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a1105 2015-11-3 05:41
《(梁祝)梁家小妹》作者:天街涼茶【完結+番外】
梁氏小妹重生東晉,只為改兄長命數
哪知狗血與奸|情齊飛——劇情君敗走!
反派男配傲嬌共霸道一身——不好對付!
三載尼山求學,一言以蔽之,曰:鴨梨山大!
內容標簽:傳奇 重生 喬裝改扮 天作之和
搜索關鍵字:主角:梁月、馬文才 ▏ 配角:梁山伯、祝英台、葉阡陌、祝英齊、荀巨伯、王蘭…… ▏ 其它:
ga1105 2015-11-3 05:41
第01章
梁月和哥哥梁森是對孤兒,梁森八歲的時候,梁月剛剛出生,小小的梁森抱著尚在襁褓裡的梁月站在孤兒院門口,竟是被狠心的父母拋棄了。梁月小時候還會問起父母的事情,每每梁森都緘默以待,時間久了,梁月便不再問起了。
至此兩人相依為命,雖說失怙失母,好在孤兒院院長實在是個心懷慈悲的善人,待兩兄妹一如親人,也不至於孤苦。梁森聰穎好學,又勤奮刻苦,小學至高中拿獎學金不斷,大學之後,非但拿獎學金,更是半工半讀,付出生活費和學費後,便兼補貼孤兒院。
前些年,院長去世,梁森便帶著妹妹離開了生活二十幾年的小城。事實上,總公司早就希望梁森能去A市,只是之前梁森一直放不下年逾古稀的院長。如今,梁森已經在總公司工作兩年,風風雨雨一路走來,年薪加上零零散散的獎金,卻也能有上百萬。
兄妹二人的日子越過越好,還不忘當年收留他們的孤兒院,時時寄錢回去,每逢清明,更是會去院長墳前掃墓。只美中不足的一件,那便是梁月患有先天性的心髒病,隨著年紀的增大,越發的嚴重起來了。
梁森帶著梁月去過所有的大醫院、小醫館,甚至是國外,可惜,一無所獲。醫生更是或明或暗地告訴梁森,梁月活不過二十歲。每次看完醫生,梁森總是會笑著告訴梁月,醫生說,希望很大!
可梁月哪裡不知道?哥哥是在強顏歡笑。
否則,他又怎麼會帶著她走遍各地的醫院?一聽到零星半點的和她的病情相關的消息,便馬不停蹄地趕去。而每一次她看完醫生,他就會在書房吸煙,一吸就是整整一個晚上。梁月也是無意間發現的,畢竟第二天早上起來,書房已經沒了煙味,滿滿的一煙灰缸的煙蒂也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梁森不願意告訴她,她便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梁森臉上的笑容開始變得越來越多,漸漸的那笑意直達眼底。梁月從未見過這樣的哥哥,一貫以來,哥哥都鮮少笑。後來有一天,梁森說要帶她去見一個人。那個時候,梁月才確定自己的猜測,梁森他戀愛了。
對方是梁森公司董事長的掌上明珠,從國外留學剛剛回來。
她和梁森認識不過半年,便墜入了愛河。梁月也很喜歡這個女子。同時,她很羨慕她身上的那種活力和朝氣。她想,這是她這一輩子都不會擁有的東西了。
從這個叫做“朱雪菲”的女子進入梁森的生命之後,梁月在梁森的臉上看到了更多鮮活的表情,一瞬間,梁月覺得如今的哥哥才真正地開始成為“梁森”,他有了自我,不再是因為她的拖累,而只擁有一個晦澀的人生。
她的身體開始越來越差,開始長期地住在醫院。
她也許久沒見到朱雪菲,直到有一天,雖有些不修邊幅卻也不至於邋遢的梁森,以一副蓬頭垢面的模樣出現在她的面前時,她心中咯登一下,直覺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而且這不好的事情還一定和朱雪菲有關。
果然不出梁月所料,事關朱雪菲。朱雪菲是朱家獨生女,朱家父母本也看中梁森的能力,對兩個年輕人的事情樂見其成。可沒想到朱家內部突然出了財政問題,為了挽救朱氏公司,他們只能和另一家族聯姻,企圖通過對方強大的背景和雄厚的資金來渡過難關。
可前提是……聯姻。
梁森愛著朱雪菲,朱雪菲愛著梁森。可是,朱雪菲肩上有拯救朱氏的責任,梁森卻是草根出生,他個人便是再有能力,也不可能提供對方能給予朱氏的助力。他們……只能妥協。
梁月終於在一個月之後藥石無救,香消玉損。而前一天,是朱雪菲和另外一個男人的婚禮。
梁月還是沒撐下去……
對不起……
哥哥。
站在鬼氣森森的地府,梁月看到了她死後的一幕一幕。
她死的那一天,受了雙重打擊的梁森一瞬間仿佛老了十幾歲。畫面一閃而過,已是十數年之後,梁森自己創辦的公司與朱氏鼎足,名列A市單身王老五之首,梁森從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到排行富豪榜的富商,也從自小穩重的少年到了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看著畫面裡的梁森吸完一包一包又一包的煙,地府中的梁月哭的傷心欲絕。
“小姑娘,你莫哭、莫哭!”
身後一身長袍的鬼差拍了拍梁月的肩膀。梁月停了抽噎,看向那鬼差。只聽鬼差歎氣道:“你兄長和那姑娘本就有生生世世的孽緣,他二人生生世世有緣無分,相愛不能相守。某看了他們二人十世,無一世善終。”
說吧,又是歎息又是搖頭。梁月一怔,隨後悲道:“那我哥哥這一輩子……”
鬼差道:“世人常道,七分靠人為,三分天注定。凡事有因才有果。他們二人本就有緣無分,可因一世的孽緣,心中不甘,帶著一分執念到了下一世,竟是生生世世循環,至此不得善終。若要改了這一樁命數……”說吧,鬼差瞄了一眼梁月。
說起來,梁月在地府也待了一段時間,心知這鬼差大哥如此看人的時候,必是因為有什麼事情有求於人,不,有求於鬼……可不得不承認,鬼差說的“改了一樁命數”戳中了梁月的心思。
“還請大哥不吝賜教!”
鬼差憨憨一笑,道:“便是改了他們第一世的命數。”
梁月雙眼一亮。鬼差輕咳一聲,道:“姑娘,矜持一些。”
梁月聞言,險些栽倒,原來這鬼差是個古代鬼差,經歷的古代時日比現代時日要多上許多,故而骨子裡竟有古人的含蓄和保守。梁月卻是不知其中因由,只殷切地看著鬼差,希望他能詳細說說如何改了“他們第一世的命數”。
鬼差頂著梁月熱切的眼神,扭扭捏捏地說完了一席話,梁月大吃一驚。
原來自己的兄長和朱雪菲便是傳說中“梁山伯”和“祝英台”他們的第十世!
難怪……
再問鬼差要如何去做,鬼差只神神秘秘地揮了揮手,梁月什麼也沒看到,卻聽到鬼差大哥用陰森森的語調哀戚地念著:
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憶。
第五最好不相愛,如此便可不相棄。
第六最好不相對,如此便可不相會。
第七最好不相誤,如此便可不相負。
第八最好不相許,如此便可不相續。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
安得與君相訣絕,免教生死作相思。
熟悉的詩詞,此刻在地府聽來,頓生悲涼的意味。鬼差走後,梁月身邊便恢復了初時的幽暗。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西裝革履的鬼差前來,笑道:“美女,你就是羯推薦去東晉改變梁山伯和祝英台命運的美眉吧?”
梁月點點頭,對久違的“美女”的稱呼陌生又熟悉。
鬼差勾唇一笑,頗是帥氣,若臉上還有幾分人氣的話。
“是就對了。跟我走吧。”鬼差轉身,兩手插|在西褲的袋子中。梁月遲疑挪動一步,道:“只要梁山伯和祝英台在一起,我的哥哥就能如願以償地和雪菲在一起了,是嗎?”
“理論上來說,只要讓他們這一世沒有怨念和不甘,那就是可行的。”鬼差眼底劃過一絲詫異。難道剛才羯說的話,這女鬼都沒聽懂嗎?不管怎麼說,那首詩也算是簡潔明了了。梁月微微抿唇,道:“有因才有果,是嗎?如果我改變了梁祝的命運,我還能再見到哥哥嗎……”
鬼差勾唇道:“小美女,別說大哥沒提醒你。穿越有風險,CP不是你想湊想湊就能湊。”
梁月,默。
帶著梁月的魂魄去了一遭東晉,鬼差回來後,自言自語道:“如果你真的改變了梁祝的命運……”
他前腳剛剛踏進地府,就見一簇簇的曼陀羅花下,一身青色長衫的羯正對一個哭泣的少女說著什麼。而另外兩個穿著奇裝異服的鬼差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就不屑地道:“007,你的搭檔又在哄騙無知少女!真是可恥的行為!”
鬼差將兩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道:“哄騙哄騙,也是要有資本的。起碼帥哥出馬,那就事半功倍。否則,我和羯也不會每一年的‘穿越試驗’都排名第一了。哎,鬼長的帥真是沒辦法,真擔心哪一天一不小心把自己帥活了……”
007邁著優雅的步子離開了。
剩下的兩只聽到不遠處羯在說:第一最好不相見……
某只暴躁道:“他媽的,這首詩老子聽了一千年了!一千年了!”
第02章
時至三五月,杭城楊柳依依,風景如畫。三五個結伴的儒生談笑風生,或談論詩書,或道各地風俗,這些人多是前去杭城尼山書院求學的學子。梁月便在他們的行列之中。
喝著熱茶,梁月不禁想起三天前,地府的鬼差大哥帶著她來了這東晉年間,她還沒看清楚周遭的環境,便被鬼差大哥踹進了一個剛剛斷氣的女孩身上——這種辦法大概是借屍還魂。梁月看著鬼差大哥逃也似的一瞬間就不見了蹤影,不由深深地懷疑——改變了梁祝的命運,自己的哥哥真的就不會痛苦了嗎?
梁月雖常年纏綿病榻,卻也學會了苦中作樂,事事朝著好的方面去考慮。因此,梁月懷著一種“既來之、則安之”的想法,很快熟悉了這具身體。
不知道前路如何,可到底梁月能重活一世了,而且現在的這具身體除了有點營養不良,還是十分健康的!對於梁月來說,這真是前世求都求不來的。她想起了從地府來此地的一路上,鬼差大哥對她說的話——
她如今這具身子本是杭州梁家一個旁支的閨女,早些年,梁父梁母帶著她和兄長去了偏遠鄉下,沒想到這閨女十三歲的時候,村子裡爆發了一場瘟疫。梁父梁母都在這場瘟疫中沒了。留下一個長她兩歲的哥哥。
然後,她的哥哥變賣了所有的家產,打算帶著她去投靠杭州的族人,自己則留了八兩金打算去尼山書院求學。結果,因為人生地不熟,兩個半大孩子愣是在路上走了一年才到這杭州城外!彼時,兩兄妹除了哥哥求學的八兩金,已是身無分文,又因為前幾天的一場暴雨,均得了風寒,饑寒交加,居然也不打算拿出八兩金去求醫!最後,活活不治身亡!
梁月聽罷,唏噓不已,又想起自己何嘗不是和哥哥相依為命,倒是徒增傷感。
最後,梁月埋了“梁家哥哥”,三叩九拜之後,冒充了“梁越”的身份,女扮男裝,進了杭城!說起來,那梁家哥哥的名字和她的同音,卻真是難為鬼差大哥如此敬業,給她尋了這麼一個合適的身份。
“阿越,你在想什麼?想的這麼出神?”一只大手在梁月面前揮了一揮。
梁月輕“呀”了一聲,道:“沒什麼。時候也不早了,我得去做工了!”
對面的男子啞然失笑,一把按住梁月的肩膀,道:“阿越,你好歹吃點東西再去啊。你剛剛就光顧著發呆了!”
梁月不由撓頭,道:“……有嗎?”
男子搖頭,道:“看來在福致客棧的掌櫃可把你壓搾慘了!不過好在明天就能去書院報名了,你也不用再去福致客棧做工。”他給對面的梁月添滿茶水。
梁月嘴裡含著饅頭,含糊地道:“謝謝啊,巨伯。”
這個叫荀巨伯的男子是她進了城後結識的。當時她餓的眼冒金星,想買個包子卻怕拿出金子來反叫別人覬覦了去。然後,她在包子鋪前多站了一會兒,那個老板就要趕她走,然後荀巨伯就出現了,還給她買了一個包子。梁月定要問荀巨伯的住址,好將來把買包子的錢還給荀巨伯,荀巨伯連連說一文錢的事情何足掛齒。一來二往,竟然認識了。
得知對方都要去尼山書院求學,兩人關系更是好了一些。
八兩金不能動,因為這是去書院求學的束脩,為了接下來的生活,梁月只能去杭城最大的福致客棧做臨時工。好在福致客棧生意好,人手常常不夠,於是梁月時而在前頭跑堂,時而去廚房搭把手,也不至於沒有工作。又因為吃住都在客棧裡面,老板體恤梁月,又答應工錢每日結算。
拿到第一天的工錢之後,梁月就去找了住在隔壁客棧的荀巨伯,荀巨伯詫異之下,笑道:你若是當我是朋友,此後不許再提這一文錢的事情。梁月見他說的認真嚴肅,便果然不再提起。兩人卻是因這一文錢結識,成了彼此來到杭州後的第一個好朋友。
前世的梁月雖因病情不得入學,卻和兄長一樣,也是個好學之人,閒適家中,總是看書的時候多,久而久之,竟也知悉頗多。交談之中,便能露出自己的學識,這越發讓荀巨伯覺得梁月見多識廣。故而每日梁月休息之時,荀巨伯就會請她來小茶樓喝喝茶,談談所見所聞,即人生理想。
梁月不喜歡占人便宜,也會回請荀巨伯,如此三五日過去,梁月和荀巨伯在茶樓分開,回了福致客棧,想到今天是在福致客棧做工的最後一天了,明日便要去書院了,屆時便能在書院見到梁山伯了……不知道哥哥的前世長什麼樣……
這天晚上,梁月正在廚房裡面洗碗,掌櫃的急急忙忙地進來,指著梁月道:“小梁,你莫洗碗了,前頭人手不足,你快來頂上!”
梁月立刻應聲道:“好勒!”這輩子擁有一個健康的身體,讓梁月覺得一切能感受到這具身體的活力的事情都充滿了樂趣,故而,要說福致客棧裡干勁最足的就是她梁月了。說起梁月只是臨時做工,掌櫃的淚眼汪汪捨不得,更是要出大價錢留下梁月。梁月當時一聽,就說三年後學期滿,她再來福致客棧上班……
梁月剛剛到前堂,就被客棧的老伙計拉去給二樓雅間的客人送熱水。梁月也不疑有他,提著熱水上去了。敲過雅間的門後,裡面傳來一個傲慢的聲音,好歹卻也是讓她進去了。梁月低眉順眼,依稀知道裡面坐了四個華服男子,站著四個皂衣小廝。
她進去後,其中三個男子仍在說話,卻是一副阿諛諂媚的模樣,皆是對著坐在主位的不苟言笑的男人。三人說盡了好話,卻不見那男人有任何表示。梁月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只見那男人好生英俊,只是眉目間竟是不耐煩的神情,稍稍帶著一點陰鷙。
梁月做了幾天的跑堂,卻也知道,古代不比現代,自己這店小二實在沒什麼身份,遇上脾氣暴躁或是心情不好的客人,做了人家的出氣筒還要賠笑臉,這個時候還是趕緊給四人添好茶水撤退吧……
梁月還沒接近桌子,其中一個胖嘟嘟的小廝就上前奪過梁月的水壺,對主位的男人道:“少爺,我給您添茶。”
男人瞪了小廝一眼,冷哼道:“夠了。浪費時間。本公子的世交?你們配嗎?”
其余三人的臉色登時變得很古怪,白了青,青了紅。而梁月壓根沒心情去研究那三人的表情,只恨胖小廝還不將水壺遞給自己,自己好撤退。果然,之前開口讓梁月進門的人因胖小廝是主位男人的家僕,不好對著他發脾氣,只能將火氣撒在梁月的頭上。
“賤民看什麼看?!”男人站起來,狠狠地將茶杯扔在地上。梁月淡淡地道:“公子,茶杯的錢會記賬上,您等會兒別忘了付。”
“你……”男人氣的不輕,似乎從未遇見過梁月這樣的店小二。梁月從容上前,拿過胖小廝手中的水壺,道:“既然幾位沒什麼吩咐了,那我就先出去了。”
一番話從梁月嘴中說出來只有客氣,而沒有絲毫尊卑。
主位的男人也抬頭看了梁月一眼。
梁月剛剛踏出雅間的大門,就聽裡面一聲飽含怒意的聲音,道:“憑這些阿貓阿狗也能做爺的世交,我看你的眼睛留著也沒用了!”
隨著“碰”的一聲巨響,主位上的俊朗男子已經出了雅間。經過梁月身邊的時候,步子微微一停,然後大步流星地離開了。胖小廝緊隨其後,叫道:“少爺!你等等小的,等等小的!明明是江少爺和小的說你們是世交……”
等其余三個男子悻悻然地結賬離開後,客人也走的差不多了。掌櫃的道:“那馬公子可是我們的常客。點的東西貴,還不需要別人伺候,真真是難得。還以為今天那三個公子爺果然是他的世交,沒想到馬公子一見到他們臉色就不悅了,果然坐不到一刻鍾,連一句話都沒和他們說過就離開了……”
梁月看了一眼之前讓她去送茶的老伙計,那人皮上一紅,躲開了她的眼神。
她自是明白,想必那三人想要結交身份更高的“馬公子”,結果人家一上來就沒給他們好眼色看。老伙計深諳其中道理,就怕自己成了無辜的池魚被殃及,便讓她做了“替死鬼”。此刻倒是知道尷尬了。
梁月今日之後便不會再來,也就沒再計較。倒是掌櫃的仗義,還讓梁月待在客棧中一晚,明日一早再離開。
次日一早,荀巨伯便來找梁月,相約一同上山。
第03章
荀巨伯的行李與帶來的一擔書都由書童擔著,梁月則是自己背著一個包袱,再無其余行李。荀巨伯初見梁月這般輕裝模樣,也是詫異不解,可他雖說為人風趣,卻也是極為細心體貼的,知梁月為生計還要打工,只暗暗猜測梁月許是因囊中羞澀,而他自然不會問出來,徒惹梁月尷尬。
後來與梁月相熟,得知梁月來杭州的途中遭遇過山賊,便暗暗慶幸自己當時沒問出來。
那般凶險的經歷,莫說梁月年紀尚小,弱不禁風,就是他遇上了,想來也不是什麼好事。何必再讓梁月回憶起來呢?
此刻陸陸續續有年輕學子上山,等梁月與荀巨伯快至山門前的時候,只見到一個錦服少年站在大門之前,看模樣約是十七、八左右,偏一身的囂張,讓人看著便覺著不爽。這少年張開了雙手,大聲道:“你們都給我聽好了,我是太原王家王藍田!你們想要進書院,就要先來拜過我!”
這樣的紈褲子弟無論在哪個時代還真是比比皆是。前世的梁月因為身子的緣故不常與人接觸,因此心中有了想法,臉上也是不露聲色。她一臉平靜,在聽到一聲“又是王藍田,他又欺負人”後,終於有了一絲裂縫。
不為其他,只因為這聲音和朱雪菲的太像了!她立即循著生源看去,只見是一個與朱雪菲一模一樣的書生打扮的“男子”,她不過是比自己見到的朱雪菲稚嫩許多。然而,最令梁月怔然的還是那個站在“男子”邊上的人!他與哥哥生的一模一樣,讓經歷一番生死,又孤立無助重生於異世的梁月險些落淚。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梁月的目光,看向梁月,發現對方是自己不認識的人後,他善意而又陌生地一笑。梁月被他眼底的陌生徹底驚醒,是的,他不是哥哥……他……或許是哥哥的前世,也只是哥哥的前世……那麼眼前的人必然是——梁山伯,祝英台!
“……阿越,你在看什麼?”身邊的荀巨伯憤憤然地看著那個王藍田,他是要進山門,但是,他是來求學的,而不是來給這種紈褲子弟卑躬屈膝的!所以,他就是不要給這個紈褲膏粱行禮,就要堂堂正正地進去山門!這段時間和梁月相處,他已經不拿梁月當外人,也是了解梁月,當下想與梁月一同進山門,卻回首看到梁月正發怔地看著三五步開外的兩個男子。
“你認識他們嗎?”荀巨伯詫異。似乎梁月在杭州的朋友只有自己啊,沒聽她說在杭州還有熟人。梁月回神搖搖頭,淡淡地道:“只是覺得有些眼熟。”
看來梁祝已是相識,必也是結拜了的。那麼,她要怎麼做,才能讓這一世的梁祝歡喜大結局呢?她又看向“尼山書院”四個大字,恍惚間覺得此行不會順利。可是,為了哥哥,她什麼都不怕!從前都是哥哥保護自己,那麼這一次,就讓她來保護哥哥,改變哥哥的今生今世,來生來世,生生世世的命運吧!梁月心中想著,看向梁山伯的目光不由有些炙熱。
他邊上的祝英台便稍稍皺了皺眉頭,問梁山伯道:“山伯,你識得那位兄台?”
梁山伯也很是不解,道:“卻是不識,只是覺得那小兄弟十分面善。看他也是求學的學子,日後興許還是同窗!”說罷,他迎著梁月灼熱的目光,又回了一個笑容。
祝英台也覺得有禮,可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具體的,卻又說不上來。
卻也回了梁月一個淺淺的笑意。
“阿越,這王藍田實在過分,我偏不順了他的意,就不拜他,你呢?”荀巨伯憤慨地道。
梁月自然也沒有愛好無緣無故地給人鞠躬,便道:“只聽說拜天拜地,拜父母,拜尊長,沒聽說過拜一個平輩的。哦,當然,若是人死了,立了碑,到底死者為大,卻是可以一拜。”
梁月的聲音不大不小,叫當場的人都聽了去。多數想拜王藍田的學子都是因了一份求學的心思,不想招惹麻煩的,想著息事寧人的,可不管怎麼說,到底心裡不爽。聽了梁月的話,都忍不住譏笑那王藍田。
王藍田看著一眾想笑又不敢笑,或是干脆嘲笑他的人,登時老羞成怒,指著梁月罵道:“你是什麼東西?!敢和本公子作對?!”
梁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王藍田見梁月沒有反應,心中大火,踢了邊上的小廝一腳,道:“你們還愣在這裡干什麼?!還不快點給本公子收拾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對方兩個小廝朝著梁月和荀巨伯走來,荀巨伯立馬不動聲色地將梁月護到身後,自己與書童擋在前面。之前聽了梁月一席話的梁山伯也立刻反應過來,與祝英台雙雙站到荀巨伯身邊,梁山伯道:“你們想干什麼?牛不喝水強按頭嗎?!”
“死窮酸的,又是你!”
王藍田竟然也是認識梁山伯的?看樣子,他們之前就結下了梁子。祝英台自然是和梁山伯站在一條線上的,此刻道:“還有我呢!”
“祝英台!你……”看起來王藍田似乎也有些忌憚祝英台,或者說是祝英台背後的家世。但事已至此,加上王藍田自幼囂張慣了,梗著脖子仍道:“我不管你們是誰,總之,想要在書院過上好日子,就必須要來拜我做老大!”
幾人不服,還沒開口,只聽一道不屑的聲音從遠處伴著陣陣馬蹄聲傳來:“做老大?你配嗎?!”
眾人無不抬首去看來人。但見為首的是個尤為英俊,可眉宇間卻帶著一股子煞氣和冷傲的男子,在他身後更有十幾個同是勁裝打扮的隨從,這聲勢浩蕩的排場便是囂張的王藍田也比不上的。他一身勁裝,背上背著一個箭簍,手中執著一把長弓。
梁月微微蹙眉,只因眼前這男子她卻是在福致客棧見過的,便是昨晚掌櫃口中的“馬公子”。昨夜聽來不覺有什麼,如今細細思及,卻讓梁月險些驚出一身冷汗。若說梁月本是將《梁祝》的戲文從頭到腳看了至少十數遍的,戲文從始至終,“馬文才”也只是在最後出現了一下,那麼眼前這個……顯然是來書院求學,又同是姓馬、身份看似不低的男子,會不會就是……馬文才?!
若眼前的男子當真是馬文才……梁月直覺他不是那麼好惹的人物,與戲文中的形象更是相去甚遠。有這樣的一個對手,她原本就覺得不那麼順利的事情,似乎愈發棘手了。
那廂的王藍田卻再沒有之前的氣焰,在年輕男子提起手中弓箭的時候,說話顯然都結巴了。
“你……你是什麼人?你、你想、想要干什麼?!我……我告訴你,我是太原王家王藍田,你要是敢對我不利,我爹不會饒過你的!”說到最後,又仿佛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急急地一口氣說完了。
那“馬公子”眼皮也不曾抬,陰鷙的眉宇間盡是嘲諷和不屑。
ga1105 2015-11-3 05:42
第04章
“杭州馬文才!”男子冷哼一聲,“讓你的陰魂托夢給你爹,讓他來找我吧!”
竟然真的是馬文才!梁月此刻復雜地看著馬文才,而也就是同時,馬文才手中的箭飛了出去,另一頭,梁山伯大喊一聲“小心”,拿起一根扁擔沖到嚇傻的王藍田跟前。那利箭“簌”的一聲就射入了扁擔,而因射箭之人力道太大,被射中的扁擔又簡介打在了王藍田和梁山伯的額頭上!兩人一屁股直接坐到地上去了!
梁月險些被梁山伯的舉動嚇破膽子,下意思要跑過去看梁山伯的傷勢之時,祝英台已經先她喊著“山伯”跑了過去。梁月猛然醒悟,努力讓自己的神情正常一些,也與荀巨伯到了梁祝二人身邊。此刻王藍田已經徹底暈死過去了,梁山伯額頭上一片淤青,顯然傷的不輕。
“山伯,你沒事吧?你怎麼樣?”祝英台一臉心痛。梁山伯搖頭笑笑,道:“我沒事的……對了,王藍田……”說罷,又去關心暈死過去的王藍田。
王家小廝此刻沒了主意,因梁山伯適才出手相助,這便懇求梁山伯幫忙。梁山伯自是宅心仁厚,遇事也算有主意,對王家小廝道:“你們家公子受了驚嚇,脈細微弱,我們先抬他去山下看大夫。”
幾人正打算送王藍田去山下找大夫,遠遠聽聞一個女聲:“等一等!”
只見書院內走來一個妙齡少女,梁山伯問道:“姑娘是?”
“我是王蘭,山長的女兒。”
原來這個王蘭非但人美,還懂醫術。她察看了一下王藍田,就讓王家小廝抬著王藍田進了書院內。梁月站在梁祝後面,此刻梁山伯要陪王藍田去醫捨,她自然是要同去的。她對荀巨伯道:“巨伯,我們也跟過去看看。”
“好。”荀巨伯收回了落在王蘭身上的視線,朝著梁月點頭。
臨行前,梁月忍不住回眸看了一眼馬文才。只見一個學子正在他跟前說著什麼,神情諂媚,馬文才則是一臉高傲,不曾搭理。梁月心中暗歎,馬文才適才一箭,若非梁山伯幫助王藍田擋去了,王藍田怕是有性命之憂。而看馬文才的神情,只怕王藍田的一條性命在他眼中一如螻蟻。果真是視人命如草芥嗎?
隨著眾人去了醫捨,方才知道王蘭姑娘還有一個妹妹。一干學子本就是好王蘭美色,故尋著看病的由頭跟來的醫捨,此刻王蘭姑娘說自己忙不了,讓妹妹幫忙,一干人聽說她有個妹妹,自然以為如王蘭貌美,都紛紛圍到了醫捨裡間。
祝英台看梁山伯與王蘭在察看王藍田的傷勢,便站到了外頭。現在眾人又去了王蘭妹妹那邊,這廂就剩下個梁山伯、王蘭、荀巨伯和梁月。梁月趁機道:“梁公子,你額頭上淤青了一片,可還好?”
梁山伯摸了摸額頭,憨憨一笑,道:“沒什麼。這位公子是……”
梁月強壓下心中的復雜情愫,對梁山伯道:“我叫梁月。”
梁山伯驚訝地張了張嘴,然後笑道:“適才就覺得你面善,原與我還是同姓。”
“我也覺得梁公子面善的很。”許是梁月的目光太過熱情,梁山伯笑的有些不好意思。
王蘭此刻道:“梁公子,你宅心仁厚,方才這個王藍田欺負你們,我都看到了,沒想到你非但不計前嫌,還出手相助,公子好胸懷啊。”美人一番贊歎,梁山伯卻絲毫沒看出她眼底的好感,來不及謙虛一番,那邊的學子就一哄而散。動靜太大,大家都轉頭去看,原來王蘭的妹子王蕙相貌與王蘭大相徑庭,非但如此,體型也是過於圓潤,難怪一干沖著美色來的人失望至此。
而祝英台與王蕙說了幾句話,又見王蘭要給梁山伯上藥,實在按捺不住,走了過來,直接將梁山伯拉走了。梁月追了幾步,終於還是停在了玄關處。荀巨伯走到她背後,開口道:“阿越,你怎麼了?神色如此不對勁?”
梁月搖搖頭,道:“梁公子面善。”
荀巨伯聽她不止一次提起這個,有些詫異。卻也沒在眼下這個地點問。
梁祝二人不知去了哪裡,梁月就與荀巨伯去前堂和眾學子一起等著交束脩。大堂內的學子聚了不少,三五扎堆地站著,主子站到一處談話的,隨身的書童也站到了一起。總之是天南地北地聊著。
至於馬文才,因為圍著他的人是最多的,故而梁月第一眼就看到了他。見他還是一臉的高傲,眉宇帶著陰鷙,絲毫沒將周邊奉承的人放在眼底,邊上的人有些與他說話卻沒得到回應的登時有些拉不下臉面,倒是那個之前就在他面前拍馬屁的男子說的很是聲情並茂……
對於此情此景,剛剛清醒從醫捨出來,又一心想著做“書院老大”的王藍田冷哼一聲。然後在馬文才冷冷掃來一個眼神後,畏畏縮縮地躲到一邊去了。
幸好很快收束脩的夫子就來了。梁月排在荀巨伯前頭,沒多時,梁祝也趕來了。
“……宜城梁越,束脩八兩金……”
交完束脩,荀巨伯對梁月道:“阿越,等會兒就要參加祭孔大典了,我們快些去換衣服。”
梁月又看了看梁山伯,正好對上他的視線,相視一笑,梁月琢磨著來日方長,現下也不是說話的時間,便與荀巨伯一起離開了。
書院校服已做統一分配,站在更衣室外面,梁月覺得自己腦袋都大了,唯恐進去之後看到一群裸、男,當然最重要的是……自己怎麼換衣服?被荀巨伯拉著進門後,梁月才算是松了一口氣,原來這更衣室的已做隔間,梁月的擔憂根本不是問題。
梁月這具身子才十四歲,故而女扮男裝也撿了一個好處,那便是——不用裹胸。
校服內衫雪白,外頭罩著的是藍色的長衫,眾人穿在身上後,舉手投足間都有一股子儒雅的味道。荀巨伯出了隔間,正好見到梁月抬著雙臂,低首在看衣服。他笑著搭上梁月的肩膀,道:“阿越,你真的有十六歲嗎?怎麼看起來這麼小……”
梁月佯裝惱怒,故意避開了他的雙臂,道:“巨伯,你不要小瞧人。至少我的拳頭力氣也是不小的!”
荀巨伯看著眼前小小的拳頭,失笑道:“好了好了,我錯了。阿越莫氣。”
“這還差不多。”梁月裝著得意,四下裡搜索起梁祝二人的身影。忽見祝英台失魂落魄的進門來,她心中又是一緊,笑著朝祝英台走去,道:“祝公子?怎麼不見梁公子與你同來?”
祝英台一愣,見是梁月,從梁月的笑容裡似乎看出梁月的善意,沉吟一會兒,還未開口,那邊的王藍田便搶著說:“呵呵,那死窮酸的怕是不會再來咯。祭孔大典就要開始了,要是趕不上,就算他湊夠了二兩金也來不及咯!更何況,那死窮酸的,要從哪裡湊個二兩金?”
梁月沒理會王藍田的冷嘲熱諷,只問祝英台:“這是怎麼了?”
祝英台壓下對王藍田的憤怒,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與梁月說了。原來他們交完束脩,輪到馬文才的時候,他要把剩下來的人的束脩都一並交了,而且還湊了個整數,一人十兩金。梁祝二人覺得“無功不受祿,無親不領情”,都要自己付束脩。祝英台本就是上虞祝家大戶的獨女,出手自是闊綽,而梁山伯就不一樣了,只剛剛湊了八兩金。那夫子嫌貧愛富,便要梁山伯湊夠十兩金束脩,否則不予他名額上學!梁山伯急了,這才急急想著下山找辦法!
“梁公子並非杭城人士,便是下了山,又能找到什麼辦法?!”梁月急了,不知該說什麼的好。只怕此刻的梁山伯也是無頭蒼蠅了!她急著出門去找梁山伯,碰的一下就撞上了從門口進來的男子。
“抱歉。”說罷,梁月看了一眼眉頭皺的緊緊的馬文才,奪門跑了。
“梁公子!”
“阿越,祭孔大典要開始了,你去哪裡?!”
馬文才若有所思地看著梁月的背影,隨後進了隔間。
第05章
梁月趕到山門的時候,梁山伯已經扶著一位夫人上山。梁月趕緊跑到他面前,急道:“祭孔大典就要開始了,你想到辦法了嗎?”
梁山伯面對著梁月過於關切的語氣和神情,愣了會兒,邊上的夫人已是道:“這位小公子,你說的什麼想到辦法啊?”
梁月見這夫人氣質不凡,慈眉善目,可眼下梁山伯的事情很是著急,耐著性子作了揖,道:“不瞞這位夫人,尼山書院束脩向來八兩金,今日陳夫子擅自調至十兩金,梁公子被其為難,正要下山找辦法湊錢呢。”
匆匆說完,梁月又對梁山伯道:“梁公子,你在此處人生地不熟,卻是去哪裡湊錢?我倒是認識福致客棧的掌櫃,興許讓他借個二兩金能行。”
梁山伯連著擺手,道:“多謝小兄弟關心,不過‘無情不領情,無功不受祿’,我是不能接受你的幫助的。”
梁月狠狠跺腳,語氣重了一些,道:“不知變通的書呆子!你豈不聞‘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何為情?親情是情,友情就不是情了嗎?再說就算你匆匆下山,你去哪裡籌個二兩金?這尼山書院三年收一次學生,錯過今年,你就要等到三年後了,無端蹉跎時光豈不可惜?你趕緊閉嘴,與我下山,否則錯過了祭孔大典,那真真是欲哭無淚!”
說罷,梁月拉著梁山伯便要離開,那夫人攔下兩人,道:“兩位小兄弟且慢,我是這書院的師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們與我細細說來。”
梁月一拍腦門,竟然將“師母”這個重要角色忘記了!一方面又是慶幸,有師母幫助,梁山伯應該不至於進不了尼山書院。思及此,梁月趕緊將從祝英台那裡聽來的事情細細地說了一遍。站在邊上的梁山伯心中對梁月的舉動十分詫異,可眼下倒也沒表現出來。
接下來的事情就順利了許多,她和梁山伯趕到祭孔大典的時候,祝英台正在為梁山伯鳴冤,後來,梁祝二人被叫去了山長的書房,幾人在裡面商議這次的事情。祭孔大典也暫停了,學子們紛紛在一旁等著。梁月坐在台階上,心中想著今天發生的零零散散的事情,恍惚間覺得哥哥就在眼前,恍惚間卻又變成了梁山伯……
想著想著便走了神,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阿越,你在想什麼?”
梁月愣了一愣,但見荀巨伯眼底都是關心,也笑著回道:“什麼都沒想。”
荀巨伯見梁月一副呆呆的模樣,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梁月的腦袋,道:“阿越許是累了。等中午分好宿捨,便早些休息。”
“分宿捨?”梁月也想起來梁祝二人就是在書院三年同吃同住,可謂是“促膝並肩兩無猜”,從而情根深種。那也就是說書院的房間是——兩人一間?那梁祝同住一間了,自己……她環顧了周遭的同窗一眼,登時激起了一身冷汗……
“你該不是不舒服吧?怎麼都開始冒冷汗了?”
梁月干笑一聲,道:“巨伯……你說,書院的宿捨是一人一間嗎?”
“應該是吧。”荀巨伯不假思索,“尼山書院也算是大的……不過,阿越你該不是擔心宿捨的事情吧?就算不是一人一間又有什麼關系?反正大家都是男人嘛!”說罷,他的猿臂又搭上了梁月的肩膀。
只聽一聲嘲笑,就見王藍田站在兩人後面,冷嘲熱諷道:“梁越!看不出來你一個窮酸的這麼多講究,這麼多講究還不如回家去,出來念什麼書?我看你長的也不像是個男人,該不會……”他目光在梁月身上一陣游|移,而後道:“該不會你就是一個繡繡花的娘們吧?哈哈哈……”
這王藍田果然還是惦記著今天她說他的事情呢。梁月也就借機躲開荀巨伯的猿臂,站起來面對著王藍田,道:“王藍田,我看你也就是仗著你爹的勢敢出來犬吠,與其如此,還出來念什麼書?還不如回家躲到你爹屁股後面狐假虎威。”
王藍田立馬紅了臉,朝梁月道:“你、你給我等著!”
“王藍田,這裡是書院,不許你對阿越胡來!”荀巨伯很是維護梁月,也深知不管梁月如何對待王藍田,彼此的梁子早早在山門外就結下了。君不見,梁山伯以德報怨,這個王藍田非但沒有絲毫感激,還照樣可勁兒地奚落梁山伯。
梁月也是明白了這個道理,才不對王藍田客氣的。否則,她也不願太露鋒芒。
畢竟,她是一貫喜歡平平穩穩的日子。
現今,她成功地將大家對她的注意力轉移到王藍田身上,暗暗松了一口氣。也由著王藍田大步走到她面前,然後狠狠一拂衣袖。
可出乎意料的是,這王藍田拂袖也就罷了,走到最後兩級台階的時候,只顧著回頭瞪梁月,竟摔了一個跟斗!一屁股坐到地上不算,還蹦躂了兩下。眾人無不笑的前俯後仰,梁月也很不厚道地抿唇笑開了。王藍田自覺羞惱,趕緊溜了。
梁月笑了一會兒,就收斂了笑意,只因她一直注意的馬文才,此刻冷冷地勾著唇,一副睥睨眾生的樣子。梁月心中不由琢磨她遇到的這個馬文才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渾不似王藍田這般紈褲膏粱……可若說他不是紈褲膏粱,他卻也的確仗勢欺人,甚至不將人命放在眼底……
似是察覺到梁月的目光,馬文才直直朝梁月看來,眸中乍現冰芒與探究。
梁月與他對視了一會兒,便不著痕跡地挪開了目光。而導致的卻是接下來一直到分配宿捨的時間內,馬文才都在用涼颼颼的眼神審視著她……
師母早早分配好了宿捨,名額俱在公告榜上。
梁月首先就在眾人裡找到了梁山伯的名字,見他果然和祝英台分在一個房間,不由暗道,看來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劇情在進行著呢……似乎除了自己這個局外人,一切都有條不紊地朝著應有的軌道去……
“阿越,真可惜,我們沒有分到一個宿捨。”身邊的荀巨伯惋惜地道。
梁月立馬回神,不由也暗罵自己,什麼局外人呢,現今看來這宿捨分明就是兩人一間,梁山伯是呆頭鵝,和他住在一起的祝英台可吃不了什麼虧,那什麼,自己是和誰一間?!她這才急急找自己的名額。荀巨伯卻是看她一臉迷惘,就知道她又走神了,便指了一個方向,道:“阿越,你和馬文才一間宿捨。”
梁月愕然看向那榜上漆黑的兩個名字:馬文才、梁越……
第06章
梁月立馬扭頭去看馬文才,卻見他也正看向自己。目光對視,他眉頭一挑,看不出是什麼神情!梁月此刻心情更是復雜,卻聽那廂梁祝不知說了什麼,祝英台叫道:“師母!我要一人一間!”
“師母!我也要一人一間!”梁月想也沒想,立即開口。
師母蹙眉,道:“祝英台,你與梁山伯的關系不是很好嘛?為什麼要一人一間呢?”
“我……”祝英台當然不能說自己是女孩子。支支吾吾了半日。
自梁月說完話,一直盯著她的馬文才也冷哼一聲,道:“師母,我也要一人一間。”
隨著他開口,所有人都開始起哄了,紛紛表示要“一人一間”。
師母頭疼不已,看著馬文才和梁月,道:“今年學子比往年多出許多,書院中沒有多余的宿捨。梁月,馬文才,你們兩個又是為什麼要一人一間?”
梁月也與祝英台一樣沉默了,那馬文才冷哼一聲,道:“第一,我交的學費最多,第二,這裡的房間比我家的柴房還要小,我一人住一間已經很小了,何況,還是兩個人住?”說畢,他頓了一頓,又看向梁月,道:“再說了,向來只有我馬文才對別人說‘不’,還沒有人敢對我說‘不’。”
梁月一愣,也不是因為別的。就是沒想到馬文才還有這麼幼稚的一面……
師母顯然也是發現了這一點,提高了音調,道:“孩子們,你們都安靜下來。你們來書院求學,師母、山長,還有先生想要教你們的不僅僅是書本上的知識,還有生活上的事情。這一次,宿捨不足雖是委屈了你們,但是,也是一個讓你們學會和同窗學子的相處之道的機會。”
師母說到這裡,又對祝英台、梁月和馬文才道:“書院是不可能給某個人特殊的待遇,讓他一人一間宿捨的。至於宿捨的調配,目前就按照師母安排的來。換宿捨的事情,日後再說。今日大家奔波勞累了一天,現在都去宿捨整頓休息吧。”
師母交待完,就走了。梁月等人聽師母都這樣說了,自然不敢造次。
一旁的祝英台愁眉不展,然後被她的“書童”銀心拉走說悄悄話了。梁山伯在後面叫了好幾句,她也沒應。梁山伯這便看了看梁月,似乎有什麼話要對梁月說,可到底還是先追著祝英台走了。
梁月心裡糾結一番,隨即卻又想通了,自己和馬文才一間宿捨便能更好地掌握馬文才的動向,畢竟她來這裡的主要任務是要湊合梁山伯和祝英台,所謂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反正她也不擔心自己的女兒身被發現,因為她現在才十四歲,就算三年後也才十六七,只要自己注意一些就完全能避免。
“你這是什麼眼神?!”馬文才劍眉一蹙,然後抬著下巴對梁月道。
……自然是看獵物的眼神。梁月收回了眼神,笑瞇瞇地對馬文才道:“以後我們就是捨友了,請多多關照!”
馬文才一愣,然後高傲地冷哼一聲,從梁月身邊走過,揚長而去。他的矮胖書童趕緊跟上,走到梁月身邊的時候,還陰陽怪氣地道:“我們家少爺不是什麼人都能高攀的!”
……天地良心,她真沒想高攀,也高攀不起。
荀巨伯唉聲歎氣地道:“阿越,我看這個馬公子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人物。”
“放心吧,巨伯。”梁月很感激這個細心的朋友,說起來,荀巨伯是她兩輩子加起來的唯一一個異性朋友。她問道:“對了,巨伯,你是和誰一間宿捨?”
“我啊,是和秦京生……”
隨著荀巨伯的眼神看去,只見之前那個拍馬屁拍的很厲害的男人屁顛屁顛地跟在馬文才後面。梁月驚訝道:“不會就是他吧……”
荀巨伯點點頭,又道:“哎呀,阿越,我們怎麼就沒有分到一處呢?”
因為兩人的宿捨在不同的方向,故而說了一會兒話,就分道揚鑣先回宿捨整理衣物了。到宿捨的時候,梁月見馬文才的書童正在打掃衛生,馬文才已經換了一件便服,坐在書案前看書。那書童是個敬業的,短短不過一刻鍾的功夫,非但馬文才的行李被整理好了,便是馬文才面前還放了一碟精致的糕點。整個宿捨看起來有條不紊。
梁月可沒打算馬文才會和她打招呼,左右她也只有一個包袱,自行到櫃子前,打算將衣服放好。一打開櫃子,就見馬文才的東西已經放滿了,只最下面還有一個小格子可以放東西。梁月心知是這馬家主僕二人故意的,回頭看他們,正好對上書童帶著好奇和嘲笑的眼神。梁月微微勾唇,比這樣還過分的眼神她也不是沒見過。她無所謂地將包袱放進最下面的格子後,又取了學院裡統一的被子和被套,抱到床上套起來。
書童面對梁月的舉動,感覺自己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了,郁悶無比的他立刻扭頭去看馬文才。卻見馬文才聽到動靜已經回頭去看梁月。
梁月個頭嬌小,套被子的樣子顯得無比吃力,卻偏偏生出一股子嬌憨的味道來。
“……少爺,這梁越是不是傻子,怎麼都不知道吭一聲?”
書童忽然出聲,馬文才猛地一回神,冷哼一聲,再不去看梁月,只顧看著手中的書本。梁月套好被子,又給疊好了,稍稍坐在床榻休息了一會兒,就聽外面有人喊她名字,一聽是梁山伯的聲音,梁月的眼睛不由一亮,飛快地跑了出去。
“梁公子?你找我?!”
梁山伯逆光站著,輪廓籠罩在夕陽下,有些模糊,眉目卻越發像自己的哥哥。梁月傻愣愣地一下子站在原地,險些要落下淚來。梁山伯不明白梁月怎麼會是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幾步到她的面前,道:“梁……梁公子,你怎麼了?”
梁月破涕一笑,道:“你叫我梁公子,我也叫你梁公子,豈不混了?”
梁山伯撓頭,憨笑道:“梁……你說的是。我與你一見如故,若你不嫌棄,便喚我山伯吧。”
梁月略一沉吟,道:“我比你年幼,你若不嫌棄,我可能喚你一聲兄長?”說畢,梁月停下來看梁山伯的表情,梁山伯倒是爽快,道:“那我便與荀公子一樣,喚你阿越了?”
梁月喜上眉梢,立刻叫了一聲“哥哥”。
梁山伯聽了一愣,只因梁月這一聲懦懦的,卻有些似女孩子家……梁月適才動了真性情,見梁山伯這樣的表情也覺得不妥,想了一會兒,她立刻換了一個稱呼,道:“那我就叫你一聲大哥吧!”
梁山伯也笑著叫道:“阿越。”
兩人相互對著,傻呵呵地笑起來了。這時,房內忽然傳來“碰”的一聲。梁月不以為意,只對梁山伯道:“大哥,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梁山伯恍然想起來自己的目的,道:“是這樣的阿越,我見你的行李也不多,自然是沒帶什麼吃食的。今天晚上書院沒有准備學生的晚膳,我怕你餓肚子,就想叫你去我那裡吃點東西。”
被梁山伯這麼一說,梁月才覺得腹中有些餓了。
而梁山伯這樣的關懷,無疑讓梁月再度想起梁森。事實上,梁山伯和梁森可不就是一個人?梁月心中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這一世,她一定不能讓馬文才破壞自己的哥哥和嫂嫂!
“謝謝大哥!”梁月活像一個得了長輩嘉獎的孩子。
梁山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祝英台的情緒已經沒有之前那麼大的波動了,兩人的房間整理的干干淨淨,書案上准備了好幾碟不同的糕點。引的人食指大動。祝英台見到梁山伯和梁月,笑道:“山伯,梁公子。”
梁月朝祝英台和善一笑。實際上她和前世的朱雪菲接觸的也不算多。朱雪菲是個教養極好的女子,言行舉止無不是大家風范,梁月平素接觸的東西與她不同,兩人唯一的話題就是梁森,除了梁森,事實上,兩人的確沒有共同話題。這一世的祝英台同樣給她這樣的感覺。
然而,只要是哥哥喜歡的,便是她喜歡的!
梁月素來吃的不多,吃完三五塊糕點,又和梁祝二人說了一會兒話,見天色漸漸暗下來了,她便起身告辭。她離開之後,祝英台狀似無意,問梁山伯:“山伯,梁公子怎麼叫你大哥?”
梁山伯已有了困意,打了一個哈欠,道:“阿越他年紀小,我們又一見如故,他就叫我大哥了。聽著也親切不是?英台啊,天色不早了,我們趕緊歇下吧……”
說著,便要脫衣服,祝英台尖叫一聲,捂住了眼睛,道:“你、你干什麼?”
“睡覺啊。英台,你怎麼了?”
“我……我沒事……”祝英台心裡抓急,暗道,我雖與山伯有結拜之情,而且,山伯他……只是男女大防,我豈能和他同床共枕,要是他晚上側身動手……也不知道銀心有沒有想出什麼辦法來!
梁月卻是想的沒祝英台那麼多,回了宿捨見馬文才已是只穿著一件褻衣褻褲,靠在床上看書,她進門的時候,他的書童正端著他的洗腳水出門。梁月頓了頓步子,其實她也膈應和一個陌生男人躺一張床上,尤其這個陌生男人還是她的死對頭……
但是,這個馬文才看起來很精明,如果自己說要打地鋪什麼的,他會不會起疑?雖然她現在是年紀小,女性特征也不是那麼明顯,但好歹也是個女的……她搖了搖頭,暗道,不管怎麼樣,首先不能讓他起疑心!她一邊想,一邊洗漱,等弄好之後,就脫了外衣,鑽到被窩裡面。
被窩裡暖洋洋的,她又是累了好幾天,被窩如此舒服,她又想到接下來的三年至少算是穩定了,而且前世都是哥哥保護自己,而如今自己總算可以為哥哥做一件事情了,她就幸福地想要笑。到底她還沒忘記身邊還躺著一個馬文才……她忍著笑聲,身子卻是微微顫抖著。
馬文才看著邊上小小的、不停顫抖的一團,冷哼一聲。
於是,梁月就聽見被子外傳來一聲:“那天在客棧看你不是挺有骨氣的嗎?怎麼?梁山伯是如何賄賂你的?值得你笑成這副德行!”
然後,蒙在梁月腦袋上的被子就被馬文才一把掀開了。
梁月搶回被子,一言不發地看著馬文才。想了一會兒,她道:“馬公子記性不錯。”
梁月說完,抱住被子,翻了個身,背對著馬文才打算繼續幸福地入睡。馬文才卻似是被梁月的態度激怒了,語氣沉了一沉,道:“梁越,回答我的問話!”
梁月不理會。馬文才臉色一黑,道:“梁越,你既然和我一間宿捨,那麼接下來的三年,你必須認我做老大!”
梁月不耐煩地揉揉耳朵,道:“有什麼事情,不能明天再說嗎?”
馬文才登時怒起,吼道:“梁越!你給我滾下床去!”
梁月猛地坐了起來,面對著馬文才,道:“為什麼?”
馬文才一挑眉,哼道:“你是什麼東西,配和本公子同床共枕嗎?!除非……除非,你認我做老大,從此後,事事都得聽我的。”話畢,他像是施捨般地彎起了嘴角。
梁月神色很糾結,半晌才道:“馬公子,士可殺,不可辱!我……”正想說一句豪言壯語,卻見馬文才一個眼刀子甩來,梁月立刻道:“我這就滾下床去。”
隨後,動作甚是麻利地鋪好地盤,泥鰍般地鑽進了被窩!
期間,馬文才因為詫異她的回答,幾乎是愣了半天,回神的時候,躲在被窩裡的她只露出了一個後腦勺!像是福至心靈般,馬文才幾乎是一瞬間想起馬統之前那個郁悶的樣子!該死的,梁越,你不過是個賤民,敢這樣對待本公子……他又想到梁月那糾結的神情,和截然相反的麻利的動作……
臉登時黑的徹底。
ga1105 2015-11-3 05:42
第07章
翌日,馬統進門叫馬文才起床的時候,一夜好夢的梁月早已醒了,正用一把小刷子刷牙。
馬統小心翼翼地叫了馬文才幾聲,他才不耐煩地半坐起來,神情仍徒留倦怠,毫無清醒時候的陰鷙與高傲。他似乎對新的房間很不習慣,眉頭緊緊皺著,似乎又想起了什麼,目光頓時清明,立馬搜索起梁月的身影。在見到梁月用小刷子刷牙的時候,眉頭又蹙緊了些,開口道:“馬統,去看看他在干什麼。”
梁月早就注意到他們主僕這邊,結果聽馬文才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馬桶……
“噗……”
奉命走到梁月跟前的馬統就被梁月一口水噴的滿面……這實在不是一個愉快的早上。
梁月有些不好意思,想了一會兒,試探地道:“馬桶?”
馬統一抹臉,叫道:“叫什麼叫?!梁越,你什麼意思?!你故意的是不是?”
“……不好意思,我真不是故意的……”梁月強忍著笑意,低聲道:“誰讓給你起這名字的人水平這麼高……”
一直黑著臉的馬文才道:“梁越,你有意見?”
原來是他起的名字……那好吧。後來梁月才知道這小書童的名字是“馬統”,一統天下的統。當然,寓意是好的,就是起名的人似乎沒考慮過這馬統可是姓“馬”……不過,馬統他自己都沒有因此對自家主子產生怨念,甚至一如既往的忠心耿耿,梁月這個外人就不好再說什麼了。
梁月擦去嘴角的水漬,道:“沒有,絕對沒有。”
馬統哼了一聲,還沒有忘記主子的交待,旋即又跑回馬文才身邊,道:“少爺,梁月手中是一把刷子。”
馬文才挑眉,卻沒有問出自己的疑惑,只是對梁月哼道:“昨兒的事情還沒完!”
梁月淡定地看了他一眼,心中下了結論,對手小心眼,而且……有起床氣!手上的動作卻很是麻利,收拾好洗漱的用具,便拿著書去食堂了。梁月走後,馬文才對馬統道:“去查查這種刷子是用來做什麼的。”
在食堂吃早飯的時候,正巧遇見梁祝二人和荀巨伯。梁祝二人不知是怎麼回事,兩個都無精打采的,荀巨伯朝梁月招招手,挪出了一個位置給她。
“大哥,你和祝公子這是怎麼了?”梁月關切問道。
梁山伯哦了一聲,道:“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昨晚的夜梟叫的特別響。我和英台趕了半個晚上的夜梟……怎麼你們沒有聽見嗎?”
聽梁山伯這麼說,梁月立即了然,必是因為祝英台尋不到好的理由不和梁山伯一起睡覺,才出的下策。想起戲文中的描寫,梁月莞爾一笑,道:“說起來,我也沒有睡好。雖然不是因為夜梟。”
祝英台立即抬眼看梁月,梁山伯倒是無所謂,不置可否。
這時,馬文才正好進來食堂,聽到梁月的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將飯盒放到桌上的時候還鬧出很大的一聲動靜。梁月只顧低首吃著手裡的饅頭,只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祝英台又看了看梁月,最後咽下到嘴邊的話。
這是第一天上學,眾人的興致都很高——除了睡不好的梁山伯和祝英台。眾人的座位是自行安排的,基本上的學生都和自己的捨友一起坐。而馬文才一去就挑了個最前面的位置,看起來是打算要好好學習!梁祝二人坐在第三排,梁月觀察了一遍這三人的位置,最後愉快地決定要坐在第二排,如此前後都能顧到了!因為秦京生一來就和王藍田坐到一處去了,故而,荀巨伯干脆和梁月一起坐。至於那和王藍田同宿捨的學子就比較倒霉,磨磨蹭蹭地坐到了臉色臭臭的馬文才身邊。
今日,陳夫子教的是《論語》,正念到:“子曰,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
梁月聽他又加重了語氣再念道:“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
“梁山伯!上學第一天,你就在課堂上睡覺!你眼底還有沒有我這個夫子!”
梁月回頭,只見梁山伯戰戰兢兢地站起來,一臉的愧疚。梁月覺得這個陳子俊雖然是尼山書院的講席,人品卻不一定好,從昨天的束脩之事就能看出來。而且後來,梁山伯雖然經歷了一番波折,到底還是進了書院,興許這個陳夫子還在氣昨天的事情呢……
一開始,他的確是只苛責梁山伯一人,因為祝英台看不下去,說了幾句,陳子俊的臉色就更難看了。梁月拼命地朝祝英台眨眼,祝英台卻根本不理會。後來,陳子俊火冒三丈,就罰梁山伯去把後院水缸的水都挑滿了……
下課的時候祝英台問梁月今天干嘛一直朝她擠眉弄眼的,梁月想了想,事情都發生了,自己總不能說你當時要是不求情,也許梁山伯受的懲罰還能輕一些……何況,祝英台的出發點也是梁山伯啊。
“……我昨天沒睡好,眼抽筋……”
祝英台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低頭整理自己的書本。
本來荀巨伯想邀梁月去後山背書的,可是梁月放心不下梁山伯,就推辭了。荀巨伯一下子就猜到了梁月的心思,問道:“阿越,說起來,你是不是認識山伯啊?怎麼看你很關心他的樣子?”
梁月知道荀巨伯遲早要問的,道:“他很像我的哥哥。”
“阿越不是家中長子嗎?”荀巨伯奇怪地道,“莫不是族兄?”
梁月笑而不語,荀巨伯便以為她是默認了。他拍了拍梁月的肩膀,道:“阿越,我和你一起去幫山伯挑水。”
梁月卻以為不妥,道:“可是巨伯你不是還要背書嗎?”
“哈哈,山伯是你的大哥,可也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難,我怎能袖手旁觀?再說了,要是老惦記著你們,我這三心二意地也背不了書啊!”
梁月知道荀巨伯講義氣,朝他笑著點頭。兩人這便往後院去了,只見梁山伯正挑著一擔水從山下上來,荀巨伯趕緊上前,幫忙將擔子卸下來。梁山伯道:“巨伯、阿越,你們怎麼來了?”
梁月二話不說提著水桶往缸裡倒水,哪裡知道自己力氣實在太小,還是梁山伯笑著接過她手中的水桶,道:“阿越!你們的好意我都心領了,不過,夫子罰的是我一人,要是被夫子知道你們幫我,那就麻煩了。”
荀巨伯已經幫忙將一桶水倒入了水缸,這時過來拍拍梁山伯的肩膀,道:“山伯,你放心,你不說,我們不說,誰會知道?將這些水缸挑滿,可是要費一些功夫,我們得要動作快一點!”說完,他不贊同地看向梁月,“不過,阿越,不許你幫忙了。你年紀是我們中最小的,也干不了這些力氣活。”
梁月紅了臉,她也想幫忙,可是剛剛連一桶水也提不動……只怕越幫越忙。
她郁悶地跨下肩膀,道:“好吧。”
“誰說你們不說,夫子就不知道了?!”也不知道王藍田從哪裡冒出來的,指著幾人就道,“你你你、還有你,你們誰要是敢幫忙的話,我就去告訴夫子,讓他懲罰你們每一個人!”
“那你就去告好了,反正誰都知道你王藍田恩將仇報,早就看我大哥不順眼,要刁難他自是正常,誰知道你是不是故意陷害的!”梁月反唇相譏。王藍田被她的話堵的無話可說,卻又不甘心就這麼走了,便指著她道:“梁月,你給我等著!”
王藍田氣呼呼地走後,荀巨伯朝梁月眨眨眼:“不錯嘛,阿越。”
趁著荀巨伯和梁山伯下山挑水的空檔,梁月就去了一趟醫捨。這麼山上山下的來回挑水,晚上一定會肩膀痛吧……梁月頓時又懊惱自己幫不上什麼忙,便加快了步子。王家的姐妹正巧都在醫捨,聽了梁月的來意,王蘭蹙了蹙柳葉眉,道:“陳夫子罰的也太嚴重了……還是梁公子你心細,我這就給你取藥來。”
梁月取了藥就立刻回去後院了,梁山伯與荀巨伯已經挑了水上山,書童四九正幫忙倒水。站在梁月的角度看去,就見一個水缸破了個大洞,水“嘩啦啦”地流出來。梁月一面郁悶這三人都沒見到一地的水,一面指了破洞給三人看。三人都是驚訝的很,畢竟之前他們都在,就是剛剛四九和梁山伯他們下山去了,梁月又去了醫捨,所以……這破洞一定是人為弄出來的!
“必是王藍田!”梁月看著水缸的水一下子都流完了,一想到這都是梁山伯辛辛苦苦從山下挑上來的,他不過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挑水上山已是難得,那該死的王藍田……想著,她難免眼眶一濕。四九急道:“這可怎麼辦?水缸破了,就是挑到明年也挑不滿水啊。”
“沒關系……水缸破了可以補啊。”梁山伯注意到梁月的情緒,朝她安慰一笑。梁月也知道現在不是有情緒的時候,想了會兒,道:“王蘭姑娘是山長的女兒,她哪裡說不定有補水缸的工具!”
頓了會兒,她看向荀巨伯,道:“巨伯,你和我一起去借嗎?”
荀巨伯眼底閃過一絲亮光,笑道:“好。”
沒想到王蘭心善,還親自過來了。於是,荀巨伯和梁山伯就在王蘭的指揮下開始補缸,因為荀巨伯的積極性忽然變得很高,梁山伯也只能靠邊站了……梁月趁機拉著梁山伯去一邊說話。
“阿越,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梁月看了一眼賣力的荀巨伯,然後收回眼神,對梁山伯道:“大哥,你昨日幫那王藍田,結果那王藍田非但沒有感激你,還屢次找你麻煩。為了這樣的人,大哥覺得將自己的安全置於度外,讓自己的親人朋友擔心,是大丈夫所為嗎?”
梁山伯沒想到梁月會和她說這個……
“……當時什麼也沒想,就這麼做了。”
“聖人有雲,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大哥以為呢?”
梁山伯呆了一會兒,忽然笑開,道:“阿越此番話,英台昨日已經對我說過了。不過,人命關天,我當時也沒有多想。”
梁月知道梁山伯沒聽進去。而前人也說,交淺言深,君子所戒。自己雖然知道他就是哥哥,可是,他不知道啊。便是他真心對待自己,自己在這種相識不過兩天的情況下說的再深就顯得失禮了。她只道:“祝公子所言甚是,大哥要多聽聽她的話。”
梁山伯揉了揉她的腦袋,再次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們兩個說什麼悄悄話呢?要躲到邊上去說?”
荀巨伯似乎和王蘭相處的不錯,臉上滿是笑意。梁山伯和梁月笑笑不說,只見祝英台不知什麼時候來了,看著梁月的樣子有些奇怪,不過也只是片刻的功夫。水缸補好了,荀巨伯主動提出要送王蘭回醫捨,梁祝二人看著也有些話要說,梁月去哪裡都成了電燈泡,只能和四九站到一邊數螞蟻……
“梁公子,你本家是哪裡人?我瞧著你與我家公子很是投緣,又同是姓梁的。”
“我本家在杭州。但是,我小時候就去了宜城鄉下。”梁月回道,“你家公子很像我的哥哥,是以我們投緣。”
四九聞言倒是很開心,又和梁月說了一會兒話。後來,祝英台先告辭了,梁月怕王藍田再來搗亂就留下來看著水缸。梁山伯和四九則下山去挑水。等兩人挑了一桶水上來,荀巨伯也回來了。於是,在三人同心協力下,水缸很快挑滿了。
梁月給三人都遞去了活血化瘀的藥膏,囑咐三人現在就回去宿捨上藥。又說自己去廚房給他們弄吃的。一番話說的是一派長輩的語氣。荀巨伯和梁山伯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底看出了無奈和溫馨……
梁月先是回自己的宿捨換衣服,因為到最後三人都沒了力氣,梁月好歹也幫著他們將水倒入水缸,因此弄濕了衣服。巧在馬文才沒有在宿捨,梁月便將裡衣都給換了……
就在她剛剛穿好褻褲的時候,門被人推開了。
梁月嚇了一跳,卻因她前世的病情不容許她的情緒變動太大,養成了個淡定的性子,這才不至於慌亂而露出破綻。馬文才看了她一眼,然後目光落在她赤|裸的腳上。
梁月順著他的目光低頭,只見到自己光著的腳丫子,實在想不明白怎麼馬文才的目光就變得奇奇怪怪的。
第08章
在馬文才的目光注視之下,梁月不由地縮了縮腳丫子。馬文才這才冷哼一聲:“你做什麼?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梁月還記掛著梁山伯和荀巨伯的肚子,一面又有些懊惱馬文才進門也不敲門,故而也沒有好臉色給這廝。只道:“我梁月堂堂男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倒是馬公子,難道不知道進門前要敲門嗎?”
