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15-12-23 13:59
《(希臘神話)女神的品格》作者：倫敦鯨【完結+番外】
文案：
古希臘版宮鬥：爭寵，拼媽，爭封地
神祗版大富翁：圈地，建神廟，爭奪信徒，收集信仰力，升級神格
奇幻大戲：精靈族，半獸人，部落戰爭，英雄養成，搶奪神器
奧林帕斯時尚雜誌，希臘諸神粉墨登場，向您揭示最新最全的神界八卦，盡在《女神的格調》，自今日起全球刊發中！指導你玩轉奧林帕斯，提升品味與眼界，人手必備的女神寶典，你值得擁有！
神囧版副標題：
——哥哥，野合吧
——伯伯，太腹黑
——妹控是怎樣煉成的
——一個妹控的被拒史
——第一千零一次的推倒妹妹/哥哥
——完美女神進化論，從小可憐到彪悍女
——由受翻身
——溫柔的殺死太陽神的方法
——快樂的復活太陽神的方法
——淡定的打動冥王的心的方法
——我的侄女不可能這麼可愛！
......
我會告訴你我很期待被吐槽嗎！
短介紹：月亮女神阿爾忒彌斯重生。且看她如何扭轉前世與哥哥的杯具命運，PK雅典娜，鬥倒赫拉，坑爹坑伯伯們，玩轉奧林帕斯（一眾美男）^_^
內容標籤：女強 不倫之戀 重生 傳奇
搜索關鍵字：主角：阿爾忒彌斯（Artemis） ┃ 配角：阿波羅，哈迪斯，波塞冬，俄裡翁，洛基 ┃ 其它：希臘神話，北歐神話
悠于 2015-12-23 14:03
第一章 聖戰
日落西沉，天空中燃燒著緋紅色，那並非晚霞，而是四下戰火，映照入天際，將奧林帕斯千萬年來一成不變的碧藍天空改頭換面為刺眼的赤紅。
阿爾忒彌斯身處空無一人的大殿中，地面在劇烈晃動，轟鳴聲不絕於耳，承重的石柱轟然倒塌，大大小小的雕花石塊從頭頂上砸下來，四周煙塵遍佈。
神戰正是激烈的時候，自己儘管提供不了多少戰力，可眼下，似乎就連跑腿的赫爾墨斯都參戰了，阿爾決定不能再留守，必須下去看看。
自從人類脫離諸神的直接統治，另立他們自身中的強者為「上帝」，奧林帕斯諸神的神廟逐漸荒蕪，信徒流失，聖域的地位日漸衰敗，信仰之力的枯竭使得神祗們的日子越來越難過，衝突越來越多，與北歐諸神、殘留下來的泰坦諸神的戰爭逐漸升級，如今似是已打到奧林帕斯山上來了。
銀髮的女神從高高的神山之巔，沿著白色的臺階下山。
一路上，不時看見逃竄的侍女，與眾神們豢養的天鵝、白貂等等美麗而無用的寵物一道，撒開腿滿地亂跑。就好像自己，阿爾拎著長裙苦笑著，在蜿蜒的階梯上踉蹌地向下跑去。
月亮女神受到宙斯的寵愛，又與全天界最為出色耀眼的太陽神阿波羅是孿生兄妹，被寵溺出了一副跋扈的性子，稍微感到受冒犯就必然還之以牙，是神山上出了名的霸王，然而實際戰鬥力卻極為有限。
按神力的劃分，從下位神、中位神，到上位神，中間有12個等級，每一位元階由初階、中階、高階再到巔峰。奧林帕斯十二主神裡，就有她與阿波羅，然而與穩坐上位神境界的哥哥不同，她僅僅只是下位神高階而已。
正因她的實力及不上地位，她受到諸多神祗的嫉妒詆毀，其中就有雅典娜。她使詭計，讓阿波羅產生嫉妒，騙得阿爾射殺了自己的愛人，造成兩兄妹的分離。提坦主神的母親，與宙斯的溺愛，長久以她只是性格單純直爽，容易被挑撥，
阿爾終於下到山腳，眼前是一片極為開闊的廣場，這裡原本是凡人們朝拜神祗的地點，中間築有方形的七層祭台，莊嚴肅穆，即使是宙斯本人也不能在這片廣場上騎乘，其他人等更是不得喧嘩。然而此刻，祭台四分五裂，空氣裡硝煙密佈，到處都有火光，滾滾的黑煙直沖雲霄，隆隆的巨響震得她雙耳發麻，腦子都在嗡嗡作響。
這裡是奧林帕斯諸神神殿的門戶！戰火竟然竟然蔓延到這裡？
阿爾不可置信地回頭望去，方才她剛離開的山頂神殿，已經全部倒塌成一堆廢墟，甚而高高插入雲間的神山本身，也從半腰斷裂開來，昔日的神山，已面目全非。在她腳下，地面裂成數塊，火紅的熔岩在深深的裂縫中咕咚沸騰，人們在她周圍哭喊逃散，不遠處獨眼的巨人腳上還拖著鐵鍊，蹣跚地移動著，手裡的狼牙巨棒高高舉起，再嘭地落下，砸出一攤血泥。
奧林帕斯本是一個浮空島，經由宙斯的神力，得以高懸於人界大陸之上，存在於獨立的次元。此刻它的崩塌，是否說明父神本身……？
阿爾不敢再想。他們所有人的神力都源于父神的賜予，假如父神不復存在，他們都將消亡。
「小姑娘，別發呆，快跑吧！」
身後來人撞上她的肩膀，阿爾回過頭，是阿芙洛狄忒。這位女神平常無論什麼時候，都打扮得花枝招展而嫵媚萬分，此時樣子卻有些狼狽，金色的頭髮綁成的髮辮鬆鬆散散，芙蓉般嬌美的臉上帶著焦黑的痕跡，胳膊上有幾道明顯的淤青與指印，身上露肩的白裙也松垮著，幾乎遮不住她高挺的胸乳。在她手裡握著一根金色的箭杆。
「阿芙洛狄忒，連你也參戰了？」阿爾睜大眼睛，這位是出了名的花瓶，自己這個狩獵之神就算再不濟，也終歸比她戰鬥力強，「阿瑞斯呢？他怎麼不在你身邊？」
「他？戰神？」美麗的女神不屑哼道：「他早死了，第一個。男人！永遠是消耗品。你瞧，就連我那好兒子也正打得不亦樂乎！」
阿爾看過去，發現艾洛斯也拍著羽翼飛翔在空中，用他那柄金色的愛神之箭加入了戰鬥。
亂套了。「雅典娜呢？她那些所謂的聖鬥士呢？就算戰神不在了，還有那些半神、我們的奴僕呢？」什麼時候連愛與美之神都要參戰了？阿爾感到一陣荒謬。
「他們背叛了。」美麗女神的美目裡流露出陰鬱的恨意，「你不會不知道，這場戰役背後，最大的贏家，是人類吧？」
「人類，挑唆神祗、戰鬥？」阿爾感到一陣眩暈。
「小心！」騎著雪狼的三米巨人從她背後沖過來，獰笑著揮舞大棒朝她們當空襲來，阿爾抓住對方敏捷地避開，美神趁機在與巨人錯身而過時，將手裡的金箭紮進他大腿。
儘管阿芙洛狄忒氣力不足，只紮進去堪堪一個箭頭，後面脆弱的箭身也折斷了半截，但魔法之箭的效力已經足夠。
那是能輕易改變人心的箭，阿爾很清楚它的功用，因為它曾多次被用在自己哥哥身上，讓他瘋狂愛上什麼人，再讓那個人對他避之唯恐不及。
中了箭的敵人陡然紅了眼，咆哮著殺進己方的陣營。兩位女神相視而笑。正在這時，阿爾發現對方的視線越過自己，眼睛圓瞪，美麗的臉龐扭曲出驚懼已極而變得瘋狂的神色。
阿爾回過頭，艾洛斯被十米高的巨岩人抓在手裡，翅膀被扯下了一半。
「孩子！我的孩子！」阿芙洛狄忒哭叫著，朝那邊跑去。
「維納斯！」阿爾立刻追上去，遠處一塊投石砸入兩人之間，將她與心碎欲狂的母親隔離開來。
那群野蠻強盜開始大肆破壞了。如流星般的炮彈從頭頂上方密密麻麻地砸下來，四處一片哀號，阿爾眼睜睜地看著美麗的女神把血肉模糊的小愛神護在懷中，比她腦袋大上一圈的黑色圓石砸下來，阿爾瞧見她向前伏倒在地上，再也不動彈了。直到最後一刻，還在用身軀保護自己的孩子。
阿爾感到眼前一片模糊，她站定、搭弓，顫抖的手射出道道銀光，準確無誤地擊中一塊又一塊飛石，解救一個是一個，可是她站定不動時，自己成了最好的靶子，扼殺了艾洛斯的那名巨人朝她大步走過來。
阿爾心裡滿是恨意，避也不避，準確的一箭洞穿他眼窩。痛楚激怒了它，巨怪捂著眼睛，更加快速地接近她，彎下小山一般巨大的身體，比她身體還粗的一條胳膊朝她撈過來。
金光閃過，它巨大的頭顱滾落，身體砸向地面。
飛奔過來的人把她抱住跑去一旁。
「阿爾、阿爾！妹妹！」
被他牢牢圈在手臂裡，阿爾忒彌斯愣愣地看著來人。
金色的額發貼在他汗濕的臉上，一對犀利的金眸直視著自己，裡面寫滿憂慮卻又帶著一線驚喜，挺拔秀美的鼻子裡呼哧喘著氣，往常飽滿豔麗的薄唇如今有些乾枯而失去血色，如刀削斧鑿一般棱角分明的臉龐依然俊美如昔，只是深凹下去的眼窩，高聳的顴骨，滿臉黑色的硝煙塵土無不說明他疲憊已極。
「阿波羅！」阿爾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話，迅速濕潤的眼睛上下打量著他。
哥哥胸前戴著護甲，左臂上配有一個銀色的盾牌，手肘與大腿包裹在金光閃閃的鎧甲裡，手裡拎著黃金色的劍。在他身上沾染著已凝成黑色的血跡，鎧甲之下的衣服上有著道道劃痕。
「你怎麼在這裡！」兩人異口同聲。
阿波羅提高聲音：「是誰叫你下來的！你怎麼會下來！你想參戰？不、不需要你！你的那份戰功，由我來領取，父神答應過我！」
阿爾捂住嘴，大滴眼淚滾落下來。
是的，從來沒有變過，即使兩人數百年來形同陌路，哥哥一直在庇護著自己，但凡有敢對她不敬的，他都親自去收拾了。以至於如今險惡的戰鬥裡，他要為自己背上雙倍的負擔。
「別那副表情，阿爾，這是應該的。你是我的孿生妹妹，是我的半身，我難道不能保護你？」
阿波羅揉了揉她的腦袋，兄妹兩人在戰場一角和好了，四面襲來的石頭被他的神力彈開，在兩人周圍罩著一個半圓形狀的金色屏障，將敵人、威脅統統遮罩在外。
「情況對我們極為不利，」在她的眼皮底下，阿波羅的嘴唇快速地上下翻動，「戰火甚至波及到海域，波塞冬那裡多半已經失守了。阿爾，你要趕快趕往冥界，只有那裡還是安全的。」
「那你呢？」姑娘顫抖的嘴唇挨上了他的臉頰，帶來陣陣酥|癢。
阿波羅愛憐地捧住她的臉，弓起身子用額頭抵住她的前額，錚亮的金眸眷戀地看進她的眼睛裡，柔聲說：「好妹妹，你知道的，身為司掌光明之神，宙斯之子，這是我的職責。」
「不！」眼淚洶湧而出，阿爾緊抓住他的肩膀，前後搖晃著說：「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我是你的半身，我們是黑夜的一體兩面，若是沒有了你，我也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阿波羅把妹妹緊抱在懷中，大手插|進她柔順的髮絲裡，摩挲著說：「正因為如此，阿爾，你要活下去，替我。」
身後響起震天的呼喚、腳步聲，阿爾看到不遠處，密密麻麻如潮水般的黑色戰士添滿半個廣場，而且正向這邊寸寸推進。
「沒時間了。奧林帕斯要倒塌了。」阿波羅抬起頭，修長的手指撫上自己前額的圓形胎記，眼裡流出深邃的光芒，似乎他下了什麼決定。不知怎麼，阿爾打了一個寒戰，從心底升騰起絲絲涼意。
阿波羅一向是充滿自信的，可他的口氣，好像已經承認奧林帕斯的失敗，這對驕傲無匹的太陽之神來說，簡直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他準備做什麼？
在阿爾驚疑的視線中，他的兩指戳進自己額心，挖出一塊金色的長方形晶體。
「阿波羅？！」
第二章 冥河
硝煙遍佈的戰場上，步步逼近的敵軍陣前。
金髮的阿波羅懷抱著自己心愛的妹妹，沖她笑得一臉陽光和煦。
「阿爾，這個交給你。凡是太陽能照射到的地方，它都能帶你去。一會兒我說走，你就儘快離開，不要回頭，記住了嗎？」盯著她的眼睛，他鄭重地重複，「不要回頭。」
他額頭上的窟窿很快癒合，但淡金色的血液流了下來，在那張俊美無雙的臉頰上畫下兩道淚痕。
他居然生生地挖下了自己的神格。
「阿波羅！你瘋了！！」
銀髮的神女緊緊抓住他的臂膀，眼裡流露出瀕臨崩潰的厲光，咬牙切齒地吼叫。
事實上快要瘋掉的是她自己。神格是他們的力量核心，是他們最為重要的一部分。有凡人得到一名隕落神祗的神格，哪怕是最下等的，也能讓他直接成神。
而神祗之間，可以通過相互吞噬神格來增強力量，好比宙斯對他的父親，曾經的天空之神克洛諾斯；以及克洛諾斯對他的父親烏拉諾斯所做的那樣。
只是融合另一個神格並不容易，尤其低位神融合高階神格，有可能力量爆體而亡。然而當阿波羅把自己的力量之源貼在妹妹的額頭上，剔透的金色晶體仿佛有生命似的，隱入其中不見了。
「你是我的半身，我們共用了所有的能力，因而你能與我毫無障礙地融合。」
金髮男子的臉色迅速變得灰白，笑容卻異常陽光滿足。
失去了神力，他現在只不過是個身強體壯的普通人。
不、也許比那還不如，阿爾感覺到他健壯的身軀搖晃了一下，連忙扶住他。
「和我一起走，阿波羅！」阿爾緊抱住他堅實的臂膀，抽泣得已經泣不成聲。
「哥哥，那群人不值得你為他們死！正是那群人，將奧林帕斯引入了深淵！」
阿波羅無限眷念地摩挲著她的銀髮，溫柔地說道：「我不是為了他們，我只是理應這麼做。阿爾，帶著我的力量，去開闢一個新的世界，我知道你與我同樣擅長創造。」
與他緊密相貼的身體察覺他身上的溫度在變冷，阿爾的眼淚決堤般地流淌出來。
從下位神到上位神，所凝練出的神格顏色依次是黑色、青色、銀色和金色。
而金色，那說明，阿波羅已經超越了上位神巔峰，達到了主神等級。
整個神山上唯一的主神，只有眾神之神宙斯。
在地球這個維度裡，仍然存活著的主神只有寥寥幾個，比如奧丁，與佛祖釋迦摩尼。
自己的哥哥，隱瞞著眾人，不聲不吭地修煉到了足以成為一脈之族長的實力，完全可以再開闢一個類似于奧林帕斯、瓦爾基裡這樣的聖域。
可現在，這樣強大的力量，他說不要就不要了？
「不、阿波羅，你必須和我走！」阿爾顫抖地說著，決心抓住他帶走。
可這時，阿波羅的手指點上她眉心，瞬間阿爾身體一僵，變得動彈不得。她張開嘴，想大喊，可喉嚨裡發不出半點聲音。淚水與煙塵糊住她的眼簾，她只能瞪大眼睛，眼瞅著他那有著絕美弧度的唇瓣拉開一個燦爛的笑意，對她說：「再會，我的愛。」
隨即她化作一縷金光消失在神山上，而他的身影埋沒進一擁而上的蠻人軍隊裡。
不止神格，神祗的血肉、骨骼，小到一顆牙齒，對於凡人來講都是夢寐以求的神物。
這只由半神、人類鬥士、北歐人、巨人組成的雜牌軍，宛如蝗蟲過境一般，一具具屍體的額頂露出血肉猙獰的空洞，發覺他們眼睛被挖下來後，會變得堅硬如寶石，他們變本加厲地摳挖去他們的眼睛，強大如宙斯，狡詐如雅典娜，都未能倖免。
然而神格終究有限，人們圍成一團爭搶或藍、或綠的眼球，沒搶到的人又開始敲掉屍體的牙齒。
阿波羅所在之處，堆成了一個人山。數十名士兵一擁而上，卻仍然未能制服他。
半長的及肩卷髮在赤紅的烈日下，宛如飄動的金絲，俊美的青年氣喘吁吁地弓著腰，將膽敢撲來的敵人一個個扔出去。
眼見他已是強弩之末，但卻仍然武勇無可匹敵，敵人越聚越多，尖利的長矛一致對準他，包圍成一個圓圈朝他戳去。
