頭悠閑梳理羽毛、攀比歌喉。又是黃昏，天色一如當年鬼車與灰毛在一起面對七人隊屍首，和滿地的軍隊殘骸時。
　　只不過，當年死人的七人已經重新站起來；灰毛也不在鬼車身邊。
　　仰望夕陽如火的天際，鬼車發現她對十幾年前的記憶還清晰如初——那時，她正要和睡骨凶骨出個任務，匆匆交代幾句開著玩笑將灰毛丟在了七人隊中。
　　只記得回來時，灰毛和蛇骨沒有半點風度的激烈打鬥著。充分了解灰毛怠惰到連打鬥都懶得出手的本性的鬼車，差點驚掉了下巴。當初的灰毛和蛇骨，生死相搏的戰鬥就像是家常便飯一般，一語不合就會直接大打出手。
　　灰毛，的確是很快就融入了七人隊，以鬼車沒有的人格魅力。
　　“巫女小姐……鬼車大人，你們也快點逃吧！”
　　“我沒關係。”
　　本來不可能出現在戰國的如同巨炮戰車的炮擊，轟鳴著摧毀了無數房屋。煙火遮蔽的天色更加晦暗，炮管伸縮，從炮膛的最深處發出了怒吼。匆匆逃離的人們看見桔梗衝出來，不由得匆匆的關心一句，被桔梗神色嚴肅的驅趕而離開。
　　灰色的煙塵鋪天蓋地，連鬼車都得到了眾人感激的眼神——只因為她和眼神堅毅的桔梗，站在同一陣線上。
　　人類是複雜的生物，大部分的人卻意外的簡單。
　　■噠■噠的機械挪動，一步步的逼近。
　　齒輪在土地上翻滾的身影，比炮擊還要吵人。厭惡漸漸散去，被改造的面目全非的銀骨，一如十幾年前一般咯咯咯咯的發出機械的笑聲，在煉骨揮手示意的片刻停下。
　　左邊的煉骨抱臂而站，右邊是鬆散盤腿而坐的蛇骨。前幾天剛剛見過的灰毛坐在蛇骨身後，坐姿並不是標準的跪坐，卻比貴族還要優雅。
　　“麻煩了，氣勢洶洶啊。”拖長音的捂住額頭，鬼車故作苦惱的左右搖搖頭：“我現在放棄逃走怎樣，居然除了蠻骨都在。”
　　“那麼，你認識這群惡徒？！”桔梗顯然聽去了鬼車的自言自語，但箭尖還沒指向鬼車，絕對和那群不冷靜的戰鬥狂不同。得知了孤軍奮戰的可能性，桔梗也只是眼神凌厲的掃向鬼車：“可以了，你走吧。”
　　桔梗果斷的要求鬼車兩不參與，但是蛇骨卻是覺得天下大亂才有趣的傢伙。
　　“哎呀呀，鬼骨你什麼時候變成人類的守護者了。”有種還未變聲的少年雌雄不分的磁性，蛇骨揚揚下巴，諷刺一般的玩笑道。
　　“喂，別開那種被人以為是攻擊前兆的玩笑。”鬼車聳肩，搓搓鼻翼猶豫片刻，還是沒從桔梗的身邊走過去：“不過，我現在和你們的雇主有點問題。”
　　“和雇主有問題？不如還是說，你已經被他影響了，打算做個麻煩的傢伙？”見鬼車沒有答話的意思，煉骨冷笑著指向跌跌撞撞跑來的醫生睡骨，“需要我們打醒你。直白點吧，看看你的身體，比起我們來你才是不為人類所接受的。”
　　“你直接在打擊我的積極性，煉骨。”鬼車沉默少卿，隨即揚起更為無所謂的懶笑，聳聳肩沒有一點在意的神色：“也別那麼快揭穿出來，影響我的樂趣。”
　　“你把它當成樂趣嗎。那為什麼一直站在那個巫女身邊……算了，隨便你好了。”煉骨不在意的一聳肩，轉頭看向已經站在桔梗和鬼車中間的醫生睡骨，抬眼高傲笑：“睡骨，過來吧，讓我們特地接你不說，還惹出了無聊的同情心。”
　　煉骨不愧是七人隊中的軍師，先用言語擠兌了鬼車，一抬眼無意般的開口問道：“你不會阻止我們，對吧。”
　　也許外人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經常去喚醒睡骨另外一個人格的鬼車，再清楚不過了。本來最開始見到睡骨時，她就已經習以為常的去喚醒睡骨，只不過這次似乎困難了不少。望向遠處的白靈山，鬼車撇撇嘴，敷衍應了一聲。
　　的確，喚醒睡骨的話，她絕對不會阻止。
　　“你們是什麼人？”醫生睡骨驚疑不定的看向鬼車，甩甩頭凝視七人隊。
　　一閃而逝熟悉，和恐慌的驚疑不定。
　　“什麼嘛，還是沒醒過來。”煉骨轉頭看向鬼車，勾起幾絲奇怪的笑容：“你已經習慣他這個樣子了嗎，還是說。”
　　“煉骨你真是屬刺蝟的。”看了眼一直在微笑不語的灰毛，鬼車甩甩手走向三人一妖，“激將法對我沒用。還有……”
　　鬼車氣勢猛然一改，開玩笑的咧嘴冷笑：“我如果是要來殺你們的雇主的呢。”
　　“也就是說……”灰毛無力的嘆息一口，溫柔的扭開頭看向西方的方向：“真拿你沒辦法，鬼車。還有似乎有熟悉的氣息，來了。”
　　不用灰毛提醒，鬼車早已經注意到了雲母和犬夜叉身上的妖氣，犬夜叉的妖氣就如同明燈一般不懂得掩飾。蛇骨煉骨完全沒一點大戰前的緊張。蛇骨興奮輕鬆的一抬手打招呼，而煉骨依舊是一如既往的諷刺方式。
　　“犬夜叉犬夜叉。”
　　看的出來蛇骨的確很喜歡這次的獵物，少有看他為一個男人興奮成這樣。煉骨面露出無奈的神色，鬱悶的和鬼車對視一眼。被蛇骨的興奮吸去了幹勁的兩個人，無可奈何的翻了個白眼。灰毛頓時輕笑出聲。
　　鬼車後退幾步，在桔梗警戒的目光下停下。
　　直接搭上醫生睡骨的肩膀，鬼車深深呼吸，余光掃過已經到達正吸引了桔梗注意力的犬夜叉等人，掃過躁動的雲母和面露驚愕的珊瑚，一把抓住了醫生睡骨的肩膀。
　　“啊……鬼車小姐，你、你要做什麼？！”
　　突然被鬼車提起來的醫生睡骨驚呼一聲，不切實際的掙扎幾下，被鬼車輕易制約了。迅捷躍起，等眾人回過神的時候，鬼車已經落在了銀骨幾乎已經完全機械化的身體上。將醫生睡骨向一旁一按抵住他的掙扎，鬼車抬頭明明白白的看向煉骨，意思明確的很。
　　目標的睡骨已經被她捉來了，可以走了吧？
　　“既然睡骨已經捉到了，剩下的。”煉骨側頭一笑，冰冰冷冷的看向顫抖中的醫生睡骨：“好，蛇骨，睡骨交給你了。我來做那群好不容易活過來的對手。”
　　“誒！？！”蛇骨鬱悶的指指自己的臉頰，驚訝之色顯而易見：“我嗎？為什麼啊——煉骨哥哥老把我和犬夜叉拆開。”
　　“哎，莫非煉骨哥哥也喜歡犬夜叉？！”蛇骨仿佛找到了個理由，像是得不到玩具的孩子一樣噘嘴鄙視煉骨。
　　“你再說無聊的話，我就拔掉你的舌頭。”
　　煉骨的威脅還沒有說完，就感覺到陣陣殺氣。灰毛優雅靠坐在冰冷的機械上，偏頭無辜看向煉骨：“你敢動他的話，我會生氣哦。這個人只能讓我殺死才可以。”
　　“莫非要連你一起成為我的對手嗎，灰毛。”
　　“榮幸之至。”
　　看著嗆起來的灰毛和煉骨，鬼車充滿無力的單手握緊了醫生睡骨的雙腕，憊懶的耷拉下雙肩：“其實，你們想先鬧個內訌吧，喂……”
　　“睡骨醫生，睡骨醫生……”
　　“睡骨大夫，你沒事吧？”
　　煉骨口吐赤紅的火焰，藉助油的輔助已經和犬夜叉等人打了起來。兩個村子裡的小鬼衝睡骨跑來的時候，睡骨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掙脫了鬼車的束縛，快速跳下銀骨跑了過去。鬼車只是愣神片刻並沒有阻止，蛇骨無可奈何的跳下了銀骨，扛起蛇骨刀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
　　“睡骨，你這傢伙還真是給人添麻煩，要睡到什麼時候才醒，真是的。”
　　話還沒說完，蛇骨刀就已化為了一道白光狠狠的對準逃脫中的睡骨劈砍去。桔梗自然不會任憑蛇骨亂來，一支箭搭在弓弦上，瞄準蛇骨抬手就射。優雅天成的冷淡動作，看上去像是完全憑藉感覺，箭支準確的擦著蛇骨的臉頰飛向了天際。
　　若不是蛇骨躲避及時，恐怕那支箭就插在蛇骨的四魂之玉上了。
　　灰毛已然動作幽然的站起身，冷眼看向桔梗。鬼車按住灰毛的肩膀，無奈的耷下雙肩，撇開眼看向蛇骨那邊：“你打算站在蛇骨那邊，就算是奈落也……”
　　“嗯。”灰毛風輕雲淡一笑，看不出任何作假的騙人：“不過，我是不會阻止你的。”
　　“……好耀眼的神棍笑容。”鬼車撫了撫渾身的雞皮疙瘩，長嘯一聲躍起，落在蛇骨面前：“臨時接收了，睡骨這邊交給我。”
　　“誒？”揮舞著蛇骨刀正要攻擊醫生睡骨，蛇骨聽了鬼車的話迷茫的眨眨眼扭頭看，疑惑之色盡顯。不禁發出了個茫然的單音節。
　　還沒等過多交流，桔梗又是一箭射出。
　　鬼車倒是很想兩邊全部都趕走，或者抽身事外。可灰毛那個腹黑女發狂起來，就不是單純的打鬥了。尤其是對桔梗這類巫女來說，簡直是天敵。包括鬼車，四個同胞各自的戰鬥風格不同，而灰毛的天賦恰恰在於……隱匿，是天生的暗殺好手。
　　無可奈何的匆忙張開結界，遠處白靈山的氣息被稍微隔絕，鬼車甩甩頭，就像是臨戰前抖毛的狼。將三層臨時的結界推出去，鬼車以破了兩層代價截住了桔梗射向蛇骨的箭支。
　　不等再次交流，各自已經選好了對手。
　　鬼車向桔梗衝去，而蛇骨則繼續對付睡骨。S形躲避靠近桔梗的鬼車，在奔跑中還有時間抽空有模有樣的做出無力的頹然表情，桔梗風姿颯然的箭箭緊逼鬼車。一瞬間，她幾乎以最快的速度射出了六支箭，化身為靈力爆發的炮台。
　　只不過，鬼車的速度實在是太過迅速，游移不定的不斷無規律轉移位置的時候，絲毫不顯僵硬。
　　就算靈力的箭支擦過鬼車的身邊，也被結界所擋。
　　鬼車對人類法職者戰鬥力優越於其他妖怪的關鍵，就是她所發出的力量並不被靈力所克制。就算她的身體還會被靈力影響，但是她力量的性質卻不被靈力所影響！
　　也算是，對於鬼車苦難了數十年變不成人的補償吧。
　　其實，猶如雞肋。
　　若真是相同的對手，恐怕還不在乎這點能量的互相剋制。一矮身躲避過不到五米外桔梗射出的靈力箭支，鬼車最後一層的結界猶如海底氣泡，發出“啵”的一聲，破成了碎片。在閃閃發光的靈力映照下，鬼車一個猛衝刺，一拳打在桔梗的腹部。
　　桔梗側身，並未完全躲過。痛苦的一彎身，手中聚氣一團靈力忍痛反手對鬼車揮去。
　　“桔梗——！！”
　　鬼車剛握住桔梗滿是靈力的手腕，就聽到一聲焦急的爆吼。犬夜叉琥珀色的瞳孔雙目噴火的看向鬼車，自身則被煉骨和銀骨緊緊糾纏住，身後是陷入了火中的戈薇三人。
　　就在鬼車走神的瞬間，一道由桔梗發出的光映亮了鬼車的側臉。
　　以為是偷襲的鬼車猛然後跳，桔梗突然跪倒在地上，死死的抱住了雙臂。死魂不可抑止的從她的身體裡飄飛出，向高空升去。
　　“暫時休息一會吧。”鬼車放鬆下來，走到桔梗身邊，咧咧嘴余光看向死命揮舞鐵碎牙的犬夜叉：“真是的，真衝動。在沒做好身後跟上一個成天叫著復仇復仇的揮刀追殺劈砍我的半妖的準備之前，我是不會真動手的。”
　　鬼車敢肯定，桔梗那一瞬間眸中閃過的情緒無比熟悉——那是她想踹人的時候經常產生的。開始反省自己惡劣行徑的鬼車，堅決否認她實際在思考桔梗踹人是什麼樣子的。
　　正經正經，嚴肅嚴肅。
　　“喂。你打算留情嗎。”
　　冷淡沙啞的聲音從鬼車身後傳來，無比熟悉。一隻手搭在鬼車肩膀上，欲扒拉開她上前解決桔梗。鬼車站起身來，果然回頭時已看到了一個臉色陰沉，恍若張狂的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犬夜叉已經衝出了火焰，看到桔梗沒事，松了口氣。
　　睡骨醒的瞬間，攻擊的兩個村子中的小孩，全數被犬夜叉救下了。
　　“正好，睡骨。”
　　沒了對手的煉骨反手將原本就屬於睡骨的一對利爪丟出，睡骨抬手接住，物歸原主。低頭用牙咬著帶子，睡骨熟練的裝備他的武器。沒得到答案，睡骨皺眉抬頭，咬著利爪的帶子多少使聲音有幾分含糊：“怎了？”
　　“突然想起了醫生，一時間反差有點大。”撇撇嘴鬼車感嘆了一句自己果然是天生的反派，次次和犬夜叉那群敵對的反派混在一起，起身隱晦護住身後失去了反抗能力的桔梗，大咧咧的拍拍一旁睡骨的肩膀，咧嘴一笑：“歡迎醒來，兩次的分量。”
　　從死亡中醒來，擺脫了醫生睡骨再次醒來。
　　其實她也是個挺自私的人嘛，啊哈哈。鬼車聳聳肩，更大力拍了幾下睡骨的肩膀，大咧咧的猶如看見了許久未見的親人。
　　“那個爛好人醫生已經壓抑我很長時間了。”沉聲冷哼一聲，睡骨綁好了利爪，不爽的低聲咆哮：“風涼話就不要說了。”
　　“被你看出來了真不好意思。”熟稔的勾起睡骨肩膀，鬼車打了個哈哈，向銀骨走去：“不管怎樣你醒來都值得慶祝，這次真不容易啊不容易。走吧，一起吃東西去喝一杯。”
　　“你想避免戰鬥留下這幾人性命嗎。”煉骨單手叉腰，理解的挑眉：“什麼時候妖怪也如此仁慈了，鬼骨，殺了他們。”
　　“你拿我當聽人命令的傀儡了，煉骨。”
　　鬼車抗拒命令的聳聳肩，不等她繼續說，就聽聞犬夜叉一聲底氣十足中氣充沛的大吼：“嘖，誰宰誰還不知道。你這個一點都不可愛和彌勒同職業的臭和尚！”
　　“我是法師。”彌勒一臉肅穆的插嘴。
　　“走吧，煉骨。”睡骨突然收起了利爪，冷眼掃了眼犬夜叉，陰沉的揚起嘴角：“本來還想教教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近戰是什麼。不過，似乎在這裡那個爛好人醫生還蠢蠢欲動，走吧。”
　　說罷，睡骨雷厲風行的跳上銀骨身後，鬼車也自然而來的跟隨跳上去。暗地裡對好搭檔睡骨比劃了個拇指，在蛇骨不捨的和犬夜叉的道別聲中，銀骨充滿機械質感的轟鳴一聲，快速向來時的方向奔去。
　　犬夜叉已經越離越遠，珊瑚皺眉神色不佳的目送鬼車等人以極快的速度撤退。
　　速度差不多有小狼王的一半。他娘的煉骨不算那個刺蝟一樣的脾性真是個發明天才。這種人放到現代就是黑暗版的愛因斯坦吧……不過，灰毛別放冷氣了行不！？就算蛇骨和犬夜叉親熱一點，也不用對所有人放殺氣吧。
　　遇見舊人的鬼車，心情愉快的在一片溫柔殺氣中腹誹著。

killuaneji 2012-10-13 21:36

　　第八十章

　　一路在那個名為琥珀的除妖師少年的引導下前進，鬼車坐在銀骨身上懶洋洋打著哈欠，心中卻謀劃什麼時候強搶了琥珀，送去給珊瑚當禮物。也許是感覺到了鬼車的不懷好意，琥珀在引領完路的下一刻，遠去了。
　　面對山巒中的城池，蠻骨挺直身體遙望著，頗有種憂鬱少年的頹廢。當銀骨咕嚕嚕的機械車輪聲響起，蠻骨回頭燦爛一笑，完全是一副流氓頭子的威勢。那耀目的笑容幾乎讓剛才產生看待憂鬱少年眼光的鬼車，慚愧致死。
　　能看到蠻骨憂鬱的背影，不是幻覺就是她瘋了。
　　簡潔的將紙筆扔給煉骨，蠻骨抬手愉快對所有人打了個招呼，五人兩妖沒有太多寒暄，簡單的開幾個玩笑就已經算重聚的慶典了。
　　煉骨洋洋灑灑的寫好了取回蠻骨的夥伴、蠻龍大矛的宣言，遞給了蠻骨過目。鬼車偏頭看去，長篇大論密密麻麻的小字，差點讓她牙酸倒了。直言不諱，鬼車一直懷疑煉骨這傢伙在沒加入七人隊之前，絕對是一個窮酸的不能再窮酸的書生。
　　絲毫沒有對在半天之內把煉骨從發明家降級到窮酸書生的愧疚，鬼車不意外的發現了蠻骨昏昏欲睡的表情——這足以震撼說明，煉骨的窮酸度非常高超。
　　“啊，就這樣就好了。”
　　總結的一揮手臂，蠻骨沒有絲毫客氣的豪爽將預告書向鬼車手裡一塞：“這裡就你會飛，先送過去吧。嘿，讓我們來好好戲耍戲耍那群人。”
　　鬼車故作沉吟的凝視紙上文縐縐酸溜溜的斬首宣言，對煉骨挑起個拇指：“你這招狠，我會神不知鬼不覺的送到的。”
　　文縐縐的斬首宣言，讀起來絕對是對神經的摧殘。
　　將信塞進懷裡，鬼車騰空而起。化形後最大的收穫，就是就算不變回本體，鬼車也能自如的飛在空中了。雖然不熟練，但是直接飛躍懸崖到達對面距離不遠的城堡，是再簡單不過的。不到半柱香的時間，鬼車就已經找到了城主府的中心。城主的臥室連接著大廳，大廳的正中擺放著蠻龍大矛，想不找到也不太容易。
　　將書信放在最容易發現的正中央，鬼車一拳砸碎了一旁的墻壁。鬧出點動靜的鬼車，也懶得看發現信件後的大名和武士們有什麼表情，騰空而起高調的衝破了瓦礫，向來時的方向離去。她又不是煉骨也不是蛇骨，管大名看到信後的表情做什麼。
　　回到原地，半空中就看到煉骨一臉嚴肅的在說什麼。
　　蠻骨懶洋洋的單手托著頭支撐全身重量，側躺在如茵的碧草上，完全沒聽進去的望向一旁。性格張狂沒錯，蠻骨平日不開口卻總有種威懾性的冷淡。煉骨順蠻骨的視線看向鬼車，立刻轉開頭閉口不言了。
　　煉骨這傢伙，一定在說她壞話做賊心虛了。
　　鬼車平穩落地，一巴掌重重的拍在煉骨的肩上，頗有公報私仇之感。煉骨眼角抽搐幾下，強忍住悶哼，狠狠的瞪了鬼車一眼。
　　“呦，你回來了。怎麼樣，那群人有沒有馬上去洗脖子。”撐地緩緩坐起身，蠻骨打了個哈欠仿佛剛睡醒，瀟灑的一抬手，托著下巴偏頭和鬼車打招呼。
　　“說不定派蛇骨去色誘一下會成效。”鬼車開玩笑的靠在一旁，沒意外的接到了蛇骨氣鼓鼓的怒視。
　　大名被蛇骨稱為老男人的、不合胃口的、殘次品，讓他一點戰鬥的興趣都沒有。
　　也許是即將對十幾年前的圍攻復仇，也許是重新復甦的愉悅。幾個人互相調笑，空曠的山野間滿是幾人肆意酣暢的笑聲。
　　“說起來，你啊。”撓撓劉海，怠惰抿勾脣角的蠻骨，突然轉過頭看向鬼車，聊家常一般的提起：“煉骨不是說你也是來找那個奈落的。唉，沒想到看他不順眼的人還真多。”
　　一陣微風吹過，有人僵住了。
　　七人隊現在的立場非常明確，他們是被奈落所復活的，任務就是阻擋犬夜叉一行人。鬼車甚至猜測，他們是被奈落所雇傭阻止一切打奈落主意的人。灰毛的立場是站在蛇骨一邊，就算對鬼車的話，最多也只不過是兩不相幫。
　　鬼車偏頭看向皺起眉頭的灰毛，對蠻骨攤手，坦蕩蕩的承認：“原本對奈落沒什麼意思，甚至他復活你們也許我還該感謝他。但是……”話音一轉，鬼車徒然冷了雙眸，碎銀的瞳孔閃閃發寒：“他惹火我了。”
　　先是利用荷，再來是屠殺妖狼族。
　　這樣還不火，她就不叫鬼車，立刻去改名叫聖人吧。
　　眼眸中燃燒著名為殺意的利刃，鬼車毫不退讓的凝視蠻骨。為了蠻骨他們放棄奈落，對現在的她來說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不管衝突也好不管私人關係也好。她最多隻能做到退避開七人隊，絕不可能放棄。
　　說她是自私自我，不顧他人感受，的確沒錯。
　　“唉。奈落還真是不安生的雇主。”蠻骨頭疼的一扶頭側，盤腿席地而坐，左右左右的搖了兩下頭：“真是頗多的仇家。隨便了，漏一個也沒什麼關係。這種傷腦筋的事，還是交給你了。煉骨。”
　　“……謝了。”鬼車柔和了神色，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
　　旁邊的睡骨抬頭看了眼鬼車，抱起雙臂一臉陰沉和冷淡的揚眉，嗤笑道：“風太大，聽不清。”
　　“你們一群混蛋！”
　　“哎呀呀，這叫做害羞嗎。蠻骨哥哥。”
　　“沒錯。”
　　從前的從前，有一隊惡徒的七人組，一直在大名的指示下燒殺搶掠。無所不幹的他們給大名帶來了嚴重的威脅，結果足夠兩桌麻將的八個小國湊起了八支軍隊，設計了個陷阱歡迎七人隊。只是在那個計劃的之前，他們曾是大名與將軍手中炫耀的利刃。
　　童話一樣的開頭，主角一類的經歷，反派一般的結尾。
　　終曲是，被亂箭穿心的七人終於還是人類，雖然是讓人懼怕的人類——斬了首，失去了身體溫度的人類。人們大肆歡慶七人隊的死亡，大名當權者更是把一切罪責都推到惡徒的七人身上，贏得了不少好名。
　　原來七人隊，被斬去了頭首，也會死亡。
　　童話終究是童話，世上一切都不可能擁有所謂完美的結局。鬼車靠在銀骨身上，壓住體內陣陣刺痛和嘔吐感。如果不是確定懷孕這東西根本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妖怪也不可能誕生出耶穌，她一定先照准腹部，死死捶打七七四十九拳。
　　“……嘔……”
　　別誤會，這不是鬼車的呻吟，雖是聲音有八分相像。
　　灰毛痛苦的皺起眉頭，全身妖氣時隱時現。她將自己蜷縮成了小團，微微顫抖。冷汗流過臉頰，灰毛呻吟一聲，咬住下脣，就沒了生息。
　　銀骨的車輪停止。蛇骨回身看向灰毛，小心翼翼的戳了一下：“啊呀？”
　　白靈山常年被武器圍繞，也只有他們距離如此近，才能互相看清對方的臉。靠在銀骨身上的睡骨站起身；蠻骨也轉頭看向灰毛，皺起眉。
　　“白靈山的靈力，她快要被淨化了。”睡骨顯然也對身處白靈山沒有好受的感覺，從灰毛看向鬼車：“是妖力，白靈山的排斥應該比對我們還強。鬼骨。”
　　最後一聲名字，與其說是呼喚不如說是證實狀態。鬼車抬頭咧咧嘴，臉色有幾分蒼白，但比一旁的灰毛好上不少。她自身的妖氣比灰毛濃厚，力量的性質也是算不太排斥靈力的，兩者加起來，她的狀態倒是比灰毛好上太多。
　　不過，若是一直走到白靈山的最裡面，被淨化大概也是遲早的事。她沒把握。
　　被睡骨搶白的煉骨張開嘴又閉上，抱起雙臂聳聳肩，點頭贊同了這個推論。
　　別說鬼車和灰毛，這充滿花露和草葉氣息的白靈山，不斷閃耀出的神聖和潔淨的靈光，就連身為人類的七人隊也不太舒服。當然，因為他們是人類，並且身體也已經死亡，僅僅是不太舒服，倒沒什麼太大的影響。
　　“我沒事。”鬼車壓住顫音，對給別人帶來麻煩並沒有任何興趣：“最起碼前進到山腳下之前，我不會有任何問題。”
　　“你們兩個先留下吧。安心了，就算出現也不是奈落那個傢伙親自出現的。”蠻骨撓撓頭，豪爽中又有一絲含蓄的奉勸。他抗著蠻龍大矛，神采飛揚：“雖然我不知道奈落那個為什麼被你追殺，但是我也不確定他落腳點。他離不開太遠就是了，剩下的，鬼骨就隨意你了。”
　　蠻骨有模有樣的一攤手，動作隨意瀟灑的表明了置身事外的意圖。
　　“……啊，謝謝。”鬼車起身扶起已有些瞳孔渙散的灰毛，遙望霧中的白靈山：“欠下的人情啊……下次蠻骨，一起打一場好了。我先帶灰毛下去。”
　　她的性格，不會太多的考慮到了別人的感受。所以，如果真的做出了什麼傷害人的事，只能無力的說對不起。
　　“哈，隨時恭候。”蠻骨揚起嘴角，蠻龍大矛在他手中打了幾轉，被一把掌握在掌心中。
　　鬼車暗自在心底承諾絕不傷害七人隊中任何一人，將灰毛橫抱起來向山腳下走去。說起來，對付奈落的話……蠻骨的意思，很像是奈落在白靈山中。
　　“喂。鬼骨。煉骨說注意白靈山。”睡骨的聲音，使得鬼車腳步停頓，含笑應聲。
　　“啊呀，鬼骨。別忘記幫我和犬夜叉問好。”
　　“……”看來，灰毛的路還很長。
　　擁抱灰毛一路來到山腳下，灰毛已然恢復過來。略有丟臉的一苦笑，她抓住鬼車的衣袖，虛弱的閉上雙眼。
　　“怎麼了？”原本打算告辭的鬼車轉過頭，將手搭在灰毛額頭上。
　　“武器借我一用。還有，把你的爪子從我頭上拿開。”
　　鬼車應聲，聳聳肩完全沒思考就將懷裡的手套扔給了灰毛。一瞬間低頭的灰毛勾起苦笑，掩飾住事態，像是平日趕狼崽一般的甩手，驅趕鬼車。
　　“去吧去吧，找奈落，找線索。不用擔心我，還有，白靈山的傳說是關於一個叫做白心上人的活佛的，可以從這裡下手。”將那對含有母親的牙，開啟某個地方的鑰匙的武器收起來，灰毛再好的演技也不禁露出幾分異色。
　　鬼車根本沒注意到同胞的異色，只認為灰毛還在難受。她感謝點頭：“啊，我知道了。你好好休養。順便，不要被路過的野豬叼走。”
　　“這是笨蛋才會做出來的吧。呵，想起鋼牙了。”
　　“啊啊，沒用的，我只是不自在。”
　　“我是否該同情鋼牙？你下一句肯定是當他是朋友，僅僅這樣。”
　　“……灰毛，你算命去吧，絕對掙錢！”
　　“……”

　　第八十一章

　　出於對同胞的信任，鬼車被灰毛輕而易舉的騙走了通往冥界的鑰匙。此時，她還並不知道。確保了同胞的安全後，鬼車頗有幽默風格的和灰毛調笑了一會，確定她不再會被白靈山影響，擁有自保能力之後，遠遠的離開了。
　　白靈山的結界存在了恆久，打破它是附近妖怪的夙願。
　　鬼車輕而易舉的就找到了附近生活的狼群，理智還沒有萌生的狼群給鬼車提供的線索有限。有限的線索，也足以讓鬼車確定接下來的行程。
　　想辦法進入結界中，證實奈落是否如她所推論的一般，隱藏在白靈山中。
　　白靈山的守護者，是百年前的一名名為白心上人的高僧。他在生前的時候被硬生生的餓成了乾屍，成為了守護這裡的活佛。所謂善良和邪惡，只是他判斷的標準。比如說他認為殺人者是邪惡的，殺人者在進入白靈山就會感覺到無比的痛苦。
　　看來，叫做白心上人的活佛，認為所有妖怪都是邪惡的。
　　鬼車輕輕觸碰了不到白靈山腳下的結界，靈力形成的電流一閃而逝，被鬼車渾身冒著詭異赤紅色光澤的電流所吸收。越向前走，阻力越強。就算是鬼車這類擅長控雷的妖怪，也沒辦法。畢竟鬼車的身體，除了妖力之外，也是妖怪的血肉。
　　在纖細的手指尖中不斷閃耀靈光與雷電，鬼車用力一抓，靈光像是肥皂泡發出啵的一聲，完全破碎掉。
　　長期處於結界周圍，讓鬼車不禁產生了種胸口悶的感覺，捂了捂心口，她悠長的深呼吸幾次，一腳踹上了白靈山的結界。
　　該死的結界，看來要從聖島的白心上人那邊入手了。
　　白靈山背面是水澤環繞的地形，其中有個無人踏足的小島，充滿了祥和的氣息。那被當地人稱之為聖域，村莊的人絕對不允許任何外來人進入那裡。鬼車以前打聽民俗的時候，也被告知過，依稀還記得說話者驕傲和崇敬的神色。
　　但對於妖怪來說，任何遵守規矩束縛自由腳步的，都是狗屁。
　　收回入侵白靈山結界的手掌，鬼車反常的沒有執行一貫的雷厲風行，反而慢吞吞的轉開頭看向山上的入口。風漸漸從微風變得狂暴，青草和花露被驚的飛起，又被帶入了一道猶如颱風過境的狂風中。
　　由遠到近，鋼牙依舊著了淺棕色的短圍裙，動作狂野的落地。
　　猶如，直升機落地。
　　“呦，母狼。好久不見。”
　　無辜被鏟平的青草，一路走好，天堂會收容無辜受難的羔羊們。鬼車不知怎麼，看著一地凌亂的青草，亂七八糟的想起了宗教的祈禱詞。默默的，默默的在胸口畫了個十字。
　　阿，門。
　　啊，悶。
　　“聞到了味道所以就湊合看看。哦，母狼你遇見灰毛了，身上滿是那種味道。”鋼牙懶洋洋靠在簇擁他的狼群身上，難得冷了神色：“總覺得白靈山裡有什麼不對，該死的結界，繞了一圈都沒發現什麼漏洞。就連這種山中也充滿了結界的氣息。”
　　鋼牙伸手一抓，毫不掩飾本身對結界的厭惡。
　　四狼處於的地點是一個閃動中，不算遠離白靈山，其中充滿了神聖的氣息。
　　是的，四狼。
　　自從鋼牙鬼車灰毛全部離家出走一般之後，東方洞穴就處於一種混亂狀態。白角和銀太在交接了族中的雜事後，也毅然追了出來。怎麼說他們也自稱是鋼牙的左膀右臂，不跟隨在老大身邊也是不好。
　　意志如此堅決的白角銀太，目前正對著一整頭生野豬肉胡吃海塞。若不是在場人士清楚的確定他們屬於妖狼族，一定會認為這兩個傢伙是餓死鬼冒充的。
　　海量飛速的咀嚼，很容易讓人誤會他們究竟是不是在族群裡吃不飽了，才想出來尋找鋼牙。
　　鬼車較有興趣的托腮凝視搖動尾巴吃的正歡的野狼和妖狼們，並沒有爭搶食物的慾望。先不說她懶得吃生肉，最主要的是她出來時已經吃完了。當然，還是一貫的霸王餐，有七人隊在，她想去找老闆付賬也找不到人。
　　“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鋼牙上一刻還是環抱雙臂坐在一旁，下一刻已半蹲在鬼車面前，步步緊逼的瞪視，如同高傲的武者。
　　“你又沒辦法。”鬼車向後退了幾分，眼都不抬的鄙視道：“最起碼我算是知道如何行動了，你還在這裡帶著兩個小狼慢慢捕獵。”
　　鋼牙睥睨的唾棄一聲，盤腿抱臂重新坐下。狼眼一掃，不給別人反駁餘地的決定接下來一起行動。
　　靈力最弱的時間是晚上，現在正是午後。鬼車不可置否的以余光掃了鋼牙幾眼，沒有反對。就算她反對，最多也是打上一架，然後鋼牙若無其事的繼續去。比起和屬凶狼的鋼牙耗費一□力，隨後分成兩批進入；還不如一開始就合作。
　　時間一點點過去，山洞中的咀嚼聲逐漸淡去。
　　鋼牙不知道從哪摸出了本無皮的紙書，向旁邊隨意一靠，以單手抵著頭側垂眸看起書來。說是看書，不如說是略感無聊的掃視紙書中的黑字。
　　鬼車扶正吵鬧著要脫離本體的下巴，死死的凝神盯住鋼牙。
　　“哦？母狼你怎麼了？”鋼牙隨意一移視線，上一刻讀書所帶來的幾分純真的孩童稚氣完全消失，又換成了那個狂傲的妖狼少主：“難道說你情不……哦，不對。”鋼牙邊掃著書中的內容，邊抬頭風輕雲淡的敘述：“就算泰坦尼克號沉默也比不上你片刻的注視，我的哈尼。泰坦尼克是什麼東西？哈尼又是什麼？土豆？”
　　鬼車耳力很好，連最後一句鋼牙小聲嘟囔出來的都聽得清清楚楚。
　　她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感謝自己的聽力。要知道，成天習慣了鋼牙的直來直去，偶然一天發現鋼牙居然用磁性的聲音敘述出不可能出現在這個世界的情話，鬼車的第一反應就是全身發冷被嚇的炸毛。
　　鋼牙說出來的哪是情話，在鬼車看來簡直比恐嚇還要可怖！
　　索性索性，有最有一句安慰心靈。
　　“沒聽見我說話還是你啞巴了，母……”鋼牙剛開口說句正常的話，低頭翻了幾頁又不甚暢順的讀了下去：“你的聲帶發生了什麼不可預知的變化嗎，為什麼說不出話，親愛的女士我願意為……”
　　鬼車冷的掉毛，飛快的奪過鋼牙手中的罪魁禍首，狠狠搓了搓手臂。咬咬牙忍住破口大罵、當即毀了手中的紙書等等慾望，鬼車渾身發散著冰山一般的氣息——雖然不是她自願的，而且連她自己也被冷藏了。
　　低頭看去，白紙中印刷的皆是一堆亂七八糟看起來像是西方宗教問候語的曖昧言語。鬼車看的幾乎要渾身冒起雷光，才能驅趕走雞皮疙瘩所帶來的西伯利亞寒流。
　　好不容易，鬼車才找回她的聲音。
　　“鋼、鋼牙你到底在看什麼鬼東西，這東西、這東西……”
　　這東西殺傷力太大了啊！鬼車欲哭無淚的怎麼也不敢看紙書，乾脆手中一冒雷光，在淡定的痛苦中將那團媲美氫彈的殺傷力武器，化成了永遠無用的灰燼。
　　即時這樣，鬼車還是覺得一陣陣酸水從胃口裡泛濫出來。絕對比白靈山的結界，還有效一百倍！！
　　“哦，那個啊。”鋼牙無所謂的看了眼那本化為灰燼的紙書，沒有一點可惜：“我在和笨狗打起來時戈薇塞給我的，說是會對我有幫助什麼的。不喜歡也無所謂了，反正跟鬼畫符差不多的意思。”
　　鬼車囧，鬼車非常囧，鬼車非常非常囧！
　　手腳無力的揮散一團灰燼，鬼車保持著人見人怕的低氣壓飄蕩到角落，壓抑的計算自己究竟死掉了多少細胞流失了多少雞皮疙瘩——他娘的讓不畏寒暑的妖怪感到寒冷的東西，小狼王居然那麼淡定的讀出來……誰來告訴她其實這年代就存在精神攻擊了？！
　　在一旁進食的白角和銀太不由得捏了把汗。
　　抑鬱還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鬼車當即一溜煙按住事不關己的鋼牙，死死的抓住他胸前的盔甲，咬牙切齒。
　　“喂……喂，你要幹什麼，嘁，莫名其妙的。”
　　原本閑在悠悠的鋼牙一開始有些不自然，拍開鬼車的爪子，睥睨的張口強調“莫名其妙”四個字。■亮的獠牙完全暴露在外，一排牙齒像是用了高露潔。
　　氣勢洶洶磨牙霍霍的鬼車不間斷的瞪視下，鋼牙向一側扭開頭。怒瞪全部瞪到了鋼牙的側臉，有些因最近暴躁情緒壓抑不住本性的鬼車頹然一鬆手，揉揉額頭鄙視一下她對待鋼牙時習以為常的衝動，剛想站起來就被重重的拍擊了一下。
　　“鬼車大姐，你太嚇人了！”
　　始作俑者的銀太一臉鬆口氣的露齒而笑，叉腰啊哈哈的乾笑幾聲。鬼車愕然睜大眼，聽了背後的聲音也無暇判斷銀太是否是故意的——她本就沒支撐點，被突然一拍更是向前面的鋼牙撲去。可見妖狼的力氣其實也不錯。
　　一般這種情況下決計會發生一場碰巧的吻戲，電視劇版本是主角的兩人滿臉通紅默默對視乾柴碰烈火一陣雲雨；小說版本是女方滿臉通紅連連道歉終究抵不住尷尬逃跑……鋼牙和鬼車的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十釐米。
　　五釐米。
　　三釐米。
　　球進了！中國隊終於進了關鍵性的一球，歷史從這一刻開始改變，讓我們為中國男足歡呼吧——以上當然是不可能的，轉播錯台了。
　　現實當然不可能像是電視，鬼車和鋼牙各自將頭向外微微一偏，本來該撞個正好的動作，在兩個妖狼的眼中還是擁有不少可避免率的。畢竟，他們都是以速度為傲的妖狼。
　　鬼車的頭髮掃過鋼牙的鼻翼，隨後完全撲散在他臉上，隨後又立刻離開。鬼車單手一撐已經向一旁側身躍起拉開距離，鋼牙也迅速坐了起來。幾個動作發生在不到兩秒的時間內，等白角回過身來，銀太已經被鬼車踩在腳底下。
　　“從實招來，你啊——故意的吧？！”
　　垂眸用手揉亂趴在地上的銀太，鬼車彎下身帶了幾分毛骨悚然的上揚音節，開玩笑一般的拷問。只是，再怎麼效仿惡魔，也一時除不掉發紅的耳根。
　　臉紅是生理反應，她早就忘記了人類的感情是什麼樣，所以不會喜歡上什麼人的。妖怪界和動物界一樣，和強者生下基因比較好的孩子，沒有人類的情愛一說，只是為了繁衍生息。所以……
　　“嗷嗷嗷，鬼車大姐我錯了，鋼牙救命啊——”
　　“自己努力出來。”
　　“鋼牙你太無情了，我們可是為了你才出來的，你不能這樣！”銀太白角雙重奏。
　　“哦？害怕就自己回去，我又沒叫你們跟來。”
　　“一點都不懂人家的心思，鋼牙是大混蛋——！！”×2。
　　總之，有妖狼的地方就有慌亂，特別還是兩匹從五十年前就不太對盤的妖狼。誰也不服誰的高傲性格，和看似爽朗其實對感情的遲鈍性格，讓兩匹妖狼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表達對銀太和白角的“感謝”。
　　可憐，這念頭哪行哪業都不容易，做小弟也理所當然的……不容易。