馬文才將手裡的弓箭放到桌上,端起一杯茶輕呷一口,動作卻是優雅。只是嘴裡說的話就不那麼動聽了!他嗤笑一聲,道:“本公子進自己的房間需要敲門嗎?”竟是完全不將梁月當成捨友。梁月見他一副勁裝,猜他是剛剛運動完,她也不去計較他話裡的意思,快速將衣服穿好,便要出門去。馬文才繼續道:“還有,你既然和我一個宿捨,以後還是不要和梁山伯那等賤民走的太近。”
馬文才一副施捨的表情,梁月嘴角一抽,心道,大哥也不曾得罪了這位大爺,也不知道為何他就和大哥桿上了!難道是因為祝英台嗎?梁月狐疑地看著馬文才,心想他不可能這麼快就發現祝英台的女兒身啊!不行!她得套出馬文才的話,看看是不是因為祝英台才針對的梁山伯!
梁月干咳一聲,道:“文才兄……”
馬文才臉色頓時變得幾分古怪。
“梁越,你有什麼企圖?”
……梁月額前滑下幾條黑線,道:“我們是同窗又是捨友,我不能叫你文才兄?”
馬文才眉頭一挑,轉眼見梁月一副諂媚的樣子:“文才兄,你覺得祝英台祝公子如何?”
馬文才蹙眉道:“祝英台跟我有什麼關系?我說梁越,你別整天梁山伯、祝英台的。你看你很有骨氣嘛,怎麼也被上虞的祝公子給收買了?”
聽馬文才這語氣,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祝英台的身份,梁月放了心,笑道:“沒有收買,沒有!我還有事,那文才兄早點休息吧!”
說完,梁月直奔廚房而去。馬文才不知怎麼的又想起那白白嫩嫩的腳丫子……旋即卻又低嘲一聲,暗道這梁越實在不識好歹,不過難得聽他諂媚地討好自己,感覺還不錯。若是他以後都順著自己,自己或許會考慮讓他上|床睡覺。
梁月到廚房的時候,廚房裡只有蘇家母子在。平素都是叫蘇安的小伙子給大家分飯,而蘇大娘則是負責做飯的,所以,梁月還是認識他們的。一聽說梁月是給梁山伯拿飯的,蘇安就告訴梁月,祝英台早早就來了廚房,跟著蘇大娘學習烙餅,剛剛烙好給梁山伯送去了。難怪剛才祝英台呆了一會兒就走了,原來是早早想到給梁山伯送吃的了。
也難為她一個千金小姐親手做羹湯。梁月這麼想著,就拜托蘇大娘做了一碗面條,自己給荀巨伯送去。荀巨伯倒是精神氣的很,看到梁月手裡的面條更是兩眼都要冒綠光了。梁月知道今天的事情辛苦荀巨伯了,而且自己也是真的關心他的,便等著他吃完了,自己才端著碗筷離開。
等她去了梁山伯那裡,天色已是暗下來了。
還沒進宿捨的大門呢,就聽四九的哭聲:“是你,是你下毒害我們公子的!”
然後是祝英台的辯解:“我沒有,四九,我怎麼可能對山伯下毒呢?”
大哥出事了?梁月急著進門,四九一見到她,像是垂死之人尋到救命稻草般,道:“越公子!你快來看看我們家公子!他吃了祝公子的烙餅,然後就昏死過去了!”
為了區別梁山伯和梁月,故而他們都開始叫梁月“越公子”。
當然,一聽完四九的話,梁月腦子裡立馬給他否定了。要說祝英台會對梁山伯下毒,那母豬都會上樹了!她冷靜道:“四九你別急,祝公子怎麼可能對大哥下毒?再說了……”梁月已經蹲到梁山伯身邊,“看大哥的樣子不像是中毒了。我們還是帶大哥去醫捨找王蘭姑娘吧。”
四九像是吃了定心丸,也或許是梁月的一番話讓他有了主意。他趕緊背起梁山伯朝著醫捨的方向去了。梁月看著祝英台,笑道:“別擔心,大哥不會有事的。我們也過去看看吧。”
祝英台皺著眉頭,道:“好。”
梁山伯忽然昏倒,原因自然不是中毒了。而是因為昨天幾乎一夜沒睡的他今天又做了繁重的體力活,活活給累暈倒的。王蘭姑娘開了藥方,四九與銀心趕緊拿著去熬藥了,醫捨裡只剩下依舊昏迷不醒的梁山伯,還有祝英台和梁月。
氣氛忽然安靜下來,祝英台只心痛地看著昏迷中的梁山伯,梁月開口道:“祝公子昨夜也沒睡好吧。”
祝英台這時想起梁月早上說的話,點頭道:“我不習慣與人同塌而眠。山伯他……”她心裡又很自責,如果不是自己故意讓銀心扮夜梟,就不會折騰到銀心和山伯了。梁月道:“祝公子這個習慣許多人都有。祝公子不妨在床中央將書壘上,卻也如一人睡覺般。”
祝英台眼睛一亮,臉上帶著笑意,道:“越公子此法甚妙。”她略一思考,笑問:“不過,越公子如何想到這個辦法的?你與馬公子……”
梁月輕咳一聲,道:“是在一本游記上看到的。”
她當然不會這麼做,馬文才又不是她大哥。這幾天接觸下來,梁月覺得那廝疑心很重,而且心思縝密,要是她莫名其妙地這麼做了,指不定他要懷疑的。祝英台輕“哦”了一聲,梁月見天色不早,便勸祝英台去休息,說自己來照顧梁山伯,祝英台卻是說了句:“越公子……對山伯真好。”
對著祝英台探究的眼神,梁月不著痕跡地道:“我曾有個哥哥與我相依為命。第一次見到大哥的時候,我就覺得他們很像……說不定,我與大哥上輩子是手足呢。”
梁月所言,實則都是事實,並非那些無傷大雅的笑話,故而說的時候,自是帶了真實的感情。祝英台眼底的探究才算沒了,笑容又帶上了幾分真誠,道:“山伯憨厚實誠。看來越公子的哥哥一定也很好。”
“是啊。他很好。”
祝英台便道:“我也有個哥哥……”
然後,祝英台就說起了她自己和那個哥哥小時候的事情。因為祝英台忌諱提到自己在家中的排行,免得被人懷疑身份,所以含糊不清就沒說是第幾個哥哥。梁月猜測,祝英台不是排行第九嗎?那她嘴裡的年紀相仿的哥哥應該是她的八哥吧。
說起彼此的兄長,兩人便有了共同話題。後來四九端來湯藥,兩人合力給梁山伯喂下後,祝英台倒是勸梁月先去休息了。梁月自然不肯走,就和祝英台商量,上半夜由她來照顧梁山伯,等下半夜了,她再把祝英台叫醒,換她去休息。
祝英台不知道想什麼,總之沒同意梁月說的。
後來到了下半夜卻還是靠著椅子迷迷糊糊地睡著了。梁月看著她的睡顏,心中恍然大悟,祝英台是怕自己的身份被“梁越”發現,這才沒敢在她面前睡著的。梁月輕手輕腳地給祝英台蓋了一件衣服,然後自己又探了探梁山伯的體溫,覺得沒什麼異樣,才悄悄坐到梁山伯的床邊……
她毫無睡意,她甚至剎那間明白了無數個日夜,哥哥坐在她的病床邊,默默守護的那種心情。不由地,她伸出手輕輕觸碰梁山伯的眉目,一聲“哥哥”含在嘴裡,最終也沒說出聲來。
一直到凌晨的時候,梁月才瞇了一會兒眼。祝英台醒來後就是一陣懊悔和自責。也隱隱有些驚訝梁月對待梁山伯的態度——如果只是和自己的哥哥像,能這樣衣不解帶地照顧他一整晚嗎?
她自然不知道,梁山伯對於梁月來說,就是哥哥的前世,而梁森和她那段相依為命的日子,那種親情,沒有經歷過,如何能明白呢?趁著梁山伯還沒醒來,梁月就先告辭回自己的宿捨洗漱了。
到底是一夜沒睡,課堂上的梁月哈欠連連,為怕夫子發現,她只好不停地掐自己。
中途下課的時候,荀巨伯促狹道:“阿越,怎麼你和山伯他們商量好了?昨兒他們犯困,今兒你犯困?”
祝英台正兒八經地道:“阿越是照顧了山伯一個晚上,所以才會這樣的。”
因為昨天的一番交談,梁月和祝英台的關系已經從叫對方“公子”的階段進入了彼此叫名字的階段。
梁山伯乍一聽到,先是不敢相信,然後是一呆,一愣。最後他又是抱歉又是感激又是感動……總之,他用他那灼灼的目光看了梁月許久,鬧的梁月很是窘迫,連課間補眠的打算都沒了……忽而就聽前面“碰”的一聲,馬文才又不知道在鬧什麼情緒……
梁月揉了揉太陽穴,問道:“文才兄,你也沒睡好嗎?”
第09章
第09章
經過昨夜一宿的思考,梁月已經決定要和馬文才搞好關系。畢竟要知道這位大爺的心思,至少得是他的朋友,反正搞好關系沒有錯。所以她本著關心這般問,可沒想到馬文才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他狠狠一踢椅子,到外面去了。
梁月道:“我說錯什麼了嗎?”
梁祝和荀巨伯都不說話,梁月便道:“算了,我還是去看看吧。”
馬文才步子快,梁月趕上他的時候,他早就在蹴鞠場蹴鞠了。倒霉的是王藍田和秦京生兩個炮灰,一直被他當靶子踢。梁月也不知道為什麼馬文才會生這麼大的氣,只是明白他的火氣是沖著自己來的。
說起來王藍田這廝一到書院就被馬文才差點弄死,現在卻一口一個“文才兄”,還鞍前馬後地伺候著,實在不明白他這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態。王藍田躲閃連連,眼角余光見到梁月,居然一把拉過她擋在自己的身前,當時馬文才一球已經飛來,梁月掙扎幾下,卻因為王藍田拉著她胳膊的力道極大,竟然生生地挨了一球!她覺得鼻子一熱,然後紅紅的液體就流出來了……
“梁越!”馬文才咬牙切齒地罵了一聲,見他生氣,王藍田趕緊要溜,卻還是被馬文才一球踢中腦門,不過王藍田害怕馬文才繼續揍他,雖然也流了鼻血,可沒像梁月一樣留在原地。
“你來做什麼。”馬文才語氣差到極點,雖然明明受傷的那個是梁月……梁月一手捂著鼻子,一邊道:“我覺得文才兄你好像生我的氣了,所以出來看看。”可沒想到挨了你一球!
馬文才的臉色這才好一點,不過語氣還是很惡劣,只聽他道:“梁越,雖然你是梁家的旁支,但是梁家也算是杭城大族,世代書香。你與梁山伯那等賤民交好,簡直是自毀前程!”
梁月好不容易對他積累的一點耐心和好感在聽到那句“賤民”的時候徹底消失!她寒了聲音,道:“前途是我自己的,就不勞馬公子你操心了!不過,你聽好了,我大哥不是你口中的賤民!你若再敢亂叫,我便……”
馬文才自以為一片好心,卻被梁月這麼說,登時大怒,沉聲道:“你便如何?!”
梁月一噎,她自然是沒什麼東西能來威脅馬文才的。而且打也打不過—不說前世沒打架的經驗,就是現在明眼人都能看出彼此的差距……
馬文才看她半天說不出話,反而憋紅了臉,居然壓抑著怒氣,對她道:“你是想把鼻血流光嗎?”
梁月的臉更紅了,看著馬文才也不知道說什麼。回到學堂以後,梁祝和荀巨伯都來問她怎麼忽然就流鼻血了,並用奇怪的眼神看向馬文才。梁月就推辭自己這是上火了,結果是梁山伯跑去王蘭那裡給她拿了好幾貼降火的藥……
快下課的時候,山長通知大家,說是才女謝道韞明天要來書院暫代教習。
山長走後,學子們就沸騰了,有人不屑,有人好奇……最為激動的還是祝英台……至於梁月,前世今生、借屍還魂這麼不可思議的事情都經歷過了,實際上再見幾個古代的名人也不算什麼了……尤其是她現在真的很困……
不過祝英台卻沒打算放過她,特特問道:“阿越,謝先生要來我們書院了,你高興嗎?”
祝英台的眼睛亮閃閃的,有些梁月看不懂的東西,梁月沒多想,只說:“謝先生才名遠播,此番能來書院教我們,我自然是高興的。”
左右也下學了,梁月就想回宿捨睡覺,梁山伯本想叫梁月先吃了晚飯再去休息,可一見到梁月倦怠的神情,終於沒說什麼,親自送梁月去了宿捨。梁月怕自己睡地鋪的事情被梁山伯知道橫生枝節,就讓梁山伯先回去了。馬文才今天難得沒去蹴鞠,見到梁山伯兩人進來,也沒打招呼。等梁山伯走後,卻朝梁月扔來一個精致的包裹。
梁月奇怪地打開,只見裡面是更為精致的糕點……
“我本來叫馬統拿去扔了的,不過那蠢物竟然忘了。”馬文才兩眼盯著書,漫不經心的模樣,“現在就賞給你了。”
站在一邊的馬統郁悶,自己怎麼沒聽少爺吩咐過把這些糕點都扔了?再說了,這些糕點可沒壞,而且都是極貴的…少爺這麼說,實在是太奇怪了!不過少爺如此英明神武,他既然說自己說過,那一定是說過的!看來自己最近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來!
那邊梁月說了一聲謝謝就開吃了。她的態度出乎馬文才的意料,馬文才以為她如果不生氣也應該不接受他的嗟來之食……可除了間或傳來的細微的牙齒咬過糕點的聲音便只余他毫無規律的翻書聲。等到他的耐心要被用完的時候,梁月卻忽然笑道:“文才兄,謝謝你,我吃飽了……我覺得文才兄其實也不像表面上這麼冷酷。”
馬文才看了一眼打水洗漱的梁月,對馬統道:“去廚房打熱水。”馬統知道馬文才這是要洗漱睡覺了,趕緊聽從他的意思。經過梁月身邊的時候,他倒也安分,當然,原因自然是他也琢磨不透自家少爺對梁月的態度……
“既然你知道錯了,以後便不必打地鋪了……”等馬統出去後,馬文才開口了。而梁月一聽他這麼說,趕緊躲到鋪好的被窩裡。馬文才因為一直在“看書”,所以也沒有注意到,他的聲音放輕了許多,道:“你與那些尋常世家公子不同,我也不嫌棄你是梁家旁支的,既然你不願意做我的跟班,以後便做我的朋友……”
馬文才想過所有梁月應該有的反應,唯一想不到的就是—她居然給他睡著了!
被窩裡的梁月感覺周圍的氣壓那不是低了一點半點!然後她聽到“碰”的一聲,是書本打在桌面上的聲音。至於馬文才沒有說出一句話……就連後來回來的馬統也感受到他身邊的低壓,愣是一句話也沒說,安安靜靜地服侍馬文才。梁月不是不想醒,而是不敢,她就怕馬文才知道她沒睡著讓她去床上睡……到時候她不答應,要麼就是馬文才懷疑她,要麼就是他大發雷霆,覺得自己瞧不起他而惱羞成怒!
這都不是梁月想要的。何況她篤定,像馬文才這麼驕傲的人,這些話打死他也不會說第二遍,以後就不用面對睡不睡床上的問題了……
真正睡著前,梁月心想其實馬文才真的不壞……不太壞……
ga1105 2015-11-3 05:42
第10章
經過兩天的相處,梁月大抵知道馬文才這人有些起床氣,而且還記仇。她昨天睡覺前才狠狠得罪過他,所以她今兒起了個一大早,早早洗漱之後就跑去食堂了。希望馬大爺到時候氣也消了……
她去的早,整個食堂裡只有她一人,蘇大娘說早飯還差一些功夫才做好,梁月便拿了書在食堂外面看。看著書上的繁體字,她暗暗慶幸當初閒在家中無事,倒也學過這些繁體字,所以才不會被難倒。而她素來有看書的習慣,故而書院的日子還是很快適應了的。至於功課,自然也難不倒她。
“阿越,你真是勤勞啊!”荀巨伯湊到梁月跟前,猿臂自然而然地搭在了梁月的肩膀上,“今天下學之後,我們同去後山背書如何?”
梁月不大習慣別人的觸碰,尤其荀巨伯是個男子。她笑著站起來,再一次避開他的胳膊,道:“好啊。我們現在先去吃飯吧。肚子好餓。”
梁月只到荀巨伯胸口,荀巨伯順手又揉了揉她的腦袋,道:“走吧。”
兩人剛剛進入食堂,梁祝二人也來了。是以四人又是同坐。梁山伯將自己碗裡的饅頭分了一個給梁月,道:“阿越,你還在長身體,多吃點。”說畢,竟然用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梁月實在不知道為何這些人,一個兩個都要揉她的腦袋……
梁月將那饅頭放回梁山伯的碗裡,道:“大哥,我實在吃不下。撐壞了也不好。”
梁山伯一時不知說什麼好,梁月見他有些失落,便道:“不過,蘇大娘醃的黃瓜好吃。”
梁山伯立即將碗裡的大半醃制黃瓜夾到梁月碗中,笑道:“快吃吧。”
一旁的荀巨伯陰陽怪氣地道:“山伯,我覺得蘇大娘煮的雞蛋最好吃了!”
梁山伯知道他使壞,笑笑不搭理他。荀巨伯便賤賤地對祝英台道:“祝公子,看來你的義兄還是比較關心阿越啊!”
祝英台瞪了他一眼,道:“荀巨伯,你不說話,沒人會拿你當啞巴。”
荀巨伯看了看埋首吃飯,一臉幸福的梁月,再看看憨笑著時不時看一眼梁月的梁山伯,摸摸自己的鼻子,訕訕然道:“真是開不起玩笑……”
坐在另外一邊的王藍田和秦京生則是能避馬文才多遠就避開多遠……開玩笑,一大早就見他的臉比鍋底還黑,他們又不是傻子,上趕著湊!於是,他們兩個也沒吃飽就匆匆告辭,留下馬文才一個人啃著手裡的饅頭。
梁月等人吃完後,荀巨伯提議在書院裡一起走一走。梁月不由自主地看向馬文才,讓梁祝和荀巨伯先走了,自己則是去了馬文才邊上。馬文才正好吃完,眼皮也不抬,吃完便走。梁月趕緊跟在他的身後,而他顯然也不是沒注意到梁月,至少他的速度可比平時走的慢多了。
“文才兄,今天天氣不錯……”
馬文才不理她,梁月干笑一聲,道:“文才兄,抱歉,昨兒我實在太困了,一沾被子就睡著了,所以沒聽到你說什麼……”
馬文才停下步子,轉身,目光銳利地盯著梁月,道:“你既然一沾被子就睡著了,怎麼知道我和你說話了?”
梁月一怔,沒想到這人心思如此縝密!眸子一彎,笑道:“因為我半睡半醒之間,似乎聽到文才兄你誇我了,還說我們以後可以做朋友……”
“你聽錯了!”馬文才立即別開臉,大步走在梁月前頭。梁月見到他的耳根處似乎紅紅的,心中好笑,誰能料到戲文中欺男霸女的馬文才竟然是這麼……容易害羞的人!梁月心想,這樣一來,馬文才心裡的火氣大概是消了大半,其實馬文才這人脾氣很大,卻也很好哄……
“你倒是很精神,一大早起來就去找梁山伯他們。”馬文才嘲諷道。
梁月沒想到他生氣的原因還有這茬……咳咳,他們現在算是朋友吧?可是對於朋友的獨占欲也這麼強……哎,看來被這馬大爺看上的“祝英台”的確可憐!梁月解釋道:“我是在食堂外面碰見巨伯他們的。”
梁月在馬文才身後也不知道馬文才是什麼表情,反正,她感覺來自他身上的壓力少了許多。兩人一路從食堂去教堂的途中,氣氛倒也和諧。到了下午的時候,聽說謝道韞抵達尼山腳下了,山長就帶領他們一干學子、並所有在書院做工的人到山門相迎。
梁月原本站在梁山伯和荀巨伯邊上,後來被馬文才一瞪眼,再一拽,就到他邊上去了。至於梁山伯則是看不慣,道:“馬公子,你做什麼?”
馬文才“哼”了一聲,不理會他。梁山伯便站到梁月另一邊。
祝英台也不顧許多,很興奮地拉著梁山伯的袖子,道:“山伯、山伯!真的是謝先生,我終於能見到謝先生了!我以後也要像謝先生這樣巾幗不讓須眉!”
其實,祝英台昨天就念叨了很多遍,但是今天要見到真人了,想必心裡的感覺更不一樣了。當然了,和祝英台一樣的興奮的,還有許多人,例如蘇大娘了,卻都是以女子為主。不過,巾幗不讓須眉……梁月看向她和梁山伯,但見梁山伯還是一副憨笑的模樣,甚至發覺梁月看他,還回了她一個笑容……
梁山伯委實憨厚單純了些……梁月想,其實就憨厚這一點上,哥哥梁森是一點也不沾邊的……這大概就是兩個人性格上最大的區別了……而梁山伯聽到這句話沒反應,不代表別人沒反應,尤其他們現在就在馬文才邊上……
梁月立刻去看馬文才的表情,果然見他不動聲色地看著祝英台!梁月嚇了一跳,馬文才卻已經開始瞪她,道:“梁月!你又在看什麼?!”說罷,他拍了拍梁月的腦袋,嘴裡嘀咕道:“也沒什麼不一樣的……”
梁月不知道他怎麼又抽風了,不過半天功夫,這一個個都欺負她的腦袋了,她再好脾氣也有些忍不住:“馬文才!你干嘛拍我!”
馬文才不理她,還惡意地繼續拍了一把,然後挑眉道:“你可以拍回來。”
……
馬文才似乎心情不錯,懶洋洋地道:“哼,女人家不在家中好好呆著,出來拋頭露面……”
梁月腹誹,他嘴裡這般嘲弄,可是還不是被“出來拋頭露面”的祝英台吸引了?那廂秦京生聽馬文才這麼說,趕緊符合道:“就是啊,文才兄,她不就是占著一句‘未若柳絮因風起’而成名的嘛,依我看啊,也沒什麼真才實學。”
“聽說她都二十七八了,還沒出閣,估計是長的太丑沒人要,只好拼命讀書了。”王藍田也跟著道。然後王藍田和秦京生就發出了低低的嘲笑聲。祝英台聽了狠狠瞪了他們一眼,不過因為山長和師母都在前頭,也就沒說話。
謝道韞坐著轎輦而來,下了轎輦,與山長和師母見過禮,便與他們一同進了書院。
謝道韞容貌清雅出塵,一如出水芙蓉,。加之氣質如蘭似惠,一身的書卷氣息,娉娉婷婷,裊裊而來,並非是尋常閨閣女人能比,頓讓人眼前一亮!這果然是狠狠打了說她“長的太丑”的王藍田一巴掌!秦京生捅了捅王藍田一胳膊,道:“王藍田,她可不像你說的沒人要啊……”
王藍田已經看呆掉,只“啊啊啊”地回應幾聲。
馬文才臉色忽然陰沉下來,畢竟他剛才也是默認了謝道韞丑到沒人要,而事實和他默認的也差距太大了……然後,他一拂袖便走了。祝英台興奮地拉著梁山伯的袖子,道:“山伯,不知道謝先生何時開始給我們上課?”
梁山伯笑道:“英台,謝先生已經來了我們尼山書院,以後有的是時間給我們講課。”
沒想到的是,謝道韞也不做休息,當天下午就開始給大家講課。
謝道韞所講乃是《木蘭辭》。
“爺娘聞女來,出郭相扶將;阿姊聞妹來,當戶理紅妝;小弟聞姊來,磨刀霍霍向豬羊。……同行十二年,不知木蘭是女郎。”
“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
念到這裡的時候,梁月倒是想起一首歌的歌詞:爺娘聞女來,舉身赴清池;阿姊聞妹來,自掛東南枝;小弟聞姊來,琵琶聲停欲語遲。橫眉冷對千夫指,安能辨我是雄雌!
橫眉冷對千夫指,安能辨我是雄雌……
事實上,女扮男裝還是很容易辨認的。梁月偷偷轉頭看了一眼祝英台,再想了想自己,她們倒是沒有“橫眉冷對千夫指”,不過也是如今的風氣就是有很多男子都喜歡擦脂抹粉的,自己和祝英台女扮男裝才能蒙混過關。
“這是北魏流行的一首民間歌謠,講的是花木蘭替父從軍的故事。不知道在座的各位,對這首詩有什麼看法? ”
謝道韞已是悠然問道。
第11章
祝英台原本就對謝道韞充滿欽佩之情,再加上《木蘭辭》的主角花木蘭正所謂是巾幗不讓須眉,十分對祝英台的胃口。所以謝道韞這麼一說,祝英台就立刻舉手了。而梁山伯也是有自己的見解,竟與祝英台同時舉手。
“請。”謝道韞淺笑道。
“學生梁山伯。”梁山伯站起來對謝道韞作了個揖,繼而道:“學生覺得這首木蘭詩,一定是一個男人所作。它雖然寫出了花木蘭的忠和孝,卻未能寫出女子的自主意氣。”
聞言,謝道韞一愣。而梁月也扭頭去看梁山伯。
“願聞其詳。”
梁山伯笑了笑,對祝英台道:“英台,你來講。”
他們自信彼此的想法是一樣的,祝英台認真地點頭,然後道:“嗯!先生,故事裡的木蘭,之所以從軍,並非出自本意,而是因為軍書十二卷,卷卷有爺名,阿爺無長兒,木蘭無長兄。木蘭出於忠孝,不得不女扮男裝,替父從軍。其聰明勇敢,忠孝德行,令人敬佩。但遺憾的是,木蘭最後還是回到了‘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的閨閣之中。為什麼女人就不能揮灑自己的天地?而男人總要把女人關在房裡,不讓其自主自由呢?”
梁月聽了前半段倒是覺得祝英台說的不錯,可是後面的卻不能苟同了。
謝道韞已經是聽愣了,大抵從來沒有“男子”這麼說過。祝英台以為自己說錯了,小心翼翼地問道:“先生,我說錯了嗎?”
謝道韞搖頭笑道:“沒有,你說的很好。”
這時梁山伯看著梁月的神情,小聲道:“阿越,你怎麼了?”
梁月連忙擺手,謝道韞回神之後倒是笑著看了看梁月,道:“這位小友,你有什麼看法大可以說出來。”
梁月聽謝道韞都開口問了,不回答也是不禮貌。便也站起來,作揖之後,道:“學生梁越。其實也沒有什麼別的想法。誠如英台和山伯所說,花木蘭從軍並非出自本意。可汗問所欲,木蘭不用尚書郎,願馳千裡足,送兒還故鄉。學生以為最後花木蘭回到閨閣之中,才是她的最想要的生活。花木蘭的確是巾幗英雄,女子楷模,可是,每日過著刀尖上喋血的日子,每日都有自己的同伴在自己的面前死去,誰曾想過她內心真實的感受?她必也是厭倦了那樣的日子,才要歸於最初平靜的生活。”
“自己的一片天地並非朝夕之間就能闖出,許多人一出生不必勞作便是一世富貴,可許多人窮盡一生也無法得到溫飽。所謂可任意揮灑的天地,自由,不過是沒有經歷過世事艱辛的閨閣千金無聊至極想的東西罷了。若是有朝一日,她失去了身後所能依仗的物質基礎,她要面對世間種種艱辛,疲於生活勞碌,想來也不會再去想所謂的自由了。花木蘭或許是想要那樣的自由,但是她女扮男裝入的軍營,若做了那‘尚書郎’,這結果豈是她能承擔的起的?《木蘭辭》中的花木蘭不論是一開始的從軍、還是最後回到閨閣之中,不過是為了讓自己和家人更好地生存下去罷了。學生以為最後她能回到閨閣生活,是她的最好的結局。”
祝英台立刻不可思議地看著梁月,似乎不相信梁月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梁月說這些話的時候則是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經歷過的一些事情,想起孤兒出生的哥哥一路走來的艱辛,是以完全沒注意到這番話無意間得罪了祝英台。祝英台看了一會兒梁月,便露出一些不滿的神情來,隱約還帶著一分探究。
謝道韞聽了再是一愣,然後對梁月笑道:“你的見解也很是獨特。”
“這首北魏流傳的民歌,意在通過聰明勇敢的花木蘭,宣揚忠孝思想,這是中原文化的傳統。難得你們三位身為男子能有如此的見解,將來三位的夫人必讓花木蘭羨慕不已。”謝道韞總結道。
祝英台嘟嘟嘴沒說話,梁山伯則是憨憨笑著。梁月坐下之後,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前世的自己不過是在家中自習,從未經歷過學堂。更別說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發言了。剛剛她居然能把那番話順順溜溜的說完,不錯不錯……
底下又傳來一聲嗤笑,原來是王藍田,謝道韞問道:“這位學子,你可也有什麼看法?”
王藍田撇嘴道:“看法是沒有。不過花木蘭和那麼多男人同行十二年,竟都沒被發現身份,看來這花木蘭長的一定……”
眾學子發出一陣陣悶笑。謝道韞覺得王藍田這是在故意搗亂,想要開口教訓,卻聽他邊上的秦京生吆喝道:“這有什麼?男生女相,女生男相,自古有之。如我們一行人中,祝英台與梁越不就像個女人嘛!那花木蘭像男人有何要奇怪的?”
祝英台立刻回頭瞪著他,道:“秦京生,你什麼意思?!”
梁月則是皺眉,心道,這兩人話裡話外似乎都在針對謝道韞啊……
秦京生也不顧祝英台,倒是馬文才這個時候轉過身子,冷冷地看了一眼秦京生,秦京生才連連抱歉,道:“我就是舉個例子啊……”
輕咳一聲,秦京生立即轉移話題道:“畢竟不是所有女人都像謝先生一樣,女子身份尚能拋頭露面啊……”
謝道韞臉色微變,不等她開口教訓,王藍田又道:“先生先別動怒,學生這廂還真有個問題要請教謝先生。”
果然如梁月所料!
謝道韞倒是好修養,不曾動怒,抿唇道:“請講。”
王藍田懶懶地作了個揖,道:“自古以來,男尊女卑。先生乃是女流之輩,何以有顏面端坐其上,讓眾男子屈居於下而面無愧色呢?”
謝道韞這時已經知道王藍田的意圖,略一思忖,便道:“‘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書院講堂自然以道高術專者為尊,不學無術者為卑,這就是我為什麼端坐其上而面無愧色的道理。”
“先生果然才思敏捷,口舌鋒利。不過學生常聞女子必須堅守三從四德,先生所為如何?”一直沒開口的馬文才這時說話了。眼底藏著一絲不屑和譏諷。
梁月心中暗罵,這個看不起女人的大男子沙豬主義……
她就說之前他的臉色就不對勁,按照他這種睚眥必報的性子怎麼會一直沒反應。原來是在這裡等著謝先生呢!
第12章
“本席向來從天理,從地道,從人情,此乃所謂三從。執禮、守義、奉廉、知恥,此乃四德規范,這“三從四德”你沒有聽說過?”謝道韞自是才思敏捷,不過到底這“三從四德”有些牽強。馬文才冷哼一聲,嘲諷道:“先生明知:三從四德是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而婦德、婦言、婦功、婦容這四德,先生您又遵守了哪一條呢?”
謝道韞一時被堵的無話可說。梁山伯看不過去,站起來道:“馬公子此言差矣,天綱地道,人存其間,修心行德,終止一法。‘德、言、功、容’這四德,就算男子亦應遵行,若是強分男女,那便落了淺薄了。”
他略一停頓,又道:“至於‘三從’,謝先生自由父母雙亡,這個是眾所周知的,而現在先生依然待字閨中,自然無夫可從,說到夫死從子,原本就荒謬,假若馬公子你是一位女子,夫死而子尚處襁褓之中,你當如何聽從呢?”
梁月對梁山伯所說的暗暗點頭。又覺得難得自家大哥一個土生土長的古人會有這樣的思想,看起來自家大哥也並不是一個不知變通的書呆嘛!而比起來,馬文才所謂的“三從四德”簡直太苛責女性了。而梁山伯這席話自然說的馬文才羞怒,再也找不出話來指責謝先生。到底是自己的哥哥,實在沒有讓自己失望!梁月一臉崇拜地看著梁山伯。
馬文才原本就有些老羞成怒,再看梁月居然這副表情,心中登時升起一股無名怒火!
他低沉著聲音,不屑道:“本公子焉能與爾等小人與女子同室?”他又是一聲冷哼,“聽著,是男人的,就跟我走!”
迫於馬文才一貫淫威,眾學子剛剛雖說是附和了梁山伯的話偷笑,可現在也不敢不聽從馬文才的話,幾乎沒有遲疑的,都紛紛要走。馬文才走到梁月的書桌旁,一把握住梁月的胳膊,道:“走。”
梁月掙扎了幾下,她覺得這件事情根本就是馬文才無理取鬧。謝道韞是有名的才女,能請她來給大家講課,是大家的榮幸啊!結果馬文才就因為她是個女人就各種不願意讓她授課。梁月自己也是女人,不說前頭那個原因,就單單他看不起女人這一點也讓她挺不爽的。
但是,馬文才握的太緊,梁月覺得自己的胳膊都要斷掉了。
她倒也是明白人,想起了自己的主要任務,那是防止這馬大爺拆散梁山伯和祝英台啊!於是乎,比起和馬大爺“打好關系”,別的也都不重要了吧!於是,梁月略含歉意地看了看謝道韞,就對馬文才道:“我會走,你放開我!”
馬文才臉色更黑了一些,一把甩開梁月的胳膊,怒火沖沖地先行離開了。
“阿越……”梁山伯叫了她一聲。梁月回頭看著他道:“大哥,我去看看文才兄。他……”梁月不知怎麼的,就想起那天自己沒吃飯,然後馬文才拋給自己的那些糕點……不過,就算梁月認為馬文才不壞,可是她還是搞不懂他在想什麼……算了,現在也不是解釋的時候,梁月沒多說什麼,追著馬文才出去了。
馬文才已經在蹴鞠場蹴鞠。王藍田和秦京生還是活靶子……梁月遠遠看了一眼,要不等他氣消了,自己再去找他?再說了……她一點都不想做馬文才的活靶子……
當天下午,謝道韞就給留在課堂裡的梁祝、荀巨伯三人上了課。那天晚上,荀巨伯又來找梁月一起去散步。說起來,這次梁山伯和祝英台沒來找自己,沒見到梁山伯,梁月心裡還是挺失落的。荀巨伯細心,還和梁月說,梁山伯也是明白她的,雲雲。至於祝英台,他倒是一個字也沒提。後來,梁月細細想了,她在課上的話的確是無意間得罪了祝英台,後來嘛……她又追著馬文才出去了,非但沒和他們在一起,也沒顧及到她崇拜的謝道韞……看來是心生了芥蒂……
也罷,祝英台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在後山散步的時候,梁月發現了一處隱蔽的山澗!她雖然沒有潔癖,但是女孩子嘛,總是比較愛干淨的,學子一般都在自己房間沐浴,這幾天為怕被馬文才發現身份,她都沒敢洗澡。於是,和荀巨伯散完步後,她就回房趁著馬文才不在的時候,拿了換洗的衣物去了後山。
她去的時候卻已經有人先到了一步!
梁月趕緊躲起來了,一聽女子的嬉笑聲,她心裡也猜的八、九不離十,果然是祝英台和銀心主僕二人。梁月只能躲在灌木叢後,等她們主僕洗完,自己再去洗。結果這一等就是大半個時辰,好容易等她們洗好了,天色也全黑了。後山還時不時地傳來一些禽鳥的叫聲。梁月聽的毛骨悚然,在山澗上游匆匆地擦過身子再也不敢停留,飛快地走人了。
馬文才看到一身狼狽,而且還披散著濕發的梁月,皺眉道:“梁越,你干什麼去了?!”
“我我我我……”梁月一路跑的太快,還有些氣喘吁吁。這時,正好馬統進來,看著梁月道:“梁公子你這是大半夜去抓魚了?”
“嗯嗯嗯,是這樣的,我我我……餓了。”
她本來是扣好時間的,等她洗好了,整理好了,馬文才應該還在蹴鞠場。結果就是出了祝英台那個意外……所以馬統的理由真是太及時了!馬文才沉聲道:“魚呢?”
“啊……”梁月一呆,然後道:“吃掉了……”
說完,她趕緊抱著髒衣服放到木盆裡面。也不敢去看馬文才的臉色。哎,這樣的理由實在是太牽強了!她一面這麼想著,一面小心地整理著衣服,忽然腦子“嗡”的一聲作響——她居然把貼身小衣落在後山了!
果然是越忙越亂!那貼身小衣什麼的,本來是梁月想著自己那什麼現在也開始發育了,雖然古代人的肚兜根本就是一層布,也起不到什麼作用,但是裡面不穿一層總覺得怪怪的……再說了,當時她在福致客棧打工沒什麼錢,貼身的胸衣布料又不能太差,於是她買的布雖然好,卻是很少的。勉強做了兩件,和現代的抹胸差不多,雖然說和古代人的肚兜不一樣,可要是仔細看,還是能立刻發現是女子穿的……
梁月臉色忽青忽白,馬文才叫了她幾聲,她都沒聽見!
“梁越!”馬文才又想起今早的事情,一時火氣上來,“碰”的一聲就把手裡的書砸到了梁月腳邊,看著梁越強自鎮定卻又露出一些慌張來的小模樣,馬文才強自壓下一腔的怒火,“你到底做什麼去了?!”
梁月笑的比的哭還要難看:“我還沒吃飽……我再去抓魚。”
ga1105 2015-11-3 05:42
第13章
第13章
梁月說完,就匆匆投入了夜色之中。雖然理智告訴她,馬文才一定不會無聊到跟她一起去,但不知為何就是有種“他會刨根究底”的直覺,以免節外生枝,她還是先開溜好了……
好在大半夜的後山那裡也沒人會去,梁月很快找到了抹胸,然後塞到了袖子裡面。雖然一路上山禽的叫聲不斷,但也是有驚無險地回到了宿捨。
馬統見到她之後還不停地朝她背後看去,看了一會兒問道:“梁公子,怎麼就你自己回來了?我家少爺呢?”
因為馬文才對梁月的態度不錯,所以馬統就開始稱呼她“梁公子”,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馬文才去找自己了?可是從後山回來的路只有一條啊,而且她擔心被人發現,一路上很謹慎,如果馬文才真來找她了,她怎麼會沒看到人呢?
不對!馬文才根本不知道後山還有個山澗!他要真去找自己了,不會去山下了吧?!
想到這裡,梁月再次往外頭跑去了,馬統在後面叫她,她只說:“我去找你們家少爺!”
梁月走的太急,剛剛到山門口就崴了腳……與此同時,山下迎面就來了一個黑影,梁月嚇了一跳,然後一屁股結結實實地坐到了地上!只見馬文才逆著月光而立,梁月看不清他的神情,卻能感受到他渾身散發出來的壓抑的怒火。
漸漸那高大的身影動了,梁月見到他的鞋子有些潮濕,再想起馬統說的話……她心中一動,旋即見馬文才蹲下|身子,撿起了她身邊的抹胸……抹胸!
梁月的臉一下子漲的通紅,完全不會動彈,更別提搶回來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馬文才拿著她不久前才換下的抹胸在手裡轉了一圈!!!
此刻的梁月腦子裡就剩下了一個念頭:完了,被發現了!
“這是什麼?”馬文才隨即又露出一聲嘲諷,“梁越,你這護膝也太丑了吧?”
護膝……
太丑了吧,丑了吧,了吧……
“大爺又不是女人!不會女紅有什麼奇怪的!”梁月一把奪回抹胸,剛剛害怕馬文才發現的心情已經沒了,取而代之卻是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尷尬……
馬文才瞪了她一眼,道:“我又沒說你不是男人……”他稍一停頓,語氣是一貫的冰冷,“對了,你不是去抓魚了嗎?我怎麼沒有在山下溪澗看到你?”
梁月自然不會告訴他後山的山澗,不說這個秘密關系到自己以後洗澡大事,還能隨時揭露了祝英台的秘密。她希望這位馬大爺一輩子都不知道祝英台是女兒身!她清咳一聲道: “我走到半途的時候忽然又覺得不餓了,所以就回宿捨了。”
馬文才冷聲道:“梁越,該不會你是去找梁山伯他們,故意編個借口騙我的吧?”
這樣也行!馬大爺的疑心病也太重了吧!不管怎麼說,抹胸事件揭過了就萬事大吉了!梁月哭笑不得,道:“如果我真的要去找他們,為什麼要編個借口?”見馬文才臉色不對,梁月立即又道:“我回宿捨的時候,馬統說你出來找我了,我就立刻又返回了……文才兄,你為什麼要來找我?你其實是在關心我嗎?”
馬文才一拍她的腦袋,道:“想的美!”見到梁月一副不甘不願又苦於無法反抗的表情,他終於心情大好,道:“溪澗可沒有什麼魚,既然在長個子,就多准備一些點心!別到時候跟個矮冬瓜似的!”
“……你沒聽說過濃縮就是精華嘛!精華你明白?!”
梁月的腳崴了,馬文才本來要帶她去醫捨,可是梁月怕被王蘭發現自己的身份,就推脫不去。再說了,馬文才的鞋襪也都濕了,想必也難受的緊。馬文才這麼專橫的人,最後竟然也同意了,還說他能治腳崴,因為以前給他的寵物大黃治過……好吧,其實大黃是一匹馬。為這只和許多小狗同名的馬駒點蠟……事實也再一次證明了馬大爺的取名水平……
因了這番周折,此時此刻,馬文才剛剛泡完腳,赤著雙足蹲在梁月跟前……他說:“除了大黃,你還是第一個讓本少爺親自動手療傷的。”
所以?她應該感到榮幸嗎?
梁月這麼想的時候,腳腕處一陣疼痛,再動動腳,發現腳已經好了!梁月心想馬文才剛剛是故意這麼說好轉移她的注意力的吧?
如果他不是那個造成哥哥十世不幸的罪魁禍首,自己待他一定也會多幾分真心吧?可如果沒有那個因,自己也不會認識了他……
馬文才低頭,目光不住地在自己和梁月的腳上巡回,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梁月開口道:“文才兄,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你問這個做什麼?”馬文才挑眉。梁月干咳幾聲,道:“那個……我覺得像文才兄家世人品都屬於上上乘,眼光也一定是很高的吧?”
“梁越,你這麼小一點兒,不會也思|春了吧?!哼,我們來書院可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報效朝廷,出將入相!你可別想那些有的沒的!”
梁月真的不知道馬文才的志向這麼高!那誰來告訴她,祝英台是怎麼回事?!一心好好學習的文才兄不是在書院結識的祝英台嗎?!
馬文才掌中握著梁月的腳,只覺得那日遠遠看著已是十分可愛玲瓏,如今掌握手中,越發細膩的不可思議……馬文才心中一驚,顯然是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於是他立刻厭惡地甩開了梁月的腳,險些又讓梁月摔倒!
“馬文才,你干嘛?”
“滾!”
梁月目瞪口呆地看著喜怒無常的馬文才,再見他又匆匆地叫來馬統,要馬統去端水來洗手!登時梁月也生氣了!既然這麼嫌棄她的腳剛剛就不要幫她矯正!現在這樣……
梁月鑽進被窩,覺得胸口滿滿的一股子悶氣!
第14章
第二天,梁月仍是生著悶氣,就當馬文才這個人不存在。馬文才渾不知梁月生氣了,倒是昨兒一夜在糾結自己的心事,今晨起來再看梁月這副樣子,恨不得就將梁月揍一頓。可每每對上梁月那寡淡冰冷的樣子,他就不知道氣該從何發起。
於是兩人都沒有搭理彼此,梁月先出門去了食堂。只見食堂外面圍了好幾個學子,卻都不進去,梁月奇道:“這是怎麼了?你們怎麼不進去?”
“還進什麼去啊,蘇大娘不知道去哪裡了,根本沒人做飯啊……”
一個學子說完了,另外一個道:“算了,我們還是去找文才兄出主意吧。”
“對對對,這些下人居然敢偷懶,看文才兄怎麼治他們!走、走、走!”
梁月一噎,心道,有這麼誇張嗎?蘇大娘興許是有什麼事情,倒是馬文才,越發的像這些家伙的頭頭了。在食堂外面等了一會兒,才見到蘇安偷偷朝她招手,梁月趕緊進了食堂,問道:“蘇安,蘇大娘怎麼了?”
蘇安道:“我娘沒干嘛呢。就是聽說馬文才那伙人瞧不起女人,就不給他們做飯了。越公子,我看你和梁公子處的好,才把這事告訴你的,你可不能告訴馬文才他們是梁公子出的主意啊。”
梁月立刻明白了,昨兒馬文才帶頭和謝道韞作對,一干學子都不去上課了。弄的學堂不像學堂,書院不像書院的。雖然錯在馬文才,可到底對謝道韞影響不好。大哥便出了這麼個主意,讓書院裡所有的女人都不干活來抗議。倒是有些示威的樣子。可梁月總覺得馬文才不會吃這一套……再說了,那廝火爆的脾氣也不是什麼人都吃的消的。
“原來如此,那蘇安,你知道我大哥現在在哪裡嗎?”
“梁公子啊,他一早就去學堂上課了!還有,馬文才他們不是不想上課嘛,所以,書院裡的女人孩子都去了學堂。我等會兒洗了碗也要去上謝先生的課!”
梁月看了看蘇安,道:“那我先去學堂找大哥他們。”
果然和蘇安說的一樣,原本在尼山干活的人都聚在學堂裡面。梁月進來後,浣衣捨的阿姨還帶著兩個小孩進來。梁山伯見到梁月眼睛一亮,笑道:“阿越!你也來了!快點坐下,等會兒謝先生要來給我們講課了!”
梁月皺著眉頭,問道:“大哥,你們這麼做……合適嗎?”
梁山伯不明白梁月的意思,祝英台卻是道:“梁越,你在害怕馬文才他們嗎?哼……”
山長的兩個女兒也在,小女兒王蕙不知為何一貫喜歡祝英台,每次看著祝英台的眼神都格外的明亮。這時幫腔道:“虧你還叫梁公子一聲大哥,其實是和馬文才他們一伙的吧?昨天就沒留下來上課,今天來干什麼?是不是給馬文才他們當探子來的?”
梁月在眾人臉上都看到了一絲猶豫和疑惑,當然,只有王蕙和祝英台最直白了。梁山伯立刻道:“阿越不是那個意思!他不是這樣的人!”
王蘭也拉了一把自己妹妹的袖子,嗔怪道:“小蕙!”
荀巨伯也道:“我也相信阿越。”
梁月朝他們笑笑,然後道:“我只想問問大家,你們這麼做的最終目的是什麼?自然是為謝先生討回一個公道,讓馬文才他們心甘情願地回來上課,是吧?”她頓了頓,又道,“可是大家覺得這樣做,他們就會妥協了嗎?還是大家覺得……書院會將幾乎所有的學子都趕出去?”
最終還不是要留下他們。□□?示威?雖然梁月覺得梁山伯這辦法不錯,至少沒了一干僕人,這些出身大家的學子立時就會束手束腳,沒的吃,沒的穿。可是對付馬文才那一干家世背景雄厚,又占了書院學子絕大多的數目,這樣的辦法能行?眾人都陷入了思考之中,紛紛開始猶豫了。祝英台道:“難道我們就應該忍氣吞聲了嗎?這件事情明明是馬文才他們的錯,既然他們看不起女人,我……蘇大娘她們為什麼就不能抗議?”
梁月心中第一次對祝英台生出了一絲反感的情緒,此刻的她就像是舊社會的憤青!說話做事只會想到別人是如何如何地壓迫、殘害自己,而自己又應該如何如何地追求自由,如何如何地反抗!而不曾考慮過任何的後果,不曾想過身邊的人或許會因為自己的追求而受傷!
眾人動搖的心再次安定下來,梁山伯安慰梁月,讓她趕緊坐下來聽課。
梁月抿著唇,道:“我去找山長。”
梁月走後,謝道韞才來,看到眾人也一視同仁,開始講課。他們正念到“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馬文才他們聽到消息也趕來了。一看自己的位置都被書院的傭僕占了,王藍田上前大喝一聲:“都給我住口!”
讀書聲漸漸止了,王藍田怒道:“你們這些女人什麼意思啊,怎麼把我們的座位都給坐了?都給我滾!”
祝英台起身道:“是你們先滾的,既然都已經滾了,還回來干什麼?”
“回來趕人!”王藍田冷聲道,“你們這些下賤之人,憑什麼坐在這裡?!”
“就憑她們都有求知的*。既然你們不願意聽謝先生講課,讓出座位,那讓她們坐坐又有何妨呢?”梁山伯淡然笑道。
“呸!我們的位置也是她們能坐的?!”王藍田呸了一口,然後上前就要抓人,離他最近的是蘇大娘,蘇安來不及護著蘇大娘,蘇大娘就被王藍田一把推倒在地上!
“放肆!”謝道韞出聲呵斥,接著又訓斥了王藍田一頓。到底謝道韞是書院教習,他們再無禮也不能對謝道韞怎麼樣,不過雖然聽著謝道韞的呵斥,他倒是一點悔過的意思都沒有!謝道韞再也不去管他們,開始繼續給梁山伯等人上課。至於馬文才一直不屑地站在一旁,等到謝道韞教大家念到“小弟聞姊來,磨刀霍霍向豬羊”的時候,他方冷嗤一聲,哼道:“好,好,好一個磨刀霍霍向豬羊。你們再不走,我可要動手了!”
他神情倨傲,吩咐道:“把他們都趕走。”
學堂登時亂了。那些學生都是年紀輕輕的少年郎,而梁山伯這邊,除了他自己和荀巨伯,其余的都是些老弱婦孺,哪裡是這些學生的對手?連忙都站起來躲到邊上去了,而馬文才大搖大擺地將一干人逼到角落之後,還伸手掀翻了一張桌子……
不巧的是那桌子正好砸到趕來的山長的跟前。
山長身後站著的正是梁月。
第15章
眾人看山長來了,連忙作揖行禮。梁月也對謝道韞行禮。
“馬文才,你在做什麼?”山長看著腳下的桌子,帶著怒氣地道:“馬文才,你不是最看重品狀排行的嗎?你不上謝先生的課,將來還有什麼機會上榜?”
品狀排行是前段時間朝廷頒下的新令,考察學子的綜合能力,對將來的仕途影響很大。
馬文才微微皺了皺眉頭,看上去有些猶豫了。
梁山伯趕緊道:“是啊,馬公子,你趕緊給謝先生賠個不是,快來上課吧。”
梁山伯真是厚道,這個時候還幫著馬文才說話,看那一直和馬文才混在一起的王藍田和秦京生這個時候連個屁也不放!梁月鄙夷地看了他們一眼。馬文才這個時候有了梁山伯給的台階下,沒多少猶豫,竟然單膝跪地,真的給謝道韞賠禮道歉!這樣的轉變看的梁月目瞪口呆,她本來以為這馬大爺這次鬧出這麼大的動靜,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沒想到區區品狀排行就讓他……
不過也不得不說,若是與這樣能屈能伸的人為敵,必定沒有好果子吃啊。
“學生馬文才,適才魯莽,有辱先生,現在給先生賠罪了。”
謝道韞自然不會和馬文才計較,寬厚大量地就這樣寬恕了他。
帶頭的馬文才都認錯了,其余的學生自然不敢亂來,都乖乖地上課去了。一場鬧劇就這樣匆匆結束了。課後,梁山伯對梁月道:“阿越,還是你有辦法,去請山長。”
荀巨伯也道:“是啊,不然還不知道會鬧成什麼樣。”
祝英台帶著歉意地道:“梁越,抱歉,我適才誤會你了。你不是和馬文才一伙的。”
梁月正色道:“事實上,我去找山長的時候,山長也聽到這件事情了,正打算來學堂的。不管怎麼說,這件事情也算是過去了。不必再提起。”
梁月說完,看了一眼在學堂外面的馬文才和王藍田等人,心道,這件事情如果就這樣揭過就好了!剛才馬文才雖然跪的很干脆,但是……她怎麼總覺得他有些不甘不願呢?再說了,他那種睚眥必報的性格……
因為時間還早,梁月就和他們一起在書院裡的涼亭內讀了一會兒書,回到宿捨的時候,馬文才還沒回來。只有馬統在房間裡整理,見到梁月的時候,馬統臉色似乎很古怪,連聲招呼都沒打就出去了。
馬文才果然又去蹴鞠了,出了一身的汗。一回宿捨就開始脫衣服。
梁月被他嚇了一跳,道:“馬文才,你在干什麼?!”
馬文才將衣服一把甩在邊上,陰鷙地對梁月道:“梁越,我真是沒想到,你竟然還是和梁山伯他們一伙。很好、既然你要和大爺作對,就走著瞧吧。”
梁月面紅耳赤地看著他赤|裸的上身,畢竟前世她常年在家中很少出門,而哥哥梁森從未在她面前赤著胸膛,所以第一次看到陌生男人的身體,她自然很是尷尬。再加上聽了馬文才一番渾話,她又有些生氣。
“這件事情明明就是你不對!”梁月移開目光,道:“如果你覺得自己做對了,為什麼還要和謝先生賠禮道歉!”
梁月不說還好,一說馬文才就想起今天的下跪之恥,他幾步上前,一把鉗住梁月的下巴,逼著她看向自己,沉聲道:“梁越,你聽著,今日之恥,我馬文才一定加倍奉還!我是不會放過祝英台的!”
梁月漲紅了臉,此刻還是詫異道:“和祝英台又有什麼關系?!”難道他是從現在開始注意到祝英台的?
馬文才怒道:“你別拿我當傻子了!要不是祝英台賄賂那些下人,他們敢集體造反嗎?!”
梁月掙扎幾下沒能掙扎開,只能拿手去推馬文才,嘴裡道:“馬文才,你先放開我!”
馬文才盯著她的臉盯了一會兒,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我弄死你就和弄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
說完,馬文才一把甩開了梁月。梁月下巴吃痛,可心裡所受的屈辱哪裡是身體上的痛楚能比擬的?她幾乎什麼也沒想,拿起一旁的枕頭就砸到了馬文才的身上,道:“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要所有人都受你的掌控,聽從你的意思!我我我……”看著步步逼近的馬文才,梁月大聲吼道:“大爺就是覺得糞土當年萬戶侯!就是看不起你這樣的紈褲膏粱!”
“梁、越!你找死!”
馬文才站定到梁月面前,梁月脾氣也是倔強,昂著小腦袋和他對視!
兩人如此眼神交流了許久,忽然外面傳來一聲:“阿越……馬公子,你們在做什麼?”
只見馬文才赤著臂膀,而梁月……一臉緋紅……
雖然梁月是被氣紅的臉,但是此時此刻看來……坐在床邊的他們實在是……
梁月完全沒注意到梁山伯尷尬、好奇、疑惑的表情,直覺要跑到他身邊去。剛剛走了一步,後領卻被馬文才拎住了。
“你來干什麼?”馬文才毫不客氣地問。
梁山伯皺眉,現在也看出了這兩人到底怎麼回事,道:“馬公子,阿越到底是個孩子,還請馬公子擔待一些。”梁月被馬文才拎著後領,梁山伯干脆自己到他們的房間內,直視著馬文才:“馬公子,請你放開他。”
馬文才冷哼一聲,道:“梁山伯,不說這裡是大爺的房間,就是整個尼山書院,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還輪不到你來管!”
梁山伯皺眉,嚴肅地道:“馬公子,你要做什麼我沒有興趣。但是,阿越是我的兄弟,我不允許你這樣對他。”
馬文才冷笑一聲,嘲諷道:“梁山伯,你還真是喜歡多管閒事!你不是已經有一個好賢弟了嗎?梁越的事情,不許你管!”說完,他卻是將梁月一把甩到了身後。梁月被他這樣甩來甩去,只覺得頭暈腦眩的,暗罵這混蛋不知道吃什麼長大的,力氣居然這麼大!
“阿越,你沒事吧?”梁山伯立刻繞過馬文才,蹲到梁月跟前。梁月還惦記著自己來尼山書院的目的,還不想和馬文才徹底鬧僵,於是便笑著對梁山伯道:“大哥,我沒事。對了,大哥這麼晚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梁山伯可是笑不出來,道:“今天蘇大娘做了糕點,我房中還有一些,想著你正在長身體,要多一點,於是就來找你去我房中吃些東西。沒想到……阿越,你跟我去找師母,我與你換宿捨!”
ga1105 2015-11-3 05:43
第16章
梁月幾乎沒有考慮,立刻就搖頭否決了。原來臉色差到極點的馬文才方臉色好看一些,哼了一聲,扭過頭不去看梁月他們了。
“阿越……”梁山伯難過地低下頭,因為馬文才還在就沒說什麼,只拉著梁月說出去散散心。梁月也不想留在宿捨,就和梁山伯出去了。本來梁月以為誠如梁山伯所說,他會帶著她去他們的宿捨吃點心,卻原來他早早就將點心准備好帶出來了。
“我知道這段時間英台胡鬧了。”所以他並沒打算帶著梁月回宿捨見到祝英台。梁山伯揉揉梁月的腦袋,心疼地看著她青紫的下巴,道:“阿越,你和馬文才……”
梁月吃著他來帶的糕點,無所謂道:“你知道的,馬文才那個人就是這樣……可是,他的本性並不壞的。”有時候就像是一個淘氣的、時時刻刻想著“做老大”的孩子。
梁山伯歎氣,與梁月並肩坐在書院的石椅上,忽然一笑,道:“阿越,你知道嗎?我無兄弟姐妹,可是看著你的時候,就覺得特別的……熟悉。”
拿著糕點的手一僵,梁月眼眶一紅,險些要落下眼淚來。
“……哥哥……”梁月輕輕地叫了一聲。
你可知道前世活在你的庇佑之下的我,來到這樣一個陌生的時代,我是多麼的孤立無援……我們彼此自然熟悉,因為我們有著血緣的聯系……
梁山伯沒想到梁月的情緒會變動如此之大,下意識地就將梁月的腦袋按在肩膀上,安慰道:“阿越不哭。”
梁月鼻子酸酸的,哪裡還能吃下東西。手裡捏著剩下的糕點,就一直靠在梁山伯的肩膀上。漸漸地,梁山伯聽到她安穩的呼吸聲,沒想到她居然睡著了!他無奈一笑,僵著身子不動,等她睡的更深一些了,梁山伯方輕輕地抱起她往宿捨的方向去。
梁月夢見了自己小時候被別的孩子欺負,哥哥就會將她的腦袋按在肩窩裡,一遍遍地告訴她,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哥哥會永遠地保護你!
哥哥、哥哥……
身邊的溫暖似乎很熟悉,可那氣味卻是截然不同的。迷迷糊糊的梁月睜開眼,嘟囔道:“你不是哥哥……”
與此同時,她對上一雙陰鷙的眼眸,眼眸的主人毫不客氣地道:“梁越!你都幾歲的人了!叫了一個晚上的哥哥了!有完沒完!”
額?
馬文才?
馬文才!!!
“馬文才,你怎麼在這裡?!”
馬文才冷哼一聲,道:“白癡,我不在自己的宿捨在哪裡?”
不是,不是在不在宿捨,而是……
“……你怎麼躺在我邊上!”
馬文才眼底露出一絲冷意和一抹說不出來的……羞赧?額……一定是她看錯了。總之馬文才說:“昨天梁山伯抱你回來,你又沒鋪地鋪,難道大爺還伺候你,特地給你鋪床嗎?!”
於是說?昨天她睡著之後,梁山伯就把她送回來了?而且因為她沒有提前鋪好地鋪的原因,馬文才只能將就地讓出半張床給她了?然後……她是和馬文才同床共枕,還粘著他叫了一個晚上的哥哥?!
梁月眨眨眼,忽然傻笑道:“看來我還在做夢,我怎麼可能和馬文才睡在一張床上呢?”
說完,她又閉上了眼睛,鑽到被窩裡了。馬文才翻了一個白眼,一把捏住她放在他腰上的手,沖著她道:“梁越!拜托你做白日夢前先把自己的手從大爺身上拿開!”
梁月這才徹底驚醒,問道:“我的手怎麼在你身上?”
……
直到馬文才出門了,梁月還傻傻地坐在床上,欲哭無淚,嘴裡默念:梁山伯,你這個坑妹的!
梁月無精打采地洗漱之後去了食堂,就看大家的眼神都怪怪的。
後來她才發現這伙人都有意無意地盯著梁山伯和祝英台。梁月立馬看向馬文才,只見他瞪了自己一眼,然後就若無其事地吃起了東西。真是奇怪!眼見著梁山伯就要吃東西了,梁月忽然福至心靈,立馬沖到梁山伯面前,道:“哥哥!別吃!”
梁山伯看到梁月很高興,一時又奇怪她的反應怎麼這麼大。便道:“阿越?怎麼了嗎?”
梁月仔仔細細地將他的菜翻了一遍,然後才放心道:“沒事沒事,哥哥吃飯吧。”
梁月說完,就去排隊領飯了。而祝英台不知道看到什麼不喜歡吃的,還特特夾給了梁山伯,梁山伯便寵溺地說她挑食雲雲。然後,梁月就聽到梁山伯“啊”了一聲,連忙放下手中的食盒,跑到梁山伯身邊,同祝英台關切地道:“哥哥你怎麼了?”
梁山伯搖搖頭,卻從嘴裡取出一片碎瓷片。這碎片顯然是被人提前放入飯菜裡面的!而之前梁山伯的飯菜,梁月都檢查過了,也就是說……是祝英台剛剛因為挑食,而夾給梁山伯的菜裡有碎瓷片?梁月立馬看向蘇安,見他一臉愧疚地低下頭,便回首怒瞪著馬文才。沒想到馬文才沖她挑釁地瞪眼,看上去居然比她還生氣!然後一拂衣袖走人了!
馬文才走後,一向沒怎麼和梁月說話的王藍田居然大搖大擺地走到她身邊,嘲笑道:“哥哥?真是親熱啊。梁越,你現在沒了馬文才的庇佑,我看你還囂張到什麼時候?”
囂張?
王藍田陰森著語氣,道:“你的記性不會那麼差吧?入學的時候你是怎麼得罪我的,現在我要一一討回來!”
梁山伯捂著嘴,一邊將梁月護到身後,對王藍田道:“大家都是同窗學子,你何苦為難阿越?”
王藍田哼道:“誰跟你們是同窗?還有你,梁山伯、祝英台,我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祝英台不屑道:“誰怕誰!”
王藍田又是哼了一聲,昂著腦袋,大搖大擺出去了,等跟上馬文才的時候,又立刻點頭哈腰的。梁山伯的嘴巴受傷了,祝英台還以為就是個小小的意外。梁月卻是很清楚,等他們走了以後,又去找蘇安確認了。果然是蘇安受了馬文才的威脅,故意將碎瓷片放到祝英台的菜裡的。
果然馬文才是記住那天的一跪之辱,也認准了要對付祝英台。
不過祝英台似乎渾然不覺,而梁山伯……經過今天的事情,應該是明白了。
梁月心事重重地去了學堂,到玄關處就聽裡面的學子起哄:“那個梁越還叫梁山伯‘哥哥’,聽起來真是惡心死人了!看他長的唇紅齒白,弱不禁風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然後那學子曖昧一笑。又有不怕死的去問馬文才:“文才兄,你和那個梁越住在一個宿捨裡面,他有沒有對你……”
第17章
“你說呢?”馬文才將手中的書狠狠甩過去,正好砸中那學子的額頭。眾人看馬文才動手打人了,都不敢發出聲音來。那學子捂著額頭痛叫:“馬文才,你、你怎麼打人?”