阿波羅在腋下夾住一干黑色帶著血肉的黏膩矛頭，仰頭已看不到妹妹的蹤跡，頓時哈哈笑起來。
「永別了！」
沉悶的響聲從腳底深處迸發，連成一片，士兵們驚恐地對視，發覺天地整個都在搖晃。
在那之後，奧林帕斯浮空島從內部崩裂開來，熔岩從地面的龜裂裡膨脹出來。個個入侵者來不及慘叫，與他們剛剛獲得的「戰利品」，眨眼間汽化得骨頭都不剩了。
「轟、轟」的巨響，猶如混沌之神卡俄斯從睡眠中驚醒，分開了天地、創造了世界一般驚天動地，整個浮空的聖域，化作一團巨型的白色球狀雲霧。
阿爾站在海平面上，整個海面都被染成了玫瑰的紅色，一道金光飛入她懷中，那是阿波羅的本命法器，由太陽的光芒融合進他的血液，淬進冥河鍛造而成，他從未離身過。
阿爾懷抱著哥哥的劍，把骯髒不堪的劍身貼在自己臉頰上，失聲痛哭。
「阿波羅！哥哥……」
她跳進海洋裡，朝著俄開阿諾斯的發源地一路行進。
越往深海，光線愈發幽暗，直至上下左右一片黑暗，只剩點點海中生物在發光。
又不知走了多久，就連生命的跡象也全部消失了，她沿著一條黑暗的河流，進入一個霧濛濛的空間。周圍是絕對的黑夜，只有她眉心的銀色彎月胎記發出的微光，照亮她腳下滑膩泥濘的路面。
進入冥界了。眼前有數條河流，其中連接人界與地下，自己順著走來的這條斯提克斯支流，吞掉它的水發誓之後，若是背棄誓約，將會喪失神性。
另一條邱裡普勒格頓，俗稱火河，途經整個冥界，將地獄分為數個部分。剩下三條支流，分別是阿刻戎、克塞特斯、與勒特之河，俗稱歎息河、忘川河與苦惱河。
阿爾來到它們交界的水域，將黃金之劍伸進水中。這片交匯的水域用來鍛造神兵利器最合適不過，阿基琉斯也是在這裡被鍛造的。神劍上沾滿了層層凝結的血垢，阿爾輕輕晃動著清洗它。
察覺到周圍氣息為之一凝，本就黑暗冷寂的空間溫度驟降了好幾度，銀髮的女神抬起頭來。
一個全身裹在黑袍裡的年輕男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面前。
第三章 哈迪斯
冥府之主哈迪斯來到冥河邊上，看到這樣一位少女。
在黑暗中，她的銀色長髮上流動著微光，宛如一襲瀑布，順滑地垂到腳跟，露出的腳趾頭好像白玉一樣可愛。她的身材按照當前的審美標準，顯得過分纖細了一些，窈窕的身軀裹在白色麻布的掛脖長裙裡，單薄得仿佛一陣大風就能把她吹走。
她的小臉只有巴掌大小，有著如同熔化的秘銀一般的雙眸，嬌俏的鼻樑，花瓣一般粉嫩的小嘴，與小巧玲瓏的下巴，使她看上去十分可愛。
月亮女神絕不是奧林帕斯最美麗的女神，但相對於那些嬌媚動人，時刻給人以肉|欲誘惑的女神們，眼前這名十六七歲的少女身上的純淨更為難能可貴。籠罩在她身上的氣息如同清泉一樣清澈，整個人仿佛水晶一般閃閃發亮，剔透動人。
無怪乎她是宙斯與阿波羅，全天界最有權勢的兩個男人的寵兒！儘管聽說這小姑娘驕縱跋扈，但洞察人心的冥府之主心裡清楚，她只是性格直率單純，被保護得太好。
哈迪斯常年呆在自己的冥府裡哪也不去，而阿爾的聖殿建在月亮上，平日大多時間泡在奧林帕斯神山上，兩人雖然不是第一次見，也決不能說熟悉。但此刻，作為可能是僅剩的奧林帕斯主神，莫名的同病相憐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流淌。
作為宙斯的同胞哥哥，眼前這名黑髮男子的五官臉龐與她的父親頗為相似，只是眉眼偏狹長而顯得更為清秀，額上戴著一個黑曜石的額飾，長而柔順的黑髮披散在身後，渾身散發出清冷的氣息，臉上一如以往千萬年的歲月裡一樣，沒有什麼表情。
「水髒了。」清冷的聲音在幽暗的河邊響起，宛如水晶相碰所發出的悅耳聲響。
阿爾點點頭，從水裡抽出寶劍。因為輕重不一的水流在此交匯，這片水域十分混濁，微小顆粒在其中漂浮，儘管如此，她仍然禮貌的向這裡的主人道歉：「對不起。」
阿爾從身上撕下一片潔白的裙角，拭去它身上的水珠，柔嫩的小手愛憐地拂過它的劍身，那無比溫柔的動作，與臉上煥發出的動人神采，仿佛是在愛撫情人的臉頰。
懷抱著那人留下來的劍，她的淚水靜悄悄地流淌著，即使溫暖的太陽之力也無法熨帖她的內心。
哈迪斯微皺起眉頭。
這個本該活潑可愛的小姑娘粉唇緊抿，略顯蒼白的臉上透著哀愁，那雙美麗明亮的眸子被霧濛濛的哀愁所籠蓋，他那顆見慣無數死亡而早已變得古井無波一般平靜的心，在刹那間起了漣漪。
她誤會了他的意思。‘我不是在說你弄髒水，而是……’
他沒有說出口，冷清的冥府之王從不與人解釋。他揮揮手，一陣清風拂過，將阿爾腳下浸泡進河水而染成灰色的長裙一角吹起來。
晶瑩的淚滴掉落下來，沒入混濁的河水裡。
哈迪斯走到她身邊來，修長挺拔的身軀彎下腰，伸手在冥河裡掬起一掌的水。
爾後，他支起身子，轉向自己，略顯蒼白而纖長的手指點在自己眉心中央。
濕潤的水珠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蒸發成一團銀色的霧氣，彌漫在自己面前，仿佛一個模糊的鏡子，從那裡面出現了阿波羅的臉。
他們小時候在安德羅斯島上無憂無慮的日子，來到奧林帕斯後被封為太陽之神時他意氣風發的模樣，她所熟悉的高興的、歡笑著的阿波羅，一幕幕令人懷念的景象在眼前浮現。
哈迪斯以為她會放聲大哭，可阿爾只是死死瞪著水鏡，潔白細膩的貝齒把下唇咬得發白，瘦削的肩膀輕顫著，根本不發出聲音，只有眼淚拼命地流淌著。
可是這個樣子，反而更令人心裡難過。
「你看到了。」沉靜的聲音在黑暗死寂的空間裡回蕩著。
「你說什麼？」阿爾啞著嗓子，莫名地問道。
哈迪斯朝她攤開手掌，掌心裡托著幾顆細小的乳白色珠子，那是自己的眼淚？阿爾伸手接過，他把它們還給了她。
「你的思念，落入克塞特斯之水，會凝結成實質，它能夠被重播。」黑髮的青年說道。
看到了她最想見到的景象，為什麼還要哭？哈迪斯想知道答案，但他不被允許發問。
這些自然之神大多有其先天制約性，比如作為光明之神的阿波羅從不說謊，海皇波塞冬不會回答他人的疑問，而冥府之王則是不能夠提出問題。神性所限，做了這些事情，他們的神力將被削弱。
儘管並未言說，阿爾卻領會了他的好意，蒼白的唇邊勾起一抹笑意。
哈迪斯的眉頭也鬆開了。在兩人身邊流動著靜謐柔和的氛圍。
「冥府的女主人在哪裡，我可否去拜見？」阿爾禮貌地問道。
哈迪斯臉色紋絲不變，向上指了指，然後轉身帶她往他的冥府走去。
阿爾猜到了，冥後珀耳塞福涅又回歸了地面。他與春之女神的事情自己曾經略有耳聞，是被宙斯硬塞過去的，兩方面都不情願，因而春神絕大部分時間都呆在人界。
人界？這麼一想，阿爾突然發覺，冥府未免太安靜了！難道說……
「你為什麼沒有參戰？」阿爾陡然停住腳步，抓住了他的黑袍，「這裡因何如此平靜？」
她極為懷疑，他們內部有人背叛，與人類同流合污。否則，奧林帕斯絕不會陷落得這麼輕易。
月亮女神從來是聰明剔透的姑娘，在失去了所有的親人之後，她的心思變得更為細密。
哈迪斯沒有做聲，只是握住了她的手，右手一揮，兩人走入一團黑霧，出來的時候，阿爾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熙熙攘攘的人類魂靈聚集在冥河左右，渡船人沉默地從左到右再返回地周而復始的航行著，密密麻麻的黑色的身影清一色的衣衫襤褸，佝僂著身子，在陡峭的之字形懸崖上，仿佛無窮的階梯延伸入高不見頂的黑色山峰裡。
「你進來的地方，是由神界進入冥界的入口。」沒有告訴她的是，在府裡看到是她到來之後，他直接將她引入冥府的核心地帶，沒有給她看到猙獰的三頭犬、潮濕充斥異味的山洞通道。
作為冥府之主，他對整個空間有絕對的駕馭力。
阿爾舒了口氣，可又想到什麼，「這些，是死在聖戰裡的人？那麼——」
哈迪斯低頭看見她的銀眸開始放光，小臉煥發出神采，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這些只是普通人類。作為神祗，我們本身就是以能量的形式存在的。消亡的刹那，靈魂也消散了。」哈迪斯沒待她發問，輕輕搖了搖頭，「寂滅是你我的終焉。或許通過進入沉睡而與自然本身融合，但自我意識從此不復存在，與死亡無異。」
阿爾眼中的星光黯淡下去，偏過頭，她又皺起小臉，不可抑制地抽泣起來。
注視著她這副絕望的樣子，哈迪斯感到手心裡某個細小的物體在發燙，在他手裡握著一顆私自扣下來的淚滴珍珠。
當他感到自己那數千年來從未有絲毫波動的心緒再度動搖起來時，哈迪斯做了一個決定。
「也並不是沒有辦法。」
阿爾猛地抬起頭，充滿不可置信而又狂喜的目光灼灼地望向他。
悠于 2015-12-23 14:06
第四章 複生
在他暗示有辦法復活阿波羅的時候，數日以來阿爾眼中的冰霜之色才稍有鬆動。哈迪斯微微挑眉，要不是這樣，他幾乎要錯認為她是某個倒楣的冰雪女神了。
探尋的視線投向對面的黑髮男子。他濃黑的眉毛斜飛入鬢，墨色的眼睛裡仿佛容納著無盡的暗夜，即使阿爾早已看慣形形色色的俊美之人，也不由在心裡讚歎，她這位伯伯可當真能稱上絕色。
正因他對誰都不假辭色，氣質冷硬異常，更增添了他獨特的魅力。雖然像春神那樣沒多少頭腦的小姑娘不喜歡他冷冰冰的個性，但阿爾倒是極為欣賞這種不沾一絲煙火氣的脫俗之美。
只是，如此清冷的一個人，為什麼會願意幫助自己？
不管怎樣，能獲得他的青睞，阿爾覺得很是高興。作為著名的處女神，她潔身自好，沒有沾染上奧林帕斯糜爛奢華的氣息，眼前這個男人，很顯然是同道中人。
傳聞他當初與宙斯爭位而不得，憤然來到幽暗的地底，做了這個誰都不願意做的冥界之王。
可是，以他這麼冷淡的性格，很難想像也曾有過那麼衝動熱血的時候？這麼想著，阿爾又深深看了他幾眼，感到對這個自己從未瞭解過的伯父產生了好奇。
「你是說，哥哥可以復活？」阿爾下意識地揪緊了胸口的衣服，焦躁的眸子緊盯著他的薄唇。
哈迪斯微微頜首，對她說：「在你身上，我感覺到太陽之神的神力。」
「是的，他把神格給了我。」她顫抖著答道。
「那就更有把握了。」相對于對方的激動，哈迪斯冷靜地說。
當初他們可以製造出那個潘朵拉，如法炮製未嘗不可。
她擁有他的神格，他的本命武器，本身又與他同父同母所出，只需重塑他的身體，放入神格，再喚醒他。
只是鑄造一名至高神的軀體，畢竟不比普通的捏石膏，選用的材料，所耗的力氣，其複雜程度甚至並不下於開闢一個新神界。
謝過了哈迪斯，阿爾立刻開始做了。她需要搜集太陽光芒，混合自己的血液，淬煉成他的身軀。
一百年後，她帶著一罐純淨的陽光回到冥河河畔，在哈迪斯的指點下，鑄成了一塊金光燦燦的、沉重的黃金球。
「密度沒有區別，這樣沒法塑形，我不該只收集一種陽光。」
她懊惱地擰著自己的衣角，哈迪斯無言地安撫了一下她的肩膀。
阿爾在這百年間，追逐著正午的烈日一息不停，踏遍赤道的每一寸土地，也遍覽到種種世情。
她曾看到骨瘦如柴的兒童因饑餓而死，也曾經歷人間的戰爭，餓極的人類啃噬自己的同胞，再回到地府來，她頭一次覺得人間比起陰冷的地底反而更像是地獄。
「哈迪斯，冥後還沒有回來嗎？人界那樣的地方，她也能呆得下去？」
這次前來，不知怎麼環境大有變樣，儘管冥河之水一如既往的墨黑，但岸邊是一片一望無際的翠綠色的草地，星星點點栽植著花朵，微風徐徐吹過，若不是過分安靜，這裡沒有一點像是處在地底。阿爾蹲在河畔，小手無意識地拔起一叢水仙花。
哈迪斯的黑色瞳孔裡閃過一抹幽光。
「你都不在意嗎，妻子不在身邊？你一個人呆在這裡，有什麼好玩的？為什麼你不去四處轉轉？波塞冬是否還活著？我沒有時間下海，也與他沒什麼交情，可是你與他感情不是很好嗎？」
小姑娘在擁有了希望之後，活潑好動的本性漸漸回歸到她身上，她手裡捏著象徵著冥王、他自己的聖花，歪著腦袋拋出一個又一個讓他不知該怎麼回答的問題。
不過阿爾從沒指望這個伯伯會答覆自己。她撐著膝蓋站起來，抖了抖裙子下擺沾上的草屑，瞧見它們紛紛揚揚如寶石碎屑一般灑落，這才察覺到眼前芳草萋萋的美景全是他用法術化成的。
「我要走啦！現在我有點概念了，等我搜集完足夠一個部分用的陽光，我就回到這裡來。」
她說「回這裡」？
哈迪斯注視著小姑娘轉身而去的背景，直到最後一縷飄動的銀色髮絲消失在眼前，黑袍的男子仍然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她還沒有到過自己的府邸裡去呢。即使從前她的戀人因為事故，被她自己誤殺，她也沒有邁入冥界一步。事實上這是唯一一個沒有求過自己復活某個凡人的神祗，而使他印象深刻。
月神與太陽神一母同胞，同樣品格高尚，從不會違規越界，對自己品行的要求嚴格得近乎死板。
這個人整個就與奧林帕斯格格不入。對於向來對奧林帕斯毫無好感的哈迪斯來說，更增添了他對這名小姑娘的親近感。
可上次她也是過門而不入，似乎不願把哪怕一丁點時間浪費在復活自己的哥哥以外的時間上。
冥府寂寞嗎？那是當然。
正因此他覺得，像這樣一個象徵著光明，生來就屬於天空的女神，他無法勉強她在地底停留。
覺得無聊嗎？可能他已經習慣了。冥界之王擁有一面名為「真實之鏡」的法寶，天上地下所發生的一切事情，只要他想看，就逃不過他的眼睛。
然而森羅萬象盡收於他眼底，看慣陰謀與罪惡，再多悲歡離合也無法使那對冰冷的雙眸升起半點波瀾。
直到這一百年來，他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瞧見那張粉撲撲的小臉始終面朝太陽，雙眸裡充滿希冀，他覺得心裡似乎有一角在塌陷。
再過了五百年，阿爾踏遍了地球每一個角落，搜集各個時間、各個地點，有著微妙差別的各種陽光。
她曾到過金碧輝煌的君士但丁堡，寒風呼嘯的西伯利亞，在東方的宮殿裡被當成妖孽而引起騷亂，途徑南亞的大小海島，渡過太平洋，環繞著藍色球體的表面走了一道又一道，眼見希臘繼承者的古羅馬由盛而衰，人類轉而以神權作為統治工具，進入壓抑陰暗的中世紀。
每隔百年，哈迪斯都會來到冥河邊上等待她，指點於她。
「冥河之水在這裡彙聚，因為各個支流密度不同，分為不同的層次……」