　　第八十二章

　　屍體的血腥味遠遠的飄散，同樣飄散的還有猶如明燈一般的墓土和死人的氣味。鬼車側頭攔截下幾乎要立刻衝出去的鋼牙，緊緊握住他的手腕緩緩搖了搖頭。鋼牙呲牙咧嘴的咆哮一聲，顯然對七人隊並無太大好感，多半還是因為他們知道奈落的下落。
　　肌膚相接的溫熱感，讓鋼牙漸漸安靜許多，冰藍色的眼眸瞪向鬼車，仿佛只要沒有一個好的理由就會隨時撲上去搏殺的惡狼。
　　山間的人類城鎮已然成了廢墟，火焰■啪的燃燒，鮮血味隔了個森林都能聞到。那正是鬼車送去預告信還沒一天的城鎮。等鬼車和鋼牙從藏身之地趕到時，七人隊的復仇已然得手，殺光燒光，就猶如以訛傳訛的傳說中一般殘暴。
　　祭祀，七人隊在祭祀。
　　曾經作為人類無比鮮活生活在大名之間的雇傭軍，七人隊。祭祀已經死亡的那七個人類。也在迎接七人隊的新生。
　　蠻龍大矛，早在鬼車放預告書時已經回歸，從白靈山聖域出來的幾人，第一件事就是如信上所說，屠殺了那個大名整個的城鎮。女人，小孩，一個都不剩。
　　蠻骨不可能將夥伴永遠寄放在那個地方，鬼車順手將斬和蠻龍大矛掉了個包，並在臨行前拜託蠻骨照看那把荷的武器。
　　犬夜叉慢了鋼牙一步聞到味道，帶著一行人趕過去。他們倒是比被鬼車攔住的鋼牙還要早到許多。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鬼車和鋼牙隔了懸崖也能看到那一片刀光劍影，斬從此就被鬼車留在了七人隊身邊，即將面對的奈落讓鬼車必須以最強的素質去備戰。
　　可以說，這場屠城是鬼車留下的斬惹起來的，卻也可以說不是。本身，蠻骨就絕對不會放過十幾年前將他們斬首的大名和軍隊。
　　刀氣縱橫，妖力狂飆。
　　一道道閃耀的陽光被兵器所反射，犬夜叉等人已經各自選了各自的對手，殺氣沖天的互相搏鬥。相互殺戮中，不能避免的會出現危機。只是，鬼車已經承諾了兩不相幫。不比當初誰也不認識時當做看戲的悠閑，每看一刻都有些揪心。
　　從打鬥開始，鬼車就握住鋼牙的手臂不放。隨戰鬥的激烈程度，線條流暢如豹的肌肉不斷一伸一縮，訴說其主人對戰鬥的渴望。
　　他們再打下去，恐怕鋼牙會按耐不住衝出去，鬼車乾脆拉上他去了白心上人的聖域，來了個眼不見心不煩，不再去管那註定一時分不出高下的戰鬥。鋼牙不爽的抱怨了幾句，在鬼車提到可以找到奈落蹤跡的時候，冰藍色的雙眸立刻認真起來，寒光閃爍。
　　奈落果真是不得人心。
　　聖島常年都有著花和露的香氣，鬼車還是在花香的掩蓋下嗅到了熟悉的臭氣。幾乎要消散乾淨的臭氣，讓鬼車和鋼牙默契對視片刻，向被毀壞了的木屋中走去。一個男人的白骨傾斜倒在木屋前，埋葬在簇簇的繁花中；鬼車只是看了一眼，就走進了木屋。
　　木屋裡的戰鬥痕跡更加濃厚，本該供奉在此的白心上人也不翼而飛。
　　鬼車凝重，“看來奈落的確是藏在白靈山中了，麻煩了，淨化妖氣的聖地。我們進去恐怕還沒見到正主就都被淨化了。”
　　“管他那麼多，直接進去。見到奈落我一定一點一點的撕掉他全身的肉塊，讓他到下面給死去的妖狼族人懺悔！”
　　“……你還真是自信滿滿，年少無知嗎。”
　　“哦？風涼話啊，母狼你腦袋總算變得聰明一點了，稍微配得起本少主了。”
　　“好意心領了，為什麼我覺得還是當白痴好。”
　　不知不覺間，命運開始偏離了軌道。
　　鬼車和鋼牙忙了一個晚上，終究是沒找到成功通往白靈山內部的通道。對結界施加以迅捷的連環腿，鋼牙呲牙冷哼盡顯一個妖狼的暴躁。鬼車沉下氣，多次強行闖入白靈山的結界讓她妖力大為消耗，身體也被灼傷了數次。
　　靈力這東西，有時候真是礙眼。
　　天色大亮，以妖怪的愈合力，鬼車輕微的灼傷已然痊愈的差不多。閉目假寐的鋼牙抬起眼，突然神色一整看向了白靈山內的方向。不等他開口，鬼車也皺眉看了過去。■嚓■嚓的齒輪聲在只有鳥鳴的清晨，比平日還要顯眼。
　　“這是墓土味，是七人隊的人類。”鋼牙扣起手爪，甩頭看向聲音發出的方向，迅捷的動作讓黑色的馬尾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混蛋！嘿，居然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我讓他們知道什麼是有來無回！”
　　“恐怕不是找我們的。”比起鋼牙的戰意十足，鬼車顯得松懈了許多：“我其實……”
　　剛才睡骨、蛇骨和灰毛也曾經在附近路過，去執行任務。沒去特地打招呼，只是視線相接時微微一笑，也就足夠了。恐怕煉骨和銀骨，也是要執行什麼任務的。
　　看向一旁的鋼牙，鬼車盤腿坐在岩上，苦惱的點點下巴。
　　其實，最苦惱的是怎麼壓製鋼牙的戰鬥慾望。萬一他要是執意和七人隊打起來，後果就……會令人抑鬱的。
　　一瞬間閃過許多念頭，鬼車甚至還沒開口講完話，就被一聲炮聲的轟鳴打斷。早有防備的鋼牙敏捷跳起，躲開了致命的炮擊。
　　煉骨看見了鬼車，眼中閃過短暫的驚愕，那驚愕沒維持半秒，他果斷的再次揮舞了手臂。銀骨身體本來就是煉骨所造的，一轉炮筒，在煉骨的瞄準開火下又是一炮。
　　她當初，不是和蠻骨他們說了少對鋼牙等等妖狼出手……
　　鬼車本來就以一個遇敵不算靈便的動作盤膝而坐，當炮聲轟鳴響起的時候，她整個人處於一種被欺騙了的愕然中。按理說，如果真是互相見面的話，應該停止炮擊才對。可煉骨居然飛快的掉轉了炮筒，而目標卻是……她？！
　　措手不及，或者說鬼車全然沒想到會被七人隊的人所攻擊，呆住了。
　　任誰被熟識的、上一刻還在談笑的人攻擊，都忍不住會愣怔。更何況，最近人類之心開始緩緩復甦的鬼車，忘記了自己的速度，她皺眉筆直瞪著越來越近的炮彈，才後知後覺的一拍地想要閃避。
　　一直防備煉骨和銀骨的鋼牙，顯然在此刻的臨時反應比鬼車更為迅捷。
　　人影一閃而過，鋼牙將鬼車護在懷裡，垂直向一旁撲去。瞬間，炮擊落在鬼車剛才坐的岩石上，一聲巨大的轟鳴。散落的岩石打在鋼牙身上，鬼車卻沒受到多少餘波的波及，最多被岩石炸裂所產生的塵埃阻擋了片刻視線。
　　熟悉的味道，還有鋼牙底氣十足、張狂暴躁的“不要命你是笨蛋白痴嗎”的大吼。
　　沒時間計較被抱在懷裡的動作，鬼車揉揉有點失聰現在才完全正常的尖耳，一股硫磺和硝煙的氣味比鋼牙自身的味道還嗆人。
　　拖著一個人閃避不及的鋼牙被炸到了，所以才將鬼車護在懷裡，而不是拉著她向旁邊衝去。
　　煉骨沒有給鬼車絲毫疑問的時間，連連拉動銀骨的炮。銀骨不明含義的發出機械的聲音，看起來情緒不高的低落。也許銀骨獨自出手會留情，可煉骨操縱，完全是一副將鬼車和鋼牙往死裡炸的架勢。
　　鬼車來不及一解心中驚疑，反手攬住鋼牙的背，狼狽向一旁躍去，匆忙之下甚至沒辦法太好的掌握平衡。手指觸及處，鋼牙的背給人一種不自然的粘稠灼熱感。鋼牙以挑釁眼神譏諷，除了幾滴冷汗，和平常並無差別。
　　短暫的幾秒無法觀察鋼牙背後是否又傷口，鬼車在幾個跳躍間已找準重心。
　　煉骨連綿不絕的開炮給鬼車帶來了一定麻煩，鋼牙每次都像是恰好擋住了炮擊的餘波，張狂的挑釁意味十足。瞬間發生的一切，讓鬼車想要化身為咆哮馬也無機會，對煉骨武器再了解不過的她以最快的速度向後衝去。
　　猶如炮彈一般的速度，鬼車在十數秒內已經拉開了距離。
　　“沒想到你會站在他那邊，真是令人感動。”出來炮擊的範圍，煉骨也就住了手，居高臨下掃向對面：“真可惜，我還以為特別的鋼牙君雙腿會被炸飛呦。”
　　“不明確警告不管用嗎？！他雙腿內的碎片，少來多餘的惦念！”
　　余光瞄過鋼牙的背部，果然已被炸出了血。溫熱粘稠的血液通過手掌流過手臂，衣袖都貼在了小臂上。鬼車冷眼沉聲提醒煉骨的記憶，她一早就說了不要去打鋼牙的主意。面對煉骨，鬼車的怒火不可抑止的高漲竄起。
　　不明的怒意讓口中的獠牙逐漸拉長凸起，鬼車堅信那只是因為煉骨不聽她的勸告來奪取四魂之玉碎片，大意後，被吵架的對手一匹比自己還弱的妖狼保護了……
　　“你究竟要被我抱到什麼時候，這種小角色一爪子就解決了！”獠牙畢露的鋼牙，一把推開攙扶的手臂，上前幾步扣緊利爪：“囉嗦囉嗦的個沒完，偷襲一個認識的母狼就自傲的尾巴翹上天。這種傢伙……哼！”
　　狼狽滴血，鋼牙猛然瞪眼的時候，卻仍有懾人的凌然自信：“想要碎片，自己來搶！”
　　不知為何，在看到這樣可稱得上是逞強中的極品、狂妄自大不懂得審視局面的小狼王，鬼車臨近爆發邊緣的心情，詭異的轉好了。松了口氣，重新恢復了戰鬥時無情的淡然，鬼車緩緩將利爪擋在眼眸前——
　　煉骨的貪慾真是大的很，認真狠狠的揍一頓，讓他清醒清醒算了！
　　可以說，煉骨完全沒有估計到鋼牙身邊會有鬼車這麼一個戰力。審視局勢清晰的他，當即就帶了銀骨撤退。他可以自信的道，反正鬼車再也絕對下不了手殺了要離開的他們，所以全然沒有後顧之憂的胡亂攻擊一通，藉著煙塵撤退。
　　將泥土和上面齒輪留下的機械痕跡一同踹翻，鬼車憋了口悶氣。翻騰的煙塵一時半會根本消散不了，鬼車乾脆走回了鋼牙那邊。
　　只是，與煉骨相識的鬼車，對受傷的鋼牙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愧疚感，“好了。他們離開了。我來給你包紮下止血，小狼王抱歉……”
　　鋼牙順勢坐下，看不出和平日有什麼迥異。狂傲的揚眉，他呲牙說話時不知是否是錯覺，竟有種調侃的味道：“婆婆媽媽的，人類的東西我才不需要。切，要弄快點，母狼的話我允許了。”
　　“……”
　　愧疚都是浮雲天邊的浮雲，混蛋小狼王給她的絕對是一時覺錯。鬼車淡漠無比的抬頭望天，獠牙猙獰凸起。
　　沒錯，錯覺！

　　第八十三章

　　“到了人類的村莊，小狼王記得約束好你手下的那群餓狼。”
　　“知道了知道了，它們不是吃飽了？”
　　“一個個眼睛放光算是吃飽了？你到底多久沒帶他們捕獵了啊。”
　　“只是很久很久沒去人類村莊了，你不是也不吃人類，那張驚奇萬分的臉算什麼。喂，我在說你！”
　　一路上吵吵鬧鬧的向睡骨曾經所在的人類村莊走去，步行悠閑。不到幾個小時的時間，鋼牙的傷口就好了大半，剩下的基本上是後背在炮彈爆炸時被鑲嵌了流彈碎片的地方。鬼車自然而然的建議鋼牙和她一起去人類的村子，無比習慣。
　　實際上，任誰和鋼牙同行了半個月，基本上都會習慣了。鋼牙雖然嘴毒，彆扭，不服軟；但是認真體會一下，行為處事的原則都非常簡單，一目了然。
　　誰會沒事體會分析鋼牙這個一根筋，狂妄自大並且自信盈足，笨蛋一個。
　　鬼車左右甩頭甩掉奇怪的思想，心底徹徹底底鄙視了鋼牙一翻，剛想吐出的習慣性玩笑在口腔內一個急剎車，話未出口前就盡數吞下。鮮血的味道在白靈山附近著實有些刺鼻，鬼車揉揉眼角，猛然睜眼正經和鋼牙對視。
　　“一起去。拉拉扯扯的煩死了。”
　　許是感覺到了鬼車打算獨自行動，鋼牙風輕雲淡的扶住肩膀掄圓手臂，閉眼口中嘖嘖有聲的活動筋骨。
　　化為了一陣旋風，重新落到熟悉的村莊裡，火焰■裡啪啦的燃燒，滿地狼藉的屍體，死亡前的神情大多定格在恐懼和驚愕。鬼車和鋼牙的到來，先是讓為數不多存活下來的幾個孩子猛然一驚，縮進身體偷偷瞄向鬼車和鋼牙。
　　鋼牙那個自大凶惡的樣子，冷淡上揚的眼角，自然是嚇到了不少從屠殺中倖存的小孩。扭頭重重唾棄一聲，鋼牙顯然不在意人類的看法，向前走去。
　　“喂，鬼車。這裡有墓土和死人的味道，看來是七人隊的。”
　　比鋼牙更熟悉七人隊的鬼車自然不會聞不出來。她在倖存的孩子前面蹲下，溫和的一笑，無聲安撫那群驚慌失措的小鬼們。多年養成的習慣並不太好改，畢竟她曾經也是守護在一個人類的村子，桔梗在還好，桔梗不在她就不由自主的用出了原來那套。
　　輕握緊拳頭，鬼車拳頭抵在一個看上去想哭的女孩頭頂，輕輕移動摩擦，笑道：“哭成小花貓可就不好看了。”
　　本來驚恐的孩子哪裡還顧著玩笑，他們只知道似乎是安全了，嗚哇一聲大多數躲在最強壯的男孩子身後的小孩子們，撲向鬼車放聲大哭起來。
　　多數小孩邊哭邊抽噎講述起來，雜亂的聲音一時圍繞了鬼車。
　　挪動手掌挨個揉亂了小鬼們的頭，鬼車呼出口氣看向倔強挺胸而站的打頭男孩。
　　“你……你那是什麼蠢表情。”巡視村子一周的鋼牙，單手側抵腰部，瞬間扭開了頭：“附近似乎還經過了那條小狗哥哥的味道，以及還有股說不清的氣味，同樣是墓土但是似乎不是七人隊。”
　　“你，不殺我們？”打頭男孩突然打斷了鋼牙和鬼車的交流，狐疑上下打量鋼牙，仿佛在掂量他的實力：“鬼車大人，也回來了……桔梗小姐，睡骨醫生他恢復了善良人的臉，但是……但是他的心好像……”
　　村子裡的人都是睡骨殺的，小鬼們說睡骨殺人時還是一副善良醫生的模樣。
　　鬼車頓了片刻，當即安排好小鬼快速離去。鋼牙意外的伸手阻止，喂了幾聲，垂下上吊的狼眸，不甘不願的追了上去。雖然說都是在一起行動的，鬼車那匹妖狼混蛋的自主性也太強了一些，動不動就跑開！
　　在這一刻，鋼牙深切的感覺到了，雌性生物真TMD難追。
　　夜幕的天空陰沉，黑壓壓的低空壓迫。白靈山的星空並不如想象中的美麗，至少看上去比其他的地方距離要更近些。今晚是個不算太好的天氣，但除了有些花露潮濕味的空氣，和壓在頭頂上的夜幕，也算是不錯的天色了。
　　鬼車趕到時，一陣靈光的閃耀照射了天際。
　　睡骨略帶低沉的聲線，慢慢變得清爽。他用醫生和善的臉望向像是被子一樣壓在頭頂的星空，污濁的四魂之玉碎片光芒一陣扭曲，重新恢復了潔淨。
　　被他控制在手裡的人類小女孩小玲，大叫著“殺生丸大人”向不遠處的犬妖奔去。
　　桔梗在白靈山不易行動，下了馬走到睡骨身邊時，身體就已然有點勉強。鬼車落在這片地域時，殺生丸冷眼扭頭看了眼鬼車，便不在意的扭開了頭。銀白色的披肩飄飛在空中，冷淡卻不失貴族的氣質。
　　“桔梗……小姐……”
　　睡骨含笑，請求桔梗拿出四魂之玉碎片，將他重新變回一坨白骨。冷靜到對死亡沒有任何懼怕，難以想象他是見了血都會懼怕的醫生。
　　“我想起來了。在我還活著的時候，另一個我七人隊的睡骨……殺了很多人。”
　　睡骨用一種詠嘆調般的平穩陳述語氣，嘴角含了幾分笑容，眼神堅毅。他眼光飄過桔梗，飄過殺生丸，最終凝結在遙遠的虛空：“而我，除了眼睜睜的看著，什麼都做不了。”
　　“睡骨先生。”
　　桔梗輕嘆一聲，跪坐在睡骨身邊，將手緩緩伸向四魂之玉的碎片。睡骨的脖子上插了桔梗的箭支，借住淨化的力量，弱於睡骨本身的醫生靈魂，恰好能夠壓製住睡骨。
　　曾經記得，那個醫生每次出現，都會逃開的遠遠的。記得很久很久前的一次，醫生曾經扶住鬼車的肩膀，驚恐的講述他痛苦的源泉、所夢到的殺戮的噩夢。最終最終，他平穩的握住鬼車的肩膀，一切恐慌化為了一聲長嘆——“我的手，是洗不幹淨的。每次不斷不斷救活一個人，我就對自己說還不夠……不，不是對自己說，是的確不夠。我，認為我做的還不夠。”
　　因為，另一個睡骨，殺的人比醫生所救下的，多得多。
　　就算如此。
　　鬼車也不允許自己眼睜睜的看著睡骨死亡。對面的灰毛和蛇骨距離實在太遠，白靈山又嚴重壓住了灰毛的實力。鬼車化為一道流影，一抓撕向桔梗的手腕。反射性收回手腕，桔梗猛然張開手以倉促凝結的閃耀靈力向鬼車攻去。
　　側身滑步，鬼車提起睡骨就像蛇骨和灰毛所在方向奔去。
　　叮！
　　青色的妖氣刃和鬼鬥神碰撞，摩擦出激烈的火花。鬼車單手夾住睡骨，在殺生丸的阻攔下猝然改變了方向，落在一側。
　　在鬼車觸碰了睡骨的片刻，醫生睡骨本是安然等死的神色，劇烈的波動。她痛苦的抱住頭呻吟，四魂之玉碎片的光芒污染後被淨化，淨化後又重新污染。鬼車凝視阻攔她與蛇骨灰毛會和的殺生丸片刻，果斷不顧殺生丸的威脅將睡骨平放。
　　眼神落在睡骨喉嚨正中的破魔之箭上，鬼車手上布滿了妖氣用力一拔——破魔之箭和妖氣劇烈摩擦，四魂之玉的靈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污染。
　　“鬼骨……”
　　醫生本是和善安然的神色，添了幾分咬牙切齒的虛弱。四魂之玉重新恢復成了污濁的黑，睡骨緩緩睜開雙眼：“啊，是你。”
　　搭檔了很久，鬼車從來沒看過睡骨如此安然平淡的神色，特別是和醫生如出一轍的仰望星空的動作。原本的睡骨，應該是沉默穩重的戰鬥狂人。很矛盾的性格，所以平日顯得十分陰沉和寡語。
　　“嗯，是我。放心睡骨，我會將你……”
　　“不用了。”睡骨默然遙望天空，拒絕的斷然：“殺了我。”
　　這種絕不可能出現在睡骨身上的話，無論是鬼車是蛇骨還是灰毛，都一時間手指僵硬。殺生丸冷漠的停止了攻擊，收回鬼鬥神，冷眼看向一切。
　　桔梗凝視睡骨脖頸正中污濁的四魂之玉碎片，疑惑微皺起了柳眉。
　　“睡骨，你……難道是醫生？”鬼車愣了片刻，連鋼牙的到來都來不及顧及，用力扣住睡骨的肩膀，使勁搖晃了幾下：“我說你，難道不相信我們的實力嗎。”
　　的確，如果她全力的話，在和殺生丸的戰鬥中，未必沒帶走所有人的機會，也未必會輸。所以睡骨，稍微對同伴有點信心。
　　“不，不是實力。”睡骨冷眼看向鬼車，暴虐的情緒在那雙屬於醫生的雙眸裡顯得無比平和，猙獰的恐怖也只是咬牙切齒一般尋常：“該死的醫生已經開始和我融合了，我最討厭醫生和和尚。鬼骨，殺掉我。”
　　睡骨和醫生，是一個靈魂的兩面。
　　睡骨殘暴嗜殺，卻對同伴無比照料。醫生溫柔體貼，不斷在為手中的血腥而贖罪。
　　如此兩個靈魂融合在一起，無論是睡骨還是醫生，都會面目全非。特別是睡骨在內心，厭惡著另一方的醫生。記得睡骨曾經擦著滴血的爪子，在殺人後冷漠陰沉的開口，意思是如果有一天醫生給七人隊帶來麻煩，可以毫不猶豫的殺掉他。
　　“不管怎樣，我厭惡醫生，殺了也無所謂。”
　　在說原話時，睡骨的氣勢沉穩而冷酷。仿佛殺掉的不是自己，而是可以狂笑著屠殘的無關人類。
　　“碎片是以前搶了你許多報酬的賠償。”
　　比起猶豫不決的鬼車，睡骨顯得爽快許多。不到半分鐘內全然沒給別人拒絕的餘地，冷眼陰沉中又含有醫生的平靜，讓人分不清他究竟是誰。
　　“私自決定蠻骨索要的碎片去向，你……”
　　鬼車笑意盎然的隨口開玩笑，伸手掐向睡骨的脖子。睡骨眼神沒有絲毫改變的鋒銳而堅毅，哪怕是銳利如刃的妖怪之爪凸出，發出■吧■吧的催命脆鳴。
　　睡骨的脖頸被指甲刺出了血。
　　“沒想到，你要死在這種方式中。不徵求一下蛇骨的意見嗎。”鬼車明知故問，恐怕七人隊中蛇骨的想法，也是如此吧——與其讓睡骨被醫生吞噬，還不如在他清醒之時結束了他。至少，還是死亡時的睡骨，帶著殺掉同伴的罪。
　　七人隊是惡徒，感情偏激，做事離奇隨心。
　　睡骨勾起脣角冷酷一笑，不用多說，彼此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畢竟是搭檔了一年多的同伴。
　　“你還真是任性啊，讓我背負上殺掉同伴的罪名，會被煉骨嘲笑的。”爪子深入了睡骨的脖頸，鬼車眼中無任何情緒的開著玩笑，猛然一抓握住了四魂之玉碎片：“睡骨，這次睡眠要做個好夢。”
　　“啊。”本該是低沉沙啞的，因為被妖怪的利爪入侵，聲音顯得有些走調，睡骨眼中明顯染上了幾分笑意，閉上雙眼。
　　鮮血噴灑，四魂之玉碎片被完全扯出。鬼車高高揚起手，將四魂之玉碎片緊緊握在手心中。睡骨和醫生，難得達成了尋死的一致。
　　醫生不想再殺人，睡骨不想成為救人者背叛同伴。
　　那一刻的心情，大概是一樣的。
　　所以睡骨最後的笑容，才是前所未有的燦爛和平和。淺笑感受著身體重新變成了白骨，睡骨在最後一刻睜開了雙眼。黑色的眸子情緒溫柔，嘴脣蠕動卻聽不見聲音，因為聲帶早已經被破壞。
　　最終，化為一地白骨。
　　灰毛在幾次殺生丸交手時，已經重傷。鋼牙自然而然的落在了灰毛身前，抱臂瞥眼凝視送走睡骨的鬼車，同樣看不出情緒。
　　灰毛的手臂折斷，不斷在滴血，還是如水一般的溫柔：“你，不在乎嗎？”
　　沉聲應聲，鋼牙抱起雙臂挺直立在一旁，卻是側開了頭，看向空無一物的地面：“沒關係。反正膽小的母狼一定嚇傻了，這次就算了。”
　　“你還真是……你不知道這時候，才是需要安慰的時候嗎。”
　　灰毛無奈的捂住傷口，言笑晏晏，只是眼中閃過一閃而逝的悲意和堅毅。她言語中像個身經百戰的前輩一樣，余光小心注意著一旁懶散含笑目送睡骨，扛著蛇骨刀顯得百無聊賴的蛇骨。
　　“我說算了就算了。”鋼牙掏掏耳朵，看似隨意：“與其囉囉嗦嗦的說一大堆奇怪的話，不如安靜看著。喂，多管閒事的你倒是……”
　　“我知道了。”灰毛含笑看向蛇骨，微微側開頭：“不管怎樣，只要我還活著就不會讓……”無論怎樣，就算蛇骨自己求死也好，都是不允許的。
　　看著鬼車抬手抓出了帶血的四魂之玉碎片，灰毛冷漠的閉起了雙眼，半晌又睜開。此時鬼車已然走到了她面前，沒有絲毫異色。
　　“就算，是自私也好。”
　　“啊？灰毛你說什麼？”對鋼牙點點頭，鬼車突然回頭看向灰毛。四魂之玉碎片的光芒在她手中變得既不污濁也不潔淨，就如同她的行為。就像是是隨心所欲，亦正亦邪的妖狼。
　　“不，沒什麼。”灰毛淡淡的搖了搖頭，頷首道謝。
　　“就算是睡骨自主選的遺物歸屬了，加上短圍裙的鋼牙，一共有，嗯……四片碎片了。”蛇骨板著手指數數，一臉興奮的抬起頭：“我們總共才有五片。”
　　“是三片和九片。”鬼車勾起蛇骨的肩膀，用力的拍了拍。
　　“啊呀，睡骨也走了，七人隊只剩下四個人了。”
　　殺生丸大步流星的離開，桔梗抬眼看向了對面的四個人，並沒有攻擊。蛇骨自顧自閒散的笑了兩聲，揮揮手一臉活潑的留下“再見”兩個字，和灰毛在鬼車的掩護下遠去。桔梗似乎放棄了搶回四魂之玉碎片，以弓撐起身體轉身離開。
　　原地只剩下了鬼車和鋼牙。鋼牙一言不發的安靜站在一旁，抱臂垂眸，瀟灑勁十足。有的時候，不需要對任何人傾訴，只要身邊有人在，就是最大的慰藉。
　　將四魂之玉碎片塞進懷裡，鬼車揉揉頭咧嘴一笑望向天空。其實睡骨最後的話，無論蛇骨還是她都是看懂了的。他的意思只有一個。
　　——再見，七人隊。
　　——再見，鬼骨、蛇骨。
　　“果然，最後死的時候，還是睡骨啊。算是值得開心了……”

killuaneji 2012-10-13 21:37

　　第八十四章

　　“呦，母狼。”鋼牙化為一道旋風下落，一抬手臂，打招呼：“還沒找到白靈山的入口，我說你直接闖進去算了。”
　　一天內，煉骨伏擊了鬼車和鋼牙兩次，目的依舊在於鋼牙的四魂之玉碎片。不知道為什麼，銀骨沒有出現，從煉骨增加的戰力來說，恐怕是如同睡骨一般的沉眠了。四魂之玉，先是害了五十年前的人，又以貪慾害了七人隊中的野心家。
　　“傷口差不多愈合了，小狼王坐下來。”鬼車指指鋼牙覆蓋在盔甲下的白色繃帶，轉移了話題：“我拆繃帶。”
　　“人類的東西就是麻麻煩煩的。”鋼牙依言坐下，嘴■的鄙夷人類發明。手肘戳在膝蓋上，他回頭看向鬼車，挑釁：“一時間那麼有禮貌，你被灰毛附身了嗎，母狼。”
　　不等鬼車回答，鋼牙就解下了上半身的盔甲。
　　鬼車將纏繞的紗布以利爪撕裂，對□上半身的小狼王沒有任何不自在，淡漠的將帶血的紗布扔到一旁。鋼牙小麥色的皮膚光滑，原本身後狼狽的傷口已經痊愈。重新穿戴上盔甲，鋼牙隨意舒展了幾下手臂，閉眼閒散無聊的開口挑釁。
　　“放心放心，我沒興趣讓一個看上去像是泥土雕像的母狼負責的。喂，你這種狀態還沒見到奈落，就已經先敗了。”
　　拆下紗布時，免不了會有肌膚的觸碰，耳根略紅的鋼牙行為舉止是自然無比，但配上那個故作遮掩的口吻，就像是彆扭少年一樣。
　　鬼車抬頭，抑鬱望天：“其實，我挺想回到當初一起無所事事的旅行的時光。不斷的追不斷的找一個人，為了這個而戰鬥……我……”
　　想起灰毛的重傷，再記憶起死亡的睡骨。鬼車不由得想起了在追逐奈落旅途上，似乎被她殺死了的除妖師摯友，荷。
　　“害怕了就回去。”鋼牙的動作頓住，半睜著雙眸，看不出是認真與否的嚴肅：“無論怎樣我也要為死去的族人報仇。奈落如何小狗如何戰鬥如何都無所謂，你要是厭煩了就直接回去不要在參與進來，反正也沒什麼關係。”
　　“不。只是感覺被束縛了自由，有些厭煩。”鬼車甩甩頭，揚頭燦然一笑，“想要快點結束，煩躁的抓狂。鋼牙，你那挑釁語氣真欠揍。”
　　“哦？不服氣嗎？”鋼牙眯眼。
　　鬼車很想問一句，她到底哪裡看上去像是個值得追求的女人了。不過依照鋼牙的話，也只是說是好女人什麼的。不自在的聳聳肩，鬼車覺得其實如果奈落死亡了，她和鋼牙的性格，也就再沒什麼交集。
　　鬼車是嚮往自由，早年人類的心情早被妖怪的隨心所欲侵蝕的差不多，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就算有責任感的約束，也會是自由更為重要一些。
　　而鋼牙，為了族群孤身追殺奈落的鋼牙，怎麼看也不是和鬼車是一種人。
　　鬼車揉揉頭，很想直白問出聲，不過這樣問出來，好像就是她示弱了一樣。抱起雙臂，鬼車寬大的袍袖被風吹得鼓動：“我呢，是沒有自主性的孤狼一隻，通常這樣那樣的傢伙，幾乎都是性格孤僻對族群繁衍沒興趣的。而且，我其實也不相信感情那東西。五十年前，桔梗和犬夜叉在我眼裡，就像是一場玩笑，所以鋼牙……”
　　放棄吧。
　　要不要她開口說“你是個好人，但是我們不合適”一類的發卡運動。好人卡這東西啊，還真是通俗有普遍。
　　“那個臭狗怎麼樣關我什麼事。我只是按照自己的喜好行動，你的看法又和我有什麼影響。吧啦吧啦的一大堆煩死了。”
　　鋼牙抱起手臂轉過身，狂傲到自信滿滿。垂眸冷眼仰望天際，一瞬間的憂鬱像是錯覺般的閃過。
　　鬼車剛想說什麼，突然彎下身捂住了心口。
　　一瞬間，突如其來的揪心讓人毛孔發寒。白靈山的靈氣潔淨，鬼車卻感覺到一陣寒冷。不止是鋼牙，還有……灰毛？！
　　一塵不染的青山秀水，在灰毛看來卻是無比的污濁。被白靈山壓製了大半的妖力，灰毛從沒有如此認真拼死的戰鬥過，記得上一次生死掙扎中驚恐失態，恐怕是百年前剛出生時的事情了吧。
　　感情淡漠，沒有人性。
　　是人類對妖怪的形容，過去的她的確是如此。無論多少人類死亡了，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死亡對她來說，只是木偶劇的落幕。以前的她，若是聽聞別人說她會為一個人類而闖入會淨化了本身的地盤，拼死搏鬥而根本不逃；決計會當成一生中最好笑的一個笑話。
　　其實，人類這東西，其實也不錯的。
　　淡漠凝視和她越走越近，身穿黑色緊身衣的瞎眼少女，灰毛費力的側頭去凝望滿懷興奮和犬夜叉去戰鬥，最後落敗被壓在岩石下的蛇骨。
　　那一瞬間，被白靈山壓製成了人形的犬夜叉，在結界削弱的片刻恢復了半妖的形態，以鐵碎牙的招數風之傷向蛇骨砍去，沒有趕盡殺絕的快速離開了。
　　啵。
　　白靈山的結界，就像是被打開的香檳，一聲輕響化為無數靈光。
　　就算少了白靈山的結界，灰毛也已經站不起來了。剛才的戰鬥放去了她大半的血液，她從沒想過會為一個人類戰鬥到這種地步，開始的時候只是覺得那種情緒有趣，叫做蛇骨的人類有趣……而已。
　　煉骨漸漸逼近蛇骨，帶了眼罩的少女將下巴對準灰毛的方向。
　　灰毛不知道哪來的力氣，蹬地飛身撲上。愕然的煉骨回身噴涂出一股熾熱的火焰，灰毛痛苦的抽氣，倒在地上。尋常火焰是傷不到灰毛這類妖怪的，真正的致命傷是在背後，那眼罩的少女將武器甩了出來。一把猶如斬馬刀，劍身紋刻古樸花紋的巨劍將她穿過，固定在了煉骨到蛇骨的必經之路上。
　　其實，這把巨劍名為斬，灰毛也有幾分熟悉。
　　苦笑中噴涂出鮮血，灰毛看著那個少女不知道感覺到了什麼，連武器都來不及拿走，迅速的如同忍者般的消失。煉骨似乎沒有放棄蛇骨的四魂之玉碎片，冷傲俯視了灰毛一眼，步伐穩定的向蛇骨走去。
　　虛弱的靈光依舊閃耀著，阻擋鬼車進入白靈山的腳步。
　　蛇骨重新化為了皎潔的枯骨，衣服和武器散落在地上，灰毛的眸光一下暗淡收斂了，生命安靜的隨同血的流逝而流逝。
　　蛇骨在陷入沉眠前，那一瞬間平淡而美艷的笑容，甚至連灰毛都覺得自慚。那是，蛇骨在陷入沉眠化為白骨的最後一個笑容。沒有暴虐，沒有興奮，風韻十足的抿了嘴角上揚，修長的睫毛輕輕顫動，堅定不移的閉上雙眸。
　　奈落的陷阱，恐怕在告訴她蛇骨復活的時候，就設計好了。
　　從一開始她等在七人隊就是，從一開始復活了荷就是。一步步的走近別人的陷阱，她灰毛還自認為能力尚可，不用憂心。
　　說是，什麼要用性命保護……蛇骨，呵。
　　灰毛黯淡的雙眸中映出一個熟悉的身影，白色的、颯爽的、熟悉的、震驚的，她無聲的看著鬼車頃刻間落在她面前，眼神平靜下燃燒著熾熱的火焰。
　　“灰……灰毛……”
　　熟悉到極點的面孔，和本身存在七分相像的面孔；熟悉的衣飾散亂的撲散在灰毛前方；熟悉的武器成了致命傷的罪魁禍首。鬼車的指尖，在想要觸碰灰毛的時候，不能抑制的顫抖起來。連聲音和雙眸，都是顫抖的。
　　狼狽而瑰麗的妖艷之美。
　　“鬼、車。”灰毛勾起一絲笑，堅定不移的吐出兩個字，眼神飄向蛇骨的骸骨，前所未有的熾熱吐出五個字：“復仇，對煉骨。”
　　為了蛇骨，向煉骨復仇。
　　從很久很久前，就像是母親一樣體貼大度的灰毛，小時候是個愛哭愛鬧的淘氣包，有著和母親一樣純灰色的毛髮，最嚮往的人是溫柔典雅的母親。從變成人形後，就稍有任性要求的灰毛，一直一直都非常溫柔。
　　偽裝也罷，真實也罷。她在對待同胞的時候，如水般的溫柔。
　　熟悉的斬，熟悉的氣味，欺騙不了妖狼的嗅覺。
　　小時候偶爾任性一次的灰毛，自從長大後第一次提出全然不顧同胞的任性要求，含笑，閉上了雙眸。
　　酣然入睡。
　　鬼車的表現，很俗套也很狼狽。死死的將同胞抱在懷裡，像是抱著死去的心愛的女人，撕心裂肺的咆哮同胞的名諱，仿佛在輓留靈魂的邪惡儀式。
　　咆哮，再咆哮。
　　仿佛只要俗套的不斷咆哮，眼中就不會濕潤。就不會有淚流下。
　　——老四，也就是最小的那隻叫做灰毛，雌性，據說是因為灰毛的毛色是純正的灰，老媽起名字起累了就省事隨意起了個。
　　——四個同胞中，最小的值得疼愛的妹妹，叫做灰毛。
　　死死的箍住灰毛的雙肩，仿佛這樣就可以輓留逝去的生命。鬼車雙眸很熱，非常熾熱。就猶如是灰毛最後那個絲毫不溫柔的復仇眼神，印進了她的眼中。
　　追逐鬼車趕來的鋼牙，默默的和鬼車一起，將蛇骨和灰毛兩個人埋葬在白靈山中。暴露的獠牙，不足心中憤怒的萬千。沒有言語的勸奉，也沒有抽噎，狠狠的揉了揉頭髮，甚至沒有多餘的空閒，就向白靈山趕去。
　　以風穴削弱了結界的彌勒，和珊瑚在向白靈山深入。打敗了蛇骨的犬夜叉，全然不知身後燃燒的復仇火焰，再深入白靈山尋找奈落。戈薇在雲母的輔助下，騰空趕向山中。
　　而奪去了蛇骨碎片的煉骨，已經擁有了三片碎片，正籌劃如何奪走睡骨和鋼牙的三片。
　　殺意泛濫的鬼車，激起了灰毛懷中手套的反應。默然將那對彈出了鋒銳利爪的手套帶上，鬼車殺意絲毫不減，全身燃起了將近紫黑色的雷電。從小一起生活的四個同胞，死了。無論是狼牙還是白冠，恐怕都會有感應。
　　在鋼牙冰冷燃燒的怒火中，清楚的反映出了鬼車現在的形象。
　　那就是，怒發衝冠。
　　有的時候，不是我們不想做什麼就可以避免的。
　　簡單稱呼它，叫做——宿命。