“哼。”馬文才冷冷掃過去一眼,那人再不敢廢話,吃了個悶虧躲一邊去了。秦京生走到那人邊上撿起馬文才的書,對那學子說:“去去去,你是什麼東西?文才兄要打你就打了,還要和你解釋不成?!”
然後一臉諂媚地將書遞給馬文才,道:“文才兄,您的書。”
馬文才一臉不屑地接過自己的書,然後挑眉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梁月。
梁月掃視了眾人一眼,然後目光落在笑的一臉奸詐的王藍田身上。她勾著一抹冷笑,然後去了自己的書桌。她並不坐下去,而是一腳踩上了椅子,那椅子“啪嗒”一聲就碎成了兩半!王藍田立刻站起來不可思議地看著梁月。梁月朝他冷笑道:“王藍田!這種下三濫的小動作,也虧你拿的出手!”
“梁、梁月,你胡說什麼?明明就是你自己踩壞的椅子,憑什麼說是做的小動作?!”
“就憑整個書院,只有你王藍田一個人最喜歡在別人背後做小動作!”梁月拿起碎掉的椅子,一把拍在王藍田的桌子上,“我告訴你王藍田,大爺我赤條條來去無牽掛,你若是惹惱了大爺,大爺和你玉石俱焚!”
王藍田被梁月罵的一愣一愣的,指著梁月說不出話來。
眾人都被梁月的舉動嚇了一跳。畢竟以前的梁月看上去個子又小,沒有威懾力,再加上老是笑瞇瞇的,原來……原來還挺凶悍的!還別說她剛才的樣子真有點像馬文才……眾人的目光又開始往馬文才身上轉去。這誰都知道王藍田和馬文才是一伙的,可現在看馬文才一點反應都沒有……難道馬文才還是比較重視梁月一點?
梁月的椅子壞了,荀巨伯便挪出了一半的位置讓給梁月。
陳子俊上課的時候還語重心長地和梁月說了一番話,大意就是梁月啊,這段時間看你還挺乖巧的,怎麼做出這種損壞公務的事情呢?你以後不許再這麼做了雲雲。
於是梁月原本憋在心裡的一肚子悶氣現在就更甚了。
放學之後,梁月也沒有去食堂,而是回宿捨窩著去了。她正躺在長椅上看書,就見外面王藍田鬼鬼祟祟地探頭探腦,梁月看到他就想起今天被夫子教訓的事情,抄起手裡的書就朝王藍田砸去了!王藍田“唉喲”一聲,奇怪地道:“梁越,你怎麼在宿捨裡?”
“王藍田,應該是我問你鬼鬼祟祟的來我的宿捨做什麼吧?!”
“我我我沒干嘛!你才鬼鬼祟祟的!”王藍田做賊心虛,非但說話結結巴巴,而且也沒有和梁月多話,匆匆就走了。梁月撇撇嘴,起身穿了鞋子去外面拿書。她剛剛蹲下|身子的時候,一只雲錦靴子就踩在了書上。梁月見到這熟悉的花紋,不用抬頭也知道這鞋子的主人是馬文才無疑了。她皺眉道:“你踩到我的書了。”
鞋子的主人哼了一聲,然後老大不情願地挪開了腳。
梁月也不願意搭理他,拿了書就又躺到長椅上,翻了個身背對著他繼續看書。
馬文才就在那邊鬧出很大的動靜。後來惹的梁月心煩了,干脆起來披了一件衣服去外面看書了。然後,房間裡就傳來一陣“乒乒啪啪”的聲音。晚間梁月回了宿捨就看到房裡少了一個青瓷筆筒。那是馬文才比較喜歡的。因為他們的房間比較單調,而馬文才又有點強迫症,每次看書前都要先把書桌上的東西按照他的習慣安置一遍,所以梁月對那筆筒知道的很清楚。然後她在一個角落裡看到了一堆碎瓷片,果然是那筆筒壽終正寢了。
不過梁月又覺得有些奇怪,畢竟他以前也不是沒砸過東西,而每次馬統總會在第一時間收拾好的。今天,馬統居然沒來收拾碎瓷片?那……這把這一堆東西掃到一邊該不會是馬文才的傑作吧?好吧,事實上,應該不能用“掃”這個字,如果他真的打掃了,為毛地上還到處都是零星的碎片!
梁月看了他一眼,果然看他因為不習慣書桌上的東西擺放而絲毫看不進書去。
他先是將那書翻來翻去,最後可能煩躁了就干脆扔到一邊。
她本來也不想搭理馬文才,更不想管地上的碎瓷片。可她的床鋪還沒鋪呢!總不能把被子鋪在碎瓷片上吧?!於是,梁月就找到掃把將地面掃干淨了。期間,馬文才抬頭看了她一眼,倒也沒有說什麼古怪的話,或者又做什麼古怪的舉動。
等梁月開始鋪被子了,馬文才才開口道:“梁越!你做什麼?”
“鋪床,睡覺。”
馬文才就跳下椅子,然後站到梁月要鋪床的地方,昂著腦袋,道:“怎麼?怕晚上夢見梁山伯被我發現?”
“哥哥?”她什麼夢見梁山伯,還夢了一個晚上了!明明是梁森,頂多算是梁山伯的來世!馬文才挑眉哼道:“哥哥?你昨天不是叫了他一個晚上?”
什麼嘛……
該不會他以為……
梁月哭笑不得看著他:“你該不會是因為我夢見我哥哥了,所以鬧了一天的脾氣吧?”
馬文才一愣,然後大聲道:“誰說我鬧脾氣了?!我明明是因為你跟梁山伯合伙,跟我作對,我才……”
“才鬧脾氣?”梁月眨眨眼。馬文才又是一愣,然後哼道:“不可理喻!”
他心想,不對啊,我明明是因為上次一跪之辱才要對付這個不識好歹的小子,額,怎麼會因為他今天的一句話就被轉移了心思?他是不是夢見梁山伯,是不是叫梁山伯“哥哥”跟我有什麼關系?!一定是梁山伯昨天抱他回來的時候,說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才讓自己生氣的!什麼叫做讓自己以後好好對待阿越?是啊,還一口一個阿越阿越!聽著就煩。大爺明明對他很好,一直都是他自己不識好歹!但是……昨天睡覺的時候,軟軟的梁越抱著自己還真是一夜好夢啊……額,軟軟的?這小子真是讓人惡心!
“你要睡這裡就睡這裡吧!不識好歹!”
額……
梁越郁悶地看著他,他們明明在說別的事情,為毛馬文才能牽扯到睡覺的事情呢?
不可理喻的人明明是他吧?
各自洗漱躺在床上之後,梁月想起來了書院之後的許多事情,想到馬文才、想到祝英台,她深深感慨為何所有的人和事都和自己預料的不一樣呢?她歎了一聲氣,然後開口對馬文才道:“文才兄,我們為什麼就不能和睦相處?不要鬧別扭了好不好?”
床上的人一僵,就在梁月以為他已經睡著的時候,他陰陽怪氣地道:“你昨天叫了一個晚上的人真不是梁山伯?”
第18章
“額……這個很重要嗎?”他想了半天居然問了這麼一句話,真是夠奇怪的。再說了,她夢到的人說是梁山伯也是,說不是也不是啊。她怎麼回答?
馬文才猛地坐了起來,然後開口道:“當然重要!你和我同床共枕,卻還叫著別人,尤其是那個討厭的梁山伯!你說重不重要?!”
……
梁月想,也許是馬文才說完這句話,自己也覺得怪怪的,所以他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後一聲不吭地躺下去睡覺了。梁月也愣神了許久,然後又覺得好笑,不過害怕馬文才繼續發飆,她沒敢笑出聲來,就憋在肚子裡。
翌日是棋藝課,因為謝道韞未來,三四個學子一起圍著棋盤切磋,馬文才自是和秦京生、王藍田一處。梁月在食堂遇見了荀巨伯,一路說起圍棋倒也到了學堂。兩人正聊的起勁,正打算找一處坐下實戰一盤,順便等梁祝二人前來。沒想到梁月剛剛坐下,後領就被馬文才拎起來了。
馬文才就在她前面一桌,將人一拽,也就拽到了身邊。
梁月又氣又羞,只覺得自己像只小雞一樣,被這廝拎來拎去,更何況,這廝還無端打擾了自己的思路。荀巨伯阻攔道:“馬文才,你做什麼?!”
馬文才挑挑眉道:“你管得著嗎?”
梁月瞪他,然後起身要走,馬文才伸出一只胳膊橫在梁月腰間,道:“給我老老實實坐下!還是你想找死?”
“馬文才!”梁月伸手去推他的胳膊,奈何這廝力氣實在大,梁月愣是沒推開。
王藍田在邊上嘲笑道:“梁越,你還掙扎什麼?趕緊投入文才兄的懷抱吧!哈哈哈!”
他沒笑完,就挨了馬文才一記眼刀子。不過馬文才也放下了手,可能也是覺得這樣的姿勢有點不對勁,繼而開口道:“梁越,你不是想下棋嗎?過來,陪我下。”
荀巨伯在邊上看著梁月眼底立刻激起挑釁的火苗子,也不再多話了。
“下就下!誰怕誰!”
馬文才故意不屑地挑眉,讓梁月執黑子先行。梁月也不客氣,她本來就是想贏了他,在不知道對方深淺的情況下,能占得先機自然是好事。梁月剛剛落子,梁山伯與祝英台便進門來了。他們兩個本來要坐下的,結果看到馬文才身邊的王藍田幸災樂禍地看著他們,梁山伯機警,又想起昨天食堂發生的事情,所以就攔下祝英台,自己輕輕一碰桌子,然後那書桌就粉身碎骨了!
動靜很大,所有的學子都站了起來。梁月也不下棋了,道:“大哥,這是怎麼回事?”經過昨天的事情,梁月覺得自己再是想和梁山伯親近,也只能先叫“大哥”。
梁月注意到梁山伯身邊的祝英台臉色發白,氣色很差。
而梁山伯沉默地看了一眼馬文才他們,什麼也沒說。
這時,王蕙端著什麼東西進來了。問發生了什麼事情。荀巨伯也是知道這幾天發生的事情的,當機立斷道:“小蕙姑娘,你來的正好,有人要害祝英台!”
梁月之前一直覺得王蕙看祝英台的眼神怪怪的,現在算是明白了,那分明是愛慕的眼神。也不知道這姑娘知道祝英台的真實身份後會怎麼樣。現下王蕙一臉憤怒,道:“誰干的?!昨天晚上沒有用箭射死他,今天又來搗鬼啊?!”
梁山伯一聽還得了,立刻沖到王蕙跟前要問個明白。
原來昨天晚上祝英台帶著銀心去醫捨上藥,正好山長他們在設宴招待謝道韞,所以祝英台就和王蕙一起送謝道韞回房了。兩人回來的時候,祝英台就遇刺了。原本祝英台是吩咐過王蕙,讓她不要說出去免得大家驚慌的,可是王蕙看到今天的事情,沒忍住就說出來了。
王蕙想了一會兒,沖著背對著她的馬文才喊道:“馬文才!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馬文才慢悠悠地站起來,一臉不屑,他還沒開口,前頭站著的梁月已經道:“不可能是馬文才!”
王蕙生氣道:“梁越!你又幫著馬文才說話!”
梁月認真地道:“我沒有幫著任何人說話。昨天晚上,我一直和馬文才呆在一起,他不可能在你們回宿捨的路上射箭傷到英台。”
王蕙聽梁月這麼篤定地說,也皺著眉頭,不知道怎麼接話了。梁祝二人也搞不明白了,按說這幾天一系列的小動作明顯是馬文才動的手腳,但是……梁月是不可能會騙他們的。馬文才側首看了一眼王藍田,昨天梁月出去讀書後,他砸了筆筒也出去散心了。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王藍田鬼鬼祟祟地從他和梁月的宿捨出去……
王藍田沒注意到馬文才,而是對著梁月道:“梁越,你不要睜著眼睛說瞎話。整個書院裡只有馬文才有弓箭,不是他射傷的祝英台還會有誰?還有你昨天真的一直都和馬文才呆在一起嗎?難道你沒有出去在院子裡讀書,馬文才去了蹴鞠場嗎?!”
梁月淡淡一笑,問王藍田:“我和馬文才的事情,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再說了,你的宿捨離我們可不近,你為什麼來我們的宿捨?還有,我昨天在宿捨念書的時候,我看到你鬼鬼祟祟地從我們的宿捨離開,說不定,馬文才的箭就是那個時候被你偷走的!”
王藍田故作不屑,哈哈一笑,道:“梁越,你和馬文才是什麼關系,別當我們不知道,他是你相好的,你自然幫著他說話!”
當朝已是有斷袖之風,許多大家公子亦圈養小倌。故而王藍田才這麼一說。
大家都是一愣。
相好的……梁月聽完,整個愣住了,道:“王藍田!你……”
馬文才把她拉到身後,嘲諷道:“是我做的,又怎麼樣?”他不屑地看了梁祝一眼,繼而沒有任何表情地看了一眼王藍田,將仍舊愣在原地的梁月拉走了。
王藍田就在後面唧唧咋咋道:“還說不是那種關系,誰信啊?”
梁山伯看著王藍田,道:“王藍田,這件事情,是你做的。”
荀巨伯也道:“是啊,阿越早就說過你最喜歡在人背後動手腳。昨天阿越的椅子還是你弄壞的。”
王蕙聽了梁山伯和荀巨伯的話,大聲道:“王藍田!如果讓我知道是你傷害的祝公子,我一定會告訴我爹的!不過,你和馬文才都是一伙的,這事肯定和你們脫不了干系!”
便是祝英台也想起幾天前的事情,道:“我也相信阿越……”
王藍田叫嚷道:“我都說了,這件事情就是馬文才做的!梁月是馬文才相好的,所以……”
其余學子表情不一,但梁祝幾人都是一副“我信你我就是豬”的表情。雖然梁月和馬文才的關系時好時壞,但怎麼也不會是王藍田嘴裡的那種關系。
馬文才一路拉著梁月回了宿捨,然後拿了弓箭,又拉著梁月去了蹴鞠場一旁的閣樓上。
站定之後,馬文才才松開手。因為他面無表情,樣子比以前都恐怖,所以梁月也就任由他拉著。此刻,她才收回手,放眼看去,只見一眾學子在閣樓下的蹴鞠場上蹴鞠。而馬文才搭好弓箭……
ga1105 2015-11-3 05:43
第19章
王藍田也在蹴鞠場上,因素昔馬文才總是霸占著蹴鞠場,故而今日不在,倒是讓一貫被馬文才欺負的王藍田很好奇。然而,他的好奇並沒有維持多久。只因,他喃喃自語的瞬間,站在閣樓上的馬文才已經一箭朝他射來!
梁月害怕馬文才鬧出人命,畢竟看他的樣子沒有喜怒,卻可怕的讓人窒息。她立刻叫道:“文才兄!”
馬文才瞥了她一眼,不說話,朝著蹴鞠場上已經嚇傻的王藍田繼續射了第二箭!長箭擦過王藍田的腦袋,然後一下子射進了邊上的木樁。王藍田害怕地直哭,朝著遠在閣樓上的馬文才跪拜求饒。馬文才收好弓箭,然後大步走到蹴鞠場上。梁月自然也跟了過去。
“文才兄饒命,文才兄饒命啊!”
馬文才冷哼一聲,一腳踹上了王藍田的肩膀。王藍田立刻改口:“馬公子饒命,馬公子饒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馬文才用弓抵著王藍田的脖頸,道:“錯了?你什麼錯了?”
王藍田險些要哭出來,道:“是我用箭射傷的祝英台,我不該誣陷給馬公子!”
馬文才又一腳踹在他的臉上,王藍田哇的一聲就哭了,嘴角還帶著一絲血絲,看上去狼狽又可憐。梁月微微蹙眉,心想這個王藍田為人不厚道,不說他恩將仇報,還喜歡嫁禍給別人,只要馬文才不鬧出人命,收拾收拾這東西也是不錯的。
“不、你沒有做錯。你非但沒有做錯,你還做的很好,以後要繼續保持。”馬文才嘴角勾著冷笑,收回長弓。王藍田忽然就傻掉一樣,道:“他誇獎我了,他誇獎我了!”然後他還伸手去扯梁月,“你聽到了嗎?他誇獎我了!”
馬文才用弓狠狠打在王藍田的手上,將梁月拽到自己身邊。
別說是王藍田被馬文才的喜怒無常刺激的傻乎乎的,就是梁月也愣了!好在梁月也算是有點了解這廝。他教訓王藍田是因為他誣陷自己,但是王藍田又是他對付梁祝的爪牙,所以他希望王藍田繼續去弄死祝英台……
“馬文才!你為什麼要針對英台?!”
梁山伯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馬文才和王藍田的話都被他聽去了。
梁月怕他們兩個起沖突,便道:“大哥!馬文才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今天氣糊塗了!”馬文才很不滿,冷聲道:“梁越,你說誰氣糊塗了?!”
“我我我我說你氣糊塗了!”梁月也怕這個時候的馬文才,但是……算了,她緊緊拽著馬文才,道:“你跟我來,我有話要問你!”
就梁月那點力氣,馬文才要掙開,那是輕而易舉的。不過他只動了動胳膊,最後還是被梁月扯著走了。梁月一邊拉著馬文才,一邊扭頭對梁山伯道:“大哥,真的不是文才兄射傷英台的!你剛剛也聽見了。你先回去吧!我晚上再來找你……”
話音一落,梁月手腕上就是一緊,原來是被馬文才死死捏住了手腕拖著走了。
= =
“說吧,你要問我什麼?”
馬文才低頭看著梁月,一臉的高傲。梁月嘴角一|抽,心道,自己剛剛是要把大哥和這廝分開,免得他們起沖突。實際上,倒也沒什麼好問的。不過馬文才今天是不是真的被氣糊塗了?反正,他所有的反應都怪怪的。
“……為什麼今天王藍田說你是我……的時候,你不反駁?”
比如這個反應就很奇怪!梁月心想,該不會這廝被自己掰彎了吧?不對不對,自己哪裡有這麼大的魅力?可她又想,如果馬文才真的被掰彎了,那祝英台倒是安全了,也就能和大哥雙宿雙飛,自己的任務也算圓滿了。她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傻笑,加上她問的這個問題……馬文才不得不和她拉遠了一點距離。
“梁越,你該不會……”馬文才怪異地看著梁月。
梁月輕咳一聲,也發覺了自己的問題有些詭異。她看馬文才的樣子也不像是被掰彎了,於是義正言辭地道:“文才兄,我梁月是那樣的人嗎?我只是覺得你向來睚眥必報,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今天怎麼由著王藍田誣賴你和我的純潔關系?”
……
“睚眥必報?”馬文才挑眉,“梁越,你又在找死嗎?!”
梁月肩膀一縮,往後退了幾步,干笑道:“抱歉,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是我沒學好國文……”
馬文才哼了一聲,轉過身去,看著眼前碧波粼粼的湖面,道:“王藍田表面上雖然對我恭敬有加,背地裡卻想害死我,做書院的老大。”
梁月低頭用腳尖踢著地上的石子,心想,馬文才心裡還挺亮堂的嘛。不過“做書院的老大”這個志向真的高大上嗎?馬文才嫌她踢石子太吵,拽了她一把,惡狠狠地看了她一會兒,梁月立刻老實了,老老實實地站著。馬文才看她不動了,忽然冷笑道:“你今天為我說話,是想討好我?”
梁月被他這話噎了一下,無奈道:“我只是實話實說。你不是那種暗箭傷人的人。”雖然有點傲嬌高冷,經常炸毛喜怒還無常,但總體來說,算是一個正大光明的人。梁月心裡腹誹一陣,而後又道:“像你上次針對謝先生,我覺得你就是做錯了,所以我指出來了!”
馬文才適才嘴角的笑容一僵,然後凶巴巴地盯著梁月,道:“梁越,你找死!”
說畢,他狠狠一拍梁月的腦袋。梁月忍不住道:“馬文才,你干嘛又拍我腦袋?”
馬文才呵呵一笑,又拍了一下,像是在說“我就拍了,你怎麼著吧”,梁月對他的幼稚行為實在吐槽無力,又聽馬文才道:“梁越,我看你身邊也沒有一個書童什麼的,平時的活計也是你自己做的,正好馬統下山有事去了,接下來幾天就讓你來伺候我吧。”
而後甩了一個“快點領旨謝恩”的眼神給梁月,梁月立即就炸毛了,沖著馬文才道:“我伺候你大爺的!”
馬文才笑瞇瞇地看著梁月大步離開的背影,他心情似乎很好,跑了幾步追上去,笑道:“好了好了,端茶送水的活就不必你做了。你就是幫我搓搓背了,大不了,你洗澡的時候我也來幫你搓背嘛。”
第20章
洗洗洗澡?還搓背!
開什麼玩笑?
梁月當然不會答應他,她心裡琢磨著,自己得要快點完成任務才行,否則再和馬文才呆下去,自己一定會瘋掉的。哎,他也太喜怒無常了,一般人根本招架不住嘛!說好了生氣的,為什麼到頭來會變成這樣呢?
梁月就當自己聽不見,反正每次馬文才洗澡的時候她都是避開的,以後繼續這麼做就是了。
因為祝英台受傷了,所以沒有來食堂吃飯,梁山伯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想的很出神,隨即手中的餅就掉了下來。邊上的荀巨伯打趣道:“山伯,你和英台真是兄弟情深。他不來,你就吃不下飯了。”
梁山伯憨憨一笑,對著蘇安道:“蘇安,你幫我把這個餅包起來,我等會兒給英台帶去。”
蘇安看了看別人,然後壓低聲音道:“梁公子,你就放心吃你的吧!廚房裡還有的是,我早就給祝公子留起來了!”
梁山伯大喜,也壓低聲音道:“好,那我現在就跟你去拿!”
“走!”
梁山伯站起來後,又轉頭對梁月笑道:“阿越,你慢慢吃,等會兒我們一起去學堂。”說完,還伸手揉了揉梁月的腦袋。梁月立即溫順地笑起來,小雞啄米似得點頭。本來她是和梁山伯與荀巨伯兩個坐在一起的,但是,一進食堂,她就被馬文才拎到了他身邊,她還擔心梁山伯會怪她和馬文才坐在一起,沒想到大哥還是這麼善解人意,關心祝英台的同時也沒有忘掉自己!莫怪她的笑容就帶上了絲絲甜蜜。
馬文才卻覺得很刺眼,尤其邊上的王藍田還說:“不就是一個燒餅嗎?有必要搞的這麼情深意重?”
馬文才眼皮也沒抬,一把奪過了他正要送到嘴裡的燒餅。王藍田愣住了,又一貫被馬文才欺壓不敢反抗,道:“文才兄……你……”
馬文才勾了勾嘴角,道:“到嘴的東西就被人這麼奪走不好受吧?”忽然他欺身逼近梁月,道:“他對他的祝賢弟可比對你關心多了。”
“那是當然了……”他倆才是官配嘛。再說了,梁月心中清楚的很,自己對哥哥是依賴,但是這種依賴卻不能成為束縛,她希望看到哥哥有自己的愛人,擁有珍貴的親情的同時也擁有愛情。畢竟親情和愛情並不是站在對立面的。他對祝英台好,他能感到開心,那她,也會因為他的開心而開心。
馬文才嘴角一僵,然後將王藍田的餅捏碎了。
王藍田一臉苦逼,道:“文才兄,你這是干什麼?”
“把你的感受說給梁越聽聽。”馬文才冷聲道。
“……我好餓。”顯然王藍田不怎麼上道啊。梁月看了他們兩個一眼,認真道:“文才兄,你看看我們的伙食,大餅是主食啊。你把王藍田的大餅捏碎了,他真的會餓肚子的。再說了,雖然這大餅不是特別好吃,但是,浪費糧食也是不對的。”
馬文才壓抑著怒火,瞪了他們兩個許久。秦京生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挨了馬文才一個眼刀子後,道:“咳咳咳,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想文才兄的意思,是想問問梁越,你與祝英台同是梁山伯的賢弟,可梁山伯看起來對他的祝賢弟關心多了……梁越,你不覺得難受嗎?”
“我為什麼要覺得難受啊?”梁月心道,又不是所有人都和馬文才一樣,對任何東西的占有欲都強到變態。
邊上的王藍田明白後更加苦逼了,又不敢說的太大聲,一句話就含在嘴裡:“你直接捏碎梁月的大餅不就好了,干嘛要搶我的?”
而梁月吃下最後一口餅,道:“再說了,之前大哥以為我流鼻血是因為上火了,還每天熬藥給我喝呢。現在英台生病了,他去照顧她不是應該的嗎?”
“夠了!”
馬文才終於聽不下去了,起身怒氣沖沖地走了。任梁月在後面叫他,也不理會。王藍田和秦京生兩個沖梁月道:“你完蛋了,又惹馬文才生氣了!”
“王藍田,你閉嘴!你別忘了,你用箭射傷英台,還嫁禍給文才兄的事情還沒完呢。”
可梁月不知道,王藍田話是這麼說,但他再也不敢惹她了。不說之前他把梁月的椅子弄壞,被梁月警告了,就說馬文才對梁月的態度吧,不管當時多生氣,沒過多久,他又會對梁月跟以前一樣,甚至比之前更好。所以,沒有合適的機會,還是不要動這個小子吧。
馬文才都走了,梁月自然不要和他們兩個坐在一起,又端著盤子去前排和荀巨伯一起坐了。荀巨伯對著梁月眨眨眼,道:“阿越,你和馬公子是怎麼回事?他似乎很在乎你啊。”
梁月一愣,是啊,真奇怪……自己雖然明確目標,但也是常常按捺不住真性子流露的。尤其是在馬文才面前。而按照馬文才那樣的性子,居然沒怎麼動自己。尤其,他看起來是在對自己一忍再忍。她想,馬文才其實也是想要擁有一個真正的朋友的吧,就像梁祝他們一樣,畢竟在外人看來他們兩個是“兄弟情深”,馬文才也是想要擁有這樣的一段友情的吧?所以,他才會那麼針對梁祝……
因梁月明白了這層關系,回到學堂以後,對馬文才就和顏悅色多了。
還對著他笑了許久,最後被馬文才一巴掌拍到腦袋上……
“梁月,你傻了?”
“你才傻了!”不識好歹!嗷嗷嗷……
下午就是謝道韞來給大家上棋藝課了。一向反對謝道韞的陳子俊不知怎麼的也跟了來,還格外的殷勤。梁月看著護花使者一樣的陳子俊,不由好笑,想來這陳子俊必是見謝道韞貌美,才會有這麼大的變化的。
謝道韞端坐在講席上,道:“博弈之術,若不親手過招,無以評判。現在你們就一一上來與本席對弈。若是誰贏了本席,品狀排行自然名列前茅。”
不說那品狀排行,能和大名鼎鼎的才女對弈,梁月心中不由有些躍躍欲試。
一旁的陳子俊很盡那護花使者的責任,謝道韞話音剛落,他就開口道:“謝先生說了,有誰請對第一局啊?”
第21章
王藍田大大咧咧地道:“我來。”顯然是沒有將謝道韞放在眼底,怎麼看都有些不知深淺。梁月覺得,他一定會輸的很慘……
“請。”
結果比梁月預料的還要慘。王藍田一上來就下了一枚白子在棋局周遭,見謝道韞沒有動作,還嘲諷謝道韞是不是第一子就認輸了。謝道韞無奈地說他大概是從小就隨意慣了。王藍田臉上這才露出尷尬之色,等到堂下的荀巨伯說“先生說的沒錯,他就是那種無法無天不懂規矩的人”,他這才趕緊回到座位。
陳子俊再問誰再上去請益,馬文才便開口表示要去了。
梁月看著馬文才那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再加上她知道馬文才平時就看兵書謀略,想必棋藝一定不差。何況今天早上她本來要和他對弈一局,後來才開了個頭就被打斷了,所以她格外想看看馬文才的棋藝究竟如何。
彼時馬文才和謝道韞已經進入了狀態,台下的人都有些坐不住,最後都好奇地圍了上去。馬文才行期果斷殺伐,謝道韞棋藝高超,逼的馬文才入了犄角,連陳子俊都忍不住開口道:“馬文才,快,趕快投降吧,你的中原腹地已經快全數淪陷了。”
馬文才卻是自信一笑,道:“那可不一定,看我的。”
落了兩子之後,陳子俊急道:“這活口都堵死了,你這不是烏江自刎嗎?!”
馬文才勾唇道:“這叫置於死地。”
他落下最後一子,道:“這叫倒脫靴。夫子看看棋子數斷最後輸贏吧。”
結果是謝道韞小勝。所謂棋品如人品,學子和夫子對弈,夫子一是看學子的棋藝如何,其次便是通過這棋藝看學子的為人人品。謝道韞道:“馬公子棋藝精湛,想必自幼對兵法戰略多有研習吧?”
馬文才道:“先生誇獎了。武功騎射乃是強國之本。兵法韜略更是進爵良方。學生自然不敢輕忽。”
“馬公子落棋勇敢武斷,謀略殺伐俱是上乘,將來必是治國良將,只是……”
“只是如何?”
“只是馬公子用兵遣將太過無情。完全不顧兵卒的死活,只求速勝,正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
馬文才不屑道:“下棋如用兵,為了勝利,犧牲幾個兵卒又算得了什麼。”
梁月站在一旁看到謝道韞臉上露出一絲慍怒,不過礙於夫子身份,她也只是道:“是啊,不過下棋可以如此,做人,最好兩者皆有。本席的話是不是講遠了?”
馬文才看不出什麼表情,只道:“沒有,還請先生品評。”
謝道韞抿唇,道:“亂世梟雄,治世,亦梟雄也。”
對於謝道韞的評價,馬文才輕呵了一聲,自然也是聽明白謝道韞這話裡的明揚暗挫。
“學生必定竭盡所能達成先生的評價。”
說完,他起身打算離開了。因見到梁月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步子停了停,居然留下來了。謝道韞對梁月和梁山伯的印象都很深刻,問道:“梁山伯,梁越,你們兩個誰先來試試?”
梁山伯謙虛退讓,梁月卻想先看看梁山伯的棋藝,於是就推辭了,說是大哥先請。梁山伯沒了由頭,就與謝道韞作揖行禮,然後兩人開始對弈。梁山伯棋藝也算是不錯,但是,他的戰略多以守為主,主動出擊的幾乎沒有。和馬文才兩個當真是天差地別。謝道韞稱贊他若是為官,必是個愛民如子的好官。這一點梁月深信不疑。也誠然如謝道韞所言,梁山伯為人太過忠厚耿直,對付權貴顯然是不行的。然而梁山伯聞言後確實說了句“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這話不僅僅是讓謝道韞驚訝了,便是梁月也是。她素來知道梁山伯寬厚仁和,卻不料他原是明白的,只是便是明白了,他仍是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行事以仁義。
此刻也唯有馬文才那廝不屑地嘲諷了一聲,引來謝道韞的再度不滿。
梁月倒是知道他這人素來和梁山伯不對付,再加上他們的思想截然不同,要梁山伯認同馬文才那還容易,畢竟梁山伯素有容人度量。可馬文才是絕對不可能認可梁山伯的。
梁山伯下完了棋,便輪到了梁月。
梁月收斂了心神,道:“請教先生。”
“請。”
梁月自小喜歡下棋,枯燥的日子裡除了看看書,便是下下棋。十年一日,棋藝自然是不錯。再加上梁森的愛好不多,下棋卻是其中之一,每每閒暇之時,便陪著梁月下棋。又怕梁月身子吃不消,故而每次都只下一盤。馬文才說棋局如戰場,而對於梁森來說,棋局如商場,對於梁月來說,棋局如人生。
梁森棋藝高超,每次都贏過梁月,也不知道退讓於她。梁月不服氣,便私下偷偷研究這下棋一事。但是後來,她的身子越來越差,梁森陪著她的時候已經很少與她博弈了,如今想來,竟是有二年之久。
瑩白的手指捏著黑子,落子如布網,一子落而定全局。
謝道韞的眉頭開始皺起,捏著白子思慮許久。而梁月一怔回神,想起這眼前的人可不是自己的哥哥,畢竟是書院的講席,何況謝道韞才名在外,自己斷不可贏了她去。不過大局已定,若是她做的刻意了,反而讓人懷疑。於是,一雙柳葉眉也跟著蹙起。
馬文才的目光落在她的指尖,只覺得那十指纖纖,不可思議。每一粒黑子穿梭在她白皙的指尖,動如脫兔,靜若處子。
梁月和謝道韞這一局下的靜悄悄的,四下裡只聽見眾人壓抑的呼吸聲,像是怕打斷兩人的思緒。而那清脆的落子之聲便也交錯了一下午的時光。日頭偏西的時候,陳子俊感歎道:“謝先生略贏半子。”
謝道韞尋思地看著梁月,道:“承讓了。”
梁月趕緊道:“不敢不敢。是先生多有承讓。”
“梁小友棋藝精湛,道韞佩服。”沒想到謝道韞一開口就這般稱贊她,“你落子果敢,攻守皆備,善以柔克剛。棋局如戰場,如人生,不知梁小友以為何為戰?何為將?”
梁月略一思考,道:“兵法曰: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此為戰。”
“又曰:知兵之將,民之司命,國家安危之主也。學生認為良將者,仁義禮智信,缺一不可。”
謝道韞笑道:“不錯不錯。梁越,你若入朝為官,必是朝廷棟梁之才,下安黎庶,上報國家。”
梁月有些臉紅,她今天對應謝道韞的回答雖然都是出自《孫子兵法》,可她也算是熟讀《孫子兵法》了,不說全部理解透徹,但也是有些感悟的。盡管這麼說,謝道韞的誇贊也實在是太過了……她的抱負遠遠沒有馬文才大,更沒有梁山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覺悟,所以她趕緊道:“先生謬贊,學生誠惶誠恐。學生不過紙上談兵,更無遠大抱負,只求至親安康,此生便足矣。”
ga1105 2015-11-3 05:43
第22章
謝道韞笑道:“你已是極好,不必謙虛。”
說完,她又看了一眼馬文才,道:“聽聞馬公子與梁小友同為捨友?馬公子當多與梁小友接觸,對你大有裨益。”
馬文才高傲地一跳眉頭,卻也沒有絲毫輕視梁月的意思,只道:“先生放心,學生還是分的清好歹的。”
謝道韞頷首。此刻陳子俊宣布今天的課到此為止,眾學子紛紛告辭,只不過看向梁月的眼神都怪怪的。便是荀巨伯也上前搭上梁月的肩膀,道:“阿越,你真棒!”
梁月又是不著痕跡地避開荀巨伯的胳膊,笑道:“都是先生承讓。明日巨伯與先生對弈,先生必也是誇你的。”
“先生說你好你就是好的。”梁山伯揉了揉梁月的腦袋,“聽到先生誇獎阿越,大哥很是為你高興。”
謝道韞看著三人的互動,笑著點點頭。這時,馬文才大大咧咧地伸來一只手,將梁月扯離梁山伯和荀巨伯,“哼”了一聲,道:“謝先生誇獎小越,梁山伯你得意個什麼勁?”
額……
小越???
“文才兄……”你是吃錯藥了,還是沒吃藥呢?
“既然先生都讓我多與你接觸,我便遵命了。”他一手拉著梁月,一邊往外面走,“我現在要去蹴鞠,你得陪著我。”
謝道韞看著馬文才和梁月的背影,無奈地搖頭,又問起了梁山伯,祝英台怎麼沒來。梁山伯本來想跟著梁月一起出去,就怕馬文才發飆欺負梁月。可謝道韞提起了祝英台,他便想起了祝英台的傷勢,於是說帶著謝道韞和荀巨伯一起去看看祝英台,這便將梁月的事情放到了一邊。
卻說馬文才雖然拉著梁月去了蹴鞠場,可梁月不會蹴鞠,就在一旁看著他和王藍田那些家伙蹴鞠,也實在有些無聊。她想著昨天已經沒有洗澡,今天再不洗就有些難受了,不如等會兒去後山洗澡。說到這個事情,她難免會想起自己杯具了的兩件抹胸……
雖然上次馬文才沒認出來,但也是有天黑和沒有仔細看的原因。她為保險起見,自然不容許抹胸再一次出現在別人的視線之中。眼瞅著馬文才正玩的起勁,她想偷偷開溜,就被馬文才一球踢到了身邊,他道:“小越!你也來玩一會兒蹴鞠,別到時候真長不高了!”
= =尼瑪誰告訴你蹴鞠就一定會長高了?再說了她矮怎麼了,她矮也是矮她自個的!
哼!
結果是梁月沒有成功開溜,也沒有加入他們玩蹴鞠。
而今天的馬文才不知道怎麼搞的,精神特別好。回了宿捨又要沐浴洗澡,本來他想叫梁月幫他搓澡,梁月借口去給提熱水……好吧,結果當然是提熱水提著提著提到後山去了。她自個兒洗完澡了才姍姍回去。而馬文才黑著一張臉,根本不搭理她。她想這樣也好,正好她能去看看受傷的祝英台,還有和梁山伯小聚一會兒。
她一腳剛剛踏出宿捨的大門,馬文才已是冷笑道:“你棋藝不錯啊,我輸了謝先生兩子,你卻只輸半子。”
“文才兄,你想和我切磋棋藝?”梁月不知道這家伙今天是怎麼忽然興起了。
“怎麼,你不敢?”
梁月早就想和他繼續今天早上的對弈了。她就是不喜歡事情做著做著就中斷了,於是也不去看梁山伯和祝英台了,興致勃勃地坐到馬文才對面,道:“好!你今天早上可是讓我執黑先行的,現在還是和早上一樣!”
馬文才挑眉,道:“好。”
然後兩人就搬了棋盤放到床上,面對面坐在床上……下棋。馬文才微微勾唇,看著梁月白皙的手指捏著那黑子飛快地落在棋盤上,心中暗自好笑:
小越今天早上急急忙忙地將自己拉開,唯恐自己和梁山伯鬧矛盾,還說晚點去找梁山伯……哼,他馬文才是那麼好忽悠的嗎?雖然說他現在完全沒有心思和梁山伯鬧什麼矛盾不矛盾的,但要是梁山伯再來招惹小越,他自然不會善罷甘休。倒是小越啊,看著挺精明的,有時候糊塗起來,倒也……迷糊的緊。小越越是黏糊梁山伯黏糊的緊,他越是要留下小越。時日長久了,小越自然只認自己一個朋友。
“馬文才,該你了!”
梁月用手在馬文才面前擺擺,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這麼出神。馬文才“哦”了一聲,緊緊皺眉,然後落下一子。梁月拍掌笑道:“馬文才,你要輸掉了!”
馬文才勾唇:“那可未必。”
越到後面,梁月發現自己越難招架馬文才的攻勢。原來今天馬文才在課堂上將梁月下棋的套路琢磨了個遍,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現下的梁月不由得頭冒冷汗。看著梁月一張憋得通紅,又執著的不行的小臉蛋,馬文才覺得自己的心情愈發好了。
此局一下就下到了半夜。最後馬文才略勝了半子,梁月好不甘心,還要再來,被馬文才拍了拍腦袋,只聽他說:“好了,明日還要上課,快些困覺。”
梁月咬咬牙,狠聲道:“明天再來。”
原來還是個棋迷?馬文才心情很好,道:“好啊。”
然後,梁月飛快地翻下床,鋪好床鋪。
馬文才躺下後,滿腦子都是那在棋盤上飛揚的十指。至夢中,倒覺得那十指不再捏著棋子,而是妖嬈並溫柔地撫過自己的身體。被撫摸的每一寸肌膚都激起了血液裡的沸騰感受。那種來自內心深處的叫囂的沖動,讓馬文才有一股低吼出來的沖動,最後一個畫面竟然是出現了梁月的小臉,他猛地驚醒,低首見地上的人安安分分地睡著,而外頭月上柳梢頭,正是下弦月,月光朦朦朧朧地透過方格子窗,落在梁月裸|露在外的手背、側臉、長發上。
他鬼使神差地起了一個念頭——梁越的手足真是比女子的還要好看。
第23章
睡夢中的梁月覺得有些燥熱,迷迷糊糊地想起來去開窗透透風。這廂剛剛睜開眼,冷不丁就對上一張放大好幾倍的臉!她下意識地就揮手一拳打在那張臉上,驚嚇讓她瞬間清醒,也如夢初醒地想起這間房子裡,除了她,便只有馬文才。那剛剛那張臉……
“梁越,你發什麼瘋?”馬文才捂著鼻子,語氣帶著慍怒。梁月啞然無語,借著月光倒是看到馬文才流了鼻血!她趕緊拿了帕子幫馬文才擦鼻血,嘴裡抱歉道:“實在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你……不是,文才兄為何半夜盯著我瞧?我這才一不小心地打了你……”
馬文才奪過她手裡的帕子,自己捂著,別開臉不看梁月:“哼,你打了人,倒是還有理由了?若非我半夜醒來如廁,見你睡相之差竟半夜踢了被子,亦也不會好心地給你蓋被子的。”
馬文才解釋的這麼詳細讓梁月更加愧疚了。她連連抱歉,馬文才卻是撇嘴道:“道歉卻是不必了。”他想起前不久梁月也被他打出過鼻血,雖然是無心的。而且他才不是起來給她蓋被子的……當然,這種話是不能說出來的。
“文才兄,你真是善解人意!”梁月從來沒打過人,更別說這一打還把人家的鼻血打出來了。馬文才嘴角一勾,道:“不過……”
梁月眨眼,也跟著念道:“不過?”
“不過馬統不在書院,我此番傷勢又重,飲食起居自然無法自理……”
這麼嚴重?梁月嚇到了。該不會馬文才傷到什麼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了?
“……一切因我好心,你也是無心的,我怎麼能怪你?只怨我自己倒霉了。若是接下來的幾日餓瘦了、因傷勢而影響了品狀排行,也都和你無關……”
怎麼越聽越是自己的錯呢?梁月覺得心中的愧疚值要爆表了。
“停!”梁月立刻喊停,對馬文才道:“文才兄,接下來幾日便由小弟來照顧你!”
馬文才垂首,黑暗中梁月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聽到他的話語中有幾分“將就”的意味:“我雖是向來被馬統伺候慣了,府中亦是婢僕成群,可小越如此熱情,我自不好拒絕……”
她當然比不上專業的僕人了!文才兄他真是將就了!於是梁月表示:“我一定會盡心伺候文才兄的!”
梁月心裡還惦記著馬文才的傷勢。想著他說的這麼嚴重,必是傷的不輕,事關身體健康,可不能馬虎大意!她自個兒受病魔折磨多年,識得其中滋味,看不得別人生病受傷,尤其這人還是因為自己而受傷的!於是她真摯道:“文才兄,我真的很抱歉傷到你。你除了鼻子還傷到哪裡了?不然,我們現在去醫捨找蘭姑娘吧。”
馬文才打量了一眼梁月認真的表情,心中樂滋滋的,臉上卻是愁雲滿布,道:“時辰也不早了,我們不必去打擾王姑娘。哎,我只是覺得體熱難耐,許是被打出了什麼毛病……不如小越去打開窗子透透風?”
梁月立刻照做了。不說馬文才這麼吩咐,就是她自己也早想開窗子透風了的。
打開窗子後,馬文才倒是表示可以去睡覺了。結果梁月聽他一直在床上翻來覆去的,便強打起精神,問道:“文才兄,你怎麼了?”
“仍是燥熱的很。”馬文才悶悶的聲音傳來,“小越不必管我,快些休息。”
梁月哪裡還能心安理得地睡?爬到床上,對他道:“文才兄,我為你扇扇涼,明日我們再去蘭姑娘那裡看看。”
梁月從床頭櫃中取出一本書,一搭一搭地給馬文才扇著。馬文才心安理得地受著,心中卻也感慨這小子平素挺精明的,沒想到有時候這麼好騙。梁月本來就困極,看著已經止住鼻血的馬文才的側臉,漸漸手上也無力了。腦子裡稀裡糊塗得想起昨天馬文才讓她代替馬統時那亮閃閃的綠油油的眼神……她實在想不明白,這才幾個時辰,文才兄的態度怎麼就天差地別了呢?!
“啪”的一聲書掉在馬文才的胸前,馬文才見梁月枕著他的枕頭已經睡著,拿起書隨手放到一旁,又悄悄將梁月的被子拿上|床給她蓋好,然後他對著梁月的睡顏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
梁月一夜好夢,若非醒來後看到自己睡在鼻青臉腫的馬文才身旁,她一定會覺得昨天打了馬文才的事情也是一場夢……
不過!她那一拳到底是多用力!文才兄怎麼成了這幅樣子!
“文才兄,文才兄,你醒醒!”她用力搖著馬文才的肩膀。換來馬文才冰冷的聲音:“你找死……”
等看清梁月的表情後,馬文才眼底才露出一絲清明。梁月也立馬理解了,文才兄他向來有起床氣,剛才被自己弄醒當然會生氣……可是,他要是知道如今的他被她打的鼻青臉腫,會不會更加生氣呢?
“……小越,你怎麼在我床上?”馬文才“吃驚”地問道。然後他打算起床,沒想到還沒起來,他的手就是一軟,然後“吃疼”地皺起了眉頭。梁月欲哭無淚,心道自己那一拳該不會打的文才兄他受內傷了吧?!
“文才兄,我對不起你……”
“額……一大早你說什麼呢?雖然我昨天是因為好心幫助你被你打了一拳,但是我已經不計較了。唉喲……不過,為何我身上這麼痛呢?”馬文才動了動胳膊,忽然想起什麼似得,詭異地看著梁月。梁月忽然心領神會——該不會是她昨天晚上睡著後對文才兄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吧?!
“小越,你昨日不知道夢到了什麼,一直手舞足蹈的,我因為好心幫助你被你打了一拳後,身體有些遲鈍,怎麼也按捺不住你……”
真是一個悲劇!
梁月吃驚地瞪大眼,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樣!自己真的對他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是自己做夢的時候把他打成這樣的!梁月苦著臉道:“我睡相向來好……”
“你昨晚卻是踢了被子。”
聽著馬文才的指證,梁月一噎,又道:“可上次與文才兄同塌而眠……”
“你不知我腰間多少淤青。”
……
因為梁月的原因,馬文才從一個輕度傷患者變成了九級傷殘,於是,梁月便承擔起了照顧馬文才飲食起居的責任。梁月本來很愧疚對他說以後有事指使她就好了,不必客氣。沒想到的是口頭上說“怎麼好意思”的馬文才指使起來她真的毫不客氣!梁月便忙著讀書和照顧他,真正實現了“學堂”“食堂”“寢室”三點一線,更別提抽空去找梁祝他們了……而累的夠嗆的梁月每天都要在門口蹲上一段時間。馬文才問她做什麼,她如實回答,是在等馬統回來。然後馬大爺的臉就黑乎乎的,越發賣力地指使梁月。
這段時間謝道韞還在和別的學子對弈,等到上劍術課的時候已是三天後。
梁月好心地問馬文才:“文才兄,你的手還殘著,等會兒就別和謝先生對打了,這裡隨便挑出一個人來都能打倒你,不如請假好了?”以免傷勢加重。
第24章
聽了梁月的話,馬文才有些咬牙切齒,最後居然被氣的笑出來,道:“雖然傷勢不輕,但是……”他拿起手中的木劍指了指梁月,“隨便一個人都能打倒我?”
梁月趕緊退開幾步,暗罵道,這廝自尊心極強,自己剛才那麼多話做什麼?何況她是真正的手無縛雞之力,哪裡是全書院武功最好的馬文才的對手?她吐吐舌頭道:“文才兄,那個,我是關心你,關心你……”
馬文才這才收起木劍,高傲地挑眉。梁月則在後頭對著他做了一個鬼臉。
一干學子褪去了儒服,如今穿著一身休閒的服裝,分棕色和藍色兩種。起初分校服的時候,梁月是和梁祝他們差不多時候領的,所以和他們一樣是藍色的。這便站到了馬文才後頭,與梁祝二人同排而立。謝道韞還沒來,梁山伯悄聲問梁月:“阿越,這幾天看你似乎很忙,你沒事吧?”
梁月搖頭道:“大哥,有事的不是我,是文才兄。他……”
說到這裡,馬文才就回頭瞪了她一眼,梁月撇撇嘴,不甘心地道:“他被我不小心打了。所以我在照顧他。”
梁山伯吃驚地看著小胳膊小腿的梁月,連邊上的祝英台也奇怪地道:“你打了馬文才?”
梁月認真地點頭:“我已經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了!”看著梁祝二人吃驚地打量著馬文才的眼神,而馬文才一副要炸毛的樣子,梁月心裡樂翻了。好在謝道韞這個時候來了,馬文才也沒來得及發飆。
謝道韞先是教了大家一些劍術的基本動作。不過梁月前排的馬文才實在是太高了,梁月每次都看不到謝道韞的動作,謝道韞也很快發現了這一點,開口道:“停!梁越,你與王藍田換個位置。”
梁月臉紅撲撲的,不知道是剛剛練劍練的,還是此刻尷尬的。馬文才本來想取笑她,沒想到其余學子很不給面子地都嗤笑起來,尤其是王藍田,和梁月擦肩而過的時候,還古裡古氣地對著梁月擠眉瞪眼,梁月也不甘示弱,等王藍田過去之後,用劍柄狠狠一戳王藍田的腰,王藍田疼的“嗷”地叫起來,引來謝道韞問他怎麼了。王藍田自然是要告狀,不過立時就對上了馬文才陰森的目光,只能道“沒什麼”,心下卻是又記恨了馬文才一分。
謝道韞自然知道其中的道道,不過她也不提,只道:“王藍田,沒事情你叫什麼?等課後,你圍著這訓練場跑上十圈……監督一事,便交給梁越了。”
十圈?梁月目測這訓練場方圓足足有三千米!那十圈豈不是三萬米?王藍田立馬面無人色,再看謝道韞已經轉身繼續教大家練劍,連一絲抗議的機會都不給他!
看王藍田被謝道韞罰了,其余的學子再也不敢發生任何聲音,更別提嘲笑梁月了,都一個比一個乖地練劍。約莫練了個把時辰的劍術,謝道韞讓大家休息一會兒,等會兒繼續練射箭。梁月正用手擦著汗,眼前便多了一張帕子,她抬眼看到笑的一臉溫柔的梁山伯。
“阿越年紀尚小,有些人的話不必放在心上。”梁山伯見她不接過方帕,便自己給她擦起了汗,“阿越以前可是有接觸過劍術?”
梁月感動地看著梁山伯,由著他為自己擦汗,道:“我自小體弱,從未接觸過劍術。”
忽然,兩人邊上的馬文才冷笑一聲,對著梁月口出惡言,道:“我倒是看不出來你有多體弱,哼!”
梁山伯護崽子地道:“馬公子,請你不要這麼說阿越。”
馬文才不屑地又是一聲冷哼。梁月無奈地搖頭,順便拿過梁山伯手中的方帕,走到馬文才身邊,道:“文才兄,你是不是傷口又疼了?”雖然梁月有時候會故意發現出不耐煩的樣子惹馬文才炸毛,可是,她心裡卻是絲毫沒有懷疑過馬文才受傷的真實性。剛才馬文才護著她,她又不是不知道?他要是真的取笑她,剛才也就不會幫她了。
梁月心想,按照文才兄的尿性,說這種話的原因一定是剛才練劍的時候不小心弄疼了傷口,所以才會導致心情不好的。
馬文才沒想到梁月是這種反應,可一想到剛才梁山伯含情脈脈地給她擦汗,他心裡就老大不爽快!於是他一把甩開梁月的手,梁月歎氣,也不說話,就拿帕子給他擦汗。這下子馬文才倒是什麼都不說了,雖然還是高高地昂著腦袋。梁月無奈地搖頭,然後見到王藍田纏著謝道韞不知道說什麼,不過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王藍田一定是在請求謝道韞不要懲罰他……
然而謝道韞沒有理會他,而是吩咐兩個學子將背來兩框的弓箭放到訓練場的一邊。
王藍田說來說去也沒有效果,就垂頭喪氣地回到隊伍中來,一看到梁月與馬文才的光景,嘴角一|抽一|抽的,遠遠避開了他們。
接下來就是大家去拿弓箭練習了,梁月看馬文才輕輕松松地拿起長弓,還在手上轉了個圈,她以為這弓應該不會太重。拿到手裡的時候才知道這弓雖然不重,卻也不輕,拉開弓更是要好大的力氣!謝道韞要先看看大家的底子,就讓他們自行練習了。五人一排,對著靶子射箭。梁月看邊上的馬文才一箭正中紅心,而自己卻連一半的路程都沒有射出去,難免有些失落。低下頭的時候也沒注意到馬文才側首看了自己一眼。
接著謝道韞又與大家切磋劍術,梁月沒想到祝英台文文弱弱的,而且和自己一樣同為女子,她的劍術竟然不錯,和謝道韞對了好幾招,最後輸在力氣不足上。輪到她自己上的時候,謝道韞看她連握劍的姿勢都不對,就讓著和她對了幾招,然後說練劍不過是為了強身健體,日後多多練習就是。連連受挫的梁月有些沮喪,轉而又冷不丁地想起自己來尼山書院的目的!
她如今已是漸漸融入了這裡的生活,雖然她知道這是不應該的,可是她身邊都是有血有弱談笑風生的人,時日長久不想產生感情都難。憨厚善良的梁山伯、促狹卻細心的荀巨伯、有些反骨卻聰慧的祝英台,還有……與印象中截然不同的馬文才,這許多人漸漸都改變了她最初的目的。何況,馬文才似乎從未可以注意過祝英台。
甚至,到目前為止,他連一句正式的話都未曾與祝英台說過。
梁月這麼想著,就見謝道韞幾招將馬文才打敗!這還真是出乎梁月的意料,在她的眼底馬文才的武功在所有人中是最好的……可是怎麼會被謝道韞打敗呢?馬文才梗著脖子不認輸,謝道韞偏也起了性子要讓他輸的心服口服,就說要和他比試射箭。箭術一向是馬文才最驕傲的,他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沒想到的是他再一次輸在了謝道韞手下,梁月本以為馬文才至少會惱羞成怒,卻不想他雖是一臉的高傲,卻是磊磊落落地認輸了。
課後,梁月要留下來監督王藍田跑步。梁山伯怕王藍田欺負她,就主動留下來陪著梁月。這真是讓梁月好一番感動。梁山伯要留下來,祝英台自然也要留下來。因為前段時間謝道韞的事情,她已經很久沒和梁月好好說話了,現在這樣呆著難免有些尷尬。好在荀巨伯和梁山伯存了一樣的想法,也留了下來,他為人又促狹有趣,說起笑話來,將祝英台的尷尬沖淡了不少。
王藍田跑到第四圈的時候忽然趴在地上不起來了,梁月不耐道:“王藍田,你快點起來跑完,你跑完了我還要回去吃飯呢。”
王藍田吐著舌頭,哈著氣,道:“跑、跑不動了……我不跑、不跑了……”
梁月看他累的和只狗一樣,想來他也不會這麼快跑完,便對梁祝幾人說讓他們先回去吃飯,梁山伯當然不肯,後來梁月說王藍田一時半會也跑不完,而且現在這副德行也不可能欺負自己,還不如讓他先去吃飯,再從食堂裡給她捎一份過來,免得等王藍田跑完步了,她再去食堂也沒東西吃。果然她這麼說,梁山伯就勉強同意了,還說自己會立刻回來。
他們走了以後,王藍田還賴在地上不起來,梁月又不能怎麼他,只道:“王藍田,你快點起來跑步,若是跑不完你就不怕謝先生責罰?”
王藍田呸了一聲,道:“梁越……我、我跟你說……我今天就不跑了……你能怎麼著吧?謝、謝先生要罰、就罰好了……左右我死了也要拖著你墊背!”
王藍田花音剛落,梁月就聽到耳邊“倏”的一聲,然後一支羽箭就射入了王藍田耳邊的泥土中!
“文才兄?”梁月欣喜地看著他,其實剛才他理都不理自己就走了,被他纏著這麼多日的梁月還有些不適應。沒想到他居然折回了!不過他背上的一背簍羽箭又是怎麼回事?王藍田已經被嚇哭了,立馬爬起來,道:“文才兄,你要干嘛?”
馬文才理都不理他,對梁月冷聲道:“梁越,我餓了。”
額?所以?他不是應該去食堂的嗎?
馬文才見她一副理解無能的樣子,一扶額頭,道:“不是說好了你要伺候大爺吃飯的嗎?!”
說完,他又是一箭射向王藍田,道:“還不快點跑?要爺等你不成?”
王藍田欲哭無淚,卻也忌憚馬文才手裡的箭,飛快地就跑了。梁月一臉崇拜地看著馬文才,覺得自己要稍微解釋一下:“文才兄,我見你今日舞劍射箭龍精虎猛,還以為你的傷勢痊愈了。”
馬文才臉一黑,將弓箭砸到梁月腳邊,轉身就要走。梁月瞥了一眼觀望他們的王藍田,上前一把抱住馬文才的胳膊,道:“文才兄莫走!小弟箭術不精,還請文才兄不吝賜教!”
馬文才冷冷挑眉,本想說幾分嘲諷梁月的話,卻覺得自己胳膊處的觸覺怪怪的。
他皺眉俯視了一眼梁月,心中奇道,這小子弱不禁風的,胸口卻如此……結實?
不、這似乎不能稱之為“結實”?馬文才眸色一沉,若有所思。
ga1105 2015-11-3 05:43
第25章
梁月適才也是沒料到馬文才會忽然停下,是以身子才緊緊貼著馬文才的手臂。再看到馬文才那打量的眼神後,她立刻就松手並且後退了幾步。說來也是因為梁月的身子到底稚嫩,且這校服又寬大,像祝英台那樣都沒被發現,梁月自然不會擔心自己。是以根本就沒有裹胸……
不過現在馬文才就是表情有些奇怪,並無別的。梁月就裝著淡定的模樣。
馬文才逼近梁月一步,忽然說道:“你想要我教你箭術?”
梁月兀自松了一口氣,使勁地點頭,並且道:“文才兄武藝超群,若能得到文才兄的指教,是我的榮幸。”
馬文才嘴角一勾,意味不明地道:“好。既然教你射箭了,那劍術,今晚也一並教你吧。”
梁月一愣,直覺馬文才可不是那麼樂於助人而且多管閒事的人。待她要推辭,馬文才已經拉弓對著訓練場上的王藍田。一箭飛出去,不偏不倚地射在王藍田的腳後跟。那王藍田被嚇的一跳,哭著哀嚎,可惜馬文才渾然不聽他的,只管一箭借著一箭地射。
一邊還對梁月道:“……左手持弓……以右手食指、中指、無名指扣弦……中指置於箭尾上方……看這裡……”
梁月想著既然馬文才願意教,自己就認真學。不管怎麼說,儒家兼修文武之道,尼山書院的學子亦是文武兼修,自己做一天尼山書院的學子就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何況,就梁月個人而言,前世因為身體的原因,無法做太多的運動,對於這些射箭啊、舞劍之類的,她如今也是感興趣的。這便又挨到了馬文才身邊,仔細地看著。
馬文才待梁月走近,便放緩了呼吸,凝了心神,鼻尖只聞她身上淡淡的一股子幽香。這味道渾不似熏香的氣味,淡淡的如蘭似蕙。再看這矮了自己許多的人兒,見她是皮膚細膩,有如凝脂,一雙柳葉眉如煙似黛,低下一對杏眼微微上翹,俏皮可愛,再往下看是小小的鼻子與淡粉色的嘴唇,不論從哪裡看,她的五官都像極了……女子。馬文才再度想起那天晚上荒唐的夢境……還有玉琢般的手足……最後是剛才那柔軟的觸感。梁越?梁越嗎?
他走神的功夫,一只羽箭便飛了出去,疾馳穿過半空,然後從王藍田的□□射了過去!
雖然羽箭沒傷到要害,只是穿破了王藍田的長衫下擺,但這次王藍田也算是被嚇慘了,整個人軟趴趴地坐在地上,半天才哭道:“馬公子,我王家是哪裡得罪了你?你竟要我王家斷子絕孫?!嗚嗚嗚……”
馬文才冷哼一聲,卻似乎心情不錯,對王藍田道:“王藍田,你再不起來跑完最後半圈,這箭射的可就不是你的命根子……”馬文才將羽箭對准王藍田的腦袋,緩緩道,“而是,你的腦袋了。”
王藍田知道這馬文才囂張的可以,他說要自己的小命那可不是開玩笑的。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居然爬起來就跑,果然老老實實地跑完了最後半圈!梁月就在一旁看著,僵著身子沒有作為,因為她明顯地感覺到了馬文才剛才突兀的靠近,還有探究也似的目光。
不對勁、真的不對勁。
梁月臉色一白,猛然想到自己剛才那樣貼著馬文才,他不可能沒有感覺……按照馬文才的性子,他如果沒有立時問出來自己的疑惑,想必就是放在心中琢磨了!她什麼都不怕,就怕馬文才這一琢磨……
王藍田終於跑完了最後半圈,雖然累的要死,卻飛快地跑走了,就怕再留下來還會被馬文才折磨。
“小越,我們該去吃飯了。”馬文才將弓箭甩到肩上,橫出一只胳膊摟住梁月的肩膀,一雙眸子半含玩味地俯視著梁月。梁月強自鎮定,也不敢甩開了他,唯恐他更加懷疑,只敷衍道:“……文才兄,我剛剛想起來,大哥說要帶東西給我吃……那個,我先去和他說一聲,然後……”
馬文才心情卻似乎不錯,勾著唇道:“好啊,小越要早些回來。我等你。”
梁月只覺得馬文才那眼神讓自己頭皮發麻,強笑道:“好。”然後她轉身就走,沒料走的太急,又“碰”的一聲撞上了木樁子。梁月聽到後頭一聲陰森森的笑,強忍著回頭的沖動,急急地離開了。
梁山伯果然言而有信,梁月在半道上就遇見了帶著吃食來找她的梁山伯。看到梁月額頭上的紅腫,梁山伯還詫異道:“阿越,你這是怎麼了?可是那王藍田……”
梁月立刻道:“不是的,大哥。是我自己剛才走的太急,一下子撞到了柱子上。”
梁山伯很無奈地道:“阿越,怎的這般迷糊?”
梁月沮喪地低著頭,這一次,她實在不知道要如何騙過馬文才了。啊嗚……
“阿越可是疼極?不如我們去醫捨找蘭谷娘吧。”
梁月連忙道:“不必了,大哥,我……我就是有點餓了。”如果馬文才真的知道了自己的女兒身,會不會告訴山長他們,那自己就不能繼續在尼山書院待下去了,那哥哥……她心中忽然很害怕,雖然她不知道馬文才知道自己的身份後會不會那麼做,可事關哥哥的生生世世,她實在是不願冒絲毫的風險。
“好,那我們先去吃飯吧。”梁山伯揚了揚手中的油紙包裹的食物,道,“我見你愛吃蘇大娘做的白面饅頭,見廚房裡還有早上剩下的,除了大餅,我便……”
“大哥,你是說饅頭?”梁月眼睛一亮。
梁山伯道:“是啊,饅頭,阿越可是饞了?”
梁月撲上去狠狠抱了一下梁山伯,道:“大哥!饅頭好,饅頭好啊!”