他指給她看，阿爾發覺沉澱下來的河水果然有數層顏色。她把小手浸進水裡，掂了一把第二層的灰白色液體，踮起腳尖塗抹到哈迪斯的臉頰上，沖他笑得眼睛彎成了兩道月牙。
「我想要看看，你在想著誰，哈迪斯？」
沉默的黑髮男子面前，出現一個半人身大小的橢圓形鏡子，鑲著銀邊，造型古樸，上面點綴有紅藍色寶石。而在鏡面裡，全是自己的樣子，如同電影放映一般接連不斷地閃現，銀髮姑娘嬌俏的笑臉，憂鬱的、乃至憤怒的神色。
阿爾在人世間歷練了這麼久，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不諳世事的傻姑娘，於是，白嫩的小臉泛起紅暈，不可思議的視線射向他的臉上。
哈迪斯臉上仍然淡淡的，絲毫不見心思被戳破的慌張，也沒什麼期待或者竊喜。
且不說他已是至高神，單憑他是她父親的兄長，還有一名妻子，哪怕是名義上的，兩人之間也不存在什麼前進的餘地。
當然過去在奧林帕斯，他們從不講究這些，可也許正因此，它滅亡了。
神祗的隕滅是大勢所趨。
阿爾在旅途中手不釋卷，閱讀了無數人類裡偉大哲人的著作，十分贊同歷史唯物主義的理論。
即使不是雅典娜勾結外敵的出賣，赫拉的推波助瀾，奧林帕斯遲早會衰亡，通往的結果是註定的，只是道路略有不同。
而那些背叛者、侵略者、獲益者，照樣消亡在歷史長河中。
阿爾半點沒有復興神山的念頭，也不會像阿波羅所希望的那樣，自己成為至高神。即使她得到至高神之力，她從未將他的神力融合進自己的身體，僅僅把自己作為「容器」，盛放他的神格，滋養它使它不至於失去活力。
在母親已進入永恆的沉睡、化作自然的一部分之後，她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彌補缺憾，復活同胞哥哥，這已成為一種執念。
高而空曠的大殿裡，哈迪斯坐在寶座上，一動不動地觀察著小姑娘的每個舉動，通過她也看到人類的發展。在擺脫中世紀之後，他們進入花團景簇的文藝復興，強調所謂人性的解放，而自轟轟烈烈產業革命起，一頭紮進對技術的迷戀，開始重蹈神祗覆滅的覆轍，傲慢、腐朽，妄自尊大，一路呼嘯著奔向自我滅亡的終點。
時間又過去了千年，在冥河邊上，躺著一具黃金色的軀體。棱角分明的面龐上五官栩栩如生，健美的身軀的每一條肌肉都塑造得如此完美，仿佛他只是沉睡，而隨時可能睜開眼。
終於到了這一天！
阿爾抱起為哥哥準備好的身體，跟上哈迪斯的腳步，隨他來到恢弘壯麗的冥府大殿中。
第五章 醒悟
冥府的殿堂與這裡的環境極為和諧，黑色的大理石柱支撐著高聳的穹頂，腳下黑色的石質地面光滑潔淨，清晰地印出自己的倒影，正對著進門的通道盡頭，是用稀有的整塊黑曜岩所雕鑿成的冥王寶座，造型古樸典雅。整個大殿莊嚴肅穆，簡樸大氣，阿爾一見就心生了好感。
「你喜歡這裡。」大殿的主人說道。
阿爾回過頭，連連點頭：「那當然！」
「可你來到冥府不下數百次，這裡卻還是第一次進來。」冷峻的語聲裡似是帶著不滿，讓阿爾一下子緊張起來。
「不不，我早就想來了。我發誓，像這樣的地方我來了就不想走、唔——」
形狀優美的手指頭點在她唇上，把什麼東西抹進她嘴裡，阿爾被迫吞咽了一口，苦澀的味道讓她一下子蹙緊眉頭：「我喝了什麼？」
深邃的黑瞳裡似是帶著一抹笑意，阿爾頓時皺緊臉：「斯提克斯！你給我喝了誓言之水！噢，狡詐的人，我發了什麼不該發的誓言？」
自己剛才似乎答應，留在這裡不走了。
阿爾皺著眉打量他，瞧見哈迪斯嘴角放鬆，眉眼間俱是笑意，她也覺得心情好了起來。
好吧，復活了哥哥，自己也沒什麼事情了，在這裡陪他也不是不可以。
他一個人孤寂了數千上萬年，阿爾想想就覺得那樣的日子很難過。
阿波羅被安置在大廳中央的一個精美的石棺上。
阿爾抽出一把鋒利的銀色小刀，薄而鋒利的刀刃形如手術刀，是由月光鍛造而成，她剜下自己額頭上的神格，劇痛使她腦子都有些不清晰，回過神來，發覺自己的左手牢牢握在哈迪斯手裡。
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自己，沉鬱的眼眸裡溢滿憂慮，她勉力沖他笑了笑，抽出手，拔出阿波羅的劍，雙手握柄深深插進自己胸口。
心臟裡泵出的滾熱血液澆在阿波羅身上，迅速滲入其中，由於在鍛造他時加入了她的血液，此次融合得很好。
阿爾的臉逐漸失去血色，銀色的光芒在她身上漸漸黯淡，象徵著她岌岌可危的生命力。
哈迪斯忍不住了，抓住她的手腕說道：「到此為止。」
他大力拽了兩下，她的手依然紋絲不動地緊握著劍柄，鮮紅的血從她身上大量的湧出。
「下次繼續，聽話！」哈迪斯的神情變得極為嚴峻，不容置疑的口吻透露出沉重的威壓感。
可阿爾只是默默搖了搖頭。
她已極為虛弱，全靠他從背後抱著她，把她的身體整個圈入懷裡，才讓她得以維持站立。
他眼見她千百年來奔波跋涉，深知她為了復活哥哥可以有怎樣堅定的決心。感到別無他法，哈迪斯用指尖劃過自己的手腕，暗紅色的血液從一線創口裡流淌下來，把手腕送去她嘴邊。
阿爾低垂著頭，吮吸著他的血與力量，顫抖得將要鬆開的雙手被他一隻大掌緊緊握住。
幸而有他的血補充，在阿爾渾身已失去半數血液的時候，她勉強地維持著一線清明。
「還不夠？」兩道濃黑的劍眉皺成閃電般的折線，哈迪斯甚至打破了不發問的禁忌。總歸只是讓他腦子昏昏沉沉幾天，該問的時候還是得問的。
猛然，從躺著的阿波羅身上迸發出炫目的金光。
五彩的波光仿佛在他身體裡流動著，從胸膛湧動熬他的頭臉上。
她看到他的眼珠在轉動！
阿爾欣喜萬分，而哈迪斯果斷地抽出她胸口裡插著的劍，大手拂過便止住了血湧。
「哥哥、哥哥！」阿爾連聲叫道：「快醒醒！」
語聲急迫卻又輕柔，仿佛只是在喚醒賴床的頑皮男孩一般自然而充滿期待。
可眨眼間，光芒漸漸收斂，他重新變為一尊死氣沉沉的金屬雕像。
阿爾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方才明明看到他睫毛在眨動——
噢不，她突然想起來，他的胸口完全沒有跳動！
她把耳朵貼上去，接觸到他的胸膛冷冰冰的金屬質感，她突然領悟到，自己該做什麼了。
哈迪斯若有所覺，喝止她：「你要做什麼！」
阿爾卻難得的沒有理會他，她怔怔地盯著阿波羅，好一會兒，她轉過頭，沖他艱難地擠出笑容。
「我明白了，光有他的力量和我的血液，這樣是不夠的。他還缺少靈魂，因而他的心臟無法跳動。」
哈迪斯眯起眼睛，嗓音是在她面前從未有過的冰寒：「這麼說，你打算挖出自己的心臟，貢獻給他，索性再把靈魂一起奉獻出去？」
「說到底，是我實力不足。如果我也是至高神，就不至於……」阿爾幾乎恨上了自己。將近兩千年來的時間都在幹什麼？
「你忘了，在你眼前，就有一位至高神。你把我推出去做他複生的祭品好了。」
他一點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沉沉的黑眼睛直視著她，表情裡充斥著無法動搖的意志。
阿爾慌亂地搖頭：「不，還可以把他放回母親那裡，讓太陽重新孕育他一次。」
哈迪斯圈住她的肩膀，薄唇勾起成一個微嘲的弧度：「那樣一來，你能夠得到一個嶄新的太陽神，你當然可以給他重新命名為阿波羅，但那與你無關，與原本那個阿波羅也毫無關聯。」
他說的沒錯，可是……阿爾猛地一頓，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采：「你、你早就預料到了！為什麼？那你為什麼要慫恿、甚至縱容我這麼做！」
視線與他深不見底的眼眸相遇了，她在其中看到自己的倒影。那張扭曲掉的清秀臉龐，讓她頓悟了，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
「那時候，你要給我一個生存的目標……你讓我活下來，滿懷希望的，在數千年中不斷向你靠近……」原來復活哥哥只是一個騙局、奢望，阿爾感到心痛如絞，捂住嘴失聲痛哭。
哈迪斯握住她的雙手，把她拉起來，捏住她的下巴，讓她看到自己的決意。
深邃如夜空般的瞳孔專注地盯著自己，這張英俊而冷硬的面龐顯得那麼堅定無匹，渾身透出的懾人氣息在向她宣告，自己不止是她的伯父、長輩、庇護者，更加是一名王者。
「你這個大壞蛋！冥王大人，您的心機還能更深一點嗎？！」
小姑娘的小拳頭砰砰地打在自己胸膛上，痛是一點也不覺得，反倒叫他覺得胸中癢癢的。
「混蛋、腹黑的大混蛋！」
在她帶著哭腔的嬌嗔之下，有什麼漫溢出來的東西好像要膨脹撐爆胸腔了，「阿爾……」
黑髮的青年托住她的臉，俯下身體湊過來。
「不……」
並非如他所想，阿爾並沒有認命，在他合上雙眼把唇貼過來的時候，她溜出他的懷抱，撲到哥哥身上，抱起這具軀體，消失在了冥府之中。
第六章 太陽
時代已是二十一世紀，天空呈現陰霾的鉛灰色，看不到藍天白雲，太陽都霧濛濛得像患上白內障的眼睛。阿爾抱著為哥哥鑄成的身體，朝太陽一路飛去。
她決定將阿波羅送回太陽上，在那裡他的神殿業已成為廢墟，而那裡是他的力量本源所在，是終焉亦是起始。自己作為他一母同胞的妹妹，與他心意相通，靈魂波段完全吻合。如果把自己的靈魂與意志融入進他的身體，再加上他的力量，他一定能完整的重生。
也許這個過程要經歷上萬甚至數億年，但只要太陽還存在，作為太陽人格化之後的存在，他總有一天能重生的。那時，他可以再度創立一個神山，繁衍自己的血脈，就像他們的父輩所做的那樣。
阿爾想像著哥哥頭戴皇冠，手握權杖，安坐于王座之上，成為受萬神敬仰的眾神之神的景象，哀愁的小臉展露出一抹笑意。
她出了大氣層，置身於宇宙空間中，途經她自己的月球時，她心酸地側過頭不想去看它，然而雖然只是一眨眼的時間，她不可避免地瞥到上面荒蕪的景象。
繼而路過金星與水星，隱約瞧見神殿的廢墟，阿爾搖了搖頭，朝著太陽一路進發。事實上在這些地方與奧林帕斯之間，都有次元通道，而交好的兩名神祗之間，彼此的後院可以相通，諸如從火星到金星之間就有一條捷徑，那是阿瑞斯為了便於與阿芙洛狄忒偷情而向宙斯申請的。
原本她的月亮直通太陽，但在兩人決裂後，這條通道她就請宙斯封上了。利用蟲洞進行超光速的星際旅行，只有上位神以上才能做到，而創造一個新的通道，更是只能倚靠至高神。因而阿爾只能用最笨的法子，慢吞吞地飛向太陽去，至少要半小時後才能抵達。
正在這時，有人從後面追來了。他從背後抱住自己，寬厚的胸膛貼在她的背上，儘管她因為愈發接近太陽而感到灼燒，但心底卻依然覺得溫暖。
「別想逃。」冷冰冰的聲音貼著耳廓響起。
阿爾頓時哭笑不得：「明明是你騙了我，竟然還如此理直氣壯？」
哈迪斯一臉無所謂，他確實覺得自己沒做錯。
他是俯瞰眾生的冥府之王，論實力甚至稍稍高過宙斯，只是求勝心沒他那麼強，不如他臉皮厚豁得出，因而最終放棄了王座。但他照樣有實力開闢一個聖域，冥府的等級絕不輸給奧林帕斯神山，與依附於宙斯的波塞冬不同，哈迪斯安居於一隅，無論外界世事變遷，他始終超然置身事外。
即使眼見奧林帕斯的滅亡，他也沒有動力或者義務提供援助。勉強出於同宗的緣法，他能為那些流亡的神祗提供一個庇護之所。等來等去，他等到了一隻小白兔。
神山上呆慣了的神祗們都是極度驕傲的，絕不接受失敗，寧可懷抱著昔日榮光去死。阿爾也是如此，只不過被阿波羅強硬地送了出去。
哈迪斯對此表示理解，如果哪天冥府淪陷，他也會如太陽神一樣把自己親手創造的世界徹底毀掉的。沒什麼好不捨得的，即使是對自己的創造之物，他也沒有多少感情。
世人皆知冥王冷酷無情，殘忍無心，然而他其實也是有欲望的，只是能引起他興趣的東西太少。
千萬年以來，他日復一日地枯坐在王座上，漠然觀望世情百態，直到在冥河邊上看到那個顫抖哭泣的小姑娘，純潔得像白兔的姿態輕易激起人想要保護她的想法，與她出生之地的污濁形成截然對比的晶瑩剔透讓他心生好感與疑惑。因為搞不懂，所以關注她。可越是瞭解她，就越想要。
作為一個這樣強大的神祗，他理應獲得他想要的一切。這正是神界的法則。看上的東西必然是有需要的，既然有需要就一定要搶到。這是神祗們的神性所決定的。
力量越是強大，這名神祗就越純粹，更加受到神性的支配。
「和我回冥界去。」哈迪斯斬釘截鐵地說。
「你喝了忘川水，不能久離冥府。而且喝了我的血，不管你身在何處，都與我相連。」
阿爾可給氣壞了：「我的哥哥呢？他怎麼辦？說到底他的死活與你無關是不是！」
「有關。」哈迪斯認真的回答，「他活，你死，那他最好還是死透一點。」
阿爾怒極地冷笑著，在他懷裡扭動掙扎。哈迪斯巍然不動，就仿佛那是小孩子在鬧脾氣，她的不情願被他忽略得徹底，長臂將她嬌小的身體完整地收納在懷中。
這個時候他們已經離太陽很近了，滾滾的熱浪包裹著兩個人，迎面而來的太陽風造出炎熱的地獄，只是奇跡般的，阿爾一點也不覺得熱，在他修長的身軀籠罩下，倒是感到陣陣清涼。
「放開我！」阿爾掙扎得更厲害了。與過去阿波羅在世時不同，現在的太陽失去了靈魂，狂暴而排斥任何生命接近。再過半分鐘，他們就將完全進入太陽的力場範圍，再沒有機會脫身。
「把他送回去，你跟我走。」哈迪斯也知道情況的嚴峻性。
「不，這樣送上去，他沒法醒過來！」即使醒來，那個人也不是過去的阿波羅。必須是使用她的靈魂，帶著她過去對他所有的記憶，所塑造出的那個人，才是自己曾經的哥哥。
「你放開我，哈迪斯！」時間只剩下最後二十秒秒，溶烈翻騰的岩漿近在咫尺。
十！她聽到腦中有一個清晰的滴答聲，在進行致命的倒數。
男子飄揚的發尾開始燒焦捲曲，可他執意不鬆手，仿佛下定了決心要與她同歸於盡。
九！阿爾用手肘狠狠向後捅了一下。
哈迪斯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神情依舊清冷淡然：「你為什麼執著於復活他？你想復活那個無條件寵愛你的兄長？還是說你實際上只是想重塑奧林帕斯，回到你曾有過的生活。」
「不，我只是要把欠他的還給他……」
阿爾偏過頭。幾滴冰涼的淚水滴進他的脖子裡。在這裡任何水分都會頃刻間蒸發殆盡，但月亮女神的眼淚會凝結成結晶，偶有流落進人間，無不被奉為稀世珍寶，引起慘烈的搶奪。