　　第八十五章

　　“鋼牙。”
　　“……”
　　“我，想要一個人獨自幹掉那個叫做煉骨的混蛋。”
　　“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先走了，再見。”
　　現實和謬想，總會有一定的差距。目送鋼牙耍酷的離開時，流露出的皺眉擔憂；鬼車捂住心口，漠然垂頭堵住了一切情緒的涌出。
　　記得很久很久前，不適應這個妖怪身體的時候，灰毛的笑鬧和狼牙的毒舌，給了她很大很大的幫助。穩定了心緒，也撫平了孤寂。小時候的灰毛，是個俏皮愛哭的淘氣鬼。到現在，鬼車還認為，四個同胞會各自在天涯海角流浪，偶爾匯聚，巧言談笑。
　　不是幻覺，這種事仿佛是理所當然的。
　　換句話說，她沒辦法成功接受，灰毛在她的懷裡停止呼吸，四個同胞從此的聚會，那個最小的妹妹已不能再腹黑的刻意挑起他們的吵鬧。
　　理所應當的認為，灰毛還在。
　　幼嫩的鼻頭；從淺粉色變成黑黝黝硬邦邦的梅花爪印；走路時興奮會甩動的狼尾；一抬頭反射眼光的瞳孔；以及炸毛時會躬成U字的脊背。
　　毛絨絨，軟乎乎，暖烘烘。
　　幼嫩叫起來，奶聲奶氣的小狼崽，身披一身灰衣，一點點長成對未知好奇時，也有種典雅的美感的灰狼。
　　鬼車掩了眼眸，風中嗅出墓土的氣息。她一步步的移動步子，逐漸加快了速度，鋼鐵的利爪伸縮纏繞著閃電，如同出膛子彈的奔跑。
　　情緒是可以控制的。
　　鬼車曾經也無比在乎別人的情緒。只是成為妖狼之後，那種人類小心翼翼的交往感，已經消失了許久。喜歡就開口，不喜歡就漠視，直白非常。
　　雷電爭鳴。
　　一閃而逝，穿過了明顯削弱的結界。
　　“蠻骨。”
　　煉骨站在蠻骨的身後，蠻龍大矛隨意被蠻骨插在一旁，一個帶了青黑色眼罩的少女突然抬頭看向了風暴躁咆哮的方向。
　　“啊，你想那麼多出手會慢了。在那竟想些亂七八糟的事。”
　　蠻骨閉眼感嘆一聲，食指和中指筆直的插入了煉骨的喉嚨，與鮮血一起，扯出了四魂之玉碎片。一個是煉骨的，一個是蛇骨的。蠻骨另外一隻手的指尖，夾住的蛇骨的頭飾，甚至動都沒動。
　　“你想要……殺死我嗎？”
　　煉骨慌忙後退一步，甚至連拿出炸藥的時間都沒有。蠻骨身旁的少女依舊像是什麼都沒看到，凝視著山路的盡頭。
　　“殺死你的，是我。”
　　鬼車看似步伐緩慢，一瞬間就已經躍過了那個蒙眼的少女，偏頭看向渾身發散妖氣氣息的少女，鬼車冷眼一錯身經過了她。除妖師荷，雙眼被妖氣侵蝕而失明，但是因此獲得了一些妖怪才有的特徵。比如說妖紋，比如說妖氣。
　　“鬼，鬼骨……”煉骨神色一正，二對一好像對他不利。
　　“不要叫我那個名字。我叫做，鬼車。”鬼車眼神平靜步伐沉穩，緩緩走到蠻骨身邊，眼眸冰冷的猶如西伯利亞的寒風：“受我的同胞妹妹所托，遺願是……為蛇骨復仇。”
　　伸手死死卡住了煉骨的脖頸，鬼車銳利的雙爪直接斬斷了煉骨的雙手，可以說，這是鬼車超常發揮的最高速度。能握住炸藥的雙手被還原成了白骨，煉骨可笑的被矮了他一頭的鬼車提起來，咳喘著反駁：“我所做的和蠻骨哪裡有不同？難道你就不管得到蛇骨碎片的蠻骨！我們是死人……”
　　鬼車閉上眼，猛然插入煉骨的肩膀。化為復仇火焰的赤紅色眼眸，清楚的看到了四魂之玉的所在，將碎片拉了出來。
　　煉骨啞聲，重新化為了一堆白骨。
　　“和我一樣？”蠻骨感嘆一聲，仰頭閉起雙眼：“不一樣的，我可不會去背叛自己的同伴。真是的，原來還以為他是個聰明人，結果是個笨蛋。”
　　“蠻骨。”鬼車將鮮血中的碎片對蠻骨丟了過去，“銀骨的。”
　　從懷中拿出睡骨那份碎片，鬼車不由掃了眼站在一旁的荷，向蠻骨扔去：“睡骨份的遺物。”
　　“你不要？”蠻骨看向手中的碎片。
　　“你全帶走算了。我要去和奈落算算設計灰毛的賬，失敗了也是落在他手中。”鬼車無所謂的聳聳肩，看不出一點剛才激動的殺意，只是作為武器的手套雙爪，還在安靜的閃耀雷光，“我想不管是蛇骨還是睡骨，都會想要聚集到你那裡的。”
　　“睡骨份。”蠻骨沒有客氣的將銀骨的碎片塞進了脖頸，反手將睡骨的碎片彈回去：“蛇骨告訴我了，睡骨留下遺物的事。”
　　四魂之玉碎片，也不及尊重夥伴最後的願望。
　　鬼車收起了碎片，但手套所彈出的利爪，並未收起。
　　“……對不起。”
　　荷默默走上前去，她脫離奈落掌控的最後一件事，就是最後一次殺掉奈落讓她殺死的人。被妖氣毒瞎了雙眼，恐怕也是奈落提早準備的，因為灰毛和鬼車的長相，太為相似。
　　“啊。”鬼車平淡的應了一聲，逃避了荷的視線，正對蠻骨：“蛇骨和灰毛，我私自葬在一起了。”
　　“沒什麼關係，正好蛇骨不會吵著鬧著說寂寞了。就剩下兩個人了啊——”蠻骨仰天閉上雙眸，風吹動著漆黑的烏絲，“我改變主意了，暫時不想管犬夜叉那個小鬼了。”
　　“蠻骨大人，我會跟隨你到底。”
　　荷沉默將下巴移向了蠻骨的方向，語氣中有種了然的堅定，戰意冉冉升高：“進入白靈山尋找奈落的話，我來為你們帶路。”
　　蠻骨哼笑一聲，修眉一揚，嘲諷的冷漠勾動嘴角。
　　本該，算是九人，現在只剩下了兩個人。聰明人，還真是讓人討厭。
　　生老病死，無比尋常。做好了戰鬥的準備，也要做好了死亡的準備；沒有哪個是恆久不滅的，無論是妖怪還是人類。
　　弱小，就代表死亡的可能性豐厚。
　　強大，也不代表一直活下去。
　　妖怪的靈魂被收入冥界，人類的靈魂在巫女的超度下升天。一直一直流傳在戰國的古老規矩，就像是巫女和妖怪是對立的一樣，少有改變。人和人的關係，就像是縱橫的網絡，死亡就是那一點所有的連接處全部斷裂。
　　可以說，在生為妖怪的同時，就該做好面臨死亡的準備。
　　的確，沒錯。
　　只是，做好自己不懼怕死亡，卻不能忍受生活了百年的同胞死亡。習慣了死亡，不代表在重要的人死亡後，妖怪不會傷心。就算鬼車沒有復甦了人類的心，人和妖怪這點還是全然相同的——也許，荷已經做好了被鬼車殺掉的準備。
　　也許，奈落在驚奇為什麼鬼車會輕易放過了荷。
　　“鬼骨，我們先走了。”
　　在奔跑中的蠻骨向後隨意一揮手，提起蠻龍大矛飛快的在岩石上移動。同樣提著巨型武器斬的荷憂心看了一眼止步不前的鬼車，風一般的掠過她身邊。
　　鬼車的對面，是白色的猶如鏡子一般的少女。
　　名字叫做神無，面無表情、少言寡語。她雪白的像是童話中走出的公主，大概只有七八歲的模樣，渾身透出一種淡漠的特殊氣質。自身味道淡薄到，鬼車也幾乎聞不見。
　　鋼鐵利爪上冒著閃電，證明鬼車的殺意還沒消散。但是誰知道，她已經不想戰鬥了。一點點都不想戰鬥，旺盛的殺意和怒意混合起來，偏鋒的只是針對了那名叫做奈落的人。
　　他告訴了灰毛蛇骨即將復活的消息，利用了灰毛對蛇骨的感情；他以秘術控制了叫做荷的少女，臨脫離控制的荷最後一次還是被完全利用，給予了煉骨方便，殺掉了灰毛；他一環環相扣，好像早已就謀劃好了。
　　引導鬼車，一步步參觀他奈落所謀劃的戲目。
　　秘術的效用，讓荷逐漸恢復了記憶和戰鬥的經驗。只是身體一直一直保持在巔峰的狀態，沒有改變。內心記憶和這些日子所做的記憶，每時每刻都在刺激著她。在殺掉灰毛之後，仍舊不知道滅了除妖師一族的是奈落，對荷來說也是一種不幸中的萬幸了。
　　不會對七人隊出手的態度；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旁觀；灰毛和蛇骨的牽絆，以及煉骨隱藏在最深處的野心，一一被他利用了。
　　鬼車對對面的白衣少女神無，揮動了利爪。
　　神無被動的用鏡子防禦反彈鬼車的攻擊，而神無並不能攔住一個無心和她戰鬥的妖狼，不到片刻就被鬼車抽了個空子，向白靈山奔去。
　　“轟——”
　　轟然一聲破碎聲，白靈山清新的花草香突然被一陣腥臭所玷污。狂暴的風帶著血雨腥風，在白靈山轉了一圈，這人人都要瞻仰的聖山上的天空猛然晦暗。點點紫黑色的光暈從山體上飄散出，代替了靈光。
　　那是，無數的妖怪。
　　鬼車踏上曾經是神聖無比的白靈山內部，無數妖怪的鑽出已經給它造成了無數條通往山體中心的裂痕。
　　一股腐敗肉體的腥臭味在不大的山洞中蔓延，鬼車凝視腳下的地面，冷眼看向前方仿佛吞噬掉一切的黑暗。
　　妖怪躁動不安的咆哮，以及得到了自由的吼叫，將聖地化為了煉獄。
　　奈落，就在這裡面。
　　白心上人的結界完全失效，恐怕已經升天而去。奈落的臭味再也沒有絲毫遮掩，瘴氣代替靈力籠罩了大半個白靈山。前後的反差，光暗的反差，猶若判若兩人般的巨大。
　　原本是聖地一般的白靈山，已接近支離破碎的邊緣。

　　第八十六章

　　踏入山洞中的瞬間，鬼車似乎聽到了鋼牙充滿活力的招呼聲。一般都是“呦，母狼”或者是“切，你來了”一類的狂傲問候，像是保持了童真的青年般的活躍。掃了眼空無一物的洞穴，鬼車為自己奇怪的念頭甩甩頭。
　　白靈山在輕顫。
　　鬼車不斷的聽見熟悉的聲音，聲音的發源地卻是墻壁。她難得用遺忘了許久的幻術知識粗略簡單的分析了一遍，得出的結論就是這聲音猶如泛濫的假鈔一般——以假亂真。單單聽聞和粗略檢查，根本分不清這究竟是不是幻術。
　　低沉而暴躁的咆哮一聲，鬼車碎銀的雙眸早在進來時就開始發紅。
　　妖狼一族的人，血脈中大多隱含了暴虐和團體性的基因。而灰毛的死，完全引起了鬼車暴虐的一面。就算蛇骨的身體沒有完全化成白骨，灰毛的身體冰冷卻不腐臭。
　　戰國這種地方。
　　之所以叫做戰國，是因為含有不斷的戰鬥不斷的死亡。對於還弱小的妖怪來說，面臨死亡是在正常不過的情況了。為了活下去，變強；為了活下去，啃食人類；一切的一切，都是妖怪一族的生活方式。殺戮和死亡，使變強生存的慾望更加強大，所以才會產生爭奪四魂之玉這種事。老一輩的強大妖怪，是不屑出手的。
　　鬼車大步流星的向洞穴內走去，迅捷的速度甚至帶起一道狂風。
　　聲音無法給她造成任何影響，那種熟悉的語調早就銘刻在她的記憶深處。瀟灑甩去一堆聲音，鬼車苦中作樂的想當成大戰之前的電影放鬆也不錯。
　　奈落是多才多藝的人。
　　幻術瘴氣還是十八班兵器，他可以說都粗通。比如說，他誕生出來的妖怪一個個拿手絕技不遜於土生土長的妖怪，更是資質非常。如果他不是憤世嫉俗的話，也許可以開一個妖怪培養班，為妖怪一族提供更多的人才。
　　要知道，戰國時代，人才才是……咳，人才是必須的。
　　將整個身體填滿了白靈山，有了靈力和眾多逃出去的妖怪的掩護，犬夜叉鋼牙這等鼻子靈敏的妖怪都沒有發覺，其實整個山體早就被奈落所掉包。在幾波人進入一定距離的時候，奈落自然而然的利用複雜的道路將他們分裂了，一一應對。
　　蠻骨與荷奔馳在最前方，奈落刻意讓犬夜叉一行和兩人不合的跟隨在後面，又有戈薇能看見四魂之玉碎片的能力。不意外的，他們的距離越來越近。
　　鋼牙則被神樂偷襲，山洞中快捷躲避的時候，突然發現岩石變成了肉壁，將他整個人都吞噬了進去。
　　代表鋼牙的四魂之玉碎片快速的前進，戈薇的注意力被蠻骨與荷吸引，而奈落也刻意的將鋼牙從遠離戈薇的方向運送。準確的說，奈落像是在擠壓一塊在皮下的石頭一樣，將鋼牙向他所在的中心擠壓去。
　　鬼車原本被奈落所造成的複雜路況所阻礙，在山洞中四處亂竄。為了躲避戈薇，鋼牙的四魂之玉碎片的光澤正好在鬼車附近經過，一閃而逝的光澤，也足以給鬼車指明了前進的路途。以二十一世紀的話說，情報要比實力還重要……
　　奈落從不知道，鬼車在保持像是兔子一樣的紅眼狀態下，可以看到許多不該看到的東西。比如說，穿透；比如說，四魂之玉碎片。
　　天生就是如此。鬼車透過岩石能看到那個蜷縮的跟在鴨蛋裡的蛋黃一般，臉上帶著錯愕和掙扎表情的小狼王，也不值得意外了。鄙視了一番鋼牙說大話的功力，鬼車清醒的甩甩頭，利爪抓向堅硬的岩壁，看似堅硬的岩壁就像是紙一樣，一捅即破。
　　走時自信滿滿拍胸脯說大話的鋼牙依舊不放棄的掙扎，胃酸一樣的黏膜將他緊緊包裹。毛髮濕漉漉的貼在身上，活像是一隻落湯雞。
　　“我……”
　　鬼車凝視不斷被暴力砍破的墻壁，神色複雜的死命揉揉頭髮，甩去滿腦子的胡思亂想。只有一個想法，恆久不變——
　　砍碎一切障礙！
　　想要吞噬鋼牙的四魂之玉碎片，奈落從不介意將一個妖狼族的妖狼一同吞噬加強他的血脈。他實在是聰明至極的人，目前為止，所做的一切從他的角度來看，也只是在反抗自己的命運。反抗鬼蜘蛛所加給他的，眾多妖怪所加給他的命運。
　　只是，敵我分明。
　　除了聖母，誰也不會去想想敵人的痛苦，難道會有人指望在戰鬥時等待對手滿眼含淚的痛苦對自己懺悔？！開玩笑，慈善基金都沒那麼大的魄力。
　　自然而然，鬼車撕裂了奈落的一部分，將滿身酸液的鋼牙從肉塊裡提出來的時候，奈落也毫不留情的攻擊了。四面八方的肉須群魔亂舞，一個個銳利的插向鬼車的落腳處。鋼牙劇烈的咳嗽幾聲，吐出了好幾口酸液。
　　被腐蝕的焦臭味從鋼牙的身體上傳出來，驕傲的小狼王幾次都想要推開鬼車，靠他自身進行躲避。
　　這種躲躲閃閃一面倒的戰鬥，終於在蠻骨和荷兩個人趕來時所改變。
　　蠻骨的招式明顯借用了四魂之玉碎片上的妖力，蠻龍大矛在他手裡就像是輕巧的棍子，不斷旋轉。每一次旋轉，就帶下了一片腥風血雨。
　　荷的攻擊直白無比，刀刀見血，被鬼車留在七人隊的斬已經重新回到了她手裡。鬼車扭過頭低頭看向鋼牙，心口發堵。說實話，她實在是不知道怎麼去面對荷，如果煉骨沒有荷的輔助，根本就不是灰毛和蛇骨的對手。
　　血腥和瘴氣開始蔓延。在場的除了兩個妖狼和兩個復活的死人之外，沒有任何人。
　　鬼車掙扎於對灰毛的歉意和愧疚中，死死的盯住荷陷入回憶。那個陪伴了鬼車整個長大過程的同胞，和第一個敢對妖怪認可的人類少女。
　　殺掉了灰毛，荷本來純淨無比的四魂之玉碎片已經產生了幾分污濁的靈光。
　　也許是鬼車凝視荷的背影太久，鋼牙伸手拉住了鬼車的手腕，側頭看去。愕然之中，鬼車半晌才反應過來鋼牙的舉動，皺眉回看過去。冷眼望向交戰的中央，鋼牙自然無比的雙手交握，“怕了就逃跑，少在這裡逞強。”
　　不管是奈落還是那個女人……害怕就逃走吧，礙事的傢伙。
　　鬼車望瞭望天，又低頭看向鋼牙和自己的手掌，一瞬間有種奇怪的感覺。剛才身上能感覺到氣勢？不是這傢伙被人穿越附身了吧。記憶起遙遠時空“王八之氣”一抖裝13強大的牲口們，鬼車淡定的反握住鋼牙的手掌，上下以X光的視線掃視。
　　靈魂，正常。
　　氣味，正常。
　　波動頻率，正常。
　　心臟跳動，略快。
　　鬼車乾脆的放過了耳根發紅的鋼牙，放開了手掌向前走去。憤怒的火焰並沒有熄滅，可她卻更平靜了。冷酷到冷靜。
　　在這種戰鬥中，憤怒到發狂並沒有什麼作用。就像當初四個同胞捕獵一樣，冷靜的探測對手的動向，才是取勝的最佳方式。按住鋼牙的肩膀，鬼車大步向前走去，難得耍酷一次的冷眼看向前面戰鬥中的三人，沉聲開口：“開玩笑嗎，小狼王。”
　　以和灰毛有七分相似的臉龐，和身上的血緣發誓。
　　她，絕不逃走。
　　鬼車是第一次知道這對雙爪的功用。如果說奈落是堅固的盾，這對手套就是鋒利的矛。而矛的攻擊力，完全取決於鬼車對攻擊的決心。
　　也就是說，鬼車的殺氣越盛大，所造成的傷害就越強。
　　蠻骨、荷、鬼車、鋼牙，圍攻一個人看似非常不厚道。更別說後面加入的犬夜叉也加入了戰圈。奈落體外新形成的結界只對鬼車起了阻攔的作用，盛怒下爆發的殺意一次次的灌輸到了手上暗銀色的鎖子手套中，一次次的攻破了暗紫色的結界。
　　奈落看上去像是溫和儒雅的人，不，不如說曾經的人見陰刀是溫和儒雅的人。此時，他一身威武的盔甲，像是地獄裡的魔神。
　　這是一場無法插手的戰鬥。
　　占了地利的奈落，不斷發出妖怪血肉形成的地刺攻擊，鬼車在狹小的洞穴中挪移躲避，實在躲不過去就暴力突破。
　　這是一場沒有對錯的戰鬥。
　　鬼車單純的是為了相處了百年的同胞復仇；而奈落也單純的是為了擺脫鬼蜘蛛對他的影響，無論是對桔梗的愛戀，還是半妖的身體。
　　手段不相同，心情不相同，但是堅持是同樣的。
　　暗銀色附著了青紫的雷光，赤紅色附著了紫紅的瘴氣。碰撞時暴起了無數火光，瘴氣和雷光，不由得將大部分人逼退。剩下的，還有以贖罪為名的荷；以及，以為同伴報仇為心念的蠻骨。
　　其實，在這個世界中，死亡並不可怕。戰鬥並不可怕。
　　唯一可怕的，就是失去了信念。不是失去了變強的信念，而是失去了對珍惜的人事物的堅持。鬼車頻頻放過荷，也是如此。
　　看似放蕩不羈，實則對狼老媽誠心誠意不惜生命的狼老爹，就是一個例子。
　　也許是四魂之玉碎片更加重要一些，奈落隨後的攻擊完全聚集在荷和蠻骨身上。漂浮在奈落身前的四魂之玉已經完成了大半，黑色的靈光惡意十足。蠻骨本來四魂之玉碎片上閃耀的靈光就是淺黑，戰鬥力不免被奈落所影響。
　　而荷，那兩片純淨的碎片，也早已被污染。
　　通過四魂之玉碎片，奈落簡單的影響了攜帶四魂之玉碎片使用者的心性。鬼車冷眼掃過懷裡屬於睡骨，慢慢變黑的四魂之玉碎片，全身閃耀著青紫色的雷芒，宣泄心中的悲切怒意。雷光，破了雲霄，打落在地上，恐怕也不過如此。
　　奈落本身挪動的速度就不如鬼車，當那充滿雷光的利爪終於插入他的心臟時，他突然扭曲陰暗的一抿脣角。上揚的脣角頓時讓鬼車覺得不對，加大了對妖氣的輸入。被利爪插入的肉塊蠕動著，深深的吸住了鬼車的手爪。
　　奈落身體突如其來的凸出了一枚尖刺，以極快的速度向鬼車刺去。
　　到剛才為止，狡猾如狐的奈落都在盡量躲避對要害的損傷，脖子沒關係，再重的傷也可以快速恢復，只有背後的蜘蛛紋身和心臟，無論如何他都會躲過去。
　　鬼車理所當然的，會重點照看要害。
　　“成為，我身體的一部分吧。”奈落緋紅的眸子掃了一眼不斷被吸食進身體的手臂，抿脣對對面的妖狼優雅一笑：“你殺不死我。”
　　所有的攻擊手段，只能讓他削弱而已。
　　因為心臟，早已不再體內。半妖的變化，只為了將無用的東西從身體裡分離，讓自己變得更強。一如，將無雙分離出身體，代表鬼蜘蛛情感的無雙。
　　鬼車揮動手爪撕裂了那枚肉刺，看著被結界逐漸重新包裹的奈落。圓形的結界只有她的手臂穿透了過去，其他嚴密的包裹住成了一個完美的圓形，代表瘴氣的紫光閃動。
　　“我該說，我對失去民主自由沒興趣嗎。”
　　擠壓的雷光甚至在奈落的結界裡閃爍起來，躍過了鬼車，荷直來直去的一揮斬砍在了奈落的結界上。現在比拼的，就是究竟是鬼車先擠壓好能量一舉將對面的半妖撕成粉碎，還是奈落先完全將鬼車吞噬。
　　鋒銳的矛，和堅固的盾。
　　盾是為了保護自身，而矛是為了進攻。
　　“那真是抱歉了。”奈落儒雅的神色猛然一變，充滿狂暴的霸氣，隨著他話音剛落，無數肉刺從身體上暴起卷向鬼車。
　　不管願不願意，先將一切收入體內慢慢消化。
　　也許鬼車會被包紮的像個粽子，被奈落消化後，參與的東西拋進湖水裡祭奠屈原。只是在那之前，她一定會將妖氣完全爆發。
　　只是，鬼車完全沒想到。
　　替死這種狗血的事件會出現這種戰鬥中。當無數肉刺穿透了砍下來的荷的身體，帶著墓土味的鮮血噴滿了身體時，鬼車直接愣住了。
　　“殺掉他。”荷轉過頭，古井無波的神色存了必死的意念。
　　戰鬥，不斷的戰鬥。
　　除妖師生來就是和妖怪是天敵，收了人類的報酬自然要戰鬥。所謂的精神就是形成了四魂之玉的巫女，翠子留下的戰鬥的意念。守護和戰鬥。
　　鬼車點頭平淡“啊”的應聲，渾身雷光猛然爆發。以荷爭取的片刻時間，全數竄進了對面奈落的身體，通過那個被奈落包裹在肉塊中的手臂……
　　“回去，請你吃丸子。”
　　伴隨著痛吼的聲音，荷一瞬間的眼神變得凶狠無比，那是戰鬥時才擁有的專注。而屬於除妖師一族特有的骨質武器，一刀刺入了奈落冒著雷光的身體，同時，奈落輕易的帶走了她胸口的兩片被污染後的四魂之玉碎片。
　　也許，太過潔淨的碎片，奈落無法拿到手。
　　所以才設計了讓荷親手殺掉灰毛，好污染純淨的四魂之玉碎片。
　　計劃前的，失誤嗎？

　　第八十七章

　　“坐下。”
　　啪嚓一聲，對面灰色的野狼呲牙咧嘴的坐下。看那卷曲的尾巴，地面的石子一定將它硌到了。
　　掃了一眼對面的狼，鬼車以手指畫了個半圓，再次下令：“倒地。”
　　野狼乖乖的四肢朝天，一臉欲哭無淚的痛苦狀。
　　“跳火圈。”鬼車肩膀為圓心，畫了個圓，雷光閃爍的圓弧形成了一個四周都是電弧而中間空盪蕩的大圈，鬼車當即改口，“跳雷圈。”
　　野狼蔫了，夾起尾巴嗚嗚直叫。
　　“喂，母狼夠了吧。”
　　坐在另一邊的鋼牙吐出嘴裡叼著的草根，同情掃了眼嗚嗚直叫的野狼，坐起身，手臂撐地身體前傾的凝視鬼車：“算了算了，本能這東西讓它感覺雷比火還可怕，你砍了它它也不會跳的。”受到了理解的野狼，在一旁瘋狂的點頭。
　　不知道的話，還以為鬼車剛才喂了它搖頭丸。
　　距離白靈山坍塌，奈落逃走已經三天。蠻骨拒絕了鬼車的邀請，抗著蠻龍大矛瀟灑的上路，一如往日的雇傭兵。被掏出了四魂之玉的荷，回頭燦爛直爽一笑，終究是撐不過了，倒在了那片被岩石掩埋的土地中。沒什麼可傷心的，因為人類能活到現在才死，已經是掙了不少。
　　鬼車的爆發的確是重創了奈落，也重創了鬼車的自信心。
　　奈落那傢伙就像是一團沙包怎麼打也打不壞，趁鬼車體力跟不上，奈落乾脆的化為瘴氣逃走了。只是，連維持結界的力氣都沒有，臨走時還被犬夜叉狠狠砍了兩刀。若不是彌勒的風穴中毒太深，恐怕奈落就要栽在白靈山了。
　　鋼牙扶著鬼車出來時，遇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不，也許說是妖怪更好些。
　　狼牙平靜掃了一眼嚴重被瘴氣灼傷了右手的鬼車，冷淡的眸子裡再清楚不過的顯示出了“打不過就在撒氣遷怒，我看錯你了”的鄙視意味。
　　簡而言之，就是“你廢了”的意思。
　　“打轉。”沒放過那頭野狼的鬼車再次下令，用灼傷的面目全非的右手點點下巴，翻了個白眼：“我在思考你的意思。”
　　狼牙一見面就指著鬼車恢復原形的武器來了一句“鑰匙”，連個多餘的解釋都不給。簡練的幾句話，讓鬼車不得不自行擴寫——話說別人說話都是簡而言之，狼牙說話還必須經歷一個擴寫翻譯的過程。
　　這，就是差距。
　　“面癱真不是人乾的，語言交流就是科學未攻克的一大難題。”鬼車小聲嘟囔了一句，看向在三人中間石塊上擺放的一對雙爪和一副手套，耷拉下頭，向後一躺：“也就是說，你我融合了母親牙的武器，是鑰匙。而白冠不知道為什麼，想收集了鑰匙。那個麻煩的老爹，已經連夜逃竄，據說去死國了。”
　　在白冠的掩護下，狼老爹全然無視了狼牙的監視，已經騙了灰毛，啊不，是拿著白冠和灰毛主動提供的鑰匙，從某個不知道地點的秘密地方去死國了。
　　鬼車平靜的從狼牙看向鋼牙，從鋼牙再看向野狼，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一下掀翻了前面的石頭：“我靠，白冠和那個老頭子想幹什麼？！”
　　狼牙冷靜的一躍而起，抓住了兩對包含了關鍵物品的武器。
　　“降火。”落地後狼牙煞有其事的從衣服中掏出一條綠油油的……絲瓜，遞給鬼車，冷漠的信誓旦旦：“有奇效。”
　　鬼車非常想說一句請給她黃瓜吧，絲瓜這東西沒有黃瓜□也沒有黃瓜清脆多汁！
　　嘴角抽動了幾下，鬼車還是沒結果狼牙誠懇遞過來的絲瓜。
　　“說起來母狼。掃蕩菜園時我倒也剩下個胡蘿蔔。”鋼牙恍然，一根紅彤彤硬邦邦的胡蘿蔔在空中飛舞一圈，以暗器的聲勢落在鬼車手裡。鋼牙大方的一揮手，抱起雙臂睥睨天下的勢頭：“補充點力氣吧，弱小的母狼。”
　　鬼車淡定的勾起鋼牙的脖子，在對方驚愕的神色下將胡蘿蔔掰了一半粗魯的塞進嘴裡，閉上眼青筋抽動：“我不是紅眼兔子，所以不吃紅·蘿·卜……”
　　“是胡蘿蔔。”
　　周身纏繞西伯利亞寒流的狼牙，沒有絲毫阻止這猶如家庭暴力升級版的動作大片的意思，誠懇認真並且敬業的糾正了鬼車的口誤。不知道的話，還以為狼牙剛從哪家學校出來，職業病犯了。
　　在這和諧到詭異的氣氛中，鋼牙一臉痛苦的咳嗽著。
　　灰毛和蛇骨的墓，是在白靈山中段的一片不大卻平整的谷地中。一棵樹孤零零的聳立在山崖之上，山間的小道甚至不能容納一隻腳的寬度。山間的野草足有半人高，更為尋找安穩的落腳地帶來了極大的困難。
　　白靈山是聖地，一方面源於白心上人的存在，一方面也是路況太為惡劣。
　　若是普通村民上來，爬著直上直下的山恐怕不到一半，就要跌入山澗。只是，這孤零零的空地上，反常出現了一塊墓碑不算，更是有人在默默禮祭。
　　發色純黑，鬢邊發白的男子點燃了三炷香，自斟自飲。
　　粗略的祭拜一下，他看上去就像是獨身入了深山，半路餓了在墓地上尋了點食物祭奠五臟廟的過路人。
　　不遠的山石上，三個人影被形似過路人的男人吸引了目光。
　　“啊，果然。開始聞到白冠的味道，還因為是灰毛身上帶著的。”鬼車看了兩眼坐在灰毛墳前的白冠，向後一躺閑在悠悠，一點不像是喪妹後的頹廢。她搖搖手指，賭徒一般：“我果然猜對，贏家贏家。”
　　早在還沒遇見七人隊之前，鬼車就聞到了灰毛白冠的味道，才毅然和鋼牙分開。只是沒過幾天，白冠的味道淡了，讓她只以為那味道是灰毛身上攜帶的。
　　“它的關係。”狼牙一揚下巴，掃向鬼車的鎖子手套，那意思再直白不過了。某人身上物品引來的，也就是說某個尾巴快翹上天的妖狼，是·作·弊。
　　鬼車嘴角抽動幾下，惡狠狠的嘟囔了幾聲天然腹黑和毒舌的相輔相成論，冰山撞上泰坦尼克號後的崩壞可能性。翻了個身躺在青石上，鬼車不甘心的撇撇嘴閉上眼：“不管怎樣，接觸白冠這個活交給你，或者小狼王都行。”
　　拷問這種東西她不擅長，白冠也不可能幹脆利落的將實話說出來。
　　難道還指望她抽風跳大神一樣扯起白冠的領子，全無形象的吼“麻利啊”“哈瑞阿普呦”什麼的丟臉言語……前提是白冠聽得懂。
　　到底是穿來的比較好交流。
　　不過占了她大哥白冠的身體……毆打死再扔回穿越時空局去。
　　鬼車連連翻白眼推卸責任時，狼牙已然筆直的跳下了山崖。尋死未遂的狼牙，恰恰好將感覺到他靠近想逃跑的白冠，給攔住了。
　　一直緊繃打算追逐賽的鬼車，松懈下來，拍拍一旁對鋼牙勾勾手，很是愉快的一聲令下：“趴下，翻滾摸肚皮。”
　　鋼牙的臉，頓時黑了。
　　傳說中好脾氣的小狼王，殺氣四溢的擼胳膊卷袖子，打算上前教訓一頓某只不知好歹的妖狼。嗯，前提是他排除一切多餘的動作，並且吞食了十全大補丸或學會狂化。
　　嘎巴。
　　別誤會，這是鬼車啃了一口剩下的半根蘿蔔發出的清脆響聲，不是哪的骨頭斷了。
　　“切，算我沒眼光。”鋼牙一屁股坐在鬼車旁的石塊上，雙肘搭在大腿上，垂下冰藍色的雙眸瞥眼看向一旁。言不由衷的說著看上鬼車是錯誤一類的嘴■言語，活像是個失去了心愛玩具等安慰的狂拽小孩。
　　鬼車啞然失笑，抬手情不自禁的揉了兩下鋼牙的頭頂，被一把拍掉。
　　很好。鬼車惡劣的神色一閃而逝，順勢扯住鋼牙手感極佳的長髮，用力扯。炸毛的小狼王嗷嗚一聲就竄了起來，媲美竄天猴：“母狼！你是不是女人！”
　　說話間，狼牙已然重新跳了上來，冷淡掃了眼調戲良家婦男的同胞，抱臂後傾瀟灑站在一旁。鬼車也不是不分青紅皂白的人，在狼牙上來時就已經放手。隨狼牙上來的方向看去，白冠已經跑出了一段距離，變成了不到三寸大的人影。
　　“死不悔改。”狼牙冷漠的吐出四個字，寒風凜冽，“正常入口不通。”
　　已經把鬼車當成冰山語翻譯機的鋼牙，立刻看過去。眸中威脅的神色很重，他作為新一代一方少主不是什麼大男子主義者，但也不能容忍大女子主義。
　　鬼車投降的舉起手，依照狼牙的意思翻譯道：“也就是說不管是白冠以死威脅還是狼牙，當然狼牙不可能，以死威脅都威脅不出來的秘密。白冠為了讓我們死心，告訴我們正常的入口沒辦法使用鑰匙，或者正常入口根本不能達到目的地。完畢。”
　　古文變成現代語，也沒那麼簡練吧？
　　狼牙緩緩點點頭，掃了鬼車一眼：“你還有腦子。”
　　“謝了，我沒被灰毛的死衝昏頭腦。”翻了個白眼，鬼車再次翻譯狼牙的意思，一旁的鋼牙已經開始施加以戒備的目光了。
　　三人商量了一陣，各自決定了打算。
　　鋼牙打算回去取妖狼族留下的寶物，並且聚集更多的妖狼打探信息。鬼車狼牙本來該同行，只是白冠誠心阻止的話，恐怕妖狼族的力量也動用不了多少，大多的信息只不過是虛假情報而已。所以，熟知白冠性格的兩人，打算分開來打探打探消息。
　　還有一點，鬼車沒有明言。
　　受了重創的奈落，心臟並不在身體裡，所以才逃過了一次。如果說，找到了心臟的話……