……
梁山伯:阿越真的是餓慘了,見到饅頭都感動地哭了。
然後梁月樂滋滋地吃完一個大餅,就說要把剩下的兩個饅頭帶回去晚上吃,梁山伯看她的心情比剛才好多了,以為她真的吃飽了,就笑著說讓她晚上早點吃掉不要胃裡積食,夜間看書不要太晚以免第二日精神不好……梁月都一一答應了,最後和梁山伯說自己要早點回去跟馬文才練劍,馬文才已經同意教自己劍術了,雲雲。梁山伯聽了一臉欣慰,摸摸梁月的腦袋,道:“你與馬公子同窗又同宿捨,這樣好好相處就對了。”
梁月點點頭,然後和梁山伯告別。回到宿捨的時候,見馬文才悠閒地拿著帕子在拭劍,寒光反襯到他的眉宇之間,襯的他越發的英武俊朗。
“可吃飽了?”馬文才挑眉,梁月輕咳一聲,道:“嗯。”
“好,那開始練劍吧。”馬文才將長劍遞給梁月,梁月接過,就著今天印象裡學來的姿勢握劍,馬文才卻笑道:“小越,劍可不是這麼握的。”然後,他上前掰開梁月的手,將她的手指一一放好,最後,繞了半圈,自己到了梁月身後,整個人環住梁月,左右兩手握著梁月的,道:“劍,應該這麼握。小越。”
梁月整個人都僵了,馬文才這個姿勢……怎麼看都像是把她抱在懷裡……
梁月硬著頭皮道:“呵呵,文才兄教我一招我練一招便是,如此……我實在施展不開。”
“好。”馬文才果斷放開了,梁月暗暗吐氣。緊接著馬文才倒是認認真真地教了梁月好幾招。就是到最後的時候,梁月已經一點力氣都沒了,馬文才道:“好,現在你和我對打幾招,我看下你今天的進度如何,然後你便可以去休息了。”
梁月看著如此“敬業”的馬文才,登時肅然起敬,打起了精神和他對打。馬文才嘴角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每一招都動了真格。梁月是初學,又被之前的練習耗費了所有的力氣,一下子就被馬文才制服,被其用劍抵著脖子,馬文才也隨即壓向她。梁月見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胸口,一張小臉白了又紅。之前他認真教自己練劍,自己還真的覺得是自己太小人之心了,沒想到這廝竟然……
“文才兄,我認輸了,你快些放開我。”
“呵呵……”馬文才輕聲一笑,“梁越,你自己交代,還是要我揭穿你?”
“馬文才!你此話何意?”
“還裝傻?”馬文才一手持劍,另外一只手就到了梁月胸前的衣襟上,他猶豫了一會兒,卻只是一小會兒,修長的食指便勾住了梁月薄薄的衣領,竟是隨時有扯開衣裳的勢頭,他目光冷凝:“你不要逼我。”
第26章
此刻的馬文才稍稍有些猶豫,心想若梁越果真是個女子,自己這一把扯掉她的衣服,可就要為她負責了。他的眼神沉了一沉,越發仔細打量起梁月來。這廂馬文才做好撕掉她衣服的准備,那廂梁月卻瞪大了眼睛,好奇地問道:“文才兄,你是何時發現的?”
馬文才冷哼一聲,然後勾唇道:“欺瞞我這麼久,你膽子不小。”他見她態度良好,便松開了勾著她衣領的手,畢竟扯掉女子衣服的行為委實有些下流。馬文才自認為不是那等登徒子,卻渾然忘了自己剛才都做好了扯掉人家衣服的准備。
梁月撇撇嘴,道:“我並非刻意隱瞞文才兄……”
馬文才見梁月自己伸手到衣襟前,似乎有主動脫掉的打算!他有些驚奇,卻也目不轉睛地盯著梁月看。梁月緩緩拉開了自己的衣服,然後在馬文才的注視下——拿出兩個饅頭。馬文才覺得自己的眼睛一定花了……他、他沒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東西,而是……額,兩個饅頭?!再看梁月那白色的褻衣,服服帖帖地穿在身上,胸前並未半點起伏!
“……我以後再也不隱瞞文才兄了,吃饅頭的時候,一定先孝敬一個給文才兄!”
看著梁月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馬文才覺得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
“不可能!”馬文才惡狠狠地盯著梁月,再一度逼近她,“梁越!你……”
梁月本能地退後,問道:“我怎麼了?我做了什麼,讓文才兄如此氣憤?萬望文才兄相告。”
馬文才一把揮了附近能揮的東西,長劍更是被他摔倒了一旁。他目光陰冷地看了一會兒梁月,伸出手來竟是要去一探究竟,可到底沒按下去,轉而出了宿捨,只是走的時候又踢翻了一旁的小杌。
等馬文才的背影徹底消失在眼前的時候,梁月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雙手抱著膝蓋蜷縮了許久。馬文才過了個把時辰才回來,彼時梁月已經打掃好房間裡被馬文才弄亂的東西,躺在地鋪上睡著了。馬文才在她的塌邊站了一會兒,陰鷙地道:“梁越,你最好沒有騙我。”
被窩裡的人身子一僵,死命忍著睜開眼睛的沖動。
馬文才這麼說的意思是自己這一關已經過了,是嗎?
而梁月冷靜下來以後,卻又意外地發現了一件事情,那便是,馬文才之前舞劍射箭的動作行雲流水,哪裡是有手傷的模樣?後知後覺的她才發現自己這是被馬文才欺騙了。再仔細想想,馬文才剛才的舉動,分明是到最後都還懷疑她的女子身份,既然如此,那他方才那般孟浪的動作……該死的。明明是自己有立場去譴責他,為何一對上他那冰冷的眼神和不屑的神情,自己的氣勢就立刻沒了呢?
翌日上課,馬文才臭著一張臉,不過大家已是見慣不怪,畢竟他哪一天不是別人欠了他三五百萬的模樣?不過坐在他邊上的學子就有些難捱,分分鍾想著下課!至於梁月一臉倦怠,剛剛上課就想打哈欠。謝道韞一來就宣布明日講解行軍布陣並且實地演戲,然後才開始講今天的課——乃是《呂氏春秋》。梁月好不容易打起精神,終於等到快下課的時候,聽到後面突兀的一聲鼓掌,原來是陳子俊。
“好、好!講的實在是太好了!”
梁月被他嚇了一跳,和所有的學子一樣轉頭去看他,見陳子俊雙眼放光地看著謝道韞,然後看到大家的反應又露出一抹尷尬來,此地無銀三百兩地道:“看什麼看?我是來監督你們,有沒有認真聽謝先生講課。”
大家又迷迷糊糊地轉過身,打算繼續聽課。謝道韞見時間也不早了,就宣布了下課。
梁月收拾書本的時候,梁山伯湊過來道:“阿越,你今日怎麼了?是不是昨晚沒睡好?”
梁月道:“嗯。今日下課的早,我回去補會覺就是。”
梁山伯關切地道:“正是此理。阿越,明日實地演戲,你今日可要養足了精神。嗯,對了,明日你便緊緊地跟在我身邊吧。”
祝英台聽著聽著眉頭就越發緊皺了,看向梁月的眼神再度怪異起來。
馬文才鬧出一聲很大的動靜,然後拿著書本離開。
梁月淡然地收拾好東西,荀巨伯道:“阿越,你又與馬公子鬧別扭了?”
梁月一愣,搖搖頭不說話。祝英台卻是道:“阿越性子本與我們才合得來。馬文才囂張跋扈,自然不是能長久相與之人。”
梁山伯歎氣道:“我本以為你們二人已是和好。說起來,阿越……該不會是你昨天吃饅頭的時候沒有分馬公子一半,他才生你氣的吧?”
……
荀巨伯奇怪地道:“什麼饅頭啊?”
梁月漲紅了臉,哭笑不得。一旁的王藍田唯恐天下不亂,嘲笑道:“梁越,你真是牆頭草啊?昨兒還搶著伺候馬文才,怎麼他的大腿抱不住了就來和梁山伯他們攪和在一起?”
梁越自然不會理他,就是沒想到他跑完三萬米,今天腿還沒殘。顯然梁祝幾人也不打算和這王藍田多費唇舌,一道收拾了東西就離開了學堂。留下的被人忽視的王藍田眼露陰霾,心中狠道,若是不除去馬文才,自己在書院難以立足。就是這些個賤民都不把自己放在眼底!還有那梁越,昨日那罰跑之仇,他可是記在他頭上了,不除去他,實難消他心頭之恨!
梁山伯將梁月送回宿捨後,又說要去看看王蘭姑娘的腿傷。原來上次祝英台受了箭傷,王蘭為她上山采藥的時候扭到了腳,梁山伯心裡感激王蘭,就想要替英台做些什麼。這便想著去照顧王蘭。梁月見梁山伯憨憨笑著:“……還有,英台啊,嬌生慣養的,身子從小就嬌弱。我呢,跟著王蘭姑娘學習一些醫術,方能更加周全地照顧英台。”
“大哥待英台真好。”
“我也關心阿越……”梁山伯伸手揉揉梁月的腦袋,“不過真奇怪,你與英台雖都是我的好賢弟,給我的感覺卻是截然不同。你就像是手足一般……而英台,除卻手足……”
梁山伯似乎也找不出什麼樣的詞來形容,一時陷入了沉思,腦海裡又浮現了祝英台的音容笑貌。梁月笑笑,轉開話題道:“大哥為人憨直,只是有一事,小弟還是覺得要提醒一下大哥。”
“哦?何事?”
“大哥雖是請教蘭姑娘醫術,可蘭姑娘畢竟是個女子。”
聽著梁月點到即止的話,梁山伯恍然大悟,笑道:“多謝阿越提醒。倒是大哥糊塗了。”
梁月點點頭。畢竟祝英台此刻想必已是對梁山伯產生好感,而荀巨伯對王蘭何嘗不是?要是梁山伯和王蘭走的太近,到底對他們四個人都不好。只是事關王蘭名聲,梁月心知肚明卻也不會點破。
梁月在宿捨內小睡了片刻,心裡念著明日是實地演習,萬一自己或者是大哥他們受了傷就不好了,還不如現在先去王蘭那裡拿點外傷用藥。快到醫捨的時候,梁月見梁山伯正扶著受傷的王蘭在散步。而祝英台躲在灌草叢後,一臉吃味地看著兩人的背影。
“英台。”梁月打招呼道。祝英台趕緊收拾好情緒,問道:“阿越,你怎麼來了。”
梁月莞爾一笑:“適才大哥跟我說,蘭姑娘為了給英台你采藥而扭傷了腳,他便想要替英台你多照顧蘭姑娘,算是報恩。明日正好是兩軍對峙實地演習,我就想著來跟蘭姑娘討一些外傷的藥,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了你。”
祝英台斂下眉目,不知道在想什麼,只道:“蘭姑娘如今不在醫捨。我這裡有虎骨膏,阿越想要,便給你吧。”
梁月笑道:“想必英台拿此物是給蘭姑娘的吧?明日便是實地演習,英台卻將此物給蘭姑娘,真是好風度。想來有這般好的東西,蘭姑娘的傷勢也應該會好的很快。大哥也不必總是往人家姑娘這麼跑,不知道的還以為什麼呢。”
祝英台眼睛一亮,這才露出一抹笑容,道:“我也想蘭姑娘早日康復。阿越,我這便將藥膏送給蘭姑娘,先告辭了。”說完,就追著梁山伯和王蘭的方向去了。
梁月微微一笑,雖是沒拿到外傷用藥,卻也覺得心情不錯。
正是夕陽無限好,她也打算散步的時候,卻被一個高大的人影擋住了視線。
“梁越,沒想到你真是有風度啊。”馬文才一臉嘲諷地笑著。
第27章
“文才兄有事?”梁月對馬文才欺瞞她的事情仍心有芥蒂,故而也不似以往親近。馬文才冷笑一聲,道:“梁山伯不就是無關痛癢地關心你幾句,偶爾給你送些吃食嗎?你至於眼巴巴地上趕著湊?論兄弟情義,他與祝英台是你比不上的,至於……呵呵,美色當前,自然見色忘義,人之本性。你倒是大度的很,還學著安慰人家祝英台。”
“你怎麼總是針對大哥?”梁月聽他句句沖著梁山伯去,心中更是不悅。
馬文才偏偏還道:“梁山伯一介賤民,我根本沒將他放在眼底。”
梁月深吸一口氣,道:“文才兄若是故意找茬,想吵架,恕我不奉陪了。”
說罷,梁月轉身離去。馬文才盯著梁月的背影,狠狠地一扯邊上的籐蔓,愣是扯斷了一根。兩人回到宿捨後,也是互不說話,直到快要睡覺的時候,馬文才對梁月扔來一件衣服,乃是棕色的校服,正是明日武術課上要穿的。梁月抬眼不解地看著馬文才。馬文才冷聲道:“和王藍田同宿捨的人想要換到梁山伯那一隊去,所以找你換衣服。”
“我不同意。”梁月想也不想就沒答應,低頭開始鋪床。馬文才徹底怒了,上前一把掐住梁月的下巴,逼她看向自己,喝道:“梁越,我說的話,你敢不聽?”
“你放開我!憑什麼要我聽你的話?你此前隱瞞我,騙我你的手受傷了,害我平白擔心!你……”梁月也急了,一股腦兒將心裡的埋怨都說了出來,“你知不知道我以為真的是我害的你受傷,我自責了多久!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可是對於我來說,我最怕的便是身邊的人受傷、生病!你這般欺瞞我,還要我聽你的話,你做夢!”
馬文才手一僵,臉上的怒氣也漸漸消失了,一雙眸子明滅不定地看著梁月。
“誰讓你好騙。”他勾唇。
梁月一把甩開他的手,哼了一聲,不去理會他。馬文才則自顧自地道:“好了,小越,你莫生氣了。這幾天的事情,算是我錯了。”
“明明就是你的錯!”什麼算了,還有……還有借著教她練劍的名義吃她豆腐,這筆賬她還沒算呢!馬文才干脆舉起雙手做投降狀,道:“好好好,便是我錯了。然明日實地演習,兩軍交戰,難免有所失誤,你若換到我的隊伍中,我便能保你周全。”
梁月鋪著床的手便是一僵,只覺得馬文才說完這席話,自己心底的怨氣也少了不少。
“既是兩軍交戰,豈有戰前臨時倒戈的道理?”梁月放低聲音,“文才兄熟讀兵法,當知沒有這樣的道理的。”
馬文才詫異地挑挑眉頭,挨近她道:“果然要與我為敵?”
梁月不習慣他靠的近,肩膀往後縮了一縮,道:“只是演習罷了……何況,何況我不想穿別人穿過的衣服。”事實上,她是不願意和梁山伯站到對立面。馬文才他……他雖然極好。可是她也不能因為他就拿劍指著自己的哥哥。
馬文才看了她一會兒,然後無所謂地道:“隨便你。”
梁月兀自松了一口氣,見馬文才神情之中似乎有些委屈的意味,等熄燈後,仍是介懷在心,便對馬文才道:“明日實地演習,文才兄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因梁月的地鋪就在床邊,馬文才側了個身,然後挪了挪身子,便到了挨著梁月地鋪的那一側。兩人一人在床上,一人在床下,兩兩對視著。借著月色,梁月見到馬文才薄唇一彎,說的話卻不討喜:“你覺得我需要人擔心嗎?倒是你,不然明日一到戰場上,便先讓我了結了你。與其讓你死在別人的手裡,還不如死在我的手裡。”
梁月聞言,猛地坐了起來,不想馬文才此刻也探出了腦袋,兩人“碰”的一下,腦袋就撞到了一處!梁月癟嘴道:“馬文才,你沒事探什麼腦袋?!”
馬文才也被撞的眼冒金星,咬牙切齒地道:“梁越,看你軟軟的,怎麼腦袋殼這麼硬?!”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好一會兒。梁月見馬文才捂著腦袋瞪人的樣子竟有些平日裡少見的可愛,這便忍不住笑了起來。馬文才一拍她的腦袋,道:“笑甚?還不快些困覺!”
翌日晴好,正是演習的好日子。
學子分為兩隊,清一色藍色校服的由謝道韞領隊,這隊便是梁山伯和梁月所在。馬文才那隊棕色的便由陳子俊帶隊。雙方對峙布陣,謝道韞先是聲明了“點到即止”的規則,然後才宣布開始。對面的馬文才朝著梁月詭異一笑,眼底只有兩人才明白的揶揄之色,梁山伯便誤會了,對梁月道:“阿越,英台,等會兒你們要緊緊跟著我。”
祝英台不甘不願,最後還是點點頭。梁月道:“大哥,我劍術不精,本就是累贅。再不能拖累你的。”
“阿越,此言有理。”荀巨伯插話,“不過你是我荀巨伯的知己,保護你我義不容辭!山伯顧著英台,便由我來保護你!”
梁月自然知道荀巨伯的劍術不過爾爾,尚能自保。梁山伯亦是。因此只是感激了二人幾句,心裡卻想著絕不拖累他們。謝道韞命令一下,雙方便開始廝殺。果然馬文才一沖上來就是對著梁月打,不過招招都是虛招,梁月勉強能抵擋。王藍田本來想對付梁月的,可見馬文才對戰梁月,只能咬咬牙避開了去,更別提馬文才隊伍裡其余的人了。
荀巨伯本來和別人在打,後來見馬文才對上了梁月,也顧不得別的,加入了戰局。於是便成了馬文才一個對荀巨伯和梁月二人。當然,梁月的戰斗力基本可以忽視。荀巨伯和馬文才酣戰,梁月倒成了整個戰場裡最沒事情的……
反觀祝英台,和王藍田打的那是一個起勁!好幾次祝英台都要被王藍田打敗,但每次都化險為夷。兩人劍術似乎不相上下。後來王藍田不知道跟祝英台說了什麼,突然策馬離開“戰場”。祝英台一臉憤怒,也緊緊追了上去。若是演習也就算了,可誰都知道王藍田那廝陰險的很,他還曾對祝英台下過黑手!誰知道他會不會借這個機會對祝英台再度下手?
梁月立時叫道:“英台,莫隨王藍田去!”也策馬追上去。
不過梁月是初學騎馬,來尼山書院的時候曾練過三四次,故而學藝不精,好幾次都差點從馬背上摔下去。她本是想追祝英台回來的,沒想到越追卻越遠了!這番變故卻是出乎梁月意料,再見後面的梁山伯和荀巨伯喊著她和祝英台的名字,卻被秦京生等人給攔住了,她也只得咬咬牙自己去找尋祝英台。
“英台!”前面祝英台的馬匹似乎被繩子絆了,嘶鳴一聲,將祝英台給甩了出去。梁月也趕緊勒馬停下,叫道:“英台且慢!”
祝英台沒想到梁月會跟來,道:“阿越你怎麼來了?”
梁月道:“英台莫管我為何跟來。只說你這深山林子為何會出現繩子絆了英台的馬?只怕是那王藍田早有埋伏。你且速速與我調頭回去。”
祝英台一愣,然後卻道:“阿越你放心,王藍田不敢怎麼樣。畢竟是書院之中,又是兩軍對戰演習。他欺我太甚,我須得與他分個勝負,讓他認錯道歉才是!你若是害怕了,便先行回去。”祝英台說完就一頭鑽進了邊上的雜草地裡。
梁月鮮少有這般沒主意的時候。明明知道繼續往裡走必有埋伏,卻又不能丟下祝英台一個人!可自己跟去了,似乎也沒什麼作用!
“梁越,你可知臨陣脫逃是什麼罪名?兵法都讀到哪裡去了?”
不知道何時,馬文才竟跟了過來。梁月立即兩眼冒光地看著馬文才,渾然沒將對方當成正在“作戰”的敵人。
“文才兄來的正是時候,王藍田要對英台不利。文才兄幫我助英台躲過王藍田暗算!”
馬文才冷哼一聲,道:“你適才不是勸過祝英台了?他既然要和王藍田決一勝負,你在邊上礙什麼事情?再說,祝英台的死活與我有何干系?”
ga1105 2015-11-3 05:44
第28章
梁月聽馬文才不耐煩地這般說話,難免急道:“文才兄要如何才能幫我助英台一臂之力?”
馬文才挑挑眉頭,道:“如何?我讓你做什麼,你都答應?”
梁月一頓,暗想除了讓她幫忙拆散大哥和祝英台,別的什麼都能答應他!她道:“除了毀人姻緣的缺德事,別的我都答應你!”
馬文才被梁月嫌棄的語氣著實噎了一番,冷聲道:“梁越!你當我是那等欺男霸女之人嗎?!”
本來就是……梁月腹誹,自然不能讓馬文才發覺,臉上一派溫婉。馬文才這方下馬,靠近梁月道:“我馬文才要做也是做那促成姻緣的好事,怎麼會做毀人姻緣的壞事呢?你可記好了,此後你便欠了我,我讓你做什麼,你都不許反抗。”
梁月聽他這話貓膩的很,想要辯解,馬文才已經領先入了草地。梁月自然擔心祝英台的安危,便也二話不說跟上了馬文才。找到祝英台的時候,正看到一只羽箭朝著祝英台的胸□□去!馬文才上前一把推開了祝英台,四下裡一片靜謐,不知那王藍田躲在何處放冷箭!梁月趁機扶起祝英台,道:“你沒事吧?”
祝英台有些詫異地看著她,道:“阿越,你怎麼和馬文才一起來?”
“文才兄是來幫你的。先別說了,也不知道王藍田躲在哪裡!”梁月將人拉到一邊後,便時刻注意著四下裡的動靜。躲在暗處的王藍田見到馬文才和梁月同時出現,眼底陰霾更甚,下了狠手想要置兩人於死地。馬文才時刻還擔心著梁月的安危,因此沒有注意到王藍田射來的箭,梁月卻是時刻觀察著,眼瞅著那箭就要挨近馬文才,梁月想也沒想就撲到了馬文才身前!
長箭呼嘯而來,對准馬文才的胸膛,梁月因比馬文才矮了一個個頭,推了馬文才一把後,那箭就帶著疾風擦過梁月的脖頸!劃出一道淺淺的傷口,可此番卻無比的驚險,只因再差那一分半毫,那箭就該穿透梁月的脖子!
王藍田也真是狠心,一箭不成,還連射好幾箭!馬文才一一都給擋了,一雙眼眸卻被梁月脖子間的血絲刺激的發紅!
“王藍田!”
他怒喝一聲,已然發現了王藍田的蹤跡,王藍田登時被嚇的屁滾尿流,一溜煙跑了!
“阿越,你怎麼樣了?”祝英台也急了,看著捂著脖子的梁月不知如何是好。梁月也是一陣後怕,此刻自嘲道:“還好還好,差點就交待在這裡了。”
她話音剛落,捂著傷口的手就被馬文才狠狠扯下。
“梁越!你找死嗎?!你要是想死,我成全你!”
不知為何馬文才的火氣比以往都大,梁月被他嚇了一跳,不敢吭一聲。
馬文才惡狠狠地看著梁月,忽然一把甩開她,自己飛快地離開了!梁月不知所措,只聽祝英台道:“馬文才又在發什麼瘋?!把你的手都捏淤青了!”
梁月一怔,立馬回神,對祝英台道:“你先回去。我去看看文才兄。若是謝先生問起來……你就說我過後會親自去向先生解釋。”
說完,梁月也朝著馬文才離開的方向追去了。
也不知道馬文才究竟去了哪裡,梁月在後山找了一圈,又回去宿捨找了,都沒曾發現馬文才的蹤跡。倒是在宿捨見到了馬統,看他的樣子見到梁月還挺熱情的,不過梁月急著找人,也沒和他好好打招呼就離開了。
最後是快天黑的時候,在書院的一處亭子裡找到的人。這處亭子僻靜,若非王藍田那一聲高過一聲的求饒,梁月也不會發覺這裡有人。
“馬公子饒命、小的微不足道,小的真的不敢了!”
王藍田一嘴鮮血,眼角一片淤青,形容慘不忍睹!
馬文才一腳踹在他的身上,一雙眸子陰冷地盯著地上的人。
“便是我殺了你,也無人能奈我。”馬文才手中拿著今日王藍田射來的幾支羽箭,冰冷的箭尖抵上王藍田的脖子。王藍田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非但如此,只聽一陣流水之聲,漸漸的,王藍田的褲子便濕了……
“文才兄!”梁月沒再繼續保持沉默,不為別的,就為馬文才如果真的動手了,對他的將來必是有影響的!王藍田像是看到救星一樣,叫道:“梁越救命!梁越救我!”
梁月只顧看著馬文才。馬文才卻是眼皮子都沒抬,嘲諷道:“梁越是什麼東西?你向他求救?王藍田啊王藍田,你也太拿自己當回事了。本公子還不至於為了一個你、一個梁越,而把自己的前途搭進去!”他嫌惡地將羽箭砸在王藍田的身上,轉身離開。
梁月立即沉默地跟上馬文才,一前一後的影子月光之下分外柔和。
“文才兄,當時的情況下,我就怕那一箭射中文才兄的胸口。”
馬文才的步子漸漸慢下來。只聽梁月又道,“是我請文才兄去幫助英台的,若是文才兄因此而出了什麼事情,我必會自責一輩子的。”
馬文才深吸幾口氣,到底沒忍住,轉身對梁月罵道:“蠢物!有時候我真想撬開你的腦袋看看裡面是什麼東西!”
卻見梁月嘻嘻笑了:“文才兄願意對我說話了?”她上前扯了扯馬文才的袖子,“好吧,為文才兄擋箭的剎那,我什麼都沒有想!便是今日為文才兄死了,我也心甘情願!”是,她事後後怕了,也有點小小的後悔,如果這一箭射死了馬文才……祝英台和梁山伯就能順利地在一起,哥哥便不必受十世的情苦!可是,那一瞬間,來不及思考,她就是為馬文才擋箭了!就是後來馬文才對她發脾氣,她竟也在剎那間心領神會——他也害怕她受傷!
“從今往後,文才兄就是除了大哥我、額,除了大哥和巨伯,我最好的哥們!”
梁月大方地向馬文才拋出橄欖枝,卻被馬文才一掌拍到腦袋上。
“梁越!你這個蠢物!”梁山伯也就算了,荀巨伯是怎麼回事?!可能是氣極了,馬文才竟然失笑,“你這個蠢物若是死了,對本大爺實在是一件好事!否則遲早會被你活活氣死!”
梁月由著馬文才敲打她的腦袋,卻道:“若我真的死了,文才兄真的不會難過嗎?”
梁月對著馬文才伸出一根小拇指,道:“一點點難過?”
馬文才勾唇,道:“就算你是為我而死,我都不會有半點難過。一點點……也沒有!”
梁月頓時有些失落,心裡暗道,若是自己不曾出現,若是他真的像原著一樣喜歡上了祝英台,最後祝英台化蝶死了,他一定是撕心裂肺地難受了吧?還口口聲聲說要和自己做朋友,原來自己死了,他也不會有半點難過……哎。
走了一段路,梁月忽然想通了,馬文才此人必是嘴硬,口是心非!他說不難過,一定是假的。於是,失落的人立刻眉開眼笑起來。惹的馬文才屢屢側目,心道,這小子該不會吃錯藥了吧?還是王藍田那一箭射傷的其實不是她的脖子,而是他的腦袋?
回了宿捨後,馬統見到馬文才那是一個激動,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竟也能用在他們的主僕之情上!馬統此次下山收獲還真不少,梁月給脖子的傷口換好藥之後,也不覺地圍上去看馬統帶來的東西了。馬統帶上來的一個大箱子,打開來一看,竟然都是福致客棧的點心!
後來馬文才皺著眉頭說這些都是自己不喜歡吃的,施捨一樣地讓梁月挑幾樣去吃,就留梁月一個人在屋裡面對著一大箱的吃食。自己與馬統出去說悄悄話了。
兩人說了一會兒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回來的時候,馬文才忽然道:“點心可好吃?”
梁月笑著點頭,道:“好吃!”
看著梁月一臉滿足的樣子,馬文才勾著唇,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喝著,然後道:“近聞杭城梁家正在尋一個失蹤的旁支的嫡小姐。”
第29章
梁月的動作一僵,說實話她對所謂的“旁支的嫡小姐”沒什麼概念。不說當初她初來東晉,梁家兄妹實際上死了都無人知道,梁家怎麼會忽然找“嫡小姐”呢?就算真的是找原主,她也不是了。她淡淡地道:“是嗎?”
馬文才認真地打量著她的神色,見她不為所動,繼續道:“從未聽你提起過你尚有一個妹妹。”
梁月擦擦嘴巴,道:“來杭城途中小妹得病去世。”
馬文才便一瞬不瞬地看著梁月,似乎想要在梁月臉上看出端倪來。只見梁月啟唇:“當初我與小妹走投無路,梁家族人尚未尋我們。如今尋人卻又只尋小妹一人,文才兄不覺得奇怪嗎?”
馬文才臉色一沉,道:“梁越,你認為是我在騙你?”
若非是他騙人,那便是梁家另有所圖。梁月抿唇道:“我與小妹多年未曾與梁家聯系,只在前年來杭城時給他們寄過一封信,此後也不見他們有任何動靜。只怕他們連小妹與我的長相都不記得呢。談什麼找人不找人的。”
說完這番話,梁月自己都安心了。只要她自己不暴露了身份,誰能知道她才是梁小妹?
不說是馬文才的懷疑,還是梁家的另有所圖,和她都無關系。
“這點心真的好吃,謝謝文才兄。”梁月眉眼含笑,卻是話鋒一轉,輕描淡寫地將話題轉移了。馬文才臉色仍舊不好,聽了梁月的話,微微頷首,再無動作。倒是目光時不時地落在梁月洗漱用的小刷子上面,心道莫非宜城的人特別?為何在杭城尋不到同樣的精巧刷子?
一想到每日早上梁月用那刷子清清爽爽地洗漱,自己卻拿柳枝沾著青鹽漱牙,馬文才便覺得低了梁月一等。此番讓馬統下山一個偷偷調查梁家的事情,聽說他們私下在找旁支的嫡小姐,卻沒提旁支的哥兒一句,之前消下去的疑心便再度被提起。第二個便是讓馬統去尋訪這漱牙用的刷子,沒想到找遍了整個杭城也沒聽人說過有用這玩意的。
夜裡的時候,梁山伯和王蘭一道來看梁月,原來梁山伯在醫捨請教王蘭歧黃之術,本來是該梁月去醫捨找王蘭換藥的,不過剛才她想著梁家的事情就忘記了。王蘭干脆親自來給他上藥,又因她究竟不好來男子宿捨,就請梁山伯和她同來。梁山伯本就是打算和祝英台一起來看看梁月的,如今王蘭開口,他也就和她一起來了。
王蘭給梁月的傷口上好藥後,祝英台竟也來了。見到和王蘭在一起的梁山伯,祝英台神情一頓,皮笑肉不笑地打過招呼,只和梁月說話去,並不搭理梁山伯,鬧得梁山伯很是尷尬。王蘭看氣氛不對,收拾好東西,便起身告辭,梁山伯擔心天黑她一人走路不安全,就開口要送她回去。和祝英台報告的時候,祝英台也沒理他,只微微側首,臉色更加不快。
和梁月閒聊幾句,祝英台問:“阿越,如果你喜歡上一個女子,你會怎麼做?”
噗……幸而梁月沒在喝茶,否則該被祝英台這個問題嗆到了。梁月搖手道:“我又沒有喜歡的人,怎麼知道怎麼做。”
祝英台似乎也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很奇怪,尤其是問梁月,更奇怪。
她低聲道:“是啊,我怎麼會問你呢?”
梁月追問她說什麼,祝英台就不說了。
其實祝英台是今日在謝道韞門口看到陳子俊在那裡念情詩,然後她就鼓勵陳子俊喜歡一個人要把自己的想法說起來。梁月看她沉默的樣子,就道:“其實每個人的表達方式是不一樣的。”
她看了看馬文才,道:“有些人可能直接去女方家裡下聘了。”
馬文才挑眉,瞪了梁月一眼。梁月又道:“有些人應該會寫情詩吧,又或者去別人家門口放紙鳶……”
祝英台一怔,道:“喜歡一個人為何要去她家門口放紙鳶?”
梁月輕咳一聲,道:“我聽曲子這麼唱的。”
祝英台可能自己腦補了很多情節,露出一臉向往的模樣。
馬文才眼角一|抽,似乎在想這世上怎麼可能會有這麼白癡的人?!
祝英台待了一會兒後就走了。馬文才將手中的《詩經》一拋,對梁月道:“你從哪裡聽來的曲子?不是你自己做過吧?”
梁月臉一紅,道:“怎麼可能?像我這麼含蓄的人,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頂多也是寫首情詩。再說了,我又沒有喜歡的女人。那……那文才兄要是喜歡一個人,會怎麼樣?”按目前來看,這廝真的沒有對祝英台有什麼特別的舉動啊。
馬文才嘴角一勾,道:“你不是說,有些人會直接上門提親嗎?”
梁月干笑幾聲,道:“那、那真是猝不及防啊……像文才兄這樣的家世,一般人家的姑娘都不能反抗吧。”
馬文才一拍梁月的腦袋,道:“不能反抗?梁越,你此話何意?”
難道不應該是像他這樣的人品家世,想要嫁給他的女人都能從杭州城北一直排到杭州城南嗎?
第二天上課的時候,梁月後排多了一個人——王蕙。她坐在梁山伯和祝英台中間,原本就不大的課桌顯得非常擁擠。梁山伯尷尬地問她:“小蕙姑娘,你坐在這裡,不嫌擠嗎?”
王蕙一臉羞澀地笑道:“怎麼會呢?是祝公子請人家來的。人家高興還來不及呢。”
額……梁月心想,一定是昨天晚上的事情讓祝英台吃味了。祝英台面無表情地看書,對梁山伯冷冷淡淡的。梁山伯想和她說話,根本就被排擠在外。荀巨伯對同桌梁月眨眨眼,然後轉頭問祝英台:“喂,祝英台!你和山伯,你們兩個晚上睡覺有書山擋著,白天上課有人山擋著,你們真是好朋友啊。”
王蕙也沒什麼不高興的表情,倒是祝英台讓荀巨伯別開玩笑,然後荀巨伯才乖乖坐好。
梁月低聲道:“巨伯,你這個促狹鬼,陳夫子剛剛看你了,別吵。”
荀巨伯立即端正了臉色。跟著陳夫子繼續念完《漢廣》。這時陳夫子道:“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講的就是詩經裡面的思想都是純正的,即使是《國風》裡的俚語風情,講的大多數是臣民對君主之無限愛戴。絕不能只在字面上來理解男女之事。知道了嗎?”
像是強調什麼,陳子俊又道:“那些濃詩艷詞是萬萬不能學的。”
只不過他話音一落,秦京生就笑出了聲,高聲道:“夫子、夫子,我想請問這首詩是不是濃詩艷詞啊!”
陳子俊不疑有他,道:“念。”
“河漢天無際,心扉一線牽。墨字化喜鵲,鮮花贈紅顏。織女思廢杼,嫦娥下凡間。莫待七夕夜,月伴中秋圓。”只聽那秦京生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然後抑揚頓挫地念了起來。
“喔喔喔~真是好濃啊,好艷啊!”
秦京生一念完,所有人都跟著起哄。不過說實話,便是梁月聽了這首詩都想笑,何況一干調皮的男生?因為陳子俊就站在馬文才邊上,所以從梁月的角度看去,正好可以看到他別扭的臉色。不由想,這古板的夫子反應也太奇怪了吧。倒是秦京生問大家想不想知道是誰寫的這首詩,然後陳子俊的反應就更奇怪了,結結巴巴地問是誰。秦京生就說自己是在祝英台邊上撿到的詩箋,故而是祝英台的。
祝英台心情本來就不好,聽他誣賴自己,立即道:“是我?!詩誰寫的誰承認,別賴在我頭上!”說完,又不屑地道:“其實寫情詩也沒什麼不好的,不過這首詩又是織女、又是嫦娥,意境這麼低俗無聊,叫我寫我還寫不出來呢!”
陳子俊一聽,高聲道:“祝英台!這首詩哪裡低俗,又哪裡無聊了?!”
聽到這裡,梁月大概就明白了裡面的曲折。看來這首詩應該是陳子俊寫的,他剛剛從祝英台身邊經過,然後落下的詩箋。不過陳子俊自己當然不承認,還說祝英台是給王蕙寫的,並威脅祝英台不承認就罰她挑水。梁山伯擔心祝英台受罰,就主動站起來說是自己寫的。
梁月心中不滿陳子俊這沒擔當的樣子,還要牽扯到大哥給他背黑鍋!沒想到祝英台居然完全不理解梁山伯的苦心,逼問他是給誰寫的。梁山伯目前哪裡有喜歡的女人,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祝英台就一臉的失望表情……
梁月心中惱怒祝英台這沒智商的白目樣,起身道:“這首詩是我寫的!”
這下子大家真是都糊塗了。王蕙羞澀地道:“你們不要這麼搶我嘛,人家會害羞的。”然後捂著臉蛋跑了。眾人一片倒喝彩,只有陳子俊看來是被弄糊塗,道:“梁月,你也說這詩是你寫的,那你這詩是給誰寫的?”
梁月“我……”了一聲,然後目光落在馬文才身上,笑道:“夫子,這首詩是我給文才兄寫的,以歌頌文才兄皎皎如明月的高尚人格和情操!”
馬文才忽然想起梁月今天說的“我這麼含蓄的人,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頂多也是寫首情詩”,然後一張臉再次黑了個徹底。
第30章
堂下一片想笑又不敢笑的憋屈聲,聽的人也難受。不少人還想起之前王藍田說馬文才是梁月相好之事,不過都是礙於馬文才的淫威,不敢說出來。陳子俊也被唬的一愣,然後道:“胡鬧!梁越,這明明就是一首表達男女之情的情詩!你寫給馬文才做什麼?!”
梁月便是站在後排,也能感受到來自馬文才身上的濃濃的惡意,立即正色道:“原來是首表達男女之情的情詩啊。夫子,其實梁越只是為了證明這首詩誰寫的都有可能。”
梁月恭恭敬敬地說完,馬文才也站起來,沉著臉問秦京生:“秦京生,你說是祝英台的詩箋,那你看到他寫這首情詩了嗎?”
秦京生沒想到馬文才會出面幫助祝英台,立即改口順著馬文才的意思,道:“這個倒沒有。我就是在地上撿的,有可能是別人掉的。”
馬文才冷哼一聲,又道:“那剛剛有誰從祝英台身邊經過呢?”
“是……”
當然是陳夫子!陳子俊覺得事情要敗露了,趕緊說不追究了,還警告大家不能將這件事情說出去,尤其不能告訴山長王世玉。後來並且沒收了詩箋,這下子明白的七七八八的人徹底了解了!梁月去看祝英台的反應,卻見她還是一副和梁山伯賭氣的樣子,似乎一點點都沒發現事情的真相,而且還莫名其妙就信了這情詩是梁山伯寫的!
梁月當時就恨不得把她腦袋瓜撬開看看,裡面到底是什麼東西。無語了半日,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課,祝英台立即就收拾了自己的書本,神情冷淡地走了。梁月連和她搭話的機會都沒有。梁山伯立即就露出了失落的表情,梁月想要安慰,他卻說英台一定是身子還不舒服,我去看看她……梁月干脆閉嘴了,梁山伯都這麼說了,她還能說什麼呢?
梁祝都走了,馬文才又黑著一張臉不好親近,梁月只能和荀巨伯一起去食堂吃飯。
“文才兄,這個梁越實在太大膽了!”王藍田剛剛得罪了馬文才,如今課堂裡的學子都走了,就留下他和馬文才兩個,他便恭恭敬敬地立在馬文才課桌邊,說道。馬文才聽他說梁月,立即冷眼看著他。王藍田也知道馬文才對梁月向來維護,立即道:“文才兄先別動怒,聽我說完。文才兄日日和梁越同宿捨,難道就沒有發現梁越和我們大家都不一樣嗎?”
馬文才冷哼道:“王藍田,你有話就直說。”
“首先梁越從來沒有在大澡堂洗過澡,而且,就算是和他關系要好的荀巨伯,只要搭上他的肩膀,就會被他不著痕跡地躲過去。”王藍田看馬文才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麼,再接再厲地道,“還有,他走路的樣子,一扭一扭的,小腰扭的……”
他沒說完就被馬文才狠狠踹了一腳。馬文才厲聲道:“混賬!梁越日日和我同寢,他是不是男人,我會不知道嗎?王藍田,要是再讓我聽到你說梁越的是非,我就宰了你!”
王藍田嚇了一跳,這才明白自己這是馬屁拍到馬腿上了!趕緊道:“馬公子放心!小的什麼都不敢說,小的就是你的奴才!”
馬文才嘴上是這麼說,心裡也卻起了疑竇。王藍田說的這些細節,他是沒有注意過,梁越到底是在哪裡洗的澡?為何不敢和他們一起洗?在宿捨裡的時候,他更是將自己裹的緊緊的,不管天氣多熱。而且仔細想來,第一晚和自己同床,自己讓他滾下去,他那副迫不及待的樣子也顯得很不正常。至於走路的時候,有沒有扭腰扭屁股……
但是,這已經不是幾天前了。幾天前,梁月還沒有為他擋了王藍田的暗箭,他可以毫無顧忌地試探她。可是現在……他內心深處如何都忘記不了梁月當時毫不猶豫地擋在他身前的模樣。要知道她到底是男是女,最簡單粗暴的辦法有的是,但是……他現在不想那麼做了。
就這樣思緒重重的,馬文才回了宿捨,正巧見梁月拿了書出門。
迎面見到馬文才,梁月還打招呼道:“文才兄!你吃過飯了嗎?我先去背書了,回見!”
馬文才微微皺著眉頭,然後目光落在梁月的背影上,確切地說,額,是小腰和屁股上。梁月的腰本來就細,她整個人都小小的。屁股……因為校服太寬了,似乎看不清楚。馬文才兀自琢磨著,女人究竟是怎麼走路的?梁月似乎和大家都差不了多少。
王藍田那廝又是什麼時候注意到的梁月?
梁月和荀巨伯背完書,又順道去了梁祝的宿捨。祝英台並不在宿捨中,聽銀心說是去了謝道韞那裡,只梁山伯一人在寫什麼。梁月與荀巨伯湊近看了,只見寫的是條條例例的治水方案。梁山伯便對他們二人說起梁父的事情,原來梁父生前是個官吏,在他年幼的時候因為治水而不幸身亡。梁山伯興許是想完成梁父生前未完成的事情,又或許是本身就對治水感興趣,才想著趁謝道韞在的時候,拿自己的治水方案給謝道韞看看,請她指教一二。
梁月癡癡地聽梁山伯說著梁父的事情,恍然將梁父當成了自己的父親。想前世,哥哥從不在她面前提起父母的事情,想起來又是一陣唏噓。還是一個學子拿了梁山伯的信給他,梁月才回過神來。
梁山伯當時就拆了信,梁母寄來的信說端午假期請祝英台一道去家中。
梁山伯看完也很高興,又對梁月說:“對了,阿越,你端午可有去處?”
“端午?”梁月心中倒是有打算,學校倒是能留人,但是她想去福致客棧做工賺點錢,可她尚未決定下來,便道:“還不知道呢。”
梁山伯拍拍她的肩膀道:“阿越,不如和我一起去家中?順便見見我的母親。”
“當真可以?!”梁山伯的母親?梁月立即雙眼發光。梁月的喜悅出乎梁山伯的意料,不過他之前開口還覺得有些唐突,現在看到梁月這樣的反應,他也立即高興起來了。一旁的荀巨伯撇嘴道:“山伯,你動作真是快啊,我本來還打算帶阿越回家做客的。竟是被你搶先了一步。”
梁山伯憨憨一笑,道:“假期又不是只有一個端午?你想帶阿越回家做客,以後有的是時間!這次可不許跟我搶!”
荀巨伯心寬,不會計較這種小事,而且看梁月高興的樣子,他也開心。幾人便高高興興地笑作一團。然後梁山伯又說要去跟祝英台說這件事情。荀巨伯便告辭了,梁月仍是粘著梁山伯說話,問他許多梁母的事情。梁山伯都一一答了,氣氛很是不錯。結果,梁山伯和祝英台提起了這件事情,祝英台便面露難色,說是端午另有安排了。梁山伯有些失落,也很詫異,還開玩笑似得問祝英台是不是有了喜歡的女子,是不是喜歡王蘭,雲雲。祝英台立刻就炸毛了,最後還是梁山伯安撫了一頓,才作罷。
梁月心想祝英台也一定不是故意不去的,真是有難言的苦衷吧。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這次就自己先去拜訪梁母吧!她高高興興地回了宿捨,只見馬文才著著便服,懶散地靠在長椅上,見她進門了,問道:“小越,你在杭城舉目無情,此番端午假期……”他抬眼看到笑瞇瞇的梁月,頓覺可愛,心情頗好地問道,“遇到什麼喜事了?笑成這副模樣?”
梁月興高采烈地道:“大哥邀我去他家做客。我便能拜訪大哥的母親!聽大哥說,大娘她可慈祥了!”
隨著梁月歡快的語調,馬文才微微勾著的唇就漸漸平直了,最後緊緊地抿著嘴角,眸子裡儼然是一片陰鷙。
ga1105 2015-11-3 05:44
第31章
梁月敏銳地察覺到馬文才的神情變化,笑容立馬就僵在臉上,心道這家伙還真是喜怒無常,做出這般要吃人的模樣是做什麼?馬文才盯了她一瞬,冷笑道:“梁山伯?又是梁山伯,怎麼,他不請他的祝賢弟回家,卻請了你?”
梁月氣悶地道:“文才兄,我大哥不曾招你惹你,你這一開口就挖苦諷刺是何意?”若說戲文裡,那梁山伯是馬文才的情敵,他針對他也無可厚非。可如今看來馬文才對祝英台並無特殊之處,更別提什麼男女之情,他又緣何這般針對梁山伯呢?
馬文才聽她話裡對梁山伯的維護,怒將手邊的書砸到了地上。正巧馬統進來服侍他洗漱,那書本便砸到了馬統腳邊。馬統看著一臉怒氣的馬文才,大氣不敢出,只佩服這和自家公子同房的梁公子,竟能在公子盛怒之下仍保持淡定的神色。
梁月兀自倒了一杯茶到茶幾之前,又拿了一本書背對著馬文才看起來。馬文才死死地盯著梁月的後腦勺,冷聲道:“怎麼?你心疼了?不過是個窮酸的賤民,也真值得你這般維護。那梁山伯哪一點好了?值得你眼巴巴地往跟前湊?還梁大娘?哼……見都沒見過面就叫上大娘了,真是親近啊。”
梁月干脆捂著耳朵不理他,馬文才看見她的動作,一把推開在邊上礙事的馬統,幾步走到梁月面前,一把掀了她的身子,哪裡知道梁月正在喝茶,他這一掀身子,梁月手裡的茶便全數潑了出來!馬文才腳下一滑,然後整個人壓到了梁月身上!
四目相對,皆是愕然!彼此的雙唇都傳來了不屬於自己的溫度,而一旁的馬統心虛也似的,飛快地跑了出去,並一把將門給關上了!
他心裡默念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視……又苦於自己看見了馬文才的私事,不知道馬文才會不會將他滅了口,因此心中真真是萬念俱焚!
梁月與馬文才甚至連那不小的關門聲都沒聽見,腦子裡就一個念頭:
我吻了馬文才……
我吻了梁越、一個男人……
鼻息交纏,兩人都沒敢動,就傻傻地看著對方。馬文才覺得上次在梁月身上聞到的幽香更加清晰也更加誘人了,她渾身都軟的不像話,簡直不像是一個男人。他的身軀又是如此高大健碩,將她壓在身下的時候,便像是覆蓋了她一般。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一個男人呢?對著那漲的通紅的小臉,便是他有了神智,也不想挪開身子,就靜靜地壓著她的唇,她的身子……
梁月腦子裡一片“嗡嗡嗡”的聲音,之前因為馬文才忽然撲向自己,她下意識地抓著馬文才的袖子,如今看來,倒像是在擁抱著馬文才一般。她從未如此接近地看過馬文才、或者說從未如此接近地看過一個人,便是哥哥,也沒有。忽然,她的唇上一濕,覺得有什麼溫軟的、濕滑的東西滑過自己的唇,逗留了片刻就立即沒了。旋即,她就被馬文才拎了起來。
馬文才眼底像是隱藏了一陣暴風雨般,梁月這才緋紅了臉,僵著身子坐在馬文才身邊,久久不敢抬頭看他。馬文才也安靜的出奇,偶爾側首深沉地看一眼埋首在胸前的梁月。
“夠了!”馬文才忽然捏起梁月的下巴,神色晦暗不明,“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說完,他就厲聲叫了馬統進來,冷眼看著馬統,道:“你適才看到了什麼?”
馬統哪裡敢說實話,他嚇的差點跪倒在地,顫抖著聲音道:“少爺,小的什麼也沒看到。”
“若是讓我聽到半點風言風語……”
“不會不會,絕對不會!”馬統為表忠心,立即下跪叩首。馬文才冷哼一聲,道:“滾。”
馬統暗暗松了一口氣,飛快地離開了。
馬文才背著梁月拿了一張帕子,狠狠地擦了擦嘴巴,然後厭惡地將帕子扔在了地上。梁月小臉一白,心中萬分委屈,也用袖子擦過嘴巴,起身要出門。待要踏出門口的時候,馬文才卻又開口了:“去哪裡?”
“我……出去散心。”
馬文才緊緊皺眉,卻什麼也沒說,更沒有攔下梁月。
梁月一個人走在去往後山的路上,不知怎麼的,就覺得莫名委屈。或許是因為被人莫名其妙地占了便宜,莫名其妙地,初吻就沒了。又或許是馬文才剛才那厭惡的表情傷了她的自尊……不過,吻了一個“男人”,一定很惡心吧?
梁月平復了心情之後,卻沒有再回宿捨,而是不知不覺地就到了梁山伯和祝英台的宿捨門口。她現在實在不想回自己的宿捨看見馬文才,但是……她也怕自己會打擾了梁山伯與祝英台。因此,梁月便站在門口猶豫了。還是四九和銀心兩人服侍梁祝休息後出門看見的自己,兩人都很詫異梁月會出現在這裡,然後進去通報了梁祝二人。梁月訥訥地不知道說什麼好,就說想要在他們這裡借宿一個晚上。梁山伯直覺她是和馬文才鬧別扭了,問梁月是不是被馬文才欺負了,可梁月卻請求他什麼也不要問了。梁山伯善解人意,雖稀裡糊塗,卻收留了梁月。
尤其他還要將自己的床位讓出來給梁月,祝英台微微皺眉,梁月立即推辭了。畢竟,在祝英台看來,自己是個男人啊。雖然梁山伯是實打實的男人,但好歹和“自己”的不同。
當晚梁月就在梁祝二人房裡的長椅上將就了一晚,因她的書全部落在自己的宿捨,第二日又趕回去拿了。宿捨中並不見馬文才的人影,倒是在學堂裡見到了他。馬文才見到梁月,原本陰沉的臉就更加難看了。
梁月已經沒有昨晚那麼大的觸動,只是感慨真沒想到因為不小心親了自己,對馬文才的影響這麼大,影響大到一看到自己就生氣。因梁月坐在馬文才的後排,坐下後,梁月輕聲道:“文才兄若是不想看到我,不如……我們去找師母換宿捨罷。昨日的事情,文才兄就當沒發生過。”
啪嗒一聲,竟是馬文才生生折斷了一支筆,他回頭陰鷙地看著梁月:“想要和梁山伯一個宿捨?梁越,你做夢!”
梁月一怔,失笑道:“我也是為了文才兄好。至於我是不會和大哥一間宿捨的,若是文才兄願意,我能與巨伯一間,你與秦京生素來也交好,如此一來,他和你一間……”
未說完,馬文才已經打斷了她的話:“梁越,我早就說過,換宿捨,你做夢。”
冷聲話畢,馬文才面無表情地轉過身坐好。因為陳夫子來給大家上課了,所以,梁月也沒有繼續和馬文才說換宿捨的事情。
當天晚上,梁月在自個兒宿捨拿了換洗的衣物去後山。這段時間她觀察過祝英台去後山的時間,基本上是隔天去的。然後她就趁祝英台不去後山的時候,悄悄去洗澡。
梁月如往常一樣,先是察看了周圍有沒有人,然後才放心地脫了衣服,進入水中。
這具身子原本的底子還算不錯。雖是梁家旁支,可梁父在世的時候,家境也算寬裕。梁小妹她十指不曾沾過陽春水。因而不論是手,還是足,都無尋常農家女子的繭子。就是後來一年吃過些苦,消瘦了下去,這幾個月在尼山書院,舞文弄墨,生活安定,竟也慢慢養了回來。
她褪去一身儒服,解下了發冠。及腰的長發落在瑩白如玉的嬌軀之上,待那潭水沒過微微凸起的胸口,長發盡濕,便貼在玲瓏嬌軀上,又被她用手挽起,攬至胸前。
“誰?!”梁月聽見一聲石子的錯落聲,趕緊叫出聲來,並迅速地朝岸邊走去。
“你果然是女子。”那人被發現,漸漸從一旁的灌木叢中走了出來。
第32章
梁月聽見那熟悉的聲音,心中已是“咯登”一下,如今照了面,她方沒有了動作,只僵立在潭邊,一手拿著衣服捂住胸口。那人側了個身,道:“你先穿好衣服吧。”
梁月猶豫了一會兒,也立刻穿起了衣服。那人在邊上道:“你見到我似乎也不驚慌。阿越,你也早早就發現了我的身份吧?”
梁月沒有回答,穿好衣服後,她到那人面前,道:“英台,我不會將你的事情說出去。希望我的身份,你也能保密。”
聽祝英台的語氣,似乎早早就注意到了自己。梁月不禁揣測,初次見面的時候,祝英台看自己的樣子似乎就有些奇怪。細細想來,每次她和梁山伯較為親近的時候,祝英台的臉色都有些不對勁。梁月印象中最明顯的一次就是她當時告訴祝英台晚上睡覺的時候可以在床中央壘一堆的書,然後祝英台問了她一句——不過,越公子如何想到這個辦法的?你與馬公子……
看來那次就是她對自己的試探。
大家都是女子,都是女扮男裝的女子。較之男人總是細心許多,又格外知道女扮男裝的女子的特性。如此想著,梁月也就釋然了。
“好。”祝英台毫不猶豫地應下了,又道:“阿越,我能問你,你是如何發現我的嗎?”
梁月自然不能說自己未卜先知,抿唇道:“英台是如何懷疑我的,我便是了。”祝英台只當她和自己一樣是發現了彼此在後山洗澡,所以才知道的女兒身。因此心中警戒,日後這後山只怕不能常來。
梁月見四下裡沒有銀心,知道祝英台不是來後山洗澡的,便問道:“英台,這麼晚了,你來後山做什麼?”
祝英台頓了一頓,道:“馬文才來找你。整個書院都不見你的人影,我便試著來後山看看。沒想到,你真的在後山。”
梁月起初聽到馬文才去梁祝的宿捨找她的時候,她還呆愣了一下,等祝英台說到後面,卻又埋怨自己讓大哥擔心了,急急對祝英台道:“英台,那我們快點回去吧!”
祝英台攔下她,指了指梁月的衣襟,道:“阿越,你打算這樣回去嗎?”梁月低首,見衣襟處有些褶皺,不曾打理好,露出了一小片雪白的胸脯。她紅了臉,低下頭去拾掇。祝英台頓了頓,終於半垂著眼睫,對梁月道:“阿越,你我同是女子,按道理,如果你想換宿捨,我們合該一間的。但是……”
梁月靜靜地聽著,祝英台見她沒有搭話的意思,繼續道:“你素來對山伯好。馬文才又是一慣地和山伯不對付,若是他們同住一處,我擔心馬文才會對山伯不利。阿越,你能理解嗎?”
梁月聽著,便覺察了弦外之音,她對祝英台道:“我對大哥,是兄妹之情。英台不必防著我。此外,就算我和馬文才換宿捨,我也是想和巨伯一間。英台不必擔心。”
祝英台被梁月直白地戳穿,臉上有些害臊,卻又覺得不妥,道:“可是,你先與馬文才同房,若是再與巨伯……”
梁月蹙眉,道:“我不懂英台的意思。還是,英台想通了,要和我同房?”梁月打量了一番祝英台的臉色,見她緊緊蹙眉不言不語,冷笑了一下,心中頓生失望與失落的情緒,直言道:“我不知道英台是緣何來的尼山書院。當初你女扮男裝來的時候,不就是知道尼山書院的學子都是男人嗎?更何況,我與馬文才清清白白,與巨伯更是知己好友,英台莫誣賴我。”
祝英台也發覺自己的話說的有些過分,趕緊拉住梁月的袖子,道:“阿越莫生氣!是我胡言亂語。我最是欽佩如謝先生那般超然脫俗的女子!自小也覺得男兒讀書當自強,女兒讀書也應該!沒想到書院中竟能遇到志同道合的人。”
梁月當然明白她的心思,她雖有心親近自己,可讓她更想親近的是梁山伯。
她現在確認了自己的女兒身份,只怕更加忌諱自己和梁山伯接近。
想來也是,今生的自己並非是梁山伯的親妹子,說自己對梁山伯是兄妹之情,換誰都不信。她自然也不強求,只要梁山伯過的好,下輩子的梁森不必再受罪,她暫且不與梁山伯親近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梁月想到這裡,也就什麼都不想解釋了,想著以後離梁山伯遠一點便是,等他們歡歡喜喜地大團圓結局了,自己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
“我倒是沒有英台這麼偉大的志向。”梁月淡淡然一笑,“天色不早了,我們快點回去吧。我就直接回宿捨了,大哥那裡,還麻煩英台報一聲平安。”
祝英台聽梁月這麼說,微微松了一口氣,可到底過意不去,想著用別的彌補梁月,道:“阿越,馬文才到底不是山伯那樣好相與的性子。我們還是去找師母吧,否則,要是被馬文才發現了……”
梁月一把捂住祝英台的嘴巴。
只見一個高大的黑影就站在她們的不遠處。梁月一張小臉雪白,不知馬文才聽去了多少。卻見馬文才步步逼近,語氣惡劣地道:“被我發現什麼?梁越!你大半夜的不睡覺又是跑到抓魚了嗎?!”
梁月立即松了一口氣,看來馬文才就聽到最後一句。祝英台抱歉地看了一眼梁月,然後對馬文才道:“馬文才,你不許欺負阿越!我們現在就去找師母換宿捨!”
“祝英台,我和梁越的事情與你何干?!”馬文才上前一把推開祝英台,站到梁越身邊,冷笑道:“魚呢?又吃掉了?”他看了一眼梁月身後的清潭,眼底隱藏情緒。
馬文才力氣太大,一把就將祝英台推到在地,梁月立即上前扶起了他,道:“英台,你沒事吧?”
祝英台跳起來,朝馬文才怒道:“馬文才!你竟對我下黑手!”
馬文才冷哼一聲,道:“誰讓你管大爺的閒事?”他又一把拉回了梁月,道:“怎麼?你想在這裡過夜嗎?”
說完,他扯了梁月往山下走去。梁月回頭看祝英台雖然哼哼唧唧了一會兒,卻也跟了上來,就不去管她了。馬文才湊近梁月道:道:“我說你怎麼不在澡堂沐浴,原是來了這裡。不過,這裡天黑路難行,潭水又清冷,梁越,你有什麼秘密,一定要來這裡沐浴?”
梁月心中暗惱今日過後,這清潭是再也不能來沐浴了。一面還要義正言辭地道:“我自幼肝火旺盛,算命先生也說我八字屬火,故而我時常渾身發熱,每次沐浴必用冷水。”
馬文才聽完她的胡扯,拍了一把她的腦袋,道:“小騙子。”
聽著馬文才這古怪的稱呼,梁月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那個吻……額,怎麼看馬文才貌似不生氣了?而自己因為剛剛被祝英台發現了身份,嚇了一跳之後再見到馬文才也沒那個心思去計較過去的事情了。竟真的乖乖和他走在一起了!
然後她別扭地往邊上挪了挪,馬文才垂眼,道:“做什麼呢?”
“那個……我們好像還在鬧別扭中?”
……
祝英台看著走在前頭的兩個人,明明馬文才一直在捉弄梁月,還時不時拍下她的腦袋,可氣氛卻讓人覺得十分……溫馨?不、一定是她的錯覺,祝英台心想,馬文才那樣的人懂什麼?他非但一身的世俗之氣,還傲慢無禮,他必定是在欺負梁月!可憐梁月,竟絲毫不懂反抗!不行,自己雖然不能和梁月同房,但也不能放任一個和自己一樣,難得有遠見卓識的女子這樣被欺負!
回了書院,梁月才和祝英台告辭。然後被馬文才拎著後領回去了自己的宿捨。
馬文才對她扔去一盒點心,道:“吃了,否則要壞了。”
梁月看了一眼裝滿點心的箱子,又想起馬文才雖然讓馬統帶了這麼點心回來,但卻一點也沒吃過。於是狐疑地道:“文才兄愛吃甜食?”
馬文才吐出一個字:“膩。”
於是說,文才兄應該是不喜歡吃甜食的?那他帶這麼多甜點上書院……梁月立即搖搖頭,問道:“可這麼多的點心,文才兄又不喜歡吃,壞了怎麼辦?”
馬文才看了她一眼,道:“壞了便扔了。”
梁月暗暗心疼,福致客棧的點心一盒可價值不菲。馬文才真是揮霍啊。難道他買一堆的點心來就是為了有一天扔來玩的?馬文才看她一臉若有所思地樣子,扶額道:“梁越,你一天到晚能不能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
梁月立即咽下口中的點心,喝了一杯茶水潤喉,道:“……你今天真的很奇怪。換在以前,你生氣的話,必定要先把我整回去才寬心。額,你該不會在點心裡下藥了吧?”
馬文才瞪眼,然後又是一拍她的腦袋,道:“梁越!你找死!”
梁月吐吐舌頭,道:“抱歉,文才兄,我相信你一定不是那樣無聊的人。我開個玩笑。”
馬文才無所謂地道:“或許我就無聊了。”看著梁月不敢相信的眼神,他心情大好,決定不做弄她了,道:“其實,今天我去祝英台他們宿捨的時候,遇見梁山伯了。沒想到他也急著找你,而且找你的原因還是……”
說到這裡,馬文才還特特停頓一下,賣了個關子。
“大哥尋我何事?”對著梁月急切的目光,馬文才嘴角一彎:“端午假期,他另有安排,與你的約定,作廢了。”
第33章
端午假期的約定……作廢了?梁月心頭立即湧上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酸味。又或許是今天受了祝英台的刺激,所以事關梁山伯,都變得有些敏感起來。馬文才由始至終都在打量梁月的表情,見她糾結了一番後,釋然地道:“大哥並非不守信用之人,必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正巧此次我也沒有考慮周全,若是兩手空空去見梁大娘倒顯得沒有禮數了。左右假期多的是,以後再說罷。”
馬文才表情一僵,沒有在梁月臉上見到他預料中的失望和難過,頓時不爽了。
“梁山伯對祝英台可是從未失信過。”
梁月見他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無奈地道:“文才兄,我如何能與英台比?”
梁月自然是另外的一個意思,可馬文才卻理解錯誤了,並且因為自己的理解而露出幾分笑意:“知道就好。既然端午假日你不與梁山伯同去會稽,那你打算如何度過?”
梁月因祝英台和梁山伯的事情導致心情有點不好,渾然沒了休息或者玩鬧的心思,便道:“端午假日,興許福致客棧會比較忙,我應該去那裡打工吧。”
馬文才微微皺眉,道:“你又去那裡做工?一日也不過幾文錢,沒甚意思。”
梁月就知道這大爺含著金鑰匙出生,哪裡知道民間疾苦?她小老百姓沒權沒勢,連父母依靠都沒了,自然是要靠自己的雙手賺錢。何況,拿自己雙手賺來的銀子,她花的很安心。也是前世從未有過的體驗。因此即便是幾文錢,在梁月眼底,也是不錯的。
“文才兄,一文錢難到英雄好漢。我舉目無親,若是自己再不努力一些,難不成還沿街乞討?”梁月笑著說道。馬文才雖有些鄙夷那等下賤的干活,可是梁月此刻的模樣就會讓他想起初見的時候,她那不卑不亢的模樣,仿佛高坐上位的他們和端菜洗碗的她是同等的,當時就讓他看重了幾分。後來,也算是因緣巧合,她竟也來了尼山求學,還和自己分到了一間宿捨……
馬文才見她認真,便道:“你本是杭城梁家的人,為何不去投靠他們?”