在神界，這並不是什麼稀罕的東西。阿爾心道，也只有像他這樣少見多怪的人，才會把自己的眼淚特地從冥河裡拾起來，掛在脖子上貼著心口。
六！晶瑩剔透的淚滴滾滾地落下，她當真拿後面這個人沒辦法了。作為比宙斯法力更強大的冥王，他明明可以強硬地帶自己回去，把她囚禁在地底，自己也毫無反抗之力。
可他卻這麼和自己耍無賴，叫她該怎麼辦？
五！男子的臂膀緊緊地包裹住這個水晶做成的小人兒，下巴擱在她肩上，擺明一種絕不撒手的姿態。即使她一意孤行，執意赴死，也沒有什麼能令他鬆手。
酷熱的烈風中，他清朗的語聲聽起來帶著回音，深遠而有幾分驚心動魄的味道。
「你需要作出選擇。」
被烈風吹起飛揚的黑色頭髮裹在自己後頸上，如純粹的錦緞一般柔滑的髮絲擦過自己的臉頰。
麻麻癢癢的感覺一直傳遞到心底。
還剩三秒。阿爾向後靠上的胸膛，蹭了蹭他的臉，心中充滿無力的情緒。
他身上燙得都快燒起來了，可她卻一滴汗都沒有出，因為他盡全力在保護自己。
他在賭嗎？不對，倒不如說他在逼自己。他看得透透的，心知肚明自己會作何選擇。
已經逝去的，與正在身邊的，有腦子的人都知道哪方更重要。沒有辦法了。在最後一秒，阿爾用力攥了攥拳頭，將懷裡阿波羅的金身推了出去。
兩人停在空中，背後是一輪巨大的紅日，一個金光燦燦的人影朝太陽直線飛去。
「混蛋。」她轉過身子，捏緊的粉拳捶在男人寬厚的胸膛上
他的額頭、顴骨上都有燒傷的痕跡。作為冰寒之地的王者，太陽對他的傷害要遠超出其他。
可他仍然陪著自己來玩這場豪賭。假如自己真的想不開了他準備怎麼辦？
「真沒想到，冥王大人原來是行事這麼草率、衝動、沒腦子的神祗！我可真是大開眼界，您您確定您比我多活了好幾萬年？」似是怒駡，又像是嬌嗔，阿爾明明噙著眼淚，嘴角卻彎了起來。
哈迪斯不做聲，只是摟住她的腰，帶著她朝著背離太陽的方向前行。
阿爾回過頭，最後看一眼被送入太陽裡的哥哥時，瞳孔驚恐地放大了。
宛如兩顆星球相撞，從太陽的表面掀起紅黃色的巨浪，刺目的光芒險些刺瞎她的眼睛，猛烈的灼熱風浪當頭襲來，像怪物的長舌一般呼地把她卷裹進去。
意識失去之前的最後一刻，是哈迪斯把自己拉入懷中，用他的身體護住自己。
下一秒，兩人全被鋪天蓋地的紅色湮沒了。
悠于 2015-12-23 14:09
第七章 困境
醒來時，阿爾發覺自己漂浮在空中。
我還活著？她朝左右看去。
周圍是一片混沌，漆黑蒼茫，看不到邊際，這個空間給人的感覺好似宇宙般深邃，又如同海洋般寬廣。自己上不著天下不著地，仿佛是在天地尚未分開之前，萬神之祖卡俄斯的體內。
哈迪斯，他怎麼樣了？阿爾感到自己的心揪成一團。剛才太陽爆炸了，爆發出的能量瞬間將附近星球轟回到基本粒子，整個宇宙甚至有可能就此坍塌，可是自己居然仍然活著。
在那樣不可能的狀況下救了自己，他得付出怎樣的代價？
「你在哭嗎？」她聽到脆生生的聲音。
「別哭了，阿爾忒彌斯，醒醒，我在等你。」那是無比熟悉的男孩子的語聲，讓她心裡一顫。
「誰？」阿爾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茫然四顧，尋找聲音的來源，可入目所及沒有任何物體，四周一片黑暗。她想向前移動，可手腳仿佛被綁住一般動彈不得，就像在噩夢裡，精神清醒，身體卻不聽使喚，她急得大叫：「你在哪裡？我看不到你！」
「你能聽到我？那真是太好了！醒來吧，阿爾。」
朦朧的語聲逐漸遠去，阿爾陡然驚醒，深吸口氣，卻入口酸嗆的液體，她發覺自己無法睜眼，身體無法動彈，仿佛被困在一個緊致的橡皮膠套裡，一動也不能動。
這裡是什麼地方？她聽到女子的喘息聲，整個空間在往下一墜、一墜的。
漆黑不見一點星光的夜空下，一名身著黑袍的少婦，捧著圓鼓鼓的肚子，在一人多高的灌木叢裡艱難跋涉。背後傳來沙沙的聲響，那張憔悴但美麗的臉上流露驚恐的神色，她氣喘吁吁地更加快腳步。
「啊！」外面傳來短促的尖叫聲，阿爾感到劇烈的震盪，她被重重擠壓了一下。
女子在濕滑的路面上滑了一跤，落地時細弱的手臂死死護著肚子，歪坐在地面上，痛苦地握著扭傷的腳踝。窸窣的踩踏草地的聲音在背後越來越接近，每一下都響敲打在心上，阿爾聽到如同擂鼓的急促心跳聲，突然，它重重地停滯了一瞬，隨即，無盡的絕望傳遞到她的思想中。
「勒托，不要怪我，我也是被逼的。乖乖受死吧！」面前是一個魁梧的男子，光著的大腳上沾滿泥濘，腳上拴著沉重的鐐銬。他雙手握上劍柄，反射著寒光的利斧朝她眼前當頭襲來。
「等等！」男孩子的怒吼與女子的尖叫一同劃破深沉的夜空。
阿爾已經明白過來，自己居然又回到母親的腹中。她腦子裡有無數的問題，這是為什麼？哈迪斯也回來了嗎？他現在身處何方？
然而眼下的情況不容她多想，她們正在被追殺中。
阿爾的母親暗夜女神勒托是宙斯的第五位妻子，其父科俄斯是十二名泰坦主神之一。
此時宙斯剛剛建立奧林帕斯神山，與泰坦古神的戰爭仍然在各處進行著，天空、海洋、地底由宙斯三兄弟佔據了，但諸如太陽、火星等等星系間的領地仍然由泰坦神所把守著。
曠日持久的爭鬥中，聯姻是一種有效的迷惑與緩解膠著的手段。勒托的性格溫柔而略怯弱，是所有泰坦神裡最為柔順低調的一個，被宙斯用花言巧語所迷惑，主動向父親提出願嫁與宙斯為妻，以緩和與奧林帕斯的關係，儘管那時他已有天后與其他五名妻子。科俄斯擔心小女兒受苦，囑咐她的堂兄弟姐妹們：「你們一定要照拂她，她是你們之中最沒有心機城府的一個，在那充滿詭詐的奧林帕斯上，你們任何一個其他的人嫁過去都不會讓我這麼的憂心。」
宙斯求娶了勒托，很快便讓她懷孕了。然而這個時候，天后赫拉還沒有生下一子半女。妒火中燒的天后趁著宙斯外出，將勒托趕了出來，並且派人一路追殺。
眼前的這名巨人便是此前戰鬥裡被俘獲的泰坦神祗希克狄斯，他被迫在赫拉麵前發下了誓言，必將追殺勒托到底。而如果他成功完成任務，赫拉將會放他自由。
無助的女神眼看著即將香消玉殞，從勒托腹中冒出一團金光，形成一道壁障，彈開了巨斧。
「阿波羅？」勒托又驚又喜地叫道，希克狄斯驚愕的視線也聚集在她圓滾滾的小腹上。
「母親，別怕，我的神力給你，反擊吧，殺了他！」
母子三人的精神域相連，儘管生理上無法發聲，思想與感情的傳遞暢通無阻。
「胡鬧。」阿爾斥責道，「他也是泰坦神，我們同源同根。叫他想清楚，一旦他得手，即使赫拉能悄悄放了他，天父宙斯又豈會輕饒殺了他唯一子嗣的人？」
女兒說的沒錯。宙斯對於孩子是十分期待的，赫拉也只敢趁他不在，耍這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勒托定了定心神，柔柔地開口向對方說，看在同是泰坦神的份上，請他高抬貴手，待返回奧林帕斯，她必將求眾神之神宙斯釋放他。
「不行，我不能放過你。」希克狄斯笨拙地搖了搖頭，「這正是天神宙斯的聖諭，殺掉他所有可能出生的孩子。」
這並非不可能，兩代神王都死于自己的兒子之手，宙斯有所防備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勒托的臉上神采頓失，眼中仿佛失去了生存的動力，「怎麼可能？怎麼會這樣……」
「別聽他的，她是假傳旨意！」阿波羅的怒吼聲在腦海裡響起。
「母親，您怎麼不想想，天父曾經撫摸著你的肚子，對我溫柔地道盡他對我的期待，我們的名字也是他早就想好了的。他是多麼期盼我們的降生，您難道忘了嗎？」
勒托是一名非常單純的女性，對宙斯滿懷期待，卻又對他信任不足，耳根很軟，容易被蠱惑。和前世的自己一樣，阿爾在心裡暗暗咬牙。
「母親，對他這樣說，」阿爾說道，「他若是殺害我們，將會同時得罪宙斯與泰坦諸神，天上地下再無他存在之所，屆時赫拉會庇護他？他理應很清楚，當他失去利用價值，赫拉會毫不猶豫地拋棄他，甚至把他推給憤怒的宙斯，將殺害我們的罪名全部推到他的身上！」
勒托依言轉達，希克狄斯果然神色猶豫，高舉著斧頭的手也緩緩垂下。美麗的女神再接再厲，哭訴自己受到的迫害，追憶往昔在泰坦神山上的美好時光，希克狄斯深有同感，土黃色如岩石般的面龐上流露出憧憬的神色，聽到她說自己腹中的孩子是泰坦神祗的希望時，再投向她的肚子的眼神變得充滿希冀。
勒托趁機將阿爾指點的一段話說了出來：赫拉給他下的命令並沒有規定時限，他可以假裝一直追攆她們，在外面遊蕩，拖延時間直到宙斯歸來，再尋求庇護。
希克狄斯的殺意被打消了。望著眼前嬌小蒼白的黑袍女子，他同情地說：「你所懷的孩子，他們竟然在還未出生時就開始保護你了，我隱隱有所預感，他們將有大造化。」
「你去吧。」他笨拙地轉過身子，「遠離大陸，到海上去。憤怒的赫拉一定會砍掉我的頭顱，看到我的遭遇，之後的追殺者一定不會再為你們言語所惑。」沉重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勒托長長的出了口氣，發覺身上的衣袍已經盡數汗濕。
第八章 波塞冬
風雨飄搖的夜晚，勒托坐躺在一塊舢板上，在深沉的海上浮沉起伏。冷冽的海風掛在臉上如同刀割，驚濤駭浪之中她只能死死摳住木板的邊緣。冰冷的海水浸濕了她的衣裙，她冷得瑟瑟發抖。
一股暖意從小腹裡升騰上來，遊遍自己全身，在濕冷的黑夜裡，溫暖了她僵硬的肢體。知道又是孩子們貢獻出來的力量，她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肚子上，溫柔而又充滿苦澀。
事實上孩子們已經發育成熟，理應是瓜熟蒂落的時候，但她如今顛沛流離，找不到一個可以安心待產的地方。
「對不起，都是母親沒用，連累你們吃苦。」蒼白乾燥的嘴唇喃喃地說著。
「沒有錯！你是無能的！宙斯不愛你，只是想利用你。他拋下你，是去攻打你的族群！你居然願意為敵人生孩子！你連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你沒有資格做母親！」
尖利的嘲諷聲刺破她的耳膜，勒托的臉變得更加慘白。自從她漂浮於海上，九天九夜裡，這只陰狠的怪物便一直在譏諷於她，每每戳中她心中最為虛弱的地方。精神上的折磨更痛苦於惡劣的環境。
海中巨怪名為皮同，是大洋之神俄刻阿諾斯與海中女妖的兒子，一隻九頭巨蟒，壽命已有千年以上，身上裹著堅硬的鱗片足以刀槍不入，砍下一隻頭又能迅速再生，極為難纏，是海中一霸。
赫拉派它來殺死這母子三人。皮同極為狡猾，不願得罪宙斯，因而並不主動進攻，只是掀起風浪，想磨到她支撐不住，沉入海中。待她溺死，自己吃掉她鮮嫩的屍體，任何人都不能責怪它。
它看出來，虛弱的孕婦體力已至極限，更為急迫想要溺死她們。
「你以為你千方百計想保住孩子，宙斯真的會為你高興嗎？他只會埋怨你！也許你剛生下他，就會被他自己一口吞掉，就像他的父親對他、他的祖父對待他的父親，他們有這樣的傳統！」
「那也輪不到你來吃！」小女兒冰冷的聲音出現在耳邊，讓勒托的心神從無盡的深淵中清醒過來。「是的，我不能受敵人的蠱惑。我要見到我的孩子們，我天天聽到他們的聲音，卻還沒見過他們的模樣。」她咬緊牙關，對孩子的愛成為支撐著她的最後一線動力。
「阿爾，幹得好。」一隻白白嫩嫩的小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讓她渾身打了個哆嗦。重生至今，阿爾一直不敢正視這個人。
前世他最後的一幕仍然不斷地在眼前閃過，佈滿血痕的背部，在戰鬥中飄動的金色卷髮，溫和而無畏的笑臉，每每想起一遍就是在剜她的心臟。最可怕的是，你虧欠一個人，卻再沒有償還的一天。那麼這筆債務一定會隨著時間，成為心上的一顆毒瘤。
她無數次的企求，至少能讓她再見他一面，哪怕一眼也好，讓自己對他說，和他鬧翻自己是多麼的後悔，在幾百年的孤寂裡，自己是怎樣的思念著他。
可現在，他們都重生了，她卻不知所措了。
耳邊嫩嫩的聲音昭示，他現在是一個小孩子。前世剛生下來那一陣子的記憶，在她的印象中已趨於模糊，對於少年阿波羅，她甚至有種陌生感。
該怎麼面對這個人，她滿心複雜。
肉呼呼的小手捏了捏自己的手，帶來溫暖的觸感。
「別怕，我就在你的身邊。」稚嫩的聲音裡充滿著堅信，使人不自覺就會相信他乃至依賴於他。連日來他耗盡力量支撐母親，已經極為疲憊，可卻一直在用言語和行動為她們打氣。
這個人是光明之神，出生下來便光明萬丈，從不知道退縮與氣餒，是她永遠的保護神。
陷入沉睡前，他還不安分地在她手心裡撓了一下。
電流般的酥麻傳遞到全身，阿爾攥緊拳頭，酸澀的感覺在胸腔裡發酵。
這個人當真是打從娘胎裡，就學會調戲女孩子了。聽到外面苦痛的呻吟聲，她深深吸口氣，穩定心神，決定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情感先放一放，專心解決眼下的困境。
情況為何與前世相差這麼遠？上輩子這個時候，是勒托一母同胞的妹妹，星夜女神埃斯特瑞爾化身為海島，在海皇波塞冬的支持下，於海中出現一座浮空之島，讓母親得以安心待產。
勒托已向宙斯祈求過了，他遠在極北的戰場上，分|身乏力，只得對海皇下達神諭，要他幫助這對母子，但至今為止沒有起到半點效果。大海依舊波濤洶湧，他們置身其中，隨時都有被狂風巨浪吞噬的威脅。
海怪也感到多日的等待即將接近尾聲，用長長的尾巴拍打海面，激起鹹腥的海水朝她們劈頭蓋臉地襲來。一片風雨飄搖，母親在捧腹呻吟，哥哥已派不上用場，周圍危機四伏。
「您可曾呼喚姨母，請求她提供幫助？」
勒托嘗試過了，對方的回應是，願意盡可能的提供幫助，但其中不包括自己的性命。
「放棄吧！」來自於深淵海溝裡的滑膩生物深知，人心中存有最陰暗的狹縫，「可憐的小甜心，手也僵了，腳都凍壞了吧？爸爸心愛的小勒托，你怎麼淪落到這樣的地步？沒有什麼可堅持的，誰都比不上你自己重要，鬆開手休息一下，你不用再這麼費勁。」陰柔的聲音蠱惑道。
「閉嘴！」阿爾怒喝道。灰暗天空低沉得快要壓到頭頂上，周遭的寒風與海水冰涼刺骨，母子連心，自己也快凍僵了。她咬牙對母親說：「請您堅持一小會，我很快回來！」