killuaneji 2012-10-13 21:37

　　第八十八章

　　旅行，是一件會令心情舒爽的活動。
　　徒步，或是尋個代步的工具，在清爽的白雲間俯視壯麗的景色。和攀爬在山頂的感覺，更為不同；飛翔俯視時，是一種朦朧到令人沉醉的美感。山川大河，自然的美不是一言兩語就能概括的，在腹地間原本殘破的零星的村莊，也跟著美麗起來。
　　生活規律的在山林間穿梭，偶然去村莊裡吃個霸王餐，平日欺負欺負山林間隱世的妖怪詢問消息；鬼車一周來的生活規律無比。
　　隱秘的地點探查了許多，身體恢復時探查了一次牛頭馬面鎮守的死亡國度的入口，鑰匙並沒發生任何變化，反而被狼狽的趕了出來。
　　一次探查，也足以證明，狼老爹所進入的入口不是那個地方。
　　從半空躍下，輕巧的落在幾百米高的山巔，鬼車揮揮手趕去在半空停留煽動翅膀的妖雁。一屁股坐在岩石上，她向後一靠閉起雙眼。山頂正好是一躺一豎的兩塊巨岩，像是個天然的座椅。呈四十五度角的靠躺在兩塊巨岩上，鬼車徹底倦怠了。
　　再好的景色，看久了也會無聊。
　　就算遠處的山巒像是水墨畫一樣清淡宜人，鬼車也懶得抬眼。一時間沒有了鋼牙的吵吵鬧鬧，倒是有點不習慣。
　　“這日子……真無聊。”
　　頗有感慨的以詠唱的手段，一聲長嘆，鬼車剛自覺悠然的說一句無聊，話音還沒落就翻身躍起。以野獸攻擊前的弓背姿勢落地，鬼車緩緩站起。蒼穹天色中的一縷火光越燒越盛，化為一團急速衝來的火球。
　　火光攜帶因速度過快產生的摩擦音爆，一閃已然臨近。
　　赤紅的一層火光中圍裹了朦朧的黑影，以鬼車的視力在千米以外的距離，也只能大略估計這是四蹄類的生物。
　　對方的速度很快，直線衝來，比起鬼車的速度也不遜色多少。
　　鬼車負手裝出一臉得道高人的樣子，心血來潮，在山巔之上靜默等待。黑影越發濃厚，依稀可以看出是一個全身冒火的妖馬，妖馬高大無比，乳白色的鬃毛不能給它帶來絲毫的溫潤靈動；血紅色的眸子閃爍著狂暴的殘酷。
　　馬背上的騎手是個少年，不過八九十歲的年紀，白衣白髮。他手中倒是提著個比他大了許多的十一二歲的少年，一雙紫黑色的眼眸看不到底。紫黑色，屬紅色調，顏色略顯深沉並如看不穿的花崗岩般深邃……渾濁。
　　另一個少年上身隨便披著狼毛裝，緊緊閉著雙眼，身上多處傷痕。那樣子，竟是上次托給了別人送到鋼牙部族的狼少年——灰。
　　鬼車眼神在兩個少年身上來回移動，一時難以判斷事情真相。以傷口判斷，應該不是那個拿槍身上尚存奈落臭氣的白衣少年所傷；若是拿個只有一面相識的少年來威脅，那智商也有點太高了……
　　白衣少年打扮還如一頑劣童子，嘴角勾起一分頑劣俏皮的懶笑，傳達不到眼底。光著腳，跨坐在妖馬上，就好似人馬嬉戲一般和諧。那妖馬也似乎是遇見了自家小主人，心甘情願的被騎在背上，沒一絲高傲。
　　笑容奪目的童子，居高臨下的看向鬼車，收斂了眸光中的漠視。
　　“真是匹好坐騎。”一時間白衣童子沒有說話的意思，鬼車也沒有詢問的意思，反而上下打量了他身下的妖馬，光明正大的咋舌：“不知道搶過來好不好馴服，天天自己趕路的確累了點，也沒這等氣勢啊氣勢。”
　　調笑的言語，打破了沉默的對視。
　　同樣打破了對視的，還有那個狼少年灰的呻吟。他媲美蠟筆小新的粗眉毛糾結的蠕動幾下，呻吟到了口邊已然成了痛呼。
　　“你的審美觀真詭異。”鬼車微斂了雙眸，靠在岩壁上，“要綁也該綁妖狼族的女人。”
　　垂眸看向山巔懸崖之下的白雲霧氣，霧氣雲海之下的湍急清流盡數收入眼底。若換了個常人來看，恐早就嚇得腿腳發軟，跌下山被奇峰亂石刮了無數傷口，就此斃命了。狼少年灰搖搖晃晃的被提在對方的手上，頗有種一言不合就此身隕的意味。
　　“呵，試試看好了。”白衣童子抿了脣，勾起一個上揚的弧度，卻不似笑容：“這匹妖馬，似乎是自己選擇了我做它的主人。為了感謝我解開他的封印。”
　　空中蹬踏四蹄，妖馬高聲嘶鳴片刻，健碩的流線肌肉向一側歪去，動作強健有力。盡顯高傲的妖馬，不屑的對鬼車吐出一縷鼻息，化為火光。
　　“免了，君子不奪人所好。”
　　鬼車翻了個白眼，無形象的蹭蹭鼻子：“渾身血腥的味道……不知道見妖狼之前先要沐浴淨身以免考驗我們的嗅覺。”
　　“你當我傻瓜嗎。”白衣童子連眼眸都不抬，懶洋洋的抿脣一笑，並無殺意：“我是白童子，你猜的沒錯，是奈落的剖腹子。”
　　“鼻子已經告訴我了，也不算猜。”
　　奈落和妖狼本是敵對，鬼車和鋼牙新一代的妖狼都已紛紛表明了態度，妖狼族的長老會自然不會反對。雖沒曾明言，但也絕對不會將自族少年丟給奈落一方來處置。唯一的解釋是，屠殺了妖狼族後，搶來的。
　　奇怪的是，鬼車並沒有在白童子身上聞到妖狼的血腥味。
　　“奈落說的沒錯，呵，你果然不會率先攻擊。”白童子似笑非笑，似乎非常喜歡勾起嘴脣的淺笑，只是笑意從不傳達到眼底，紫黑色渾濁不明的瞳孔中閃過一縷紅光，“就算我掌握了認識的族人的命，也不打算管嗎。真無情呢。”
　　“我該說什麼，一臉執法者的樣子很嚴肅的問‘你要做什麼’亦或是‘放開他，我跟你走’。你想聽哪句？”
　　掏掏耳朵一吹，鬼車糾結的像是看了一場惡俗無比的電視劇，流氓一樣的挑眉調侃。在提及奈落的瞬間，鬼車放出了殺氣。又在片刻後，收斂了。
　　白童子抿脣淺笑，意味不明的深長。全然不似一個外表只有八九歲的小童。
　　白童子不急，鬼車也不答。空氣稀薄的山巔之上，只留下了妖馬的鼻息和狼少年的喘息。妖馬實在是高傲的，主動發散妖氣試探著鬼車，無論是妖氣還是火光，都在鬼車三四米的身前化為了電弧。
　　“哼。”白童子哼笑一聲，將手中的狼少年舉了起來：“你認為，你有資格和我說，這種話。”
　　“真像是小孩子鬥嘴。”鬼車仰天無語，嘟囔一句甩甩頭，商量的看向白童子：“要不，我給你幾個糖果吃？”
　　“糖果？”
　　一個清脆乾淨加略帶嘶啞的聲音插進來，口中好奇和期盼不言而喻。下一刻，鬼車無語了，白童子臉黑了。狼少年一臉剛睡醒的朦朧，左右尋找著糖果的蹤跡，身上的傷痛又讓他開始呲牙咧嘴，乾脆無視了現場情況。
　　有如此一個同族，太丟臉了。
　　鬼車將頭扭向一旁，決定沒看見那個有著粗粗眉毛看起來憨厚暴躁，實際上一句“糖果”就立刻從昏迷中醒過來的妖狼族小鬼。
　　“妖狼族的人，都差不多嘛。”白童子淡然看看手中的狼少年，懶得睜開的雙眸和狼少年睜得大大的瞳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不用說，白童子此時的神情，就如在看“缺根筋”的傢伙。
　　鬼車單手扶住額頭，頗有種悲切自心中來的慨嘆。
　　“這種東西……還給你。”白童子同樣將看上去痴痴傻傻的某個丟臉狼少年當成了燙手山芋，抬手就隨意丟向了鬼車。
　　鬼車很是猶豫的看看身後的岩石、旁邊的懸崖以及張開雙臂飛撲而來盡顯放心神色的狼少年，痛苦的接受了躲開或者打開都行不通的現狀。
　　“鬼車姐姐——”
　　狼少年興奮的抱住了鬼車的腰際，在岩石上站定。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妖狼族版本的《小蝌蚪找媽媽》話劇的冠軍。
　　“喂喂，小鬼你……”鬼車開始根本想說句“你叫啥”打擊好不容易重獲自由身的狼少年，最終還是將手搭在狼少年毛茸茸的頭頂，“……我不是你媽。”
　　和開始搶奪四魂之玉時倔強狂妄的小鬼差距真大，從狼馴化成狗了的天差地別。
　　白童子依舊笑意盈盈的凝視兩個妖狼，全然無一點像透露他來意的表現。只是，那漠然的雙眸，讓笑意也顯得無比冷漠。
　　“你爹媽是奈落，看我也沒用。還是說奈落這人太缺乏對兒女的關懷，你想尋找點母愛來充實生活？”鬼車翻了個白眼將抱緊她腰際，好似準備謀殺她的狼少年扯到一旁，看向白童子依舊沒個正形。
　　“差不多。”白童子一歪頭，冷淡中多了幾分孩子氣的頑劣，抿脣笑的頗為挑釁：“你敢讓我也像他那樣？”
　　“……奈落把對母性的渴望一面融進你身體裡了？還是說你被奈落搞瘋了？”
　　鬼車沒想到一句開玩笑真會得到應聲，低頭看了看抱住她的狼少年，再看了看分不清楚是玩笑還是挑釁的白童子，頓時一種遍體生寒的感觸。
　　若說她沒馬上攻擊還是性格問題，白童子不馬上攻擊還是一副無殺意的冷淡樣子……著實要讓人斟酌了。
　　兵來將敵，水來土堰。
　　鬼車默念八字真言，帶了幾縷探究的挑釁回去：“無所謂，若是你不怕，我一爪讓你回歸本源的話，我是無所謂了。”
　　“……你們在做什麼？鬼車姐姐，我的姐夫是鋼牙才對！”
　　狼少年灰激憤了，指著鬼車在一旁掙扎不休，怎麼也擺脫不了鬼車提著他的手掌。不知道當初鋼牙給了他什麼好處，連姐夫都叫上了。
　　鬼車黑著臉對著狼少年的腦袋就一拳，低吼：“我和鋼牙純粹戰友關係啊戰友！”
　　說話間，白童子竟真的跳落下妖馬，連武器都放在了妖馬上。鬼車在欺負未成年狼少年，但多半注意力從他身上落到了走來的白童子身上。
　　對於鬼車的注意力，白童子雖然感覺得到，也只是頗有深意的一笑，張開雙臂就抱住了鬼車。與其說是抱，不如說是浮在半空，將鬼車的要害圈在雙臂中。一個，抓住了別人要害後的得意笑容。
　　白童子的體溫冰冷，擁抱也像是毒蛇般的冰冷。
　　更別提，有種內心被一枚冰冷的尖針刺破，窺探到了不能窺探的麻木感。就如同刺破後，被注入了麻醉劑，被注入了催眠曲。
　　畢竟是獨自生存了百年以上的妖怪，心智早已在淬煉中逐漸堅硬。鬼車神色一冷，顧不得被提在手中的狼少年，空閒的手爪向一側抓去，將白童子攔腰撕成了兩半。妖氣鼓動，渾身雷光大盛，猶如泄露的發電廠。
　　白童子周身浮現了一層單薄的結界，阻礙了隨後雷光的襲擊。他分成兩半的身體向後飄去，一抹撕裂產生的鮮血，勾起一個了然一切的冷笑。
　　“原來如此……呵，妖狼族的獨行狼，也不過如此。”
　　片刻驚變，見證一切的狼少年還沒反應過來，獠牙已經從嘴中伸出，低聲咆哮。

　　第八十九章

　　妖怪絕對不是什麼好脾氣的生物，從鋼牙千里追殺奈落就可以看出來。妖怪也是感情至上的群居生物，從鬼車優柔寡斷半晌也不肯親自給荷一個了斷，就可以看出來。若是鋼牙喜歡上了戈薇，恐怕也絕對不會做出傷害這個人的事。
　　哪怕，為了她容忍下犬夜叉，容忍所謂野狼一夫一妻獨有的占有欲。
　　是個人，都不喜歡自己的內心被看透。
　　當白童子窺探了鬼車內心的剎那，恐怕也做好了戰鬥到底的準備。鬼車全然沒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乾脆提起手頭的妖狼小鬼灰，不講道理的千里追殺。
　　白童子繼承了奈落的結界，可謂是烏龜殼再世。他愈合能力也不必奈落差多少，於是一狼一妖一路追逐打鬥，可謂是浮光掠影、刀光劍影、刀芒劍罡不休。那一場戰鬥，可謂是上天入地、蛟龍出水、聚聚散散……簡單一句話就是一追一逃打了許久。
　　到最後，火氣自然打沒了。
　　主要是白童子抽空的一句話——“想去冥界，入口找不到嗎？”
　　鬼車仍記得，說這句話的白童子神色似笑非笑，小小的孩童本該純潔無暇的臉蛋上勾起一個上揚三十度的弧，行為舉止如同紳士般優雅卻有種惡魔的韻味。酷似奈落，但並非奈落……一種，本是白色變成黑色後的叛逆扭曲。
　　水霧迷濛。
　　狼少年坐在一旁憨然打盹，看似只要同族在就沒什麼好在意的心安理得。鬼車仰頭隨水霧望到房頂，又低頭看向靠在露台欄桿上的神樂。神樂自覺悠閑，正百無聊賴的托腮凝視外面的妖馬。
　　鬼車低頭掃了眼面前的清茶，覺得自己這套左顧右盼真是傻透了。
　　對面的白童子盤起圓滾滾的腿腳，臉上依舊留著屬於八九歲兒童的頑劣，本該是這個年紀的稚氣早已被或深沉或淺淡的微笑所代替，顯得不符合外表的成熟——雖，他現在算起年齡來，還不到滿月。
　　“考慮如何。”
　　白童子猛然吐出一句冷淡的詢問，托頰淺笑，傾身向前：“我來代替那些無用的妖狼族，尋找那個地點的下落。你來幫我打敗更強大的妖怪，屍體交給我。”
　　“……”
　　鬼車沉默，沒形象的向後仰躺，就差以懶散的名義乾脆利落的吐出兩個字——不幹！
　　“我的屬下，不比妖狼族差多少。更別提，現在妖狼族中，還有重重阻礙。”白童子對講解並無太多耐心，略皺了眉，聲音低沉了一度：“還是說……”
　　玩味一笑，他像是抓住了獵物的蜘蛛，收網：“其實，你根本不想復活灰毛。”
　　“……喂喂，合作吧合作。”
　　鬼車垂下頭，抬起手，調侃的語調多了屈服的含義。
　　的確，誠然。
　　白童子說的沒錯，如果多加一些人進來，作用會更大一些。就比如，在逼迫白冠開口的狼牙，不能阻止白冠的部下們去阻礙鬼車依靠妖狼族的力量，來找尋失蹤的狼老爹的下落。真懷念地圖這東西，特別是哪都標注出來的詳細軍用地圖。
　　無意義的戰鬥和狩獵，是非常無聊的。
　　鬼車把屍體向門外一扔，驚得妖馬噴吐出兩道火熱的鼻息。不負責任的聳肩，鬼車轉身進了房門。
　　“回來的真快呢。”神樂一揮摺扇，遮住了色澤紅潤的脣，冷笑：“不會是拿粗略應付的東西，帶回來了吧。”
　　“我說美人。”鬼車百無聊賴，翻白眼回以一句：“誹謗也是需要證據的。”
　　神樂哼笑一聲，朱紅色的眼影在微微閉目冷笑時，十分明顯：“也不知道是誰發誓殺了奈落，可惜。白童子和奈落又有什麼分別。”
　　鬼車自顧自的倒了碗茶咕咕咕的灌下去，伸手向神樂遞去一碗。清涼的茶水下肚，剛因無謂戰鬥變得暴躁的心情，神奇的平順了許多。抬頭直視神樂，鬼車調侃的意思若是熟人，早就看的清楚明白。
　　神樂並不知鬼車調侃的意思，愕然高傲的掃了眼鬼車，哼笑一聲接過茶碗。細細一品，她仰起優雅的脖頸，緩緩喝下了肚。
　　鬼車自顧自的從壁櫥裡搜索出了點食物，其中一份推給神樂。頗有種在自己家院子裡品茶吃飯的悠然。
　　“哼，別以為示好就能解決什麼。白童子……”
　　神樂話剛到一半，被忽視而氣憤的神情一轉，變得嫵媚非常。眼波流轉間，她悄然抿了朱脣，嘲諷道：“看來，你的確讓人不放心，可愛的妖狼族哥哥怕你被白童子勾去，來了哦。”
　　“咱商量商量。”
　　鬼車下意識的看了眼地平線，又收回眼中情緒，對神樂努努嘴：“一個人吃飯無聊，拿點梨花釀和下酒菜，拼酒怎樣。”
　　“哦？既然你不在乎妖狼族的哥哥，我就送他上路後再喝吧。”
　　神樂貴婦一般的跪坐，嫵媚清純並存的舉止，多有矛盾的美感。她煽動摺扇，身姿挺直。和服也掩不住那美好的身段，和與生俱來的風輕雲淡。神樂的美感，是矛盾的；高高在上不說，卻在不經意間有種追尋自由的狂野。
　　而不管面色囧然的鬼車，還是開玩笑成功嬌俏一笑的神樂，誰也比不過那個在地平線上仰起沙塵暴的身影……鋼牙。
　　全力奔跑而幾乎和地面持平的身體，隨風拉直揚起的尾巴，和張狂暢意的潔白牙齒——鋼牙用的是高露潔，吧？
　　鬼車甩甩頭，在甩頭間也足以讓一個速度超群的妖狼，由遠到近，將距離縮減成零。
　　“喲。”
　　露齒一笑，鋼牙隨手搭上鬼車肩膀，向旁邊一坐眯眼看向神樂。那目光，顯然是不懷好意的凶殘，“你什麼時候學會尾隨混蛋女人了，母狼？”
　　鬼車一巴掌拍掉鋼牙的爪子，忍不住衝動，連翻了兩個白眼以示無奈與鄙視。
　　鋼牙絲毫不在意的盤腿向旁邊一坐，好脾氣的不似一匹妖狼。他彈出利爪來回在磨蹭地板，發出粉筆摩擦黑板的刺耳尖鳴。
　　“不過是手下敗將罷了。”神樂哼笑一聲收起摺扇：“要來試試風的舞嗎。小心不要把命丟了哦，妖狼族的哥哥。”
　　“就怕你不是對手，發狂了。”
　　“哼，妖狼族的哥哥只有嘴皮子的把式嗎？”
　　“……”
　　“……”
　　也不知是天干物燥，需小心火燭；還是說野火燎原，內心煩躁。神樂和鋼牙一柔一剛全然像是拋棄了理智的針鋒相對。聲音越抬越高，語調越發嘲諷刺人，兩人就如同炸了毛的天敵，互相低吼威嚇。
　　在兩人終究忍不住幾乎動手的火花暴跳的時候，鬼車莫名其妙的就自己動了起來。一拳頭砸在鋼牙的頭上，張開手掌順勢一扯他的馬尾。也沒用多大力氣，本來戰意燎原的鋼牙受襲就很不爽，被扯住頭髮更是憤怒的瞪了回來。
　　“如果可以，我真想給你恆定‘我是笨蛋’；恆定‘冷靜凝神’；再恆定‘令人擔憂的第一號大白痴’；再恆定……”
　　鬼車以孺子不可教的語氣惡狠狠的咬住重音，情不自禁的揮手一拍鋼牙的肩膀。還未等鋼牙反應過來，她自己就自覺不對止了話語。不經意罵出了如同打情罵俏的言語，饒是鬼車也不禁臉頰燥熱，將頭扭向一旁。
　　神樂嫵媚一抿脣角，靠在一旁以摺扇抵著小巧的下巴，不言不語。
　　“那是什……母狼？”鋼牙雷厲風行的甩頭，就要底氣十足的爭辯，突然也頓住了：“鬼車，你……”
　　緩緩靠近，鋼牙皺眉同時吊起眼角，伸手抓住了鬼車的手：“切，膽小鬼吧你。想靠過來就靠過來，我又不會推開你，驚慌失措的跟個人類似的。”
　　僵硬是唯一的感覺，鬼車自從說出那種話就如若被恆定了“石化”法術，半邊腦袋木了。鬼車意欲一爪子拍掉鋼牙的手，不過鋼牙反應更為迅捷，直接仰起頭一臉正經的按住鬼車的腦袋，微頷首，攬著肩膀露齒爽朗微笑：“沒有實力的話就可以隨便按住了。你要是個普通人類也不錯，就不用那麼麻煩，讓銀太白角搶回來就結了。”
　　語氣雖然風淡雲輕，言語頗有強盜風範，鋼牙的動作卻不符合性格的小心翼翼。
　　大概鬼車曾經給人的陰影太多，完全靠上了鋼牙的胸口時，鬼車分明聽見對方像是完成了如登月般艱巨工程後，一口舒心放鬆的歇氣。
　　記得喜歡的形容，動心的定義。
　　無非是心跳的劇烈，心情波動起伏巨大，不斷憂心左右。
　　除了心跳加快之外，鬼車只覺得右腦一陣麻木，沒有什麼“是否中了風濕”“是否腦癱瘓了”的想法，反而覺得有些……好笑。
　　心情上升，略覺安心，故此莫名的抿脣柔和了神色。
　　沒有思考，煞風景一號的鬼車，就自然而然的吐出破壞氣氛的調侃玩笑：“你是不是直接去做了火屬性的妖怪，還是曬陽光曬多了，身上味道不錯。”
　　“是嗎。”手穿過黑髮，鋼牙微低下頭看向鬼車，口氣睥睨：“喜歡就不要放開手。”
　　“……你發燒了吧我……”
　　鬼車紅了臉，向後退去時甩袖帶翻了旁邊的茶具。茶水緩緩流遍了，也帶去了鬼車接下來的調侃。
　　茶壺躺倒在地板上，茶水四溢。沒一會鬼車的袖子就被染透了，清淡的茶香更加濃郁飄香。鬼車嘴角抽了幾下，雖還是臉頰發熱，但也在此刻恢復了幾分冷靜——在溫熱茶水的刺激下。
　　“你……”
　　鋼牙從鬼車臉上轉到了鬼車的袖口，看著茶水的污漬遲鈍扭開頭：“濕了，拿去擦擦。”說罷，他隨便扯過來一塊襯布，遞給鬼車。
　　本是無歧義的一句話。
　　但是錯就錯在了鋼牙太過果斷利落，“你”和“濕了”中間的停頓幾乎全無。錯也錯在鬼車現在屬於臉色發紅的火藥桶，一點就燃。
　　無意外的，鬼車感覺一道電流從大腦中樞一直向下傳遞，穿過脊椎最終消失在尾骨上——那種感覺就像是寒冬三月被人潑了一桶全涼的冰水，臉頰卻莫名的更加發熱。
　　出於大腦中樞和身體神經不可調和的矛盾，鬼車念未動身先行，一把推開鋼牙的胸口，一臉野狼被逼到極點，拼命炸毛的狂妄和心虛。
　　被無防備之下推開的鋼牙，敏捷的伸手撐在身後，穩定身形，瞪眼看向鬼車。
　　——你才濕了你全家都濕了！
　　鬼車回瞪茫然的鋼牙，努力用碎銀色的眼睛表達自己的意思。其實，偏門的異色瞳孔就這點不好，不能準確表達自己的意思。譬如說紫色的瞳孔能把憤怒表達成高傲嫵媚，碎銀色的瞳孔更是常年冷傲像冰山。
　　所以，童鞋們在穿越的時候千萬要選擇正宗的黑色瞳孔啊！
　　“喂，母狼你……”怎麼了？
　　純潔的鋼牙童鞋對比齷齪的鬼車童鞋，那單純茫然的冰藍色瞳孔讓鬼車自卑了……這，也是瞳色上的一種天然優勢！
　　於是。
　　鬼車呲牙咧嘴的扯過鋼牙的頭死命用拳頭頂了一陣，充滿一種名為對那啥第一字母的片教育和現代生理教育的怨念的……逃跑了。
　　鋼牙的路，還要走很遠、很遠。

　　第九十章

　　一擊必殺。
　　以速度聞名的鼬鼠妖在面對兩個窮凶極惡的一流極速妖狼時，憑藉悔恨而爆發的小宇宙，也逃不了多久。堵截圍追，左攔右擋幾次，鼬鼠就已窮途末路了。鬼車一縱身，跳到半空連半分力都沒用，一個手刀就將鼬鼠擊落。剛才錯身從躍起的鬼車身下竄出，一爪乾脆結束了鼬鼠憋屈的一生。
　　鋼牙揮手側甩，甩去鼬鼠的鮮血。
　　鬼車下落的目的地正好是那不過一個野豬大小的鼬鼠妖，落在鼬鼠硬邦邦的老鼠毛上，鬼車感嘆了一聲還是自家妖狼的毛髮柔軟，跳下了鼠屍。
　　“於是，這個大傢伙就麻煩你了。”
　　輕鬆提起野豬大小的鼠屍，鬼車正對上鋼牙看過來的視線，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鬼車徑自直線向鋼牙走去。
　　轟隆。
　　毫不知憐香惜玉為何物的鬼車，故意用力將變異超大的鼠屍砸在了鋼牙的肩膀上，安撫一笑，鬼車故作深沉的拍拍那鼠屍，堵截鋼牙反駁的餘地：“我想你不會讓我一柔弱的女性來搬運這種東西，對吧？”
　　貼心附贈一個燦爛無比的微笑，鬼車背後絕對有一條不斷甩動的尾巴，顯然心情極佳。
　　“你只有這個時候想起自己是隻母狼嗎。”
　　鋼牙從鼻孔裡擠出一個睥睨的冷哼，臉色略黑的轉開頭去。明明已經伸手扶穩了肩頭鼠屍的鋼牙，故意說的不甘不願，好似勉強。
　　“你只有這個時候想起自己會損人嗎。”以相似的句式還給鋼牙一句，鬼車勾住鋼牙空閒的肩膀，省力的將下巴放在鋼牙肩上，“我真想見見你的啟蒙長老——到底是怎麼教出你來的。”遙遙看去，絕對是一副“哥倆好”的最佳詮釋畫面。
　　“……”鋼牙扭開頭，臉色發紅，抬高聲音幾乎媲美咆哮：“我……那個……母狼你給我適可而止一點！記住你是女人啊女人！”
　　想起前幾天的逃跑事件，鬼車苦口婆心的拍拍鋼牙肩膀，抬起過為靠近的下巴，無聲感嘆一聲起身離開。
　　現代信息轟炸連中性人都出來了，她哪裡讓鋼牙感覺是個可以陪伴的對象了？莫不是鋼牙童鞋自己本身就喜歡男人，鬼車是恰好比較相似的類型。在道德和倫理的掙扎間，鋼牙終究選擇了妥協，選擇了……
　　甩甩頭甩去狗血的想法，鬼車掩面自省：被狗血和不CJ洗腦了的可憐人，百年居然還沒淡忘，原來不CJ已經成了本能了嗎。
　　“不過。”
　　余光掃了一眼身後直翻白眼的鋼牙，鬼車嘴角弧度再次上揚十度：能將前幾天吃的癟還回去，也是一大收穫了。嗯，超級大收穫。
　　一前一後走了大概半小時，鋼牙此刻若知道鬼車心頭轉動的想法，必定會抬手狠狠將鼠屍砸到鬼車腦袋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揍她一頓。
　　“喂，鋼牙。”
　　鬼車突兀的停下腳步，直到一直保持的幾米距離被抹殺，才轉頭開口。前幾天殘留的不自然被壓製久了，爆發的時候也肆無忌憚，鬼車嘴角抽動幾下，覺得自己簡直像是逃家半月剛回家的小屁孩子。
　　“嗯，因為安靜而驚慌失措了嗎，母狼。”
　　鋼牙漫不經心的應了一句，鬼車瞬間僵硬——沒辦法說正中紅心，也相差不遠了。
　　“……那個啊，關於那天突然撒腿就跑。”鬼車扭頭看向鬱郁蔥蔥的樹葉：“不是被你的話嚇到了。我自己的原因，所以。”
　　——少自以為是的小看老娘！
　　上面那句話，怎麼也說不出來。
　　是對鋼牙有一定好感了，所以怕傷害到還是怕絕交一類的，還是其他。終究，是，朋友的義氣多過於其他的感情吧。
　　“啊，沒關係，我沒有介意。”鋼牙很快有了回應。
　　鬼車嘴角抽動幾下，立刻就要反駁出“我不是在道歉別自作多情混蛋小狼王”一類的言語，意外沒有了底氣和力氣。話到口邊，已然變了一番模樣。
　　“……鋼牙。你我算是，朋友吧？”
　　煩躁的揉亂額前碎發，鬼車覺得自己真是將近於白痴這種生物了。
　　“朋友？”鋼牙扛著鼠屍走過鬼車身邊，“大概不算吧。”
　　不知道絕交的時候，原來的心情是如何的。鋼牙從身邊路過的那瞬間，鬼車突然撇撇嘴，談不上揪心，只是有點失落。失落的背後，更多的是一種對往日過為自以為是的放蕩態度的，自省。
　　沒關係。
　　別人的思想是另外的人不能參與進去的，能控制的只有自己的思維認知。沒關係。
　　“白痴。”鬼車揚起頭，咧嘴玩笑：“你以為你是……”
　　“我以為我是誰？”鋼牙嗤笑一聲，將鼠屍換了個肩膀，一把拉過鬼車的手腕，大步向前：“你也有一臉想要哭出來的表情嗎，還真是差勁。不是朋友，你是——我的女人。”
　　沒什麼和平常不同的地方。
　　大步的向前，一手扶住肩頭鼠屍，一手拖著鬼車向前。平常的語氣，卻莫名讓人想起自信滿滿，牙齒潔白的耀眼笑容。以拇指指向自己，唯獨屬於鋼牙的笑容。
　　鬼車狼毛炸起，將頭扭向一旁故作無事的看風景，牙齒幾乎和舌頭髮生車禍。
　　“不，我剛才想說。你以為你是施瓦辛格啊！”
　　“那是，誰？情敵嗎？”
　　“和文盲說話真費勁！”
　　“……”
　　天知道，按照平常鬼車的思路，應先甩去鋼牙的手，並一拳打在對方頭頂亦是威脅。不見得使出多少力氣，也算是一種無聲的拒絕。
　　心態，是在悄然之間轉變的。無知無覺。
　　“對了，剛才你說的想要哭出來什麼意思，剛才那明明是想要一腳踹飛你的表情！”
　　白童子所在的木質居所已經依稀可見，鬼車反覆幾次才從鋼牙剛才那句“女人女人的”中掙扎出來，遲鈍的想起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
　　“一臉無力，驚慌失措的扭開頭，算是要踹人。”鋼牙握緊鬼車手腕，頭也不回的大步流星：“算了吧母狼，不要當我是三歲小孩。”
　　“……你剛才不是沒回頭嗎。”
　　距離房子越來越近，已經可見栓在房前的妖馬。鬼車用“你會他心通嗎”的眼神打量鋼牙的後腦勺，爭取讓他發毛。
　　“從你身邊走過時余光打量，真是蠢透了。”
　　絲毫不降低聲調，鋼牙理所當然一樣，大步流星、沒有半分猶疑的停頓：“我說。母狼你對是我的女人反應就那麼大嗎。”
　　“哈？”鬼車發傻，對於鋼牙直白程度顯然低估了一層。
　　這個距離，白童子不會也在偷笑吧。
　　這個距離，鋼牙少把明顯的弱點放在奈落的面前啊混蛋！
　　“剛才是習慣性鬥嘴吧，直到走到這裡才反應過來。”鋼牙扭過頭停下腳步，直接看向鬼車雙眼，幾乎從其中尋找出答案一般的認真：“我說過我不會放棄。”
　　“……所以？”
　　“我又沒想要嚇死你，沒什麼所以，驚慌失措就說出來，我不會硬逼的。”鋼牙放開鬼車的手腕，抬手揉了揉鬼車的短發，動作沒有歧義，卻顯得曖昧：“搞不清你想什麼，表情那東西我不太會看，直接說出來。”
　　小狼王也會不自信，也會退避嗎。
　　鬼車突然有種伸手抓住鋼牙手腕的衝動，但若是一時衝動就做了這種動作，也太奇怪了。撇頭移開和鋼牙相對的視線，鬼車甚至有點分不清到底心裡是什麼感覺：有些話，連自己都不清楚怎麼說出來。但是，鋼牙還真是做到了想到就說出來，這種事。
　　算了。
　　鋼牙明明沒開口，鬼車卻清楚的知道他想要表達的兩個字。鋼牙放下手，將鼠屍換了個肩膀，像是不經意一樣的離開兩步距離，卻沒有預計中的轉身離開。
　　只是拉開距離，看向別處，外加……等待亦或是守護。
　　“平穩，冷靜，等待，這種詞。”鬼車阻隔住深入的思考，伸手按住鋼牙空閒的肩膀：“還真是不適合你。”
　　突然記起了最初叫住鋼牙，只是彌補自己惡劣玩笑，打算幫他提一會鼠屍。沒想到，一時情緒失控，反而差點鑽入牛角尖。
　　“走吧，進去了。我一時沒想到什麼可以對你說的。”
　　只是不知道怎麼說。不代表其他。只是，不代表但是。
　　“你想知道的，只要我答的上來。”
　　作為交換。
　　鬼車為白童子帶來各種強大妖怪的屍體。但是同樣的，作為交換，白童子要在有限的時間內幫鬼車找到狼老爹離開的入口。
　　即便如此，當鋼牙將鼠屍丟在地板上，白童子第一句話不是情報，而是……
　　“令人感動的感情呢。”
　　笑眯眯的在鬼車和鋼牙之間打量，白童子將頭轉向鬼車：“看在是忠心和溫柔的同族份上，你答應了也無所謂。他是妖狼族少主吧，利用完了，再丟開也可以。”
　　“我現在想丟開你了。”
　　鬼車不知道為什麼，臉色有點黑，心情有點不爽。連帶看著白童子那張總是在嘗試各種微笑的臉，都莫名其妙多了少許暴躁不愉。
　　“時間差不多了，找到沒。我狼老爹的下落。”
　　自然，暴躁不愉，口氣也不會有多善意。
　　白童子儒雅微笑，小小的身軀竟能表現出一種書卷的貴氣。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旁邊明顯抽動鼻子，不爽於奈落氣息的鋼牙，白童子嘴角再次上揚：“嗯，找到了。”
　　剎那。
　　鬼車也顧不得心中莫名的不愉，消失在原地。未過半秒，就出現在了白童子對面，動作快捷，猶如瞬間移動。
　　白童子收了聲，笑意十足的打量眼神凌厲的妖狼少主鋼牙，不急不躁。只是，那紫紅色的眸子中，含有的只是無盡的冰冷和漠然。
　　和其他的妖怪不同。不管是奈落，還是白童子。
　　其他的妖怪感情也許還是豐富的，但在白靈山丟棄了自身一切多餘情感而產生了白童子以及赤子的奈落，恐怕，已經不能稱之為完全的半妖了。
　　“別打他的主意！這句話，同樣交給奈落！”
　　也許鬼車此刻，不該那麼激動，畢竟她所急需的，在白童子手裡。但是就像是牛頓上面的蘋果必須掉下來一樣，鬼車完全沒有思考，不自覺的釋放起妖氣威震。大不了就是被打回三十年前，繼續自行尋找狼老爹離開的那個地點。
　　“喂。母狼。”
　　鋼牙一臉不爽的按住鬼車肩膀，在一旁盤腿坐下。烏黑的發絲順著他的動作滑下肩頭，絕對用了夏士蓮黑芝麻的洗頭水，並還是P過的。
　　“我沒有弱小到需要你保護的地步吧。”
　　“……你是用霸王洗發水的吧？”
　　鬼車莫名其妙的吐出一句，伸手拉過鋼牙的手腕，向外走去：“承諾我已經完成了，地點說不說隨你。鋼牙，走吧。”
　　“母狼，你習慣成自然了嗎？”鋼牙看了眼自己的手腕，很是惡劣的提醒。沒有阻止鬼車的行動，也沒有暴躁的一把扯起白童子戰鬥。
　　怪不得。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鬼車還沒回話，就被白童子充滿冷冽的聲音打斷——絲毫不符合，他似乎是時刻都在笑的嘴角。
　　“食骨井，最後出現的地方是，食骨井。”
　　“就那麼放她走了?”
　　鬼車和鋼牙前腳剛走，後腳神樂就走出了房間。不知何時，神樂嫵媚甜美的聲音變成了嬰兒般的沙啞低沉，依稀可給人一股弄弄的邪惡陰沉之感。假若現在有個生物科學家在，肯定要狠狠研究一把生物細胞組合，為人妖變性事業做一份新的貢獻。
　　“不然還能怎麼樣。”
　　白童子雙手一攤，笑的童趣十足：“依照奈落的希望，和妖狼拼的兩敗俱傷，借她的手殺了自己嗎？”
　　“哼。也不過如此。”神樂轉過身來，懷中的小小嬰孩露了出來。
　　說是嬰兒，也只有嬰兒大小，神色發色以及皮膚，具不像嬰兒般幼嫩。他陰沉沉的一笑，紫黑色的丹鳳眼盡是冷漠自私。
　　生物學老專家若是在此，恐怕要失望的毆打這嬰兒，繼而恍然大悟，轉去研究會說話的“古怪”嬰兒。
　　戰國時代的稀奇古怪，恐怕會改變不少無神論者的科學家們的想法。
　　“哦——”白童子眯起眼睛，抿脣笑得歡快燦爛：“將那些麻煩的人留給奈落，不是很好嗎。呵，難道說你想要親自出現吞了他們不成？”
　　“嘿，我想我的盾牌，也許需要。”
　　“去去去，少來了，赤·子。”
　　白童子翻了個白眼，笑意頓生，很隨意的對著被面色陰沉猶疑的神樂抱在懷裡的童子甩了甩手。