梁月道:“雖是名義上的親戚,卻也是多年未走動的。我貿貿然上門,還是想投靠他們,豈不是自討沒趣?還無端失了情分。在福致客棧做工雖是辛苦了一些,卻也自由,無那拘束。”
“你倒是看的明白。”馬文才慢條斯理地遞了一塊茶餅給梁月,梁月接過,到一旁煮茶去了。素昔這些活計都是馬統做的,因梁月學過茶藝,有一次見馬統煮茶,便湊上前說了幾句,正巧馬文才也在,說起來後,馬文才就讓梁月一試。她自然是煮的一手好茶,而馬文才最喜的並非是聞那裊裊的茶香,而是見她一雙素手在茶盞和小火爐間來來回回。於是,有好幾回馬文才就逮著梁月來煮茶。次數多了,梁月也就隨他去了。有時候,兩人煮一壺茶,念一會兒書就能消遣一個下午。
清水沸騰後,外間飄起了細雨。馬文才看完兵書,站起來打開窗子,聞著窗外的青草和室內的茶混雜的香氣,微微垂下眼眸,目光落在梁月的側臉上。見她低著身子,正將茶餅放入沸水,神色靜謐美好,而舉止優雅恬淡,漸漸的,馬文才也覺得自己有些看不透這個人。
說她出身梁家旁支,自小長於鄉下,卻生的一身好皮肉,言行不卑不亢,舉止優雅從容。說她出身大家,有時卻迷迷糊糊,不知規矩,當然,最讓馬文才不悅的還是,她喜與梁山伯那等賤民交好,一口一個“大哥”自降身價。
他這麼想的時候,倏爾茶香撲鼻。原是梁月端了一杯茶到他的面前。熱氣冉冉,青瓷映著朱砂,正落在她的指尖。馬文才一時間看愣了,覺得茶盞上畫的一對錦鯉活靈活現起來。他想起這套茶具還是當初他在錢塘江畔的一間無名小店無意買下的。買下後就擱置到了一旁,還是這次來尼山書院求學,馬統整理行李的時候才翻出來的,沒想到後來竟入了梁月的眼,每每她煮茶都是用的這套茶具。
如今,梁月雙眼含笑,如彎彎月牙,無端讓他想起那日買下這套茶具的情形。
左右也是這個季節,又仿佛是端午過後的梅雨,總之那段時間一直都在下雨。他當時周遭一個順從也沒帶,只記得是受了父親的幾鞭子,漫無目的地賭氣出門,然後走著走著就下雨了,他停在了一間無名的小店前,依稀記得那小店是賣瓷器的,老板想趁著下雨路人避雨的時候多賣幾樣東西,正惹的他心中生厭,卻與此同時,他看到了這套茶具。茶盞上那活靈活現的兩只錦鯉,胖嘟嘟地兩兩對視,顯得愚笨卻可愛。按說放在平時,他甚至不會多看一眼,但當時他就莫名其妙地買下來了。
或許也是那老板聒噪的惹人生厭,而當時的他沒有心情和他計較,想花錢買個清靜。
觸上白玉也似的手指,他明顯地感覺到手指的主人僵了僵身子,但他只是不著痕跡地移開了手,轉而接過她遞來的茶盞。
“真像?”
“什麼?”
看著梁月圓圓的臉蛋,清澈的眼眸,他勾唇一笑:“我說,你與這茶盞上的錦鯉,真像。”
梁月看著那畫技太差而導致一對錦鯉傻蠢傻蠢的茶盞,更是瞪大了雙眼,對馬文才道:“無聊。”
馬文才卻是意味不明地笑了,愚笨的錦鯉茶盞能買下,放入手心,置於唇邊……可是,人呢?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馬文才全無睡意,見梁月也喝了一杯茶,便道:“小越,陪我下一盤棋?”
梁月還想著早點休息,便道:“不了。明日還有課,早些休息。”
她眼底還透著一些疲倦和失落,馬文才就想起梁山伯的事情,不過他沒有提起,只是說:“清茶下肚,你還能立即睡著?天色尚早,陪我一陪有何難?”
梁月見得他是難得好聲好氣地說話,心情也好了起來,道:“也罷,不過我要執黑先行。”
“隨你。”說完,他心中好笑,哪一次不是由她執黑先行的?
那日兩人下棋,梁月輸了以後,自是不甘心,此後又下過幾盤。梁月慢慢摸索出了馬文才的攻勢防守,而馬文才則是對梁月徐徐圖之,忌驕忌躁,幾招回合下來,竟是不相上下。有輸有贏。
下完棋的時候,已是下半夜,梁月才覺濃濃困意,一雙眼皮子打架也似要合上。馬文才見了,道:“今日下雨,地面潮濕,未免別人非議我虐待捨友,影響了品狀排行,你今兒就在床上睡吧。”
梁月哪裡肯?待要下床,卻被馬文才一把按在床上,道:“梁越,從不曾在大澡堂洗澡,不敢和我一起睡覺,你是不是心底有鬼?”
梁月受了這樣的驚嚇,哪裡還有睡意,道:“文才兄屢屢問我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做什麼?若是你懷疑,你自己來摸一摸就是!”
梁月說完就後悔了,尤其馬文才還真有“摸一摸”的舉止也似。不過最後那雙手卻落在了梁月的腦門上,重重地敲了一記,冷聲道:“若是不想我懷疑,從此後便與我同床而眠。”
這買賣,怎麼怎麼做都是虧本呢?!梁月還要起來,就被馬文才用一條腿狠狠壓住了腰。
“還是你真的想要我摸你一把?”
梁月漲紅了臉,面對馬文才的無賴行徑,無言以對!
這一個晚上梁月都沒怎麼睡。之前兩次和馬文才同床而眠都是在自己先睡著的情況下,如今是腦子清醒著,如何讓她和一個男人同床?她幾次想起身下床,卻都被壓的死死的,最後折騰到了快天明的時候,梁月才稍稍合了一下眼。
翌日醒來,自然是神情怏怏,吃飯的時候要不是馬文才提了她一把,她的臉都要陷入盤子裡了。梁山伯一大早就來和梁月解釋了自己這次不能帶她回家玩的原因。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而且梁月是昨晚聽到的消息,早就消化了,再無不良情緒,還反過來安慰了梁山伯幾句。鬧的梁山伯很不好意思,還說她真是善解人意雲雲。
因為梁月困極,就沒和梁山伯多說什麼。荀巨伯還特特想請梁月回家做客,不過被梁月拒絕了。荀巨伯雖有些失落,但還是尊重了梁月的決定。最後,他見梁月和馬文才同時犯困,好奇問道:“阿越,你和馬公子這是干嘛去了?怎麼兩個的眼皮子都在打架?”
梁月苦著臉道:“都怪馬文才,壓了我一晚,自然沒能睡好!”
額?
……
梁月說完,立刻知道說錯話了!趕緊解釋道:“不是的,我是說,文才兄的那個腿昨天一直壓著我……不是,我是說……”
卻是越說越亂,邊上的人靜悄悄的。以前有王藍田作死會說出眾人心裡的想法,可現在他學乖了,四周就詭異地安靜了。馬文才扶額,歎道:“小越,你個……”
最後尋不出什麼形容詞,馬文才卻慣囂張地對別人凶道:“若讓我聽到閒言碎語……”
其余人都在馬文才冰芒似的眼神中都趕緊低下了頭。而梁山伯和荀巨伯就是覺得有點無語,睡在一張床上,睡相差壓到對方不是挺正常的嗎?再說了大家都是男人至於這麼誇張嗎?而祝英台卻是意味不明地看著梁月,欲言又止。
梁月也要被自己蠢哭了,想她平時也挺機靈的一人兒,怎麼今兒的舌頭就沒捋直呢?
不過因為第二天就是端午假期,大家都忙著自己的安排,再加上馬文才的施壓,這件事情很快就被掀過去了。當天晚上梁月學著梁祝的法子,在自己和馬文才中央壘了一疊書當做“三八線”,然後在馬文才陰沉沉的目光洗禮之下,心安理得地睡了。
第二日起了個大早,梁月拿著早就收拾好的行禮正打算下山的時候,不知什麼時候醒來的馬文才大大咧咧地伸出一只手,將她重新拉到床邊,沒睡醒也似地喑啞著聲音道:“今兒個陪我。”
ga1105 2015-11-3 05:45
第34章
梁月拍開他的手,道:“我可沒空陪你玩。我先告辭了,文才兄你玩的愉快。”
馬文才半闔著眼看了看她,等她出門後,卻又往後一躺,重新躺倒了床上,嘴裡道:“馬統!准備一下,今日去福致客棧。”
梁月一路去了福致客棧,卻不料福致客棧大門緊閉,她心想沒道理端午節關門的啊,這麼琢磨的時候,客棧的大門就被打開了,正是焦頭爛額的掌櫃出門,一見到梁月,他立馬雙眼發光,拉著梁月的手,道:“小梁啊!真是太好了!我今兒一天念叨著你,然後你就出現了!你出現的實在太及時了!太好了!”
“……掌櫃的,你怎麼了?”梁月不好意思地抽回手,實在沒鬧明白掌櫃的這麼激動是做什麼。掌櫃的就解釋了,原來今天是王謝兩家定親,定親宴就在女方家中,因福致客棧出名,謝家便預定了他們打理准備定親宴的膳食。偏偏廚房大娘的女兒,就是之前在福致客棧做二手幫廚的今日生病了,來不了,掌櫃的一時間也找不到可信的人,於是就念叨起了梁月。沒想到的是一籌莫展的時候,梁月就來了!
他可不高興激動壞了?
梁月聽了前因後果,笑道:“原來是這樣,掌櫃的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幫你這個忙!”梁月私心沒說,自己本來就是找活干的。可掌櫃的卻臉露為難之色,道:“小梁,你也知道王謝二家乃世族大家,今次定親宴更有謝安謝丞相親臨。因此謝家十分重視,容不得半點疏忽。這廚房干活的人名額都是遞上去了的。只怕……只怕要委屈你了……”
梁月一愣,隨即嘴角一僵,道:“掌櫃的……該不會是要我……男扮女裝?”
掌櫃的立即雙眼放光,一副我就知道你懂我的表情,又要上來抓梁月的手,被她輕巧躲開口,他也沒在意,只道:“小梁!你真是太聰明了!衣服後院都有,我這就給你找來!”
梁月立即攔下他,問道:“且慢,掌櫃的,不知今日王謝二家是何人定親?”在她印象裡,謝家適嫁的女子只有——謝道韞吧。要真的是她的定親宴,那她一定不能去,萬一被人認出來可就麻煩了!掌櫃的道:“女方是謝家名滿天下的才女謝道韞謝先生,男方乃是王凝之王右軍先生。不過,小梁,我們只是在後廚幫忙,你問這個做什麼?”
掌櫃的雖然相信梁月,但也不敢馬虎,尤其梁月還在這節骨眼問起王謝二家的事情。自己謹慎一些浪費點時間倒沒關系,若是一個不慎得罪了謝安丞相,那他這個掌櫃也不用做了。
果然是謝道韞啊……梁月面露難色,道:“掌櫃的。你也知道我在尼山求學,前些日子,謝先生才來書院做過講席。若是我女裝出現在她的面前,豈非失了男兒的臉面?”
掌櫃的聽了梁月的理由,倒是松了一口氣,道:“原來如此。小梁你大可放心,我們人在後廚,是不會見到這些正經兒的主子的。何況今日是謝先生的定親宴,她更加不會來後廚了。談何見到你呢?屆時,只要你小心一點,做完活再回來悄悄將衣服換了,誰也不知道你男扮女裝的事情啊。”
梁月仍是有些擔心,那掌櫃的見狀,立即道:“小梁!這樣好了,你若答應掌櫃的幫我這個忙,我就給你三倍的工錢!”掌櫃的不容梁月說話,只問:“別的話都不用說了,你只回答我,幫、還是不幫!”
梁月糾結了一小會兒,心想掌櫃的說的也沒錯,自己在後廚,只要小心一點是不可能被人發現的。尤其還有三倍的工錢可以拿!梁月立刻爽快地答應了。掌櫃的眉開眼笑,親自帶著梁月去後院找衣服了。實際上,掌櫃的也有自己的考慮,梁月非但勤快,動作麻利,而且眉清目秀,個子嬌小,扮起女人來也不會有人懷疑。今天的這差事,非她莫屬!
衣服自然是粗布麻衣,通身的藍色,束腰窄袖,只在袖口和衣襟處繡著幾片葉子,活脫脫的做工衣服。因換了女裝,男人的發式是不能再束的,故而又請廚房大娘幫忙梳了個簡便的發髻。廚房大娘剛剛為梁月梳理好,就不禁看呆了。
只見梁月豈止是眉清目秀?眸含春水,眉似遠黛,玲瓏小鼻,皓齒粉唇,端的是個美人胚子!她這廂是年紀尚小,待過些時日,長開了,絕對是個大美人兒。大娘看了一會兒,又感慨道:“可惜了。”
梁月問她怎麼了,廚房大娘自然不會說“可惜你是個男人了,若是個女子,可不是個大美人兒?偏偏生了男兒身,卻顯陰柔”。廚房大娘便說了別的事情,等她們去外面和大伙兒匯合的時候,掌櫃的已經吩咐好一干人等要對梁月的事情保密,徒然回首見到梁月,愣了許久,半晌開玩笑道:“小梁!你該不會就是個女人吧?”
梁月刻意沉了臉色,道:“掌櫃的,要我男扮女裝的也是你,如此取笑我的,怎麼也是你?你再胡說,我可不干了!”
掌櫃的連連道歉,又說了一些好話,大家這才出發。
到了謝府,小廝並未為難他們,他們也算順利地進去了。因是從後門直接去的廚房,故而還要繞過後院。遠遠的,梁月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仔細一看,那人可不就是梁山伯嗎?!確切的說是粘了一條小胡子的梁山伯!他怎麼會在謝府?而且他的衣著打扮渾不似尋常的便服。
梁月看了一眼,趕緊收回目光,就怕他會注意到自己,然後跟在掌櫃的後面,悄悄地打量他。但見他低首和一個小廝打扮的男子說話,可那男子一身貴氣,又哪裡是尋常小廝?梁月腦子裡皆是疑問,一旁的掌櫃的輕聲地對梁月道:“小梁,那就是王右軍王先生。”
梁月更加奇怪了,掌櫃說的王右軍一定是指“易容”過的梁山伯了!
梁山伯為何要假扮王凝之呢?他不可能不知道今天是王凝之和謝道韞的定親宴嘛。最讓人懷疑的還有他邊上的那個小廝了……該不會,這小廝才是王凝之?梁月越想越有可能,不過她隨即緊緊跟著掌櫃的去了後廚,並沒多管閒事。
左右她相信梁山伯一定是有什麼原因才會假扮王凝之的。
王謝兩家名滿天下,定親宴來的賓客眾多,廚房忙碌的很。自梁月進了廚房後就一直在干活,沒曾停下來過。等前頭熱鬧的鞭炮聲響起來了,廚房才算有片刻空閒的功夫。不想沒一會兒又聽幾個碎嘴的丫鬟說起前頭出事了。廚房大娘八卦,又塞了吃食給那倆丫鬟,誘的人將什麼話都說出來了。
原來這王凝之找了個人假扮自己,代替出面定親宴,自己裝著小廝,想看看那謝道韞到底何方神聖。謝道韞卻也存了一樣心思,另尋了個女子來。梁月不知道謝道韞找來的是什麼人,但假扮王凝之的必是梁山伯無疑。聽他們說,梁山伯才思敏捷,連破了新娘提出來的問題,結果卻在最後“新娘棒打新郎”的環節上,被那“新娘”一棒打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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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什麼樣的棒,什麼樣的力氣?竟能把人打昏了?那人可有事?”
梁月關心梁山伯的傷勢,卻不好表現地太過。兩個丫鬟捂嘴笑了,道:“本也是意思意思的,沒想到那娘子真下的了手。至於那人是沒事了,受了傷去後院廂房歇著了。倒是我們家小姐和未來姑爺被謝丞相叫去訓話了。”
聽這倆丫鬟的語氣,看來梁山伯是沒什麼事情了。當然了,謝安的風評不錯,王謝二家又是世代簪纓,禮數全著,絕不會因為此事為難梁山伯。所以,梁月也放心了。
至下午的時候,謝府的小廝來說有人找一個叫“梁越”的。梁月心裡疑惑,這個時候會是誰來找自己呢?心裡這麼狐疑著,便跟著那小廝去了。小廝怪異地看著梁月,也不知道嘀咕了一些什麼。離大門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梁月見門口馬文才正立著,馬統在他後頭牽著他家大黃……
“小哥,來找我的人是他?”
小廝道:“小娘子,這門口除了這位公子又沒別人了。”
梁月急中生智,道:“小哥,想必那公子尋錯人了。我巧與他尋的人同名同姓。我一介女子不好與他見面,還勞小哥回了。”
小廝聽了,倒也同意,畢竟剛才那公子說要找的人明明是個十四五的少年。怎麼也不可能是眼前的女孩子。再見梁月也似個守禮之人,心生好感,自然答應她的請求。梁月走了幾步,只覺得背後有兩道火辣辣的視線灼燒著。聽馬文才對那小廝道:“……那女子可是福致客棧的人……”
梁月嚇了一跳,心道自己絕對不能和掌櫃的他們一起回去。否則按馬文才多疑的性子還不定會不會來個半路攔轎什麼的。於是,她便回了廚房,跟掌櫃的說自己有急事想先離開,左右也沒什麼活計了,掌櫃的給她結了工錢,告訴她如何去福致客棧,便讓她先走了。
梁月謝過掌櫃,悄悄地從角門出去。
只聽背後有人道:“少爺!那人好像是梁公子啊?!”
馬統的聲音?!梁月再也鎮定不了,步子快了起來,最後干脆跑了。
“梁越!”
聽見馬蹄之聲,梁月急了,只見不遠處停著一輛馬車,梁月顧不得許多,立即躲了進去。馬蹄聲漸漸遠了,梁月聽見馬車外傳來一個聲音:“少爺,我們既然來了杭城,那要不要去書院看看九小姐?”
另外一個溫潤如玉的聲音響起:“不了,此次急著趕路……”話音一頓,梁月只覺得眼前一亮,轎簾被人一把掀開,映入眼簾一張俊朗的臉:“何人?!”那人見到梁月之後,卻又有些奇怪躲進自己馬車的居然是個……小姑娘?
“姑娘?”
梁月剛剛為躲開馬文才,貿然地進了人家的馬車,如今被人抓包,臉上一熱,漲紅了小臉,道:“抱歉,這位公子,是我冒昧了。你不要生氣,請先聽我解釋。”
第35章
這男子也不是別個,正是上虞祝家八郎祝英齊。此次來杭城為辦一樁生意,急急匆匆要離去,如今遇上梁月,倒是耽擱了時間。但祝英齊為人素來寬和,見梁月雖穿一身粗布麻衣,形容尚小,但言辭懇切,雖慌裡慌張,該有的禮數卻沒有少,因此也願意聽她解釋。
梁月見對面的男子微微點頭,便又立即低下頭,道:“多謝公子。我之所以躲進公子的馬車是因為有人要追我。因我有難言之隱,故而不能與他相見。冒昧打擾,小女子深感抱歉,這便下車去,不敢繼續打擾。”梁月心底琢磨著馬文才應該走遠了才是。
祝英齊眸光一沉,繼續打量起梁月,見她並無包裹行李傍身,且周遭也無男子相隨,想必不是私奔離家的。梁月見他對著自己發呆,略略一咳嗽。祝英齊眼底閃過一絲悲傷,卻是想起了一些過往的心殤。眼前的小姑娘微微低垂著腦袋,一雙眸子亮閃閃的十足精明。祝英齊恍然又回到了現實。
他道:“若姑娘說的是那個騎馬的年輕公子,他尚未離開。”
梁月一怔,頓時有些慌了。如果對方要讓自己下車,自己也不能賴著……可是馬文才沒走的話,自己一下車可不就被他撞見了?祝英齊蹙眉道:“我途徑杭城是有要事在身,不可能為了姑娘而耽誤。”
梁月小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硬著頭皮道:“公子,實在抱歉。我這廂便下車。”
祝英齊卻抬起一只手握住轎門,對梁月道:“你已然說了數次抱歉。”說到這裡,祝英齊的嘴角一彎,“也罷,幫人幫到底,我此去杭城城外,便帶你一段路。到時候你再下車不遲。”
梁月聽他這麼說,立即眉開眼笑,暗暗慶幸自己這是遇見好人了。
“多謝公子。”
祝英齊略略點頭,然後吩咐轎夫駕車。自己也跳上了馬車。
他此次出門輕裝便行,馬車也不如上虞家中寬大,如今和梁月同坐在馬車內就難免有些擁擠。祝英齊尷尬地道:“姑娘,未免惹人懷疑,在下不得已入了轎中。冒犯之處,請你見諒。”
梁月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趕緊道:“明明是我麻煩公子,公子這麼說就是折煞我了。”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道:“公子,您是個大好人!”
祝英齊還道她這麼緊張要說什麼,結果卻是來了這麼一句。
他笑著搖搖頭,身子盡量貼著馬車車壁。梁月見他如此,心中更加感激他,也愧疚於自己的打擾。她本想知道對方的名姓,雖不知道將來會不會再見,但總想知道今天幫助了自己的人是誰。可話到嘴邊,梁月又覺得有些冒昧。畢竟這個時代,貿貿然地問異姓名姓著實失禮和曖昧。
梁月便忍了沒問。目光落在對方腰間的一塊玉佩上,只見上頭有個“祝”字,梁月暗暗猜測,莫非對方是姓“祝”?行了一段路後,馬車在一條巷子口停下。祝英齊道:“姑娘,這裡便安全了。你可以下車了。”
梁月臨行前對祝英齊行了一個大禮,道:“多謝祝公子。”
祝英齊眸光一沉,語氣也跟著變了:“姑娘如何知道我姓祝?”
梁月看他臉色不善,知道他是誤會自己了。便道:“我見公子腰間玉佩雕了一個‘祝’字,心想許是公子貴姓。今日承蒙公子相助,來日若有機會,必定回報公子。”
祝英台看她坦坦蕩蕩,並不矯揉造作,目光澄澈,除了感激之色,再無其他,這才又松了語氣,微微含笑,道:“區區小事,你不必記掛在心。告辭。”
“祝公子再見。”
不管這個祝公子怎麼說,她梁月是記下他的恩情了。
雖然這裡已經和謝府天南地北,但是,福致客棧名氣很大,梁月稍稍找人打聽了一下,就知道回去的路線了。從福致客棧的後門進入,梁月同留在客棧內的跑堂打過招呼,這才去了房間換衣服。
等梁月換好衣服出門,就看到客棧的老跑堂在探頭探腦的。這人便是上次讓梁月提水去馬文才他們廂房的那個。梁月淡淡地和他打過招呼,那人卻仔仔細細地將梁月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後才告訴梁月客棧的常客馬公子在大堂等她。
老跑堂嘴裡的馬公子當然是馬文才了……梁月悄悄吐舌,慶幸自己早點趕回來,沒被馬文才撞個正著。
“文才兄?你怎麼來了?”梁月快步走到馬文才身邊,看他臉色實在不好,希望等會兒不要發飆才好。馬文才冷冷一笑,道:“梁越,你動作倒是挺快。”
梁月輕咳一聲,道:“我男扮女裝形容丑陋,唯恐污了文才兄的眼睛,這才匆匆離開的嘛。”
馬文才自然不信她的理由,在他看來,梁月扮起女裝定比尋常女子還要好看。他哼了一聲,道:“爺找了你大半日,你一句‘唯恐污了我的眼睛’就算揭過了嗎?”
梁月一噎,心裡苦道,她又沒讓他找!
馬文才見她這樣的表情,立刻就惱了,道:“梁越!你還敢苦著一張臉給我看?!”
梁月連連告饒,道:“那你想要如何?我再去街上讓你找一找?”
馬文才狠狠一拍她的腦袋,冷笑一聲:“明日便要上課了,還不回書院?!”
說完,馬文才轉身出去了,鬧的梁月一個頭兩個大。馬大爺會這麼善罷甘休?不過梁月也知道明天上課呢,現在是要回書院了,否則時間趕不上。等梁月出門後,馬文才一下跨上馬背,眼神都沒有給她一個。
馬統在給他牽馬,梁月就在馬統邊上走著。梁月發誓,自己真的不想和這位大爺一起回書院……不過自己要是說什麼奇怪的話,他一定會當場發脾氣吧?哎。梁月表示,和馬大爺做朋友,壓力不小。
馬統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然後對看起來比較好說話一些的梁月道:“梁公子,不瞞你說,我跟在我家少爺身邊多年,還從沒見過我家少爺對什麼人這麼看重。雖然我家少爺今天找你是想讓你做你那個漱牙用的小刷子……”
說到這裡,馬統就挨了馬文才一馬鞭。自然,馬文才也沒真下重的力道。馬統立即閉嘴了。梁月愣了好久,然後……然後她就明白了!馬大爺放著好好的端午不過來找自己,原來是想知道那牙刷是怎麼做的……
馬文才用馬鞭居高臨下地指著梁月道:“不許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不過正巧經過謝府,豈是去找你的?”
那你怎麼知道我在謝府啊?額……不對啊,馬統的意思明明是“今天”來找她,所以他該不會一開始就來過福致客棧,然後才找去的謝府吧?梁月忍著沒問,就怕這廝惱羞成怒,真的一鞭子打下來。
“哦,我知道了,文才兄就是正好經過謝府,正好看到我的。”
“你……”馬文才氣極,揚著馬鞭卻沒打下去。馬統趕緊道:“唉喲,我說梁公子,你一天到晚惹我家少爺做什麼?我家少爺這麼看中你,對你是青睞有加。說起來你除了武功和家世比不上我們家少爺,和我家少爺也算是……也算是……”
馬統撓撓頭,想不出來什麼形容詞了。
馬文才哼了一聲,放下馬鞭。
馬統忽然想到什麼,立即道:“也算是魚水相投,天造地設!你為何就不能好好對我們家公子呢?”
魚、水、相、投?還天、造、地、設?!
梁月……默默地底下頭。馬文才臉色一黑,干脆縱馬先走了。馬統追了幾步沒追上,轉身問梁月:“我家少爺怎麼又生氣了?”
梁月淡淡地解釋道:“魚水相投,天造地設乃是指的夫妻般配、恩愛和諧。你拿這詞形容我和文才兄,你說他會不會生氣?”
馬統聽完,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拉著梁月的袖子哀求道:“梁公子!這次你一定要幫我求求情!否則我死定了!”
梁月沉默望天,話說她今天惹到馬文才的地方也不少啊。哎。
回到宿捨後,馬統戰戰兢兢地服侍馬文才洗漱完,等馬文才抬抬下巴讓他滾蛋後,他一溜煙就跑了。馬文才穿著一身褻衣褻褲,手裡拿著帕子擦著他一天沒見、心愛的長弓。梁月則是和以往一樣把書搬到兩人的床中央,搬到第二本的時候,她的手背就被冰冷的弓身壓住。
“你干嘛呢?”
馬文才挑眉:“梁越。”
……
“我家的床比這大多了,我分一半的床給你也就罷了。你還要放一堆的書在中間!”馬文才用長弓把梁月疊好的書全部揮到一邊,“不許放!”
梁月也不滿道:“既然文才兄嫌擠,那我繼續睡地鋪好了。”
“不行!”馬文才仰首,“若是被人發現,影響了我的品狀排行,梁越你賠我?”
梁月嘟嘴道:“可是我睡相差。非但半夜踢被子,而且打傷過文才兄。”
馬文才嘴角一僵,心道,這麼久的事情這臭小子怎麼還記得?他冷哼一聲,拿著一根腰帶逼近梁月,威脅道:“你要是不老實,我就把你的手足綁上。”
第36章
梁月趕緊用手抵著他的胸口,微微紅了臉,道:“聽你的便是,你不許胡來!”
馬文才這才滿意,對梁月的稱呼又換了:“小越,這就對了嗎。我們兩個大男人,你怕什麼?”
梁月……
當天晚上,一開始梁月睡的很不安穩,但是她也發現了馬文才的睡相真是很好,基本躺下之後就沒動過。她也就漸漸放心了,再加上今天累了一天,很快也就入睡了。不知道的是,她睡著之後,身邊的人睜開了眼,支起了身子看了她半晌,一只手伸到她的胸口上方,不知道手的主人在想什麼,似乎猶豫了許久,最後卻是輕輕落到被子上,將被子往她下頷處拉了一拉,側了個身也睡了。
因昨晚睡的深,梁月一早便起來,且精神十足。她輕手輕腳地打水洗漱的時候,不知為何就想起了馬統昨天說的話,看來文才兄對自己的牙刷很感興趣。她笑看了一眼尚在睡夢中的馬文才,然後出門去了。
馬文才一覺醒來沒看到梁月,聽馬統說她一大早就出門去了,哼了一聲也不理會。倒是在今天揭示品狀排行榜的時候,見到梁月和梁祝他們一起過來,臉色微微沉了下去。當然,最重要的是這次的排行實在出乎眾人的意料,尤其是馬文才。他一向位居榜首,能和他平起平坐的也只有祝英台一人,可是今日,上榜的人卻是梁山伯和祝英台!他一貫瞧不起梁山伯,心中鄙夷他的出生,如今被他超過,心裡的滋味可想而知。
梁月倒是在來的路上遇見的梁祝,而且經過那天晚上和祝英台的談話,她已經決定盡量少摻合他們兩個的事情,左右看他們對彼此已經生了情愫,也沒她什麼事兒。她只需看好文才兄就行。於是,她在一干人中見到馬文才,就立刻朝著馬文才跑過去了。
“文才兄,早!”
馬文才瞪了一眼笑容燦爛的梁月,哼道:“一大早又不見了人,你可真是神出鬼沒啊。”
那廂,銀心和四九因為自家公子上榜雙雙上榜的喜事而興高采烈地歡呼著。王藍田急著討好馬文才,說道:“馬公子,憑這梁山伯也能上榜,必是祝英台賄賂了上頭的人!”
梁月也不知道王藍田這廝是怎麼回事,馬文才越揍他,他就越是奉承馬文才,估計現在都要心服口服了。而梁山伯,從一開始就對他以德報怨,這廝呢?反而可勁兒地欺壓梁山伯,逮到機會就要踩一腳!這不是受虐體質嗎?梁月嗤之以鼻。不過對於王藍田的話,馬文才沒有表示任何的態度,只是側首看了一眼梁月,道:“快要上課了,還不走?等著給你大哥道喜呢?”
“啊?”梁月覺得馬文才現在的心情可差了,多半是因為這品狀排行的事情。向來位居榜首,突然被一個自己一慣不放在眼底的競爭對手擠下去了,自然不好受。梁月倒是也想祝賀梁山伯,可是,她也不想馬文才生氣。當然了,要是馬文才繼續待在這裡,也不知道會不會跟梁山伯起沖突。於是,梁月拉著馬文才的袖子,往人群外走去,道:“文才兄所言甚是,近來夫子心情不好,我們還是早點去課堂。”
因謝道韞非但離開了,而且還和王凝之定了親,這陳子俊最近心裡油煎也似,明眼人那是都看出來了。馬文才因梁月的態度微微緩和了神色。當日上課的時候倒也沒怎麼發難。晚上的時候,梁山伯來找梁月,還帶來了一些吃食。
梁月看著油紙包的妥妥帖帖的糕點,驚訝地問道:“大哥,你這是……”
梁山伯溫文一笑:“阿越,你現在在長身體,要多吃一點。這次端午假期,我在山下買來的。快點嘗嘗。”
梁月臉上一紅,看來自己“老是吃不飽,十六歲了還這麼小個是因為營養不足”的概念已經在梁山伯的腦海裡扎根了!不過……說不感動那是假的。梁月拿了一個糕點吃,道:“謝謝大哥。今日忘記和大哥說了,祝賀大哥上了榜首。”
梁山伯卻是微微歎氣,道:“若是能讓英台別和我鬧別扭,我這排行榜不上也罷。”
四九跟在梁山伯身後一直沒說話,現在忍不住插嘴道:“我看祝公子就是因為覺得我家公子的家世比不上祝家,和我家公子一起上榜,丟了臉面!所以才會和我家公子鬧別扭的!”
梁山伯喝道:“好了,四九。”
四九仍是不服氣,道:“越公子,難道我說錯了嗎?如果不是這樣的話,為什麼他以前和馬文才一起上榜的時候就沒這麼古裡古怪的呢?”
要說祝英台看不起梁山伯的家世,這一點梁月是怎麼都不會相信的。
梁月道:“四九,你不要胡說。既然祝公子當初和大哥結八拜之交,就絕不是那等嫌貧愛富之人。你這話要是被祝公子聽到了,無端惹了嫌隙。”
梁山伯也道:“我自然信英台的。只是……不知英台究竟怎麼了。”
四九撇撇嘴沒說話。梁月也跟著沉默了。默默地吃完剩下的糕點,梁月就干坐著發呆。梁山伯不知為何最近非但英台疏遠了他,連梁月也是……想了一會兒,梁山伯開口道:“阿越,是不是我最近做錯了什麼,怎麼你和英台都躲著我呢?”
梁月一怔,沒想到自己最近的可以疏遠還被梁山伯發覺了!
梁月眸子一動,巧笑道:“大哥淨胡思亂想!我是因為最近課業上有不懂的問題,所以才自個兒煩著呢!”說完,梁月踮起腳尖,用力地拍了拍梁山伯的肩膀,道:“大哥也不要將睡夢過錯都攬到自個兒身上!時間不早了,大哥也去休息吧!”
梁月一如既往的笑容和親近,讓梁山伯覺得自己真是想太多了……然後,他囑咐梁月要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課業上有什麼不懂的就去問他,不要一個人硬撐,如是雲雲,說完才離開。梁月心中感喟,望著梁山伯的背影,又想起了哥哥。抹去心裡淡淡的憂思,梁月進屋去了,手裡拿著做好的牙刷,心想今日先給馬文才做一把,以後有空了再給梁山伯和荀巨伯做……
馬統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進門就焦急地對梁月道:“梁公子!剛剛少爺進屋看到你和梁山伯在說話,不知道怎麼的,臉色就變了,還拿了弓箭出門,你快點去看看!”
“……額?”
梁月怕馬文才傷人,雖然她也想不出他傷人的理由。可她就是這麼下意識地去想了,於是,連牙刷也沒放下,胡亂地塞到袖子裡的口袋中,梁月就跑出去了。她在宿捨區找了一圈沒見著馬文才,心裡倒也暗暗放松了,看來他不是去傷人的。不過,放心的同時,梁月又郁悶了,話說文才兄究竟去了哪裡?
梁月找了一圈,終於在公告欄那裡看到了馬文才的人影。
“……梁山伯,你不過是一個鄉下來的破落戶,連我馬家最卑微的奴才都比不上……”
“……比權勢,比身份,比才學,你哪一點比得上我馬文才的腳後跟?都說你敦厚善良,在我馬文才的眼底,你不過是個偽裝善良的大騙子!你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馬文才!我告訴你!”
梁月見馬文才舉起弓,對著寫著“梁山伯”的排行榜。
“只要有我馬文才在的一天,就永遠沒有你梁山伯的出頭之日!”
“梁山伯,就算你真的飛上枝頭變鳳凰,我也一定把你給射下來!”
梁月看馬文才的架勢,竟然是有將排行榜射下來的意思,立即出聲道:“文才兄住手!”
馬文才聽到她的聲音,眼神一黯,拿著弓然後轉身,對著梁月。
梁月想走到他身邊的腳步就停下了,復雜地看著拿箭指著自己的馬文才。馬文才忽然發瘋也似地哈哈笑起來。
“什麼朋友?什麼兄弟?梁越!其實你早就恨不得去恭喜梁山伯上榜吧?”馬文才冷冷地說著,“你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態?!”
梁月啞然無語,她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所以也只能保持沉默。
馬文才卻被她的態度激怒了,眼神一冷,手腕一用力,羽箭就朝著梁月射了出去!梁月因他突如其來的動作,一臉的不敢相信,同時,身子也未曾動彈分毫。
射箭的時候,馬文才心裡想的是,背叛自己的人留不得,不能全心全意對待自己的人還不如死了算了……可一箭射出去的時候,馬文才卻猶豫了,於是,一箭射偏,只劃破梁月的袖子,只聽光當一聲,梁月的袖子裡掉出一根牙刷,然後掉在地上,碎成了一截截的。梁月下意識地伸了伸手,看著自己磨破的手指和落在身後的羽箭,心思復雜。隱隱還有些……難受。
馬文才見到地上打碎的刷子,再看到梁月原本白嫩的手指都紅腫不成模樣,他幾步上前抓著梁月的手,眼底卻不曾露出一絲愧疚和感激,最後化為濃濃的嗜血殘暴!他幾乎一把將梁月甩開,然後轉身跑了!
梁月被他鬧的一個頭兩個大!牙刷碎了,重新做過就是!浪費她一個早上的勞動成果,她頂多有點生氣,卻也不是不可原諒。然而他射她一箭,也不知道存了什麼樣的心思,但不管怎麼說,今天應該生氣的人也應該是她梁月,而不是他馬文才吧!
現在他莫名其妙地跑了,留她一個人傻站著是什麼意思?
梁月郁悶地回了寢室,也沒見到馬文才的人影。倒是她打算從櫃子裡拿幾本書的時候,見到了馬文才——他渾身瑟瑟發抖,正躲在書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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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1105 2015-11-3 05:45
第37章
梁月怎麼也沒想到馬文才會躲在書櫃裡,尤其馬文才看到打開櫃子的人是她後,又用力地將櫃子的門拉了回去。梁月愕然,覺得十分不可思議。馬文才這麼大的人了,還和小孩子一樣玩……捉迷藏?!
可是,梁月腦子裡就一直冒出剛剛馬文才看她的那種眼神。那種帶著些無助的眼神一直盤旋著,最後梁月輕歎一聲,自己的心事也就先放到一邊了。
“……文才兄?”梁月試探地叫了他一聲。裡面的人仍是沒有動靜。梁月只好自己強行去拉櫃子的門。不過馬文才這次任由梁月開了櫃子的門,梁月蹙眉道:“你怎麼了?”
馬文才抬眼看著梁月,忽然露出了類似慌亂的眼神,他一下子從櫃子裡沖出來,抬腿跑到外面去。至玄關處,卻又調頭回來,一把抓起蹲在地上的梁月一起往外頭跑去。梁月沒他跑的快,踉蹌了幾下,道:“你慢點!到底怎麼了?”
馬文才沒說話,仍是強行拉著梁月,一直到後山的時候才放開她。梁月扶著一邊的石頭猛喘氣,不過這麼一跑,心裡的濁氣倒是少了不少。剛才馬文才拿箭射她的事情也拋到腦後去了。梁月歇了一會兒,問道:“文才兄,我們為什麼要來後山啊?”
馬文才從地上撿起一把石頭,一個個地往潭裡扔去,激起一圈圈的水花漣漪。梁月嘴角一僵,正想說他幾句,卻沒由來地渾身一冷,便道:“你要是再不說話,我就回去了。”
馬文才倏地就站起來,然後攔下梁月,道:“不許走!”
“那你倒是說怎麼回事啊?”梁月打量著他的神色,“為什麼躲到櫃子裡?”
馬文才別扭地轉開臉,倒是沒有剛才攔下她的霸道和惡劣了。
卻是答非所問:“你是不是覺得梁山伯比我好?覺得我比不上他?你以前就和他交好,如今他更是在品狀排行上贏了我。”說到最後,馬文才這一慣囂張惡劣的人竟然低了聲音。梁月被他今天的奇怪的表現真是弄的六神無主。要說她之前生氣了,真想按著馬文才揍一頓,可一想起他剛剛躲在櫃子裡的眼神,就什麼話都說不出口。而現在,馬文才問這個問題……
“大哥是大哥,你是你。你為何一定要和他較勁?”梁月實在不明白,馬文才為什麼一定要和梁山伯作對?一定要和他比個高下?她道:“你與大哥,各有千秋。大哥溫和,心思細膩。文才兄你,雖然霸道了一些,卻……卻也是極好的。”
馬文才又朝著潭水扔石子,顯然不那麼滿意梁月的回答。
梁月覺得身上寒意更重了,不由搓了搓胳膊,對馬文才道:“文才兄,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馬文才卻背對著梁月,沒有起身的動靜。梁月聽著四周此起彼伏的野獸嚎聲,就想著和馬文才一起下山。以前上山洗澡也不是沒有這些野獸叫聲的,但是她扣准時間,來的早,而且情勢所迫,也不得不自己爭氣一些。可現在不一樣,左右馬文才在,回去又是同路。梁月更想和他一起走。
看他沒動靜,梁月忍不住用手去拉他的胳膊。馬文才哼了一聲,道:“你果然更在乎梁山伯。”
梁月當時就恨不得拿錘子敲他的腦袋,見他如此冥頑不靈,梁月只能大聲道:“好了、好了!我在乎你,就在乎你一個!我們回去吧!”
馬文才甩開她的手,不願意看她敷衍的樣子,自己抱膝坐在巨石上。梁月手落空,看著馬文才依舊厚實的背,卻無端覺得有些落寞。梁月也爬上了巨石,坐到他身邊。一切景致仿佛剎那安靜下來,細聽這六、七月的夜晚,除了野獸叫聲,還有此起彼伏的知了叫聲和蛙鳴聲。有田雞呱呱一叫,然後從梁月和馬文才的面前迅速跳過,幾下入了草叢。
梁月想起小時候和哥哥在院長鄉下老家度過的那個暑假,那個時候,她的身體還沒有糟糕到足不出戶,那個時候,哥哥還不是日理萬機的大忙人,也沒有認識朱雪菲。梁月彎唇一笑,道:“文才兄,對於我來說,你和梁山伯是不一樣的。我自小和哥哥相依為命,可是,現在的我再也不能見到哥哥了。大……梁山伯和我哥哥幾乎長的一模一樣,除卻性情迥異,其余地方都是一般模樣。每次見到梁山伯,我就能想起哥哥。因而對他,自然是多了幾分親近。他與英台交好,情誼非我所能比。只要他二人此生快快樂樂,我就足矣。”
“可是文才兄對於我來說……”梁月想了想,始終沒想出什麼來,最後抿唇道:“你雖然生性多疑,霸道自私,還急功好利……”
沒想到她這麼說,馬文才都沒反應!
梁月心想他今天果然古怪,繼續道:“今天更是莫名其妙地拿箭射我。我本來還做了牙刷給你,結果被你直接弄壞了。我本來很生氣,決定很長一段時間,至少三天不理你!不過……”
梁月沒再說他躲在櫃子裡的事情,而是道:“我是想,你雖然有很多缺點,但還不是那麼無可救藥。雖然你老是占一些口頭上的便宜,但是,每每我需要你相助的時候,你總是會幫忙。雖然一直‘欺負’我,卻記得讓馬統帶點心給我……”
梁月笑瞇瞇地說完,結果發現自己真的不生氣了!挫敗……
馬文才一直安靜地聽著,等梁月說完了,他才轉身看著梁月,因他背對著月光,且低著腦袋,故而梁月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漸漸的,他用手搭上了梁月的肩膀,柔聲道:“小越,那小刷子你果然是做給我的?”
“……嗯。”她才不會說馬統那天那麼說,她就上心了呢。
馬文才道:“小越,今天差點射傷你,是我的錯。”
梁月簡直受寵若驚!這是馬文才嘛?一定是她的錯覺吧?還是她在做夢?
“……你的手?”
“小傷了,沒事。”
果然說人都是犯賤嗎?平時馬文才對她惡聲惡氣的,突然這麼溫柔,就立刻滿足了她的虛榮心!梁月心裡囧囧地想著。誰想馬文才唇一彎,忽然一把將梁月抱到懷裡。梁月愣住了,任他抱了一會兒才開始掙扎。不過他禁錮的很緊,梁月根本掙扎不開。
“馬文才!你干嘛?我們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被人看見會說閒話的好不好!”
“蠢物。”馬文才罵了一聲,忽然心情很好地貼著她的耳朵問道,“梁越,你什麼時候有個相依為命的哥哥了?”
……
梁月現在恨不得拿錘子敲死自己了!
讓你濫好心!讓你廢話這麼多……現在好了,被懷疑了吧?梁月覺得自己真的很挫敗,明明她應該是站在馬文才對立面的人,如今……卻開始捨不得馬文才受傷了嗎?這個發現,讓梁月覺得可怕,她甚至還會因為他的傷心而傷心!
馬文才感覺她僵著身子,便用手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同時放松了禁錮,得意道:“梁小妹,你是梁小妹,對吧?”
梁月一把推開他,道:“馬文才,我真是傻了和你說這麼多話,敢情你到現在還懷疑我的身份!我早就說過大哥與我族兄相像!我幼時曾與族兄住在一起,感情甚篤,如今我不去梁家認親,自然見不到他!”
馬文才哼了一聲,臉上仿佛寫了四個大字——我不相信!
梁月也知道自己的理由牽強,所以急著要走。她剛剛站起來,忽然覺得小腹傳來一陣疼痛,然後一股子溫濕的液體流了出來!她這也是猝不及防,腦子嗡嗡作響,老半天才後知後覺——大姨媽來了……
畢竟她這具身子才十四歲,尚未開始發育,而她在東晉幾個月,一直沒有月信,以至於她都忘記有大姨媽這回事了,也根本沒做任何准備!當下也顧不得和馬文才糾纏,越發急著要走了!否則,被這廝發現,那還得了?
偏偏馬文才看出她的不對勁,拉著她不放手:“你怎麼了?臉色如此蒼白?”
梁月使勁揮手,道:“我我我我沒事……你快點放開我……”
馬文才哪裡肯?銳利的目光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然後道:“你不對勁。”
接著,他用力嗅了嗅,驚詫道:“哪裡來的血腥味?小越!你流血了!哪裡流血了?”
梁月真是死的心都有了!馬文才的擔心卻不是假的,他一把打橫抱起梁月,道:“我們去醫捨!”
梁月拼命蹬著雙腿,奈何馬文才的力氣實在不是她能撼動了。可她現在更怕去醫捨!到時候非但馬文才知道她是個女的,只怕連所有人都會知道了!焦急之下,梁月一口咬在馬文才的胳膊上!馬文才悶哼了一聲,也停下了腳步。
“小越,別鬧。”馬文才柔聲道,“受傷了就要看大夫,不可忌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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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要真的是受傷了就好了!
梁月苦苦哀求馬文才,結果他一點也不聽。梁月只要又在同樣的地方狠狠咬了一口,馬文才倒是真沒意料到這家伙竟然還會故技重施,而且咬的比剛才重多了!是以手上一輕,他吃痛的瞬間就被梁月跳下了懷抱。
梁月忍著下腹傳來的陣痛,還要躲著馬文才,避免再被他抓到抱著去醫捨見王蘭。
馬文才看著她警惕的樣子,喝道:“梁越!你屬狗的嗎?”
梁月不理他,然後轉身就跑。馬文才看到梁月雪白的衣服下擺,有一塊紅紅的血跡,愣了一會兒,忽然明白了——原來他是屁股流血了,難怪不能去見王蘭啊!只是這屁股究竟是什麼時候受的傷?
帶著滿腹的疑問,馬文才回了宿捨,卻是在宿捨等了許久才等到一臉憔悴的梁月。
原來梁月離開馬文才以後就跑去找祝英台的。不想梁山伯和祝英台都不在宿捨裡面,她在外頭等了好一會兒,才看到同樣六神無主的祝英台回來。梁月看四下裡沒人,就強忍著焦急,請教了祝英台她是怎麼處理月信之事的。祝英台原本無神的眼睛一下子雪亮,隨即就殷勤地教梁月如何如何處理。並把沒用過的月信帶給了梁月,還讓她暫時換上她的衣服。不過處理這些事情就避不開祝英台的丫頭銀心。
銀心倒是沒怎麼驚訝,看來祝英台和她的感情十分好,梁月是女人的事情,祝英台一定和銀心提起過了。當然了,銀心對梁月的態度就沒有祝英台那麼熱忱,甚至十分漫不經心。不過梁月自然不會深究,她們願意幫助她,她已經很感激了。
受了一夜的寒冷,梁月只覺得渾身都不對勁,回了宿捨就想躺到溫暖的被窩裡面。
見到馬文才之後,她的臉色就更差了。因為她現在身體不舒服,實在沒有多余的精力應付馬文才。於是,她先發制人:“文才兄,我今日好困,想早點休息,你有什麼疑問,可以下次再問嗎?”
馬文才冷哼一聲,對於梁月這種“生病了也不要依靠他”的態度很是不滿。當然,他心裡的確有很多疑問,比如,梁月到底是哪裡受傷了?她那件有血跡的褲子究竟哪裡去了?雖然不滿和滿腹疑竇,但對上梁月疲憊的眼睛,馬文才倒也沒多話。
梁月褪去鞋襪就躺入自己的被子裡,嚴嚴實實地將自己裹起來。馬文才覷了她一眼,輕哼一聲,倒是親自去關了門窗並熄了蠟燭。
室內頓時一片漆黑,黑暗中的梁月感到身上一重,原是馬文才將他的被子蓋到了梁月身上。嘴裡念叨著:“這麼熱的天氣,還能凍成這樣……”
梁月動了動身子,忽而一只大手伸入了被窩裡面!她渾身輕輕顫抖著,馬文才的大手已經沿著她的手臂,握上了她的手。
“怎麼如此冰冷?小越,你莫不是得了風寒?”
“……沒事……”梁月想把他的手推出去,卻被馬文才握的更緊了。
“別動了,休息吧。”
如此的姿勢,渾然像是被馬文才抱在懷裡一般。雖然他身上很溫暖,梁月也很想汲取這股溫暖,可是,梁月也不會忘記男女有別。她倔強地將人推開,然後往床沿靠了靠。
馬文才盯著梁月的後背許久,一把將人撈到了懷裡。
“你再亂動,我就扒光你的衣服,不給你蓋被子,凍死你得了!”馬文才惡狠狠地說著,四肢攀上梁月的,將人抱的緊緊的。梁月已經沒有力氣再折騰,只用眼神透露出幾許不滿。倒是馬文才渾身火熱,像個人形火爐,梁月縮在他的懷裡,腦子裡還想著——原來這麼霸道囂張的人身子也是暖的,不多時就沉沉睡去了。
看著懷裡的睡顏,馬文才仍舊是不明白,到底梁月是哪裡受了傷?
第二日的梁月雖渾身不舒服,卻還是早早就醒了。只因她覺得自己的腰間似乎多了一樣奇怪的東西。她一開始甚至想伸手去觸碰,可因為太疲軟就沒動作,而是動了動身子。也就是這麼一動,她才發覺某人像是一只八爪魚一樣抱著自己,右腿更是明目張膽地纏在自己的身上!便是梁月不經人事,也該知道那頂著自己的東西是什麼了!
她兩世為人,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她僵著身子不敢動,某人卻在她身上又蹭了蹭,溫熱的鼻息落在她的脖頸邊,腰間的觸覺越發明顯!梁月覺得腦袋裡好像有道閃電辟裡啪啦地響著!
“……小越……”
“馬文才,你快起來!你、你、你、你那個……”梁月閉著眼睛不敢看馬文才。結果叫了半天沒人理她。她這才敢睜開眼睛去瞅馬文才,但見他好像還在睡覺?!那他剛剛叫她名字做什麼?她正懷疑自己太緊張出現幻聽的時候,馬文才又開口了:“……小越……越兒……”
這丫是做夢嗎?他在做什麼夢?夢裡的人是自己?
想清楚的梁月頓時臉黑了個徹底,想也沒想一腳踹在馬文才的腰上。
“……”
馬文才被她一踹,哪裡還能睡著?!瞪著眼睛看梁月,見她小臉緋紅,衣裳凌亂,一時也分不清到底是在夢境中,還是現實。梁月哼了一聲,心底發誓以後再也不讓他抱著自己睡覺了!馬文才清醒了一些,才覺腰上有些疼,怒道:“梁越!你一大早的發什麼瘋?!”
梁月閉了閉眼,不開口,就紅著一張臉,動作麻利地穿衣洗漱出門上課,一氣呵成。鬧的馬文才一腔怒氣反而沒處撒了。
上課的時候,陳子俊說因為謝道韞離開書院了,山長打算請五柳先生陶淵明來給大家講課。聽見“陶淵明”的名字之時,梁月也有被雷到的感覺。畢竟在梁月的印象之中,《梁祝》是個傳奇故事,五柳先生卻是實實在在存在歷史上的人……當然了,也就是一瞬間的感覺。畢竟她現在可不就在《梁祝》的故事中,而且此前還見到過謝道韞了……
當然了,因為五柳先生生性灑脫,居無定所,故而呢,山長也不知道陶淵明究竟在哪裡。
所以,陳子俊打算挑幾個學子下山去找人。本來大家一聽說“下山”就可以不用上課,都紛紛表示要去。可是,後來陳子俊又說這段時間朝廷會派人來書院,若是能入來人的眼,品狀排行和將來的仕途都是不消說的。事關將來前途,大家立刻又表示不去了。
梁月心裡想的卻是,最近自己和馬文才之間發生了許多事情,她實在鬧不明白馬文才的想法了。不如趁現在下山找人,順便讓自己清醒清醒,也理順思路,搞清楚這丫的到底是怎麼回事。於是,她立即舉手表示要去。與她一起舉手的還有祝英台。兩人同時舉手,然後對視了一眼。梁月心想昨天晚上祝英台就很不對勁,大概是和梁山伯有關系,這麼急著下山,該不會也是為了避開梁山伯吧?
她立即又去看梁山伯,卻見他一臉的無奈,對著祝英台欲言又止。
她看梁山伯的時候,馬文才也在看她。眼裡都要冒火一般。
陳子俊這個時候開口了,因為找人的事情復雜,需要多一些人手。問誰還願意和祝英台、梁月一同下山。這次舉手的人是馬文才和梁山伯。陳子俊一時也糊塗了,讓梁月和祝英台自己挑一個人一起下山。
“馬文才!”祝英台不假思索地說了。
“大哥!不是……梁山伯!”梁月輕咳一聲,也不管馬文才陰鷙的眼神,大聲道。
陳子俊贊賞地看了他們四個一眼,道:“難得你們四個願意為了書院而下山去找五柳先生。不過這次任務艱巨,為了早日完成任務,你們就兵分兩路下山去找。那麼,祝英台,你就和馬文才一起,梁越和梁山伯一起吧。”
“不行!”梁月立即反對。開玩笑,她日防夜防就是防馬文才對祝英台起什麼不該有的心思!要是讓他們兩個一起下山,路上有個好歹那都是促進彼此感情的催化劑!不過,她反對的太快了,所以陳子俊的臉色就有些難看,語氣也沒那麼好,道:“梁越,剛剛不是你自己選的梁山伯嗎?現在又因何要反對啊?”
梁月也知道自己這聲“不行”太突兀了。
梁祝和馬文才三人神情各異,心思也都不同。
梁月僵著頭皮道:“回夫子的話,學生想和祝英台一起下山。”
陳子俊沉吟一聲,道:“梁山伯和馬文才也是你的同窗,你豈能厚此薄彼啊?此事就這麼定了,梁越,你不許再多說了。”
“是,夫子。”梁月知道陳子俊最好面子了,說來說去都怪自己剛才太急了!還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明明聽陳子俊的意思是讓三個學子下山的,自己才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大哥,現在可好……只見梁月眼睛眨了眨,露出一絲絲笑意來,仿佛另有了主意。
馬文才面上無表情,一手卻緊緊捏著桌角。和他同桌的學子看了,一個勁地冒冷汗,身子努力離開馬文才遠遠的。一堂課下來都沒有超過三七分的三八線!梁月在後排看了都忍不住給這個學子點個贊!
第39章
因為尋人的事情很著急,大家的課業又重,所以要盡快下山盡早找到五柳先生。
當天早上下課後,梁月四人就回宿捨整理自己的行李了。馬統乍一聽到馬文才要下山去找人的消息還不敢相信,但是又不敢直接問馬文才,於是就一邊整理行李,一邊對梁月說:“梁公子,這是怎麼回事?書院裡那麼多的學子,為什麼要我們家少爺去找啊?還不准帶書童一起去,這我家少爺身邊沒有我服侍怎麼成呢?”
說實在的,梁月也不理解馬文才啊。畢竟對於馬文才來說,品狀排行是重中之重,這次他做這樣的決定,原因也就天知地知他自己知道了。馬統也就是干著急,並不奢望能從梁月那裡得到回復,念叨了完了,繼續道:“就算要下山,也應該和你一起啊。那個祝英台是和梁山伯一伙的,我家少爺一直看他不順眼,這次怎麼會和他一起下山呢……”
後知後覺的馬統說完才想起來他嘴裡的“那個梁山伯”可是梁月的“大哥”,於是,他乖覺地閉嘴了,到一旁默默地收拾行李。因挨著馬文才,不知怎麼得罪了他,又被馬文才瞪了一眼,馬統越發地沉默了。
梁月將一切看在眼底,感慨馬文才這廝也不知從哪裡找來的馬統,如此忠心耿耿!
換一般人面對馬文才這種惡劣的脾氣和動不動就踹人啊、瞪人什麼的習慣,早就記恨在心了,也就馬統真真是忠心。整理完行李,放錢袋的時候,梁月忽然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那就是——下山找人的話,吃住什麼的都要花錢,可陳夫子好像沒有說找人的費用可以報銷啊……
= =
那廂馬統給馬大爺裝了整整一袋子的銀子,光看著就讓人有沉甸甸的感覺!梁月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還是不要問馬大爺好了……
為了配合他們的行動,書院還特意給四人准備了馬匹。去馬廄選馬的時候,馬大爺愣是沒看別的馬一眼,直接讓馬統把他的大黃牽來了。梁月對挑馬什麼的一竅不通,還是梁山伯心細發現了這一點,給梁月挑了一匹腳程不快,耐力卻足且性子溫馴的老馬。他接著又給馬術不錯的祝英台選了一匹。不過祝英台沒理他,淡淡地牽了一匹自己選中的馬。
梁月看這兩人鬧別扭,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沒想到梁山伯歎了一口氣,問梁月道:“阿越,你和文才兄是怎麼回事?怎麼都不說話呢?”
……
只見馬文才兩手環在胸前,一副“睥睨眾生”用鼻孔瞧人的模樣。眉眼裡還透出不加掩飾的不耐煩。馬統則殷勤地在邊上給大黃喂草,嘴裡念叨著:“少爺這次出門沒有人伺候,大黃啊大黃,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少爺啊,趕路的時候不要將少爺顛著了,晚上在客棧馬廄不要發出聲音驚動少爺……”
梁月嘴角一|抽,回頭反問梁山伯:“大哥,我見你和英台也不說話,又是怎麼了?”
梁山伯嘴角一彎,眼底露出無奈和一絲絲的縱容。
“必是我說錯了什麼話,惹的英台生氣了。”說完,梁山伯蹙眉道,“英台自小嬌生慣養的,這次下山,我真怕她不適應。”
梁月趁機道:“那個……大哥,你知道文才兄一向和英台不對付。而且文才兄武功好,動起手來的話,英台一定不是文才兄的對手……”
“英台說話性子又急,若是不小心惹怒了文才兄……”
“文才兄家世又好,就算不小心動了英台,只怕事後也無人敢追究……”
梁月每說一句,梁山伯的眉頭就皺緊一分。最後梁月鄭重地道:“大哥!既然如此,我們絕對不能讓英台和文才兄同行!”
“可是夫子都已經吩咐過了……”梁山伯也是動了心思。
梁月道:“夫子和山長又沒告訴我們五柳先生所在,甚至連個找人的目標和方向也沒有。左右下山進城的路是一條,大哥,我們和他們一起進城吧!等打聽到了消息再分道揚鑣怎麼樣?!”
梁山伯雖然憨厚了一些,卻不是不知變通的。當即笑著應了!
那邊馬文才看梁月和梁山伯有說有笑,憋著一肚子火氣的他一拳砸到了馬廄邊上的木樁上。鬧出好大一聲響,完了,還對馬統大聲道:“馬選好了就走!磨磨唧唧的,是打算今天都不下山了嗎?!哼!”
祝英台也覺得心裡怪怪的,畢竟她知道梁月是女人啊,而且她之前就覺得梁山伯對梁月不比自己差,雖然自己這幾天都在回避著梁山伯,就怕和夢裡一樣,自己喜歡上了梁山伯。但真看著梁山伯和別的女人親近的樣子,心裡還是忍不住難受和酸溜溜的。
聽馬文才那麼說,祝英台也牽了馬對銀心道:“我不在的幾日,你自己好好照顧自己。走吧。”
銀心小丫頭就用那雙杏眼狠狠一瞪梁月,鬧的梁月莫名其妙!四九倒是和梁山伯一樣憨憨傻傻的,完全沒看出銀心的情緒,還上前和銀心說話,又來可能是被銀心說了什麼嗆到了,一臉“我到底做錯什麼了”的表情。
不論准備的途中出了多少雜七雜八的事情,總算是在一盞茶的功夫後到了山門口。
荀巨伯早早就在山門口等著了,和梁山伯、梁月說了一些體貼的話,又去與祝英台道別了。這才和他們揮手告辭。馬文才雖然一臉不耐煩,可剛剛荀巨伯和梁月說話的時候,他還是明顯地表現出了和表情不符合的認真之色。想必是豎著耳朵聽兩人說什麼。可惜的是,馬大爺表現的太不明顯,誰都沒注意到。
馬文才和祝英台縱馬走在前頭。梁山伯與梁月落在後頭。
畢竟下山是有任務的,所以梁月還是仔細琢磨了一番找人的方向。
她正想和梁山伯交流交流想法的時候,走在前面的祝英台已經問馬文才:“我們該如何找到五柳先生?”
馬文才心思也不知在哪裡。聽祝英台這麼問,不屑地道:“有名有姓自然能找到!”
“可是人海茫茫啊……”祝英台擔心了。馬文才卻是傲慢地哼了一聲,道:“那就把人海都集中在一起,我有辦法!”說完,他勒停了馬,轉頭去看梁月二人,道:“你不是要和你的好大哥一起去找人嗎?跟著我們做什麼?我可告訴你了,等我們找到了人,功勞是絕對不會分給你們的。哼!”
敢情馬大爺覺得只有他一個能找到人了是吧?
梁月心裡默默吐槽,不過為了防止馬文才和祝英台生出什麼別的事端,她還是裝著聽不懂的樣子,道:“文才兄,書院只有一條下山的路,人人走得,怎麼能叫我們跟著你們呢?”
梁山伯到底知道梁月的心思,自覺是被馬文才說中了,雖然目的和他說的不同。因此道:“馬公子,我們下山的目的就是為了找到五柳先生。只要能盡早找到五柳先生,怎麼樣都好。你也放心,我和阿越是不會和你爭什麼功勞的。”
馬文才哼了一聲,回頭去了。
祝英台一直沒說話。聽著梁山伯的聲音,只覺得心慌意亂的。
下了山後,走幾步路就是鬧市了。四人都下馬來,牽著馬走。馬文才忽然拿起背簍裡的弓箭,還回頭對梁月抬了抬下巴,道:“你就看著我是如何找到人的吧!”話畢,他更是挑釁地看了一眼梁山伯。
梁山伯躺著也中槍,卻沒深究,只是琢磨著馬文才究竟有什麼好主意。
祝英台看著肩挨著肩的梁山伯和梁月,心裡已是五味陳雜,更別提管注意到馬文才了。
梁月一看他拿弓又拿箭的,直被嚇的一跳,跑到他的面前,壓著他的手道:“要找人你拿武器做什麼?文才兄,你冷靜點!”
馬文才手上一僵,然後一把甩開梁月,怒道:“梁月,你什麼意思?你當我只會打打殺殺嗎?!到一邊仔細看著大爺是怎麼找到人的!”
梁月當然沒覺得他只會打打殺殺,不過介於他的破壞值有點大,而且一拿弓箭准沒好事,所以她才會勸解。然後,梁月就看著馬文才去一旁的字畫攤裡買來一副空白的條幅。洋洋灑灑地在上面寫了:懸賞黃金十兩,尋五柳先生陶淵明。
然後,他動作瀟灑地用羽箭將條幅射到了鬧市入口的門欄上!