阿爾將神識脫離身體，一團銀色的光芒從勒托肚皮上升起來，一頭紮進海裡。在濕冷的黑夜裡，少了腹中的女兒提供的力量，勒托更感手足冰涼，她知道女兒找海皇求情去了，極力忍耐著。
阿爾擁有深厚的精神力，然而新生兒的身體極度脆弱，眼下她只能離體不超過五分鐘的時間。
她靈巧地避過諸多珊瑚礁、水生物，以最短的距離抵達海底，這裡離奧林帕斯極近，有一個傳送的神壇，她直直地撞了進去，直到銀光消失在傳送陣裡的時候，門口衛兵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波塞冬正在他的大殿上，斜倚在王座裡，海藍色的波浪卷髮垂到地面，他單手撐著腦袋，一條腿掛在扶手上，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
一團銀色的什麼東西極速地沖進殿門，堪堪在他眼前刹住車，背後跟著一片喧囂：「有入侵者！」反應慢了好幾拍的衛兵們遠遠地墜在她屁股後面。
海皇大人紋絲不動，掀起懶洋洋的眸子望向來人。
漂浮的銀光化作一名少女。她揚起巴掌大的清秀小臉，清澈如水晶的眸子直直看進他的眼睛。
極少見到的一種坦率的視線，使得波塞冬愣了愣。
他看起來二十七八歲的模樣，臉龐依稀能看出稍許他兄弟們的輪廓，看起來比起他們更顯粗獷，皮膚是後世地中海沿岸人種獨有的一種小麥色，健康而富有光澤，兩道劍眉之下，深眼窩裡的一對碧藍色的眼睛灼灼有神，是一名難得的美男子。
她從前世就知道，海皇是一名極為自戀的人，尤其對自己一頭茂密如海藻一般的長髮格外滿意，認為這是他的生命力強于他的兄長與弟弟的明證。
阿爾向前走了幾步，半跪下來，掂起他的頭髮吻了一吻，懇求道：「尊敬的伯父，我可否請求您提供幫助，給予我的母親，泰坦神勒托，一個平安生產之所？」
波塞冬興味的視線打量著眼前這名態度恭敬的侄女兒，上翹的嘴角透露出些許捉摸不定的味道，右手在大腿上打著拍子：「你為何不去企求你那父親，眾神之主宙斯，而跑來求我？」
阿爾毫不猶豫地回答：「您是所有的水域之主，我們正處在您的庇護之下。若是沒有您的垂憐，我以及我的哥哥，一定不能平安降臨到這個世上。」
波塞冬眼睛一眯，微微支起身子。他抓住了對方話中透露出的幾個關鍵資訊。
她還有個哥哥，那將是宙斯的長子。在宙斯現下的妻子裡，沒有一個如她的母親那般身份貴重，但他們與泰坦諸神的戰鬥還遠未結束，彼此立場對立，她不會對宙斯形成多少助力。幫他們一把，將這母子三人送回去，如果能讓赫拉氣得跳腳，攪得宙斯後院不寧，對自己有益無害。
波塞冬拿定主意，微揚起下巴，既傲慢又和顏悅色地說：「你費盡心思來到我的面前，想必別無他人可求。我作為你的伯父，且你身處我的轄域之內，幫你度過眼下的困境只是舉手之勞。」
他自然地朝她伸出右手，阿爾會意地接過來，親吻他的無名指上刻著紋章的戒指。這象徵著他將自己視作親密之人，對於高高在上的海皇大人來說，是一種難得的恩示。
當阿爾離開之後，一大幫蝦兵蟹將氣喘吁吁地趕到了。
一群不成器的手下！波塞冬向上翻了個白眼，張開雙臂搭上椅背，翹起腿橫靠在自己的王座上。
這麼小的孩子，已能做到神識出體，而且是淡金色，那說明什麼？宙斯的兒女天賦異稟？
目前仍然孑然一身的海皇大人心裡突然升騰起嫉妒的情緒。
也許他也該去找個女神，生一群冰雪聰明的女兒，組成一個衛隊，那樣宙斯一定會眼紅得要死！
第九章 阿波羅
赤色的月亮掛在天空上，朦朧的微光照耀著白色的沙灘，不遠處的肯托斯山頂上，棕櫚樹在海風中搖曳。
一路爬到樹下那塊柔軟的泥地上，勒托精疲力盡，靠坐在樹幹上，從她兩腿之間流出溫暖的液體，陣陣宮縮的抽痛讓她痛苦呻吟起來。
「阿波羅！醒醒！」羊水已經破了，空氣越來越少，阿爾逐漸感到窒息，一陣比一陣更加強烈的宮縮在壓迫著她，可阿波羅那個大個子堵在她前面，她不管怎麼拍打、掐他都沒有反應。
阿爾艱難地挪動阿波羅，將他肩膀向後推，抓住他的雙腿，調整他成順產的姿勢，配合著母親的呼吸，用盡全身力氣將他推出去的同時，分出一線力量護住母體。她的哥哥前世是掌管醫療的神祗，而他所具有的神力，從來都與自己分享，因此她也擁有一定的治癒之力。
在勒托的尖叫中，嬰孩的頭出來了。鮮血染紅了她的下|體，滴落到泥土地上，自暗褐色的血泥中，生出了淡黃色的太陽花。順著已經變得寬鬆的產道，阿爾爬了出去。
夜色之下，勒托背靠著棕櫚樹，癱倒在柔軟的泥土地上。淩亂的額發黏在她汗濕的額頭上，長長的黑色卷髮一直蜿蜒到樹下，她沖著身旁剛降世的兩個孩子，虛弱不堪地微笑著。
前世的銀弓還在，幸而本命武器存放在意識海中，即使換了身體仍然跟隨著她。阿爾將一根銀箭化作小刀，割斷了兄長與自己身上的臍帶，將寶貴的臍帶血送去母親嘴邊看著她喝下之後，阿爾再也支撐不住地一頭倒在地上，體力和精神力無不透支了。
微涼的夜風裡帶著海水的鹹腥味，阿波羅醒了過來。神祗們的外觀與神力與心境有很大關係，身體年齡是可以通過力量來改變的，光明之神落地就成為了五歲孩童的模樣。
回頭看到躺在地上的妹妹，他邁動小短腿向她跑過去。
阿爾躺在地上喘息，身體明明疲憊到極限了，神經卻格外亢奮，想睡都睡不著。
真的回來了？她怔怔地看著頭頂上空無比清澈的夜空，繁星點點綴在深沉的夜幕之中，她舉起手臂，小手握緊再放開，感受到久違的實感，肩膀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頭頂上空出現一張俊俏的小臉，無比熟悉的輪廓燙得她眼睛一熱。他的眉眼與自己非常相像，捲曲的金髮貼在額頭上，光滑而略寬的前額顯示出智慧的先兆，白嫩的臉龐圓潤可愛，淡金色的眉毛之下，眼睛又圓又亮，瞳仁是清澈的天青色，裡面仿佛收納著無盡天空的光芒。
「阿爾，我的妹妹！我一直在想，你會生成什麼樣子，會不會與我一模一樣？現在我總算見到你了！」激動地說著，阿波羅彎下腰，伸出兩隻胖乎乎的小手，想把她拽起來。
阿爾沒有理會他的手，撐地坐起來。
這不是他熟悉的那個人。他孑然一身降生，前世的神劍、神盾，都沒有跟過來。在他的眉心中央，有著一個太陽形狀的標記，此時的顏色還頗為淺淡。她清晰地記得，當他的哥哥神力最為鼎盛的時候，他額頭上的胎記光芒四射，宛如一尊小太陽，伴隨他駕駛太陽神車，巡迴天際，普照大地。
那才是她所虧欠的那個阿波羅。無條件的保護、縱容自己，卻也花心濫情，聲名狼藉，殺害了自己的情人，與她數百年中形同陌路，卻又在最後時刻犧牲自己，以保全她的那個哥哥。
而眼前這個白嫩嫩的小包子，看上去一臉天真無邪，他沒有經歷過她記憶中的那一切，就仿佛是一個別的什麼同名同姓的人。阿爾覺得彆扭，甚至產生了：「眼前這個人不是我哥哥」的古怪感受。
小女孩朝他走來，阿波羅一臉笑眯眯地舒展雙臂，想要給她一個勝利會師的擁抱，可不料她無視般地與他錯身而過。他的臉瞬間垮下來，張開的雙手仍然僵硬地打開著。
「阿爾？」是錯覺嗎？妹妹怎麼一點也不想見到自己？阿波羅擰緊眉頭。
從他孕育出意識的那一刻，就感覺到雙胞胎妹妹的存在。由於兩人的精神領域相連，他能得知她的一切喜怒哀樂。在她進入沉睡時，他感覺到她的腦中有一個五彩斑斕的世界，這令他驚奇萬分，又十分不滿她獨自沉浸在美夢裡，而不住地呼喚她，硬是把她吵醒了。
醒來之後的妹妹，給予他諸多震撼。她指點母親逃亡的路線，教她怎樣躲避追殺，與不同的人周旋，還源源不斷地提供力量給母親。她教自己簡單的冥想之法，使得自己一出生下來已有較好的基礎。最後也是她，才使得兩人能平安降世。在他的胸中，自豪之情澎湃激蕩。
「看看，這是我孿生的妹妹！」他簡直想向著全世界喊叫，宣告她的降生，讓自己的聲音被天上地下海裡的每一個生靈聽到。「她多麼可愛！」
睜眼的那一霎那，他就看清了他的小妹妹。她手裡握著銀弓，額前帶著彎月印記，小臉冷若冰霜，氣息清澈無比。他覺得她可愛得讓人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滿心裡全是親近她的欲望。
金髮少年緊緊跟在妹妹背後，眼巴巴地說道：「你不高興嗎？因為我們長得不太像的緣故，你不喜歡我的樣子？」兩人其實極為相似，只是他的劍眉更粗，眼窩更深，下巴的曲線更為硬朗。他十分期待她的反駁，只是阿爾沒有回頭，裝作沒聽到似的埋下身子查看母親的情況。
勒托的下身在流血，身上滿是汗水與污垢，小姑娘為她脫下濕漉漉的黑袍子，因為手頭沒有毛巾布匹，她抬手剪裁下一段清輝的月光，將它化為軟布，細心地擦拭母親的身體。
阿爾重生之後，與月亮的聯繫仍然維繫著，一身神力仍然清輝如月。前世的各種法術也能信手拈來，只是新生的身體極為柔弱，法力低微，但她的神格仍然是上輩子的上位神階層。
阿波羅想去幫她，也不知道他怎麼弄的，仿佛在地上打過滾似的滿手滿臉的泥灰，身上髒兮兮的，一靠近就被阿爾嫌棄了。他只好百無聊賴地走來走去，可他身上未著寸縷，胯下的某物大喇喇地耷拉著，隨著他的走動一晃一晃，即使阿爾背對著他，仍然感到腦殼燙得發燒。
「阿波羅！」阿爾終於忍不住怒喝道。
「我在！我可愛的小女士，有什麼我能為你效勞？」金髮少年眼巴巴地湊過來，圓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活像只金毛大狗。
「別靠近我，先把你的下半身遮起來！」
阿波羅低頭瞥了一眼，隨即叉著腰大笑起來。
眼下是遠古時代，人們通常是袒胸露乳的，一點也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偏偏她極為矜持，從出生時就開始將自己裹得緊緊的。紅臉的樣子倒是叫他覺得極為可愛。
「妹妹，在母親腹中時我們就赤|裸相對，你怎麼沒有習慣？」小少年挑眉揶揄，隱藏在濃密金色毛髮背後的小光明之神更昭顯出其存在感，甚至沖她一翹一翹的耀武揚威。
這不科學！阿爾的心底在咆哮：以五歲男孩的生理構造，它不該能立起來！
帶著燒紅的臉頰，阿爾憤憤地側過頭，拋出一塊銀色的布料，扔去他腦袋上。阿波羅喜滋滋地接住它，用力嗅了嗅：「好香，謝謝！夜晚枕著它入眠，我一定能做一個香甜的美夢。」
太過於不要臉的話讓阿爾渾身打了個哆嗦。真不愧是從出生到死，無時無刻不在發情的禽獸！
「這不是給你用來做枕巾的！」她低低地喝道。
「咦，那麼，你讓我用它來做面巾嗎？」阿波羅狀似無辜的問道。
「如果你更願意讓我來動手，我一定會把你下面那個東西綁起來，然後拴在樹上，把你整個人吊起來！」阿爾小臉漲得通紅，沉沉的語聲透露出瀕臨爆發的情緒，把小少年嚇得兩腿一夾，老老實實地把銀色的布料圍在自己腰間，總算結束了遛鳥的可恥行徑。
悠于 2015-12-23 14:10
第十章 再訪海皇
皎潔的月色下，阿爾剪下一整塊月光為紗，取月亮的光芒凝成銀針，飛速穿針走線將它縫合成一個布袋，扔去阿波羅懷裡，指揮他去海邊取水過來。
小少年十分樂意地扛了好大一袋水回來，背上的水囊比他的體重還要沉，他卻照樣健步如飛，嘴裡還嘖嘖讚歎：「我的妹妹，你可真能幹，如此輕而易舉做出了這麼一件寶物！」
月光製成的菱紗輕薄無比，全無重量，延展性卻極好，撐到數倍之後仍然沒有撐破的跡象，讓阿波羅佩服極了。他感覺到妹妹身上具有月亮的氣息，便在心裡盤算，自己若要與她相稱，一定要搶來太陽的封號，才不愧是她的同胞哥哥。
小少年心情愉快的被指使得團團轉。他天生神力，舉起比他自己重好幾倍的岩石易如反掌。儘管法術尚未修習，阿波羅天賦便能發出光熱，遺傳自宙斯的血脈使他還能使用雷電之力。他在山谷的一片低地上挖了一個大坑，砸碎岩石，鋪好池邊與池底，再一趟趟地運水把它填滿，然後用神力把一整塊隕鐵燒得滾燙扔去池底，加熱一池水直到它溫度適宜。不出一會兒，一個溫泉池子就被他一個人佈置好了。
然後他返回棕櫚樹下，背起母親走在夜晚的山路上。阿爾跟隨其後，為他點亮燈光，照出腳下的碎石路面。兩人翻過山嶺，來到人造的池塘旁，照料著母親讓她泡進溫熱的池水中。
勒托靠著光滑的池壁，全身浸在熱水中，舒服得長歎了口氣。
阿波羅笑嘻嘻的趴在池邊，腦袋擱在交疊的雙手上，光著的腳丫翹到天上去相互拍打。這副可愛純真的表現配合上他英俊無比的小臉，和無時無刻都掛在臉上的笑容，任何人一見到他都會產生好感。
與陽光開朗的阿波羅相比，阿爾則是另一個極端。看上去三歲的小女孩有著不可思議的沉靜，眉心中央一輪彎彎的銀鉤發出瑩瑩微光，白皙的肌膚冰霜賽雪，長長的銀色卷髮及到腳踝。
從她身體的年齡可以看出，她的天賦能力要弱于她的同胞兄長。然而是她的智慧讓他們母子三人此刻能夠安然地存活於世，勒托對她的寵愛絲毫不遜于對兒子的期待。
阿爾也在觀察著勒托。她膚色暗沉，嘴唇缺少血色，乳房也有些下垂，能判斷出她不但氣色不好，身體也沒有從生產的虛耗中恢復過來。
他們所處的小島，如今還沒有被賦名，上面什麼資源也沒有。就連那顆棕櫚樹，也是恰好由埃斯特裡亞口袋裡的一顆種子化成的。要找到草藥與食材來為她補身體並不十分容易。
阿爾一言不發地望向黑暗的大海。夜晚的潮汐在規律地拍打黑色的礁岩，嘩嘩聲中混合著宛如嬰兒般的啼哭，那是巨蟒皮同在嚎叫。
小姑娘抿起的小嘴彎了彎。這頭上古怪獸的血液，可是很好的藥材。
第二日起，阿波羅與阿爾開始忙碌。兩人劈開石頭建造起一座神殿，安頓好勒托，然後輪流去陸地上收集植被、動物，弄來小島上悉心栽培養育，把光禿禿的石頭島逐漸變得生機勃勃。
他們兄妹其實並不很需要食物，身體的成長關鍵在於神力的增長，食用一些蘊含高能量的食材能促進他們的成長。只是皮同一直沒有死心，無論是出於赫拉的指使，還是出於增強自己的實力，它吃掉這對兄妹的心情越來越迫切，只要兩人下海，必然如蛆附骨般緊緊纏著他們。
阿爾便與阿波羅商量，要儘快除掉這頭惱人的怪獸。
她自己是帶著銀弓和箭出生的，但阿波羅卻是兩手空空。太陽之劍還沒有被鍛造出來，阿爾準備去海皇宮裡為他找一把趁手的武器。所謂債多不愁，她已經欠了人家好大的情分，再多加一點也無關痛癢，而且欠的情越多，他越有理由幫助自己。因為在沒還完之前自己就死了，豈不是他的損失？