　　第九十一章

　　食骨井森林外的瘴氣已然暗淡許多，鬼車和鋼牙也許是久不來此地，或者是在平原上不好辨認方向，搞得明明是衝著食骨井森林奔跑的大方向偏頗了十數裡。遠遠看見那片鬱郁蔥蔥卻陰暗無比的森林，鬼車鋼牙一前一後的兩個九十度迴旋大轉彎，帶起兩道筆直的可以媲美三角板的煙塵，向食骨井森林而去。
　　此地的森林大多是涼爽無比的，特別是在夏季。
　　鬼車如今的眼力自然不會被密林裡時暗時亮的光斑耀花了眼，甚至連速度都沒減慢多少，就躲過了密密麻麻的樹幹和凸起的樹根。
　　等到了食骨井的時候，她和鋼牙，正好拉開了一大段的距離。
　　“小狼王，你速度倒是慢了不少。”
　　瀟灑靠在食骨井木欄上，鬼車一抬手，好整以暇的對著從樹叢上躍過的鋼牙打招呼，那似笑非笑的得意神色，是怎麼也掩蓋不住的。
　　特意掩蓋了，怎麼達到她欺負小狼王上癮這種不可告人的目的？
　　鋼牙化為一道旋風，張狂奪目的停下，偏頭看了挑釁的鬼車一眼，很是習以為常的轉開頭，輕聲切了一下以作回應。
　　“沒吃飽連鬥……反駁的力氣都沒了，真是可憐。”
　　即時收回鬥嘴兩字，鬼車垂頭同情憐憫的凝視鋼牙，裝得似模似樣。以往多是鋼牙挑釁鬼車回擊，主動換了過來，還真有些不習慣。
　　鋼牙帶起的風化為微風，吹拂的樹葉沙沙響動，拽拽吊著眼角的鋼牙一抱雙臂，垂眸。那眼神盯得人發毛。
　　鬼車一抖被吹到擋眼的碎發，向後一靠也不再挑釁。放出前幾日回來的式神小三，丟去通知失蹤的另一半鑰匙，狼牙。
　　白色的式神一躬身，面容肅整的消失了。
　　比起最初鋼牙的不知如何還嘴，前些日的暴躁易怒，現在的鋼牙對於鬼車的挑釁可謂是波瀾不驚。比起原來的拘謹，要好太多了。當然，隨之的弊端就是鋼牙這丫的越來越冷靜，鬼車的樂趣大大減少，日子除了無聊就是忙碌。
　　鋼牙冷靜淡定的酷姿勢擺了十多分鐘，終於開口。
　　頭髮一甩，他看向鬼車，道：“喂，母狼。你應該知道神樂那傢伙護著的東西是什麼。奈落的心臟，殺死了就結束了。”
　　“嗯嗯。”鬼車十分贊同的小雞啄米，漫不經心。
　　鋼牙雙眼一眯，眉毛一抬，聲音隱隱像是暗怒般的低沉了幾分，不復清朗：“乖乖給我聽著本大爺講話、回答，喂，你！”
　　抬高下巴，用誇張的口型講話，鋼牙抬起腳對準食骨井的木欄一踹，低頭靠近鬼車。
　　天色淅淅瀝瀝的下起小雨，鬼車抬了抬頭，本就陰沉的森林依舊陰沉，沒什麼改變。抖抖一身的水珠，鬼車懶洋洋坐起身，呲牙咧嘴的暗地詛咒一遍老天，和鋼牙玩起了大眼瞪小眼。鼻尖和鼻尖的距離不到三釐米，鋼牙連鬼車的口型都看不見。
　　“那個啊。”
　　鬼車也不眨眼，咧嘴頑劣一笑，瞪大眼盯著鋼牙冰藍色的雙眼：“你不覺得，白童子小不點剛告訴我們小灰毛的下落，又好心的送走妖狼小鬼，現在就殺了他的心臟，太不夠義氣了嗎？”
　　鋼牙一開始還沒什麼感覺，隨著鬼車故意拉長聲調，噴吐熱氣。可憐的小處狼鋼牙咬牙切齒的臉紅了，快速後退躲避洪水猛獸。
　　鬼車嘴角抽動幾下，一捂肚子彎腰拍著木欄誇張的大笑，幾乎要掉下了食骨井的木欄。由此可見，上次的害羞純屬於鬼車馬失前蹄、大意失荊州，算不得數。
　　被嘲笑了的鋼牙，頓時臉色黑的媲美烏雲。
　　妖狼總是改不了衝動暴躁的本性，鋼牙後退一蹬獠牙一露，就一個惡狼撲食攻了過去，鬼車正笑得渾身無力，錯愕的一抬頭。
　　於是，天雷勾動地火，乾柴碰上烈火……那是不可能的。
　　於是，鬼車一個不平衡向食骨井裡面掉去，錯愕之下被鋼牙拉住手腕。沒挨地的鋼牙也無力迴天，伴隨著明顯的物理運動——地球引起的吸引力，向下墜。
　　噗通。
　　響聲只有一聲的先後落地，鬼車反射性的揉揉後腦勺，睜眼就看見……一塊木欄。好吧，但願食骨井不會責怪她和鋼牙損壞公物。
　　拿起木板向上一扔，木板和天花板碰撞，又掉了下來。
　　現代？
　　仰頭看了眼天花板，也沒有聽到淅淅瀝瀝的雨滴墜落聲，鬼車快速反應出兩個字。幾乎是同時，她第二反應就是四下張望尋找一同掉下來的鋼牙。
　　估計小狼王這個大號走私非人類，被遠超海關的食骨井先生，攔在了戰國那邊……嗯，食骨井打瞌睡了。
　　站起身的鬼車嘴角抽搐，毫無形象翻白眼看著墊底的鋼牙，大為感嘆。
　　“你那個吃到蒼蠅的表情，是怎麼回事。”鋼牙撐身坐起，大為不滿。
　　“啊啊，別在意那麼多啊那麼多。”鬼車打著哈哈遞出手，握住鋼牙伸出的手掌，用力一拉，故作驚訝感慨的轉移話題：“忘記說了，看來我們到了五百年後，屬於戈薇的時代啊……”
　　“你在騙誰啊。不過，”鋼牙單手環胸指指自己，露齒一笑，“對於你我就不計較什麼了。你那堆古古怪怪的東西，從這來的？”
　　鬼車翻了個白眼，抓著上方垂下的梯子竄出了井底。娘的，自從認識了鋼牙，翻白眼快成了她的招牌動作了。
　　戒嗔戒怒，戒嗔戒怒。
　　鬼車合起雙掌做了個和尚模樣，率先推開封閉的大門，陽光一下透了進來。和另一邊陰沉沉的小雨天不同，這一邊的天氣明媚的耀眼。
　　那邊鬼車和鋼牙一路跑去，高濃度的妖氣驚得鳥都不敢叫了；這邊的鳥兒好像不認識妖氣似的，該叫照樣叫。日暮爺爺背著手，哼著曲，正澆花澆的愉快自在。鬼車突然拉開了門，駭的他手腕一抖，奇怪的回身相望。
　　“戈……”
　　“不是戈薇。”鬼車踏出那略高於地面的台階，輕輕巧巧的落地，抬頭看向嘴巴大張的白鬍子駝背老人，“初次見，我是鬼車，妖狼鬼車。”
　　“初次見？妖狼”日暮老人家的神色詭異了，如若不是孫女戈薇訓練了他老人家的神經，估計他的表情還要更詭異：“是的，你好……我是戈薇的爺爺，這裡是日暮神社，說起這個神社，它可是大有歷史的，相傳……”
　　老人家總喜歡絮絮叨叨的，日暮老人家是名副其實的老人家，一時間也忘記了裝束打扮語氣皆為詭異一詞的鬼車。反倒是，興致衝衝的對著一個妖怪講起了日暮神社降妖伏魔的光輝歷史。
　　鬼車也沒聽日暮的嘮叨，反而轉頭看向依舊呆在房子裡的鋼牙。顯然，鋼牙不可能是什麼安安靜靜的穩重品種，安靜了許久都不出來，有些奇怪。
　　鋼牙抱起雙臂，將頭轉向一旁，一臉對現代物品好奇的模樣。
　　“怎麼了。”鬼車更覺詭異，完全轉身凝視鋼牙，皺眉：“你不是對人類的東西，沒什麼興趣嗎。”
　　“啊。”鋼牙乾癟癟的應了一聲，沒什麼聲調起伏，轉身低頭一望食骨井：“我等你。”
　　鬼車神色詭異的凝視著鋼牙。
　　外面是絮絮叨叨的日暮老人家，此時無論是鬼車還是鋼牙，注意力都沒在那邊。許久的靜默之後，衝勁十足的一轉頭對上鬼車，鋼牙沉不住氣的呲牙重複了一遍，語氣稍重：“我說我在這裡等你！人類的地方我不熟，你要怎麼做怎麼去是你的事。”
　　話到半節，鋼牙已經瀟灑的一扭頭，移開了視線。
　　鬼車垂下眸，似笑非笑的軟化了神色，重新邁過了門坎，側身讓開了門外景色。遞出手，鬼車抿脣飛揚一笑，溫聲邀請，“我在這裡也沒什麼事，而且似乎單身一人有些危險……要不要一起出去看看？”
　　“你那一副哄小孩的表情在做給誰看，母狼。”
　　鋼牙的臉色立刻黑了，一把拍下鬼車伸出的手，卻用另一隻手接著握緊了，嘖嘖有聲的狂妄道：“從今天起，你就歸我保護了。誰要敢傷你根毫毛，就派那群小狼崽今天加餐。所以鬼車你不用擔心，一切都交給我了——”
　　“……我可不可以說，我剛才開玩笑的？”
　　痛苦的望了眼被抓的緊緊的手掌，鬼車一掩雙眼，悔不當初的呻吟反悔。嘴角的一絲笑意，倒是讓鬼車和鋼牙更像是演話劇，卻演砸了的。
　　也許，妖狼的遺傳基因還要加上一句。
　　沒有藝術細胞！
　　鋼牙是破壞氣氛的好手，鬼車更是氣氛殺手。區別在於一個是純天然的，一個是後天爐火純青的。輕易躲開嘮嘮叨叨的日暮老人家，鬼車倒是臨時改變計劃逗弄了逗弄戈薇家的日草太小正太。
　　不知是玩的興致無比，還是算是習慣了被鋼牙握住手，兩匹妖狼倒是忘了還有“牽手”這麼一回事存在。
　　直到出了日暮神社，兩匹妖狼還自然而然的牽著手。
　　還沒走出多遠，迎面就走來一個人類的女性，素面朝天、雷厲風行，只是她一個勁低著頭猛走，仿佛沒看見鬼車鋼牙兩個。男版的牛仔褲被穿出了女性的曲線，墨綠色上衣中似乎套著白色的女性襯衫——一副全副武裝的樣子。
　　鬼車覺得有些眼熟，歪頭“喂”了一聲。
　　女人倒沒抬起頭，倒是鋼牙先疑惑的看過來，皺起眉頭，頗有種難得的茫然表情，十分有趣。
　　“趙……鬼車？”
　　二話沒說，一時失神的鬼車來不及閃避，被直愣愣走來的女人撞了個滿懷，單手扶住了她。還沒開口，就聽見撞人的肇事者一臉驚愕的開口，平光鏡更是反射出一道刺目的亮光，“好久不見。你還是這套裝束嗎。”
　　來人，正是上次的奇怪中國同鄉，安逸。
　　她正以一種學術性的目光打量鬼車，連帶鋼牙都被列入了觀察亦或是解剖目標。那刀刀入肉般的眼神，讓鋼牙反射性的一扯手臂，向前一步擋在鬼車和安逸中間。
　　“男朋友嗎。”
　　安逸一推平光鏡，目光聚集在明顯有野蠻人屬性的小皮裙上，正是鋼牙穿著的那條，“眼光不錯，估計野外孕育肌肉紋理強化30%，功能強化50%，抗病毒指數……”
　　鋼牙茫然了。
　　嘴角抽動兩下，鋼牙轉頭平靜看向鬼車，似乎在問：你從哪認識個這麼詭異極品的傢伙。簡直比你還要怪異。
　　面對安逸滔滔不絕的百分比分析攻勢，鬼車同樣不知道該說什麼阻止。安逸黠促的目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倒是給了鬼車一絲如何阻止的靈感，臉色也不禁有些發紅。
　　鬼車揚了揚被鋼牙握著的手，開玩笑的聳肩笑道：“……算是吧。”
　　像是說天氣不錯一樣尋常的玩笑語氣，搭配了鬼車略有發紅的雙頰，有種說不出的說明力。安逸果然住口了，也停止了對鋼牙的打量，眯眼瞟了瞟鋼牙，面色無異的對鬼車伸出手：“恭喜，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噗……”
　　鬼車一口氣沒喘上來，很是痛苦的咳嗽了起來，當然，同樣咳嗽的還有心有靈犀的鋼牙童鞋。比起鬼車過為誇張的平靜臉紅，鋼牙則顯得平易近人了許多。
　　“女人你眼光不錯，鬼車早就是我的女人了！”
　　臉紅，瞪眼，毫無不安的坦然承認。還有那一分不掩飾、好似本該如此的張狂自信。
　　“原來。”
　　安逸很淡定的從包裡抽出紙巾，遞給兩匹妖狼。
　　“是先上車後補票。”
　　在生死邊緣游離的妖狼，通常要有種比同族還要敏銳的危險直覺，這種直覺，往往幫妖狼躲避了無數的危險。
　　可，此時此刻，面對這個叫做安逸的普通女人。鬼車不得不承認，一種不好的危機預感始終環繞在周圍。不是行為上的危險，而是語言上的危機。這個看上去像是古板的考古學者的女人，字字珠璣，平靜無異的語氣，簡直像是利刃一般刺人。
　　鬼車嘴角抽搐幾下，揉了揉額前的碎發，一挑眼角散漫回道：“還沒到補票那一步，還沒試車哪來的補票？”
　　“喂，你們在說什麼。”鋼牙眯起雙眸，不滿的露出獠牙，抱起雙臂：“看在你知道她是我的女人的份上，今天就放過你。再亂七八糟說個沒完的話……”
　　鋼牙活動了活動手腕，一捏手指，獠牙利爪畢露。
　　“原來。”安逸恍然大悟，面無表情的看向兩人：“你們兩個都是雛兒。”
　　——！！！
　　“你說什麼？！信不信我一爪子幹掉你！”
　　雛兒一號鋼牙，打了雞血一般的猛然抬頭，張牙舞爪倒像是心虛。
　　“……鎮定功夫還不到家。”
　　雛兒二號鬼車，無奈的抵住額頭，誤上賊船般的懊悔搖頭。
　　淡定無比的仰視張牙舞爪的鋼牙，嬌小無害的安逸平靜一推平光眼鏡，反光反而刺痛了鋼牙的雙眼。鋼牙微閉了雙眼的同時，安逸露出一絲毛骨悚然的微笑，再推平光鏡，邀請道：“那麼，雛兒一號二號，你們要不要在附近逛逛，我做東。”
　　“許久未見。”
　　鬼車同樣散漫的揉揉頭，一副無奈萬分的憊懶：“原來你改行為人販子了，安逸。需要支持生意嗎？”
　　“……不，不用了。”
　　除去抓狂呲牙咧嘴的小狼王，左右兩個雌性一個面無表情，一個憊懶怠惰；無形的淡定煙火劇烈的交鋒著——
　　無知無覺，鋼牙打了個冷顫。

killuaneji 2012-10-13 21:37

　　第九十二章

　　現代人安逸是個好導遊，但鬼車不算個好客人，鋼牙更是連個客人的樣子都沒有。 一天的旅行下來，饒是安逸富足的錢包，也乾癟的不成樣子了。
　　大多數，都是花在玩耍吃食之外的方面。
　　“應該適當的放鬆一下，狼牙老哥也不會那麼快趕來。”
　　鬼車的原話如此，鋼牙耍酷的一聳肩也沒有其他的異議，所以一行一人兩狼的第一站就由唯一的人類女人全權負責，定在了距離比較近的遊樂設施。
　　摩天輪、過山車、激流勇進、旋轉木馬……
　　到了兩個妖狼手裡，好像一切都很簡單了。例如摩天輪，鬼車是乾脆在其中睡著；鋼牙更為誇張，直接打開門看風景，皺著眉頭一抱手臂，仿佛對空氣很不滿意的模樣。
　　過山車時，鬼車除了無聊的捏斷了一條鋼管之外，倒是很老實；鋼牙則受不了慢吞吞的速度，開口閉口的“真是無知的人類”，輕易的赤著腳從中央走到了車頭，要為過山車“加快速度”和刺激。
　　激流勇進更不用說，就算旋轉木馬，也變成了鋼牙一個人的破壞行動——導致安逸的錢包急速縮水，被賠償金套牢了。
　　不過。
　　鬼車揚揚眉，抱臂傾聽走在街道上面無表情的安逸絮絮叨叨，偏頭瞧向如同一陣旋風刮過的鋼牙，懶洋洋的笑了起來。
　　鋼牙囂張的樣子，似乎玩的興致不錯。雖然，破壞多過於玩耍。
　　“儲蓄用盡了。”
　　安逸遲鈍的努努嘴，抬頭看向前面的鋼牙，比鬼車矮了半頭的嬌小身軀散髮著戰國鬼怪都無法比擬的黑氣。她淡定十足的一推眼鏡，瞥向鬼車：“目前還夠一頓大餐的錢，我去花光它然後一起去我家，你們要打工為我賠償。”
　　“……”
　　感受到身後明顯怨氣的鋼牙，動作頓了片刻，跑的更快了。
　　安逸的家和想象中的一樣，主色調是天鵝絨黑和肅穆純白，偶爾有幾個異色的裝飾，不過是零星一點。純黑的窗簾一拉，屋子裡顯得陰暗凄清。房間裡擺設整齊，一點瑕疵都沒有，仿佛久無人住一般。
　　乾淨、整潔，但，沒有人氣。
　　將鑰匙掛在門口的鉤子上，安逸絲毫沒有招待兩人的意思，拿起擺放的中規中矩的遙控器一按，打開了電視。詭異的是，那遙控器被安逸向後一扔，在半空轉了個圈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鬼車猛然轉頭看了那遙控器一眼，若有所思。
　　“我知道，你們不是這裡的人。”
　　電視上正色彩分明的放映恐龍獵殺動物的場面，安逸沒轉移頻道，但也沒看電視。房間唯一能透進陽光的窗戶關得死死的，陽光將連接大廳的走廊照的耀目。安逸就凝視那個走廊，也沒看鬼車也沒看鋼牙，平光眼鏡反射的亮光，讓人看不清她的眼神：“不是這裡的人，而且好像有未知的能力。第一次見，就知道了。”
　　“……這女人，是巫女？”
　　鋼牙一抱雙臂，倒在一個褶皺都沒有的沙發上，偏頭看向鬼車，毫不掩飾他的傲然不屑和興致缺乏。
　　鬼車一搖頭，懶洋洋的靠在入門的墻壁上，抬眼漫不經心的觀察安逸。沒有靈力，也沒有妖氣，甚至體質還要比普通人差上一些，這個同鄉。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她身上有種若有若無的危險感覺，不似力量。
　　“這個房間，出外是日本。”安逸對被鋼牙坐的褶皺的沙發皺了皺眉頭，冷淡的繼續說道：“它的房權證是在中國的，我侄女的名字。”
　　“中國？日本？”
　　鋼牙站起身，奇怪的重複一遍。在他站起身的片刻，身後的沙發仿佛被一個無形的大手，慢慢撫平了。
　　“兩個國家，隔著海。距離很遠。”鬼車隨口解釋了一句，較有興致的看向安逸：“原來，你是這麼‘出國’的，真是新奇。”
　　“是的。”安逸點了點頭，波瀾不驚的表情，讓鬼車恨不得拉拉看是不是人皮面具：“如你所見，我希望你們幫我解決。從窗戶看，還是國內的建築，一出去就變成了陌生的地方。希望在我侄女放暑假之前解決。”
　　安逸口口聲聲說著侄女，可她也不過二十多歲的樣子，能夠擁有房產證更是十八歲之上。二十多歲的女人，習以為常像是叫小孩一樣的叫著十八歲以上的侄女，說不出的怪異。
　　“自以為是的女人。”
　　鋼牙一攬鬼車的腰，漠然一掃旁邊站的筆直的安逸，不屑嗤笑一聲：“你有什麼把握我們會幫一個陌生的女人。別開玩笑了，鬼怪那種東西要比妖怪更加難對付。”
　　“喂喂，別擅自替我決定。”鬼車低頭瞥了一眼腰間的手掌，習以為常的一把拍掉，抬頭一聳肩，充滿調笑語氣的不正經道：“解決倒是沒問題，你也知道我們不是這裡的人。這裡來並不能呆在這，所以，美女，你要不放心乾脆跟我們走？”
　　“切，讓人不放心的母狼。”
　　自鬼車承認以來，鋼牙倒是隨意了許多，伸手堅持的攬住鬼車，明知道是開玩笑，他還是丟了一個挑釁的眼神過去。
　　不習慣那麼親密的姿勢，鬼車渾身雞皮疙瘩炸起，向前走了兩步。步伐比起尋常的迅捷來說，僵硬多了。鬼車的確不排斥鋼牙，心裡對這個魯莽張狂的小狼王有許多好感，但還沒有上升到傳說中的“愛”的地步。
　　在鬼車的觀念裡，承認鋼牙的原因多半是，和他相處起來比他人都愉快許多。
　　“沒問題。”不可置否的頷首，安逸無喜無怒的抬頭，淡淡應聲，“我比較關心的，是你們是否真的打算那麼做。我不認為你們是慈善基金會。”
　　鋼牙低哼一聲，不滿的一撇嘴。
　　從安逸的雙眸裡，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三個字——不信任。
　　“其實。”鬼車一本正緊的慵懶一笑，“我，就是開慈善基金會的，幕後黑手。”
　　雖然不能確定鬼車是不是自封的幕後黑手，安逸卻能確定，此時此刻，她的臉一定黑了。比起冷幽默，還是鬼車更勝一籌。
　　天色漸漸轉暗，期間鬼車和安逸又出去了一次，購買食材。打開門時，鋼牙正百無聊賴的坐在沙發上亂按遙控器，一手臂大咧咧的搭在椅子背上。由於他的服裝過為奇特，又在下午闖了禍，所以被單獨留在安逸家。
　　鋼牙剛將沙發弄出褶皺，那褶皺又在自發的撫平，然後鋼牙再弄。看上去就像是，整個沙發下有無數毛毛蟲蠕動，鋼牙正隔著一層被單坐在上面。
　　安逸目睹了鋼牙和她家未知力量的爭鬥，視若無睹的走進了廚房。
　　“我來幫忙。”
　　鬼車單手提著一大堆色澤鮮艷的食材，隨後進了廚房。正刷洗廚具的安逸轉過頭來，像是在看毒藥製造商一樣的疑問道：“我做中餐，不會就出去，我不要打120。”
　　“啊，曾經學過一點。”雖然一個世紀沒做過了。
　　鬼車聳聳肩，表情散漫自信的回答完，心理又飛快的補充上一句。反正，妖狼對於食物中毒的免疫力比人類強太多了。
　　安逸點點頭，一指那堆食材，面部像是澆了石膏一般，“洗乾淨，切絲切塊，肉用調料浸一下。……我房間裡有包銀針，麻煩拿出來。”
　　鬼車笑著聳聳肩，一一照做。動作迅捷無比。
　　噠噠噠。
　　安逸的切菜聲就像是機槍子彈出膛般的有質感，她看著那堆紅辣椒，突然道：“你懷裡的和他腳裡的碎片，是什麼？那裡面有別人的意志，很危險。”
　　“四魂之玉的碎片。”鬼車隨口答道，指甲伸展出指尖，比菜刀速度還快的處理著土豆：“有點危險，但沒什麼大礙。”
　　“日暮神社的四魂之玉傳說嗎。”
　　安逸點點頭，低頭繼續切菜，半晌，她猛然抬起頭直直瞪著鬼車：“你。……你要不要再用消毒水消毒遍指甲？”
　　鬼車搓搓鼻子，堅定的反看回去。
　　——再消毒一遍，安逸女士你打算用強酸嗎？
　　在安逸家的這頓晚飯吃的很開心，至少鬼車已經很久沒吃到過正宗的川菜了。晚飯過後，鬼車和鋼牙自然而然的開始了激烈的鬥嘴“遊戲”，安逸則徑自進了房間，打開了電腦。
　　時間分分秒秒的過去，一晃天色早已全黑。
　　安逸從房間裡走出來，很淡定的推了推平光鏡，凝視鬼車：“你讓我查的東西，基本上了解了。民間消息可信的不多，這裡的秘密檔案裡倒是有描述。”
　　不等鬼車回答，她快速的照本宣科道：“戰國時期的人類和妖怪死後大多去冥界，人類和妖怪魂歸的地方基本一樣，除去是大妖怪。冥界除了從牛馬看守的入口進入，據說還有其他的入口。……值得注意的只有，冥界三關和逼真幻象。”
　　冷淡的囉嗦了一大堆，安逸推了推平光鏡，淡淡的口吻中有種鄙夷：“沒有特色的冥界，不過是東拼西湊。”
　　將其批評的一無是處。話音剛落，安逸就滿足的轉身進了房間。
　　片刻後，她又突然轉頭對客廳的兩人說了句話，就將門甩上了。那句話是——“我睡主臥室，我侄女的房間歸你們兩”。
　　兩人+一個房間=同房。
　　鬼車嘴角微微抽搐，和鋼牙面面相覷。
　　若是兩狼眼睛再瞪大點，獠牙再露出點，表情在僵硬點……活脫脫的就是一對從侏羅紀流傳下來的史前化石。
　　“啪嚓。”
　　甩門聲還依稀在耳。面面相覷間，鬼車捏碎了電視遙控器的聲音，讓鋼牙猛然扭過頭驚愕看來。錯愕的低頭凝視從手中掉落的塑料碎片，鬼車扯了扯嘴角苦笑，臉色略有發紅。
　　“啊，那個。”鋼牙垂下眸，扭開突然發紅的臉：“那個不用賠嗎？”
　　“大，大概吧。”
　　鬼車漫不經心的順口回了一句，也扭開了頭。電視裡的廣告換成了咿咿呀呀的唱腔，小旦愁怨的甩動水袖，情深款款的一垂雙眸，退場了。
　　鬼車的臉又紅了幾分。
　　“鬼車？”鋼牙頓了一下，抱起雙臂，偏頭看了回來：“……怎麼了，需要休息下嗎？”
　　“啊、啊，嗯。”
　　全然沒聽到鋼牙說什麼，鬼車依舊沉浸在自己思緒中。又有什麼要在意的，不過是……都是早晨開玩笑說……那個，那個太過了罷了。
　　“喂，母狼你沒事吧。”鋼牙略抬高了聲音，更為奇怪了，擔心中還有幾分被忽視的不滿。
　　“嗯、嗯。”
　　希望她不是認真的吧，不過、不過現在看起來也說不定。
　　“喂，我說。”被敷衍的鋼牙眯起雙眸，徹底不滿了，一把扯過鬼車的手腕，抬高了下巴：“我說你啊！對於面前的人的關心至少應該有個像樣的回應才對！嗯嗯啊啊的算個什麼？！”
　　“……是，是。”
　　手腕被扯住時，鬼車就回過神來。對於鋼牙的義憤，她腦袋一剎那空白，憊懶的回答聲根本沒經過大腦就吐了出來。
　　“……”
　　鋼牙單手環胸，更加不爽了，衝勁十足的質問衝到口邊卻變成了無力的垂頭：“你要……算了！你對我有什麼不滿的地方？”
　　“不，完全沒有。”抽出了手腕，鬼車隨意扭了幾下：“要是不滿，你現在早沒命了。”
　　“你、說、什、麼？！……切！你要不是女人的話，我倒要試試看！你這個一點都不可愛的母狼！”
　　“萬歲，還好我在你眼裡一點都不可愛。”
　　鬼車誇張的裝出一副松了口氣的樣子，邊順氣邊故意慶幸逃過一劫。
　　“……你這個傢伙——！”
　　不禁挑逗的小狼王瞬間變化為賽亞人了，咬牙切齒，恨不得一下將複雜的情緒全部發泄出去。
　　“我怎……呿！我對這種幼兒的吵架方式沒興趣。”鬼車抱起雙臂，一臉不屑的將頭扭開，看上去厭惡意味十足：“一點沒有。”
　　“那種話應該是我說的才對，少學我！”鋼牙上面兩顆犬齒露的分明，抱起雙臂冷哼將頭扭開，“誰知道你在想什麼，不要學我的語氣說話！”
　　迅速扭頭時馬尾甩的老高，鋼牙就算是撇頭眯著眼睛故作不在乎，還是看起來非常、非常的不淡定。
　　“情緒真激動。”
　　小聲嘟囔著，鬼車忍不住笑出聲，噗的一聲像是漏氣的氣球。揉揉額前的碎發，鬼車不再裝的不在乎，神態雖然一樣懶散，卻多了一種發自內心的笑意：“你這樣的狀態，帶領捕獵時，可是大麻煩。幼兒、鋼牙、小朋友。”
　　“你在比嘰裡咕嚕的說什麼，挑釁？好像，挺有趣的嘛。”
　　“也算是了。……那個、喂，明天不是有事嗎，我說你……早點睡覺去了。總之……我要睡了，就這樣。”
　　“……原來，你還會害羞嗎……母狼。”
　　鋼牙。
　　原來你和我一樣擅長煞風景。但是。
　　你臉紅了。

　　第九十三章

　　——“男朋友嗎。眼光不錯，估計野外孕育肌肉紋理強化30%，功能強化50%，抗病毒指數……”
　　——“……算是吧。”
　　早晨說的話，是玩笑嗎？
　　真的……是嗎？
　　時間已經過了午夜，鬼車無論如何都睡不著，悄悄地翻了個身。隔著被子的地板上傳來應該是涼爽的感覺，鬼車也沒有蓋被子，卻覺得有些熱。
　　妖怪，應該早就失去了冷熱的可能性了。
　　微微側過頭，就能看見不久前才為誰來打地鋪而爭執的鋼牙他，柔和的側臉——垂著眼瞼，安穩的呼吸。黑色的碎發擋住了側臉，過長的發絲也垂了下來，和外面墨色的星空異曲同工。靜默的，讓鬼車無法將他和平日活力飛揚的小狼王聯繫。
　　那種睡顏，沒有年輕的張揚，也沒有吊眼角的狂拽。
　　總覺得。
　　那是很耐看的一張臉。鬼車垂下眸，余光掃過被呼吸吹起的一縷碎發，無知無覺的揚起嘴角。只是聽她說睡過床鋪就信了、無話反駁的小狼王，和現在很像。單純、像個故意耍酷引人注意的小鬼，卻……
　　地鋪和床，都沒有什麼區別，妖怪本來就不會輕易生病。
　　“……真是的。”
　　想的太入神，鬼車不由得含笑嘟囔了出來。隨即一驚，猛然睜眼看向熟睡的鋼牙，確定他沒有被吵醒，才松了口氣。整個房間裡，只有月光照進來的一點點亮光。黑的像是染到近乎墨色的藍，飛揚卻不失沉靜。
　　鬼車扯了扯嘴角苦笑，緩緩的甩頭。
　　都在想，什麼啊。
　　如果能從死國、冥界的地段回來，再說吧。靜默的凝望鋼牙熟睡的側臉，鬼車茫然而緊繃的心情好像也平靜了許多，也、也不知是否是錯覺。
　　如果。
　　如果，能活著回來就好了。
　　那時候，再試著去把喜歡變成更進一步的……好了。將駐足在鋼牙墨色的發上的目光，移到了窗外的星空，鬼車默默凝望了好一會，才緩緩閉合了雙眼。
　　鋼牙……嗎？
　　冉冉升起的朝陽，難以言語的溫暖。穿過透明的玻璃投射進來，一反深藍的夜晚，給不大的房間染了一層金紅色的光暈。
　　不知道幾點才閉上眼的鬼車，就像是剛剛入睡一樣。懶洋洋的陽光，讓人不想起來。在心中掙扎幾次，鬼車伸手揉了揉額前的碎發，睜開眼。
　　觸覺有點軟，自己沒感覺，似乎很溫暖……
　　揉的似乎，不是她的頭髮。鬼車很淡定的凝視似乎是近在咫尺，相隔不過半個拳頭的模糊人形，閉眼睜眼再次確定。
　　那個黑頭髮、穿毛皮的，似乎是鋼牙。
　　左右看看，鬼車反覆探查了幾次，確定她睡的地方確確實實是地鋪。所以不存在什麼“她太懷念一個世紀睡的床，自己爬了上去”、或者是“一時缺少抱枕，自動找上了小狼王的睡姿問題”、亦或是“缺乏母愛，所以尋找附近唯一的男性代替”一系列的，烏龍情況。
　　鬼車現在很後悔。
　　為什麼臨睡前不將監視器找出來，安裝在這個房間裡？
　　平靜凝視近距離的睡顏，鬼車抬了抬腿——似乎被鋼牙壓住了，無法踹人。艱難的移動手臂，試試是否能推開鋼牙，……似乎抱的很緊，沒辦法。鬼車反覆嘗試著掙脫的方式，似乎全部無果。
　　於是，她深呼吸幾次，面無表情的淡定張了張口：
　　“你，給！我！起！來！”
　　嗡。玻璃似乎顫抖了幾下，堅強的沒有碎裂。倒是床頭櫃上的杯子，被震掉下來摔碎了。鋼牙駭了一跳，反射性的攬住鬼車的腰，猛然睜眼。
　　“……臭狗來襲擊了嗎？！”
　　“還真是抱歉，打擾了你的睡眠。”鬼車臭著臉，一把推開鋼牙，翻身躍起，低頭專心拍著衣服，道：“犬夜叉也不在。”
　　“是嗎。”鋼牙揉揉頭髮，翻身坐起來向旁邊的床鋪一靠，微皺了眉：“呿。你又怎麼了母狼，看起來一副……那個，撅著嘴的樣子。”
　　“撅著嘴？我嗎？”
　　鬼車眉毛一挑，不可思議的看向鋼牙：“是你夢遊還沒醒來，還是我聽錯了？”
　　“少囉嗦！形容喜歡的女人不就是應該用可愛的詞嗎？！”鋼牙惱羞成怒的紅了臉，說的理所應當：“昨天你不是承認了，所以抱著你睡有什麼不可以的。”
　　“——！！”
　　鬼車不可控制的睜大眼，隨即迅速扭開頭垂下眼眸，單手將嘴和兩頰迅速一捂；除了捂住了臉紅，也捂住了脫口而出的言語。
　　心跳加快，鬼車故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向旁邊的墻壁扭頭一靠，努力使聲音更平靜更隨意：“所以我說，你是小鬼。昨天我……當然，是開玩笑的。”
　　是玩笑嗎。才怪吧。
　　不想去看鋼牙的表情，也不想等他回答，鬼車一轉身打開了房門，打斷了沉默的氣氛：“啊啊，該回去了。狼牙估計到了。”
　　“……喂，鬼、鬼車我……”
　　鋼牙的聲音聽起來下降了幾分，安靜到沒精神。鬼車甚至不敢聽完，就以懶洋洋的催促聲打斷了他，一關門故作瀟灑的揚長而去。
　　“所以說你啊，快點再快點，沒那麼多時間磨蹭。”
　　所以說你，所以說我，所以說……鋼牙。
　　對不起。
　　“後面。”狼牙平淡凝視食骨井，和前所未有的迅捷跳出的鬼車，沉默的拿出了雙爪，以牙咬著綁在手上，“有敵？”
　　閉眼努力讓自己沉靜下來，鬼車搖搖頭，看向狼牙。狼牙正側坐在食骨井的井欄，式神小三無聲的微躬身，低眉順眼的向鬼車問候。鬼車剛才那衝勁十足的躍出，驚起了無數飛鳥。鬼車閉上眼，掩住眼中的慌神，只覺得一陣寒意從雙臂傳達到指尖，像是過去身為人類的她，在冬天衝了涼水澡。
　　“不，沒有。”
　　總算平靜，鬼車緩緩搖頭，碎銀色的雙眸中又重新恢復了默然：“只是，趕時間而已。”趕時間趕到不能也無法面對鋼牙，丟下他先一步衝了回來。
　　狼牙淡淡的應了一聲，不可置否。
　　“……開始吧。”余光掃了一眼食骨井，鬼車深呼吸一次，肅穆了神色看向狼牙：“開始吧。到那裡帶回老爹老娘和灰毛。”
　　在鋼牙還沒回來之前。最起碼，無法歸來的話……也好過離別。
　　“無趣。”
　　狼牙沒有行動，倒是垂頭抱臂凝視食骨井的井底。狼牙沒變多少，聲音還是冰冰涼涼的，冷著個臉像是所有人都欠了他八百塊錢，“鬼車。”
　　“嗯？”走神的鬼車猛然抬起頭，憊懶不羈的裂開嘴角，懶洋洋道：“什麼事，我的哥∼哥∼大人？”
　　風吹拂起狼牙的發梢，也吹拂起他渾身的雞皮疙瘩。
　　狼牙含義不明的冷哼一聲，臉色迅速由多雲轉陰，氣溫暴降三十度，進入冰河世紀。與此同時，鬼車再一次看到了十分懷念的狼牙型黑鍋底。
　　“怎麼了，哥哥？”鬼車噙著一抹壞笑，很是認真的稱呼“哥哥”二字。
　　狼牙沉默。
　　狼牙渾身雞皮疙瘩的沉默。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周圍已然飄零起西伯利亞的冬雪，狼牙面色如常，就是有點冰雪狼王的陰沉，他嘴脣動了動，磁性而冷淡的吐出兩個字：
　　“……閉嘴。”
　　“走吧。我一個人跳下去沒用。”鬼車沉默了一會，不再玩笑，反而嚴肅的看向狼牙，一點不像是平日嬉笑隨意的鬼車，鬼車對著狼牙垂下了雙眸，掩蓋情緒的道：“……早點去早點和老爹會合。所以，我們走吧。”
　　“鬼車。”狼牙面色恢復了常色，一身黑色的勁裝貼在身上，抱起了雙臂，冷眼直視，“逃避，並沒用。”
　　一頭墨色的短發隨風顫動，狼牙腦後束成一小縷的長髮搭過肩上，陷進了抱起雙臂的狹縫間。他冷淡淡的清晰吐字，冷淡淡的直視過來，藍色的眼眸認真的讓人無法直視。
　　“啊，對了。”鬼車聞聞自己身上鋼牙的味道，才明白過來狼牙所謂的逃避，是怎麼知道的，“是早晨沾染上的氣味嗎。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交代完再離開就好了。”
　　狼牙冰冷的眼神柔和了幾分，伸手在鬼車頭上敲了一下。
　　“痛。”鬼車欲哭無淚的抱頭，“喂，你什麼時候也學會敲人腦袋了？！”那個是狼老媽的專利，好不好。
　　回答鬼車的，是狼牙放輕了大半力氣的一敲。
　　“好吧，我認命還不……”
　　“母狼……鬼車。”
　　打斷鬼車的，正是躍起拉住了食骨井井欄的鋼牙。低聲呿了一聲，鋼牙一拍井欄，躍起蹲在井欄上，一偏頭盯住了一直呆在食骨井旁邊的鬼車。一掃鼻翼，鋼牙突然露出了往日張狂活躍的笑容，“呿，沒辦法反應所以就害羞的逃命嗎，也太遜了，母狼。”
　　“啥？”
　　甚至做好了被鋼牙一拳擊倒準備的鬼車，現在反而愣住了。鋼牙的笑容委實是太燦爛、太正常，讓鬼車覺得剛才那一瞬間令人悲傷的稱呼，根本就是錯覺、想太多的錯覺。
　　“你那很像是渾身發著惡臭的小狗語氣，是怎麼回事？”
　　鋼牙皺皺眉頭，誇張的嫌惡擺擺手，似乎要掃除犬夜叉的臭氣。他雙腳分開站在井欄上，腰桿筆直，身後毛茸茸的狼尾隨風向一旁飄動。
　　“對犬夜叉，這傢伙還真是……”撇開頭，鬼車怎麼也忍不住笑意，只能錯開視線輕聲嘟囔：“毒舌。”
　　年少時以毒舌著稱的狼牙，眉毛動了一下，冷氣更盛。
　　“你囉囉嗦嗦的在嘮嘮叨叨什麼？”鋼牙揚了揚下巴，掏著耳朵俯視鬼車。兩個重複音節的詞語，被他讀的飛快，旋律可謂是迅捷。
　　“什麼都沒有。”抿脣搖了搖頭，鬼車莫名燦爛的笑到閉眼，“不，沒什麼。……鋼牙。”
　　“什、什麼？”
　　“等我們走後，回到部族吧。”鬼車揉了揉額前的碎發，語調難以想象的放柔，“幫忙告訴白冠小心些。去做你想做的事，小心窺視你雙腳碎片的奈落。不過也沒關係，反正還差一塊在我這裡。實在不行，就放棄……抱歉。”
　　鬼車苦笑著揉揉太陽穴，垂下眸子實在不知道她在做什麼。閉眼睜眼，困惑與剛才輕聲嘮叨的苦惱神色，重新化為懶洋洋的不經心。
　　一聳肩膀，鬼車咧嘴笑道：“啊啊，不好意思啊小狼王，你太像是個小朋友了，不自覺的交代你要怎麼過馬路了。”
　　“你，你似乎稍微有點可愛的樣子了。”語氣有點不暢順，鋼牙微紅了臉，卻沒像是鬼車似的扭開頭，“母狼。呿，還是和第一次一樣的個人英雄主義。所以……這次……”
　　面對皺眉茫然的鬼車，鋼牙從井欄上一躍而下，落在她面前順勢一把撈起了她的手。
　　就如同往常一樣，鋼牙依舊是聲音略帶低沉的清朗，一如既往的想到就說：“所以這次換我說了，讓自己的女人離開視線可不好，一起去。”
　　“不行。”
　　“我不能留下一個驚慌失措的母狼。就這麼決定了，一起去。”
　　“喂你，給我等一下！”鬼車抽了抽被鋼牙握住的手，沒抽出來。滿臉陰沉的她COS了一把一旁的木樁子狼牙，冷氣直飄：“我哪裡驚慌失措了？叫你走就走，不行就是不行。”鬼車深呼吸一口，凝視鋼牙的雙眼，憊懶而不屑的仰頭開口：“你在亡者的國度、死國裡……只會礙手礙腳罷了。”
　　小狼王，對這種驕傲而傷人自尊的態度，憤怒吧、衝動吧。
　　然後，離開。
　　斷然躍上井欄，鬼車回頭看向狼牙。碎銀色的雙眸，仿佛寒冰一樣讓人毛骨悚然。冰冷的碎銀色和狼牙事不關己的冷淡雙眸視線交接，卻沒造成絲毫的影響和威嚇。也許，周身散髮著高傲和不屑的冷漠的鬼車，本來就是仿照狼牙的。
　　“走了。”
　　鬼車像是冰塊砸落在地上的兩個字剛吐出，狼牙就已經一閃身躍下了食骨井。不可察覺的猶豫片刻，鬼車以余光掃了一眼鋼牙，縱身躍下。
　　從吐出那種話，到現在，不過過了數秒。
　　只來得及回頭掃了一眼發愣的鋼牙，鬼車就已完全沒入了食骨井中。熠熠發光像是星空隧道一樣的通道，並沒有能帶來好心情。狼牙和鬼車的武器先後散髮起了朦朧的光，仿佛是四匹狼年幼時所傾聽的私語。
　　閉合上雙眼，鬼車嘆了口氣，並沒發現懷中的四魂之玉，也散出了微弱的光芒。
　　“居然真能說出來……真是，討厭道歉啊……”