不得不說,馬文才這一系列動作都十分俊俏,但是……
黃金十兩?!
文才兄,真土豪也!梁月默默地在心裡豎起大拇指。
祝英台在梁月跑去馬文才身邊的時候就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馬文才說的辦法上。看了條幅上的字也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就是問:這辦法能行嗎?馬文才不假思索地說了句,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人之天性。
梁山伯對馬文才的辦法卻覺得不好,因此也開口說道:“文才兄,人為財死既然是人之天性,只怕貪欲一起,會昧著良心說些假話。這辦法不是那麼妥當吧?”
梁山伯的話還是委婉的。
但是聽在馬文才的耳朵裡就像是一根刺也似。他側首看見梁月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便立即炸毛了,道:“梁越!你看梁山伯干什麼?!他說不妥當就不妥當了嗎?你給我看著好了!”
梁月:她什麼時候看大哥了?!
這個時候已經聚集了不少圍觀看熱鬧的人。而且議論紛紛,很是熱鬧。
“這人誰啊?!這麼值錢?”
“你眼睛瞎了,這不是寫著陶淵明嗎?!”
“這人這麼值錢?!老子立刻回去把我兒子的名字改成陶淵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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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麼麼個~~~~
ga1105 2015-11-3 05:45
第40章
看到自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馬文才有些得意。他走到條幅邊上,對大家道:“安靜!安靜!大家聽好了,我們要找五柳先生陶淵明。你們有誰知道五柳先生在哪裡,便能得到十兩黃金的獎賞!我絕不食言!”
於是,馬文才一說完,底下的人就沸騰了,有說自己表弟叫陶淵明的,有說自己的兒子叫陶淵明的……梁月悄悄往後退了幾步,她直覺馬大爺發飆。不過,馬文才只是黑了黑臉,道:“都胡說八道什麼?!既然你們都說認識陶淵明,那麼,我問你們,采菊東籬下的下一句是什麼?!”
……
梁月低聲地道:“我知道是悠然見南山,可也不見得我認識陶淵明啊……”文才兄,不得不說,你這辦法弱爆了。馬文才當然沒聽見梁月說什麼,不過梁山伯卻是聽見了,他側首對梁月一笑,眼底帶著些笑意和縱容,語氣頗為無奈道:“阿越……”
梁月吐吐舌頭,問梁山伯道:“大哥,你有什麼主意能找到五柳先生?”
梁山伯“嗯”了一聲,沉思一會,道:“其實今天一路上我都有思考……”梁山伯沒將主意說出來,祝英台和馬文才那裡就出了些事情。原來是個賣茶的大叔,看到了他們懸賞黃金找陶淵明,就說陶淵明是殺人了,還是放火了,要他們懸賞找人。祝英台的態度應該是好的,但是馬文才就沒有了。後來大叔遞茶給他們喝,還被馬文才一把揮開了。茶碗碎在地上,祝英台就埋怨馬文才,一時場面僵持。
“英台。”梁山伯拉了拉祝英台,把她帶到身邊,然後對大叔作揖道歉。梁月也趕緊從兜裡拿出錢給大叔,道:“大叔,實在抱歉。我的朋友性子急躁,才會失手打破你的茶碗。你沒事吧?”
賣茶的大叔笑瞇瞇地看著梁月二人,道:“這打破茶碗的人又不是你們。就算是道歉、賠錢,也不該是你們。你這錢,我不收。”
梁月將錢塞到大叔手裡,道:“大叔,我和他是朋友。他做錯事情,我賠錢也沒什麼。你要是不收下,我們心裡都會過意不去的。”
大叔笑道:“也罷也罷,這就當是送給我老酒鬼的酒錢了。小伙子,告辭。”
這大叔走的時候還念了一首古怪的詩,大意就是有緣千裡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的,梁月心裡閃過一個念頭,就要去追這大叔。結果卻被馬文才一把拽住了胳膊。馬文才道:“你干嘛去?這麼大的人了,做事情還是這麼毛毛躁躁的!怎麼回事啊你!”
梁月這才發現剛剛站的地方都是灑出來的茶水。鞋子都沾濕了。被馬文才這麼一攪和,梁月也覺得自己的想法,挺奇怪的。她剛剛想的是該不會這賣茶的大叔就是陶淵明吧?不過這世界上也沒有這麼多巧合不是?哪裡真能一出門就遇見自己要找的人的?索性不去追了。
不過難得馬文才主動來和她講話,難道今天的氣消了?那邊,祝英台依舊和梁山伯鬧別扭,又見馬文才的主意不管用,去把條幅扯下來,埋怨道:“就說這個辦法不管用了!平白浪費時間!”
馬文才瞪她道:“適才出主意的時候你怎麼不說話?!”
祝英台正好心情不爽,眼瞅著要和馬文才吵起來,梁山伯趕緊做了和事老。最後,祝英台說天氣太熱要去茶館喝茶。馬文才哼了一聲沒理她。不過大家想想也是,趕了一天的路的確又熱又渴,於是就尋了一個就近的茶攤喝茶。
祝英台因為和梁山伯鬧別扭,剛剛又得罪了馬文才,於是就坐到了梁月身邊。馬文才見了,一把將梁月扯到自己的身邊。梁月猝不及防,“碰”的一聲坐到椅子上,只覺得屁股生痛。馬文才似乎也想起了什麼,張了張嘴想問什麼,卻沒開口。只是等小二將茶端上來的時候,順手倒了一杯給梁月。
祝英台眼神怪怪地看著他們兩個。她一直覺得梁月和馬文才的相處存在問題!反正,她是完全不能理解。梁山伯之前看馬文才那麼對待梁月,有心說上幾句,可後來卻見馬文才的態度來了個大轉變,甚至有些體貼,於是,想說的話也就沒說。倒是祝英台喝著茶,還感慨早知道要來喝茶,就不浪費剛剛的那碗菊花茶了。
梁月正喝完一杯茶,伸手去拿桌上的茶壺,身子便挨近了馬文才。馬文才沒由來的心情大好,回了祝英台一句“你也笑話我”。祝英台的性子也算是急來急去,剛剛還和馬文才發脾氣,現在就說什麼豈敢,還指了指她和馬文才的包袱,說只是馬文才包袱裡的黃金沒了用途。
梁月一聽,被嘴裡的茶水一嗆,就差去捂祝英台的嘴巴。
還是梁山伯對祝英台道:“英台,噓!”
馬文才見梁月這副樣子,冷聲道:“梁越!你安分一點!”右手卻是輕柔地給她拍著背。梁月因為咳的用力,一雙眼眸水汪汪的蒙上一層淚花,她道:“我是有話要說……”
梁山伯見祝英台不說話了,又趕緊給梁月倒了一杯茶,道:“阿越,你沒事吧?”
祝英台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總之看到這一幕幕,心裡就有些不悅。
“我說錯什麼了,為什麼不能說?”祝英台朝著梁山伯大聲道,“包袱裡本來就有金子,我又沒說錯什麼?”
這裡是鬧市的茶攤好吧?魚龍混雜懂不懂?梁月咳的更厲害了,愣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馬文才也覺得梁月的舉止有些奇怪,因為他也不明白祝英台說錯哪裡了。倒是梁山伯見祝英台婁子也捅了,多說無益,便提高了警惕,因為馬文才和祝英台的包袱在馬文才手邊放著,所以梁山伯只能將自己和梁月包袱拿緊,對大家道:“好了,喝完茶,我們就走吧。”
梁月舉雙手贊同!不過祝英台和馬文才這兩位貴公子貴小姐顯然還不知道怎麼了,又因為對梁山伯很不滿,所以都沒站起來走人的意思。梁月急了就在馬文才腿上狠狠一掐,惹的馬文才差點又發怒。梁月一把將包袱塞到馬文才懷裡,道:“咳咳咳、走了。”
馬文才莫名其妙!沒想到的是,包袱已經在馬文才的懷裡,竟也有不怕死的趕來搶!
而且還因為馬文才的沒有當心,那盜賊輕而易舉地將包袱搶走了!
馬文才也立馬回神,一手拿起桌上的弓箭,對著盜賊狠狠打去。梁月趕緊閃到一邊,就怕擋著馬文才抓賊。可這盜賊顯然是有備而來。絕不是一個人。另有一個同伙趁機幫忙,而且一把將祝英台撞開,撞到梁山伯的身上,順便又搶了梁山伯和梁月的包袱。梁山伯抱著祝英台完全沒有幫馬文才的機會。被馬文才抓住的盜賊就趁機將包袱甩給同伙!馬文才看包袱被拋給了另外一人,立即放開抓住的人,去追另外一個。梁月在一旁干看著也是急的很,眼瞅著這兩個盜賊要離開,梁月趕緊拿起一旁的椅子對著其中一人要砸去。這個時候卻被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祝英台攔住了。
“阿越!別殺人!”
梁月大聲道:“我沒殺人啊!你快點放開我!他們要跑了!”
不過祝英台這麼一攪和,還真給那些盜賊有時間跑了。而且那倆盜賊還有另外倆同伙,在事先偷了他們的馬,四個人現在騎著馬洋洋灑灑地離去!就算馬文才武功高強,這個時候也追不上了!馬文才心中大怒,從箭簍裡抽|出兩支羽箭,對准盜賊要射去。祝英台又趕緊去攔馬文才。
“馬文才,不可以殺人!都和你們說過了不許殺人,你們沒聽見嗎?!”祝英台對著馬文才吼,卻也有說給梁月聽的意思,“要是你再動手,我們就分道揚鑣好了!”
馬文才聽了,也生氣了,道:“分道揚鑣,就分道揚鑣好了!”說完,他走到梁月跟前,看梁月拿著椅子樣子反而一愣,然後輕柔地掰開梁月的手,拍拍她的腦袋,安撫道:“好了。小越,我們一起走。祝英台要分道揚鑣,就讓她和梁山伯一起走好了。”
梁山伯便道:“文才兄,阿越,其實英台說的也有道理。若是鬧出人命來就不大好了。”
梁月聽梁山伯這話倒只有一半意思是在維護祝英台。心下也是不滿,道:“大哥,你什麼時候見我們要殺人了?難道我們東西被人搶了,還不能反抗了?好了,現在我們的錢也沒了,馬也被人偷走了,現在怎麼去找五柳先生?”
“……阿越,我不是這個意思。”
梁山伯有些歉意。事實上他擔心的是萬一馬文才錯手殺了人,對他的前途總是不好的。
梁月也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沖動,癟了嘴,道:“抱歉,大哥。”
梁山伯更是尷尬了。想接近梁月卻被馬文才凶巴巴地瞪著,沒法靠近。
這個時候,茶攤的小二來跟梁月他們要錢。馬文才有些氣悶,就反問他沒看到他們的錢剛剛被人盜走嗎?小二也很為難,表示他就是看到他們的錢被人盜走了,才來要的。後來因為馬文才的語氣很糟糕,小二就說他們再不付錢,就把他們送衙門。
馬文才冷笑著讓小二現在就送,到時候讓他看看老子是誰。
梁月倒是理解這小二的心情。畢竟在福致客棧做過小二跑堂的活。知道遇上這樣的事情是為難。於是,梁月將自己懷裡剩下的錢拿出來,數了茶錢給小二。這還是她端午節在福致客棧做工得來的工資。給了小二之後就剩下三文了。她現在心裡糾結的是,跟荀巨伯借來的錢都放在包袱裡,現在被盜賊給盜走了,早知如此還不如就放身上了。
眼瞅著氣頭上的馬文才又要生氣,梁月趕緊道:“文才兄,小二哥也有自己的難處。遭遇盜賊是我們自己的不幸,卻也不能因此就把不幸轉嫁給別人。反正我還有錢,先付了再說。”她捏著剩下的三枚銅錢,笑道:“這下子文才兄知道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的意思了吧?”
馬文才瞪她一眼,卻是將她的手拍掉,對梁祝二人道:“茶錢也付清了。我們現在就分道揚鑣好了!”
第41章
祝英台道:“馬文才,你們家不是有的是錢嗎?”何至於這麼斤斤計較?!
馬文才臉色一沉,登時露出不耐煩的表情,要拉著梁月離開。梁月拉住他,道:“文才兄,現在大家都身無分文的,不宜分頭行動啊。”
要說之前她跟著馬文才和祝英台兩個,是怕路上祝英台露出端倪被馬文才發現。那麼現在,真的是不得已要呆在一起。包袱搶都被搶了,說實話,這個時候再埋怨誰誰誰都無濟於事。馬文才聽她語氣篤定,用力捏著她的手,卻破天荒地沒有反對。看來他也是意識到現在這種情況實在不樂觀。沒必要弄的更加狼狽。
“是啊,文才兄。”梁山伯也開口了,“現在天色也不早了,我們身上又沒銀錢,不如去山上湊合一宿。再說了,五柳先生也是隱士雅客,居住之處必定不是鬧市。說不定我們還會有意外收獲。”
聽梁山伯說起陶淵明,梁月又想起今天早上自己問梁山伯是不是有什麼主意的事情了。
於是道:“對了,大哥,你可有什麼辦法找到五柳先生?”
梁山伯輕輕一笑,道:“五柳先生性情淡泊,乃文人雅客,第一,絕對不會隱居與鬧市之中。另外,聽聞五柳先生喜酒,我們若是有好酒佳釀,五柳先生又巧在附近的話,指不定會被吸引。只不過現在的話……天色不早了,我們還是快點趕路吧。”
投其所好!就是這麼簡單的道理啊。
梁月也覺得這主意很贊。不過就和梁山伯考慮的一樣,現在大家又沒錢,去哪裡弄什麼美酒佳釀嗎?還是先找個地方落腳慢慢想主意好了。馬文才的目光在梁祝二人身上一番流轉,心裡想起了之前書院傭僕罷工的事情。暗道,梁越也曾和自己說過傭僕罷工和祝英台沒有關系,今日看祝英台也就是面子上光鮮了一些,遇事全無章法,又一慣沒有理由的亂同情心,莫非那主意還真是梁山伯想出來的?
他又在心中琢磨著,人性本貪,為何梁山伯這窮酸的能鼓動傭僕罷工?為何自己想出的辦法沒有用?但是,也僅僅是思考了一瞬,馬大爺就嗤之以鼻。就算是梁山伯出的主意,背後只怕還是少不了祝英台的財力支持。至於今日之事……都怪這些賤民太過貪婪!
這麼想著,他的臉上又露出不屑的神情,昂著腦袋,走在四人最前頭。
梁月在後頭和梁山伯商量著今天晚飯的事情。
梁山伯就跟梁月說,他吃過野菜,能辨別不少的野菜。另外他還會設一些陷阱,說不定可以抓到小兔子……梁月一臉好奇,就和梁山伯說,設陷阱的時候一定要帶上自己雲雲。馬文才不屑地又是一聲冷哼,他想,這梁越什麼都好,就是喜歡和梁山伯這個賤民交好這一點讓人討厭!又是野菜又是陷阱,真是下賤!
祝英台聽著聽著,心裡就不是滋味。
山伯這些話不是應該和自己說才是嗎?
一路上,馬文才和祝英台沉默不語。梁月倒是和梁山伯嘰嘰喳喳,有說有笑。一派出來踏青的模樣。到了山上後,梁山伯就找了幾根木頭去挖坑弄陷阱。梁月趁機問梁山伯能吃的野菜長什麼樣。正好前不久下過雨,泥土都是新的,不遠處的沙土上就長著幾根灰菜。梁山伯告訴梁月那些菜能吃,梁月便高高興興地挖了。
沙土很松,幾乎不用挖。梁山伯又告訴梁月,不必連根拔起,菜梗老的不好吃,而且帶了泥土也不好洗,只要擇一些嫩的就可以。梁月聽了滿口答應。正擇了幾根,馬文才上前幾下都給梁月弄散了,嘴裡道:“梁越,你有這麼饑不擇食嗎?!”
梁月看他不幫忙也就算了,現在還搗亂。心裡生氣,道:“文才兄,拜托你尊重別人的勞動成果好嗎?!再說了,現在不找點吃的,還等著晚上挨餓嗎?!”
馬文才哼了一聲,拿著弓箭鑽到一旁的灌木叢裡了。
梁月看他的包袱還放在地上,知道他沒有撇下他們自個兒走。心想讓他去發洩一下心裡的火氣也好,省得還搗亂。梁山伯終於弄好了陷阱,抬頭對一旁干站著的祝英台道:“英台,運氣好的話,等會兒就應該能抓到一些野兔野雞。”
祝英台神情淡淡地點點頭就沒看梁山伯。似乎在逃避他一樣,反而去找她平時最不對頭的馬文才了。梁月心中感歎,祝英台現在只怕身在局中迷茫。不過感情這種事情只有當事人自己想明白了才行,別人多說無益。是以她低下頭繼續擇菜。
梁山伯無奈一笑,到梁月身邊,道:“阿越,我們去遠一點的地方擇菜吧。”
是為了能更快地讓獵物掉入陷阱!梁月一下子就明白了。笑著應了,又與梁山伯說起尋陶淵明的一些具體事項。沒多時,忽然聽到祝英台的一聲尖叫。梁月就擔心她出了什麼意外,立即和梁山伯循著聲源趕過去了。
只見馬文才手中緊緊握著弓箭,眼底說不清是什麼神色。
卻無端讓梁月想起那天他躲在櫃子裡的神情。
於是,她的腳步就硬生生地停在了馬文才身邊。至於梁山伯快步走到祝英台身邊,而祝英台身子另一邊則是大黃的屍體。大黃的脖子上插|著一根羽箭,正是馬文才的。祝英台指責馬文才不應該這麼對待和他一起長大的馬。她認為這是馬文才的朋友,馬文才的伙伴,就算被盜賊盜走了也不該就這麼殺了它。
祝英台一定沒看懂馬文才眼底的難過。殺了大黃,他一定是最難過的那個。
不過這次倒是連梁山伯都看出了馬文才眼底的難受。也是,他一慣會為別人著想,最是會換位思考。所以他不像祝英台那樣責備馬文才。就是一下下地拍著祝英台因為哭泣而顫抖的後背,以作安慰。
馬文才看著大黃的屍體,道:“就因為它和我一起長大。是我的朋友和伙伴,背叛了我的它,才該死。”
馬文才一慣的占有欲強烈,梁月心底暗暗歎息,怎麼這孩子就生了這副性子呢?至於是好是壞她也不知道。大黃她也是知道的,還和它玩過幾次。就這麼被馬文才射殺了,她心裡也很是失落,卻因前世宿疾,時刻告訴自己要看淡生死。因此沒像祝英台一樣為了大黃哭泣。說實話,別說是大黃了。就是馬文才這個人,也不見祝英台怎麼接觸了。今日竟能為了大黃落淚,讓梁月不由感慨,祝英台的確是個善良的好姑娘。
馬文才的身子輕輕發顫,若不是靠的很近,梁月也不會發覺。梁月沒能忍住就伸手握住了馬文才的手。最終因為他的手掌太大,梁月只是捏住了他的四根手指。馬文才身子一僵,然後低首看著梁月。
祝英台哭的差不多了,又要開始埋葬大黃。梁月捏了捏馬文才的手,道:“文才兄,你別難受了。我也去幫忙。”
馬文才冷哼一聲,嘲諷道:“一個背主的畜生,不值得入土為安!”
梁月沒理他,反正他一慣就這麼嘴硬。
梁山伯最是體貼,不說誰是誰非,卻在關鍵時候幫忙。
等埋葬好大黃都已經很晚了。饑腸轆轆的梁月看著放在一旁沒幾根的野菜登時苦了臉。好在陷阱那邊,梁山伯似乎有了大收獲,喊大家過去看!原來是一只瘸腿的灰兔子掉在了陷阱中!梁月立即兩眼發光,興奮地扯著馬文才的袖子,道:“文才兄,今天不要餓肚子了!我早就餓慘了!”
馬文才嘴角松動,竟似有些笑意,說出的話卻不是那麼動聽:“別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樣子,給爺丟臉!不就是幾只野兔嗎?等會兒去打給你吃。”
梁月連忙擺手,道:“不用了,深山老林的,萬一遇見野獸怎麼辦?我吃很少的,一點就飽。”馬文才挑挑眉,眼底又洩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梁月正想叫馬文才拿兔子去拔毛的時候,祝英台卻挨著梁山伯,憐惜地道:“山伯,這只兔子已經瘸了一只腿,多麼可憐?我們不要吃了它好不好?”
……
梁月聽了,立即眼冒綠光,對祝英台道:“英台,我們已經快一天沒吃過東西了!好不容易才抓到一只兔子,要是、要是不吃它,我我我……”
祝英台不贊同地看著梁月,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道:“阿越,你怎麼也和馬文才一樣心腸這麼硬?反正我們少吃一點東西也餓不死,為何一定要吃這只可憐的兔子?我以為你是一個善良的女……善良的人。”
梁月欲哭無淚!她心腸硬嗎?她心腸硬嗎?!
於是她看向抓著兔子的梁山伯,露出可憐兮兮的模樣:“大哥……”我要吃兔子!
祝英台這個時候已經存了賭氣的心思,跺腳道:“山伯!”
梁山伯真是左右為難。那廂,馬文才毫不猶豫地就搭起了弓箭,對准梁山伯手裡的兔子。
祝英台立即跳出來,擋到梁山伯跟前,道:“今天誰要是吃這只可憐的兔子,我就和誰急!”
梁月看她這副護崽子的樣子,也輕輕歎氣,道:“算了。你想放了這只兔子就放了好了。”反正餓一頓也沒事,而且何必為了一頓飯惹祝英台生氣,讓梁山伯為難呢?馬文才收起弓箭,狠狠一拍梁月的腦袋,道:“沒用的東西!”然後對梁祝二人揚揚眉頭,道:“道不同不相與謀!我們走。”
說完,拉起梁月就走。梁月略略糾結了一下,然後毅然決定先跟著馬文才走!
繼續和祝英台呆在一起,她怕自己會矛盾死。因為她一邊想著自己應該是個善良的人,但是善良的人不能吃兔子嗎?應該可以的吧……好吧,被祝英台一責備,她覺得自己也不懂了。
梁月稀裡糊塗地想著,手被馬文才抓的緊,後面的梁山伯叫了幾句,她也沒心思搭理。
走了好一會兒,四周都烏漆墨黑的,忽然馬文才停下步子,用弓箭指著地上的東西,道:“這不是你和梁山伯的包袱嗎?小越,這是什麼東西?”
梁月目瞪口呆地看著馬文才挑起的——沒用過的月信帶!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勤勞的作者二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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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是拉,她出門的時候,偷偷塞了月信帶在包袱裡。誰讓她這個時候月信還沒完呢?後來,梁山伯為了讓自己省力,就主動提出幫自己拿包袱了。她也沒想太多,就將包袱和他的放在一起,反正月信帶放的好,梁山伯又不會去翻看。可是沒想到啊……
那盜賊能將馬留在這附近,說不定就是在這附近分贓的。可能看月信帶這種女人的玩意晦氣,所以拿了他和梁山伯包袱裡的錢,就把包袱扔在這裡了!
對著馬文才狐疑的眼神,梁月立即將地上的包袱收拾好。
一派嚴肅地道:“文才兄,看來這盜賊就是在附近分贓的啊。我們要不要報官?”
然後將包袱往懷裡用力抱了抱。心中念了一聲佛,還好她出門的時候多放了幾個月信帶啊!除了被弄髒的一個,裡面還有一些。應該能撐到回去的時候了!自己稀裡糊塗忙了一天,竟然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忘記了!要不是發現這玩意,接下來幾天該怎麼辦?
馬文才輕哼一聲,道:“都過了這麼久了,盜賊必然跑遠。窮寇莫追……”他見梁月將包袱抱在懷裡緊緊的,抬抬下巴,道:“快點走吧。找個地方歇腳。”
天色已是黑了下來,梁月聽著此起彼伏的狼嚎聲,覺得渾身寒毛都豎起來了。腳下一個沒留神,就被橫出的枝椏絆了一下,整個人撞上馬文才。馬文才輕輕將她的胳膊一提,一手摟在梁月的腰上。梁月頓時別扭了,尷尬道:“那個,文才兄,你放開我吧,我小心點就是。”
馬文才啐了一口,道:“囉嗦。”
梁月只好閉上嘴,說實話,她也是有些害怕,這樣靠著馬文才,還覺得安全一點。
走了一會兒,梁月只覺得眼前的道路越發的熟悉起來。似乎她之前就來過這個地方。馬文才垂首見她東張西望的模樣,輕輕在她腰上一捏,道:“喂,你看什麼呢?”
梁月被他這親暱的動作鬧的一陣臉紅,不過卻也想起來自己是什麼時候來的這個地方了——正是她重生的那一日!她借著梁小妹的身體重生,身邊就是死去三五日的真正的梁越。當時,她央著鬼差大哥指點一處風水之地,埋了“梁越”。因為是她親手埋的人,而且她還打算只要自己在東晉一日,每逢清明祭日就來拜祭“梁越”,所以她對周遭的環境記的很清楚。現在想來,應該就是這附近了!
“小越,你看我抓什麼給你吃。”馬文才忽然松開梁月,從背後的箭簍抽|出一支羽箭,梁月順著他拉弓的方向看去,原是一只胖嘟嘟的山雞!馬文才箭術十分好,一眨眼的功夫就射中了那山雞!梁月想到等會兒就有東西吃了,也不由展露笑顏。馬文才幾步越過草叢,拿了山雞。
“我們要盡快找個地方落腳。否則這山上的野獸聞到了血腥味,該要尋來了。”
梁月頷首道:“文才兄,我知道這附近有個破廟。我們去那裡歇著?”
馬文才挑挑眉頭,道:“你來過這裡?剛才就在張望。”
梁月點點頭,不說話,一手扯著馬文才的衣角往破廟的方向去。
破廟倒是離的不遠,也是梁月方向感不錯,漆黑黑的夜晚也沒迷路。廟宇早前是座月老廟,後來不知道怎麼荒廢的,如今破的不成模樣。倒是廟前“月老廟”這塊匾額還端端正正地掛著。只有風雨肆虐的痕跡,卻沒有掉落下來的苗頭。馬文才將一馬當先的梁月拉到身後,自己用弓箭的一頭頂開了房門,隨著吱呀一聲,就是一陣的灰塵撲面而來。馬文才不由呸了一聲,道:“真是破落的不成形了!”
梁月踏進這破廟,心裡就生起了莫名的感慨。也不知道是身為梁小妹為“梁越”悲哀難過,還是觸情生情,想起前世種種。總之,故地重游,卻恍若隔世。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荒郊野嶺,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只有此間破廟一處,興許偶爾也有過路人來破廟過夜,因此落下了一些火折子。馬文才是在香案上發現的,隨手拿了來,試了試發現這火折子竟然還沒潮,才略略一挑眉頭,心道看來自己的運氣還不錯。
梁月又去破廟後頭找來一些干的樹枝,權且當做柴火,與馬文才一起將火生起來。
夏夜不至於寒冷,山裡頭卻總有一絲涼颼颼的感覺。這個時候升起一堆火,仿佛火焰能燃燒到心裡,帶來些微的暖意。梁月臉上才露出一絲絲放松的神色來。馬文才一手提起山雞,對梁月道:“剛剛來的時候,似乎聽見了水聲。我拿山雞去處理一番。小越,你安心呆在破廟中。廟裡有火光,野獸不敢靠近。”
梁月聽馬文才要走,趕緊扯住他的袖子,後來想了想,卻是道:“文才兄你要小心。要是沒找到水,就先回來。其實我也不是很餓。”
馬文才心情大好,拍了拍梁月的腦袋,道“我很快回來。”
趁著馬文才離開的空隙,梁月又悄悄去換了月信帶。換好之後,梁月又打量了一番破廟,然後在破廟裡間看到了一張堆滿稻草的破床。不過梁月沒打算在那裡歇息。荒山、破廟,又是自己親眼見過怪力亂神的地方,梁月心裡總覺得有些毛毛的。倒是在裡間旮旯裡還有許多稻草,梁月便把外間一處開闊的地方略略打掃了,然後抱了稻草鋪上去,最後又從自己的包袱裡拿出一副,蓋到稻草上。
她想,等馬文才回來,吃過飯就可以休息了。
他也算金貴,想必沒吃過今日這些苦頭吧?鋪好床後,梁月又想起剛剛馬文才進破廟時一臉嫌棄的模樣,嘴角微微抿著,梁月又將香案上的灰塵拂去。香案上的灰塵一除,便露出鮮紅的色彩,倒是有幾分喜慶。順著香案往上看,只見月老神像慈眉善目,手中拿著一本泥塑的書。
梁月心裡好奇,心知每個地方的月老像都不一樣,這便想爬上去看個究竟。
此時,馬文才倒是回來了。正好看到梁月掠裙擺的動作,挑眉道:“你做什麼呢?”
梁月臉一紅,立即放下手裡的裙擺,道:“我見月老手中拿著一本書,所以想看看到底是什麼。”
“月老?”馬文才又是一挑眉,“這是月老廟?”
“是啊!外面不是掛著‘月老廟’三個大字嗎?”梁月說完,又立即明白了。天色這麼黑,馬文才當然不會注意到。倒是他手裡拿著的處理干淨的山雞吸引了梁月的主意,便沒去細想馬文才眼底的神色。興沖沖地拿了一只羽箭穿過山雞,就著火烤了起來。馬文才一拂袖子,坐到了梁月身邊,掃視一眼這月老破廟,他嘴角一彎:“你倒是心細,連床都鋪好了。”
梁月不假思索地道:“文才兄又是打獵又是去找水,已經這麼辛苦了。鋪床什麼的是我的分內之事。”
馬文才側過臉看梁月,見她嘴角眉梢都帶著溫暖的笑意。適才在外頭帶來的一身寒氣瞬間就消散的無影無蹤。恍惚間,馬文才心裡升起了一個古怪的念頭——她就像是等晚歸的相公回家的娘子。他就是那個相公,梁月就是那個娘子。
心裡的念頭讓馬文才的心不由得亂跳。荒山、月老、床鋪……可梁月是不是女人?
馬文才的眸色沉了一沉。
忽然嘴角遞來一塊熱氣騰騰的雞肉。
烤好山雞的梁月撕下一塊雞肉往自己的嘴裡送。明明一副餓的要流口水的樣子,卻還是先問他:“文才兄,你嘗嘗看?”
馬文才就著梁月的手吃下雞肉,然後撇撇嘴道:“嗯。熟了。”
梁月便眉開眼笑,出門在外沒帶調味料很正常,做出的東西能吃就好!梁月撕了一只雞腿下來,其余的全部都遞給馬文才,道:“文才兄,給你。”
馬文才接過,慢條斯理地吃起來。梁月不由側目看他。見他因為半日的山中趕路,衣裳已是狼狽,還有不少的地方被劃出了口子,他卻一派泰然自若,難掩一身的氣質風華。真真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吃了幾口,馬文才見梁月手裡的雞腿吃完了,便將剩下的一只雞腿也給了梁月。
山雞肥碩,梁月胃口又不大,剛剛一只雞腿真是足夠了。不過,梁月在馬文才的眼底貌似挺能吃的……端看他帶到山上來的一整箱點心就知道了!最後被馬文才強迫著吃了進去,梁月摸著自己漲漲的胃,就有點不想動彈。
馬文才用錦帕擦過嘴巴後,忽然對梁月說:“你剛剛不是說想看看神像手裡拿著的是什麼書嗎?”
梁月現在也沒什麼興致,不過聽馬文才特特問起來,還是點了點頭。
馬文才嘴角一彎,道:“我扶著你,你仔細看看。”
“不用了吧……”梁月想了想,覺得不妥當。不過馬文才這個時候“嗯”了一聲,尾音微微上翹。讓梁月隱隱感到壓力。而且他還說:“其實我也挺好奇的。不然小越你扶著我?”
額……就他們體型的區別……梁月真怕自己扶不住他!於是無奈之下倒也應承了。
馬文才便兩手托著梁月的纖腰,將人舉起來也似。梁月嚇了一跳,實在沒料到馬文才說的“扶”是這樣!梁月慌神的功夫,馬文才的聲音已經在背後響起:“小越,書上寫了什麼?”
梁月下意識地念出來了:“姻緣!”
“姻緣啊?”馬文才笑意滿滿。梁月不知為何有一種被人耍了的感覺。她動了動腰肢,道:“文才兄,書也看到了,你快點放我下來。”
馬文才只覺得手中纖腰細的不可思議。而眼前晃動的腰肢、還有腰肢下面的……
心裡突生感慨——原來王藍田說的沒有錯!梁越,真的不一樣。
腰間一得到自由,梁月立即躲到鋪好的地鋪上!忽然也想起來自己下山來就是躲避馬文才的,為什麼現在越來越亂了呢?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還有……他剛剛是故意拉緊自己的衣服嗎?為什麼……那灼熱的視線猶在腰臀上,幾乎灼傷了她!
梁月還沒裝夠鴕鳥,腦袋上便傳來一道悶悶的笑:“你做什麼呢?”
“睡睡睡睡覺!”
ga1105 2015-11-3 05:46
第43章
梁月察覺到身後的人似乎沒了動靜,仿佛又離她遠了一些。這才將身子轉過來,不料想,她已轉過身子,肩膀便被人鉗制住,面前是厚實的胸膛,隔著衣料也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和溫度。梁月小臉漲的通紅,強自鎮定,一手抵著馬文才的胸膛,沒敢抬頭看他。
“文才兄……放開我。我們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實在……實在影響不好。”
馬文才悶悶一笑,胸腔上微微因為笑聲而微微顫動。緊接著,梁月便聽他說:“兩個男人抱在一起是不好。”
“那文才兄還不快點放開我……”
馬文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倒是松開了手。梁月立刻從床上爬起來,要離他遠一些。因馬文才躺在外側,梁月一起身,腳下便被什麼東西絆倒也似。緊接著一聲驚呼,整個人趴到了馬文才的身上!梁月只覺得自己的呼吸都不是自己的了。瞪大眼睛看□下的男人。
馬文才眸色沉了一沉。梁月立即雙手壓在他的胸口處要起來,剛剛起身,只覺得衣襟被人拉開了一大片!只見馬文才的大手正捏著她的衣領,她剛剛急著起來沒注意,兩廂拉扯之下,衣襟自然被打開了。梁月立即低頭,只見衣口打開,可見裡面白色的裹胸布!她又羞又躁,整個人忽然埋到了馬文才的胸前。馬文才悶哼一聲,喑啞著聲音,問道:“小越,那是什麼?嗯?”
“……”過了許久,梁月悶悶的聲音從他的胸口處傳來,“我受傷了,那是繃帶。”
馬文才哦一聲,端的是百轉千回。
“小越何時受的傷?解了衣裳,我幫你看看?嗯?”
梁月被他嚇一跳,拼命地搖頭。馬文才低沉著聲音,道:“不想我看的話,就別亂動。”
被馬文才這麼一提醒,梁月立即就察覺到大腿處抵著什麼東西,她饒是再害怕,卻也不敢輕易動彈。整個人僵著趴在馬文才身上。馬文才略略一歎息,一手壓著梁月的腦袋,閉上了雙眼,悶聲不響。
梁月憋的難受,何況……但她卻不敢再說話了。
可她的內心像是油煎般的難受!她是女子,對於文才兄這樣的舉動自然會有些羞惱。可是……文才兄對著“是男人”的自己起了反應,他難道斷袖?如果是的話,還很有可能是她害的!雖然她不想看到馬文才拆散梁祝二人,但是她也不想文才兄因此絕了馬家的香火!到底文才兄對她還是不錯的……她是罪人!她心裡愧疚了許久,羞澀卻是退卻了。這才抬眸看著馬文才。
兩人緊緊貼著,她一動,馬文才就察覺了,不過仍是閉著眼睛,感歎似得問她:“你現在可有話要說?”
梁月同情地看著他,道:“文才兄……香火很重要!”
馬文才悶悶一聲笑,另一只搭在梁月肩膀上的手就不安分地摩挲起來,道:“知道就好。”尾音微微上翹,有一股子說不出來的媚態!梁月就聽馬文才這曖昧纏綿的聲音了,直接忽視了他搭在肩上的手。可是……文才兄他真的明白她說的意思嗎?梁月很糾結……因腿上的東西沒有倒下的趨勢,梁月還是沒敢動。就一直僵著身子趴著。後來,趴著趴著居然睡著了……
夢裡還夢到一條濕濕滑滑的蛇鑽進了自己的嘴巴,她想把它推出去卻一直沒成功。
最後她四肢都動起來,卻感覺像是被那條大蛇用身子纏住了!好在那蛇纏了她一會兒就放過她了,她舒展舒展了身子,然後舒舒服服地睡著了。
第二天,她和馬文才一邊趕路,一邊把自己的夢境和馬文才說了。馬文才在聽到“那條惡心的蛇”的時候,臉色一黑,原本溫和的笑意全部消散殆盡。步子加快了不少,將梁月拋在後頭!梁月不知怎麼又得罪了這個家伙,在他後面叫道:“文才兄!我要去方便!”
馬文才身形一頓,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梁月心想他應該不會拋下自己不管,所以就道:“我就去邊上。很快回來!”
事實上,梁月自然不是去方便。而是途經此地,就在“梁越”的墳旁,她的身體好歹還是“梁越”的妹妹,而且,自己還頂著他的身份。是以,梁月打算避開馬文才去拜祭一番。馬文才聽梁月要去方便,當然沒有跟上去。不過他等了許久也沒見梁月回來,心裡想著這裡是荒郊野嶺,該不是被毒蛇咬了吧?這麼一想,馬文才便轉身去找梁月。
可若是沒有毒蛇,又恰巧見到……馬文才眸色一黯,幾步之間,竟是將所有的可能剛都想了一遍。卻實在沒想到見到梁月的時候,她衣裳整齊,從後背看起來,她似乎因為看到什麼東西發怔,渾身僵硬的可怕。馬文才立即想到她根本是在騙自己,根本不是去所謂的方便!對於梁月的欺瞞,馬文才心中隱隱生了怒氣,沉聲道:“梁越,你在做什麼?”
梁月乍一聽見馬文才的聲音,被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
馬文才這才注意看到梁月的一張小臉已經蒼白地沒有人色。
“你怎麼了?”他不由得蹙眉,幾步上前,站到梁月面前。梁月卻是往後退了好幾步,仿佛要掩護什麼東西,語氣帶著焦急,話語無序,道:“我沒事,文才兄,你怎麼來了?我不是和你說我在方便嗎?”
馬文才抬了抬下巴,凌厲的目光在梁月身上幾度來回。最後,馬文才在她的身後的草叢裡見到了一卷草席!並且在雜草叢生的地方,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坑。這樣的東西並不陌生,馬府中犯了事兒被打殺死的奴僕,就是用這樣的草席卷起來扔到荒山的墳場裡了事的。他越發覺得不對勁,將梁月往自己身邊一帶,
梁月的掙扎比以往都要強烈,可終於被制服。而馬文才則是在地上看到一塊木頭——確切的說,是寫著“長兄梁越之墓”的“墓碑”。梁月在馬文才來到的那一刻,已經預料到自己的身份再也瞞不下去了。那一刻,也不知道是什麼心情,糾結的、害怕的,最後居然是解脫。
馬文才嘴角一彎,略略抬起梁月的下巴,道:“梁小妹,紙不包住火了吧?”
梁月的身子卻是一軟,頹敗地蹲到地上,更是低下了腦袋。
“你……你早就懷疑了吧?”
她的反應完全不能滿足馬文才。或者說,馬文才尤其想看看她慌張的模樣,可現在她卻這麼一副淡定的表情。馬文才不悅地皺起了眉頭,本想出口說她幾句,可最後目光落在梁越的墓碑上,什麼話也沒說出來。反而道:“你是來拜祭你的兄長的?”
梁月聽他這麼說,越發將腦袋垂的低低的。馬文才察覺出不對勁的地方,干脆蹲下|身子,一手去抬梁月的臉蛋。也就是這麼一抬,他掌心上一片濕潤。他這才發現,梁月其實根本沒有她自己表現出來的那麼淡定!
“小越……”馬文才這麼叫的時候,又覺得不對勁,話說梁越的墓碑還他後面躺著呢。
“你怎麼了?”
梁月的肩膀一聳一聳的,卻沒有哭出聲音。
“我也不知道。梁越的屍體不見了,你又發現我的身份。我不知道怎麼辦了……”梁月說著亂七八糟的話,馬文才心裡急的很,他自然也發現那卷草席裡根本沒有屍體了,而疑似梁越墳墓的坑也像是被人挖開了一段時間的。梁月雙眼含著淚花,無神地看著馬文才。馬文才心裡又亂又是憐惜,索性將人一把抱到懷裡,溫熱的唇就對上梁月的,毫無章法地啃著。
“……你莫哭……有我在……”
梁月在他親上來的那一刻就沒哭了。實際上,她不是一個愛哭的。便是情緒也很少有波動。可是,就在剛才,她忽然很迷惘。梁越的墳墓顯然不是被野獸刨開的,明顯是人為。可是究竟什麼人要在他入土為安後還來打擾他?最愚蠢的還是自己,明明知道馬文才在等自己,要是自己不早點回到他身邊,他一定會來查看,然後就會暴露了身份,可是,在見到空蕩蕩的大坑之時,她還是著急地去尋卷著梁越屍首的草席和墓碑。
馬文才發現了自己的身份,他會不會去告訴山長他們?然後將自己趕出尼山書院?那緊接著,梁祝的劇情還是會發生嗎?自己所做的一切就要付之東流了嗎?
梁月心裡想的倒是挺周全,就是全然忘記自己的嘴巴還被某人啃著。
她的身子漸漸不顫抖了,眼淚也沒流了。
“文才兄……我不想離開尼山書院!”
馬文才一手攬著她的肩,一手擦去她眼角的淚珠子,安慰道:“等學業滿了,你總是要下山嫁人的。乖。”
……
額?梁月拿起他的袖子狠狠擦了擦臉,又道:“我並非刻意欺瞞文才兄。還望文才兄不要將我的身份洩露出去。”
馬文才略略勾唇,不置可否。梁月聽他剛才的話,至少表示在學期內不會讓她離開書院。那也就足夠了。她從馬文才的懷裡出去,然後去草叢裡將草席拖出來,放到墓中。又對著梁越的墓碑三叩九拜,道:“梁越哥哥,我一定找回你的屍首,給你討回公道!”
說完,梁月將墓碑放入包袱裡面。對馬文才道:“文才兄,我們該趕路了。”
馬文才挑挑眉頭,道:“你這樣就走了?梁小妹?”
梁月瞪他一眼,道:“文才兄不是答應我不將我的身份說出去的嗎?還是按以前那般叫我好了。”馬文才不滿地看了一眼包袱裡的那個墓碑,按以前的叫法——小越?想到自己果然是叫了一個男人,馬文才整個人都不好了。梁月見他這副樣子,無奈地折了一根樹枝,在地上寫了個“月”字,道:“我與梁越哥哥的名字一般讀音。家人為了區別我們,才叫我小妹的。”
作者有話要說:多謝妹紙【澤木沐澤】的地雷 麼麼噠~~~~~
第44章
梁月誠然知道哭哭啼啼沒有用,情緒也恢復了過來,可心底總是有個一個疙瘩。一路上她在想著究竟是什麼人挖了梁越的墳墓。他不過是個梁家旁支的嫡子,左右才十六歲的年紀,十六歲以前都在鄉下呆著,究竟是什麼人在他死後還要挖出他的屍骸呢?對於此事,梁月更是不會撒手不管,不論是從理還是從情上來說。她占據了對方妹妹的身子,有些東西,注定是欠他們的。
梁月走了半日的路,此刻已經有些吃不消,幸而身邊有個馬文才,一直任勞任怨地讓她靠著。想到馬文才,梁月難免會回憶起屢次被他親吻的畫面。要是以前也就算了,今日他明知自己是女人還……她想到這件事情,心裡就一團亂麻——文才兄到底是喜歡女人還是喜歡男人?不過梁月沒敢問。只要他喜歡女人的時候別喜歡祝英台,喜歡男人的時候別喜歡梁山伯就好了。
……話說,這話怎麼怪怪的呢?好像少了什麼似得……
一路上,馬文才一言不發。可梁月就是知道他的心情很好。不說他那輕快的步子,就說他一派意氣風發和自己成了鮮明的對比的樣子,就足以昭顯他此刻的好心情。更何況,難得馬大爺他今天殷勤地要扶著自己,幫自己拿包袱……
說他不是因為心情好她都不相信。
果然他就喜歡看著別人倒霉。梁月心裡默默吐槽。
到底他們是有任務在身,找到陶淵明是當下要緊之事。不過,怎麼樣才能找到陶淵明呢?梁月犯愁了。再看馬文才倒是一派無所謂的樣子,也不知道有沒有將夫子交代的任務放在心上。梁月問道:“文才兄,依你之見,我們應該怎麼做才能找到五柳先生呢?”
馬文才挑挑眉頭,沒說話。只看向前方。只見梁祝二人相攜而來。倒是是祝英台對待梁山伯的態度已經和之前的大大不同!兩人有說有笑,祝英台看向梁山伯的眼底都是溢出來的溫暖。這一個晚上的……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
祝英台見到梁月,立即上前抓著梁月的手,有些愧疚地對梁月說:“阿越,昨天的事情真是對不起了。你們走了不久,我們就去找你們了。不過沒找到。你們昨天去了哪裡了?你沒事吧?怎麼看起來臉色不大好?”
梁月淺淺一笑,還沒說話,馬文才就將她拉到了身後,自己站到她和祝英台中間。
“祝英台,你說話便說話,不許動手動腳!”
祝英台啞然,也察覺出梁月和馬文才之間的氣氛不大對頭。梁月干脆提起正事,問他們有沒有想到什麼辦法,找陶淵明。結果梁山伯和祝英台兩個一臉失落地告訴梁月他們——陶淵明已經死了。不必再找。
陶淵明死了?死了?梁月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過一時也記不起陶淵明的生卒年。便仔細問梁祝他們是怎麼知道的。馬文才這個時候眉頭也微微一緊,顯露出一點驚訝的樣子來。
然後梁祝告訴他們,和他們分開後,梁祝倆人就一直找他們啊,找著找著就發現了前面不遠處的桃花林。只見桃花林裡還有幾間竹屋,因竹屋外頭的院子擺設整齊,顯然是有人居住於此,當時他們見天色也不早了,想著如果梁月和馬文才還沒找到休息的地方,說不定會找來這裡,於是他們就打擾了桃花林的主人。好巧不巧的是桃花林的主人居然是昨天他們在街上遇見的那個賣茶的大叔!
大叔很熱情地招待了他們。吃過晚飯後,梁山伯又出去找了一遍梁月他們,未果。今日一早起來,他們和大叔告辭,說是要去找陶淵明。這個時候,大叔告訴他們,陶淵明已經死了,而且墳墓就在桃花林邊上。梁祝心生悲傷之情,感慨像陶淵明這樣學識淵博品行高潔的文人雅客竟這樣死了。不過,悲傷管悲傷,陶淵明既然死了,他們還是要趕緊找到梁月他們,然後一起回書院告訴陳夫子他們。
梁月聽他們的遭遇那是聽的目瞪口呆!果然主角到哪裡都有主角光環嗎?!想想她昨天晚上和馬文才一起住破廟的經歷,再反觀梁祝,竟然在荒山野嶺也能遇到好人家!不過感慨歸感慨,梁月還是覺得關於陶淵明的事情疑竇重重。比如,怎麼那麼巧陶淵明的墳墓就葬在大叔的桃花林裡呢?還有這個賣茶的大叔,不說他昨天的談吐,就聽梁祝說他的住所,梁月也覺得怪怪的,一個賣茶的中年大叔,真的會住在深山的雅致的桃花林裡嗎?
該不會……
梁月心裡的猜測又浮現上來了。
不過,如果她真的猜中了,那大叔就是陶淵明,他之所以弄出這麼一招,只怕就是不想去尼山書院找的托辭吧?梁月自然不會強人所難。何況這也只是梁月的猜測,她不可能因為自己一個猜測就去質問一個長者。
既然如此,還不如就順著梁祝,稟告夫子他們,陶淵明仙逝了。
“死人又不能講課,別浪費時間了,我們回去。”馬文才見不得梁月一副皺眉深思的樣子,大大咧咧地伸出一只手將梁月拉到身邊。雖然馬文才說的是事實,但是聽起來可不那麼悅耳。尤其祝英台還是很崇拜陶淵明的,當即白了馬文才一眼。
梁山伯厚道人,說了句公道話:“馬公子,雖然五柳先生仙逝了,你這麼說卻也不尊重。”
馬文才挑著眉頭,道:“尊重?這和尊重有什麼關系?我說的不過是大實話。”
梁祝二人對視一眼,決定不和馬文才吵架。尤其祝英台不知怎麼的,一直想和梁月說話,尤其還帶著些討好的意味。梁月知道她這是還愧疚昨天對她的態度,所以就從善如流了。唯獨馬文才,在她倆說話的時候,時不時將兩人隔開。鬧的梁月根本沒能好好和祝英台說上幾句。祝英台當然也不爽馬文才的行為,但是馬文才不說話則已,一說話還是挺惡毒的,因此祝英台也沒占到幾分便宜。
梁山伯在三人後面看著,無奈地搖頭失笑。
一路鬧鬧小別扭,聊聊小天兒,這看似不那麼和諧的四人隊伍總算回了尼山。一回到宿捨,梁月竟然有種回到家的感覺!尤其是這兩天風餐露宿,住沒住好,吃沒吃好,一身疲憊!於是進了宿捨,梁月就一頭倒在床上。
她將包袱放在肚子上抱著,心裡想,雖然朝廷考核官來了書院,一時難以請假下山。但是,就算她留在山下,只怕對於查找“梁越屍首”也不會有太大作用。還不如先回書院,再從長計議。至於從荀巨伯那裡借來的錢,她當初借的時候就有想過怎麼還的,所以還不是很急。
馬文才瞥了眼平躺在床上的梁月,默默地去把門給關了。然後慢條斯理地卸下包袱。
雖然他們二人下山去了,馬統還是每日來打掃房間,故而房間還是十分整潔的。他稍坐了片刻,馬統就推門進來了。一見到馬文才,他甚是激動,差點撲上去,不過礙於馬文才素來的威嚴,他還是遠遠地看著馬文才。
“少爺!您總算回來了?!”馬統兩眼淚光閃閃,梁月聽到動靜,倒是從床上坐起來了。正好見馬統這副樣子。只聽馬統又道:“少爺!您看您都瘦了……”
馬文才不耐煩地道:“閉嘴!”
馬統立刻緊緊閉著嘴巴,只用一雙眼睛含情脈脈地看著馬文才。梁月捂嘴偷偷笑著,心道,這胖馬統有時候還真逗!沒見到他越是這麼看馬文才,馬文才的臉色越臭嗎?倒是這馬文才不識好歹,這麼好的書童上哪找去?!
馬統自動忽略梁月那賊賊的笑,手腳麻利地給馬文才沏上了熱茶,最後居然還自發地給梁月倒了一杯。這還真是讓梁月好生受寵若驚。畢竟馬統這臭小子以前總看自己不順眼,後來慢慢相處著了,他也沒這麼對待過自己。
馬文才輕呷了一口茶水,對馬統道:“去提些熱水來,我和小月要沐浴了。”
梁月聽他充滿歧義的話,一口茶水噴了出去。可憐站在她對面的馬統,這回真是用茶水洗臉了!馬統苦著臉,道:“……梁公子,你這見面禮也太特別了吧……”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梁月真心很抱歉,還給馬統遞去了一張手帕。馬統本來想接的,不知怎麼的就覺得馬文才一直涼颼颼地看著自己。他一激靈,立即道:“沒事沒事!小的真沒事。梁公子不必自責。”
說畢,他用袖子抹了一把臉,問馬文才:“少爺,您是要和梁公子一起沐浴嗎?”
第45章
聽馬統這麼說,梁月差點又噴他一臉茶水,不過這次沒馬文才說的時候驚嚇來的大,於是好歹忍住了。其實平時大家洗澡都是去大澡堂洗的,馬文才家中富貴,自己備了浴桶,但是他平時也嫌麻煩,倒是很少用這浴桶。
等馬統得了吩咐出去提水的時候,梁月就自覺地拿了衣服要去後山洗澡。
馬文才一把攔下她,道:“你做什麼去?”
“我去後山洗澡。”梁月不假思索地回答。反正現在馬文才也知道了她是女人,有些事情不必遮遮掩掩,倒是更能便宜行事。馬文才將她的衣服壓在床上,道:“我說的話你聽不懂嗎?我說讓你在房間沐浴。”
梁月扯回自己的衣服,心想後山那裡到底人多眼雜,每次洗澡都擔驚受怕的,馬文才看起來也不像是會偷看女人洗澡的,他這麼說,自己要不就順了他的意思?於是梁月微微垂著腦袋道:“那等會兒就麻煩文才兄幫我看門了哈。”
馬文才沒想到她答應的這麼爽快,而且話語間都是對他的信任,一句“我們一起洗”的調侃話愣是沒說出來!而且等馬統將熱水打滿後,他自己一身狼狽,卻還是乖乖地去外面守門去了!就連馬統,都被他趕走了!聽著室內悉悉索索的脫衣聲,還有嘩啦啦的水聲,守在門外的馬文才表示這一次實在失策了!
他來來回回地在院子裡踱步,目光時不時地黏在沒有上鎖的窗戶上。
那扇窗子就仿佛一只妖嬈的手,不斷地朝他招呼著“文才兄,快來打開我啊”!
房內的梁月洗的也不是特別安穩。畢竟自己這也是第一次洗澡讓一個男人守著。
起初她聽見馬文才有些焦躁的走路聲,最後卻成了倏倏的射箭聲,這時她才放下懸著的心。安安心心地洗著。不多時,她又聽見外面傳來一些嘈雜聲,仔細聽了一會兒,梁月才知道是荀巨伯得知他們回來了,正來見她呢!
她也的確有點想念荀巨伯這個好哥們,而且還有要事說。當然了,不是現在。
外面的馬文才自然攔著不讓荀巨伯進門。可能是馬大爺語氣太差,就和荀巨伯斗了幾回嘴。大意是馬文才說梁月在洗澡,讓荀巨伯趕緊滾蛋,荀巨伯不信,還以為馬文才欺負了梁月。梁月聽著倒是挺無奈的。最後高聲讓荀巨伯先回去,表示自己洗完澡就去找他。荀巨伯這才作罷。
梁月想著馬文才也一身髒兮兮的,估計渾身也不舒服。何況,她的月信還沒完事兒,不宜泡在水裡太久。於是她趕緊洗完了事,穿戴好之後,喚了馬文才進來。馬文才一進門就東嗅嗅西嗅嗅,梁月被鬧的莫名其妙的,還以為自己身上沒洗干淨,還有汗臭味!
他掃視了一眼房間,然後湊近梁月,問道:“小月,你用的什麼香露?”
梁月推開往自己身上湊的人,道:“……我沒用香露啊……那個,文才兄,你靠太近了吧……”
馬文才用手指勾起她一縷青絲往嘴鼻間一帶,勾著唇道:“那怎的滿室清香?”
梁月只當他渾說,好在這時,馬統進來了。馬文才立即收斂起一臉的壞笑,一本正經地吩咐馬統將水倒了,再給他提水。梁月連忙趁這空檔離馬文才遠遠的!她暗罵這廝變臉倒是挺快的!
馬統動作快,很快將水提滿了,還自薦道:“少爺,我今天給您搓背吧!”
馬文才抬眸看了一眼梁月,對馬統道:“下去!”
梁月全然沒注意到馬文才的眼神,她正想著去荀巨伯那裡一趟。
見到荀巨伯的時候,他正坐在書桌前看書,嘴裡念著:“……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念到這裡的時候,他像是念的癡了,重復道:“道阻且長……”
“喂!巨伯!”梁月在後面輕輕一拍荀巨伯的肩膀,果然立即驚醒了他。見是梁月,荀巨伯喜上眉梢,將《詩經》擱置在一旁。梁月揶揄道:“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巨伯,這伊人是哪個啊?”
荀巨伯別扭地移開目光,輕咳一聲,道:“阿越胡說甚?我們來書院是好好學習的,豈能……豈能對人家產生一些非分之想……”
“人家?”梁月目光閃閃,她和荀巨伯也不是一二日的好友了,這所謂的伊人啊、人家啊、一定是王蘭姑娘吧!不過他和馬文才的說辭還挺像的,一個是來書院是好好學習,一個是來書院是為了出將入相,絕對不可以談戀愛!但是到最後……哎,男人啊……
荀巨伯生硬地轉開話題,摸了摸梁月的腦袋,道:“幾天沒見,我怎麼覺得阿越長高了啊?!”
梁月“呵呵”一笑,一爪子拍開荀巨伯的手。
互相鬧了一會兒,梁月才和荀巨伯說起這次下山的事情。然後告訴荀巨伯可能要遲一點才能把錢還給他,雲雲。荀巨伯自然不會在意這些,還說遇上盜賊也是無奈,不肯要梁月還錢。還是梁月佯怒說他瞧不起自己,他才作罷。後來,荀巨伯又問了一些她在山下有沒有遇上什麼有趣的事情啊……兩人聊著聊著就聊到挺晚的了。
和荀巨伯同房的秦京生回來後見到梁月,還問她文才兄是不是在山下遇到什麼不稱心的事情了,為什麼他和王藍田去看他的時候,差點被他揍了……梁月表示自己不清楚啊……雖然在山下的確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是總體來說,撞見她倒霉,文才兄還是挺樂呵的。並且一路樂呵著回的書院。
“……可能是看你們不順眼吧。”梁月得出最後結論。秦京生默默地看著她。
等梁月自己回去了宿捨,才知道秦京生說的不是假的。馬文才的確心情不好,而且還將這些惡意傳達給了梁月。在馬文才涼颼颼的眼神下,梁月覺得自己做什麼都不對勁。甚至……甚至她脫衣服的時候,馬文才還盯著她看!放以前是沒什麼,但現在大家都知道彼此男女有別嘛,再這麼正大光明地盯著瞧,是不是有點流氓?
梁月也不想觸他霉頭,心想著反正以前也不是沒看過。而且還穿著衣服呢,看一眼也少不了一塊肉。默默地換了衣服,梁月准備鋪地鋪了。一打開衣櫃,梁月發現自己的床墊床單都不見了!自己的寢具居然只剩床上的那條被子!
“文才兄,你……見過我鋪床用的床單嗎?”
書院的床單被子向來做統一調配。但是馬文才大土豪自己帶了床單來學校,是以學校分配的那條就被梁月拿來打地鋪用了。馬文才老大不爽地看著梁月,道:“不是說了讓你睡床的嗎?你現在找那條床單做什麼?”
梁月暗罵他無恥,道:“到底男女授受不親。我自然不能和你一張床。”
馬文才強忍著怒火,壓抑地道:“男女授受不親,男女授受不親!男女授受不親你和梁山伯稱兄道弟,男女授受不親你和祝英台有說有笑,男女授受不親你大半夜的去找荀巨伯!你還有沒有把我放在眼底!”
“你……”梁月憋紅小臉,啐道:“你淨胡說!我只拿他們當朋友,當哥哥!再說了,他們也沒有像你一樣胡亂親別人!還要別人和你一張床睡覺!”
馬文才被梁月罵的一愣一愣的,然後臉上露出別扭的表情。哼了一聲,抬著下巴,道:“以後別和他們走的太近。趕緊來睡覺!”
梁月這個時候也大致猜出來,那床單失蹤是馬文才的傑作。她心裡自然氣惱的很,再說了,他平白占她便宜算是什麼?以前就算了,現在明明知道她是女人還要和她一起睡覺實在不可理喻!想了想,梁月就裹著外衣到外間長椅上躺著了。
馬文才實在沒料到梁月居然還去外間睡了!他心裡一怒,明明知道自己理虧,還是起床走到外間去找梁月了。梁月背對著他,抱著衣服不知道想什麼。馬文才看著她單薄的樣子,想發怒怒氣也沒發出來,最後坐到了她腳邊,道:“……這次我就原諒你了!天色不早了,再不睡我綁你了!”
梁月一聽,心裡也惱了,一腳踹向他。馬文才眼疾手快,一把將梁月的腳握在了手裡。
腳掌傳來的溫度讓梁月整個人都僵了一僵。
只見梁月的玉足雪白,和自己手掌的肌膚形成鮮明的對比。美玉般的腳趾微微彎曲著,玲瓏可愛!馬文才呼吸一緊,看向梁月的眼神也深沉了許多。
不知為何,梁月見到這樣的馬文才有些陌生和害怕,放輕了聲音,道:“你放開我。”
馬文才強忍著用手指摩挲掌心玉足的沖動,唯恐嚇壞了對方。道:“你自去床上,還是我抱你去?”
梁月仍是不願意,最後兩人各自退了一步。梁月去床上睡覺,但是,在兩人中間壘了一層書。梁月盯著那疊書,腹誹馬文才實在過分,這擺明了吃自己的豆腐,他還正兒八經地說她是女人自然不能讓她睡地鋪,但是他這一輩子都沒睡過地鋪,絕對不能自降身價,總之,說到最後,他還覺得在床上壘書實在委屈他了!此刻,梁月盯著那疊書,就仿佛能透過這層書,盯著馬文才也似。
不想的是馬文才也在盯著這疊書!他兜兜轉轉竟然回到了一開始和梁月同床睡覺的光景!辛辛苦苦幾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任誰那心裡都不痛快啊!最重要的是,他今天本來是要質問梁月為何那麼晚還和荀巨伯呆在一起的,還想她要是乖乖認錯了,自己稍作懲罰就放過她,沒想到啊沒想到,到頭來,竟是這樣的結局!
第二日,梁月同馬文才、梁祝四人去向夫子和山長稟報了山下探來的情況。山長等人感慨一番,難免升起悲慟之情。事後梁月才知道原來陶淵明還是師母的表哥來著。
梁祝二人也被山長他們的情緒帶動,一直感慨陶淵明仙逝這件事情。
梁月看著梁山伯本想安慰幾句,或者……額,告訴他自己的猜測。但是還沒接近梁山伯,她就被馬文才拽到了身邊。梁月有把柄在他手裡,心裡也就忍了。一起吃過早飯去學堂,梁月才知道因為之前,她和馬文才、梁祝一起下山,不在的時候,荀巨伯就和馬文才的同桌一起坐了。
荀巨伯為人厚道,想來比起馬文才,是個正常人都想和他當同桌。
於是,梁月這個正主兒回來了,那學子必須回到自己的位置。倒是眼露幾分不捨和悲傷。看的梁月連連側目去瞧荀巨伯——這是何等的魅力啊!
馬文才卻是猿臂一展,霸占了整張桌子。
“既然你現在和荀巨伯是同桌,以後也不用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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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1105 2015-11-3 05:46
第46章
那學子聞言如蒙大赦!飛快地將書本整整齊齊地放到原本屬於梁月的位置上。梁月眨眼的功夫,就見他已經端坐其上,且認真地看著梁月點點頭:“梁兄,你怎麼還不坐好?王大人就要來了。”
梁月指著他的位置,道:“……我好像還沒同意和你換位置吧?”
說完,她使勁地朝荀巨伯做眼色,平時挺仗義的荀巨伯這個時候竟湊近梁月,悄聲道:“阿越,我看,不如你就和他換得了。平時馬文才怎麼欺負他的,你也不是沒看到,我看馬文才對你就很好,你和他一起坐,他一定不會欺負的。”
梁月欲哭無淚,道:“荀巨伯,才短短幾天的功夫,你就……就見異思遷!”
荀巨伯表情僵在臉上。旋即,梁月被馬文才一把扯到了身邊。
“見異思遷?你和荀巨伯什麼關系啊?”
梁月只覺得被他捏著的手生疼生疼的……而按照馬文才這架勢來看,是不打算讓梁月回去自己的位置了。馬文才見她安分了,就松開了手。只是接下來的課上,他一直沉著臉。鬧的來上課的王卓然屢屢側目。以為他這是不滿自己呢!