阿波羅很不情願她再去見那只騷包的花孔雀。
「為什麼要去求他？我用你的弓箭就很好！」
金髮少年搭起弓箭，單眼眯起，犀利的眸光一閃，咻的破空聲閃過，銀色的閃電劈中天空中的海鳥。作為狩獵之神的哥哥，他向來也是箭無虛發，水準絲毫不遜于弓箭的主人本身。
「好。你用它，我去找一把劍。」哪怕是父子兄弟之間，本命武器通常說來絕不會交給他人，甚至觸碰都會受傷害。但這對兄妹不一樣，他們使用起對方的力量與武器來一向得心應手。
阿波羅依舊不贊同：「你根本無需武器，與敵人廝殺那是我應該做的事情，你只需要陪伴著媽媽等待我凱旋歸來就好。」
阿爾的回應極為冷淡。前世就是如此，從這時候起他就開始一人包攬所有的戰鬥，過分的保護把她寵成了一個毫無戰鬥力的廢材。
「你真的認為你強過我？」阿爾冷哼一聲，「等我回來，我們比劃一下，輸的人到時候留下來，陪伴著媽媽觀戰。」
阿波羅彎起眼睛，咧開嘴巴，沖她笑得牙不見眼：「那麼贏的人將獲得斬殺敵人的資格，我喜歡這個提議！」
阿爾和他擊掌，但是嫩嫩的小爪子卻被他扣在手掌裡，「你一定要去海皇宮裡？我陪你。」
「你留下來保護媽媽，」阿爾搖頭說。
赫拉的殺手可不止皮同一個，在勒托平安生產後，天后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禿鷲、臭鼬這樣的小動物被她驅使來做壞事。體質虛弱的母親需要人保護，阿波羅不得不留了下來。
阿爾化作一團銀光，靈巧地繞過盤桓在安德羅斯島水域附近的巨蟒，經過海底神廟的中轉，很快抵達波塞冬的宮殿。走上臺階時，正好聽到他有點氣急敗壞的聲音：「什麼？退回來了？只不過是個小小的海中仙女，竟敢退掉我的禮物？給我繼續送，塞給她父親，讓他轉交！」
阿爾沿著通往王座的紅色地毯走向前，在前方的王座下方跪了一排人，身後堆著各種珠寶、首飾、樂器，還皇大人還在上面訓斥道：「直到她收下為止，你們都不必回來了！」
阿爾直接走去他身邊，捧起他的手吻了一下手背，波塞冬黑沉的面色這才稍微好看了點。
小姑娘先不著痕跡地奉承了一番，說海皇大人擁有全世界最大的寶庫，然後坦言自己的窘境，面臨惡戰，卻連武器也沒有，請求伯父能予以援手。
波塞冬倒是樂了，他前幾天四處遊逛時，瞧見美麗的人魚公主安菲洛狄特，起了念頭想讓對方為自己生孩子，因而展開了追求，只是對方卻不識時務，讓他大失面子。
對比之下，阿爾索要寶物的行為絲毫沒有激怒他，反而讓波塞冬覺得這小姑娘有眼光，而被依賴的感覺也讓他得意洋洋。他二話不說，帶著阿爾進了他的寶庫。
兩扇厚重的銀色鑲嵌紅寶石的大門緩緩打開，寶庫的穹頂有幾十米高，牆上鑲嵌滿夜明珠，最小的也有她的拳頭大小，一排排的架子整齊地擺放著，隔層上收納著無數大大小小的精緻盒子。
阿爾前世與這個伯伯沒多少交際，海皇的藏寶庫她還是第一次進，眼前壯觀的情景讓她在心裡咂舌：難怪說大海是最富饒的領地！人類逐漸繁衍之後，大海就像吞噬生命的無底洞，數不清的沉船上的寶物盡數收進了海皇大人的囊中。
一路走來，波塞冬得意洋洋地向她介紹每一件他心愛的寶貝，可到了武器收藏間後，他卻袖手站在一旁，壞心地等她自己開口求他講解。
在他看來這件事情極為荒謬，這麼個步子都走不穩的小娃娃，居然說要砍殺一頭活了幾千年的怪獸？倒不如求求他呢！只要她用那張甜蜜的小嘴多說幾句動聽的話，這種小事，自己動動手指就能解決。
阿爾用神識在房間裡掃了一遍，邁著毫不遲疑的步伐，繞過層層疊疊掛在架子上的鋒利寶劍，從裡層堆得高高的盒子裡，揀出一個樸素不起眼的皮箱，打開來，裡面是一對鐵劍。
波塞冬的臉色有點古怪。這對劍的材質十分特殊，一剛一柔，硬的那一把會吸引所有的鐵器，軟的那一把不會生銹，卻極易彎折，也不清楚當初是怎麼陰差陽錯的造出了它們來，幾乎是一堆廢鐵，由於十分特殊才一直存放在了這裡。
這不是磁鐵麼？阿爾一陣驚喜。還有不銹鋼！
她最早看上只是因為它寬邊窄刃的造型，與前世阿波羅的那把劍形狀幾乎一模一樣。等拿到手上，弄清它們的材質後，她更感高興。使用柔性的武器，她最為得心應手。
「果然是小毛孩，」瞧見她眼睛發亮，波塞冬心道，「再怎麼聰明也缺乏見識。」
「你選定了？」阿爾連連點頭，波塞冬撇了撇嘴，隨她去了。反正武器再好也沒用，他完全不信她們兄妹能幹掉那頭海中猛獸，決定到時候全程觀戰。
波塞冬心裡盤算著，等到他從怪獸口中把人撈回來，小姑娘一定會對自己更加感恩戴德。出於補償心理，他大方地讓小侄女在自己的寶庫裡隨意挑選一件。
阿爾替阿波羅挑了一把五弦琴之後，回到安德羅斯島上。
第十一章 青梅竹馬
明晃晃的日頭高懸於天空，天空澄澈得彷如最純淨的藍色寶石。
阿波羅瞧見阿爾從海裡走上岸，很高興地大步迎過來。
儘管重來一世，但他天賦驚人，修行起來進境神速，在過去的一個月內連續突破了兩級，已達到低位神高階，此刻是十一二歲少年的模樣。
阿爾拋出其中一把重劍給他，黑色的劍身在空中打著轉落入阿波羅手中。少年如陽光般耀目的臉上有一瞬的驚訝，隨即哈哈笑起來：「妹妹，你當真要和我決鬥？」
瞧瞧對方三頭身的小個頭，他笑個不停，揶揄道：「我會教你怎樣用劍的！」
阿爾冷哼了一聲，從腰間抽出另一把劍。銀光流動，她身形拉長變高，成為一名十歲少女的模樣。長長的銀髮在風中飄逸，她偏著頭仿佛是俯視著他，錐子般尖尖的下巴微揚起來，眸子裡如同盛放著破碎的玻璃，向外散發出銳利的光線，高傲倔強的模樣讓男孩心中一動。
「當心了，我來了！」阿波羅一邊笑著，一邊大喝一聲，欺身上前，揮劍朝她當頭砍來。烈日下閃過刺目的白光。阿爾不慌不忙側身避其鋒芒。少年反應奇快，劍身一側半途變道，閃爍銀光的劍刃以刁鑽的角度從下方斜劈上來。早料到了。她伸手按住他握劍的手腕，沖他微微一笑，飽滿如花瓣般的嘴唇在陽光下流動嬌豔的光澤，讓阿波羅閃了閃神。
趁他分心時，小姑娘在他關節上一拂，他的劍脫手的同時，她拽住他的手腕，撞入他懷中，肩膀順勢一頂，把他甩過半圈，結結實實地摔在地面上。
這就輸了？小少年倒在地上，怔怔地看著天空。阿爾微微蹙起眉頭，俯身打量他，自尊心受傷？銀色的長髮貼著她的俏臉滑落下來，她伸手把他撥到耳後，纖細的手腕落入他眼中，直愣愣的視線照在她臉上，隨即那雙明亮的眼睛彎了起來。猝不及防的，他拽住她的手臂把她拖進自己懷裡，打了個滾壓在她身上，騎在她上方沖她咧開一口白牙。
「哈、哈哈……我滿足了！」阿波羅趴在她身上，雙手撐在地上，肩膀一聳一聳的，那張俊臉懸在她頭頂上方注視著她，垂下的金色的髮絲有幾根落在她臉上。
「你剛才笑了！這是你第一次對我笑！你知道嗎，我真想把它畫下來，永遠珍藏起來！」
居然是這種事，阿爾翻了個白眼，大驚小怪。可阿波羅是真的高興壞了。她微笑的那一刻，就像冬雪初融，帶著一種純淨無暇的清透感，他仿佛看到明豔的花朵在眼前盛放，滿腦子只想把這一刻胸中滿溢出的感動，用她送給自己的五弦琴，彈奏一首歌謠記錄下來。
「父神在上，阿爾，你實在太美麗了！我敢肯定這是我一生中見過的最美麗的笑容！」從他眼眸裡綻放出迷人的光芒，使得天空的驕陽也為之失色。雖然年歲還小，從這張略顯稚嫩的臉上，已能依稀看出日後全神界最為俊美的天神的風采。
阿爾的心房顫了顫，推開他站起來。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哥哥是個風流程度不遜于其父的人，她曾見過無數少女為他心碎，但不管他對他人如何，對她始終寵溺萬分。
可是，他以前似乎沒有對自己如此親昵過。那就仿佛是在討好某個他心儀的女神一般的甜言蜜語。是因為前世從一開始，就是自己依賴他，以至於兩人的關係被定位在保護者與被保護的模式上。莫不是由於今世，她一直不怎麼理睬他，使他反而對自己產生了莫大的興趣？
阿爾覺得極為諷刺，那時自己對他是迷信的，認為哥哥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當然事實也相去不遠。這個人是她前世最初直至最終，最為崇拜眷念的物件。
為了與他相稱，自己做了很多愚蠢的事情，諸如趕走他身邊的女人、搶走他的劍抱著睡覺、在肩上刺上與他的太陽相對的月亮刺青，每每想起就叫她煩躁不已。
她決定無視這個人的甜言蜜語，討好一切女神已經仿佛是他的本能了。
「寶貝兒，再來。」阿波羅一骨碌爬起來，把手裡的長劍隨意地拋起，在空中轉了幾圈又穩穩回到他手中，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地朝她走過來，眼睛裡閃動的精光讓她知道這個人其實認真起來了。「準備好了嗎？」劍鋒襲來，速度與力量與剛才都不在一個層級上，阿爾雙手握劍在頭頂上接下這一劍，兩劍相抵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阿波羅仗著個頭，劍身用力下壓，幾乎懸在她臉上，隔著架起的劍，兩人的臉龐距離不到五公分。
視線相觸，金髮少年笑意加深，突然撤開劍，趁著她因慣性倒向自己的時候，用劍柄擊打她的手腕，在她鬆手時左手奪過她的劍，右臂夾住她的肩膀，把她困進自己懷裡。
「小阿爾~~」阿波羅低頭看著懷中小人兒，形狀優美的濃眉挑起，沖她露出一個揶揄的笑容，「我抓到你了。」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優美的眸子看向自己，燦爛地一笑。
毛病。阿爾胸腔輕顫，不出聲地哼了哼，猛地踩中他光著的腳背，左拳同時擊上他的胃部。
阿波羅表情瞬間一僵，隨即眉毛揪成一團，捂著肚子身子弓起，然後被阿爾甩過肩膀，再度砸在地上。好狠！他爬起來，一臉焦躁地看著她：「阿爾，這一定不是我的錯覺，你是不是對我有很大意見？我究竟怎麼得罪了你，你得告訴我呀！」
他極喜歡她，想要與她親近，喜歡聞她身上淡淡的桂花香味，可是她連一次都沒有讓他好好的抱過！總是被推開、被冷臉以對、被鄙視，讓他快要爆發了。
阿波羅按著她的肩膀，不管她臉側向那邊，他的臉都追過去，深邃的眼底裡牢牢地鎖定著那張冷清的小臉。阿爾咬著下唇，心裡在反省，確實有些過分了。
回憶曾經有過的親密無間的日子，那簡直是她前世記憶裡的唯一閃光。自己全部的劍術、法術、戰鬥技巧，都是他教的。父親對她而言只是一個名詞，他是一名君主更甚過一名親人。而哥哥，才是似兄似父的存在，在她的成長中打下不可磨滅的烙印。在安德羅斯島上，母子三人相依為命，過得清苦，滋味卻甘甜無比。而之後，他們回到奧林帕斯，在他們中間突然多出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人和事情，以至於兩人之間單純的情感再也回不到最初。
也許現在，一切與過去反了過來，自己多活了一次，因而成了他的引路人。可是殺死皮同之後，他們就要沿著前世的軌跡，回去神山上了。那時他還會這樣看重自己嗎？
「阿爾，說話。」阿波羅按捺不住，一把將她收緊懷裡，彎下|身子伏在她肩膀上，雙臂將她摟得那麼緊，讓她緊緊地貼在他的胸膛上。「我總覺得你雖然近在眼前，卻離我很遠很遠，仿佛隔著一條冥河的長度，雖然我們心意相通，但你的心總像蒙在霧氣裡面，叫我無法觸摸。」
阿爾顫了顫，小手不再推拒，不由自主地搭上他的肩膀。
他是光明之神，洞察萬事，精明無比，行事光明磊落堂堂正正，一切陰暗都與他無緣。他有什麼想法都會直截了當地說出來，任何情緒都寫在臉上，就是這麼一個如陽光般燦爛，水晶般透明的男人。他把自己的心都刨開來攤在她面前，只求她能看一眼他的真情實意。
「究竟哪裡讓你不滿意？是我還太弱嗎，可是我一定會保護你！若是我做錯了什麼，你一定要告訴我，雖然我也可以窺視你的想法，但我不願意那樣做，所以請你不要隱瞞我。」
阿爾在心裡長歎一聲，摸了摸他捲曲的金髮，很有些敷衍意味的動作，卻讓他嗖地興奮起來，樂呵呵地在她肩膀上嗅來嗅去，她仿佛看到他背後冒出一個毛茸茸的大尾巴在朝她搖晃？！
好軟、好香！阿波羅得意萬分地揉捏她的細腰，瞧見白嫩嫩的耳垂就在自己眼前，忍不住一口含住，嘗到了桂花糖一般甜蜜的滋味，好、好吃！他愈發貪婪地舔吸著。
「得寸進尺！」阿爾怒吼一聲，提腳踹在他結實的小腹上。
阿波羅向後飛出了四五米，爬起來時，他看到小妹妹眸底充血，手裡拎著利劍沖他露出一口森森的小白牙，心裡咯噔一聲，冷汗就冒了出來：「糟糕、糟糕，真把她惹毛了。」
她提起劍朝他劈頭蓋腦地砍過去。眨眼的時間已響起五六次撞擊聲。
「嗚哇！」阿波羅連連後退，單手揮劍左支右擋，在先前的慌亂之後漸漸跟上她的節奏，嘿嘿地笑了起來，發力把她逼得向後退了幾步。兩人拼劍拼得滿沙灘跑，附近的沙地上留下無數的腳印，兩人飛到空中繼續比鬥，劍身迸出的火花與清脆的撞擊聲，激烈的纏鬥一直持續到太陽落山。
第十二章 發情
到了日落黃昏的時候，她已經把過去從他身上學到的東西全都教給了他。男孩被摔得鼻青臉腫，但進境神速。徒手格鬥、劍術技巧，除了他未來成為太陽之神後才會施展的那些法術之外，其他法術，他一點就透，毫不費力地全掌握了。
月上樹梢，銀盤一般的圓月籠罩在一層朦朧薄暮裡。
兩人坐在沙灘上肩並著肩，仰望深沉如墨的天空。
「阿爾，我真的沒有想到！」小少年偏過頭，感慨地看著她，燦若晨星的眸底滿滿地盛放著她的身影，「我們從在母親腹中就緊緊握著彼此的手，我以為我是最瞭解你的人。」
整天的對練之後，他充分瞭解到自己妹妹的實力。儘管力氣上不如自己，但她靈活機變，類似于利用太陽的反光耀花他的眼睛的招數層出不同，總能讓他吃虧。戰鬥經驗上，他當真不如她。但是很奇妙的，他總覺得她的戰鬥方式十分符合他的心意，因而學起來暢快無比。
阿爾也正感歎著。那小子的進步太快了，只要用過一次的辦法，對他起不到第二次的效果。即使是他沒有見過的招式，先於他的思考，他本能就知道如何應對。似乎是源於他的戰鬥天性，採用的往往是最佳的應敵策略。
兩人一時陷入沉默。阿波羅枕著雙手，向後躺下去，清朗的語聲在寂靜的夜裡傳播得很遠。