　　第九十四章

　　食骨井內仿佛是另外一個世界，緩緩移動的星空看不到盡頭。鬼車就像是一頭扎進了黑洞，點點的星光，不斷的後退。
　　鬼車並不知道如何形容她現在的心情，有點慶幸？有點失落？
　　總之，她剛躍下食骨井的時候，嘆了口氣就猛然閉上雙眼。幾秒的時間，她倒是像胡思亂想了許久。大概，應該責怪於鬼車堪比火箭的神經反射速度。
　　直到。
　　直到，手腕被溫暖的手掌，抓住。
　　“可惡。”是鋼牙的聲音，無比平靜的聲音：“我都不知道該說你這個女人什麼，除了不可愛還是個白痴嗎。”
　　“鋼牙？”果然那麼溫暖的手掌不可能是冰山屬性的，狼牙老哥。
　　“那個傻傻的聲調是怎麼回事，一點都不可愛。”鋼牙還是一副原來的語氣，聲音卻陰沉了許多：“切，居然被一個女人當成累贅拋下了嗎，乾脆就讓你真正成為……”
　　鬼車睜開眼，恰好看到鋼牙危險的眯起雙藍的眼，滿臉怒氣恆升的靠近。
　　鼻尖和鼻尖的距離，不過十釐米左右。
　　“……真正、真正成為，我的女人。”
　　那個，啥？！
　　忘記了反應的鬼車僵硬住，只能看著那張臉一釐米一釐米的靠近……
　　“跟來了。”
　　下一刻，情景一邊。鬼車三個都穩穩的落在了一跳不足手臂寬細的小道。鋼牙不過半隻腳站在小道上，一落地就踩空下落。鬼車反射性的伸手一撈，抓住鋼牙的手臂。鋼牙也迅速伸手蹬地而起，在狹小的小道上與鬼車面面相覷。
　　像是，擁抱一樣。
　　“現在不在度假。”
　　狼牙回頭正看見如此情景，淡淡的開口驚醒了兩人，向前走去。那意思分明都表明了一句話——這不是談戀愛的地方，兩個人稍微安生一點。
　　“……”鬼車漲紅了臉，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羞憤的，咬緊牙關沉聲道：“是，是。不知道是剛才誰磨磨蹭蹭的不想走。”
　　“你在說我。”狼牙慢半拍的轉回頭，恍然的神色依舊平平淡淡，甚至點頭示意。
　　“小孩子的鬥嘴有什麼意思。”鬼車躍過鋼牙，一跳落在狼牙前方，率先向前走去，“早點解決早點回去吧，至於鋼牙你，傷不了死國的鬼差，就在最後支援好了。”
　　“怎麼？”
　　許久未見鋼牙說話，鬼車有些在意的皺眉回過頭。正對上，鋼牙的視線。
　　“沒什麼。”鋼牙一搖頭，猶豫了片刻，“只是覺得。雖然叫我躲在背後很不爽，可那種躲躲閃閃的樣子，倒是有個女人樣了。”
　　“我該說多謝誇獎嗎。”鬼車覺得，她轉過頭在意才是個笨蛋，“……你認為所謂的女人就是會溫溫柔柔遇到危險明知道有能力卻要躲在別人身後裝13裝的淚眼朦……算了，算是沒那種女人樣吧。總之，小狼王，別衝動行動。”
　　“少囉嗦……我知道了。”
　　不知是否錯覺，鬼車似乎聽見了鋼牙的笑聲。
　　那種低聲到錯覺的笑聲，不可能是鋼牙的吧。狼牙也不可能。大概、不，絕對是鬼。
　　不過，真的是鬆口氣。
　　剛才那個尷尬的相處模式，還有那個……那什麼，差點就一拳打過去了。
　　蜜月旅遊也是到處走，鬼車現在也是在到處走——不過只有腦殘的情侶才會選擇去死國溜達溜達，標準的例子就是某個被困在冥界的傻瓜白銀聖鬥士，和他快化為化石的女友。死國和冥界差不多，只不過現代人喜歡稱呼它為冥界，而戰國比較容易認同“死之國度”這個名詞。
　　昏暗，無聲。
　　死國不愧於它的名字，處處透出毛骨悚然的陰冷和孤寂。鬼車三人走的這條路，不到一個手臂寬細，兩邊是看不到底的黑暗，前面是看不到盡頭的漫漫長路。除了這些，還有從路的最低端向上噴發的石刺，它們刺穿的全部是類人型的屍骨。
　　一沉不變的景色，不知看了多久。
　　總算，產生了一點不大的區別。那就是——
　　“前面有隻小狗，很白很可愛。”
　　凶惡張牙舞爪的惡犬將近百米長的身體一踉蹌，哄然一聲砸在前方的小路上。不到半米的小路，不堪重負的塌了大段。惡犬渾身綢緞黑的狗毛一陣飄散，居然每根毛都有小指粗細。
　　鬼車抓了一撮她口中“很白很可愛小小狗”的毛，拉住兩端一扯。
　　啪。
　　那狗毛髮出清脆一聲，有點像是被蠻力扯斷了的繩子。比鬼車想象中的強度，還高了一點。
　　“一個兩個都是的。”鋼牙抱起雙臂，一偏頭乾啐了一口：“比想象中還讓人討厭。哪裡哪裡都是臭狗味，難道除了狗已經沒有其他生物了嗎，切。”
　　“也許。還有骨頭。”
　　兩邊的骨頭用指骨戳進岩石，一點點爬了上來。它們骨節好像在不斷碰撞，四周除了前方惡犬的咆哮，卻再沒有任何聲音。
　　鬼車答了鋼牙一句，憊懶的扯扯嘴角，看不出半分認真：“狼牙，後面交給你了。鋼牙，居中應側，我可不想被一隻小狗拍的自由落體。”
　　在這種情況下誰都沒有煞風景的異議，點頭應下便各司其職了。
　　那堆骨頭，已經快爬到腳底下了。不知道面無表情冷氣環繞的狼牙怎麼想，反正咋舌的鋼牙是不想和骨頭疙瘩互相擁抱著殉情。
　　惡犬高聲“鳴”的一叫，仰頭向鬼車咬來。刺耳的叫聲，倒是有幾分像放大了數倍的昆蟲尖叫，震得人耳膜發痛。換個聽力靈敏的，說不定會落個耳膜震破。
　　惡犬說是惡犬，不如說是類似於人形和獸形之間的奇異生物。狗頭，人身，虎背，馬腿；它似乎是個四不像，五隻人手左右各兩隻扶著地、一隻立於頭頂，後肢的馬蹄不安的踢踏。從狗頭到後背乃至於馬腿，長滿了毛髮，胸膛和腹下卻沒有任何毛髮。
　　原本該是蓬鬆的狗尾巴，毛髮炸起，像極了刺蝟警告對手的信號。
　　鬼車故作咋舌。
　　惡犬大怒，直立起身漂浮在半空，赤金的眼眸無眼白瞳孔之分，在這一片黑暗中倒也耐看。鬼車哈哈笑了兩聲，低身趴伏在不到手臂寬的石路上，呲牙露齒。低聲的野獸嗚咽從嘴裡漏出，鬼車懶洋洋的神色越發的猙獰，露在外面的皮膚青筋迭起——
　　一看就是一副雷人的形象。
　　衣服換成了白色的毛髮，杏眼換成了野獸的豎瞳，手掌更是變成了毛絨的巨爪。鬼車四爪仿佛騰了雲駕起霧，離地飄了起來。鬼車仰起狼頭，獠牙交錯的狼顎張開：
　　“嗷——————”
　　發泄心中暴虐的嚎叫聲讓對面的惡犬都忍不住退了幾步，驚疑不定的用赤金色的瞳孔打量鬼車。從離地起，鬼車早就從一個兩米多的小狼變成了十數米的巨狼，流線型的體型和冰冷的碎銀色狼目，都不愧於“鬼車”這一凶名。
　　上古的，凶獸。
　　“速戰速決吧。對面那隻小狗。”原本應該極具懶散特色的調笑，現在從鬼車的嘴裡吐出，簡直如同砂紙刮在了岩石上，低沉多於刺耳。
　　一縮爪子，騰空而起的鬼車四肢皆彈出了有冷金屬光澤的利爪，獠牙中泄出的嗚嗚聲聽起來倒是頗為舒爽——似乎，狼本該就是這樣。
　　“……真是囂張的形象。”
　　鬼車嘆了口氣，名副其實的是呲牙咧嘴的嘆氣，冰冷的狼目瞥了一眼在砸骷髏牌壯骨粉的鋼牙，表情更猙獰了，“真不想那隻小狼王看到……話說回來，不是早看過了，現在糾結個屁。”
　　拍壯骨粉中的鋼牙動了動耳朵，沒全聽清楚鬼車的嘟囔，倒是敏銳察覺了“小狼王”這個詞。
　　“喂，要幫忙嗎，母狼。”
　　該不該說，第六感敏銳的鋼牙被叫多了，也學會了條件反射？
　　“……！！你開玩笑吧，狼王小頭目！面對個小狗你居然問我要不要幫助？”偷窺被撞破，鬼車嚇得狼毛一炸，反射性的漏出了嗷嗚的狼嚎，“……總之，總之……算了。那邊小狗，不夾著尾巴逃走就沒機會了。”
　　漏出那聲狼嚎，怎麼聽怎麼像是被踩了尾巴的慘叫。
　　“喂，母狼。”鋼牙無限懷疑的眯起眼，刻意抬手認真望瞭望前方兩個對陣的犬科生物，“你真的沒問題吧？”
　　“少囉嗦。我……算了，跟個笨蛋計較什麼！”
　　鬼車發現自己的語調越來越像是下面的鋼牙，一陣臉紅之後免不了的悲哀了——難道和笨蛋在一起久了真的會被傳染笨蛋嗎。
　　果然，白痴了。
　　鬼車搖搖頭甩去一腦子亂七八糟的想法，咆哮一聲凌空一蹬，就以極快的速度衝向了對面的惡犬。那一聲狼嚎就如炸雷，突兀引爆。惡犬一個沒反應過來，被鬼車竄到了身前。
　　野獸龐大的身軀，無論有多少技巧，都不過是簡單的咬、抓、撕、撞，幾種簡單模式。
　　鬼車先是一嚎，在惡犬反應不及時將它撞得七葷八素，又是一口咬上對方的喉嚨。簡簡單單的三個動作，她做的行雲流水，沒有絲毫間隔。惡犬痛鳴，比鬼車現在的嗓音似人多了，哇哇亂叫的惡犬左右四肢手臂分別抓住了鬼車的前爪和脊背，向外撕扯。
　　人的手靈活是靈活了，但沒有野獸的指甲，也沒有兵刃。光憑藉五根手指，只能憑本身氣力帶給鬼車傷害。
　　不知是終究忍不住咽喉被攻擊的疼痛，還是惡犬本身的下意識反應，五隻手死死抓牢了鬼車後，它低頭就像鬼車的前肩咬去。
　　血紅色的大口一張，撲鼻而來的便是腥臭的綠霧。
　　想必，任何一個鼻子靈敏的犬科妖怪都受不了這種味道。鬼車後腿用力一蹬，向後彈去。惡犬四肢手臂被突如其來的大力一帶，向前幾步踉蹌，依舊沒抓住鬼車。在空中繞了一圈，鬼車奔跑著又衝惡犬的背部衝去。
　　惡犬實在是恨極了對面的白毛狼，哇哇大叫的刺耳之極。它不等鬼車衝來就轉身向鬼車衝去，獠牙縫隙間流出了碧綠碧綠的唾液。
　　唾液落在那岩石的小道上，直接無聲讓小路下陷了一大塊。
　　鬼車張開嘴吐出剛才咬到的一嘴狗毛，後腿向下一蹬，頓時改變了極速衝去的方向，從惡犬頭頂上掠過。前爪向下一撈，鬼車就像是撲食的野狼，狼臀高高翹起，狼爪向下探去。幾乎是同時，惡犬舉起了五隻長滿狗毛的手臂，狠狠的對準鬼車腹部擊打去。
　　仿佛早有料到，鬼車的前爪剛剛能撕到惡犬打來的手臂，而惡犬的手臂卻根本達不到鬼車的腹部。輕易的，鬼車能撕開鐵塊的利爪將惡犬的一條小臂徹底的割了下去。機動和高速，本就是狼族所擅長的。
　　若是那惡犬執意和鬼車在狹小的小道上拼殺，鬼車不得不放棄機動性和速度的話，恐怕局勢就要倒過來了。
　　惡犬的手臂和脖頸都簇簇流著血液，雖然對將近百米的惡犬來說，那兩處傷口也算不上多大，但是脖頸的傷，鬼車拿捏極其準確的咬住了隱藏在皮膚下的血脈，又用牙齒造成了撕裂的傷勢。
　　惡犬哇哇咆哮，又再次和鬼車纏鬥起來——這次顯然要萎靡不振許多。
　　速度性的對手，通常是習慣一擊必殺，或是拖延到對方失去戰力的。惡犬始終是惡犬，愚笨的硬拼使得它一開始結局就註定了。
　　會被鬼車，以速度磨殺。
　　“所以說，只是個小狗罷了。”
　　鬼車目送那隻將近百米的人形惡犬墜入看不見底的深淵，甩甩滿身沾滿了狗血和狗毛的狼毫，騰空落在兩個還在和壯骨粉搏殺中的同族。
　　“你們的老年一定不用擔心骨質疏鬆。”煞有其事的咧咧嘴，鬼車一口的獠牙讓這個似笑非笑的神色顯得猙獰無比，“玩夠了就上來。輕鬆之後就該趕路了。”
　　鬼車“上來”兩字還沒說出口，狼牙就一爪掃過所有快爬上來的骷髏們，不客氣的一抓鬼車脖頸的狼毫，躍上已變得只有三米多的鬼車背上。
　　鋼牙一腳踹開他身邊推推嚷嚷的骷髏們，也像是一陣風般的落在了鬼車背上。側身一坐，鋼牙頗有點懷舊意味的拍拍狼背，感嘆道：
　　“還好你這麼一隻不用我們的部族養活，不然一天不知道要打多少獵物才夠。”
　　“你不考慮這些有的沒的也可以。你只要負責‘贍養’那群小狼崽就可以了。”鬼車不知怎麼就抽了抽嘴角，差點被伸出來的骷髏手抓了下去，趕忙騰空而起，“而且……”
　　“而且什麼？”
　　“……我的胃口，沒你想象中那麼大。”

killuaneji 2012-10-13 21:37

　　第九十五章

　　一路飛行，鬼車順著羊腸小道快速向前。狼牙周身恆久的發散的冷氣，隨一直向前更加冷冽。鋼牙則無聊的抱起雙臂假寐，這種動都不能動的情況實在難為了他。
　　不知飛了多久，狼牙周身的冷氣越來越冰，甚至幾乎實體化。
　　鬼車奇怪的以余光掃了一眼狼牙，猶豫幾次還是耐不住狼牙周身的冷氣，問出了聲。一開口，便是那偏向於少年的磁性沙啞聲調：“怎麼了，難道你覺得周圍太單調，要將死國變成西伯利亞嚴寒氣候？”
　　狼牙緩緩動了一下脖頸，抬手握住了鬼車一撮狼毫，冷冽的氣息淡去了幾分。狼牙雖平日也是沉默的，鬼車不知為何就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她也說不上來什麼，只覺得狼牙此時此刻的沉默，似乎多了什麼又少了什麼。
　　一種純粹是直覺上的感受，讓鬼車多有不屑的咧咧嘴角，暗自翻了個白眼。黑暗的確會讓人胡思亂想產生心裡壓抑，不過對於到了她這種實力的，居然還產生了幻覺，說出來會被別人用白眼夾死的。
　　“鬼車。”
　　蜿蜒的羊腸小道已經轉了幾轉，彎彎曲曲的永遠看不見盡頭。如珠落在盤上的冷冽聲調，毫無疑問的是出自狼牙。
　　這個從小就毒舌又沉默的同胞，突然不知為何煩躁起來，“一直下去，你不會認為這是無盡無聲感情交流的好時機吧。”
　　他將雙爪套在手上，瞥了一眼身後的鋼牙，淡淡的半閉了雙眼，“一段不見，你軟弱也天真了。”
　　狼牙冰凌落地般的語調裡，怎麼也掩飾不住冷淡的距離感和所謂的失望。語氣和聲調皆是悅耳的，但含義卻比冬日的寒意更為傷人刺耳。
　　鬼車在空中奔跑的動作頓了片刻，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顫了一顫。
　　“那還真是抱歉，我也早就厭煩了在這條道上奔跑。”鬼車咧咧嘴，懶洋洋的語調即便是沙啞的聲音也壓不住，“但是，不得不跑。”
　　和狼老爹一樣，越是懶散的背後就壓抑著越是激烈的情感。
　　在某些事情的處理上，鬼車最近也越來越像是那個放蕩形骸的老爹了。
　　似乎是碰見了極端厭惡的事情般，狼牙冷氣大盛，平日不動聲色的他一瞬間皺了眉，拳頭嘎■一聲脆響。鋼牙似乎感受了什麼，弓起身敵對的看向前方的狼牙，神色凝重多於張狂。
　　“我知道了。抱歉抱歉，出去再請你一起洗澡好了。”鬼車仿佛沒感覺到背上緊張的氣氛，頑劣十足的敷衍：“到時候別將湖都凍成冰啊，你。”
　　“你說什麼？！”
　　狼牙只是冷冷的應了一聲，倒是鋼牙反應過激的差點跳下去。鋼牙片刻的失神，狼牙竟猛然一爪刺了過去，短促的一聲慘叫，鋼牙向下墜落。
　　始料未及，鋼牙甚至來不及自救。幸好鬼車是在羊腸小道上空飛行，鋼牙撞落在小道上……小道被撞矮了三四米。呻吟一聲，鋼牙就再無聲息。
　　鬼車瞳孔緊縮又放大，無暇顧及一切，迅速變為人形躍了下去。
　　狼牙在空中一翻，毫無問題的凌空而站，冷眼看向落在了鋼牙身邊的鬼車，冷淡的絲毫沒有情緒：“想救灰毛，憑優柔寡斷？”
　　鬼車沒有應聲，也無暇應聲。
　　小心翼翼的扶起已然失去了神智的鋼牙，撫過他肩膀到腹部撕裂的三道傷口。翻起的暗紅色傷口，隔著殘破的盔甲也能清晰的看出它的嚴重。
　　張了張嘴，鬼車第一次覺得其實玩笑也是一種很難受的東西，隨意不羈的態度也會令人厭惡。
　　閉眼俯身，鬼車鬼使神差的低頭，動了動嘴脣，凝視近在咫尺的臉不知道說什麼。張狂和飛揚全數不在的鋼牙，看起來安靜而平和。
　　垂眸觀看著這張臉，鬼車攥住拳頭青筋迭起，才知道有時候名詞是不誇張的。
　　原來。
　　對於重要的東西失去了後，的確是會心痛的。哪怕只是一個假設，也會令人呼吸不暢。
　　“……陷進去了，呢。”
　　鬼車扯了扯嘴角，帶上苦笑碰上了鋼牙的嘴脣。觸碰時感覺最清晰的，倒是那■亮的獠牙。淺淺一啄，鬼車用手臂支撐起身體，又掛上了若有若無的笑意，垂眸揚頭盯住了半空的狼牙：“還真是，了不得，不得了。”
　　“所謂幻術。”
　　鬼車囂張傲然的一咧嘴，斷然放開鋼牙，站起身：“多半是在運用被施術者內心的執念，讓其掙脫不出，最終身體無傷，卻硬生生的被困死或者被人捅死。”
　　狼牙的形象扭曲起來，空間也不穩定的發出嗡嗡的鳴叫。
　　鬼車一攤手，毫無形象的翻了個白眼，咧嘴笑得更為愉快：“相反來說，當事人看破了這種執念，或者是徹底消除了心中的游移不定的時候，就會……”
　　啪。
　　空間破碎了，分出無數的碎片。鬼車眼前是一個巨大的白色狼爪，當然，不是別人的，是她自己的。用爪子蹭蹭臉，鬼車懶洋洋的舒展了一下四肢，嗷嗚的打了個哈欠，又變成了低沉少年的嗓音：“啪的一聲，像是氣泡一樣破碎掉。”
　　鬼車脖頸的鬃毛被扯動了幾下，狼牙正面無表情的被吊在半空中，一手抓著鬼車的毛髮，一手扯著閉眼皺眉的鋼牙，平靜凝視鬼車。古井無波的眼神，不難想象他輕易解決了才醒來就在和鬼車一同向下砸落、鋼牙乾脆一歪頭掉了下去，這種窘境。
　　狼牙比鬼車醒的稍微早點，幾乎是他剛抓出鋼牙，清醒了的鬼車就穩定了身形，重新騰空而起。順勢一抓手邊的狼毫，狼牙周身的冷氣似乎在控訴救援鋼牙的麻煩，一甩手將鋼牙拋上了鬼車的背，他一扯狼毫也跳了上去。
　　“有一天如果我變成禿子。”鬼車凝望前方，狼臉上不符合形象的感嘆：“一定都是被你扯的。”
　　狼牙冷冷的哼了一聲，十分榮幸的認可了這個結論。蠢蠢欲動的他，似乎有種再接再厲的勁頭。壓下將鬼車扯成禿狼的衝動，狼牙面癱的看向前方，饒是他也不由得跳了下眼皮。
　　三個可疑生物正浮動在半空，周身環繞的黑氣也黑不過它們身上穿的斗篷。顯然只是如此也難以吸引鬼車和狼牙的眼球，但它們嘰裡咕嚕的急促語調間，讓鋼牙這個昏迷的三好童鞋行動起來，直接漂浮在空中……就有點引人矚目了。
　　半空中，雷光大盛。
　　鋼牙右手上浮出了流光閃耀的利爪，白銀色的指套護住了手指，被五條細小的鎖鏈連接起來，纏繞在鋼牙手上。
　　流竄的雷光劈啪作響，照耀的漆黑的空間都明媚了許多。
　　妖狼族的寶物——五雷指。
　　“啊呀啊呀，還真是麻煩了。”
　　鬼車的語調聽不出任何麻煩的情緒，反而向狼牙咧嘴聳肩。天知道一隻狼聳肩是多麼詭異的場面，至少那三個全身都包裹在黑袍下的未知生物動作就頓了頓。絲毫沒有帶給別人尋常認知困惑的自覺，鬼車又作了個不屬於尋常狼會做的動作——
　　爪子頗有人性的，一抹脖子。
　　“那黑袍不錯，狼牙你呆會記得留下來。小狼王交給我對付了。”的確，操控雷光的鬼車對付鋼牙的五雷指，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陰沉沉的黑袍，讓狼牙瞬間懷疑了一下鬼車的審美觀。躍下鬼車背時猛然一扯脖頸的狼毫，狼牙順勢一蕩，衝向了三個黑霧濛濛的未知生物。短距離的飛行，雖耗費有點大，他也不是辦不到。至於扯狼毫，純粹是狼牙在沉思，是否該替狼老媽給鬼車重新進行一下關於藝術的“胎教”時，下意識的反應。
　　以後少接觸狼牙。
　　鬼車目送人形冰山逐漸遠去，也恢復成了人形。揉了揉脖子，她一臉決意的下了決定——為了不變成禿毛尼姑，一定要遠離狼牙！
　　不知道鋼牙為什麼突然變成了飛天小狼王，但不能否認的，就算鋼牙突擊的學會了飛行，也比不過鬼車和狼牙的速度。
　　三個未知生物倒也想讓鋼牙回防，可惜鬼車早就先一步纏住了他。仗著自身不怕輕度的雷電攻擊，鬼車一縛鋼牙的右臂，向他身後扯去。也虧得那三個未知生物操控的鋼牙，攻擊方式僵化了。
　　速度更快的鬼車，束縛住他一時也不算什麼誇張的挑戰。
　　鬼車提著自三個未知生物死亡後就昏迷的鋼牙，落上了羊腸小道。狼牙也隨後落下，一伸手將三個黑霧繚繞的衣袍向鬼車一遞。
　　“還真是完整。”鬼車踢開腳下的石子，心情不錯的調笑，“狼牙你突然身具同胞愛了？我還以為你會故意砍壞了再說。”
　　“原本打算。”不可置否的承認，狼牙絲毫沒有羞愧歉疚的態度。冷淡的看向被鬼車扶住的鋼牙。
　　鋼牙緊緊咬住牙，冷汗簇簇，倒也硬氣的沒發出半聲。也不知道，是陷入了怎樣的幻覺中。
　　“夢做完了就會醒來吧，不必擔心。”鬼車扯扯嘴角，說不出的不確定，“說起來，你遇到的幻覺是什麼。”本以為殺了施術者就沒問題了，這種結果……自覺現在這種情緒有點不適合她，鬼車很是迅速的轉移了話題。
　　狼牙一臉“我沒聽到，聽錯了”的冷淡漠然，冷氣大盛的扭開頭。
　　“你在，害羞？”
　　不知是誠然還是故意，鬼車愕然將嘴巴張到了最大限度。
　　狼牙猛然轉過頭，眼神在鬼車和她扶著的鋼牙身上一個循環，默默的看向鬼車。媲美西伯利亞寒流的冷氣一收一發，那直白的眼神所表達的含義再清楚不過了——你不是也沒承認的在鬧彆扭，十步少來笑百步。
　　“其實狼牙，我一直覺得冰山的你果然是要熱情如火的男人或女人來融化。”鬼車扯了扯嘴角，偏頭看鋼牙，懶散的神色被抿起飛揚三十度的嘴角破壞，顯得溫和了許多：“最初看起來是笨蛋又偏執認真的傢伙，正是會把開玩笑當真的類型……不過沒想到，我會栽在他身上。”
　　“嗯，沒意外的話，大概我……”
　　垂下眼時，鬼車不似平日沒精神的懶散，倒立刻睜開將視線轉向上空，慨然嘆道：“恐怕下次四處跑的時候，要多一個成員了。希望他能忍受我這種靜不下來的傢伙。”
　　“……我喜歡他。”
　　平靜無常的突兀吐出四個字，鬼車感嘆化的輕柔平靜仿佛穿越了的消失無影，臉頰略微飛紅，並有越來越紅的趨勢，倒是慌亂解釋起來。
　　“我是說大概、大概。這種資源放著不逗弄可惜了，多一個鬥嘴對象也挺有趣的……好吧，其實只是被他的固執給激發了……”
　　激發了，除了變回人之外的夢想。
　　狼牙頗為認真的傾聽鬼車自說自話的辯駁，興致十足，連帶周身冰冷的空氣也輕快、涼爽了許多。
　　“你那是什麼眼神，等下。”
　　“不。”狼牙頷首，冷靜無常，臉上看不出絲毫波動的公式化冰山癱：“恭喜。”
　　“……你那語調，是在笑吧。”鬼車無力耷下肩膀，仿佛全身力氣的一拳打空了，“我說你，這種借冰山為名的笑意，更讓人覺得丟臉了。”
　　狼牙搖搖頭，伸手一摸鬼車的頭。頓了一會，他近乎自暴自棄的道：“剛才，吃奶……被你們三個搶了。”
　　“什……難道，你的幻覺是這個？”腦海里詭異的浮現出一個長著狼牙腦袋的小狼崽，哀怨抽動粉紅色的小鼻頭，怨念十足的對著搶占所有□的三個小狼崽，鬼車帶入了一下自己和另外兩個同胞……
　　“噗——噗——噗——”
　　鬼車連續漏氣，幾乎快要直不了腰，笑得磕巴，“放心，我一輩子……一輩子忘不了……這種另類的……鼓勵方式……噗哈哈哈哈——娘的，笑死我了……”
　　所以，鋼牙。
　　即便是被你不爽要被一隻母狼保護，也會變成沒辦法的事了。這種，迫使旁觀者全神投入的霸道感覺，大概叫做，喜歡。
　　但，並不算太討厭。
　　“可惡可惡可惡。”
　　一口氣不停歇的一聲比一聲大，鋼牙滿臉不情願的扯著身上的黑袍，“這東西身上的味道簡直比臭狗還要難聞的多！”
　　“……果然你已經將討厭狗印到了骨子裡了。”
　　好笑的扯扯嘴角，鬼車同樣一身鬼氣朦朧的黑灰色全身袍，除了若隱若現的下巴，全身再沒露出半點皮膚。無論是活著的生氣，還是自身的妖氣，都不可察覺。
　　狼牙掃了兩人一眼，黑袍上濃重的鬼氣也不能掩蓋他的寒氣。周身的寒冷，倒讓他比另外兩個妖狼更像是地獄的惡鬼。幹掉那三個不知名鬼怪的收穫異常大，至少三件黑袍讓三妖狼可以輕易的在死國中活動，不必時時擔心被發現是活著的生物，而非防備襲擊。
　　死國的景色，並不好。
　　天空灰濛濛的，永遠沒有陽光照射的死氣沉沉。沒有鳥鳴，也沒有樹葉的沙沙聲；風掠過低空的聲音，猶如幽靈鳴叫的刺耳；水浪排擠岸邊的聲調，像是野獸復仇的咆哮。
　　凝視遙遠的天空，鬼車倒也樂此不疲。
　　死國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鬼車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她已經最起碼在死國呆了一周以上。即便是一周，鬼車也並不喜歡這裡的景色，除了……
　　天空逐漸壓了下來，灰濛濛的霧氣也稀薄了許多。
　　赤紅色的電流從雲層中一閃而過，近的能感覺到它暴虐的力量。鬼車舒暢的聳聳肩，流竄在墨黑雲團間的赤色閃電只要不劈到自己，倒是不錯的視覺享受。
　　黑袍腐朽的味道，順了不太清新的風飄進了鼻翼，鬼車甩甩頭，用手指一挑耷下擋住雙眼的帽檐，“不過，鋼牙。”
　　“怎麼？”
　　“我難得贊同你的觀點。”鬼車蹭蹭鼻子，忍住打噴嚏的慾望，“這味道也只有那邊那個面癱能承受了。是吧。”
　　“我覺得。”鋼牙原本是蹲在岩石上的，回過頭說話，灰黑色的腐敗帽檐就滑了下來，“你和他彼此彼此。都是……妖狼的怪胎。”
　　“你那句充滿笑意的‘妖狼怪胎’，我當成誇獎了。”
　　習以為常的應個聲，鋼牙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抬抬手示意隨便鬼車，“總覺得，自從認識了你這個傢伙，真是被迫使的成熟再成熟了。”
　　“我沒找你要學費對吧。”鬼車拉了拉帽檐，重新將臉埋進了黑暗朦朧中，連聲音都沙啞低沉的變了個人：“休息時間結束。我順上次的線索找著看，你們隨意。”
　　狼牙應了個單音，轉身就要走。
　　“盡量別動武器。”鬼車想到了什麼，突然對狼牙的背影就是一句，“剛才我動用武器，差點被發現。”
　　“嗯。”狼牙回過頭平淡點頭，額前半長的黑髮飄揚，他來回掃視鬼車鋼牙，突然冷淡吐出一句，“……專心點。”
　　專心點，別擅自跑去約會。
　　鋼牙聽不懂，不代表鬼車不明白。黑了臉鬼車對準明顯存在調侃之意的狼牙一揮手，筷子粗細的電光奔走而去。狼牙抬起雙爪一擋一撕，面無表情的對兩人一點頭，向後躍了數米，口氣冷淡到事不關己：“為防殺人滅口，下下次再見。”
　　眼看狼牙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鬼車轉回頭來，抬手將鋼牙的帽檐扣上，向後退了兩步點點頭：“那麼，也明日再見了。”
　　“等下母狼。”
　　即便身披一身陰冷的黑袍，鋼牙還改不了他的作風。雙手一抓鬼車手掌，他認真而坦然：“我不在的時候，你要事事留神，自己注意。如果撐不下去的話，來找我也可以。”那凝視鬼車的雙眸，簡直比陽光還刺眼。
　　殺人於無形，指的就是這種目光。
　　鬼車僵硬的點了個頭，抽出手掌，“啊，我知道了。行動吧。”
　　“那好，我走了。”鋼牙話音剛落，已經奔出數百米，回頭對鬼車揮手咧嘴，道：“別忘記了你是我的人，所以不要……”
　　“喂。鋼牙。”鬼車突然打斷鋼牙，扭開臉，將融了狼老媽牙齒的武器扔去一隻，“發散妖氣的話，不要太遠我就能感覺到。”
　　“你終於發現我比那臭狗那邊的人強了嗎，母狼。”鋼牙單手抓過，隨意一塞進了懷。
　　鬼車肯定，犬夜叉以及那邊的人一定得罪鋼牙了。不然為什麼這隻小狼王成天將臭狗臭狗的掛在嘴上，除了JQ就是不服氣。真是吐槽的好題材。
　　不過。
　　“……不。只是有點擔心罷了。”
　　剛想損人的鬼車，話到嘴邊就變得不成樣子。鬼車埋在黑袍下的碎銀雙眼閉起來，壓不住笑意的揚起嘴角，輕快的嘟囔：“……奇怪的傢伙。”
　　明明，不能理解的奇怪妖狼，是你，才對。

　　第九十六章

　　最近，外面來的怪胎很多，豹司令覺得很憂鬱。
　　他只是個守著死國眾多通道的其中一個，想尋點額外的食兒吃。死國雖然是死者的國度，但也並不太平，一來所有靈魂都需要一點鬼氣維持形體；二來大半的土地被瓜分乾淨，像他這種後來弱者只能依附在其他勢力上，苟延殘喘。
　　豹司令很開朗，但是他還沒開朗到原諒第一天他到死國就被拼命攻擊這種事。
　　但，親眼看見一個靈魂被抓成碎片，散去了全身鬼氣，轉生的時候；還處於青年期豹司令童鞋告訴自己：死並不可怕，但是被抓成碎片，記憶全無的轉生，他做不到。
　　他有不能忘記的東西。
　　於是，在原野咆哮的豹子，低下了它高傲的頭，屈服的蜷縮在大勢力的籠罩下，去守著一個不大的入口，攻擊像是原來的他一樣的新人。
　　“最近鐵板好多啊——”
　　摸摸下巴的一小撮皮毛，豹司令很是憂鬱的感嘆，“很好很強大。先是妖氣彪悍的單身中年男，又是三個黑衣怪人……莫非，是因為我沒拜菩薩？”
　　大妖怪是不可能進入死國的，他們死後通常有自己開闢的空間。當然，死前如果你妖力用盡，死後你也不可能恢復妖力了。只能如同豹司令一樣，成為比普通人體質強不了多少的妖怪。在死國這一屆，人類還是占很大優勢的。
　　強者進不來，進來的全部是弱者。
　　“你說，很強的中年男人？”
　　一個陰沉而沙啞的聲音，刺激的豹司令一個打滾坐起來，驚疑不定的看向不知道什麼時候到身後的黑袍人，甚至連說話都不敢了。
　　“是是是是……是那樣。”
　　“很好很強大。先是妖氣彪悍的單身中年男，又是三個黑衣怪人……莫非，是因為我沒拜菩薩？”
　　鬼車路過的時候，剛巧聽到了附近鬼魂的抱怨聲。好笑的扯了扯嘴角，鬼車慨嘆一下菩薩的普及性，猛然一個剎車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三個黑袍人很可能說她，那個中年男是否是狼老爹？
　　“小貓。”
　　原本的聲調，一出了黑袍，就變得男女不分的沙啞。鬼車上下打量著瑟瑟發抖的豹妖，甚至語氣有點輕鬆的笑意：“把你知道的，告訴我。”
　　豹司令是個不大的豹妖，已經有了些人的模樣，卻不完全。他有著人的上身和人的臉龐；後腿則是豹的樣子；耳朵依舊還是花斑豹的耳朵；下巴甚至還有一小塊沒褪去的豹皮。正是這樣，他並不強大的妖氣化為鬼氣後，依舊算是弱者。
　　“知道……的什麼？”
　　鬼車口中的小貓顫抖不止，多半是被鬼車被黑袍扭曲的聲音嚇得。他甚至開始想象，對方是不是□中人，會不會拿他可憐的小菊花撒氣。
　　要知道，他還是個處豹子。
　　“關於那個中年人的樣貌、形態、下落。一切。”
　　陰沉的聲調，在豹司令耳中就變成了不耐煩的沙啞，鬆口氣之餘，他也多少恢復了幾分心情——既然這個陰沉大叔打聽別人下落的話，應該算是求人吧？求人的話應該不會為難他吧？
　　於是，豹司令這隻大貓，活蹦亂跳了。
　　“喔哦，也許你需要幫助，你要知道我們豹子是最忠誠的生物了——”豹司令拍拍胸脯，所表達的意思只有一個“你找我就找對人了”，嘰裡呱啦的說了一大通，那個上揚的語調和鋼牙頗有相似點。
　　忠誠的生物，那不是形容狗的嗎。
　　鬼車聳聳肩，倒是耐心的聽了下去。抱臂聳肩的動作，以身披黑袍的形象做出來，依舊是陰沉沉的壓抑。
　　心有餘悸的掃了一眼，豹司令黃金的瞳孔一縮，語速更快。
　　“所以說，那個人可能是生者嗎。”鬼車抬手拍了拍毛茸茸的豹耳，沙啞的笑了一聲：“是嗎，我知道了。多謝你的配合啊，大貓。”
　　菊花感到威脅、遍體生寒的豹司令，又打了個寒戰。
　　“所以說，不用費力找，只要去問問這裡有勢力的人就可以了。”鬼車揉了揉眼角，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被掀開的黑袍，依舊是不正經的很，“我想，這裡的人還廢物不到連個活體的行蹤都掌握不住吧。”
　　“為了吸引，母親嗎。”
　　狼牙托起下巴冷淡的沉思了片刻，抬手將帽檐一拉，陰沉冰冷的頓時化為死國中的鬼魅，淡淡的嘲諷道：“高調。”
　　“啊，如果我是一個人的話，大概也會那麼做。”鬼車理解的咧嘴笑笑，也重新將黑袍帽檐一戴，失去了活著的氣息：“藝高膽大就是這樣。還多虧在現代查到這東西的公用了。去威脅這種事拜託你了，我去找鋼牙。”
　　狼牙抬起頭看向鬼車，漆黑的帽檐下的雙眼仿佛兩團幽藍的鬼火，飄移不定。
　　“嗯，不找鋼牙，他一個人在死國裡我不太放心。”鬼車撇開臉看向陰翳的天空，對疑問的狼牙解釋。道：“不太想……後悔吧。來了就要回去，他還是在身邊這樣……放心一點。”
　　狼牙偏偏頭，幽藍色的鬼火凝神鎖定在鬼車身上，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將鬼車當成了獵物。陰霾的冷息，倒似乎溫暖了不少。
　　“所以我說……”鬼車不自在的揉揉頭，呲牙咧嘴：“你那是什麼眼神啊。”
　　“灰毛。”狼牙沉思了一下，突然吐出一句：“那個叫……骨？”
　　“蛇骨啦蛇骨。”鬼車反射的替狼牙補上了一句，揉揉頭一臉無可奈何，“好歹我說，你要記住我們妹夫的名字吧。所以，狼牙老哥，是時間找個女人融化你了……啊，對了我想起來找老爹還有事，先走一步了！”
　　趁狼牙還沒反應，鬼車很是迅捷的逃之夭夭。
　　總之，傳說中的冰凍巫妖，恐怕也沒現在的狼牙可怕。冷氣大馬力輸出，周圍已經快稱為冰雹天氣了。
　　“一樣一樣，到處的男人都是一樣的無聊。”
　　披著皮鱗甲的少年懶洋洋的扛著一把彎曲的刀，站在血泊中，發牢騷的抱怨。刀尖滴著血，他的神情卻是甚為無辜。
　　“誒誒，只有這麼一小點嗎，這裡的品質要比活著還要差勁多了。”
　　他周遭的屍體化為了無數鬼哭狼嚎的殘魂，飄飄蕩蕩的升入了陰沉壓抑的烏雲中。一小團灰色的氣體和殘魂分離開，在原地繞了幾圈，飛到了少年的手上。少年上下拋了幾次，充滿失望的誒誒大叫，抓了抓被發簪扎起的長髮，嘆了口氣。
　　僅僅不到乒乓球大小的灰色氣團，稀薄的可以。
　　鬼車腳步頓了一下，扭頭看向聲音發出的方向，灰濛濛的霧氣嚴重的阻礙了視線，像是隔了兩個世界。
　　■的一聲，鬼車直接撞在了鋼牙的身上。
　　“突然停下來很讓人為……”鬼車揉揉鼻子，懶洋洋的抬頭，鋼牙的下巴鼻子眼睛近在咫尺。以瞬移的效率後退三步，鬼車稍息立正，斷然改口，“什麼事都沒了，走吧！”
　　“……你那個看見瘟疫的反應。”鋼牙嘴角抽動了幾下，露出潔白■亮的虎牙，懷疑：“真的，能像沒問題的樣子嗎。”
　　“聽見了個挺熟悉的語調。”
　　鬼車以手背一蹭尷尬到沒多大直覺的臉頰，扭開頭看向一旁。鬼車和鋼牙本來就差不多高，撞起來無關當然也是距離的差不多。
　　“喲！鬼骨！？”
　　對面的皮甲少年眨眨眼，很是驚奇的一抬手，舉得高高的搖晃。紫藍色的塗料從下睫毛拉下來，秀氣的男女不分。正是，總是喜歡穿著女式和服的蛇骨。
　　鬼車反射性的抬手打招呼，隨即困惑的拉下帽檐。
　　“哎呀呀，原來你也死了。鬼骨。”
　　蛇骨興高采烈的一拍鬼車肩膀，笑意盈然的盯了會鬼車的黑袍，不滿的陰沉下臉色：“什麼嘛，死了居然不是女式和服，還想要你脫下來給我呢。”
　　“我還沒死。”鬼車徹底將黑袍拉下來，露出銀色的雙眸和黑色的馬尾，生者的氣息，自然而然的也流露了出來，“不要說你打算讓我穿件和服死一次，再給你。”
　　“不要了。”蛇骨誇張的嘆口氣，失望之色顯而易見，“出去的時候搶幾件，給我燒過來吧。那個……”數了數手指，蛇骨計算著：“最起碼一天一件，一周要用六件；一個月四周，最起碼要用二十七件……差不多就這樣。”
　　“一周七天，一月起碼二十八天。”鬼車糾正。
　　不知是否是錯覺，蛇骨的嘆息，有種無可奈何的味道。鬼車看了眼怠惰扛著刀的蛇骨，頗有懷疑的低頭皺眉思考。
　　“喂。”鋼牙突兀一把拉過鬼車，攬住她的腰：“你是來找灰毛的，親親熱熱看起來煩死了。”
　　“……”
　　鬼車嘴角撇了撇，忍住爆笑出聲的衝動，沉默了半天才故作深沉的道：“下次親親熱熱，我會採取你看不出來的方式的。”
　　“哦？母狼，你想我幹掉幹掉一個練練手嗎？”鋼牙獠牙畢露，手掌成爪，激動的情緒盡數化為一句風輕雲淡的挑釁。
　　那聲音，那叫一個壓抑婉轉、低沉滲人。
　　“噗——”
　　鬼車當時就忍不住了，顫抖的猶如風中麥子的鼻祖芙蓉夫人，就差當即臥倒扛槍匍匐前進了。
　　“認輸了認輸。蛇骨，你應該是和灰毛在一起的吧。沒迷路的話，就靠你了。”
　　“誒？！我還想尋找更可愛更強壯一些的男人呢！”
　　“……這傢伙，搞什……”
　　“我來的路上看見個大貓，可能是你喜歡的類型，要不要我介紹給你。”
　　“……”
　　死國的天空，是陰沉無比的。靈魂失去記憶破碎後，散出來的灰霧，會源源不斷的補充到流竄赤色閃電的雲層中。
　　死國是沒有房屋的，蛇骨上下跳躍，攀上了個不算高的山崖。既便如此，還是覺得天上的烏雲又壓近了幾分，抬手就能接觸雲層中流竄的電流。空氣陰沉沉的，鬼車不由回頭看了一眼鋼牙，擔心他抵禦不了這兒不暢順又污濁的空氣。
　　鋼牙回以疑問的眼神。
　　前面的蛇骨已經敏捷的一低頭，鑽入了岩石中的洞穴。鬼車一搖頭，突然加速低頭一鑽，也跟了進去。
　　洞穴很黑，可以說伸手不見五指。但對於蛇骨還是對於鬼車鋼牙都沒什麼問題，前者已經是靈魂，後者更是在黑暗中照常生活的妖狼族。洞穴雖然凹凸不平，連兩個人並肩行的寬度都不夠，但對於他們，還是沒什麼太大問題的。
　　“小狼王。一會……沒，算了。”
　　伸手握住才進洞的鋼牙的手，鬼車連頭也不轉就向前一通猛走。洞也不深，鬼車猶豫了剎那，連話都沒說出來，就到了盡頭。
　　“搞不明白的舉動。”鋼牙嘟囔了一句，也跟著出了洞穴。
　　不到十米的通道連接的是一個有三四十米大小的石洞，簡陋到連地面都不算平整。比較平整的三四米，躺著一個看上去有種透明感覺的女子，和身上披著的女式和服比起來，她的皮膚顯得蒼白而透明。
　　看不見女子身下，但從周圍的嶄新劃痕看來，僅有三四米的平整完全是後來砍出來的。
　　鬼車看了眼打哈欠的蛇骨，走進了那個蓋著和服的女人，“……灰毛？”
　　眉目依稀還是灰毛的樣子，卻顯得脆弱了許多。鬼車記得，她傲然的同胞應該是一顰一笑都帶有卓然距離感的腹黑女，現在轉型成了脆弱天然呆大小姐，真是、真是……
　　“真是，太不適應了。”
　　鬼車揉了揉灰毛的臉頰，沒反應；加大了幾分力氣，依舊沒反應。戳戳灰毛蒼白的臉頰，鬼車無奈的向後揚了揚頭，骨頭嘎巴嘎巴直響。
　　“少在意了，帶回去就沒問題了。”
　　鋼牙突然的插話，讓鬼車猛然轉頭看向他。而蛇骨也懶洋洋的轉過頭，看向他們兩個。片刻，蛇骨就收回了目光，將那團灰濛濛的小球放在了灰毛身上：“蠻骨大哥說過，進了死國就出不去了。”
　　光球順利的融進了灰毛的身體，灰毛的臉色也好了幾分。
　　那種光球，就是死國鬼魂賴以生存，不會因為鬼氣盡失而變成靈魂碎片的，秘密。
　　“灰毛不是在你們到死國旅遊前做了點小動作。”鬼車聳聳肩，笑容也放鬆憊懶了許多，“我差點把你們沒壞的身體埋了。……睡骨他們，四魂之玉被拿出後就變成枯骨了，不是嗎。”所以蛇骨的屍體才沒變回白骨，所以灰毛才會昏迷不醒。
　　她，可以這麼推論嗎。
　　“也就是說，我可以再見到那個可愛的狗耳朵犬夜叉了？好棒！蠻骨大哥呢，蠻骨大哥也要不要找到了帶走？還是說鬼骨你打算打暈了帶走蠻骨大哥？”
　　“……不是那個情況吧，蛇骨，我進來之前蠻骨還沒死，你這樣純粹是詛咒啊詛咒。總之，先和同來的狼牙會合再說。”
　　“哼。”
　　“哎呀，是那個看上去很性感的皮裙君！”
　　“哦，你一次次一次次的說，也就是想要這個嗎。真不好意思啊瘦弱小鬼，我也沒有第二條。”
　　“……噗。”
　　鬼車決定，在找狼牙和狼老爹之前，還是找個地方眯著看戲先。