說起來,這個王卓然就是這次朝廷派來的考核官,乃皇帝身邊比較得寵的內監。他一身脂粉味道,臉上的粉撲的比女人還多,嘴上再抹一抹胭脂,看著就和天|朝恐怖片裡的清朝僵屍一樣。而且他說的課也比較無聊,還不如陳子俊說的好呢。梁月心裡默默吐槽著,不過也沒怎麼表現出來。畢竟她這身份,馬文才知道已經夠她頭疼了,要是被這考核官知道,萬一他給自己按個欺君之罪的罪名,那自己可不就玩完了?
上了半天枯燥無聊的課,下課後的氣氛也不比以往熱鬧,看來是大家都差點聽睡著了,於是難免有些死氣沉沉的。再說這王卓然不和大伙兒親近,尊卑分的很清楚,也就少了一些談笑聲。
因馬文才要去蹴鞠場蹴鞠,這便要求梁月在旁看著。以往梁月也會答應,但是今天她去藏書閣借了不少的書,她已經和山長商量好了,她給書院抄書,書院按照慣例付她工錢。所以,她立即推辭了。可能她推辭的太快,馬文才就有些不滿。
王藍田和秦京生在邊上看著都能感受到來自馬文才身上的低壓,於是,都紛紛表示自己要去背書,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然後兩人同時挨了馬文才一記眼刀子,再不敢多說。梁月覺得這兩人其實挺可憐的,但這種狀況也未曾不是他們自己作的。看人家梁祝和巨伯,也沒對馬文才這麼畢恭畢敬的,只要他們別招惹馬文才,馬文才除了不和他們來往,也沒怎麼著他們。
於是,馬文才和他那一伙兒人去蹴鞠場蹴鞠了。梁山伯卻是說自己在後山發現一處泉水,可以通過一些工具引到書院,這樣子大家洗漱什麼的都會方便很多!
梁月心裡也好奇,可奈何還要努力賺錢,於是就沒跟去。
這一抄書就費了不少的時間。等將桌上厚厚一疊紙抄完的時候,也差不多日落西山。書籍多是一些上課要用到的,但也有少數的很少用,只因為霉爛了,要重新抄過的。比如《詩經》《黃帝內經》等等。她起身伸展了一番四肢,然後打開窗子,在窗前站了一會兒。
未幾,荀巨伯來找她,問她有沒有多余的繩子。梁月奇怪他要找繩子做什麼,荀巨伯便將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梁月。原來梁山伯想要通過竹子將山泉引到書院。而找繩子自然就是將一截截的竹子連在一起。梁月早就知道梁山伯對水運十分感興趣,心想他的確聰明的很,而且對於實際的生活也很有了解。但是要繩子的話,她的確是沒有。
馬文才行李多,他那裡指不定有。梁月便對荀巨伯說,自己去找馬文才問問,如果他有並且願意借給他們,她再給大哥送去後山。荀巨伯笑道:“阿越你出馬,馬公子一定同意的。”
說到這裡,梁月就想起來今天他那見異思遷的事情!佯怒了他幾句,他卻有理了:“阿越,你洗澡,馬公子都自願給你看門了,豈不是對你很特別嘛?”說完,他朝著梁月眨眨眼,梁月剜了他一眼,將他趕出門,道:“好你個臭巨伯,沒輕沒重地調侃人,真真討厭!走走走!我今兒都不想見到你了。”
荀巨伯連連抱歉,倒也是知道梁月在說笑,裝著“苦大仇深”的模樣離開了。
梁月收拾好抄好的書,就剩一本她打算看看的《黃帝內經》擺在書案上,然後便出了寢室去蹴鞠場找人了。蹴鞠場上,一伙學子正蹴鞠蹴的起勁。梁月遠遠見到馬文才進了一球,似乎是他那邊的人贏了,一些人歡呼一些人憤憤不滿,誓要再來過。因天氣太熱,一伙人都玩的滿頭大汗,然後是王藍田帶頭把上衣給脫了,緊接著一群人紛紛效仿。只有少數幾個,包括馬文才在內的沒有脫。
一時間,梁月眼前一片長毛的或者沒長毛的胸膛!儒家修文武之道,尼山書院的學子雖不是人人會武功,卻都是有所涉獵的,何況這一群學子又都是大好的年華,倒是一派的孔武有力,健碩厚實,也不知道算不算眼福……
梁月愣在原地,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麼,額,可能是一時間這麼多半|裸男出現在視線裡,完全沒做好准備,只好傻傻地看著他們了……
其中有人見到梁月,知道她和馬文才要好,還朝她招手:“梁越!一起來玩蹴鞠啊!”
梁月見他一胸口的毛,立即被嚇到了,一個勁地盯著那人瞧……
“……梁月!”馬文才不知道啥時候到她跟前的,狠狠一拍她的腦袋。梁月吃痛,見是馬文才,憋紅著臉沒說話。馬文才語氣沉沉的,恨不得多敲幾下梁月的腦袋。可對著梁月那副無辜的表情,他最終還是扶額微微歎氣,轉身將籐球踢給了王藍田,表示自己不玩了,一面拽著梁月回宿捨去。
“你不是要抄書嗎?好好呆在宿捨裡,又胡亂跑什麼?”馬文才在房間裡走來走去。
“……可是你剛剛還想讓我去圍觀……”看到那麼多白花花的或者長滿毛的胸口,梁月表示實在不是她所願意的……她很無辜啊!再說了,不就是光著膀子嘛,又不是沒看過……不過這話梁月沒敢說出來。看文才兄的表情,好像很想把她浸豬籠了……
馬文才臉色一沉,怒道:“你還有理由了!去把眼睛給我洗干淨!你今天什麼都沒看到,知道沒有?!”
自欺欺人什麼的真的大丈夫嗎?梁月嘟嘟嘴,心想自己今兒個好像惹到他很多次了,再惹他不知道他會不會炸毛。炸毛容易順毛難啊!於是,梁月乖乖出門去打水。馬文才又道:“你干嘛去?!”
梁月癟嘴,轉身道:“文才兄不是讓我去把眼睛洗干淨嗎?我去打水嘛!”
“……快去快回!哼!”馬文才一噎,說完後,飛快地低下頭看書了。
梁月優哉游哉地出門打水。端著一臉盆水回來的時候,就見馬文才神色古怪,盯著手上的書出神。梁月叫了他幾聲,他才抬起頭。然後他飛快地將給合上了,臉上尷尬的神情一閃而過。梁月問道:“文才兄,你怎麼了?”
馬文才哼了一聲,道:“沒怎麼了。水打來了就趕緊去洗吧。”
梁月心裡越發奇怪了,便湊到馬文才跟前去。馬文才也不躲不閃,任由梁月打量。這其中倒是多了幾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怪哉怪哉!馬文才和她對視了幾眼後,輕咳一聲,道:“你且洗著,我出門一趟。”
梁月想不到他現在能去哪裡……“哦”了一聲,等馬文才走出座位後,她順手翻開了他之前合上的書——她擱置在書案上的《黃帝內經》,入眼的乃是一句……
“……二七而天癸至,任脈通,太沖脈盛,月事以時下,故有子……”
梁月念了出來。
走至門檻處的馬文才一頭撞上門框……
是以,等梁月給馬文才額頭擦藥的時候,梁月還是忍不住想要笑。《黃帝內經》這一句正是講是女子十四歲的時候來月信,因有月信方算成熟,可以孕育子嗣。之前她屢次在馬文才面前露餡,可馬文才卻渾然不覺,現在必是看到了這一段才發現……那天晚上,她根本不是屁股受傷,而是來月信……
所以……他一頭撞到了門框?
他這麼拽霸狂吊炸天“老子天下第一”的人,撞到了門框!
沒想到文才兄如此純情!梁月既覺得他可愛,又覺得不可思議,於是很不厚道地笑了。她的手一顫一顫一顫的,格外*。馬文才臉色黑黑的,等梁月的手抖了一段時間後。他忽然一把按住她的手,勾唇道:“小月今年十四?”
……
“不待及笄,卻也是可以嫁人,為夫家延綿香火了。”
作者有話要說:多謝親耐的【我要把詩爺許配給文才兄】的地雷~~~~~~~~麼麼噠~~~~~~~~~
另,親們看文愉快~
梁月:一干學子的胸膛看過了→→文才兄的還會遠嗎?
第47章
梁月溫婉一笑,略略低著腦袋:“我未來夫家的事情就不勞文才兄操心了。”
手上的力道卻加了好幾層,馬文才額頭上一陣吃痛。
“你未來夫家?”馬文才撇嘴道:“怎麼?你還想嫁給什麼人?”
梁月心想,自己本是來東晉完成任務的。雖然是不可能回去現代了,但是她可壓根沒想過自己嫁不嫁人的事情。之所以那麼說還是因為馬文才出口調侃,她下意識地回嘴了。馬文才更待說什麼,馬統敲門進來,說是王卓然請馬文才過去一敘。梁月奇道:“文才兄與王大人是舊識?”
馬文才收斂了與梁月玩鬧的神色,卻也看不出來他在想些什麼。
“他與我父親乃是同僚罷了。”馬文才手裡擺弄著一只杯子,天青色的瓷器襯的他關節清晰修長的手指煞是好看。梁月也剛好給他擦好藥,將帕子放在一旁,低首將藥勺擱置在低一截的茶幾上,蓋好了傷藥的蓋子。馬文才起身拂了拂衣袖,略低頭對梁月道:“書院人多雜亂,好生待在宿捨裡,不許出去亂跑。”
梁月只管拾掇著茶幾上的雜物,滿口吐槽的話並未說出來,只是腹誹。
馬文才出去見王卓然,未曾讓馬統跟隨。馬統便自發給馬文才鋪床,一面還道:“真是奇了,我們書院什麼時候人不多了?怎麼沒聽少爺以前說人多雜亂?”
梁月撇撇嘴,自然知道馬文才還記著剛剛在蹴鞠場的事情呢。天色也不早了,她原沒事要出門,正打算洗漱一番休息,馬統又道:“梁公子,你剛剛不是問我們家少爺繩子的事情嗎?少爺可是答應借給你了?”
梁月一拍腦門,適才想起自己去蹴鞠場找馬文才的原因。都怪這馬文才,鬧來鬧去她倒是將這件事情徹底忘記了。她既沒開口問過馬文才,自然不會去拿他的東西。但是她又擔心梁山伯尋繩子有甚急用,便吩咐了一聲馬統自己要出門去,馬統立即道:“可是梁公子,我家少爺不是讓你別出門嗎?”
“你都說了是你家的少爺,又不是我家的,我為何要聽他的?”梁月吐吐舌頭,轉身出門去。馬統也撓頭搔耳,他總覺得自打這次從山下回來,少爺對梁公子的態度似乎和以前又不一樣了。也不是說是對他不好,就是……處處限制梁公子的行為。
少爺的脾氣他也是知曉一二的,還記得少爺小時候,偶然間救了一只受傷的雀兒,雀兒傷好後,也沒有離開,安安分分地被少爺養了幾日,倒也乖巧可憐得少爺的心意。可沒多日,許是那雀兒的母親尋來,日日在窗外哀鳴。那雀兒被關在籠子裡,也回應著母親,聲聲悲哀。少爺聽了三五日,竟打開了籠子,放了那雀兒。他當時還被少爺這種富有同情心的表現深深感動了一把,但他沒料到的是,雀兒飛出籠子的那一刻,少爺就拿起了弓箭,親手射死了那只雀兒。這一幕不知為何,一直在馬統的記憶裡,徘徊不去。
當時,少爺大概才七歲吧。他呢?才九歲,那段時間,他一閉眼睡覺就會夢到那只雀兒血淋淋的屍首。他不過是負責喂食那雀兒幾日,甚至有時候還因為這雀兒得寵,暗地裡拔過它的毛,如此這般,也是催生了一些感情!可少爺……曾經如此疼愛那雀兒,最後卻親手殺了雀兒。當時的他想不通,只是隱隱對少爺生了畏懼之心,往後再不敢背叛少爺。
至於梁公子……他不清楚自己怎麼就將梁公子和那雀兒聯系在一起……只是他很清楚,梁公子不聽少爺的話,後果一定很嚴重。
梁月去找了梁山伯,才知道原來這次從山下回來,經過後山的時候,梁山伯發現了山上的泉水。他發現泉水甘甜,比山下的溪水還要干淨,於是就琢磨著將山泉水引到書院裡。他倒是想出了法子,如今就差一些繩子將竹子綁在一起。不過,這件事情也不是朝夕能辦成的,也不急在一時。梁月聽了梁山伯的想法後,不得不感慨梁山伯的確是個很有點子和想法的人,實際的動手能力也很強!本也是無事閒聊,後來祝英台又拿了糕點來給她吃,便多呆了一會兒。至於回去宿捨的時候就晚了。
院子裡一片漆黑,尤其回來的路上,她還被夢游的秦京生嚇到了!這秦京生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抱著一棵大樹,嘴裡喊“小玉、小玉”,梁月不敢叫醒他,因為她聽哥哥說過,如果遇到夢游的人並且把他叫醒了,那麼那個夢游的人有可能會變成傻子……
她看著黑漆漆的宿捨,心想興許是馬文才回來先睡下了。
於是,她放輕腳步,悄悄地推開了門。
開門的一剎那,她的腰間忽然一緊,緊接著,她便被人結實地壓在門上,後背與大門貼了個瓷實。她低聲罵道:“馬文才!你干嘛呢?!快點放開我!”
這宿捨裡只可能有馬文才一個人,再說了,除了馬文才,誰會對她莫名其妙地動手動腳的?!那人冷哼了一聲,熟悉的語調,熟悉的氣息,果然是馬文才不假。他稍稍低下腦袋,下巴抵在梁月的額頭上,道:“偷偷摸摸的,你做賊心虛?”
“……你才做賊心虛!我是擔心吵醒你……”雖然她和馬文才不算陌生,但是他每一次說話都靠的這麼近,真的讓她很困擾!馬文才一手撐在她的肩上,一手摟在她的腰上。輕輕一聲冷笑,雖在黑暗中,梁月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就這一聲冷哼,梁月也感受到了他不是那麼愉快的心情。
“一個女人家,大半夜的到處亂跑,梁月,你的三從四德、禮義廉恥都學到哪裡去了?”馬文才慢條斯理地說著。卻是惹的梁月又氣又惱,她一手抵著他越靠越近的胸膛,一面道:“你此話太過分了!我是否三從四德,是否知廉恥,與你何干?何況我是去尋的大哥,我與他只有手足情分,你少來污蔑我!”
馬文才呵呵一聲冷笑,道:“手足情分?你倒是說說我對你是什麼情分?”
梁月急著推開他,道:“能有什麼情分?不就是同窗之誼,朋友之情嘛!你干嘛總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好一個同窗之誼,朋友之情!”馬文才一把攬住梁月的腰,將人托起,低首便咬上了梁月的唇。梁月身子被其托起來,兩腳不沾地,嘴上又被他胡亂啃著,瞬間就嘗到了血腥味,心裡登時大亂,四肢胡亂地往他身上踢著、撓著。馬文才悶哼了一聲,卻是任由她踢打,略一抬頭,放過了她的雙唇,就親上她的玉頸,在耳珠子與鎖骨間來回嘶咬著。梁月心中害怕,直到馬文才兩腿霸道地分開她的,躋身進來,同時攬在她腰上的手一松,她幾乎就成了跨坐在馬文才大腿上的姿勢,登時她就不敢掙扎了。
馬文才似乎很滿意她的乖順,不在啃咬她的脖子,而是伸出了舌頭輕輕一舔她的耳垂。
“同窗之誼?朋友之情?會這般對你?”馬文才朝她更是貼近了身子,讓她感受到自己的渴望,滿意她身子的再一度僵硬。梁月拼命地搖頭,渾身一陣子僵硬後是不止的顫抖。
“男人的心思你了解多少?”馬文才很滿意她的態度,不由憐惜地伸出手將她適才掙扎時候的碎發掠到了耳後。柔聲道:“以後還敢不敢不聽話?”
梁月心中難受,此刻她再不知道馬文才的心思,她就是個傻子了。但是,她從來將馬文才當成好友,卻沒想他會這樣對待自己。尤其是,他一聲“敢不敢不聽話”和那些動作都讓梁月覺得屈辱!梁月用了所有的力氣一頭撞在他的下巴上,等馬文才被撞開後,她一把滑到了地上。
“馬文才!我會立刻去找師母換宿捨!至於我的身份,你愛說出去就說出去好了!總之,你別想威脅我!”梁月壓制著心裡的害怕,飛快地要開門離開。可馬文才到底習武之人,速度和力道都是梁月比不上的。梁月的手沒碰到門栓,就被他一把抱了起來。
“我威脅你?”他怒極,將人扔到床上後,自己也壓了上去,“若是我要威脅你,你覺得你還有反抗的余地嗎?”
梁月聽著刺耳的撕拉一聲,也不知道是哪裡的衣服被馬文才扯破了。
她小臉一白,猛然間,褻衣內伸入了一只大手。所有的反抗情緒剎那間成了懼怕!大手循著腰身摸索到了裹胸布的結,然後輕輕一扯,梁月覺得身子一松,一涼,一熱……
“……好好聽話。我會好好待你。”
梁月沒忍住,一下子就哭了出來。
當初被拋棄在孤兒院,長大後被同齡的孩子取笑欺負,她沒有哭。
病情最重以為自己要死掉的時候,她沒有哭。
但是此時此刻,她也不知為何,剎那間就哭了出來。
“如此瘦小,將來如何哺育我馬家後代?”馬文才渾然不覺梁月的情緒,自言自語。大手更是肆無忌憚地探索著那未知的領域。梁月哭的凶猛,最後求無可求,只好一把按住那作孽的大手。兩人的身子同時一僵,梁月也止住了淚水。馬文才貼著梁月的耳朵,道:“小月如此迫不及待?”
梁月羞惱不已,道:“……無恥下流!”
馬文才呵呵又是一聲冷笑,大手飛快地抽|離,梁月以為他終於撿起那可憐的廉恥之心,卻不想他不知從何處取來了一根腰帶,飛快地將她的雙手綁起來,兩腿壓著她的膝蓋,一手伸到了她的腰間!梁月臉色煞白,急道:“馬文才!你別亂來!”
“我無恥下流?”
“……你聽錯了!”
“你要去找師母換宿捨?”
“你聽錯了!”
“你我是同窗之誼?朋友之情?”
梁月緊緊咬著唇,歎息一聲,道:“……文才兄真要聽我的違心之言?”
黑暗中,梁月覺得一雙冰冷的眸子注視著自己,冷凝而冷靜。伺機而動。
半晌,馬文才松開對梁月的禁錮,執拗地道:“小月!我樣樣勝過梁山伯,絕對不會輸給他的。你等著瞧好了!”
……
不是!難道他沒聽懂自己話裡的重點嗎?!梁月有心為自己辯解,可是又怕刺激到馬文才,再做出一些讓她屈辱的舉動。她安靜地等待馬文才解開束縛雙手的腰帶,直到他再一次將自己往懷裡帶,梁月才帶著哭腔道:“我不是你家中的那些女人,你何必這麼待我?”
馬文才詫異:“家中的那些女人?什麼女人?”
梁月見他情緒似乎穩定下來了,便道:“依照文才兄的家世,府上豈能沒有通房丫鬟,小妾的道理!我來尼山書院是為了哥哥,不是來讓你輕薄的。你若是對我尚有一絲情誼,就不要這樣做賤我。平白毀我清白!”
馬文才忽然心情大好,抱著梁月悶悶笑開,道:“原來小月是怕跟著我無名無分。你大可放心好了,等學期滿了,我便明媒正娶你過門!”然後他似乎有一絲別扭,輕聲道:“正妻沒有過門,豈能先設小妾?小月真是糊塗的緊,我像是那等好漁色的人嗎?”
……是誰剛剛那般下流無恥?馬文才睜著眼睛說瞎話的功夫真是越來越強了……
何況這話說的仿佛是自己拐著彎要嫁給他似得!
梁月心裡七上八下的,想著如何拒絕了,便推了推馬文才的手,道:“文才兄,其一我父兄過世,婚事無人做主,我亦不願隨隨便便地嫁了。其二,我若擇婿,對方是販夫走卒也好,王侯將相也罷,卻只許有我一個女人。否則我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文才兄何必自找家宅不寧呢?”
聽了這話,馬文才應該會考慮考慮吧。為了一個女人放棄世上幾乎所有男人都想要的福利,怎麼算怎麼不值得。可梁月沒想到,馬文才聽完這話,竟然更加用力地將她抱在懷裡了……
“放心。”
……此話何意?梁月懵了……可是馬文才似乎有些話沒說出來。
梁月轉首,正好見到一縷月光落在馬文才的耳朵上,他的耳根子紅的像是煮熟的蝦子!她難免又想起剛剛那肆無忌憚卻……像是極力壓制著卻仍帶著些顫抖的手!想到這裡,未曾深究其中意味,梁月又一腳踹向馬文才。
“文才兄既然要以正妻之禮娶我過門,此刻便尊重我一些!”梁月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底氣,指著外間的塌子,道:“還請文才兄從此後去外間長椅將就!”
“梁月!”
“莫非你剛剛都是尋我開心,逗我玩兒嗎?心裡也不過將我當成個煙花女子!想如何擺布就如何擺布嗎?哼!”
……
“我自然是認真的!”馬文才咬咬牙,一把抱起了床上的被子。踟躕一番,他道:“今日匆忙,沒有鋪好長椅,從明日開始再說!”
梁月呵呵冷笑一聲。
馬文才嘴角一|抽,道:“我去便是,你這般陰陽怪氣地做什麼!”
梁月不說話,就指著那外頭。馬文才跳下床,走了幾步,忽然回頭道:“……那個就解開著好了。你不憋我都覺得委屈。”
梁月怔了半天才明白他說的什麼,心裡一惱,朝著外間砸去了一個軟枕。
隨後響起的是馬文才欠扁的笑聲。
梁月暗罵一聲,然後將自己裹在了被子裡。剛剛的話不過是推辭,她哪裡有嫁給馬文才的心思?就他剛剛對自己做的事情,她恨不得剁了他的手,只可惜一切掙扎都是浮雲……她才選擇這麼對付他的。哎。可這麼就提起了婚嫁,梁月心裡竟隱隱覺得害怕……
第48章
當天晚上,梁月做了一個夢,她夢見馬文才終於不去拆散梁山伯和祝英台了。梁祝不用化蝶了,他們圓滿大結局,於是天下太平,大家各自洗洗回家睡覺。然後鬼差大哥告訴自己,自己能回到現代和哥哥團聚了!她難免熱淚盈眶,心情激動,正要踏上那五光十色、瑞氣千條的……光圈,其實,梁月也不知道那是啥玩意,反正就是覺得跳進光圈就能回家了!於是她義無反顧,以絕對的氣勢要投身那光圈裡……
她使勁地跑啊跑啊,用盡了力氣,可那光圈離她越來越遠、越來越遠,最後竟慢慢縮小,要消失不見!鬼差大哥還在光圈裡面朝自己招招手……姿勢*,梁月已不忍直視。重點是她急啊,她怎麼跑也接近不了那光圈,她覺得有人在後面揪著自己的衣領!這麼一想,她就回頭看了,一看居然是穿著大紅衣服的馬文才!
“……文才兄,你怎麼穿成這樣?!”梁月覺得自己的關注點有問題。
“小月,別鬧,今天是我們成親的大喜日子,快點跟我回去拜堂。”
“你胡說什麼?!誰跟你成親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回家?你再也回不去了,我們趕緊成親然後洞房生一大堆的孩子吧……”
梁月低頭發現自己的衣服什麼時候也換了,成了大紅嫁衣!光圈徹底消失的剎那間,她眼前一紅,是被馬文才拿蓋頭蓋上了!也就是一剎那,梁月又覺得自己在生孩子,一直生一直生,沒多久身邊就十個蘿卜頭圍著她要吃奶……而馬文才……他左擁右抱,一手一個美人,那兩個美人眉目還和祝英台十分地像!
梁月想自己好歹也是二十一世紀新女性,豈能容忍丈夫花天酒地,彩旗飄飄?於是她拍案而起:馬文才,你不守夫道,我要休了你!
這個時候,十個奶娃娃拉住她的衣角,嗚嗚嗚地喊媽媽要吃奶!而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陳子俊恨鐵不成鋼地對她說:梁越!自古嫁夫從夫,我教給你的東西你都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嗎?
馬文才就在一旁得意地笑,他說:我爸是杭州太守,你小小孤女奈我何?乖乖回房去喂奶,莫惹大爺生氣把你揍……
啊啊啊!
梁月猛地從夢裡驚醒,冷汗涔涔!她抹了一把冷汗,見外頭大亮,原來是一個噩夢……
呼。
梁月拿眼去瞧外間,見馬文才正起床穿衣。估計是昨天晚上沒睡好,一大早的就臉色很差。大概是受夢境的影響,梁月先是瞄了一眼他的弓箭、然後是他健碩的身軀……她怎麼覺得人生有點慘淡啊?這特麼的武力值不在一個程度上!壓根打不過這廝!
一整天,梁月都心事重重、暈乎乎的。匆匆將抄好的書交給山長後就回房呆著了。晚上荀巨伯說有事找她,馬文才給她推辭了,她也沒有回應。倒是馬文才看她今兒一天都溫溫順順,也沒有故意疏遠了他,剛剛還因為自己不去見荀巨伯(大霧),心情甚是好。
“你在看什麼?”馬文才自發坐到梁月身邊,心想她今天雖然乖順,可一句話都沒有和自己說過,自己問什麼,她就嗯嗯啊啊地應付幾句。於是,他坐到她身邊後,又伸手攬住了她的肩,像是將她整個人帶到了懷裡一般。
梁月立即坐直身子,答道:“《孫子兵法》軍形篇。”
馬文才略略挑眉,道:“那小月可讀出了什麼?”
梁月歎氣一聲,道:“勝兵先勝而後求戰,敗兵先戰而後求勝!”勝利之師總是先具備必勝的條件再開戰,而敗軍之將總是在沒有准備好條件的情況下匆匆開戰,最後苦苦掙扎求勝。可自己和馬文才這一番“對戰”,怕是永遠也不會占據到必勝條件了。
馬文才看著梁月臉上一副挫敗的樣子,強忍著笑意,胸腔一顫一顫的,道:“雖說你識時務,可這話怎麼聽著就那麼刺耳呢?”
“……文才兄見笑了。這話不是我說的,是先賢說的。”
馬文才一手勾著梁月的一縷青絲,一圈一圈地在手中繞著,道:“《兵法》博大精深,此次下山多日,我也好久不曾讀及。既然小月在看,不妨念出來,與我聽聽。你我也好交流交流心得。”
梁月輕咳一聲,道:“文才兄又不是不識字,還是自己看罷。”
馬文才輕嗯了一聲,端的是*啊,呵呵……
“……激水之疾,至於漂石者,勢也;鷙鳥之疾,至於毀折者,節也。故善戰者……”
個把時辰後,馬統進門伺候自己少爺洗漱。只見梁公子已經睡著,身子蜷成一團,至於手裡似乎還拿著一本書。而自家少爺正輕手輕腳地給他脫靴子……自家少爺在給梁公子脫靴子?!馬統震驚了!隨即迎上馬文才冰芒乍現的利眸,他立馬心領神會,迅速轉身離開,並為自家少爺和梁公子關好大門。十幾年來他都沒覺得自己這麼聰明過……看來,他果然還是和自家少爺心有靈犀一點通啊,少爺一個眼神他就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了……
其實和一個對自己有不良企圖的男人同處一室,梁月怎麼可能在他面前毫無防備地睡著呢?她不過是裝睡,主要是讀書讀的累了,想休息,但又不想和馬文才求饒,果斷就裝睡了。馬文才給她脫鞋的那一刻,她倒是有些害怕,但後來,她猜想應該是馬統進來服侍馬文才洗漱,待馬統出去後,馬文才卻是給她蓋好了被子,連外衣也沒有給她脫掉。
他在她的床前站了一會兒,嘴唇蠕動,卻沒有說出心底的話:你當真想與我分個勝負?又是何必?還是,在你的眼底,我始終比不上梁山伯那個偽裝善良的偽君子?或者,荀巨伯?半晌,馬文才彎下腰,用手輕輕摸了摸梁月的臉,溫熱的氣息撲在梁月的臉上,喃喃低語,像是在叫梁月,像是自言自語:“……梁月……梁月……梁月……”
梁月聽見他去外間休息的動靜,只拼命壓抑著心裡的悸動……不知為何,她覺得自己像是……生病了。心裡……怎麼這麼亂?他碰過的臉……怎麼這麼燙?她不是應該厭惡他的觸碰,就和昨晚一樣的嗎?
她心裡反復默念著“勝兵先勝而後求戰,敗兵先戰而後求勝”,最後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翌日是品狀排行放榜的時候,一出門就見一大堆的學子往公告欄那裡湊。倒是一向關心這排行的馬文才不知去了哪裡,又或者早在放榜的時候就去了。遠遠的,梁月見到一堆人對著梁山伯和祝英台道喜,想必這一次又是梁祝上榜了!不過,梁月心裡真是奇了。因為梁山伯第一次上榜的時候,這些人的嘴臉可難看了,沒想到這才多久,態度就截然不同了!
這一次沒有馬文才在旁,梁月覺得自己還是應該給他們道喜的。祝英台一見到她,就熱情地拉著她,跟她說了事情的始末。說起來,祝英台對她的態度,一直讓她捉摸不透。反正自從桃花林回來後,她對自己的態度就友善了許多。梁月猜測,大概是桃花林的那位前輩說了什麼話開解了她。
至於他們這次上榜的原因,卻是梁山伯為書院做了一件大好事。
原來這兩天梁祝二人無事去後山耍完,無意之間發現了一眼山泉。山泉甘甜,還比山下的溪水干淨。於是,梁山伯就動了將山泉水引到書院裡的心思。他的確是個腦子活絡,點子多的人,很快就想到了辦法。就是利用竹筒做管子,將山泉水引下來。而連接竹筒的東西自然就是繩子。這才有了荀巨伯去找她借繩子的事情。當時荀巨伯說的不清不楚,現在梁月才恍然大悟。
因為梁山伯的這個法子,書院裡的人生活就方便很多了。比如,浣衣捨的大娘可以用山泉水洗衣服了、廚房的蘇大娘可以用山泉水燒飯做菜了、學子們洗澡可以直接用山泉水了……總之,大家以後不用去山下挑水了,真是喜聞樂見!他也是為書院做出了不小的貢獻,所以這次再一次地榜上有名,並且讓大家輸的心服口服。
荀巨伯這時也在,就和梁月說,他昨天晚上來找梁月,就是為了和她說這件事情,而且他還誠意邀請她一起去沐浴,結果被馬文才那廝給攔下了……
提起馬文才,梁月又趕緊在人堆裡找他的蹤影。
他這人太在乎成敗了,這一次又被梁山伯壓過一頭,還不知道怎麼想的。
這麼琢磨的時候,就見馬文才和王藍田、秦京生三個站在十幾步開外的地方。一對上梁月的眼神,馬文才就立刻低下頭,飛快地離開了。這讓梁月很吃驚,她甚至在他的臉上看到了不知所措……不就是個排行榜嗎?話說,他到底怎麼了……
王藍田和秦京生兩個識趣地沒說話,不過這次梁山伯做的事情大家有目共睹,他們還真不好說什麼……反正這個時候別說廢話就是了……
“大哥、英台、巨伯,我忽然想起來我還有事情了,那個,就先這樣吧。一會兒見!”
梁月扒開人堆循著馬文才離開的方向找去。
不過馬文才走的太快,轉眼的功夫,梁月已經見不到他了!眼瞅著就要上課了,但是梁月又放心不下馬文才,她咬一咬牙,決定先找到馬文才再說。她當時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宿捨裡的書櫃,不知道為什麼,她腦子裡就跳出一個念頭:馬文才又躲起來了?
但是事實證明,馬文才並沒有躲在櫃子裡面。梁月有些洩氣,心裡又是想他會不會完全沒事去了學堂呢?尋思來去,梁月只覺得自己腦袋都大了,尤其是在學堂裡仍不見馬文才的蹤影後!
“阿越,就要上課了,你去哪裡啊?”
梁月頭也不回,道:“我去找文才兄!”
祝英台看著梁月梁月離開的背影,心裡納悶道,馬文才那樣的人,居然也值得阿越擔心?
梁月幾乎翻遍了書院都沒找到馬文才的人,還是最後一刻想起來還有後山沒去找過!腦子裡靈光一現,就想起來那天和馬文才一起在清潭邊巨石上談話的情景,她想也沒想就朝著那裡去。
及至清潭畔,仍是不見馬文才的蹤跡。梁月心裡一陣陣的失落和擔憂。
要離去的時候,瞥見巨石之下,有一塊藍色綢子,梁月心中一動,去到巨石另外一側。只見背著太陽的陰暗之中,三塊巨石搭在一起而形成的小小空間裡,高大的男子縮成一團,抱著膝蓋坐在地上。乍一見到梁月,他先是一怔,隨後立即轉了個身,背對著梁月,脊背挺的筆直……偏偏越是如此,越是欲蓋彌彰,單薄脆弱的可怕……
梁月母性大發,柔聲道:“文才兄你乖,快點出來,你不是螃蟹不要躲在石頭下面。”
作者有話要說:多謝親耐的【我要把詩爺許配給文才兄】的地雷,麼麼噠~~~
不出意外,等會兒應該有二更,補周日的。
~(^_^)~
ga1105 2015-11-3 05:46
第49章
馬文才忽然回頭,狠狠一瞪梁月,眼底卻隱隱有一絲委屈。梁月不知道為何馬文才會有這樣的怪癖。狹小的書櫃,窄小的巨石空隙,為什麼他會躲到這些地方呢?梁月見他一副別扭的樣子,比起霸道的時候倒是可愛不少。
因此梁月伸出手去握住他的肩膀。這是自從那天晚上後,梁月第一次主動接近馬文才。馬文才身子微微僵硬,眸子盯著梁月的臉,不放過她一絲表情。梁月抿唇道:“其實品狀排行也不算什麼的。你看我,品學皆優,可是從來都沒上過榜首。”
她一直固守老四的位置。上頭三個都被梁山伯、祝英台和馬文才占據了。不過她一不想做官,二不想和別人比較,所以壓根沒在乎。
馬文才看了她一會兒,忽然轉過了身子,對著梁月。
“……贏了我的人是梁山伯。”馬文才雙手握成拳頭,似乎在說一件很恥辱的事情。眉宇間盡是挫敗和陰鷙。他的拳頭抵在粗糙的石頭壁上,眼見著就要磨出血絲來,梁月趕緊拉住他的手,道:“文才兄,你為什麼那麼在意和梁山伯之間的勝負?”
……難道是因為祝英台?這個念頭一起,梁月趕緊搖頭。怎麼可能呢?還真把夢裡的一個場景當真了……馬文才死死盯著她,忽然嘲諷一聲:“你不懂?”
梁月心中一動,想起馬文才屢屢提起自己在乎梁山伯而不在乎他的話,不過她知道梁山伯是哥哥的前世,怎麼也不可能對他有男女之情的……梁月覺得自己實在應該好好地和馬文才解釋一番,好讓他別一天到晚地盯著梁山伯不放!
“我自然不懂!你……你若是因為我……”梁月說著自己都覺得不可能……不過,按馬文才的話來看就是這個意思,於是她輕咳一聲,腆著臉道,“我可以發誓我對梁山伯沒有一絲男女之情。”
馬文才聽了,也不知道是什麼心思,微微低下腦袋。卷長的睫毛在臉上落下一大片的陰影。梁月揉揉有些麻掉的小腿,對馬文才道:“文才兄,時候也不早了,我們現在趕回去上課的話,或許還能趕上最後一點……”
“……”
梁月根本拉不動馬文才,也不知道他在較什麼勁。梁月見他臉上再次露出別扭的表情,心下頓時了然,這廝三番幾次在自己面前露出糗態,怕是恨不得自掛東南枝去。大抵也是應了梁月的想法,馬文才雖然不提梁山伯的事情了,卻是僵著脖子,不理會梁月。
“文才兄,既然你還不想走,那我就先走了。話說我肚子有點餓了,今天還有事情去找山長……”梁月甫站起來,就被馬文才一把拉住。因馬文才急急站起來,兩腿發麻,直直就朝著梁月壓下去。後山地面上可都是碎石子,可不像是在書院裡面!馬文才什麼也沒想,一把抱住梁月,翻了個身,讓自己做了她的墊背,結結實實摔在地上。
隨著馬文才的一聲悶哼。梁月趕緊從他身上爬起來,道:“文才兄,你怎麼了?”
“你怎麼樣?”馬文才倒是扯過梁月,東看西看。梁月立時注意到他後背的衣服上有一片血漬!再看地面,都是些鋒利的石子!梁月一急,扯著他的衣服,道:“你自己受傷了!還來管我!”
石子畢竟不干淨,為怕馬文才的傷口受到感染,梁月要求馬文才立即把衣服脫了,清洗後背。可是馬文才捂著衣領,一副寧折不彎的模樣!梁月心裡呵呵冷笑,好啊,現在裝矜持了!那天晚上脫她的衣服的時候倒是挺干脆的嘛!
“馬文才,你脫是不脫?!”
馬文才臉色一黑,沉聲道:“……有辱斯文!”
梁月登時有一種翻身農奴把歌唱的痛快!因他還半坐在地上,梁月欺身向他,頓時成了她上他下的姿勢。不過梁月到底沒有馬文才那種扒別人衣服扒的拽霸狂的氣勢,僵持了一會兒,兩人都有些尷尬,梁月只得道:“文才兄……傷口一定要清洗的……你自己把衣服脫了……我到石頭後面等你!我一定不會偷看的!”
她起身離開,衣服下擺卻被馬文才拽住了。
“……傷在後背。”
……
馬文才稍稍猶豫了一會兒,就開始脫衣服。梁月俏臉一紅,眼珠子卻忘記挪開了,就盯著馬文才的手看。一會兒看那手解了衣帶,一會兒看那手脫了外衣,一會兒看那手脫了中衣……
“……梁月!”馬文才低喝一聲,梁月才發覺他已經脫光上衣了。
不得不說,馬文才的身材真是很棒……但是,身上的那些七七八八的傷痕……梁月看著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俱是成了褐色的舊傷痕,有深有淺,前胸後背都有不少!梁月立即明白馬文才之前那扭扭捏捏不肯不脫衣服的原因了。好吧,原來他不是因為廉恥之心啊,虧他還說什麼有辱斯文……
不過,他這些傷痕是從哪裡來的?
馬文才立即站起來,朝著清潭走去。
“梁月!不要用你那可憐的眼神看著我!”
他蹲在清潭邊,笨拙地用手掬起水,然後朝後背拍去。梁月朝他吐吐舌頭,輕聲哼道:“誰可憐你了!就你這死傲嬌性子,我要是打得過你,我一天抽你八頓!”說是這麼說,梁月仍是覺得心裡的滋味不好受,雖然這廝霸道囂張還喜歡欺負她,但本性卻是不差的,誰這麼狠心打他打的這麼狠?最重要的是,這廝身份地位不低,誰能這樣打他?
梁月心裡越想越覺得不可能。步子已經邁開,走到他邊上。
“……我幫你洗。”她蹲到他邊上,打濕了帕子,然後讓馬文才轉過身去,道:“你要不要用衣服捂著胸口啊?”
“天氣不冷!”再說了,誰要那樣做,像個小媳婦一樣!
好吧,梁月是覺得這樣有礙觀瞻嘛。萬一被某個路過的學子看到,文才兄你的一世英名還要不要了?但是,她沒說出來,她怕文才兄一個惱羞成怒,不清洗傷口事小,一不小心把她踹進潭水裡事大啊!
石子雖然有割破馬文才的後背,好在有衣服擋著,真正的傷口也沒多少。可是因為他後背的傷疤實在太多,石子劃破的地方幾乎都在傷疤上面。梁月擦拭的時候就避不開那些舊傷痕。看著這些縱橫在馬文才結實的背部的傷痕,梁月都不由心裡發怵,當時他承受的時候……應該很疼吧?
馬文才應該是注意到了梁月的眼神,不耐煩地道:“好了沒有?”
梁月收好帕子,不讓自己流露一絲情緒,道:“好了好了。文才兄可以把衣服穿上了。”
馬文才轉身靜看了她一會兒,也沒有將衣服穿起來,只說:“你遲早是要看到的。今日讓你見了也無妨。”
梁月恨恨地剜了他一眼,將衣服砸到他的臉上。馬文才扯下衣服,卻是認真地梁月。
梁月被他看的發毛,果然要走的時候又被他一把抱住了。貼著他赤|裸的身子,梁月的臉再度紅了起來。馬文才卻是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身上帶,梁月起初掙扎,但很快感受到指尖上傳來的粗糙的觸覺。最後馬文才將她的手按在腰腹一處傷的最深的地方,默然無語。
“……當時,很疼?”
馬文才僵著身子,只是擁著梁月。梁月微微歎息,又由著記憶在他身上一陣摸索。這些傷痕看起來是鞭傷,還有好幾處在要害上。若真的是和自己想的一樣,那只能證明一件事情了——每一個鬼畜反派都有一個悲劇的童年!
摸著摸著,梁月就聽馬文才發出一聲悶悶的沉吟。她驚道:“文才兄,我弄痛你了?!”
馬文才一把按著她的腦袋,貼她更緊,道:“……沒有。你繼續。”
聲音這麼喑啞……
文才兄你這樣實在……有辱斯文!
梁月當時腦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手攀上馬文才的胸膛,輕柔地來回撫著,一手握在馬文才的臂膀上,略略站起身子,幾乎倒在馬文才的懷裡,貼著馬文才的耳朵,道:“文才兄,你真是魁梧英俊。這樣,舒服嗎?”
馬文才不說話,只是一雙眼睛似乎要噴火一般。梁月見好就收,趁著他走神的空檔,一把脫離他的懷抱,然後朝著馬文才滿意地點點頭,道:“你身材還不錯。時間不早了,趕緊回書院吧。”
然後,她一甩長袖,瀟灑地揚長而去。
嘴裡唱著:咱老百姓今兒真高興~
翻來覆去都是這麼一句……
馬文才……原本羞惱的情緒忽然就沒了,放聲大笑。
當天晚上,梁月又去找了陳子俊請假。她想明日下山去福致客棧打探打探有沒有“梁越”的消息,畢竟福致客棧人來人往,消息應該也靈通。所以,她今晚早早就睡下了……自然,其中也有馬文才的原因。她今兒剛剛調|戲了馬文才,可謂是太歲爺頭上動土了,雖然馬文才當時沒反應過來,讓她逃過一劫,可難保他不會秋後算賬!三十六計說的好,走為上策!等避過這陣風頭再說不遲!
為了防止第二日起來撞見馬文才,她還特意起了個大早。天蒙蒙亮的時候,她就下山去了。
杭城早市正是高|潮時期,一片叫賣聲不斷!撲鼻而來的包子香氣、豆漿油條的香氣,讓梁月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活過來了!她掏錢買包子的時候,還有一位姑娘來向她問路。她對杭城雖然不了解,但還是分的清楚東南西北的,那姑娘又只是問的東南方向,她當時就指給那姑娘了。
這個時候客棧還沒開門,她就在包子攤優哉游哉地吃起了包子。
不料想她吃完一個包子的時候,之前問路的姑娘又來了。還是問的東南方向……
梁月指了指東南方,然後她看著那姑娘走啊走,走到街尾分岔路的時候居然往西北方走來了!梁月囧囧地咬著手裡的包子,等那姑娘再一次來問路。
“……公子,請問東南方向何走?”
作者有話要說:當當當當!我是劇透君:
祝八哥的CP正式登場了!大家好,請叫她路癡姑娘~
第50章
姑娘容貌清麗,唯神色帶著幾分冷淡,興許是有求於人,又露出幾分善意的笑容。梁月端詳她,只見她衣著粗布麻衣,露在外頭的十指卻是纖纖如蔥,絕不像尋常百姓貧苦人家的閨女。再見她身上背著一個小包袱,倒像是在趕路。梁月這便有些想不通了,當下並非太平盛世,賊寇四起,這姑娘為何會一人孤身上路?
不過,到底是一面之緣,萍水相逢,梁月又是男子打扮,如此看了幾眼已是孟浪,再不能逾越的。梁月問道:“不知姑娘要去什麼地方?”
姑娘清淺一笑,道:“我想去東南方。”
……這話等於沒有說。梁月察覺到她神色帶著幾分戒備,心想這姑娘興許有什麼難言之隱,她一個孤身女子出門在外戒備一些才是應該。如此,她也就沒多問,想著今天請假了一日,如今時辰尚早,便打算親自帶這姑娘走一段路。
與此同時,一道古怪的聲音響起,站在梁月對面的姑娘一派鎮定,小臉卻是不由地漸漸紅起來。那聲音再度響起,梁月恍然大悟,原是這姑娘……餓了。梁月又掏錢買了兩個包子,對那姑娘道:“我今日有事,不能親自帶姑娘去到目的地。不過,卻是能帶姑娘走一段路的。姑娘想必餓了,這包子就與姑娘吃了。”
那姑娘淡淡地打量了梁月幾眼,並不推辭,收下包子後道了一聲謝,然後拿出來便吃。
一路上,梁月告訴這姑娘太陽東升西落,要是白天可以按照太陽的方位來定方向。以及諸多別的法子。姑娘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包子,又是認認真真地聽梁月的話。雖說神情冷漠了一些,卻憨態可掬。
不知不覺竟到了南城門,梁月送那姑娘出城門後,告訴姑娘東方如何走。思忖了一番,梁月還是忍不住提醒:“姑娘,我不知道你要去什麼地方,不過出城後盡是荒郊野嶺,你一個人……若是你想雇馬車的話,我可以幫你。”
梁月心想這姑娘連買個包子的錢都沒有,更別提雇馬車了。可是她一人上路的確很危險,推己及人,梁月不想這個姑娘出事。雖說自己也沒多少銀錢傍身。
那姑娘抿了抿唇,雖說是面無表情,可目光卻柔和了一些。梁月見她從懷裡摸索了一番,然後取出一錠銀子遞給梁月。她道:“多謝公子。這是買包子的錢。”
梁月這才知道自己誤會了……囧囧地紅了臉,推辭道:“不必了,姑娘。兩個包子也就是幾文錢的事情。我不能收下。”
姑娘冷眸打量了梁月一番,然後問梁月道:“那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梁月心底對這姑娘並無男女之防,便道:“敝姓梁,單名一個月字。”
那姑娘又是一笑,淡然地對著梁月點點頭,然後她對著梁月作了一個長揖,道:“梁公子,今日恩情,小女子銘感五內。後會有期!”
一句“後會有期”真是說的霸氣側漏!
她也學著她作揖,回禮後,見姑娘已經揚長而去。
梁月登時覺得這長相可愛的姑娘好冷酷……
當然了,如果這姑娘沒有在走到三五步後被一塊石頭絆倒的話……
後來,梁月去扶起了這個姑娘,姑娘還一本正經地道:“這個石頭長的太不顯眼了。”
梁月當時就……默了。這姑娘看似冷漠,實則卻迷糊。梁月真是擔心她走著走著就被人拐賣了。可是,在扶起這姑娘後,梁月就注意到她的包袱一角繡著個“鏢”字,竟像是鏢局中人!莫非還是個有武功的……
好奇歸好奇,彼此不過是萍水相逢,你有難處,我正巧有能力,則出手相助。如此而已。
就像當初在城內幫助過她的祝公子。
和姑娘告辭之後,梁月就趕去了福致客棧。正巧今日生意比較淡,掌櫃的有時間和梁月閒扯。梁月也沒有直接問“梁越”的事情,而是旁敲側推,問了杭城梁家的事情!在書院的這幾日,梁月細細想過,“梁越”生前並未和人結怨,甚至在杭州城無人相識。不說有恩的沒有,有仇的也絕對是沒有的!排除了這一點,是誰挖的墳,這個范圍就縮小了。
“梁越”當時匆匆下葬,又是窮的一無所有。盜墓賊是不可能來挖他的墳的。
是以,這一點又被排除了。
除去種種可能,在杭州唯一和“梁越”有牽扯的,只有杭州城梁家一戶!
“……你說這梁家,也算是世代書香,祖上還出了幾個大官。到了梁老爺這一代也能守個祖宗基業,可是,這梁家少爺……嘖嘖嘖……”
梁月皺眉道:“莫非這梁家少爺很不堪?”
掌櫃的噓了一聲,道:“這梁老爺沒少光顧我們客棧,咱們輕一點。”
梁月立即點點頭,那掌櫃的才道:“何止是不堪?要是吃喝嫖賭也就算了,前段時間還鬧出了人命官司!”
“人命官司?那還了得……”
“可不是,現今案子到了周縣令那裡,怕是不好周旋。”
“周旋?掌櫃的你說笑吧,既然是人命官司,哪裡還有周旋的余地?”梁月故意問道。按照梁家的財勢,怎麼可能不去賄賂主審官?只不過,就是這主審官好不好賄賂,如何賄賂的問題罷了!
掌櫃的搖搖頭,道:“那個周縣令,家財萬慣,倒是不差錢的,唯一點……”
“什麼?”
“性好幼|女。”掌櫃的說完都有些鄙夷嘖嘖兩聲。梁月心中一緊,升起了個古怪的念頭。還待多問,她就見客棧裡的老跑堂一直探頭探腦地朝他們這邊看。想起自己女裝的時候,這人就曾古怪地打量過自己,梁月不敢繼續問下去,和掌櫃的閒話幾句,就匆匆告辭了。
她一路趕回尼山書院,片刻不敢停留。不知為何,她心裡隱隱覺得可怕,感覺這件事情已經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了。她第一個念頭就是回尼山書院……趕緊回去……
到山腳的時候,天公不作美竟然下起了傾盆大雨。
等到了山上,梁月已經淋成了落湯雞。她擦擦臉蛋,見前方雨霧中走來一個高大的人影。僅僅是一眼,梁月就覺得自己一顆狂跳的心安穩下來了。那人顯然是有些生氣了,走向她的時候步子很大,很急,毫不掩飾他的情緒。等他見了梁月,破口罵道:“蠢物,什麼事情要下山那麼久!若是晚回來一步,這山路你還能爬上來嗎?!”
梁月傻傻地看著他笑。他瞪了她一眼,然後將她拉到自己的傘下。
這個時候,天際傳來一聲轟隆,只見一道道驚雷橫劈下來!梁月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抱住了身邊的人。
馬文才身子一僵,一拍她的腦袋,道:“蠢物。”
梁月聽著他的聲音和熟悉的心跳聲,漸漸穩定了心神。一面與他往宿捨走去,一面問道:“文才兄,你之前說,梁家的人在找我?”
“你問這個做什麼……”
馬文才答了一半,忽然見書院裡沖出一道人影。這人似乎完全沒注意到梁月和馬文才,一把沖了過來,將兩人撞開!等人沖過去了,梁月才後知後覺——這不是祝英台嗎?!她怎麼一副狼狽而且憔悴的模樣?不待她追上去問,書院裡又追出來的銀心,大聲喊著“公子”,不過祝英台完全沒理會她,就一個勁地跑……
“這是怎麼回事?”她才下山一天,怎麼……
“我出來找你的時候,正好看到梁山伯和祝英台吵架了。”馬文才皺皺眉頭,撿起地上的雨傘,心裡很不滿和梁月難得的溫馨氣氛被祝英台破壞。梁月呆了一呆,實在不知道說他什麼好。這下大雨的,祝英台又和個沒頭蒼蠅一樣不管不顧地亂闖亂撞,可別出什麼事情才好!梁月覺得自己應該先去找找梁山伯,到底什麼事情鬧的這麼嚴重啊?
想著,她就往書院跑去。結果一進大門,就看到梁山伯被一棵大樹壓在下面!
“大哥!”
馬文才也趕緊上前幫忙挪開大樹。梁山伯卻是拼命推開兩人,要他們去找祝英台。看梁山伯這個樣子,梁月心裡一陣吃痛。趕緊道:“大哥你放心,我們馬上就去找,我和文才兄先幫你把樹挪開好不好?”
馬文才見梁月一副哭出來的樣子,沉默著將大樹挪開。然後一把抓著梁月,說是自己去找,讓她別瞎摻合。梁月搖搖頭,就算拋開梁山伯的關系,祝英台也是她的朋友,雖然有時候任性了一些,讓她覺得不喜歡,但遇上事情了,她也不能袖手旁觀。
他們一路往後山去找,耳邊風雨聲不斷。
找了好一會兒,就在馬文才想拉梁月回去的時候,梁月見到前方祝英台正一把推開了銀心,依舊那副不管不顧往前沖的樣子!可是她的前方是一處斷崖!梁月來不及告訴馬文才,只好大步跑上去抓住祝英台,因為兩人已經靠近了斷崖,祝英台又不知道鬧什麼脾氣,以為是銀心拉自己,便死命甩開梁月的手,掙扎之下,竟然連帶著梁月一起掉下了斷崖!
“梁月!”
“小姐!”
情急之下,銀心將祝英台的真實身份喊了出來,可是馬文才卻似瘋魔了,哪裡還會注意銀心?!他跑向斷崖處,只見梁月懸懸地抓著一根枯籐!一手還抓著祝英台。
“梁月!你給我撐住!”
枯籐離地面還有一米左右的距離,馬文才在地面上急的跳腳,要爬下來救人。梁月趕緊制止:“馬文才!小心!”
越是接近死亡,腦子竟然越清晰。雨水打在眼睛上,她幾乎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她知道枯籐支撐不了多久,此時此刻……
祝英台喊著:“阿越,你放開我!再這樣下去,我們都掉下去的!”
梁月自動忽略了祝英台的聲音,對馬文才大聲道,“馬文才,你把她拉上去!”
“憑什麼?!”馬文才目眥盡裂。梁月柔柔地看著他,道:“我們兩個人,你一定拉不動。你先把她拉上去,等她上去了,你再來救我。”
銀心已經徹底傻在原地,她看馬文才稍稍猶豫,帶著滿眼恨意,將祝英台拉了上來。
每一下動靜都能增加枯籐所承受的重量,拉祝英台上來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久。等放開祝英台後,梁月就一手抓著枯籐,一手抓著巖壁。可是,因為之前承受了祝英台一個成年女子的重量,梁月抓著巖壁的手已經有些脫臼,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馬文才立即要來救梁月,卻見那枯籐嘩啦啦地往下滑了兩米!
“梁月!”
“馬文才!你不許下來!”
馬文才雙手緊緊握成拳頭,對祝英台和銀心喝道:“還愣著干什麼?!還不快點去找人幫忙!”
說完,他自己趴在地面上,試圖爬下斷崖!
“馬文才!如果我死了……”
“閉嘴!”
“馬文才!”梁月帶著哭腔道,“你就不能聽我一次嗎?”
“如果我死了,你答應我此生此世不得娶祝姓女子!”
她重生東晉,只為改兄長命數。尼山求學,巧與馬文才同房。朝夕相對,促膝並肩。他此生不愛祝英台,自不去拆散梁山伯與祝英台這對苦命鴛鴦。想來,自己這一生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不負重生。也許,這也是天命,等自己完成了使命,便要塵歸塵,土歸土。
她本該含笑九泉。卻……心有不甘!
“……你答應我。”
“梁月!你若敢死,我便偏偏要娶祝姓女子!非但如此,我還要讓你的大哥……”
作者有話要說:多謝親耐的【莫瓷柔】莫莫的地雷 麼麼噠~~~
相信涼茶 這不是虐文~~~~~~
第51章
耳邊是淙淙流水之聲,間或還有鳥獸蟲鳴聲入耳。
此間山清水秀,風景宜人。
身邊更有一清秀美人送水喂食,如果沒有一身的傷,此情此景不可謂不自在風流。
當日她摔下斷崖,本以為必死無疑,豈料離地面還有二三米的時候,她被一棵生在斷崖上的大樹勾住了衣服,僥幸地保下了一條小命。當時她腦子裡想著,自古主角有光環,絕境必逢生。難道自己也做了一回主角?她心裡想著莫名其妙的事情,那大樹經風雨摧殘,沒一會兒就斷了。梁月也就摔在了地上……
事實上,從枯籐斷掉的那一刻起,梁月已經渾身乏力,生死由天。
當晚刮風下雨,梁月鼻尖嗅著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心想自己雖然沒有摔死,再過幾個時辰,只怕也要流血流盡而死。她四肢無法動彈,甚至失去了知覺,她想自己的骨頭怕是斷了不少。她琢磨著,自己不能就這麼死了,不說不甘心……便是這死相也太難看了!
她試著發出求救的聲音,不過彼時虛弱至極,發出的皆是一些零零碎碎不成調子的聲音。更被風雨掩過。在風雨的肆虐之中,她漸漸失去了神智,她只是在心裡一遍遍地告訴自己——不能死!不能死!不能輕易放棄自己的性命!
她再一度醒來,已經不知道是幾天過去。她第一眼見到的人,竟然是那天杭城內有過一面之緣的路癡姑娘!她知道自己沒有死掉!她慶幸自己的重獲新生!再感受自己的身子,她知道姑娘已經給自己的傷上過藥了!
總之,不管當日的梁月多麼激動,因體力匱乏,終究沒向路癡姑娘正式道謝。
她不知道這姑娘究竟要去哪裡,她想這姑娘一定是個好人,因為自她清醒後,這姑娘一直對她不離不棄。加起來的話,這姑娘已經在這野外照顧了她整整三天三夜了!救命之恩大於天,梁月自動忽略了姑娘將她包成木乃伊的模樣。她更為慶幸的是,那天大雨之後,天氣一直放晴,否則,自己和這姑娘都要再受大雨的洗禮。
姑娘這幾日一直在找出山谷的路,梁月心想,這裡明明是杭城西面的山,這姑娘大概又迷路了才能走到這裡來。不過也虧了她迷路,否則如何能在山崖下見到自己,從而救了自己?這三天來,梁月一直處於半昏迷的狀態,醒來的時候基本就是吃藥——路癡姑娘采來的草藥,梁月並不認識。然後就是吃魚——路癡姑娘打來的魚。
大概是路癡姑娘的藥起了作用,梁月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舒服了不少。
“姑娘……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總不能一直在心裡叫人家路癡姑娘,不說梁月本就想親近她,她現在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大概是這幾天沒人說話,姑娘早就憋的慌了。又或者是姑娘給她上藥的時候把她全身都看了個遍,知道她是女子,所以沒了男女之防,倒是更容易親近。總之,她一改淡漠的神情,坐到梁月身邊。
至於梁月……
她此刻依舊被包的像個木乃伊,四肢平躺,在大石頭上曬太陽。
“我姓葉,名叫阡陌。”葉姑娘拿了一片兩個巴掌那麼大的樹葉,擋在梁月眼睛上方,用以遮住陽光。梁月嗯了一聲,道:“多謝葉姑娘救命之恩!梁月必結草卸環報答恩情!”
葉阡陌難得露出些除卻冷淡以外的表情,甚至連話語都是難掩的焦躁:“也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出去。”
梁月想,要是自己傷好了大概就能離開了吧。
葉阡陌大概也是想到這一點,眼巴巴地對梁月道:“梁姑娘,你早日康復,再告訴我東南方怎麼走,便是回報我了。”
“嗯。”不管是為了葉阡陌,就是早日向書院裡關心她的人報一聲平安,她也要努力好起來!不過,梁月身上的傷也不是那麼容易就好的,就算好了,那也得養幾個月。葉阡陌還是每日都到附近探探出路。但是,梁月也知道,如果沒有自己牽連,葉阡陌大概已經離開,雖然很有可能一錯再錯地走下去。
葉阡陌通常不會離開太遠,因為山谷裡經常會有狼嚎聲傳來。
雖然這幾天一直風平浪靜,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梁月心裡越發感激葉阡陌。心想她雖然表面一直淡淡的,可心地卻是極好的。梁月就更加努力讓自己盡快康復,雖然吃魚已經吃到嘴巴沒有任何味道,她還是一口一口都忍下去。
葉阡陌大概也是看在眼底,幾日相處下來,兩人的關系竟大大進步。
梁月很想問葉阡陌到底要去什麼哪裡。她想,如果她這次康復了,她一定親自陪她去。
但她始終沒有問出口。她總覺得葉阡陌眼底還是帶著一些戒備的。葉阡陌守了幾夜沒有好好休息,梁月堅持今天晚上自己守著,讓她好好睡一覺。如果真的有什麼動靜,她再叫醒葉阡陌。葉阡陌大概是真的累極,再加上這幾天都沒事情,她便答應了。
這天晚上,到了後半夜,昏昏欲睡的梁月驚覺身邊有道涼颼颼的目光。也就是一剎那,她就驚醒了!那是一匹狼……一匹跛腿的老狼!老狼似乎知道葉阡陌的威脅遠遠大於梁月,在梁月發現的時候,它已經露出陰森森的牙齒對著葉阡陌咬去!
“阡陌!”梁月渾身裹著,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把掙扎起來,朝著那老狼撞了過去!葉阡陌也立即驚醒,她從懷裡取出軟劍,可當時梁月已經和老狼纏在一起!葉阡陌拿劍刺向老狼的瞬間,她見到老狼的脖頸已經被梁月咬破,殷紅的鮮血順著梁月的嘴唇和白皙的脖子流下來,也有一些鮮血沾上了老狼的發毛。葉阡陌立即一劍刺穿了老狼的腦袋,它的一聲哀鳴未能發出便消失在咽喉處。
葉阡陌趕緊抱住梁月的身子,可她依舊死死咬著那老狼的脖子不放,葉阡陌柔聲哄著,才讓梁月松開了嘴巴。在梁月昏死過去之前,葉阡陌聽她斷斷續續地喊著:文才兄……
連日來,梁月一睡覺就會喊這個人。葉阡陌抱著梁月的身子,神色莫名。她救她的時候,不過是舉手之勞。可是,梁月救她,卻是以命相搏!她原本舊傷未愈,如今又被野狼撕破了幾道口子……思及此,葉阡陌咬咬牙,背上了梁月,不論如何,她一定要找到附近的人家!
當初救她,她傷勢很重,命懸一線,葉阡陌自己更無良藥傍身,能活過來,不得不說是她的求生意志很強!葉阡陌目光堅定,她想,眼前的女子和自己一樣,都有放不下的信念!放不下的人!怎麼……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地死掉!
“阿月!你堅持住!”
桃花林。
一身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出門的時候就見到門前半跪著一個狼狽的女孩,而女孩背上,又背著另外一個渾身盡是血污的女孩。一見到他,半跪著的女孩眼底露出一絲哀求:“……救她。”
說完,她自己也體力不支地倒下了。
中年男子驚歎之余,趕緊救人。
當然,最讓他郁悶的還是,最近是什麼日子?怎麼一個接一個傷患地來?難道最近流行?傷勢較輕的女孩在當日旁晚就醒來了。大叔好奇地問她是從哪裡而來,怎麼另外一個女孩身上還有狼爪印。她不曾回答,只問另外一個女孩的情況。大叔安撫她,告知另外的女孩已經安全,她才松了一口氣,然後,她告訴大叔,自己是從山谷下來的。
大叔驚奇,只因那處偏僻,又長滿參天古木,尋常人進去沒個十天半個月是出不來的。
聽大叔這麼說,葉阡陌微微斂下了眼睫毛,並不多話。她記得梁月告訴過自己,在天上有一顆最亮的星星,永遠指向北方。她想,只要沿著一個方向走,一定會找到人家的!她背著梁月走了整整一個晚上,終於在快要崩潰的時候見到了這處桃花林……她當時想,梁月有救了……
梁月是在第二天醒來的。醒來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葉阡陌。
得知自己大難不死,梁月心情復雜。當然,更多的是劫後余生的慶幸!