「今天你讓我知道了，原來你的天賦遠超於我！這樣可太好了，明日的戰鬥，我原本料想你是需要保護的，現在，你可以與我並肩戰鬥了！」
「……」阿爾用眼角瞥了他一眼，冷哼道：「不是並肩戰鬥。是我戰鬥，你輔助。」
「哈？」阿波羅不可置信地側過腦袋，投去驚愕的視線，意識到她不是在開玩笑，他陡然跳起來：「阿爾，我今天沒有輸給你！雖然也沒有贏，但這不該成為你瞧不起我的理由！」
「你絕不能拋下我獨自去戰鬥！」小少年急得跳腳，仿佛希望能把她腦子裡的想法趕走似的，苦著臉沖她大大揮舞著雙手，天然可愛的動作任誰看了都會忍不住發笑。
「阿爾、阿爾，不可以小瞧你的哥哥哦！你的哥哥可沒有你想的那麼無能！不行，我們要再來一次，我要讓你知道，我還沒有展現全部的實力！」
阿爾枕著手臂躺在沙灘上，背對著他，透露出濃濃的拒絕氣息。阿波羅蹲下來，推了推她，沒有反應。他愁眉苦臉地推著她的腰，把她滾來滾去，像揉麵團似的搓揉她，敢怒不敢言地說著：「明天我不可能讓你去打先鋒的，你死了這條心吧！阿爾、說話呀！」
小姑娘極力忍著笑，小腹都一顫一顫的，突然被他無意識地碰到腰上的一點，她渾身哆嗦了一下，光著的腳丫踹了上去，把他踢出了幾步開外。
可突然之間，阿波羅居然笑了起來，搓著手靠近她，不懷好意的眼神讓他的小俊臉上熠熠放著光芒，「阿爾！瞧我發現了什麼？哈哈哈，你完蛋了！」
他壞笑著撲上來。「啊！」她尖叫一聲，金色的光線一圈圈地纏上來，把她的雙臂綁在身體上。她被結結實實地壓在沙地上，兩條結實的長腿壓在她的腿上，兩隻手在她纖軟的腰身上抓來抓去。
小姑娘趴在地上，手肘撐地勉強支起上半身，咬牙道：「給我——滾開！」
「你在求我嗎？」小少年哈哈地笑著，手下動作不停，逼得她左扭右扭，「要我饒過你也不是不可以，來說點好聽的看看，說你需要我、依賴我、敬愛我，因為我是你的長兄，你要無條件服從我！」
唔、好癢……可惡！阿爾氣哼哼地咬緊牙關，不停地搖著頭，汗濕的頭髮貼在她的脖子上，她扭動著身子躲開那只作惡的手，像毛蟲一樣在他身下蠕動著，把身下的沙地弄得一團狼藉。
「嗚……」從阿爾嘴唇裡漏出悶哼與嗚咽，白皙如玉的後頸上泛起淡淡的粉紅，與他相貼的背後滑膩不已，與他的大腿劇烈磨蹭，讓他感到仿佛有電流直擊下腹。在她的掙扎聳動中，他向前伏去，前胸貼在她的後背上，清晰的感覺到那美好的曲線。
「你死定了，混蛋阿波羅！」阿爾喘息著，手指微抬，「嘩啦啦」的一個個大冰錐砸了下來。
阿波羅敏捷地抱著她在沙地上打著滾盡數避開。
「呵、呵呵，」他按住她的肩膀，微微壓低的嗓音帶著無比的磁性，「不會讓你跑掉的。」
她仍然在他懷中，仰躺在他的身下，兩隻瑩白如玉的皓腕被他一左一右牢牢握著，晶亮的眸子裡仿佛盈動著水光，粉粉的小臉含羞帶怯，小嘴不甘地抿著，讓小少年一下子看呆了去。
「阿爾，」他湊上去親了親她的紅唇，即使親吻時他也不捨得閉眼，「我真的好喜歡你。」
阿波羅貼著她的臉，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肌膚上，深邃迷人的眸子毫無距離地直視著自己的眼睛，從裡面清晰看到自己的倒影，仿佛具有魔力的鏡子一般，把她瞬間吸了進去。
他、他這是什麼意思？該不會是勾引自己？阿爾愣愣地看著他的眼睛。
前世兩人一起長大的時候，也曾相互親吻、愛撫，無關情欲，僅僅是親昵。也曾胡鬧著試過深吻，舌尖糾纏，覺得對方嘴裡的津液味道鮮美，但從未有過被挑起過欲望。
可是，他現在明顯呼吸沉重，眼睛充血，小腹上有個硬硬的東西在頂著自己，大掌也在摸索向一些不應該的地方。
「阿波羅！你要幹什麼？」阿爾一聲厲喝，他肩膀抖了一下，手停了下來，蒙上一層欲|色的眸底撥開雲霧透出清明。
「我在？」瞧見身下的小姑娘被自己弄得衣衫不振，一雙大眼睛怒視著他，阿波羅一愣之後，低低地笑了出來，「原來……」
「什麼？」阿爾柳眉倒豎，口氣不佳地追問。
阿波羅笑著搖搖頭，捲曲的金髮晃動成一片炫目的波浪。
「我說，我喜歡你，想親近你，阿爾。」
低低的語聲在耳邊響起，他溫柔地用唇摩挲著她的臉頰，帶來瘙|癢的感覺，讓她不耐地用膝蓋頂他，很不巧碰到了敏感的位置，讓他「嗯」地發出誘人的悶哼。
「給我死開！信不信我剁了它？」
「小野馬。」平時清冷無比的妹妹，居然也有這樣潑辣的一面，讓他新奇無比，卻更覺得心癢癢的。「這樣的情況下，你居然還敢使壞，那麼怨不得我報復回來？」
「呀——啊！」歇息了一陣，比剛才更加猛烈的攻勢到來了，小少年騎坐在她嬌軟的身軀上死死壓住她，兩隻手把她從頭到腳撓了個遍，逐一發掘她敏感的部位。
阿爾被弄得全身發燙，不斷的戰慄讓她全身都癱軟了，最後不管他說什麼她都只好點頭，還被迫像應聲蟲一樣，他說什麼她都重複了一遍，腦子暈暈的也不知道都答應了他些什麼。
「混、混蛋！」她又笑又罵著，「哈哈，好癢！嗚嗚，別再撓了，求你……」
「哈哈哈！」終於等到她求饒，阿波羅仰頭大笑個不停，然後神情變得極為溫柔，抱住他躺下來，讓她枕在自己手臂上，把她收入懷中。
「呼、呼。」阿爾仍在喘息著，小臉通紅。剛才的大笑耗費了她太多力氣，可是又仿佛把胸中的鬱結散去了不少。他的胸膛上散發著溫暖的體溫，她感到身後一陣暖意。
「睡吧，阿爾。」他輕柔地親吻她的耳廓，前世聽了無數次的睡前問候，令她靜靜合上眼睛。
久違了的舒適感受。這個懷抱比什麼都更讓她安心，他身上混合著薄荷味道的龍誕香味永遠能讓她做個好夢。每每擁抱的時候，那樣的契合感使她覺得兩人像是融為了一體。
也許因為他們本身就來自於同一個靈魂，只不過被分開在不同的身體裡。
這是重生之後，阿爾睡的最踏實的一覺。一夜過後，她感覺過去的哥哥又回來了。只是早上醒來的時候，屁股下面那個戳著自己的大棒子讓她滿臉黑線。
她依稀記得，過去的時候，兩人也相互撫慰過敏感的部位？這部分的記憶十分的模糊，但即使有，也應該沒什麼交合的念頭，只是好玩好奇而已。但是這一世，怎麼他頻頻對自己發情？是由於把他訓練得太好，促使他青春期提前到來了嗎？離島之後，也許面對一群妖妖嬈嬈的女神們，他就再不會拿自己的妹妹當撫慰的物件了。
儘管一點也不喜歡他對自己越軌，但一想到他對別的女神這樣那樣，她心中極為不爽。
悠于 2015-12-23 14:11
第十三章 激戰
此時是黃昏，太陽正要沉入海平線內，火紅的晚霞將大海映照出一片赤色。
傍晚的海潮是退潮，潮汐富有規律地撲打上海灘又退去，留下大片白色的泡沫。阿爾赤著小腳，拎起裙子，在水裡嬉戲，不知不覺中被海水捲進了深處。
水下隱隱在震動。宛如潛艇出水，灰黑色的龐然巨物攪動驚濤駭浪，以掀翻海島的架勢，從水裡浮上來。那是一頭體型碩大無比的九頭巨蟒，小姑娘站立的地方恰好是它的一隻眼睛，小小的身軀比它瞳孔的直徑還要小些。
瞧見眼前鮮活美味的獵物，屬於獸類的黃色眼睛裡流露出貪婪的光芒。
它張開血盆大口，阿爾踩著它的蛇吻用力跳起，大蛇的腦袋不甘地追過來，呈九十度直直躥上雲霄，緊追在她身後，幾次「哢嚓」的咬合間限限刮下她鞋跟上點點草屑。
半空中，銀髮的神女手裡陡然出現一把金色長劍，借助下墜的衝力，劍尖深深紮進巨蟒張開的大嘴裡，把它生生劈開成兩半。
滾燙的粘稠液體濺到阿爾白皙的小臉上，她的銀色眸子眨都沒眨，冷靜地抽回伸長成長矛形狀的長劍，帶出大量的鮮血，將她白色的裹胸短裙染成鮮豔的紅色。
阿爾敏捷地提起劍，在它光滑的鱗片上穩穩地跑動，迎向另一隻朝她襲來的巨大頭顱，沖進山洞一般的嫩粉色肉壁裡，閃身進入拉著銀色唾液的四顆利牙當中，舉劍狠狠刺進去。
儘管它外皮堅硬更勝金屬，但還沒修煉到體內也刀槍不入。她飛速地旋轉著軟劍，像絞肉機一樣將它的腹中攪得亂七八糟，碎肉橫飛，血泥四濺。阿波羅在遠處只看到它的身體從頭部到身體迅速膨脹鼓起，一團銀光破腹而出，這條長長的頭哀鳴著成了一團爛泥。
「阿爾，幹得漂亮！」阿波羅熱血澎湃，振臂高呼，真恨不得此時正搏鬥的是自己。
明明之前耍了手段，逼她答應今天由他上陣，可次日一早卻被她盡數推翻，說什麼也死活不認。他自己是注重承諾的光明之神，言出必行，可他的妹妹全不按這一套來。
出爾反爾是被寵壞的小孩子的專利。金髮少年苦笑著，惴著一顆七上八下的心凝神觀戰。
阿爾一邊應付著蟒蛇，心中也感到極度無奈。
他不是應該儘量隱匿氣息埋伏著的嗎？居然還加油叫好！自我暴露了還算什麼後援！
正由於他是這種高傲好戰的個性，她才極力堅持由自己來誘敵。由於他本身的光明屬性，阿波羅爆發神力時渾身滾燙得像一個小太陽，會把魚蝦統統給煮熟。前世正是他投身入海中，與巨蟒搏鬥了三天三夜，把附近海域弄得一團糟，直接導致與海皇的交惡。今世她再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損失了兩隻頭後，皮同變得膽怯。它把主頭藏在中心，並不再試圖吞掉她，而是企圖用身體將她纏住拖入水中。
阿爾心道不妙，她絕不能被拖進海裡。她極力在它各個腦袋與長頸間穿梭，使得追逐她的好幾個腦袋打上了結，但包圍圈也越來越小，四面八方的六隻腦袋將她團團圍在中間，這時候從岸上射來一隻銀箭，將它的嘴從下顎到上顎射了一個對穿。
兄妹兩人都是神射手，只是以往但凡肉搏戰，通常阿波羅身先士卒，自己埋伏在安全的地方。這次兩人的職責倒了過來，配合倒是依舊默契無比。
阿爾握住銀箭，使它變得粗長，像一根銀槍深深嵌進它張開的嘴巴裡，踩在它牙齒上繃直身體，像拔河一樣把它往後拔去。海裡是它的主場，但是陸地上，就由不得它了。
在她的右臂上挽著一圈圈的銀紗，阿爾抬手猛地一拽，皮同發出了最後的悶叫，它這才發覺，數道銀練不知不覺間糾纏住自己的每顆頭，只待她一收緊，它的嘴巴就全被綁得死死的。
薄如蟬翼的銀練是阿爾剪裁月光所做成，是至柔而又至韌之物，除了阿波羅誰也沒法解開它的束縛。而即使用至堅的太陽之刃也無法將它斬斷，只能用日光的力量慢慢蝕去使它變薄。
阿爾朝身後拋出另一匹銀練，阿波羅在岸上眼明手快地接住，把它纏繞在手臂上，道道肌肉鼓起，用力向後拽去。
合兩人之力，海怪被拖上了岸，宛如灰黑色礁石般的笨重身軀在白色的細沙灘上留下一道長長的滑膩痕跡。
這場戰鬥持續了數個鐘頭，此刻夜已深，赤色的月亮懸在頭頂上空。
阿爾從巨蛇小山一般的身體上滑行下來，落入朝她展開手臂的阿波羅懷裡。
「放開我。」阿爾眉頭微蹙，推著他的胸口。她身上黏黏膩膩的，現在只想一頭紮進海裡好好洗個澡。
金髮的少年用兩條鐵臂將妹妹牢牢勒在胸口上，上下打量她有無受傷。
因為方才的激戰，她仍在喘息，胸前微微顫動，血珠從一對可愛的鎖骨之間滑落，在潔白如雪的肌膚上留下一道血痕。他的鼻息陡然變重，圈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更緊了緊，埋下頭湊到她胸口上，舌頭截住血滴，順著那道血痕從下往上舔去。
「呃……」滾燙的呼吸噴在她敏感的心口肌膚上，溫熱的舌頭在皮膚上劃來劃去，帶來陣陣戰慄。她伸手去推他，反而被他勒得更緊，細軟的腰肢緊貼在他的下半身上，頭被迫後仰，露出美好誘人的頸線，散發出清甜的桂花香味，縈繞著他的鼻息。
她的肌膚滑嫩冰涼，好吃得彷如用清涼山泉水冰鎮起來的蜜糖，他在她胸口上舔來舔去，愈發覺得不滿足，變本加厲地撮起嘴大力吮吸，帶出「嘖嘖」的水聲。
「滾！」阿爾渾身一個激靈，抬腿朝他踢過去，卻被他把一條腿夾在胳膊下，順勢摸了兩把。
「好甜……」他喃喃讚歎著，一條手臂勒住她的腰，另一隻手抬起她的腿挨在自己腰上，粗糙的手掌不住在上面滑動撫摸著，細膩的肌膚讓他愛不釋手。
那邊，戰敗的海怪仍被五花大綁著，六對明晃晃發亮的眼睛像探照燈一般地射過來。
「給我住手！」阿爾徹底被激怒，月光化成的銀箭出現在手中，抵住他的心口。
咦，她不喜歡嗎？瞥見她身上被血染紅的白裙，他心道，也許是潔癖的緣故，她大概不喜歡髒髒的和他親密。雖然他倒是覺得出了汗以後她的香味更重更好聞了。咳、不能再想了。
阿波羅抬起頭，舔了舔嘴唇，笑嘻嘻地說：「好吧，我答應你，等處理完俘虜再繼續。」繼續？做夢！阿爾瞪眼向他發射死光，卻發現他完全沒放在心上，幽深發亮的視線緊盯自己的胸口。
她粉粉嫩嫩的胸脯上，被印上了幾朵殷紅的花瓣，轉眼間漸漸消失不見了。瞅著一片純白無暇的肌膚，他意猶未盡地說：「還不夠，我需要給你打上更持久的、我自己專屬的烙印。」
他手指點著阿爾裸露在外的一隻肩膀，額間的太陽胎記亮起金光，漸漸蔓延到他整個臉、脖子、肩膀、軀體，金色的光芒順著他的手臂流過來，彙聚在他的指尖下。
阿爾感到一線暖意流入自己身體，在體內迴圈了一周之後，再度回到他指尖接觸的地方，在她肩膀上形成一個與他額頂一模一樣的太陽胎記。
「這是？」阿爾低頭看著自己的肩胛骨，驚詫萬分。
前輩子這裡是一個彎月形的印記，是為了與他相呼應自己弄的，並沒有什麼特殊涵義，也不存在力量的表徵。可這次，她的印記換成了一個太陽，還是由他親手打上的，這會造成什麼不同嗎？
阿波羅趁著她發呆，湊上去親了又親，呵呵低笑著：「我的力量，我們已經是共用的。這象徵著我的生命力，分給你一半。」
方才她的打鬥，讓他看著焦心不已，她竟敢沖進巨蟒的肚子裡！那時真叫他捏一把冷汗。妹妹的武勇讓他高興，而且他得承認，換成他自己，恐怕會更加放開手腳。可是作為留在一旁只能眼睜睜看著的人，心情當真是不堪承受。
阿波羅深知妹妹性格倔強，阻止是對她沒用的，何況她戰鬥力確實強悍，不讓她上戰場委實屈才。最好的辦法是她所有的傷害都由自己承受一半。
巨蟒的血能使她的身體變得刀槍不入，再加上自己的生命庇護，日後他能不那麼揪心一點。
第十四章 俘虜
聽到細微的撲簌聲，兄妹倆才意識到還有一個戰敗者在一旁等待處理，阿爾微推開阿波羅，轉身走向被五花大綁在地上掙扎著的皮同。
夜晚的寒風中，她赤紅的臉頰很快恢復正常。
明晃晃的刀刃逼近眼前，巨蟒明黃色的瞳孔裡流露出驚恐，嘴巴被死死綁住，隆隆的聲音直接在阿爾的腦海裡響起：「請不要殺我！」
「你羞辱了我的母親。」阿爾冷著臉，手下微一用力，流動著銀光的劍刃刺入它的皮肉，輕輕巧巧地砍下它的一隻頭。