　　第九十七章

　　死國岩石多有龜裂，形成一個個不見底的深淵。許是一啄一飲皆有定數，故此無底深淵旁多存似斷非斷的石橋。多則五六條，少則一兩條。
　　石橋呈拱橋狀，略有凹跡，風吹雨打、飛雪落霜均不能影響。
　　鬼車沒想到，攜蛇骨與灰毛，尋著狼牙氣味找來的時候，居然見面的地點是個斷崖拱橋。長有百米多的龜裂，依舊看不到底端，黑漆漆的一片；連接的兩條石橋先後向對面岩上連去，但也只有一橋可通行。
　　另一個，則有老化和被自然界的閃電劈碎的痕跡。
　　狼牙身邊跟著的一人一狼，一個是放蕩不羈的狼老爹，一個居然是原形的狼老媽。鬼車也想過重逢的時候怎麼對付那個放浪形骸的狼老爹，也想過怎麼對狼老媽深情款款、故作惡劣的說一句“歡迎回來”，就是沒想到——
　　還沒出這個死國，她家的人就被當成點心圍攻起來。
　　圍著的鬼魂有許多，人形獸形還是半人半獸全部都有，最薄弱的地方也有幾十個鬼魂在那裡圍繞，連拱橋對面也有些，只是比鬼車這一面少得多。狼牙早就放棄了黑袍的偽裝，冰冷的妖氣沖天而起，自然未來得及脫下來的黑袍再也擋不住狼牙生者的氣息了。狼老爹和狼牙的生者之氣，簡直像是黑夜裡的燈籠般明顯。
　　“哎呀呀，那個大哥哥真不錯。”
　　蛇骨舔了舔嘴角，笑吟吟的扶著昏迷的灰毛，“是在等我們嗎，可惜了，不是我喜歡的類型。”隨即，不到半秒，蛇骨的笑顏就冷冽陰沉了許多，一抽背後的蛇骨刀，殺氣四溢：“蛇骨不爽呢，都不是喜歡的類型。雜碎就有點雜碎的覺悟，給我發泄一下。”
　　變臉，還真快啊。
　　鬼車嘴角抽動了幾下，不知道想起了誰。轉頭看了眼那個僅有三四十鬼魂的薄弱點，掀起了黑袍的帽檐，“鋼牙居後，我先鋒。來來，一起搶了蛇骨發泄的機會。”
　　上了。
　　鬼車猛然爆發出一團和狼牙相似的妖氣，加上狼老爹，三團巨大的妖氣和生者氣息，讓整個包圍紛紛騷動。腳下一蹬，鬼車一翻手變出一隻爪子，向裡衝去。刺擊撕裂、掃腿擺尾、衝拳側拋，幾個簡單的動作，以極快的速度使出，只讓人覺得眼花繚亂。
　　一團團灰霧圍繞著鬼車快速前進，灰霧中不時被拋出許多鬼怪，蛇骨鋼牙緊隨其後，倒是蛇骨的傷害輸出比鋼牙還要大一些。
　　鬼車也只有刺擊才能傷害鬼魂，將其化為灰霧。手腳並用，也多半是擊退，不能殺死。刺擊有用，還多虧了只要有濃厚殺意就能撕裂一切的武器。
　　鋼牙所面臨的尷尬，要比鬼車還要強烈許多。
　　他和鬼車，畢竟不是鬼物。
　　不多時，鬼車就清出一條小道。
　　圍在狼牙面前的鬼怪剛要撲來，就見狼牙刷刷刷幾刺，鬼怪們分別另尋對手去了。那對手，正是追擊在鬼車一行身後的鬼魂。
　　“呼——”
　　還沒等鋼牙鬆口氣，鬼車順勢一推，將蛇骨和灰毛推進了狼牙和狼老爹身後。對鋼牙丟了個“你自己來還是我幫你”的挑釁，鬼車從鋼牙懷裡扯出另一個手套，一轉身又衝進了追來的鬼魂中。片刻，又是灰霧濛濛。
　　被大肆屠殺，饒是極貪圖生者氣息的鬼魂們，也要思量思量了。
　　鬼車的武器，在這種情況下，的確是得天獨厚。狼牙的雙爪除了尋常的鋒利之外，所能做到的，不過是誤導別人的記憶；或者是將神經切斷，害對手變成傻子。通常在這種物理攻擊不怎麼管用的情況下，效率直線下降。
　　他戰鬥一小時，還不及鬼車全力屠殺五分鐘。
　　狼老爹見鬼車歸來，正經的嚴肅立刻化為了懶洋洋的笑意，對準鬼車就張開雙臂，一步步走來：“我心愛的小鬼車，在見了狼牙小子之後，見到你和小灰毛真開心呢——原來小灰毛已經到了那個年齡了，還是小鬼車好些——”
　　狼老爹放棄了攻擊，狼牙頓時壓力大了許多。
　　仿佛感受不到狼牙的冰空氣，不知道某個放蕩男人是鬼車老爹的小狼王，覺得一股熱流衝進腦中，要不是還要抵禦另一面的鬼魂，早就一個標槍扔過去了。站在狼牙鋼牙兩顆牙中間、被保護的三個也很苦惱。
　　無論誰碰見了冰火九重天都會苦惱的很。
　　“……”面對仿佛鬥志昂揚的怪叔叔的狼老爹，鬼車默然後退三步。即便是那俊逸的臉蛋和奇妙的金銀雙瞳，也絕對遮不住一個鬍子拉碴的怪大叔的猥瑣的。
　　“我親愛的小鬼車，怎麼了，是不是特感動老爹的熱情？”
　　狼老爹腳下一閃，瞬間抱住了鬼車，甚至差點將她壓倒。零星的鬍子在鬼車臉上磨蹭磨蹭，狼老爹一點沒有長輩模樣，興致勃勃的無賴偷懶。
　　狼牙的壓力又大了些，空氣自然也又冷了些。
　　鋼牙……卡殼了。
　　“惋惜的是，沒有絲毫感動的傾向。”鬼車惡狠狠咬牙，一把扯起狼老爹隨意一綁的銀發，向一旁甩去。
　　狼老爹空中一翻就穩住了身形，手掌摩擦摩擦下巴，突然變得淚眼汪汪，楚楚可憐的簡直聞著傷心見者落淚，“原來……原來老爹我已經老了，不管是小鬼車還是小灰毛，小狼牙還是小白冠都，都……你們都嫌棄我這個老頭子！”
　　“……等你外表不是二三十歲再用這腔調表演吧。”眼角抽搐幾下，鬼車大嘆“家門不幸、敗壞家風”，一甩袖轉身拋了孤零零落淚的狼老爹，“抱也抱了，玩也玩了，老爹麻煩你趕緊去幫狼牙分擔一下。”
　　“是呢，親愛的。”亮灰色長毛的巨狼單憑聲音，也給人如沐春風的溫存，“小二頂的很辛苦了。還有，我覺得你帶壞我們的小三，不太好呢。”
　　“……”老媽，你叫老三也比小三強多了。
　　鬼車向狼老媽走去的腳步頓了頓，差點栽到在地。幾十年未見的稱呼嚴格檢驗了她的承受力和平衡力。以式神小三為論，便可確認，鬼車和狼老媽絕對存在不可割捨的血緣。
　　交談的時間不多，狼老媽還是依稀小時那種溫柔的酥美的聲調。狼族捕獵的肌肉，在她身上柔美而流暢，獠牙也顯得小巧許多。狼老爹在她開口的時候，就安靜的聽，仿佛要將五十年離別虧欠的私語，都彌補回來。
　　一個嘮叨，一家傾聽。
　　“鬼車……”狼老媽環視一周落在鋼牙身上，也知道時機不足：“孩子們，現在說有點早，但是我相信我優秀的孩子們一定能夠一起回去的——我回來了。”
　　“啊，老媽，歡迎回歸。”
　　“嗯。”
　　鬼車狼牙先後柔和了冷色調的雙眸，瞥瞥昏睡中卻柔美微笑的灰毛，出聲示意。能相信的，一定能夠辦到。所以，就等著某個溫柔的睡美人公主醒來，和狼老媽一樣跟全家說一聲——我回來了。
　　所以。
　　鬼車仰頭，頭頂的烏雲仿佛伸手就能掌握在手心，“老爹，你可以完全發揮嗎？”
　　“親愛的小鬼車難道不知道我的眼睛，專門克制鬼怪？了解不夠我可是要打屁屁的。”往日放蕩的男人憊懶的一抿脣，雙眸熠熠生輝：“……放心做吧。”
　　“哼。”鋼牙冷冷的哼了聲，冰藍色的雙眸充滿了挑釁：“真是讓人不爽的老頭子，也讓人不爽的態度。”
　　“老爹，前面突破。”鬼車伸手搭在鋼牙的肩膀，扯住蠢蠢欲動的妖狼，“老媽蛇骨，我們的睡美人就交給你們了。狼牙鋼牙，跟上應策。最後面交給……”
　　“另一個能發揮實力大肆屠殺的，我！”
　　“了解了解，逞強的母狼。”
　　上山容易，下山難。
　　衝出包圍也是如此道理。以能完全展現戰力的狼老爹為矛，一行硬生生的在包圍圈裡鑽出個孔。但，四個生者氣息猶如燈泡一般明亮。數量，有時也能戰勝質量。數量太多了，饒是狼老爹開路，也遲緩了許多。
　　畢竟，每次衝開，被零星的鬼魂阻攔一會，就又被包圍上了。
　　“我留下來斷後。”
　　再次衝破了一波阻攔，遙望又貼近了許多的鬼魂大軍，鬼車嘴脣蠕動了幾下，終於說出了她的打算。
　　“不行。”狼老爹也失了輕浮，回頭望了一眼最末端的鬼車，也有了幾分喘息：“你實力太弱了，小鬼車。所以在美人們面前表現的機會，還是交給你老爹我了。”
　　“……首先老爹，超越聲音速度的我，比你快得多。其次，你比我在這邊呆的久，和狼老媽引到出去的路，快了許多。”語調逐漸平穩、沙啞，鬼車甩甩頸部的狼毫，桀驁的抬頭嘶嚎，“兩條就夠了。這樣的決定，正好。”
　　利爪彈出，死死抓地；鬼車作勢欲撲。刀刀齋所打造的武器，也融進了前爪。
　　“真是，拿這種脾氣的小鬼車沒辦法，不愧是最像你老爹我的。”狼老爹頓了一下，笑吟吟的一抬手，笑眯眯的招呼道：“走了，繼續出發。讓我們又愛逞強又想做棄子的小鬼車去斷後吧。十分鐘之後，你就可以自己衝出來了。”
　　“照顧好自己，小三。”狼老媽點點頭，腳下一蹬就帶著蛇骨和灰毛衝了出去。
　　蛇骨絲毫沒有異色的大力揮手，仿佛在七人隊那時。
　　“……小心點。”狼牙拍了拍鬼車，一揉鬼車毛茸茸的狼腦袋，猛然轉身，快得黑髮都飛揚而起，“輸了，就別回來了。”
　　那也要她，輸了能回得去啊，狼牙。
　　視線移開狼牙的背影，鬼車對準了半晌沒說話的鋼牙，“他們已經跑出百米了。”
　　“囉嗦，我知道了我知道。”鋼牙一撇嘴，翻身跳上鬼車的背，輕扯了扯她的耳朵，“母狼，都快要分別了，也不給個離別的吻也太小氣點了。”
　　鬼車咧咧巨大的狼嘴，鬆氣中又有種好笑，白森森的牙張開大半，露出猩紅的舌：“你不怕我一口將你的頭吞進去？”
　　“你說呢，母狼。”鋼牙揉揉鬼車的狼耳,“不過，你這麼大個養起來一定比那一洞的小狼崽還能吃。一個一個真是的。”
　　“回去再說算了，再不走的話就被落下太遠了。鋼牙。”
　　“少有的遲鈍哦，母狼。”鋼牙的聲調上揚，天生就充滿了一種調侃，他伸手一抱鬼車的脖子，垂下眼看向身下的白毛狼：“我說過，我要拋棄你一個人走了嗎，遲鈍到遲鈍死了。呿，也不知道當年那個聰明的鬼車跑到哪去了。”
　　“……那還真是讓你失望了。”鬼車閉上白森森的獠牙，甩動狼頭意欲將鋼牙丟下去。鋼牙順勢一滑，穩穩的落在了鬼車的狼首前，距白森森的牙齒不到一臂。
　　“就算不是驚慌失措，我也沒可能只丟下獨自堅定斷後的母狼你。我的堅定，可不一定會輸給一隻愚笨的母狼啊。”鋼牙咧嘴囂張一笑，伸手毫不顧忌的搭上鬼車的脖頸，將狼首拉的更近，“要留下就一起，鬼車。”
　　不舒服的動動脖頸，避免獠牙挨到鋼牙。即便是尋常四爪落地，也足比一人還高的鬼車，面對正常人高的鋼牙，突然就失去了巨大力氣的優勢。
　　一個人制著一匹巨狼，畫面一定很怪異。
　　更怪異的是，那匹巨狼對近在咫尺的野人裝，根本沒有張開獠牙，咬掉他半個身子的意願。
　　“小狼王，我現在後悔帶你穿越食骨井了，你從哪抄來的感慨煽情的句子……算了，上來。”鬼車屈了前肢，緩緩臥在地上，扭頭看向越發近的鬼魂大軍，聲音悶悶的：“你難道不知道，我開始厭煩你看到現在的模樣了。”
　　“說不定是鬼車你愛上我的證明。”鋼牙聳聳肩，自信滿滿，“這種事，我也是第一次知道。”
　　“……喂，我、說、你！小狼王！”
　　“鬼車，你是怎麼了？”
　　“算了，我決定討厭你。……我討厭這句不該從我嘴裡說的話。”
　　一直一直，討厭到，活著完成斷後。

killuaneji 2012-10-13 21:37

　　第九十八章

　　四面八方的鬼怪，比灰色的巨大繭子還要密封的多。鬼車越來越覺得她和鋼牙，相似兩隻飛蛾撲火卻被纏在蜘蛛網裡的可憐飛蟲。雷光閃爍，無論是鬼車還是鋼牙的五雷指，都是良好的雷電導體。只是，那一點電弧，在眾多鬼怪中就像一根頭髮那般渺小。
　　往日銀白色的巨狼被死去的鬼魂沾染成了灰色。
　　不知道多少被鬼車和鋼牙殺死的鬼魂，化為了灰色巨繭的外殼。眾多的傷亡沒有讓魂體們退去，反而讓它們更加瘋狂。中間兩個沾染了它們氣味的生物，散髮著誘人的生者的氣息。生命，總是對代表死亡的鬼魂有別樣的吸引力的。
　　以數量取勝，大概就是現在的情形了。
　　“沒辦法了。”鬼車攻擊的範圍越來越小，手臂粗細的雷光所見到了小指粗細，她威風凜凜的咆哮一聲，趁鬼魂們慣性的後退突圍，一躍而起落在另一旁小狼王的身旁。
　　“嘶——桀桀桀。”
　　發現上當的鬼魂們更加凶猛，鋪天蓋地的向鬼車撲來。一片黑壓壓的上空滿是人頭、人手，各色的眼睛閃動著嗜血的慾望，青灰色的指甲被朦朧灰霧包圍。鬼車顧及的了一面，顧及不了四面八方。
　　鋼牙見狀，一抓鬼車的狼毫躍上狼背，五雷指雷光大作。
　　既便如此，那青黑色的手臂還一隻只的不顧死活伸過來，帶走鬼車兩側一片片血肉。青色的手臂看似是人手，但那蠕動如貪蛇的青筋，和滴著唾液般分泌物的指甲，絕不是人類該有的。鬼車的狼毫很硬，但七八個手扯在同一個地方時，再硬的狼毫也沒用。
　　鬼車本能的哀鳴一聲，甚至忘了可以說人話。
　　全身毛髮炸立而起，鬼車的慘嚎猝然中斷，一雙冷水銀般的銀白色瞳孔逐漸泛紅，獠牙寒光凜冽，凶惡十足。張牙舞爪的衝殺一陣，本該一身銀白色的狼毫除了灰色和紅色已經不再存在其他顏色。猶如回光返照的病患，鬼車狼爪分別像八柄鋒利的匕首，上下切割無數礙事的鬼魂。犬科動物的柔軟黑色肉墊，更是誇張的伸出無數毛刺，一踏在鬼魂的腦袋上，立刻刺入。唯一值得慶幸的，鬼魂死了便化為灰霧，並不會因踩碎腦袋而流出黃黃白白的東西。
　　十分鐘早過了。
　　鬼車知道，她和鋼牙最多也只能衝出去一個，沒有剩下一個阻敵的話，一個都逃不掉。突然有種倦怠的憊懶，鬼車屠殺的速度猝然減慢，幾近停止。
　　“鋼牙……”
　　中性的聲音沉悶悶的，鬼車自己都不相信這聲音屬於她。甩甩頭，鬼車猛然蹬腿向前奔跑，邊跑邊開口，風灌了滿嘴，惹得她煩躁嘶吼：“我斷後，你……嗷嗚——”
　　煩躁咆哮連連，鬼車四爪交替速度急劇提升，風馳電掣。狂風灌的她說不出話，只能仰頭咆哮嘶吼。也許，她也不知道怎麼說下去。
　　“逃跑的是懦夫。”鋼牙爽朗笑了兩聲，鬼車感覺她脖頸的毛被撫摸了幾下，“妖狼族的男人怎麼可以比女人還懦夫。”
　　鋼牙語調還是一貫似飛揚的清朗，似乎對什麼都認真也不認真。鬼車四肢無力一屈，無力的扯扯嘴角，跌跌撞撞的向下墜落。她維持極快的速度，也是靠了意志。一鬥嘴一分心，自然無力再跑。
　　“其實，你可以去當心理醫生的，被你一句話說的突然不煩了。”鬼車誇張的哎呀呀兩聲，咧咧嘴聲音沙啞的調笑，“你自己不想逃，正巧我也不喜歡做別人的坐騎……”
　　“那就做女人吧。我的女人。”
　　鋼牙輕鬆一笑，一指胸口跳下了狼背。在地面上重重一踩，他伸手扯住鬼車的一個前爪，向旁邊一甩。鬼車轟然著陸。
　　鋼牙走過來拍拍鬼車的脖頸，惹得頭暈眼花的鬼車直翻白眼。鬼魂群體不依不饒的追上來，相距不過幾百米。
　　“喂，沒關係吧。”鋼牙風采依舊，倒是沒像往日落井下石。
　　“現在沒關係，你幫忙著陸避免我變成狼肉餅也沒關係。”鬼車眼冒金星，連調動妖氣都做不到，“不過你再拍兩下，估計我就要面見列祖列宗了。”
　　“你還真是脆弱。”心虛嘟囔一句，鋼牙收回惹禍的爪子，轉移話題：“喂，現在怎麼辦。”
　　“打水，洗乾淨了，等待被吃。”
　　“呿，你還真悲觀。”
　　“我明明是在開玩笑，笨蛋。”
　　兩人說話間，鬼魂已重新圍成一個圓。圓中心不用說，肯定是逃不了的鬼車和不想逃的鋼牙。鬼車笑了兩聲，虛弱的聲音依稀還存在無比的豪氣，她動了動狼首，面對面等著不到一拳距離的小狼王：“洗好身體準備被吃了沒，看在我們同時苦命狼的份上，我可以幫你一把。”
　　不等鋼牙回話，鬼車惡作劇的伸出舌頭，在眾多鬼魂的注目下從頭到尾對鋼牙一卷——收回舌頭時，鋼牙已經變成了濕漉漉的落湯狼。
　　犬科的舌頭通常非常柔軟，什麼時候都是濕漉漉的。
　　鋼牙在臉上抹了一把口水，表情詭異。鬼車愉悅的哈哈大笑，獠牙■亮，聲音甚至壓過了怪笑不止的鬼魂們。
　　“我怎麼覺得，你很開心？！”狼狽的鋼牙憤憤的切了一聲，不平的扯了扯鬼車的狼毛：“先死的話也會是我比你先死，哪怕有一分機會，我也會帶你出去的。……放心吧。”
　　鬼車還沒來得及回答，漫天的鬼魂已帶著貪婪和饞涎撲了來。一瞬間，在鬼車的眼裡，時間好像過的非常慢。一寸寸的，鬼魂們不斷接近，青黑色的指甲一滴滴的向外流血，毛孔和青筋爆裂開，正常的人變成了黑色的惡鬼……
　　鋼牙扭頭看著前方，神色堅毅，緊繃的身體仿佛隨時都要衝上去拼命……
　　偏偏，身體動不了。
　　這就是，被人保護的感覺，嗎？
　　鬼車難受非常，恨不得咆哮著衝上去再次廝殺。本來，她應該厭倦了屠殺；但是現在，想和鋼牙一起活下去的慾望，無比的……強大。
　　“嗷嗚嗷嗚嗷嗚嗚——”
　　數聲狼吟先後穿破長空，時間仿佛又一下恢復了正常，鋼牙的五雷指裡先後鑽出數十的透明巨狼，每一匹巨狼都只比鬼車稍小，囂張的破空長嘯。
　　為首的是一匹金色的巨狼，甚至要比鬼車還要大上三圈。狼目中威嚴的猶如霸主，看了一眼鬼車和鋼牙，似乎在說話一般。
　　【小子，我們只能幫你一會。】
　　數匹透明的巨狼躬身咆哮、銳利的利爪撕破鬼魂比撕破張白紙還要輕鬆，巨狼們自發圍成一個透明的圓圈，其中就是鬼車和鋼牙……
　　一緊一松，鬼車感覺狼毫都被凍了一樣，狼是不會有冷汗的，可鬼車明明感覺像是被冷汗打透了全身的毛髮。
　　鋼牙回過頭來，冰藍色的瞳孔看向鬼車，難得外露的溫柔。
　　“你那是什麼眼神和音調。”鬼車抖了抖毛髮，裝作看見天敵一般的低沉嗚咽，以示恐懼和驚愕：“那種表情居然會出現在你臉上，是我眼花了還是你面部神經壞死了？！”
　　“我就知道你這個女人一點都不可愛！！”某匹好不容易有溫柔的款款深情的狼王，無比鬱悶的直白咆哮道。
　　“……噗，那還真抱歉了。”
　　剛化成人形的鬼車，聽見鋼牙那明顯有自暴自棄嫌疑的咆哮，一時沒忍住笑，笑得直咳嗽。對於外面那群惡鬼、和越來越稀薄的狼魂造成的壓抑，倒是緩解了許多。
　　“你還有力氣變回來？”拍了拍鬼車的背，鋼牙扶住渾身灰濛濛活像個難民的鬼車，“這樣重量倒是減少了不少。”
　　“我只想一會被分食的時候，少進幾個肚子。”鬼車開玩笑的揚揚脣角，借鋼牙的手站住：“分成幾百萬份我可受不了。怎樣，你要不要現在突圍，留著有用之身為我報下仇？”
　　“女人都像你這麼優柔寡斷嗎，我說不會走就不會走。安心吧。”
　　“我不是那個……算了。我一直認為自己挺爽快來著。小狼王……”
　　“什麼？”
　　“你果然不愧是和犬夜叉一個智商級別的笨蛋。”
　　“喂！你給我說清楚，我到底和那個渾身臭烘烘的爛狗哪裡相像了！”
　　鬼車抿嘴想笑，抓住鋼牙盔甲的領子不由想起了當初被她在盔甲上戳了五個指洞，提著走的妖狼小鬼。狼魂所形成的保護圈越來越小、越來越單薄；鬼車突然靠上鋼牙的胸口，怎麼想怎麼覺得很有趣和……溫馨。
　　被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傻的鋼牙，嘴張大，露出兩顆虎牙。
　　“鋼牙。突然覺得，認識你也不錯。”
　　“……”
　　“這動作還真是丟臉的很呢。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會將一切寄託在所謂的希望上。笨蛋有笨蛋的好處，活下去的幾率會很大。突然希望，可以有力量……讓你活下去。”
　　“什麼啊，這種不鹹不淡的口吻，算是你的告白嗎。”
　　“……算。我兩輩子難得說次這種話，你就安安靜靜的乖乖聽好！”鬼車扭開頭，臉紅的像煮螃蟹，隱蔽的將一枚漆黑的四魂之玉碎片夾在她兩指之間，“……如果能活下去的話，千萬要珍惜生命。有機會的話，找個溫柔又不彆扭的女人，傳宗接代養狼崽……有心的話在壽終正寢時再記起我一會……我討厭沒事打擾死者的傢伙，所以不用……”
　　“哪有你這種詭異的表白！喂，誰表白會讓自己的男人去娶別的女人！”
　　“你還真是活力……”
　　“少給我轉移話題！”鋼牙抱緊鬼車的腰，惡狠狠的呲牙，低頭瞪：“這不是悲觀不悲觀的問題了，將自己的男人推給別的女人你開玩笑也給我有個限度！”
　　“不是玩……”
　　緊貼在一起，鋼牙的體溫傳導鬼車身上，讓她不自在的動了動，臉色更紅。話還未完，鋼牙就不耐煩的托住鬼車脖頸，低頭吻了上去。
　　雖說平日鋼牙總是將“女人女人”的掛在口邊，實際行動起來卻意外的笨拙，一個吻簡直是牙齒碰牙齒，比完全新手還不如。
　　剎那失神，鬼車鬼使神差的閉眼，環住了鋼牙的腰身。
　　片刻溫存，兩個都是新手。
　　鋼牙的嘴脣很軟，牙齒很硬。也幸虧硌到了牙，鬼車才恢復清醒。
　　猛然睜開雙眸，鬼車尷尬的仿佛一個炸彈，隨時爆炸。努力清了清神智，她鼓起全身氣力，將被鬼魂形成的灰霧污染成純黑色的四魂之玉碎片，刺入了手掌……
　　最好的恢復辦法，就是……用四魂之玉。
　　原本還無力的手臂猛推開鋼牙，鬼車感覺血液翻滾咆哮，叫囂著無窮的殺意。余光掃過愕然無措的鋼牙，鬼車倒是很想說句“你是誰這是哪你在做什麼”一類的開開玩笑，但卻有心無力。
　　在血紅色的視野裡，唯一剩下的想法，就是……殺。
　　被污染的，存滿了渴望殺戮和血肉慾望的，四魂之玉。
　　鬼車抬起青筋猙獰的手，手指成爪，雙目通紅的指向了鋼牙；除了自己，現在唯一有真實血肉的妖狼。
　　一道黑芒，一閃而過。
　　猶如裂開的大嘴。它將舉起利爪的鬼車，和神色愕然的鋼牙，全部吸收。
　　好黑，沒有光線、顏色。
　　在哪？
　　緊緊縮進身體，還是寒冷無比。感覺猶如千斤之重壓在身上，鬼車死死攥緊右掌，一波波的冷意從掌心傳達到胸口。
　　不知道。
　　不知道怎麼了，那傢伙。四魂之玉，沾染上鬼氣的碎片，滿是惡意……果然，對自己太自信了嗎。果然，不該利用四魂之玉的力量，果然……
　　果然，心口痛。
　　“真是不知所謂的我啊……”
　　鬼車蠕動了幾次脣，吐出的音節猶如經歷了機械合成的遙遠傳來。鬼車動了動手臂摸向喉嚨，一股酸酸澀澀的麻癢頓時傳開。手掌中被皮膚包裹的菱形尖角，劃過嗓子和動脈，有種冰冰冷冷的金屬質感。
　　突兀。
　　掌心內鑲嵌的四魂之玉碎片不再釋放冰冷，反而一下一下的開始跳動，越跳越快。手腳僵硬了，每一動仿佛都在推動千斤的巨石。鬼車緩緩的握住右掌，左手包裹著鑲嵌碎片的右手，跳動的旋律甚至讓她有種要將心臟吐出來的噁心。
　　一片淡赤色的光芒將周遭的黑暗染成了墨紅色。
　　剛才冰冷的手心，突然燙的猶如烙鐵。
　　淡紅色的光芒急轉，猶如鑽頭擠壓在鬼車的掌心，有什麼東西想要鑽出來，有什麼東西想要鑽進去。鑽頭急轉一般的碎片，使鬼車痛苦的握緊了手掌，青筋猙獰如蛇，蠕動著身體一遍遍的穿梭在血脈之上。
　　“嗷嗚嗚嗚嗚——”
　　嚎叫一聲，鬼車猛然以銳利的左手指甲扯住手掌，向外一撕。隨血液的噴涌，四魂之玉碎片仿佛受到了召喚一般浮在鬼車身前，漸漸褪去了淡紅的色澤，趨向於透明。
　　碎片剛一脫離身體，鬼車頓時感覺全身一輕，仿佛隨時隨地都可飛起來，只要腳下一用力就可脫離引力。鬼車動了動僵硬的脖頸，左右環顧。就算憑藉碎片的光輝，所能看到的不過是四百米以內罷了。
　　還要憑藉妖狼族所擁有的銳利眼神。
　　“所以，四魂之玉這玩意真討厭，這地方也討厭的很。”鬼車摸了摸嗓子，聲音還是有些沙啞，比剛才的遙遠機械音卻要好了許多。
　　撓撓臉頰僵硬一笑，鬼車掩住擔憂，抬頭看著色彩變換為透明的碎片，無意識的呢喃了一句：“氣味也傳不開，走哪邊才避免冤枉路？”
　　菱形碎片圍一點旋繞著，越變越大。
　　突然，向一方上空激射而去。反射性的一甩手臂，鬼車連思考都顧及不得，雷光向後噴發，以作推進的動力，直追飛速射向一方的四魂之玉碎片而去。
　　真是的。為什麼要追這東西？！
　　鬼車速度絕對可稱得上超群，既便如此也比不上碎片移動的速度。碎片好似越來越近，實際上鬼車知道，她和碎片的速度越來越遠。碎片在不斷地變大，不斷的變幻色澤，由透明到淺藍再到透明。將速度提升到保證安全的極限，她甚至懷疑四魂之玉碎片最後的顏色是定格在黑色上——過於透明，而失去了光亮，被周圍的環境染成了黑色。
　　當然，只是想想罷了。
　　因為對面逐漸出現了兩道光線，在衝鬼車上方的天空激射而來。原本只有牙籤粗細的光線，再一眨眼幾乎有了手指粗細。
　　“鋼……切！碎片罷了。”
　　鬼車揉揉頭髮忍住衝到口邊的驚呼，兩臂幾乎化為一道青色的雷光，劃破黑色的空間，一閃而逝。如果有人能看到，大概會大呼打雷下雨收衣服吧。鬼車真正的感覺到了用速度將聲音拋在身後的可能性，聲音的傳達比她現在的速度還慢了一些。
　　不認真注意的話，就如同遲鈍了剎那，或者是錯覺。
　　只是進步了一點，所付出的代價也是全身刺痛，妖氣也不能阻隔如千萬鐵釘打在身上的摩擦力。