等見了桃花林的主人後,梁月又不得不感慨世界之小!這大叔居然就是當時在街上遇見過的賣茶大叔!而且,結合梁祝二人後來的描述,這個大叔很有可能是——陶淵明!大叔好奇地打量了梁月幾眼,似乎也覺得梁月眼熟,可他只是道:“小姑娘,感覺怎麼樣?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葉阡陌的身子已經好了,就常常幫著大叔捕魚種桃花……其余時間就來照顧梁月。
兩人此番同經生死,又一路地相互扶持,彼此之間的防備算是徹底卸下了。梁月聽完葉阡陌的身世,正唏噓不已,想著要不要告訴她自己和梁家也有牽扯的時候,葉阡陌忽然道:“阿月,你可已許配人家?”
梁月略囧,道:“……尚未。”滿打滿算,她現在也才十四歲。提起這個實在有些別扭。
葉阡陌輕咳一聲,道:“……你因我受了傷,身上若是留下傷疤……總之,我葉阡陌一定會為你負責的!”
“啊……”梁月一呆。
“給你找一個好人家!”
梁月拍拍胸脯,道:“阡陌,拜托你一次性說完別嚇人好不好……”
兩人正閒聊著,只聽隔壁鬧出一陣很大的動靜。梁月今天才醒來,好奇道:“阡陌,隔壁有住人啊?!”
葉阡陌也不解道:“聽大叔,是他前不久在斷崖下救的人。說起來,這人受傷的時間和情況都和阿月你差不多!我之前住在這裡,都不曾聽到動靜,只看大叔每天端著飯菜去那屋裡,知道有人住著。怎麼今天這麼吵?”
梁月心裡咯登一下,再聽隔壁的動靜更是大了。又像是打翻了凳子之類的家具發生一聲聲的吵鬧。梁月心裡一緊,揪著葉阡陌的袖子,道:“阡陌!你快帶我去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多謝親耐的【我要把詩爺許配給文才兄】【lover818】【小薰】的地雷
麼麼噠~~~~~~涼茶有空就會加更的 ~(^_^)~
這一章其實主要寫的是友情,文才兄在下一章就會出來了。
感謝大家的支持和陪伴~~~~~
群麼麼~~~~
ga1105 2015-11-3 05:47
第52章
葉阡陌看梁月神情緊張,又聯想到梁月和隔壁的人是差不多時落下的斷崖,心裡想著該不會這兩人認識吧?一面安撫著梁月,道:“阿月,你不要著急,你看你現在要出去也不是辦法……”葉阡陌有些為難。
梁月低頭一看,見自己比前幾天還要木乃伊了,除了臉上能做做表情,手掌和腳掌可以動一動,別的地方都被布條纏的緊緊的。可不就像個活生生的木乃伊嗎?這樣子還真是不好移動啊!
葉阡陌忽然眼睛一亮,道:“阿月,我看大叔那裡好像有個小推車,不然……我推你過去?”
梁月一想,這真是一個好主意啊!不過……她略思考一會兒,輕咳一聲,道:“阡陌,你能不能把鏡子拿給我一下?”
葉阡陌未曾想,便去拿了銅鏡過來。
“……阡陌,你拿鏡子對著我的臉。”梁月覺得自己臉上似乎有些浮腫,起初倒也沒怎麼在意,可萬一隔壁真的是文才兄……銅鏡裡倒映出個模糊的臉蛋,梁月只看了一眼,就趕緊讓葉阡陌把鏡子拿走了。她忽然糾結了……腫著一張連她哥哥都認不出她的臉去見文才兄真的好嗎?
葉阡陌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一本正經地道:“阿月,你這樣……很可愛。”
梁月僵著臉皮,勾了勾唇,笑的比哭還難看:“……謝謝。”
葉阡陌輕咳一聲,道:“你知道我是說真的。不過隔壁的人是不是你的故交尚且不知。阿月……”
葉阡陌說著,就聽隔壁又發出一聲動靜。那動靜由遠及近,葉阡陌趕緊去開門。不想一打開門,就見一個拄著桃木的男子沖了過來。見到葉阡陌的時候,那男子一愣,然後開口問道:“小月呢?!”
小月?葉阡陌一愣,然後反應過來是找阿月的。於是她下意識地就指了指房內。
男子立即跛著腿,動作卻不慢地奪門而入。梁月一聽到他的聲音的時候就肯定是馬文才了,當時竟也沒有別的想法,就覺得自己這副樣子絕對不能見到他!於是,她就想把自己裹到被子裡面,可惜的是梁月此時此刻,四肢被木頭固定著,渾身上下纏著布條,她這麼一翻身,就出事了——一腦門撞上了床內側的牆壁,發出“碰”的一聲巨響!可悲的是因為她渾身僵著,這麼一卡完全翻不過身來!
葉阡陌雖是待字閨中的女子,卻也看出了兩人的不尋常,於是她默默地給兩人關上了房門……然後,她去幫陶大叔補漁網了!是以,她根本沒聽見梁月的求救聲:
“阡陌救我!”
馬文才在桃花林修養多日,幾日來,大叔都告訴他沒有梁月的下落!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可就在剛剛他聽見了梁月的聲音!他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就像每次在夢裡聽見般清楚!他怕自己還在做夢……可接下來,一聲比一聲真切!他顧不得許多,從床上掙扎起來,就著聲源找來!
在見到床上的人的那一刻,他心中百感交集,又平添一份近鄉情怯般的踟躕。唯恐眼前的人不過是在夢中、不過是自己的幻覺……就在他小心翼翼地接近她的時候……她竟然笨拙地翻了個身!然後……
然後,就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小月。”他現在可以確定自己這不是幻覺了。幻覺中出現的小月可沒有這麼……蠢兮兮的!梁月干脆把眼睛閉上——裝睡!
馬文才跛著腳一步步地慢慢接近她,然後在床沿坐下。
他端詳了她一會兒,適才她要那姑娘拿鏡子的話全部被他聽見了……他嘴角微微一彎,目光溫柔。說出的話卻是帶著幾許憂傷:“我日日盼著與你相見,又恐見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屍體。可是,沒想到小月似乎並不想見到我……既然如此,還是等你想見我的時候,我再來吧。”
說罷,他作勢要離開。梁月從他接近的那一刻起一顆心就在狂跳。乍一聽這話,趕緊去抓他的袖子!只聽“啪嗒”一聲,梁月是翻過了身子,也抓住了馬文才,可是……綁在手臂上用以矯正手骨的木棒卻是斷了!馬文才唯恐梁月出事,立即摟住梁月的肩膀,急切道:“小月!你的手沒事吧?!”
梁月卻是用手捂住了臉,悶悶道:“那個……我覺得我的手好像可以彎起來了。應該沒事了吧……”馬文才也松了一口氣,柔柔地看著梁月。可看了半日,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琢磨了半日,他悶笑道:“小月就這麼不想見到我?”
梁月張開手指,露出一雙微微上翹的丹鳳眼。
“……文才兄……”
她一聲柔柔的叫喚,只聽得馬文才心頭一顫。而梁月透過手掌,見到的馬文才卻是比以前削瘦了不少。他兩眼泛著血絲,下巴長出了青澀的胡渣子,一慣將自己整理的有條不紊的人,連發冠都未曾束好……
“對不起。”梁月覺得自己手心濕濕的,居然……居然不爭氣地……掉眼淚了。馬文才心裡一緊,摸上梁月的手,道:“……當日我就不應該先救祝英台的。”
這時,梁月心裡的疑竇才冒出來,她問道:“文才兄,你怎麼也會在這裡?”
馬文才卻是撫了撫梁月耳側的碎發,柔聲道:“小月,把手拿開,讓我好好看看你。”
梁月倒是難得地倔強,就是不肯把手松開。
“你先回答我。”
馬文才目光灼灼地看著梁月,道:“我來找你。”
那日,梁月掉下斷崖,馬文才就攀爬下去,下去一米左右,馬統給他找來了繩子,馬統雖苦苦哀求他不要下去,他卻堅持要找到梁月,他不允許梁月就這麼消失在自己的面前!馬統無奈,拗不過他,只能給吊在懸崖上的馬文才放下繩子。馬文才抓著繩子一路向下探索。不想那繩子太短,在離地面只有五米的地方徹底沒了。馬文才見下方兩米處有一棵大樹,他當機立斷,松開了手。落在大樹上的時候,他受了一些傷,但是這些傷都算不了什麼!在他見到大樹上的一塊碎布之後!這碎布分明來自梁月的衣服,也就是說梁月也曾摔在這樹上!那她還活著的幾率就大了很多!離地面還有三米……他小心翼翼地沿著樹干往下爬,卻在掉落地面的時候撞上了一塊巨石!生生摔折了一條腿!
再後來,他沒有找到梁月,卻遇見了過路的陶淵明。
梁月眼眶又是一紅,道:“你跳下來了?”
馬文才不否認也不承認,忽然勾唇道:“我都回答你了。你是不是也該把手拿開了?”
梁月依舊捂著臉,帶著哭腔,道:“……我不要。”
馬文才嘴角一僵,忽然“唉喲”了一聲,梁月大急,唯一能動的手就伸出去抓馬文才的大腿,擔憂道:“可是腿痛了?”
馬文才輕輕一笑,梁月情知上當,要縮回手的時候卻被這廝一把握住按在腿上。
“真的是痛了。”
梁月又羞又急,可眼下卻沒有能遮住臉蛋的東西。因他剛剛戲弄自己,聽了這話也不大願意理會他。馬文才悶悶笑著,空閒的手就撫上了梁月的臉蛋,然後拭去她眼角的淚珠子。與此同時,他雙眼含笑,端詳著梁月腫腫的臉蛋。梁月輕輕哼了一聲,微微慍怒:“看夠了沒有?!”
“沒有!”馬文才捏了捏她的臉蛋,笑道,“小月往後要多吃點肉,如此就十分可愛。”
梁月放在馬文才腿上的手就是狠狠一擰!馬文才倒吸一口冷氣,道:“……我的腿是真折了!”
“抱歉,文才兄!”梁月聽了倒是又愧疚了,急急要解釋。馬文才就勢俯□子,一手握著她的手,一手在她發鬢處摩挲著。腦袋漸漸移到梁月的臉蛋上方。梁月感受到他的鼻息,心中暖暖的,卻又帶著一些羞怯,她微微嘟起了嘴巴……
“……小月怎麼了?”馬文才困惑。
梁月看著他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淡定地道:“沒什麼,很久沒說話,嘴巴僵了。”
馬文才強忍著笑意,調侃道:“嘴巴僵了,倒是要多動動。”
然後,他就低下了腦袋,吻上梁月的唇。梁月鬧了個大紅臉,敢情他剛剛是耍著自己玩!這麼想著,惱羞成怒的梁月就用唯一能動的手掙扎,結果越是掙扎,這廝握的越緊,慢慢地也就十指相扣。
這種事情也不是沒有做過,不過第一次的時候是不小心碰到的……第二次,是自己稀裡糊塗被他占了便宜,第三次更別提了,完全是被這廝強迫著硬來,更別提嘗到其中滋味。如今兩人緊緊貼著,鼻息交纏,梁月心中似乎有一只小獸在闖,情不自禁地微微張開嘴巴,丁香小舌輕輕滑過馬文才的嘴唇。馬文才身子便是一僵,像是受到鼓舞,放在梁月腦袋邊的手便托起了她的後腦勺,雙唇緊貼之處已經攻城略地,兩兩相纏。
最是動情之處,馬文才聽見梁月一聲悶哼。雖是不情願,倒也立即放開了梁月。
“可是我弄痛你了?”
梁月臉蛋紅紅的,目光游離,就是不去看馬文才。
“……大概是胸前的傷口裂了,文才兄你去找阡陌來。”
馬文才立即看向梁月的胸口,只見衣服已經被滲出的鮮血染紅,他心中一緊,心下的確沒多想什麼,就一把掀開了梁月的衣襟……
“馬、文、才!”
馬文才見梁月是真的生氣了,一張水腫的小臉氣的鼓鼓的,他雖然很擔心那處的傷口,但還是乖乖地給她將衣服拉好,輕咳一聲,道:“我去找人。”
走到一半,馬文才又停下腳步,道:“小月,我也不是沒看過,我們難得相聚,不然我給你上藥吧?”
回應他的是梁月砸來的一只繡花鞋……
第53章
當日葉阡陌來給梁月上藥,陶淵明這才知道原來梁月與馬文才還是舊識。這麼一想,倒是想起來他之所以覺得梁月面善,乃是之前在大街上有過一面之緣的。不過當日的梁月卻是以尼山書院學子的身份出現,如今居然成了個女郎……陶大叔雖然沒說什麼,心裡卻埋下幾分疑竇。
晚上,幾人圍著篝火烤魚,馬文才不知道怎麼的,似乎對陶淵明很有意見,要是梁月不在場,估計他一甩臉子就走了。梁月整個人僵僵地躺在靠椅上,馬文才就將剔過魚刺的魚肉遞給梁月。這倒是看的陶淵明很有幾分驚奇。
“看不出來馬大爺你還挺體貼的。”
馬文才哼了一聲,道:“那自然要看是什麼人。”他挑挑眉頭,道:“你救了我和小月,要多少銀子你只管開口。本公子是不會欠你人情的。”
梁月聽他說話這麼沒道理,要知道人家幫你那是情分,不幫你那是本分!她使勁地瞪馬文才,不過這廝此刻昂著頭,趾高氣昂,完全沒留意到梁月。倒是葉阡陌在一旁看的好笑。沒想到陶淵明不怒反笑,呵呵兩聲,道:“馬公子還真是大方啊!我要是問你百萬黃金,你給還是不給?”
馬文才皺眉,道:“賣茶的,你故意的吧!”
陶淵明哼哼一聲,道:“可是你自己說要多少讓我自己開口的。”
聽了,馬文才無語了。陶淵明繼續道:“還是你覺得自己的小命不值百萬黃金?”
梁月看馬文才要發飆,趕緊唉喲一聲,果然馬文才只瞪了陶淵明一眼,直問梁月是否有事。那廂,葉阡陌已經吃完一條烤魚,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笑道:“大叔,您做的烤魚真是百吃不厭。”
陶淵明笑著點點頭,對葉阡陌道:“你喜歡吃就好。我這裡平素也清靜,難得來了你們兩個這麼可愛伶俐的小姑娘。”他直接忽略了鬧別扭中的馬文才……馬文才不屑地撇撇嘴。
至於梁月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因為葉阡陌一直有幫忙大叔干活,但是自己受傷了,還一直連累他們照顧自己,再加上馬文才這家伙一直和大叔唱反調,有時候她覺得挺不好意思的。於是她有些羞赧地道:“大叔,都是您心善,救了我。您這麼說,我實在受之有愧。”
陶淵明擺擺手,道:“不、你是個好孩子。那天的事情葉姑娘都與我說了。”
想必就是和野狼搏斗的事情了。不過那天也是梁月運氣好,遇上的狼半死不活,否則只怕喪命的就是她了。大叔也看出梁月的後怕,說起了別的事情,道:“葉姑娘既然急著去上虞,依我看,你一個孤身女子上路也不是辦法,不如……女扮男裝。”
說著,陶淵明笑看了一眼梁月。梁月登時覺得自己這是被陶淵明徹底看透了,心虛地低下頭去。當日她掉下斷崖,衣服鞋子已經全部破碎,知道她的女子身份後,葉阡陌就把她自己行李裡的鞋襪衣服給她換上了。是以,不用大夫把出她的女子脈象,陶淵明一看也該知道她是個女孩子。
葉阡陌面無表情,眼睛卻是一亮,道:“多謝大叔提點。那我明日就下山去買男裝!”
“……阡陌,你確定自己下山去買?”
梁月在旁提醒。
葉阡陌立即就沉默了,難得露出苦惱的表情。陶淵明已經知道葉阡陌是路癡的事實,於是撫著胡子笑道:“正好我老酒鬼的酒喝完了,明天就和葉姑娘一起下山去吧。另外,梁姑娘你也是孤身在外,不如連你的衣服一並買了。”
葉阡陌已經知道梁月是女扮男裝在尼山書院求學,至於原因她還沒來得及說,就被馬文才攪和了。但是她相信梁月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的。而梁月卻是知道陶淵明這麼說,應該是默認了自己尼山書院學子的身份,不打算揭穿了!她當即松了一口氣,再三與陶淵明道謝。
“好了,你不必一直和他道謝。”馬文才按著梁月,“買衣服的錢我自然會給他,你謝他做什麼?”
這家伙……還真是!開口閉口就是錢錢錢的!
陶淵明嘲諷道:“馬大爺,你要知道這世界上很多東西都是用錢買不到的。”
馬文才蹭的一聲站起來,道:“你今天一定要和我作對?!”
“喲喲喲,我怎麼又惹著你了?”
眼見著兩人又要吵起來,梁月拉住馬文才的衣服,道:“文才兄,大叔說的沒錯。的確有很多東西是用錢買不到的。比如,親情、愛情、友情,再比如健康,和親人團聚的時光。”
馬文才聽她一句“和親人相聚的時光”原本有些感觸,但一想到梁月這是在幫著外人說話,頓時又有些不滿。梁月深知他的脾性,嘴角一彎,笑道:“不過,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文才兄,咱們不是經歷過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的事情嗎?”
說畢,梁月對馬文才眨眨眼。馬文才頓時就不生氣,輕輕地哼了一聲,繼續坐回到位置上。葉阡陌和陶淵明對視一眼,同時點頭,眼角交流的內容是:果然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說到這裡,葉阡陌就想起來今天第一次和馬文才打招呼的時候,她說了句:女為悅己者容,阿月見你前來便羞澀緊張。想必兄台就是阿月這幾日天天夢到的文才兄了。
然後馬文才不知道在想什麼,嘴角露著笑意,眼前一個沒注意,差點摔倒。而躺在室內的梁月干脆挺屍了……葉阡陌當時就覺得,太好了,阿月的終生有托付了!看起來這個馬公子雖然不怎麼靠譜,還挺勢利眼的,但是,他一定會對阿月好的!
她再也不用操心阿月因為身上的傷痕而嫁不到好人家了!真好!
再看了今天晚上的事情,她是徹底放心了。
當天晚上,除了馬文才偶爾鬧鬧脾氣,大家的相處還是很愉快的。第二日一早,大叔給梁月他們留了早飯,便和葉阡陌一起下山去了。因為天氣不錯,陽光明媚,她和馬文才吃完早飯就一起去院子裡曬太陽了……
她心裡正琢磨著葉阡陌的事情。
葉阡陌原是杭城巨富葉家的獨生閨女。葉父家財萬貫,原配死後,娶了續弦卻也賢惠,將後院打理的井井有條,原本他是生活無憂,只可惜膝下無子,只有葉阡陌這麼一個原配留下來的閨女兒。因此雖說葉阡陌不是兒子,但他也認命了,更是將葉阡陌當成了兒子栽培。葉阡陌這才自小習武,又讀書認字。一家人和和□□地度日,倒也美滿。好景不長的是葉父年紀也大了,一年前得了重病就過世了。留下孀妻孤女,和巨大的產業。
葉阡陌有心接手父親留下來的產業,但不知為何,葉母半年前回了一趟娘家,回來後就告訴葉阡陌,她已經將她許配給了她娘家的侄兒。葉阡陌自小便有主張,父親留下的幾個心腹也對她信服,她聽完葉母的話後,心生計較,遣了心腹去打聽葉母的侄兒。心想若他真是個人才出眾,可以依靠的人,她便是聽繼母的話嫁過去也好。到底繼母這些年對她不錯,嫁給她的侄兒又是一家人,自己往後生活能有個靠山,父親的產業也有人繼承……
但是打聽來的消息卻與葉阡陌想的截然不同。
也是無巧不成書,這葉母的娘家就是杭城大戶梁家!葉阡陌那表哥便是梁月的族兄!那個前不久鬧出人命官司的梁家紈褲!這麼一打聽,葉阡陌自然就不同意。此事非但關系到她的一輩子,更是關系著父親一輩子的心血!梁家公子如此不成器,便是自己帶著金山銀山嫁過去,只怕有一日也會坐吃山空!
老父心血豈能如此揮霍?葉阡陌一面對葉母起了戒備之心,一面尋機會離開杭城!之所以說是尋機會離開,卻是葉母竟似有意無意地阻止葉阡陌出門!她所到之處,必有葉母的跟前人隨著!葉阡陌也出府過幾次,但每次都會被葉母的人跟蹤。索性這一次她一個隨從丫鬟也不帶,獨自出了葉府,正巧遇見梁月,帶著她出了城門,這才徹底擺脫葉母的監視!
至於她此行目的卻是上虞祝家莊。
葉家做的是綢緞生意,祝家早有意分一杯羹。但是因葉家在南方扎根長久,幾乎壟斷了整個行業。祝家無法插手。梁月道她如此去找祝家莊實在是與虎謀皮。這葉姑娘雖說迷糊,卻難得是個有決心有手段的,她道肥肉在面前,誰人不想嘗上一口?難得那祝家莊是個有誠信的,又占據著北方市場。她若是與他們合作,一個有實力對抗杭城大戶梁家,另外一個還能將生意做到北方去,一舉數得!
葉姑娘志向實在遠大!可這麼高大上的目標竟然就生生地因為“她是路癡”耽擱到了今日!真是……令人扼腕歎息啊!
不過葉姑娘的意志和堅持讓梁月很佩服。她更加想努力地好起來,親自送葉姑娘去上虞!
馬文才在一旁干坐著正無聊,老是鬧出很大的動靜來。惹的梁月煩躁了干脆就閉上眼養神。
這時,門外傳來一個清甜的聲音:
“陶大叔,你在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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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今天凌晨兩點才下班……累c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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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梁月聽到陌生人的聲音,趕緊用傷好了的手拿了邊上擱置著的蒲扇擋住臉。自打昨天被陶大叔發現身份後,梁月心底就暗暗告誡自己,以後一定要小心行事。這陌生的姑娘也不知道是什麼人,為了保險起見,她的身份自然少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安全。
她微微側著腦袋,看向那問話的姑娘。這女子一身漁家女打扮,手裡還提著一個魚簍。馬文才看著梁月的小動作,然後對那女子道:“那老頭下山去了。你是什麼人?”
女子乍一聽馬文才說的“那老頭”,還愣了一下,然後就表現出對馬文才的不滿。
倒是因不知道馬文才和梁月是什麼人,所以這女子皺皺眉頭,自己進門來,將魚簍放在旁邊,道:“我是來給陶大叔送魚的,你們又是什麼人?”
因之前梁月刻意不理他,所以馬文才正在氣頭上。再一看這女子不過是個漁女,心底便有些輕視。不耐煩地道:“我們是什麼人和你有什麼關系。那老頭很快就回來了,你要等就在這裡等著吧。”
說完,他便不搭理這女子。惹的那女子動了火氣,嘴角嘲諷地勾起來。梁月心裡知道馬文才嫌貧愛富的毛病又犯了……於是她對這女子道:“姑娘,你放心,我們不是壞人。陶大叔是我們的救命恩人,他今天下山去買東西了。你要是不急的話,就稍微等等。他應該快回來了。”
女子只當梁月和馬文才是一伙兒的,但因梁月善言以對,便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坐到一邊去了。誠然如梁月所言,陶淵明很快就回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俊俏後生……說來這後山也不是別個,卻是女扮男裝的葉阡陌!遠遠的,陶淵明見到這女子,對葉阡陌道:“咦,送魚的來了!”
葉阡陌點點頭,道:“不過她看起來好像有點不高興?”然後難得調侃道,“大叔你欠她魚錢了?”
陶淵明一呆,然後回味過來,無奈地搖頭笑著。
那女子也見到了陶淵明,等他進屋後,對著他打招呼,道:“陶大叔,你回來了?”
陶淵明笑道:“蓮姑娘,怎麼今兒來的這麼早?”
被稱為“蓮姑娘”的女子回道:“今天家裡的活兒都做完了,我就早點來給陶大叔你送魚了。”說吧,這女子好奇地看了一眼葉阡陌。葉阡陌注意到她的眼神,只對她微微點頭,一慣的冷淡。女子也只是看了一眼就別開了目光,那廂陶淵明將魚錢給了她,她找過錢後,對陶淵明道:“陶大叔,我大哥有兩個朋友掉下了谷底的斷崖,你住在這附近,是不是救過兩個年輕公子?”
梁月此刻做女子打扮,她便琢磨著看向葉阡陌和馬文才。不過他們兩個,一個趾高氣揚、一個一臉冷淡,實在不好相與。女子看了片刻又立刻轉頭。陶淵明“呀”了一聲,道:“心蓮姑娘,沒聽說你還有一個大哥啊?”
女子眼波一柔,臉蛋微微紅著,道:“不是我的親兄長。”
陶淵明點點頭,然後道:“不過確實有人從斷崖上掉下來,還不止兩個。”
梁月細看了那女子一會兒,發現自己沒有見過她啊,不知道她嘴裡的大哥到底是什麼人。陶淵明不曾表態,那女子已經說:“那太好了!晚上的時候我就讓我大哥來看看,陶大叔救的人有沒有他的朋友。”
陶淵明漫不經心地點點頭。那女子匆匆告辭,然後就離開了。
等那女子走了,梁月倒是有些擔心這女子是不是葉家夫人派來的人。但一想葉家的人未必知道葉阡陌迷路到這裡來了。都是自己聽葉阡陌的經歷聽的後怕,如今倒是草木皆兵。但梁月還是問了陶淵明這個女子是什麼人。陶淵明說這女子叫谷心蓮,是住在附近的漁民。他見她孤兒寡母,生活艱辛,便經常會從她那裡買一些魚。
梁月聽罷,若有所思。就是不知道這谷心蓮的大哥是什麼人。
不過見到男裝的葉阡陌後,她這想法也暫時壓下來了。葉阡陌一身月白色長衫,發間簪著白玉簪,腳底踏著淺藍色粉底靴。因她比梁月長了兩歲,故而身形已是窈窕,如今往梁月眼前一站,不由地讓梁月感慨葉阡陌這男裝打扮真是不輸男子,一派的風流倜儻!一旁的馬文才看梁月贊賞地看著葉阡陌,心底頓覺不爽,尤其是他現在跛著腿,正在養傷之中,偏偏這個葉阡陌還穿成這樣……他立即惡狠狠地盯著葉阡陌。
可葉阡陌壓根沒注意到馬文才,還不忘在梁月面前轉了個身。她素來是個冷面娘子,偏偏待梁月不同,對梁月說話的時候眉梢眼底都帶著些柔和,這一番對比如何柔情似水了得?道:“阿月,你看我如何?”
“俊俏極了!”梁月脫口而出。故葉阡陌歎息:“可憐我生了女兒身。否則,你我是多麼天造地設的一對。”
葉阡陌近來和陶淵明、梁月等人相處,心境已是不同以往在杭城煢煢獨立的時候。近來言語間便露出些花季女子的俏皮可愛來。梁月正要回應,馬文才碰的一聲將手裡的茶盞砸到了她們跟前,道:“你們當我是死人嗎?!”
……
葉阡陌和梁月同時沉默了。
陶淵明誒誒兩聲,道:“馬公子,你砸的杯子是要錢買的啊!”
馬文才蹭蹭幾下站起來,隨便將邊上的茶壺也被砸了……陶淵明心痛的要命,道:“我說馬公子,你以為別人家的茶具都和你們家一樣不用錢買的嗎?我這小竹屋可沒有再多的東西給你砸了!”
馬文才不服氣,就和陶淵明頂嘴。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然後馬文才就將和梁月置氣的事情忘記了。葉阡陌和梁月對視一眼,隨即,葉阡陌拿出了自己給梁月買的衣服,道:“今天下山給你買衣服卻忘記問你衣服尺寸了。幸好之前給你療傷換過衣服,我估摸大小差不多便買了,你看看喜歡不喜歡。”
馬文才那廂忽然沉默了。
陶淵明看他不說話,也鬼使神差地不說話了。
在馬文才灼灼目光注視之下,梁月和葉阡陌也詭異地安靜下來。
接下來要給梁月換男裝,馬文才死活不肯讓葉阡陌動手,一定要自己來給梁月換。梁月當然是不肯,於是折騰了半個多時辰,梁月才算將馬文才趕出門去,仍是由葉阡陌將她的衣服換好。葉阡陌靜靜地注視了一會兒梁月,淡定地擦了一把冷汗:“……聽說馬公子的父親是杭城太守?你說我會不會有一天犯到他手裡?”
梁月輕咳一聲,道:“為了我的清白著想。阡陌你辛苦了。”
到了晚上,谷心蓮就帶著她的“大哥”來了。乍一見到熟悉的人,喝著魚湯的梁月差點一口噴出去!和谷心蓮一起來的人居然是梁山伯和祝英台!就是不知道他們兩個到底哪個是谷心蓮嘴裡的“大哥”。她一時沒能接受,梁祝二人已經激動地跑到她的跟前,祝英台甚至要哭出來:
“阿越?你沒事太好了……我對不起你。對不起。”
梁月看著這樣的祝英台也有些心酸,自己掉下斷崖雖然說她有責任,但也不能全部都怪她。她笑道:“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嘛?好了好了,你別哭了……”
兩人說了一通話,梁祝又注意到了陶淵明,激動地和陶淵明敘舊了一會兒。
祝英台看著劫後余生、傷痕累累的梁月,又要靠近梁月說話,不過被馬文才一把揪到了邊上。梁山伯還來不及和梁月說上話,馬文才已經擋住他們,道:“要不是小月運氣好,現在也不是一身重傷了事!都是祝英台你無理取鬧,現在一句話就能一筆勾銷了嗎?真是天真的可以……若非看在小月的面子上,梁山伯和祝英台,你們以為我會輕易放過你們?現在最好離她遠一點!”
聽了馬文才的話,梁山伯內心似是油煎一般。他對梁月的手足之情不假,俱是發自內心。和對英台的甚至算是不相上下。但是,梁月一直懂事,遇事總是會換位思考,為他人著想的多,所以從來不用他上心……那一天,他聽說梁月為了英台掉下斷崖,生死不知。他只覺得心裡一塊重要的東西缺失了一般!
“馬公子,你要怪我我都認了!但是……阿越!從今以後大哥一定會多照顧你一些!再也不會讓你受一點點傷!”
祝英台一雙美目噙著眼淚,使勁地點頭符合梁山伯。
馬文才在一旁看的氣的七竅冒煙!葉阡陌也就算了,至少是和他女人有過命的交情,當然,重要的是葉阡陌也是個女人,可梁山伯和祝英台算是怎麼回事?!一個個都來和他女人表衷心了是不是?!這一個個都拿他當死人?!
梁月聽了梁山伯的話,心裡熱乎乎的,正要表示自己一點都不怪他。一直沒說話的谷心蓮上前挨到梁山伯身邊,問道:“大哥,原來你要找的人是這位……公子啊。對了,陶大叔,我今天早上看到的那位姑娘呢?”
梁月現在確定這谷心蓮嘴裡叫的大哥是梁山伯……
陶淵明沒想到谷心蓮會直接懷疑梁月,一時沒做好准備不知如何回答。葉阡陌挑眉,看著谷心蓮,道:“這位姑娘真是有心人。你早上看到的那個姑娘不過是暫時在陶大叔這裡養傷,中午的時候就被家人接回去了。”
“暫時?”谷心蓮反問。
葉阡陌頓時對這姑娘心生不滿,好看的柳葉眉微微皺起。梁月也有些不舒服,這谷心蓮看她的眼神太過赤|裸|裸,並且……
馬文才冷哼一聲,道:“那姑娘如何跟你有什麼關系?如此明目張膽地盯著陌生男子看,你不知道何為禮數嗎?”
自然,葉阡陌和梁月能想到的,馬文才也能想到。只不過他說話向來惡毒。
對著他看不上眼的人更是毫不留情。
梁山伯倒是覺得沒有馬文才說的這麼嚴重。但是被他們這一攪合,他完全忘記了谷心蓮說的什麼姑娘的事情了。還對谷心蓮說:“心蓮姑娘,阿越是我的好兄弟,馬公子是我們的同窗。他們既然說你看到的那個姑娘回家去了,那一定是回家了。不過,你要是找那個姑娘有什麼事情,你可以直接問陶大叔啊!”
谷心蓮一噎,道:“……沒事。”
難得梁祝找到了梁月和馬文才,又通過介紹認識了葉阡陌這個新朋友,雖然葉阡陌不待見谷心蓮,但是對於梁月的大哥——梁山伯,在情面上的交流還是能過得去的。再加上梁祝和陶淵明重逢,於是就湊到一起圍著篝火……烤魚。
馬文才和他們都沒話好說,注意到梁月一直將腦袋別在一旁,小嘴一張一張的,便湊到她邊上,只聽梁月哼著:
“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啊啊啊……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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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麼麼個!
ga1105 2015-11-3 05:47
第55章
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
馬文才略一琢磨就知道梁月這是在說梁山伯呢!他臉一沉,起身將邊上的籐椅踹了,然後拄著拐杖就獨自離開。眾人都被這動靜驚了一下,陶淵明道:“這個馬公子的脾氣真是不小……”
梁月倒是想去找馬文才,只是她現在行動不便,根本沒法去找人啊!她適才不過是想著梁山伯果然有男主角的光環,非但女主角祝英台就癡心他一個,連書院裡的王姑娘、現在出場的谷心蓮都對他有好感……她一時想起哥哥梁森,性格孤僻,和梁山伯全然不同,從小到大就疼她一個……當然,後來出現的朱雪莉不算。於是就哼著哼著哼起了這首歌。沒想到馬文才聽了去有這麼大的反應……
初更過後,梁月已有困意。幸而陶淵明的竹屋比較大,有多余的房間給梁祝二人。梁月正要與葉阡陌歇下,門外梁山伯卻來敲門。梁月行動不便,只能躺在床榻上與梁山伯說話。葉阡陌本打算避開,但是一想到梁山伯和梁月到底是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同處一室的確不好,便猶豫著要不要離開。
梁山伯自然不會開口趕人走,又因葉阡陌在場,有些話不好說,便只說了幾句體己的話,然後讓梁月早些歇下,便離開了。之前在院子裡,葉阡陌不好問梁月關於梁山伯的事情,現在倒是有機會問了。梁月便如實告訴葉阡陌,梁山伯是長的和自己的兄長相像,自己對他的的確確是存了手足之情的。
梁月話畢,就聽見隔壁一聲動靜,頓時她也想起來隔壁住著的是文才兄,而陶大叔的房子隔音似乎不大好……也就是說自己說的話都被馬文才聽去了?
梁山伯走後,她們二人也就躺倒了床上,梁月想起來葉阡陌是要去找上虞祝家莊,而祝英台可不就是祝家莊的人?但是因為馬文才在隔壁,梁月只說:“今日你見到的祝公子是祝家莊的少爺,你去尋求祝家莊幫助,要不要讓祝公子幫忙說些好話?”
葉阡陌著實驚訝了一番,但是很快她又搖頭,道:“那祝公子可是家裡管事的?”
這個……梁月就不確定了。只能說祝家的人一定很寵愛祝英台,否則雖說當下民風開放,但到底還是男尊女卑,男女之防嚴重的社會,祝英台也不可能女扮男裝去尼山書院讀書。因此,梁月才會這麼提議。
可葉阡陌道:“祝家莊是做生意的,所謂無利不起早。”她眸光一轉,“何況,我也不是僅僅找祝家莊幫我,我可是給他們送上一大筆的生意。”
她對梁月彎了彎唇。
梁月頓時了悟,讓一個人心甘情願地幫助你,完了還說你是大好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讓對方覺得他是在幫你,而是和你合作,並且他從中獲利了!不得不說這葉姑娘生意頭腦好著呢。
於是祝英台的事情就揭過了。
第二日見到馬文才的時候,他已經不生氣了。似乎對梁山伯都和氣了不少,這讓梁月很是吃驚。沒想到自己在他面前說過那麼多遍對梁山伯沒有男女之情,都比不上昨天無意間說的話。她暗想,這馬大爺的疑心病還是很重啊!
但梁月對此事樂見其成。馬文才高興了,大家的日子都好過。否則他一個人鬧別扭,非但顯得格外不和諧,還三天兩頭惹的大叔生氣……接下來的日子,梁月一直在努力養傷,畢竟葉阡陌的事情拖不得。而谷心蓮姑娘來大叔的竹屋越發的勤快了,每次都借機和梁山伯說說話。梁月不得不感慨,這個心蓮姑娘還真的是很主動。
等過幾日梁月能動彈了,她就打算向大叔告辭,隨葉阡陌一起去上虞祝家莊。
所謂傷筋動骨一百天,她自然沒有徹底痊愈,但事急從權,也沒有他法。葉阡陌卻是不同意了,因為前去上虞路途遙遠,就怕對梁月身體不好。並且她告訴梁月,梁月養傷的日子裡,她一直在學如何辨別方向,現在大概能分清楚東南西北了。她如今看到梁月好的差不多了,她也就放心了。可以安安心心地去解決自己的事情。
梁月聽了愧疚不已,更要一起前去。但後來馬文才說,她現在這個樣子,別到時候還拖累了葉阡陌,只說一切事情他自有安排。一個不讓葉阡陌自己離開,一個不許梁月送葉阡陌去。鬧的兩人都很不解。
當天竹屋裡來了四人,竟都是馬家的親隨。對著馬文才行過禮後,馬文才就吩咐他們護送葉阡陌去上虞祝家。梁月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和馬家聯系的,可想著他處處為自己著想,心裡難免不感動!聽了葉阡陌的目的地,祝英台就問起了原因。葉阡陌便將自己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和祝英台說了。祝英台也是當時才知道葉阡陌是女人的事實。一想起她這幾天都和梁月一起睡,便問葉阡陌是不是知道了梁月的女兒身。
葉阡陌點頭稱是。她之所以將自己的身份告訴祝英台,是因為祝英台是祝家莊的人,而且前兩天梁月私下裡悄悄告訴過她,祝英台也是女的,於是,她對祝英台坦言比欺瞞更好。祝英台這便要親手書信給祝家莊。葉阡陌不置可否,雖然這東西可有可無,但聊勝於無。
祝英台道:“這次阿越墜崖,我的過錯很大。阿越又沒有地方要我補償。你既然是阿越的朋友,那麼幫助你就等於幫助阿越了。我雖不懂家中生意,但是這幾天我們相處下來我覺得你應該是個好人,所以我能向家人保薦你的為人。”
葉阡陌真誠地謝過祝英台。午間大家做了餞別宴,算是和葉阡陌別過了。
臨行前,葉阡陌讓梁月好好養著身體,還說自己的事情完結了就去尼山書院找她。私下密語更是讓梁月小心谷心蓮這個女人。梁月心裡捨不得葉阡陌,等她離開後,倒是傷心了好多日。至於祝英台,今天聽了葉阡陌的經歷,她心中是十分震撼的。
在她的世界裡,還不曾有過這些黑暗的事情,甚至,她覺得自己和葉阡陌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同是有主張,有想法,但是……葉阡陌似乎比自己理智很多。譬如,若是自己有個繼母要將自己許配給她的侄兒,她的第一個想法一定是逃婚離家……可葉阡陌,面對自己的終身大事竟能冷靜地先去調查……
相比之下,她覺得自己實在魯莽。再加上這次和梁山伯吵架的事情,明明梁山伯是頂著王卓然的壓力,只為護著她,讓她能留在尼山書院……可自己那天卻像是瘋子一樣,還連累了梁月掉下斷崖……
梁月見她發呆,便問了她幾句。祝英台將自己的想法和梁月說了,梁月眉眼含笑,道:“英台,你做的事情,對與錯,我們都不能評價。但是,你能如此反思自己,已是難得!”
祝英台輕輕點頭,然後一臉甜蜜地道:“……兩個人相處一定要互相信任。以後,我一定不會懷疑山伯了。”
梁月絕倒……還以為這姑娘想到了更深層次的東西,沒想到還是停留在情情愛愛上。不過梁月想想也是,祝英台還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十六歲的少女,又有哪個少女不懷|春呢?只要她往後能慢慢地意識到在人生中,愛情重要,親情和責任也同樣重要就好!
祝英台自顧自地說完,又忽然想起梁山伯的衣袖破了個口子,陶大叔說針線在梁月的房間裡,是以她是來找針線的。梁月記得前幾天葉阡陌用過,就尋了出來給祝英台。祝英台興沖沖地去梁山伯的房裡拿來了衣服,一副要一邊做針線活一邊和梁月聊天的樣子。
雖說梁月琴棋書畫,也算是樣樣精通,可就像所有現代的女孩一樣,對針線女紅實在不懂!見祝英台描龍繡鳳般地,白皙手指在衣服上穿梭來回,她便覺得有趣。祝英台見梁月這副模樣,便問起了緣由,一聽梁月不會女紅,登時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之後卻硬拉著梁月要教她刺繡……
梁月素來好學,左右又無事,便隨了祝英台的意思。一個下午過去,卻勉強完成了一個香囊。雖然不是很好看,做工粗糙,但勉強能過關。梁月真心覺得上面的老鷹黑乎乎的一坨看不清是什麼玩意,但祝英台一直稱好,說是第一次做到這樣的水平已經不錯。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梁月……
至於這香囊倒是成了雞肋,留著太難看,以後翻出來還是黑歷史。但要是扔掉吧,她又覺得對不起自己頭昏眼花一個下午的功夫。於是她躊躇來去,也沒想出個解決的辦法就暫時塞到了袖子裡。
她打算出去走走,放松放松眼睛,走著走著便到了臨湖的亭子。說實話,大叔真是很會生活,這住處,又有桃花林,又有小河流。三五月桃花如火,六七月蜜桃成熟,而一年四季還能垂釣河畔,冬日再來個寒江獨釣,不可謂沒有閒情雅致!這麼想著,正見到前方馬文才在用竹子刺魚……
陶淵明在一邊勸他別殘害生靈,自己也在垂釣……
還真是……
馬文才心情卻似乎不錯,難得沒和陶淵明頂嘴。就是陶淵明越說教,他刺的越歡快。還是梁月朝他打招呼,他才放心手裡的竹子走到梁月身邊。陶淵明一臉感激地看著梁月……鬧的梁月很不好意思,對馬文才道:“文才兄,你就不能尊重大叔一點嗎?不管怎麼說,他都收留了我們這麼久!”
馬文才哼了一聲,道:“那賤民明明是自己要釣魚,說什麼網開一面真是笑死人了。我看他動作那麼慢,才會幫幫他的,誰知道他像是個老夫子一樣說起人來就沒完沒了!”馬文才說著還揮開了一簇桃枝,“小月,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啊?”
梁月扶額道:“文才兄,你別一口一個賤民地稱呼人好嗎?要是大叔也算賤民,那我這個在福致客棧做過小二的豈不更加是賤民了?”
馬文才趕緊攔下抬腳要走的人,道:“你要去哪裡?”
梁月瞪他,他就摸摸自己的鼻子,無所謂地道:“好了好了,你不讓我這麼叫他,我不叫總是了吧。”
想起馬文才之前悄悄寫信讓馬家親信來護送葉阡陌的事情,梁月嘴角一彎,道:“那就好。阡陌的事情,還真是有勞文才兄記掛了。”
馬文才眉頭微微一蹙,似乎不怎麼高興。他哼了一聲,看著梁月欲言又止,半晌才道:“你還真是……不開竅!”他來回踱步,然後站定在梁月跟前,道:“對了,葉阡陌終於走了,你背上的傷,自己能上藥嗎?”
梁月臉一紅,隱隱明白馬文才忽然這麼高興的原因了……
“……已無大礙。文才兄不必擔心。”
說完梁月要走。馬文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嚴肅地道:“明日我們就要啟程回尼山書院了,你也不希望路上傷口裂開吧?嗯哼……你不方便的話,我可以幫你的……”
真是……不要臉……
梁月懶得理會,揮開手要走。哪裡知道這麼一揮手,藏在袖子裡的香囊就掉出來了……
馬文才撿起香囊左看右看,端詳了好一會兒,神情古怪地看著梁月……
第56章
“這是什麼人送給你的?”在他眼底,梁月精曉琴棋書畫詩酒茶,想必女紅一定也不錯。自然就沒想到他手裡的玩意是梁月自己繡的。梁月臉一紅,哼道:“……不要你管,快點還我!”
說著,梁月伸手去拿。馬文才眉頭一挑,將香囊高高舉起,道:“梁月!什麼人送你的東西都能隨便收下嗎?葉阡陌那女人……”梁月一噎,道:“這和阡陌有什麼關系?是我自己繡著玩的,你趕緊還來!”
馬文才……
“你自己繡的?”
梁月聽他悶聲一笑,最後竟一手抓住她的手,一手將香囊納入懷裡。
“……馬文才!”梁月心想這廝該不會是要留著這香囊,有空沒空就拿出來取笑自己一番吧?被自己想法驚到的梁月趕緊伸手去搶,奈何此物已被他放在懷裡,梁月一時不察,竟像是摸他胸口一般……馬文才好笑地看著梁月,一面避著梁月不讓她得手,一面又故意讓梁月靠近!
“文才兄、阿越,你們在做什麼?”
不知梁祝二人是什麼時候來的,梁山伯好奇地看著他們,而祝英台一臉詫異……梁月手裡溫溫暖暖的,正是貼著馬文才的胸口……她趕緊把手抽|回來,因梁山伯在場,她也不好意思提起香囊的事情,只狠狠地瞪了馬文才一眼,干巴巴地道:“……沒事。”
哪知馬文才笑著用手摸了摸她的腦袋,道:“小月就喜歡玩這種游戲。”
……
梁月一把揮開他的手,轉移話題問梁祝二人怎麼來這裡了。梁祝二人對視一眼,對他們說,自己是來找他們一起向陶淵明告辭的。正巧陶淵明也在附近,四人便同行去找了他。沒想到聽說梁月他們四個要離開,陶淵明便表示自己也要同去。
梁祝二人同時表達了自己的疑惑。
陶淵明這才向四人說明自己的身份。梁祝二人十分震驚!梁月卻是心底有數,但為了配合大家和陶淵明,也裝出一副很驚訝的樣子……馬文才更是不必提了,他口口聲聲罵著的“賤民”居然是大名鼎鼎的陶淵明……他立即又轉頭去看梁月的表情,見她一副傻傻的樣子,心裡真是無比郁悶……
沒想到自己很喜歡的大叔竟然就是陶淵明,雖然祝英台有點惱怒大叔之前欺騙他們,但很快就粘著大叔說東說西的。因此導致整理行李的時候拖了後腿,還被馬文才呵斥了幾句。關於馬文才對祝英台的態度,梁月已經不想多說什麼了……
她就是在心裡暗爽:再也不用擔心文才兄橫刀奪愛什麼的……
四人整理好行禮後,不想谷心蓮也背著包袱來了。
“大叔,大哥他們今天就要回書院了,我也想跟去!”她再一看陶淵明的行李,詫異道,“大叔,你這是……”
“哦,我也很久沒去尼山書院了。這回就去看看如今尼山書院的學子們。倒是心蓮姑娘你……怎麼忽然想去尼山書院呢?”
谷心蓮表示自己想要去尼山書院做工賺點錢,以贍養老母親。一面說著,一面用手去捏手絹,有意無意地看著梁山伯。梁月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她覺得要真的是想賺錢,也沒必要大老遠地去尼山書院,谷心蓮的樣子……反倒像是沖著梁山伯去的。但是其余的人似乎沒什麼反應,陶大叔覺得谷心蓮既然是為了母親才去的尼山書院,倒是可取。梁祝二人又是通過谷心蓮才找到的梁月和馬文才,因此對她感激來不及,何況梁山伯也沒有察覺谷心蓮的意思,於是,就欣然答應了。
梁月也沒有立場反對,只是心下想著什麼時候要和梁山伯提點提點。
免得無端讓人家女孩癡心錯付,尤其這個女孩看起來不是那麼簡單的……
當時倒也沒多想,一行人六個就啟程回尼山書院。並且祝英台還從桃花林折了一束桃花回去。說是要栽到書院裡。
雖說從桃花林去尼山書院並不要多長時間,但也不是很短的路程。至書院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梁月沒想到一到書院門口就見到了荀巨伯和馬統、銀心、四九。原來梁月和馬文才失蹤之後,眾人都憂心不已,梁祝受王卓然擠兌,又一心擔憂他們,干脆下山親自找人。荀巨伯帶領大家在山谷底下找了許久也沒找到梁月他們,又因為梁祝沒有和他們通過音訊,所以每日下課都在這裡等著,希望他們能早日回來。
梁月見幾人神情悵然,心中一暖,遠遠叫道:“巨伯!馬統!銀心!四九!”
梁月這麼一叫喚,梁祝等人也注意到了,那廂荀巨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似,使勁地揉了揉,然後朝他們叫道:“阿越?!是你?你真的回來了?!”
他要沖上來抱住梁月,梁月也想給他一個朋友之間的擁抱,不料身邊的馬文才將她一扯,荀巨伯撲上去就抱住了梁山伯……荀巨伯雖然很奇怪馬文才的舉動,但是他也關心梁祝二人,一錘梁山伯的胸口,笑道:“你們終於回來了!”
梁月後怕地拍拍胸口,幸好馬文才將她拉開了……
幾人好生激動地說了一會兒話,荀巨伯才注意到一直站在梁祝後面的陶大叔和谷心蓮。
因天色已晚,不宜打擾山長和師母他們,祝英台和梁山伯便主動讓出房間給陶大叔住。而谷心蓮的住處則是由馬統出讓房間。馬統則是自己去找荀巨伯的書童一起湊合一晚。因為天色不早了,大家便各自回房歇著。
趕了一天的路,梁月身上黏糊的緊,等洗完澡才發覺後背的傷口又裂開了。馬文才在外頭守了許久,以為梁月是在浴桶裡睡著了,便敲門問她。梁月背後受傷,沒法將衣服穿起來,急著說沒事,只讓馬文才別進來。
她手忙腳亂地隨便用繃帶裹住了傷口,才給馬文才開了門。
馬文才一進門就盯著梁月瞧,目光落在她緊緊揪著胸口衣服的時候,緊緊地皺起了眉頭,拽開梁月的手,道:“傷口裂開了,你不會吱一聲的嗎?!”
梁月臉紅的要滴血般,道:“……沒事,沒事。時間不早了,文才兄趕緊沐浴吧。我去找心蓮姑娘幫忙。”
馬文才哼了一聲,道:“那個谷心蓮心術不正,你的身份最好別讓她知道。”
梁月心裡何嘗不明白,她實際上是想去找祝英台的。但是又不能和馬文才實話實說。
“……我給你上藥。”馬文才一本正經地說著,還發誓自己絕對是為了梁月好,並且不會對她動手動腳……梁月趕緊甩開他,道:“男女授受不親,我我我自己有辦法……”
“梁月。”馬文才淡淡地叫了她一聲,梁月一抬頭就對上馬文才黝黑的眸子,心裡一緊,立刻往後退了一步。馬文才倒是不急了,一撫長袍,坐到床側,道:“你倒是要看看你能不能出得了這個門。”
……
梁月緊緊捂著胸口的衣服,即便如此,裸|露的背後還是讓她覺得很害臊。每一次冰冷的藥膏塗上光潔的後背,她的身子都要微微顫抖一番。馬文才見到少女白皙的後背,即便告訴自己自己承諾過要給這丫頭上藥,斷不能嚇壞了她,但還是忍不住呼吸一緊。再見雪白的背上幾道結疤或者還在流血的傷痕,心中又是一疼,恨不得這一道道的傷口都落在自己身上……
“……文才兄,你……你快點……”梁月的聲音細若蚊足,恨不得學鴕鳥將自己的腦袋埋起來。馬文才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總算給她塗好了傷藥。接下來便是用繃帶將傷口纏起來。繞到前胸的時候,梁月顫抖著小手飛快地接過,這般如同受傷的小鹿的模樣讓馬文才頓生憐惜之情。再見她身子小小的蜷成一團,雖是身形小了一些,卻掩不住一身的凝脂好肌膚,玲瓏嬌俏的少女曲線。
馬文才的目光越發火熱。梁月似有察覺,動作更是亂了幾分,那繃帶怎麼纏都纏不到後背……忽然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拿過其手中的繃帶,胸膛貼著她的後背,道:“……小月。”
梁月渾身都微微顫抖,恨不得離他遠遠的。
但若往前靠去,只怕胸口就要碰到他的手,因此死死地僵著身子,任由馬文才將繃帶纏到後背,最後給她系上。這個過程對於梁月來說就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麼長久……綁好繃帶後,梁月不敢去看馬文才,伸手拿過裹胸,卻被馬文才一把奪走。
“……夜裡都歇下了,這種礙事的東西就別弄了。”
梁月僵著頭皮點頭,心道她也不想啊,纏著總是喘不過氣,好像馬文才也沒說錯,他都知道自己是個女的,自己晚上睡覺就沒必要纏這個……馬文才看她點頭,就脫自己的衣服。梁月一回頭正好看到他赤|裸的上身,立即離他遠遠的,道:“……你……你干嘛?”
馬文才嘴角一|抽,道:“沐浴。”
“那那那我我我……我叫馬統給你燒水!”梁月想朝門口去。馬文才挑眉道:“不必了。”
那文才兄你的意思是……梁月看著自己剛剛洗過澡的浴桶……
“文才兄,水都涼了……”梁月欲哭無淚。馬文才大大咧咧地將衣服甩到一邊,道:“無妨。”
“呵呵……那文才兄你沐浴吧,我出去散散步……”
“你穿成這樣出去?”
……
梁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沒裹胸的身子,再看一眼那被馬文才扔到腳下的裹胸布……
最後,在她的強烈要求下,馬文才將擱置一旁的小屏風搬到浴桶和裡屋之間,於是,埋頭在被窩裡的梁月能清晰地聽到屏風外的水聲……梁月覺得自己的臉要燒起來了……尤其是,外面的水聲一刻不停,她一刻不能忽略有個男人在房間裡面用自己洗過的洗澡水沐浴的事實!
梁月輾轉反側睡不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磨人的水聲終於沒了。梁月探出小腦袋朝屏風外看去,卻是隔著屏風見到了身形挺拔的馬文才剛剛踏出浴桶……
她……覺得她整個人都不好了。似乎看到了什麼不該看到的東西!
嗚……
作者有話要說:多謝我家妖孽和莫莫的地雷 麼麼噠~~~
話說本來打算周一加更的 但是餐館的一份合同出了點小問題
o(╯□╰)o
總之 大家看文愉快 群麼麼個!
第57章
因為窺視到馬文才的身體,雖然是隔著屏風,第二日起來,梁月一見到馬文才就羞臊地低下頭。怎麼也不敢看他。他們昨天回了書院,今天是要正式去拜見山長他們的。對於梁月和馬文才這次平安無險地回來,山長和師母都表示很開心。一掃過去幾日的愁雲,許多學子紛紛來向梁月、馬文才表達自己的關心。
後來,陶大叔也來見了師母他們,師母喜極而泣。連祝英台提起的讓谷心蓮在書院裡找份工作的事,師母也很爽快地答應了。說是安排谷心蓮去浣衣捨工作。
而整個過程中,梁月一直神游天外,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到了上課時間。
馬文才覺得今天的梁月很奇怪,一直避著自己不說,等和自己坐到一排的時候還拿著書擋著眼睛!雖然昨天的事情他是有些不厚道,但是他可是信守承諾,沒有對她動手動腳!她倒是還來脾氣了……
“喂喂喂,阿越!”荀巨伯在後排用手指戳了戳梁月的肩膀,“你們帶回來的那個大叔真的是五柳先生陶淵明嗎?”
梁月飛快地轉頭對荀巨伯道:“是啊是啊。那個,巨伯你有什麼想知道的盡管問吧,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最好能忽略掉身邊的人。荀巨伯沒想到梁月也會說這種話,立即兩眼放光,看著梁月。
“當真嗎?那阿越你說說五柳先生是個什麼樣的人?”
馬文才在一邊看著梁月說的眉飛色舞,心道她真是好樣的,對著荀巨伯就眉開眼笑,對著自己就愁眉苦臉!他越想越生氣,嘎崩一下又是捏斷了一只毛筆。梁月在旁聽著都覺得滲的慌,只苦於沒法面對這家伙,只得硬著頭皮繼續道:“……高冷星來的死傲嬌,不別扭會死星人,一天不抽風他就難受……”
“停停停!”荀巨伯趕緊打住她的話,撓頭道:“阿越,為什麼你說的話我一句都聽不懂?你說的這個人真的是五柳先生嗎?”
梁月沉默了。荀巨伯繼續道:“看來五柳先生是個高深莫測的人啊!”
大家本來都很期待陶淵明來上課,但是沒想到等來的人卻是陳子俊和王卓然。陳子俊說陶淵明昨天晚上喝的酩酊大醉,今天起不來上課了。還是他千求萬求才求來王卓然給大家上課的。梁月今天早上雖然不在狀態,但是她也不是不知道這王卓然和陶淵明吵架的事情。聽梁祝二人隱約說,王卓然在政見上和陶淵明不一樣,本來就不對付。但是陶淵明性子古怪,管你是不是皇帝面前的紅人,看不爽了一樣噴你。王卓然想必是吃過陶淵明苦頭的,所以對陶淵明真是咬牙恨著,遇上了卻只能夾著尾巴閃人。
陳子俊說這話可是很有味道。看來是想在眾學子面前毀掉陶淵明的形象。
梁月心裡糾結了,看著王卓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再想起來他以前教的課,她就有種打瞌睡的欲|望。她就不明白了,為何她都失蹤這麼久了,這王大人還留在書院教學呢?
郁悶歸郁悶,再不喜歡這個老師,那也得乖乖上課。
大家伙正洋洋灑灑地念著《逍遙游》,卻聽外頭輕輕的一聲噴嚏聲。王卓然抬眼看去,見是個女子,立即道:“是誰?給我過來!”
梁月朝學堂外看去,沒想到看到的人居然是谷心蓮!王卓然震驚不已,沒想到一個女子居然膽大包天敢在學堂在偷聽!當場王卓然就呵斥了下去,不知道王藍田是怎麼認識谷心蓮的,居然火上澆油站起來說谷心蓮是西湖邊上的一個賣花女。王卓然之前還有幾分估計,是因為不知道谷心蓮的確切身份,但是聽王藍田這麼一說,便徹底拉下臉,說她一個貧賤賣花女既陰又晦,來學堂是玷污了這裡。
谷心蓮被他一嚇,立即哭了出來,說自己只是想來這裡讀書雲雲。
“住口!莫說你是個貧賤女子,就算你是士族嬌女,也不容你們這些陰人來玷污!”說著,王卓然就要讓人送谷心蓮見官查辦。梁月不知道谷心蓮為何要來學堂偷聽,但是王卓然這一番侮辱女人的話的確讓她生氣!忽而手上一緊,是馬文才拉著她不讓她有動靜。而王藍田和秦京生早就迫不及待地要把谷心蓮押去見官。
“站住!”梁山伯站起來,開口請求王卓然從輕處理此事。
王卓然本來就不喜歡梁山伯,梁山伯開口簡直是火上澆油!還呵斥梁山伯讓他不想上課的話就滾蛋。祝英台早就看不下去,起身說自己和梁山伯這就離開。梁祝二人這便離了位置,荀巨伯也站起來,跟著兩人走。梁月掙開馬文才的手,自己可不是這些高高在上視人命如草芥的貴公子!她更是王卓然嘴裡的“陰人”呢。呵呵,這種人的課不聽也罷!免得還毀了自己的三觀。
“梁月!”馬文才起身喊了她一句,見她沒有停下來的念頭,對王卓然微微作揖,道:“王大人告辭。”
王卓然沒想到馬文才也這樣……登時真是氣的不輕!
馬文才追上梁月,揪著她的手,道:“跟我回去!”
梁月也不是想多管谷心蓮的閒事,但是稍微有些血性的人遇上這種事情都會呆不下去。自然,那原本就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的貴公子不同。梁月道:“文才兄,你也聽到了,是王卓然自己開口要不想上課的人離開的。我就是不想上他的課,所以我離開了。”
“梁月!你今天是怎麼了?!”
馬文才指著前面並排走著的四人,道:“還是你看荀巨伯走人你也走人?!好啊,你真是好!”
兩人的糾紛引得前排的人都回首來看。梁月不知這人又怎麼扯上了荀巨伯,心中惱怒,正要反駁,卻聞到一股子酒味。原是陶淵明醉醺醺地朝他們來了。於是,二人適時都閉了嘴。他們兩個和梁祝都知道陶淵明是個老酒鬼,除了馬文才不滿他第一天上課就喝的爛醉外,其余三人還是能體諒些的。
陶淵明一看就知道幾個人是被王卓然趕出來的,就是看到馬文才的時候有些驚訝。
他一面打著酒嗝,一面說要帶著幾人回去殺殺王卓然的威風。谷心蓮一臉沉郁地說,自己就不和他們一起回去了,那個王卓然實在很可怕。大家也沒在意,倒是荀巨伯很好奇喝成這樣的陶淵明真的能殺王卓然的威風,把他趕下講台嗎?
梁祝二人對陶淵明很有信心,道:“陶大叔喝的越醉,罵人越是厲害。阿越、文才兄,你們說是嗎?”
兩人正在拌嘴,梁月還能輕輕點點頭,馬文才是根本不屑一顧。
陶淵明捋著胡子失笑,搖頭晃腦地往學堂走去:“孩子們,跟我走。”
一到學堂,陶淵明就和王卓然對上了。王卓然企圖用蟬聯比下醉醺醺的陶淵明,看了一眼學堂內放著的幾盆蘭花,說了上聯:
花開花謝,花謝花開。先開者先謝,先謝者先開。
說罷,他倒是得意的很。陶淵明呵呵笑著,道:
人生人死,人死人生。先生者先死,先死者……先生。
眾人聽著他古怪的語調,恍然大悟,這“先生”二字可不就是指的在課堂上講課的先生?那先死者……先生?陶淵明之前可是說過他是來和大家交朋友的,不是當先生的,這裡的先生可就王卓然一位……
學子都是年輕人,噗嗤一聲笑翻了。就連站在萬卓然這邊的陳子俊都笑了,為怕王卓然發現,還背過身去,不厚道地繼續笑……梁月心裡生著氣也沒覺得多好笑,就是覺得陶淵明果然才高八斗!而馬文才從頭到尾都沒什麼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麼。最後王卓然被陶淵明氣走了,梁月五人重新回到位置上課。
陶淵明卻也不急,拿出一壇酒要眾學子先喝酒再上課。
梁月知道像陶淵明這等隱士高人,脾氣古怪,行事也與眾不同。雖然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她隱隱覺得陶淵明這是真的在給自己上課。王藍田吃了一驚,大聲嚷嚷這陶淵明真是奇怪,他才不要上課雲雲。陶淵明就讓他來和自己對對聯……
別提對聯還好,一提之下,王藍田就想起剛剛陶淵明那罵人不帶髒字的下聯,結結巴巴地說自己可不要被他罵,喝酒就喝酒,有什麼大不了的!第二個喝酒的是秦京生,臉皮老厚,說自己上課怕,喝酒可不怕,還很在行雲雲。
梁月心裡倒是一急,因為她從來沒喝過酒。不知道會不會喝醉……可眼見著這些學子一個個都喝了,連祝英台都給陶淵明的面子喝了幾口,她……
“莫怕莫怕,這酒喝不醉人!喝不醉!”陶淵明信誓旦旦地說著。梁月心裡躊躇,馬文才將酒碗奪走,道:“不許喝!我們是來上課的,不是來看你耍猴子的!”
“馬公子,你著什麼急啊?”陶淵明道,“你不上我的課可以,但是梁月沒說她不上啊?”
梁月想著陶淵明是知道自己女兒身份的,應該不會故意為難自己。看來這酒一定喝不醉人。再說了,陶淵明第一天來上課,自己不聽吩咐,實在很不給面子,妥妥地打臉。於是她另拿了一碗,道:“我……我喝。”
幾口酒下肚,梁月耳邊還聽著陶淵明說什麼“這就對了,我們現在來上課吧”,眼前就冒出兩三個馬文才。她揮著手,道:“文才兄……你什麼時候有三頭六臂了?哈哈哈,好像哪吒哦。”
馬文才臉色一黑,就見梁月一頭栽進了他的懷裡,然後沒了動靜。
“該死……”馬文才一把抱起梁月就往外走,陶淵明在後面喃喃自語:“不應該啊,見過千杯不醉的,沒見過沾酒就醉的……”
作者有話要說:說好的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