killuaneji 2012-10-13 21:38

　　第九十九章

　　近了。
　　的確能夠看到一個跟著四魂之玉後方疾馳的棕點。在純黑色的空間中並不明顯，鬼車幾乎當作了錯覺。如果是海市蜃樓還是什麼思維模擬的錯覺，也太丟臉了。為一個可能性而疾馳，其實也很丟臉……吧。
　　能看到那穿著獸皮短裙，扎黑色馬尾的身影。鬼車松了口氣之餘，也有些自嘲意味的胡思亂想。
　　三枚碎片匯聚在一起，慢慢透明到消失。
　　“小狼王，你速度不錯……喂，喂喂！”
　　為掩飾歉意和焦躁，鬼車一貫使出玩笑的語氣，但鋼牙仿佛完全沒聽見，順著慣性衝到鬼車前方，低頭就向下墜落而去。鬼車急忙下落抱住向下傾倒的鋼牙，雙臂攬住他習慣性的向上拖。半晌，才想起在這個漆黑的世界，也許根本沒有底部。
　　鋼牙的臉色不佳，原本小麥色的皮膚顯出一種淺白色。嘴脣乾枯，臉色慘白倒沒什麼，可鋼牙雙腿的傷口，現在仍舊向外流血。妖怪的傷口本是很容易愈合的。鬼車低下頭，額前的碎發遮住雙眼，什麼表情都看不到的迅捷撕開袖子堵住傷口。
　　許久，她才縮手縮腳的戳了下懷裡的鋼牙，無力呼喚了幾聲。
　　輕易的就可以飄在半空，雙腳不著地卻差勁非常。鬼車僵硬的飄坐在半空，單手托著鋼牙的身子，憑藉感覺讓鋼牙側枕在腿上。
　　“沒這樣照顧過人，什麼經驗都沒有，將就下了，小狼……鋼牙。”
　　猶豫的一撫鋼牙額頭，鬼車閃電縮回手，皮膚的溫暖和發絲的柔軟依稀留在掌心。才發現右掌的血漬粘在鋼牙額頭，鬼車不自然的扭開頭，抬手將殘餘的袖子揉成一團，看向其他方向，擦拭。
　　“你在擦哪？”鋼牙抓住鬼車手腕，力道不大卻實際阻止了堵住鼻子的手。故作不屑的咧咧嘴，鋼牙一臉“你要謀殺我”的質問，道：“喂，不就是吻……吻了一下，用得著兩次都要殺了我後快的樣子嗎。”
　　一點笑鬧的心情也沒有，鬼車扯了扯嘴角，不得不放棄了不正經的調侃和玩笑。
　　不知道該說什麼，鬼車環抱住鋼牙，將額頭微靠在他肩頭，半晌才憋出兩個字：“……抱歉。”開了一次口，剩下的就順暢許多了。即便在黑暗中，這個叫做鋼牙的傢伙，身上的氣息依舊乾爽如初。鬼車閉上眼，呼吸著這個妖狼身上的氣息，沉聲道：“抱歉，一直一直以來都是，剛才差點……”
　　“所以說我有叫你道歉嗎，母狼。”
　　不知如何反映的仰起頭，余光瞥向肩膀，微紅了臉的鋼牙語氣都不自然許多：“切！別擅自主張了喂你。什麼抱歉、抱歉的，我根本沒放在心上……所以、所以……”
　　“難得瓊瑤一次，居然被破壞了……也好。”紅著臉嘟囔一句，鬼車忍不住笑意，道：“所以說什麼。難道小狼王你要學一下我小時候被教育的泡妞宣言嗎，早說的話我可以完·全教給你，比如……這是，歉意的回禮。”
　　鋼牙翻白眼不屑一顧，乾淨又爽利。
　　不知怎麼，暖洋洋的。鬼車仰起頭扶住鋼牙，近的清晰可聞鋼牙的心跳。鬼車戲謔的咧咧嘴角，直起身又俯身。距離近的，使鬼車的嘴脣甚至挨上了鋼牙的臉頰。
　　“我……”
　　緊張的開口不知道說什麼好，鬼車嘴角的笑容越發僵硬，鼓足氣力吻上鋼牙的脣。
　　鋼牙睜大了眼又眯起，冰藍的瞳孔染上了幾分驚愕和乾脆，後來者居上的一把攬住鬼車，故作不屑於鬼車技術的回吻。不管鋼牙怎麼主動，惋惜的是他對接吻方面是個雛，還是個遠比不上鬼車理論豐富的雛。鬼車僵硬慌亂的生疏緩了口氣，回想曾經所謂的舌吻步驟，以舌頭舔繞鋼牙的脣齒。
　　鋼牙乾燥的嘴脣，觸感意外的……令人心顫。
　　距離一點點變得親密無間，鋼牙也漸漸找到本能的感覺，閉上眼反攻回去。鬼車臉色發熱，不甘服輸的按住鋼牙肩頭，然後……
　　“……咬到舌頭了。”
　　嘶的一下，鬼車猛然直起身，吃痛的縮回舌頭，揉著嘴角，說話都有些含糊：“喂，小狼王。報仇也要找本人吧，不用這麼打擊報復我吧……”
　　“喂，我說。到底是誰先撲過來的。”並未放開手，被隨之帶起的鋼牙心虛眯起雙眼，臉色發青的咆哮：“切，等著瞧好了，再來幾次我絕對……絕對搞定你這事多的母狼！”
　　“啊啊，你先找到對象再說。”
　　“不就是你嗎，喂你，別想逃。”
　　“我都說了是歉意的禮物，難道你想再被我‘撕裂’幾次嗎，白·痴。”
　　“切，少用那種撒嬌的語氣。”貼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的吵起來，鋼牙倒像是自得其樂的樣子，指著鼻子自信咧嘴笑起來，神采飛揚：“就這麼決定了。下次絕對不會咬到舌頭。作為我的女人應該陪我練習才行。”
　　“……那種話虧你能說的那麼理直氣壯。”無賴版鬼車卷鋪蓋敗退，無力的揉頭凝視鋼牙，軟下了神色，“鋼牙。”
　　“怎麼了，母狼。發現我魅力決定永遠不離開了嗎。”某病號回以張揚的笑容，囂張無比：“我勉勉強強同意身邊跟個還不錯的女人。”
　　“你到底哪來的自信。”鬼車無力多了三分，更多則是由衷的笑意，“喂，鋼牙。我說你……”
　　“嗯？到底怎麼了。”
　　“意外有著讓人喜歡的乾脆笑容啊，看了之後感覺一切都沒問題……這樣。弧度很自然，牙齒也很潔白。”
　　“……你在說什麼？聲音太小了。”
　　“不。你產生錯覺了。絕對。”
　　“雖然有些打擾。”
　　一聲猶如機械音的苦笑，此時此刻卻猶如炸雷，“鬼車大人，能不能請你暫停一下。”
　　漂浮在半空中的透明人影非常明顯，瘦弱的猶如骷髏架子，籠罩著一層黑霧，依稀可看出一個模糊的人形。聲音有些空洞僵硬，尚能明顯的表達出情緒。在一成不變的墨色中，可稱得上顯眼至極了。
　　“嗯？”
　　鬼車上揚音再下降，循環兩次，化為戲謔的低音。她淡定穩重無比的直起身，扶住鋼牙，挑眉懶洋洋的抿脣：“什麼啊，這不是小·雙·刀？”
　　“……鬼車大人。”雙刀空洞的語塞，“請嚴肅一點。”
　　“啊，那麼在這裡聽了不知道多久的小雙刀，可否嚴肅的告訴我……”鬼車憊懶一笑，正欲繼續浪蕩下去，突然覺得腰間一緊。回頭一看，正是面露不快呲著虎牙的鋼牙，“怎麼，傷還沒好，最好別亂動。”
　　“切。”鋼牙木著臉鄙夷吐了個單音，反手攬住鬼車的腰，撇頭自顧自的道：“我管它。總之離那個人遠點，飄飄蕩蕩的一點都不光明正大。”
　　“這和光明正大有什麼關係？”鬼車嘴角有點抽筋，忍笑的抽筋：“啊，對了。小狼王你不會是吃醋一類……”
　　“開什麼玩笑！”鋼牙炸毛，扯扯嘴角爽朗一笑，仿佛在看幻想症夢遊症的患者：“雖然你稍微有點可愛，但是我怎麼可能會吃那東西。只是告訴你個笨母狼不是什麼人都可以相信的，要小心點這樣的這樣。”
　　“這樣啊這樣。”鬼車學著鋼牙語氣，笑吟吟的重複一遍，覆蓋住腰間的手掌：“還真是好語調，呢。”
　　“少囉嗦！女人你要找茬嗎！”
　　“慌亂的話，就不叫母狼了？”
　　“誰在驚慌失措啊。偶爾換個稱呼，沒什麼好囉囉嗦嗦的地方吧，呿。驚慌失措的話、的話，我絕對會狠狠的壓住你，母狼！”
　　“你那挑釁的眼神是怎……算了，我幹什麼時時刻刻都要和你吵架。”
　　“到底是誰引起的，喂。”
　　“……”
　　雙刀十分無奈，木然的臉色更僵硬了。早就沒有表情的他像是木頭一樣站在一旁，大家族所培養的武士禮儀不允許他隨便插話。
　　“對了！”鬼車砸拳恍然。
　　“……鬼車大人，你終於記起我了嗎？”雙刀面無表情，聲調已經近乎尖銳的嗷嗷叫，搭配起來一如既往的詭異。
　　“啊呀。”鬼車揉揉腦袋，歉意眨眨眼：“小雙刀你還在這裡嗎……你怎麼會在這裡的？”
　　久別重逢的雙刀同誌喜悅盡數被冰凍，連帶自身也達到完美石化。若不是上下起伏的胸口，和木然臉龐上唯一在動的眼珠，絕對是一座堪稱藝術品的完美雕像。
　　“玩笑的玩笑。”不著痕跡的掙脫鋼牙的雙臂，鬼車大度的擺擺手，將紅了的臉扭向兩人都看不見的方向，轉移話題：“說起來，這是……四魂之玉？”
　　“啊。果然果然。”鋼牙砸拳，一臉爽朗的笑：“怪不得雙腳的碎片會自動飛走，是在四魂之玉裡面的話，一切就很容易解釋了。”
　　“是的，鬼車大人，還有那位……主母？”雙刀困惑了一下，一板一眼的回答：“主母大人說的非常正確，的確我們現在就出於四魂之玉的空間裡。因為鬼車大人還有主母大人全部藉助了四魂之玉的力量，所以在下擅自將兩位拉了過來。”
　　“我到底算哪門子的主母！喂！”鋼牙呲牙，嗚咽低吼：“那邊的兔子耳朵給我聽好了！鬼車是我的女人，少來混淆視聽！要叫就……”
　　“要叫就叫主人嗎？”鬼車抱起雙臂，懶洋洋的接過鋼牙的話茬，眨眨右眼戲謔道：“想不到鋼牙你還愛好這種事情。算了，叫主母也不錯了。”一攤手，鬼車不給鋼牙反駁機會的轉向雙刀：“吶，雙刀，這種主母給你添麻煩了。”
　　“不，沒關係，鬼車大人。”雙刀欠身，“為您分憂，也是武士道的一種。”
　　“你們兩個！”鋼牙抓狂了，死死蹂躪著劉海，目光幾乎能殺人：“給我適可而止一點，什麼叫母狼的主母，是男人，男人才對！”
　　“吶，算了。小狼王也大概就到這了。”鬼車的聲音風輕雲淡：“不用在意那邊那個呲牙的。不過啊雙刀，難得再見，說說你的事情和這裡的事情吧。”
　　掏掏耳朵，微紅了臉的鬼車尷尬看向遠方，避開兩人視線。
　　她也只有聲音比較平靜罷了。
　　“因為四魂之玉的緣故被吸進了玉裡，然後一直沒辦法出去。後來徹底融合進了玉中。據我所知四魂之玉應該是沒有出口的，這裡倒是有些怪異的地方，可以的話我帶您和主母大人去……”
　　“都說了不要叫我主母！你這個兔子耳朵！”
　　“鬼車大人，鬼車大人您在聽嗎？”
　　“不要無視我啊喂，兔子耳朵！”
　　“啊？啊，不好意思，稍微走神了。再說一遍可以否？”
　　“為主母和鬼車大人服務，是我的榮幸。”
　　“……我要撕碎你！”
　　“……”
　　雙刀，許久不見，你絕對進修了腹黑課程，對吧對吧。
　　完全不是腹黑對手的小狼王啊。
　　天更暗了。
　　潔淨的靈光猶如太陽般耀眼，劃過一片不見五指的黑暗，拖出悵然的彗尾。身穿半身銀盔甲的巫女，手持長劍劃破天際，一席赤紅色的褲裙飄逸飛揚。面無表情的巫女身後隨之追著千萬妖怪，互相纏繞身體追上了四魂之玉的創始人，翠子。
　　“翠子嗎。”
　　撕碎了令人懷念的螳螂和蜘蛛組成的妖怪，鬼車仿若回到了五十年前。托起下巴凝視蠕動的肉塊重新恢復成蜘蛛的身體和螳螂的刀刃，鬼車甩去雷電，再次將它化為黑色粉塵。
　　“沒用的，鬼車大人。”雙刀不在意的偏偏頭，木然的臉看不出表情，卻能聽出笑意：“沒用的，不管殺死多少次，它都會靠著四魂之玉的力量復活。我也一樣，是不會死的——除非玉消失，我和它會一直殺下去。”
　　“沒用的，嗎。”
　　鬼車再次甩去雷電，將臨近復活的妖物炸成碎肉。
　　“是。鬼車大人。”雙刀手中猶如魔術一般的出現兩把破舊的短刀，木然衝向正在復活中的妖物，螳螂的刀刃刺穿了他的肩膀，他也同時將復活的妖怪斬成了碎肉。僅僅是收到回到鬼車面前，雙刀的傷口已然開始出現愈合的傾向。
　　“不斷的戰鬥下去，不斷的重生，也不斷的重複四魂之玉的爭鬥。”雙刀聽起來笑意盎然，冷淡無神的凝視復活的妖物，根本像在看空氣：“倒是磨練的好地方，可惜鬼車大人您在這裡不需要復活。”
　　“……切，這種生活嗎。”鋼牙揉揉後腦，反覆拍動雙刀的頭頂，咧嘴笑得明朗：“喂。我收回剛才的話，兔子耳朵，你是個好樣的。”
　　“多謝主母大人誇獎。”雙刀肅穆，立正道。
　　“……”
　　“……”
　　“我要殺了他鬼車你將你的爪子給本大爺拿走啊啊啊！”
　　“等下，稍微冷靜一點，你。”
　　鬼車淡定的反擒住暴走鋼牙的雙腕，嘆了口氣怠惰的向後拖。鋼牙的掙扎越來越強烈，鬼車不得不兩隻手才能制住。無力的底下額頭，磕在鋼牙後肩上，鬼車邊向後拖邊懊惱慨嘆：“我到底看上了這個笨蛋一樣的那點……現在覺得，真失敗，失敗透頂……”
　　“喂，母狼。”鋼牙猛地轉身，雙手一抓鬼車雙肩，死死盯住鬼車雙眼：“你居然給我後悔？喂，你給我認真的嗎！”
　　“冷靜下來了？”鬼車嘴角抽筋，忍笑忍得辛苦，越過鋼牙認真的臉看向雙刀：“週期性的對殺嗎，你和那個翠子交談過沒？”
　　“不，一次都沒有。”雙刀緩緩動了動頭，“翠子大人似乎並不存在完整的靈魂。”
　　“啊，當然。”鬼車抬手揉揉頭，放在鋼牙額頭上又揉揉，根本不扭回臉睜眼看鋼牙，“看來麻煩了。翠子和那些妖怪大多早就凝聚成了玉的意志吧。超級麻煩，比鋼牙麻煩多了。”
　　“時時刻刻想著我很讓人讚許，但少把我和麻煩這東西相提並論。”不爽的抓下腦袋上的手掌，鋼牙眯起眼，呲牙笑起來：“放心吧母狼，弱小的母狼解決不了，不代表妖狼族最年輕的少主解決不了，明白沒？”
　　“……你還真是自信。”
　　鬼車終究沒忍住笑，後退幾步彎腰誇張大笑，笑得渾身顫抖，差點滿地打滾。總之，在這種黑暗的地方，能有鋼牙的笑容……太好了。感覺整個人，都能保持絕對冷靜放鬆的狀態……所以，有他的存在，也不錯。
　　……這種想法，絕對不能說給那個自大狂白痴小狼王半分。絕對！
　　“要餓死了要餓死了，在這種地方……”
　　咕嚕的肚子響聲猶如震雷，鋼牙拍拍扁平平的肚子，誇張的嘆了口氣：“最起碼要一周以上沒打獵野豬來遲了，我快要餓死了。”
　　隨意應了個聲，鬼車躺在一片黑暗中，違反常規的漂浮而起，打個哈欠又閉上了眼。
　　“你怎麼樣，鬼車？”鋼牙突然扭過頭，飄近鬼車，隔著不到一拳的距離盯著鬼車雙眼，咧嘴笑開了：“有沒有餓的動不了勁？”
　　“暫時沒吧。”鬼車不自在的向後飄退，避開充滿了整個視線的那張臉，無力道：“你還真是喜歡直視人的雙眼。……我去捕獵個妖怪試試能不能吃？”
　　“你打算讓吃進肚子裡的妖怪肉破體而出？”鋼牙指指鬼車的肚子，揚起嘴角，突然揚高了聲調：“女人就是女人。對了！不如試試用雷劈熟了如何？”
　　“……不是和我一樣嗎，小狼王。”
　　鬼車無力向下墜了一段，眼見鋼牙也跟了上來，立刻閉上了眼睛裝睡：“睡覺吧睡覺，那樣就不餓了。不就是飄了大概一周，再餓個半個月也不會死的。”
　　“稍微給我有點幹勁啊，鬼車！”鋼牙在半空中盤腿坐起，抱著雙臂飄到鬼車面前：“一片一片都是漆黑，連看你的臉都模模糊糊有什麼意思。也許幹掉一群妖怪和那個叫做翠子的就能出去了，那兩個不是四魂之玉的組成靈魂？”
　　“說起來……”鬼車托起下巴故作沉思，半晌才對著湊的很近的鋼牙額頭彈了一下，沒幹勁的道：“不可能。不是試了很久，只要四魂之玉還存在這裡的東西就殺不死，這玩意是死循環罷了。”
　　“喂，你這是什麼態度！”鋼牙不爽的一瞪眼，手掌對準鬼車的頭頂一按，孩子氣的揉搓了起來，愉快的嘿嘿直笑。
　　“煩躁嗎，來來，我幫你模擬下搖籃，睡覺吧。”
　　鬼車扭開頭撫了幾下被揉亂的碎發，聲音還是憊懶十足。雙臂一扯鋼牙，再次讓他中心不穩躺飄在空中，鬼車一扯鋼牙的盔甲，額頭靠在鋼牙肩膀上，抬手揉了揉愕然的小狼王的頭頂，“好困，我睡著了。”
　　話音剛落，鬼車呼吸平緩真的像是睡著了一樣，抓緊了鋼牙的衣領，側躺在空中。
　　“喂喂喂，別給我真睡！”鋼牙手忙腳亂，慌亂之下差點向下墜去。他微微紅了臉，手腳不知道向哪放才好，許久在意識到自己被擺了一道，撇開頭扶住鬼車的肩膀，不爽嘟囔：“誰會相信這麼拙劣的演技，笨蛋母狼。”
　　不管誰得到四魂之玉，許願的一瞬間肯定會存在空隙。所以為了養好精神出去，小狼王，乖乖睡覺吧。
　　鬼車在鋼牙閉上眼時，又重新睜開了眼。不自在的輕甩頭，後仰拉開臉和臉的距離，鬼車也不掩飾，側頭看向一片漆黑的天空，閉起了眼微笑呢喃。
　　“一定會……出去的。”
　　“我就知道你還沒睡著。切，想騙過我還早了些……放心吧，本大爺絕對會找出出去的方式的。”
　　對面的鋼牙猛然睜開雙眼，咧嘴笑得仿佛贏家一般。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鋼牙的囂張變得變本加厲，笑容也更加飛揚清朗。對於好像是沒有煩惱能留在心裡的鋼牙，鬼車……應該說很羡慕吧。
　　想說什麼，可以肆意的說。想做什麼，可以大膽的做。
　　“……所以，才容易把別人感染成笨蛋。啊，走神了不是那個！”鬼車急忙閉嘴，說出去的話早已像是潑出去的水，只能寄希望於轉移話題上：“出去的話，鋼牙要做什麼？”
　　“哦？”鋼牙眯眯眼，一蹭鼻子倒是率先笑著轉移了話題：“做什麼啊……這種問題我怎麼可能想。總之先幫兄弟們報了仇，奈落死了之後再找臭狗決鬥一下，然後然後……切，然後將母狼你帶回去，和銀太白角他們好好炫耀一下！”
　　“還真是詳細的想法。”鬼車沒太大精神的靠在鋼牙身側，打著哈欠閉上了眼：“回去後，一切結束的話，我的話一定會繼續旅行。強迫對一個目標戰鬥，太累了。還是四處走走，去發現沒看過的地方比較舒心。”
　　“嗯，母狼？”
　　鋼牙低頭看向抓住他胸口盔甲的鬼車，猶豫了一下雙手攬住了鬼車的腰背：“喂，你可是我的女人了，不經允許亂跑找不到人的話，讓我很沒面子啊。”
　　“我睡著了。”
　　鬼車面無表情的蜷起身，呼吸越發平緩。她裝睡的功力絕對不止宗師級。
　　“不要每次每次都拿裝睡做藉口！……呿！”鋼牙仰頭唾棄，懷裡緊貼的體溫，讓他的咆哮漸漸降低，故作不屑道：“不想回去也沒關係，少裝睡了。”
　　鬼車似乎是真的睡著了，一動不動。
　　但是，這種動作下，真的能快速的睡著嗎？
　　“我有起床氣……所以，別吵……唔。”事實證明，鬼車神志不清的在鋼牙懷裡滾了一圈，深呼吸了幾口，呢喃後繼續睡。
　　不擅長應對此種情況的鋼牙很是困窘，笑得卻很開朗，以下巴抵了抵鬼車的額頭，放低了聲音：“或許了。麻煩的母狼，好夢。”
　　“晚安……一周前突然倒在我懷裡生死不知的小狼王殿下……”
　　“少囉嗦。喂，等下，別睡！”
　　“擾人清夢，是要接受……懲罰的。”鬼車一翻身，按住鋼牙的肩膀，迷迷糊糊的一頭栽倒：“……算了，好困。”
　　鋼牙手忙腳亂的接住下落的某人，愕然之下突然露出燦爛爽快的笑意，“這和是我的女人有什麼分別，喂，你給我醒醒——那邊似乎出現了什麼東西，喂！”
　　“嗷。嗚。”
　　“可惡！母狼別咬那裡啊啊啊，耳朵掉了！”
　　是光。
　　光逐漸充滿了漆黑的空間，瘴氣彌漫。如同星雲般的開始旋轉，點點星辰照亮了整個漆黑無物的空間，疾速擴充的星屑旋轉繁雜。
　　旋轉的星屑，一瞬間黯淡了，如同積攢氣力發散最光輝的一幕，無數的星屑猛然爆發出最輝耀的光芒，分裂的射向整個空間。
　　“我只是……”
　　凝視漫天星辰，突兀的聲音破開了不知邊際的天空，傳進來。虛弱而黯然。鬼車和鋼牙面面相覷，彼此表達了同一個信息——這聲音，雖是無力而悲慟，可許久之前還是充滿誘人的邪韻。
　　“……想要桔梗的心而已……”
　　是奈落。
　　鋼牙馬上轉身低下頭，緊握雙拳，掩飾一瞬間爆發出的殺意。雙手握的青筋“迭起”，為了追逐奈落為族人報仇的狼族新生王者，咆哮低吼。鬼車完全不理解鋼牙現在的感覺是什麼，她不斷前進，與其說是為了妖狼族，不如說是被牽扯進去而出不來。
　　心聲嗎。
　　鬼車反手握住鋼牙的手掌，前進幾步，一直到抬手就可以挨到他的發梢。猶豫的抬了抬小臂，鬼車咬牙一按鋼牙的後腦，側頭輕撞肩膀上的腦袋，閉上了眼。
　　“抱歉，我無法理解你現在的心情……”
　　鬼車憋了半天，也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像是摸狼崽一樣，用手心在鋼牙頭頂上蹭了幾下，鬼車不熟練的道：
　　“……所以，哭也沒關係。”
　　“……”
　　“……”
　　“你在，說什麼東西？”鋼牙拿開頭頂上的手，似乎在看詭異珍奇品一樣看待鬼車，逐步眯起眼傾身彎腰，摸著下巴靠近：“哦？難道說……”
　　鬼車燦爛咧嘴一笑，拍開鋼牙的手掌，擺出“顯然，你在幻聽嗎”的鄙夷，轉身就要走。剛沒走了兩步，鬼車就頓住了。
　　星屑互相凝結，在不遠處結出了一張透明的蛛網。慢慢的由透明凝實，逐步散髮出了淺藍色的光輝，隨著星屑旋轉而越來越凝練。在蛛網的中心，一顆黑漆漆的頭顱穿破了迷霧，五官越發的清晰，黑髮飄揚。
　　鋼牙轉頭，也頓住了，嘴脣根本無法擋住伸出的獠牙。
　　是，奈落。
　　“已經死了。”
　　人心是複雜的東西，沒有十全十美，也永遠不會有最佳的結局。四魂之玉的時空裡沒有妖氣，也無法補充，飄蕩了許久，鬼車早就快耗盡了最後一分氣力，說話自然有些有氣無力。也許，很像是一種負面的情緒，所以並不引人注意。
　　“已經死了……”
　　周遭沉寂，重複鬼車言語的卻不是鋼牙。
　　一大團妖怪爭先恐後的向奈落所誕生的地方鑽來，厚重的聲音重複著鬼車剛才的言語，回頭看了眼鬼車鋼牙，突然向兩邊游走、退避。
　　不知何時，雙刀再次出現在空間中，提著兩把有著寒光閃閃的刀刃，卻鐵鏽斑斑的唐刀，挺直了腰板直立在鬼車之前。
　　有人來了。
　　一道紅色的身影以大刀劈開一干妖怪，污漬塵土黏在衣服上，銀白色的頭髮和耳朵也皆狼狽的可以。
　　鋼牙一側臉唾了一口，五雷指迎上那熟悉的刀刃，鐵碎牙。
　　“戈薇！你聽得見嗎！戈薇！”
　　好不容易甩開氣流和刀刃，隨之而來的焦急呼喚讓本就憋火的鋼牙頃刻爆發了。脾氣不怎麼樣的鋼牙指著犬夜叉的鼻子，蔑視咆哮：“臭狗！難道你要殺了我們！戈薇戈薇戈薇的煩死了，在這裡我可沒見到戈薇這個女人！”
　　“瘦狼？你怎麼會……我現在沒時間和你胡鬧！戈薇就在四魂之玉裡面！”
　　“呿。……我知道了。你去吧臭狗，後面的雜碎交給有著威風十足男人味的……喂，我還沒說完！”
　　犬夜叉匆匆的道了聲多謝，跑的比兔子還快。
　　鬼車對旁邊的雙刀低聲的喚了一聲，雙刀刻板的點點頭，隨之而去。漫天的妖怪嘶吼不止，早就脫力許久的鬼車將責任向鋼牙一推，口中說著“這麼點小玩意就當鍛煉鍛煉你好了小狼王”一類的言語，光明正大的偷懶。
　　“……已經一周了吧。”
　　只剩下一個背影，鋼牙早就早早躍起，勇猛衝去：“切，要不說每天每天總是誰個不停。偷懶就算了，鬼車你現在根本就是一點能力都沒有吧？”
　　“……大概不成。”
　　在黑暗裡，早就厭倦了。
　　特別是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鋼牙舞動五雷指攻擊，自身卻一點妖氣都沒有。鬼車打了個哈欠，面對撲面而來的妖怪，習慣性的一抬手，不到頭髮絲粗細的電流向外竄了兩下，如同被掐了脖子的鵪鶉，向橫向一伸，滅了。
　　所以，她討厭肉搏。
　　擺出架勢，鬼車卻發現對面的妖怪爆出一團雷光，正在她懷疑是不是自己妖力恢復的時候，姓不知氏鋼牙外號小狼王的某個少年威風凜凜的甩著尾巴，從一團碎肉裡伸展身體，擺出大字型向鬼車直撲而來。
　　天氣真好。
　　打點雷劈在她身上，幫助她這個無法調動妖氣提速的可憐人穿越了的話，就更好了。
　　像是彈球般被撞上，鬼車還沒來得及彈出就被鋼牙一把抓住，然後兩個人像是滾地鋼珠一樣串在一起，在扭曲的空間裡下落。
　　噗通。
　　黃土粉塵飄進了鼻子，同樣瘋狂凝結的還有空中稀薄的靈氣。鬼車被緊緊箍在鋼牙雙臂中，身下是名為人肉墊子的鋼牙，鋼牙下面是被瘴氣洗禮後的黃土。
　　“出、出來了……”鋼牙率先一聲歡呼，笑出■亮的一排牙，得意忘形的親咬鬼車嘴脣：“喲！我就是說吧母狼！相信我能帶你出來是沒錯的！”
　　鬼車臉色由紅變紫，由紫變黑。
　　某些有幸成為觀眾的法師、除妖師、妖怪、人類，或呆滯或面無表情的等著滾做一團的兩個妖狼，沉默片刻後，突然竊竊私語。
　　“真是令人羡慕的直爽性格呢，說不定是我該學習的地方。”——某法師。
　　“法師大人！”——某紅臉女除妖師。
　　“這有什麼困難的，犬夜叉也能做到！”——某狐狸。
　　“哼，無聊。”——某犬妖。
　　“……妹夫，值得操練。”——某冰臉妖狼。
　　“啊呀呀，我可愛的小鬼車可以獨立了。”“是呢。”——某妖狼夫妻。
　　“……”
　　“全部給我閉嘴！！！”——某害羞到妖氣爆發，揮爪子砍人的鬼車。
　　很久很久以後，鬼車才知道，某個沒損她的混蛋灰毛，其實已經被率先損了一頓，然後“害羞的”溫柔差點廢了狼老爹之後，瀟灑出逃了。
　　END。

　　【執手之幸】

　　沉著，冷靜。
　　無論何時都要沉穩住氣力，是捕獵的不二技巧。
　　天色陰霾，淅淅瀝瀝的落下了雨。朝陽並不甘心被烏雲如此遮蔽，一條條的鑽透了雲，灑下了光。鬼車升起的火焰被透過葉層間隙的雨水一打，飄起如同烏雲的黑煙，掙扎著滅了。索性，早餐——或者說彌補昨日晚餐的獵物已然烤了個七八分熟。
　　剛張口要咬，水珠順額前碎發就滴到了烤肉上，刺啦的一聲，鬼車頓時閉嘴。透過貼在腦門上一縷縷的黑髮，鬼車依稀可見一流線形的人影走來。
　　美感十足。
　　來人一歪脖子，嘎巴嘎巴兩聲，抬手露了一排白牙，最耀眼的還是那兩顆略長的虎牙。笑得燦爛的，正是鋼牙。
　　“……鋼牙。”
　　鬼車身子一僵，插了烤肉的木簽從掌中滑落，被鋼牙順手一抄拿在手裡。鋼牙抬手將手中寬大的袍子蓋在鬼車頭上，寬大的袍子甚至可以包起鬼車半個人還多。嘿的一聲將烤肉插在地上，兩個手掌向鬼車頭上一放，鋼牙上下左右的隔著衣服揉動鬼車滿頭的長髮。
　　“鬼車。”鋼牙大拇指一指自己，笑了：“濕著頭髮吃東西感覺可不好。”
　　“你……”
　　“哦？”
　　“什麼時候也這麼囉嗦了。”鬼車甩手拍開鋼牙的雙爪，把寬大的袍子提起了個小角，眨眨眼呆滯了。
　　“大概，是所謂的有了‘爹爹相’了吧。”鋼牙捏捏下巴，右眼一眨，哈了幾聲開起玩笑。
　　“真是的。”
　　鬼車無奈嘆了一聲，甩手扔開袍子，揉了揉完全看不出頭型的長髮。那神情多半是似笑非笑，哭笑不得的。
　　鋼牙彎起眼大笑起來，攬住鬼車的肩膀，側著頭盤腿坐在她身邊，也安靜下來。
　　■裡啪啦的雨聲，打在地上。
　　鬼車閉了雙眼，勾起一絲笑容，仰頭靠在鋼牙的手臂上，腦海中倒是想起了個身影。小小的、軟軟的、圓圓的，一雙赤金色的大杏仁瞳孔，笑起來有兩個酒窩，尖尖的耳朵和白色的尾巴，一身略長的迷彩服大衣，聲音清脆而天真惡劣的小娃娃。
　　淅淅瀝瀝的雨大了。
　　鋼牙抓起剛才丟在一旁的袍，蓋在兩人頭上，少有的安靜。歪頭在鬼車側臉上蹭了一蹭，鋼牙突然轉過冰藍色的瞳，凝視。
　　鬼車轉頭，詢問看。
　　鋼牙咧開兩邊的嘴角，爽利又豪氣；緊了緊攬著鬼車肩膀的手臂，倒是給人一種滿足安詳的感覺。鬼車也不禁多看了幾眼，隨即，也笑了。伸手揉了揉鋼牙的發，鬼車一口咬住送到嘴邊的尖耳，拍了拍鋼牙的頭頂。
　　雨開始打在兩人身上，有點發燥的鋼牙側身將鬼車完全抱住。
　　“可以嗎……”
　　略帶沙啞的嗓音，和鋼牙平日開朗陽光的聲音有點迥異。一束光透到兩人中間，鋼牙話還沒說完，就被脆鈴鐺般的童聲打斷了。
　　“鬼車爹爹，鋼牙阿爹，你們在這裡！”
　　小小的、圓圓的粉嫩小鬼威風凜凜的一伸爪子，瞪圓了一雙眼，哈哈的清脆笑起來，頗有些指點江山的味道：“找到你們了！放下我來，灰毛姨姨！”
　　“答案出現了。”鬼車頗為無奈的笑嘆，起身將袍子全部蓋在鋼牙頭頂，抿起脣一揚，不羈放蕩的很：“喲，小灰毛。”
　　打著一把梅花的淺紅紙傘，灰毛微微彎腰放下右手抱著的五歲小孩子，欠了欠身，柔聲道：“自從那次，五年不見，要替我和蛇骨多謝您了。”
　　“真客氣啊。”鬼車一挑眉毛，朗聲笑侃道：“真是，還算是一家人。作為姐姐的我可是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悲傷十足。”
　　“禮貌是禮貌。”灰毛笑答。
　　小傢伙被放在草地上，跌跌撞撞的在泥濘的林路中邁了幾步。灰毛拍拍小傢伙的頭部，小傢伙接到授意，眼一眯，甩著大尾巴張開手臂奔向鬼車：“飛鬼來找鬼車爹爹和鋼牙阿爹了哦！啊，不對，是狼牙阿爹！”
　　“我是鋼牙阿爹。別叫錯了，小鬼。”閉著眼切了一聲，鋼牙站起身來，走到鬼車身後單手一撐，用袍子將她籠罩了起來，“她是鬼車阿媽。”
　　……阿媽，直接阿瑪不就好了。
　　小聲嘟囔了一句難聽，鬼車揉揉頭，順勢一扶腰，側頭看向飛鬼和灰毛。
　　“鬼車爹爹。”飛鬼甜膩的叫了一句，萬鈞氣勢的一指她身後鋼牙，突然道：“鋼牙阿爹洞府裡的女人好討厭！有好多女人讓我叫媽媽，還有哦，還有好多女人都說過曾經站在鋼牙阿爹身邊，好幸福好幸福的，恨不得和鋼牙阿爹睡在一起！你看他又不讓我叫你爹爹！”
　　“是是。”鬼車回頭好笑的看了眼鋼牙，反手握了他的手，以示相信：“啊啊，說起來小傢伙你不會回家嗎？”
　　鋼牙原本有些露了的獠牙，又收了。用力的握了握鬼車的手掌，惱怒的瞪了一眼對面笑得憨厚可愛的飛鬼。
　　“我是你家的。”飛鬼很肯定的回答。
　　鬼車鋼牙相視一笑。鋼牙更是將手往鬼車肩膀上一搭，濕漉漉的袍頓時頂在兩人頭上，視野又小了許多。
　　“說起來，小灰毛。”
　　鬼車看了眼得了先手，笑得愉快的鋼牙，看向對面俏然而立的同胞，“有五年沒看到你了，沒有人工造就個小傢伙出來？”
　　“不。”灰毛含蓄委婉的一頷首，遺憾道：“我的心意已經很明了了，但是他似乎並不知道。蛇骨和蠻骨正在鑽研如何將靈魂變成人類的辦法，非常認真。”
　　“是嗎，上次拜託雙刀帶出的靈魂嗎。”鬼車咧咧嘴，突然抱著肚子彎腰，幸災樂禍笑道：“轉世的話，沒辦法想想蠻骨抱著個女嬰扛著蠻龍的場面，實在沒辦法。”
　　鋼牙抓住鬼車的肩膀，將袍子又向前傾了傾。
　　“哎呀呀，總覺得，被冷落了呢。”灰毛掩住朱脣，笑聲猶如銀鈴：“不管是蛇骨蠻骨還是荷都是遲鈍的可以呢……”
　　“飛鬼也被冷落了!”飛鬼憤憤的道。
　　“鬼車。”
　　鋼牙突然反握住鬼車的手，凝神盯上鬼車碎銀色的雙眸。雙眸中帶著笑，鬼車很是理解的點點頭。飛鬼小傢伙還是氣憤憤的鼓著雙頰，不到剎那，周遭便是一陣雷光閃爍。等小傢伙愕然抬起頭時，鋼牙早就扯住鬼車傾身奔跑在百米開外了。
　　“哎呀呀，落跑去過二人世界了呢。”
　　灰毛瞧著紙傘邊緣下落的雨，笑得越發溫柔。
　　“又把飛鬼拋棄了。”
　　本該失望的飛鬼突然狡黠的揚起嘴角，一雙大眼彎的看不見縫隙，比劃了個V字：“落跑作戰，大成功！”
　　“說起來，飛鬼。”灰毛轉過頭，領住飛鬼肉呼呼的小手：“你為什麼總喜歡纏著鬼車，還叫鬼車爹爹？”
　　“老爸年輕時最喜歡鬼車姑姑呀，鬼車姑姑也很帥很符合我胃口……”
　　“真看不出來你只有五六歲。”
　　“嘻，而且你不覺得嗎，鬼車姑姑害羞很有趣。非·常，非·常！”
　　“躲開了。”
　　鋼牙舒展身體，爽朗慶幸的笑起來。丟開濕漉漉的袍子，陽光打在兩個人的身上，暖洋洋的。
　　只是，溫暖的陽光還沒曬了三分鐘，就被西伯利亞的寒流覆蓋了。
　　一道白色的身影，拖著長長的毛茸茸披肩，低空掠了過去。琥珀金色的瞳孔皺著眉掃了眼地下的鬼車，速度更快了。一席潔白的武士服，腰間一把刀，白茫如霧的長披肩，正是不算太熟的犬妖，犬夜叉的哥哥——殺生丸。
　　殺生丸身上冰冷的寒意，隨即被一股更大的寒意所取代。
　　一席緊身黑衣的狼牙再次掠過，額前的碎發和最長超不過肩頭的散髮搖擺，束在腦後長及臀部的黑髮更是S形的舞動，可見速度之快。狼牙身上的冷意比最冷的時候還更進一層，幽藍的雙眸猛然睜開，嗤嗤的燃燒蔚藍的火焰。
　　是戰意。
　　見了鬼車和鋼牙，也並未開口，僅是將一紅色的製片當做飛鏢射了下來，就再次提速直追。
　　鋼牙伸手抓過那火紅火紅的暗器，懵懂揉揉頭，才打開。暗器本該是方方正正的，和空氣一摩擦，現在已快變成了錐形。
　　“翌日有緣相會……妖狼族白冠少主將在一月後……選取王妃。什麼的。”鋼牙抬頭看向鬼車，將手中的火紅紙片遞給鬼車：“喏。”
　　“最花心的白冠大叔也總算收心了，啊啦啦，真想新婚的時候勾引走大嫂。”鬼車懶洋洋的一揚嘴角，手指尖的雷光把紙片化為了灰燼。
　　鋼牙似乎有點困惑，托著下巴思考。
　　鬼車伸手握住鋼牙的手掌，拉下了他捏下巴的手。好笑的偏頭凝視平日不怎麼沉思的鋼牙，鬼車習慣性的揉了揉鋼牙的長髮，動了動脣。
　　“殺生丸大人！等等邪見！邪見幫你打倒那個一直纏著殺生丸大人的混蛋！”
　　騎著雙頭蜥蜴的邪見，作為第三號從空中呼嘯而過的不速之客。將近快變成蚊香眼的邪見，臉坐在坐騎上都搖搖晃晃的，坐騎也呼哧呼哧直喘息。
　　鬼車的話被打斷了。
　　邪見和坐騎一頭栽倒在地面上，拖出一道焦痕。掙扎的爬起來，連看人都不看，天旋地轉的對準鬼車和鋼牙所在的大概方向，邪見問了聲路就又拖起坐騎，搖搖晃晃的飛上了藍天。飛行途中，差點栽下來就有十幾次。
　　終於，邪見和坐騎空降在千米開外的樹林裡，轟隆好大一聲。
　　“對了！”
　　沉思的鋼牙砸拳出聲：“我想到了！”
　　鬼車一一撫平被她揉的炸起來的頭髮，歪頭詢問鋼牙。
　　“我們現在努力生個它十個八個的小鬼，等長大了一人占領一個族群！”鋼牙興致衝衝的抱住鬼車腰間，爍爍的雙眸滿是興奮，相距鬼車不到一拳：“以我們孩子的素質，不到百年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占領所有的族群。一定會！”
　　鬼車撫平鋼牙碎發的手，攥成了拳，青筋迭起。
　　她揚眉，怠惰的一抿脣，笑得不羈。習慣性緊繃的鋼牙松懈，鬼車側過頭踮起腳輕咬住鋼牙的耳尖，呢喃了一句什麼。在鋼牙放鬆程度最甚的一瞬間，鬼車的那一拳重重砸在鋼牙頭頂，“■”得直接將鋼牙砸的入“土”三分。
　　“喂！你這傢伙做什麼！”
　　鋼牙雙手抱著腦袋，悲憤的站起來，好大的一個“肉包子”無聲控訴鬼車的暴力。
　　鬼車無責任的一揚嘴角，反手不知從哪拿出了草藥。鋼牙會意，不甘不願的盤腿抱頭坐下，嘟囔著下手太狠了一類的抱怨。
　　鬼車咬了咬草藥，滿嘴的苦澀，卻是感覺溫暖而甘甜。
　　“說起來，鬼車。”
　　愈合力超出常人的鋼牙突然回過頭，好奇道：“那個小鬼你知道他究竟是誰的嗎，我一定要好好教訓這傢伙真正的老爹！”
　　“說起小傢伙的老爹，倒是個不錯的出軌對象。”
　　懶洋洋的調侃一句，鬼車在鋼牙頭上包了個叉，輕輕的彈了彈還有半釐米鼓的包，“不是飛天，就是滿天的。長相倒很是相似雷獸老爹的Q版。”
　　“果然鬼車你一點都不可愛。”
　　“噗——語氣，注意語氣。”
　　“……呿！”
　　折騰了一日。鋼牙惱羞成怒撲倒了鬼車的影子，被夕陽拉的很遠，很遠。爽朗、磁性的笑聲，便是林間的鳥鳴也遮不住擋不了。
　　五年後。
　　所謂生活，所謂在一起。
　　不過是互相信任，心意相通，一如昔年。
　　執手之幸。
頁: 1 [2]
查看完整版本: 《(犬夜叉)妖狼鬼車》作者：軒轅煦【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