「嗷嗷！」盤成一座小山的身軀上留下了好幾隻樹幹大小的血窟窿，怪獸慘叫著，阿爾微微勾了勾嘴唇：「阿波羅，它的血是好東西。」
金髮少年抱臂在一旁，樂呵呵地觀賞妹妹如何折磨敵人，很爽快地扛起地上還在垂死蠕動的巨大腦袋，健步如飛地向後山跑去。待他回轉來後，對阿爾說：「血不太夠，我們的浴室沒有被盛滿。」
阿爾二話不說，手起刀落，伴隨著重物落地的噗通聲，一陣淒厲的嘶嚎響徹在兩人腦海中。
阿波羅皺了皺眉頭，提腳喘上它的主頭：「蠢貨。你竟敢逼迫我們的母親，眾神之神宙斯的妻子，殘害父神的子嗣，難道沒有預料到會有這樣的一天？」
嘶啞的聲音拼命地求饒，夾著著痛苦呻吟，阿爾只是冷冷地說道：「究竟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還不肯說？
「是天后、天后赫拉！」皮同算是開了竅。這兩個人就是要它反口指證赫拉，在宙斯面前告狀。「我奉了赫拉大人的命令，與你們為敵非我所願！」
兩兄妹對視一眼，「噢？尊貴偉大如天后，怎會下這樣無恥的命令？」阿波羅挑起兩道好看的劍眉，「不知悔改的狡詐怪物，你可知你的胡亂攀咬，會給自己惹來多大的禍患。」
皮同豁了出去，「她膝下無子，擔心宙斯的長子先于她的孩子出生，所以指使我來殺害父神的孩子！」任務失敗，自己在赫拉跟前已經討不到好。這兩小子乳臭未乾，居然讓自己栽了這麼大跟頭，未來前途不可限量。況且自己現在生死操控在對方手上，不能得罪。
「即使不得已聽命於人，你也不敢嘴賤。」阿爾冷哼道，手裡的劍一轉，冰冷的劍刃反射月光刺進它眼睛，把它嚇得連連求饒，表示只要饒它不死，自己甘願作為奴僕受她差遣。
阿波羅十分反對，認為應該直接殺了它了事，它能背叛原主子赫拉，也有可能因為性命背叛他們。
阿爾卻想到了前世遊蕩於人界的見聞，覺得可以和它簽訂誓約。這個時候的發誓都是採用冥河水，若是違背誓言將會喪失神力，變得渾渾噩噩意識不清至少一整年。
可即使這樣，有時比起違背承諾所獲得的利益，懲罰並不算高，所以破誓屢有發生。阿爾決定換一種契約方式，借用自然之力，簽訂靈魂間的誓約。
她手指挨上劍刃，鋒利之至的寶劍劃破白嫩的手指，滴下淡銀色的血液進它的傷口，然後沾了它的血抹在自己唇上。她的一縷神識通過血液的擴散進入它身體，聚集在它的心臟上打上了一個彎月的印記。
「若你膽敢起絲毫不好的念頭，你的心臟將會瞬間爆裂。」
「主人，您是怎樣想到這樣絕妙的法子？」皮同大為驚歎，更加對她心悅誠服。阿波羅也讚揚不已，說她開創了歷史，並將它命名為月神之誓。
儘管她現在還不是月亮女神，但是她能自由使用來自月亮的力量，日後搶來月神的稱號也只是遲早的事情，阿波羅某種意義上是在預言。
在她簽訂了契約，在它有生之年均供她驅使之後，阿爾收回綁縛在它身上的月綾。皮同原本也是上古神祗與海怪雜交之子，在半神的位階上停滯了數千年，眼見壽命日短，它才會受到挑唆，鋌而走險來吃宙斯的兒子。而現在，她的神力使它突破進化為神階，便能隨意變化體型了。
數千年壽命的海怪化身成了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披著花斑蛇鱗一般黃綠相間顏色鮮豔的袍子，綠色的波浪長髮如海藻一般披在身後，面容極為陰柔，雙眸狹長，瞳孔仍然是爬行類動物的亮黃色。他恭敬地沖兩人鞠了一躬，就被阿爾打發去伺候勒托，以償還辱駡她的罪責了。
月亮已經落下了，明亮的金星升上天空，山林裡萬籟俱靜。
在一處矮坡下，四周茂密的灌木遮掩下，有一處天然溫泉，經過修葺後，池底鋪好了光滑的石頭，從樹叢的間隙中隱約可見熱騰騰的白霧。
阿爾正在洗浴。島上共有兩處溫泉，她有潔癖，拒絕與人共浴，這裡是她私人的領地。
突然，樹叢裡響起撲簌的聲音，一柄銀色的袖箭射了過去，卻猶如石沉大海，阿爾眼眸微眯，接二連三的利箭一枝枝地射了過去，極有規律的噔瞪地釘在地上排成一排。
從分開的草叢裡，金色的毛茸茸卷髮冒了出來，偷窺者探出身子，向前踉蹌了幾步後穩住身形。他手裡還握著四五隻箭矢，明晃晃的罪證，抬起頭全不見絲毫愧色，一雙明亮的眸子望向她，俊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
阿爾愣住了。眼前是一名二十歲出頭的青年，五官如刀削斧鑿一般棱角分明，深邃的眼窩，堅毅的下巴，無不是她最為熟悉的面貌，他一笑起來臉頰上還帶著兩個深深的梨渦，給他出奇的俊逸更增添幾分可愛迷人。
阿波羅瞧見她忡怔的神色，在心裡得意地大叫了幾聲：「我的觀察果然沒錯！」他發現妹妹更喜歡他成長之後的樣子，動用神力化作青年的模樣，看樣子果然把她迷得七暈八素。
只是具有時限，不過是日晷偏離一格的時間，他需要好好把握，應當能做成不少事情。
由於原本的身高不夠高度，踩不到底，阿爾此時是十六歲少女的模樣。阿波羅朝她走過來，蹲在池邊。
「走開，你打擾到我了。」他明明有另一個洗浴的地方，且盛滿了蛇血，浸泡它能增強他的物理抗性，使他變得刀槍不入。
阿爾把自己深深埋在池水裡，面無表情地說：「蛇血，你應該好好泡。」
一面關心著他，卻下達了毫不留情的驅逐令，他的小妹妹的心思從來讓他琢磨不透。阿波羅燦然一笑，灼灼的目光盯著她，把手伸進池水裡攪動著，「別擔心，我已經泡過了。即使沒有它，我的皮膚也是等閒的傷害所刺不透的。那邊滿池都是血水，你瞧我身上血淋淋的。我需要用這裡的水洗個澡。」
阿爾一愣，不敢相信他有那麼無恥，可是眼瞅著「噗通」一聲，他竟然真的抬腿邁進水裡。
第十五章 意亂情迷
靜悄悄的草木圍成的空地上，天空的星光照耀下，溫氳的池水發出微光。
金髮的青年剝下濕衣服，健碩的胸肌一展無遺。與下面六塊腹肌的蜂腰，組成標準的黃金倒三角體型。他並不會很壯，比起泰坦神們普遍的壯漢身材，顯得瘦而更加精悍。
沾著水汽的上半身赤裸著，肌膚閃動著玉石般的光澤，下面的褲子緊貼著大腿，能清楚的看到鼓起的肌肉線條。即使早已看慣他的親妹妹，看著這樣誘人的身材，也不由晃了晃神。
他一秒也沒有浪費地跳進來，水花濺起到她的臉上，她側過臉去，正用手背擦著眼睛，就被一具溫熱的高大身軀貼了過來。
水面在他的胸膛以下，她的頭頂堪堪到達他的下巴，圓潤的肩膀暴露在水上，波濤有致的白嫩胸脯埋在乳白色的池水中隱約可見。
阿波羅圈著她的小細腰，低頭欣賞到這樣的美景，眼睛裡閃過一抹晦暗的光芒，貼著她的身軀變得熱度更高。
一抹汗珠從他帶有細密的金色毛髮的前胸滑落下來，兩側的暗紅色茱萸在冷空氣的刺激中微微挺立，面對這樣的美色|誘惑，阿爾原本是推拒的手不知怎麼變得軟綿無力，貼著他的胸口。
阿波羅從喉嚨裡悶聲笑出來，麥色的寬厚大掌覆上去，將她白白嫩嫩的小爪子按在自己心口上。
「噗通、噗通」的有力跳動，讓阿爾突然之間漲紅了眼睛。
前世，她費盡心力，數千年間一刻不停地追隨陽光的蹤跡，還原出一具與他一模一樣的身軀，卻終究只是一座「雕塑」，冷冰冰的也沒有心跳。
她把頭湊過去，耳朵貼在他的胸口，聽著鮮活的律動聲，無聲的眼淚流了出來。為她死過一次，她至親摯愛的哥哥，如今活生生的站在眼前，溫暖的懷抱帶著她最為熟悉的雄性體味，高大的身軀完全地覆蓋著自己，這裡是讓她覺得最安全最可靠的棲身之所。
竟然真的找回來了嗎？感覺簡直如同做夢一樣。阿爾伸出小手在他胸膛上摸了又摸，輕柔而似有似無的觸感讓阿波羅滲出一腦門的汗水。他溫柔地摸了摸她的後腦，她抬起頭望向他的俊臉。瞧見那張沾濕的小臉怯生生地望向自己，阿波羅心中頓時一熱，神情更為迷戀。那是多麼幽深的目光啊，阿爾跳上去緊緊抱住他，把沒有準備的阿波羅推得往後退了幾步，寬闊的背部靠在岩石池壁上。
「嗷……」阿波羅悶叫一聲，掐著她的小腰。她騎坐在自己身上，圓鼓鼓的小胸脯就擠在他堅硬的胸膛上，兩條細嫩的大腿緊緊夾著他的一條腿，他甚至能感覺到中間柔軟的部位，陣陣電流從相抵的腿部躥上來，幾乎讓他整個腰部陷入酥|麻中。
她渴望自己！這樣的認知讓阿波羅興奮得身體甚至滾滾發燙。他心愛的、卻一向對他不怎麼理睬的妹妹，此刻熱情地依偎在自己懷裡。他雖然看到她的眼睛裡蒙著一層霧氣，似是並不十分理智，但是對她的渴望早已讓他口乾舌燥，身體發痛，他要是錯過那他准是傻子。
他捉著她的腰把她往上提了提，俯下身子吻住她的嘴唇，好軟好滑的舌尖，津液帶著桂花的甜香，他愈發急切地勾纏她的小舌，讓她不由自主地嚶嚀出聲。
阿爾閉著眼睛，沉迷於舌尖抵觸的快感，他的大手繞去她背後，重重地摩挲壓按她的後背，讓她覺得身體越來越熱，不自覺地貼著他扭動起來，柔嫩的胸脯磨蹭著他堅硬的胸膛，漸漸兩顆紅豆變得更為挺立。
池水的溫度接連上升了好幾度，在肌膚相親中彼此都獲得了更多的快感。
「啊……」男人斷續的低喘聲刺激得圈在她腰後的鐵臂用力得簡直要把她勒進骨子裡，膝蓋向上屈起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手掌罩上她胸前的一隻白兔子，愛不釋手地揉捏。
「嗚！」粗糙的大手冷不丁地在她挺立的部位擰了一下。
她脊背一僵，隨即癱軟地向前倒在他身上。壞人。玫紅色的豆子印入眼簾，阿爾張開小口咬了上去，豔紅的舌頭在上面舔|舐勾纏了一番，把他逼得從喉嚨深處發出隆隆低吼。
「我渴望你，阿爾，我的妹妹，你比最懂得誘惑媚人的女妖還要勾人……」
阿波羅被撩撥得失控了，眼眸沾染上欲望而深邃得如同深海，飽滿的太陽穴旁青筋鼓起，全身的肌肉都緊緊繃著，把她牢牢按在隻身上，硬起來的碩大物件就壓在她的大腿下麵。
小姑娘暈暈乎乎的，被他用硬物抵著自己前後磨蹭，覺得它燙得嚇人，擦來擦去的弄得她很痛，腿根處的嫩肉火辣辣的，幾乎被磨破了皮。
其實這是錯覺。身為女神，她的身體並沒有那麼脆弱，只是現在她被緊緊勒住，喘不過氣來，也動彈不得，仿佛被囚禁在熱鐵的牢籠中，讓她覺得極為不適。
阿爾把手伸去下面，隔在它與自己之間，阿波羅頓時身體一僵。那只小手包裹著自己的絕妙滋味，即使是松松的握著，也讓他渾身酥|癢，無以倫比的興奮感直沖上大腦。
「呵、呵呵……」
明亮得如同燃燒起來的視線注視著她，阿波羅低啞地笑道：「原來你也一樣渴望著我。」他再無顧忌，雙臂抱起她，硬物杵在她的雙腿間，頭埋在她的肩膀上，身體彎成一張弓的模樣，蓄勢待發。
微涼的夜風吹拂著露出水面的身體，讓阿爾打了個哆嗦，等她看清楚眼前的景象，臉都綠了，用力推開他，只是腰臀被他按在手裡，下半身仍然緊密相貼。
「你對你的妹妹也要發情嗎？」阿波羅望著面紅耳赤的小姑娘，喘著粗氣勉強停頓下來，挑起她的下巴，他在她唇上親吻了一下，柔聲說：「與是不是兄妹有什麼關係？」
一時間，阿爾臉色變幻莫測。是啊，這不構成理由。
她經過後世的薰陶，所以有了倫理的概念。可是在當下，兄妹與否根本沒有任何關係。即使父女、叔侄，這種親緣關係對於婚姻嫁娶起不到任何阻礙。
事實上兄妹結合，是遠古時代最為流行的一種搭配。
宙斯與赫拉，其父母克洛諾斯與瑞亞，包括更早的烏拉諾斯與大地之母蓋亞，這些曾經的神王與神後俱是親兄妹。後世的埃及王室也是堅持親兄妹結合，以使得統治更為穩固。
即使有遺傳學這麼一說，可自己與阿波羅是神祗，基因鏈是完美的，即使結合也不會產生異形後代，反而因為父母實力強勁，誕生的後代力量將更為強大。
阿爾猛地搖了搖頭，在想什麼呢？她自前世起，早已絕了情愛之心，時隔數千年重新找回的哥哥，她愛重非常，卻也從來只當他是親人，不曾想過要與他結合。
最重要的是，他怎麼總是對自己發情？前世可從未有過！
莫名的，她有點焦躁，小臉紅潤，娥眉蹙起，輕咬下唇，清亮的大眼睛裡透著絲絲迷茫，看著這副可愛的模樣，阿波羅心中充滿著憐愛之情。
一直求而不得的美人兒突然之間願意親近自己，他根本把持不住。
「阿爾，嫁給我不好嗎？」
他的嘴角噙著愉悅的弧度，凝視著她的眼神那麼晶亮，霎時間仿佛黑夜也亮了起來。
「我能感覺到，你具有月亮的力量。那麼我一定會把太陽之神的封號搶過來，為了與你相並肩。做我的妻子，我們會永生永世在一起！」
悠于 2015-12-23 14:12
第十六章 你愛我嗎
星夜之下，山谷裡熱氣嫋嫋，小姑娘半趴在金髮的青年懷中，小臉酡紅，杏眸含水，頭髮半濕，衣衫盡褪，身上潤澤的水光分不清哪些是汗水，急促的喘息聲一看便知處於激情當中。
這是求婚嗎？一時間阿爾腦子發懵。熾熱的求愛宣言，來自於自己傾慕崇拜了整整一世的哥哥，這是父神憐憫她孤苦一世的獎賞，亦或厄洛斯所開的惡意玩笑？
噢，不，那個愛搗鬼的小愛神尚未誕生，如今司掌情愛的上古神厄洛斯不問世事，存在感極弱，幾乎終年到頭都在沉睡。
「你愛我嗎？」鬼使神差地，她問道。
「愛？」阿波羅一愣，「那是什麼？我不知道。」
阿爾在心裡詛咒自己的愚蠢。她居然用了後世的「愛情」這樣的詞彙。即使他是生而知之的光明之神，在人類尚未被創造出來的當下，也沒辦法預言到後世人類的流行詞。
感情是人類社會賴以存在的基礎，愛更是用來形容一種無私的奉獻。可是在眼下這個時代，唯一類似的表達心動的詞語是「Eros」，代表佔有欲，後世的「Love」這個詞語根本沒有被發明出來。
何況神祗與神祗之間，哪來的什麼愛？
他們並非人類，雖然身體與人類形似，也可以流血、流淚、通過交配產生快感，但他們本質上是高於其上的存在。彼此之間的關係，不是吞噬，便是奴役，等級森嚴。像愛那樣一種因為大腦的化學反應分泌出的激素，除了使人快樂之外別無它用，一點也不適用於充滿功利心的神祗們。
儘管不能責怪他，但她仍然心涼了半截，泛著霧氣的銀眸冷凝成冰，渾身的熱度也降下來。
「怎麼了？」星眸裡閃現疑惑，阿波羅扭過她的臉，湊過去想要親吻，被她執意偏頭躲開，放在他胸上的手掌加了幾分推拒的力道。這是欲迎還拒的調情嗎？還是她的小妹妹害羞了？
阿波羅的眼睛裡仿佛燃燒著欲望的火苗，他的身體火熱，充塞於體內的本能在叫囂對她的渴望，理智也很清楚用去了太多時間，再過一會兒就要恢復成平常的模樣了，到時候有心也無力。
但是看她確實是不情願，他仍然耐心下來，詢問她：「你不愛我嗎？」
阿爾肩膀一顫，抬眼瞧見他星眸裡絲絲的狡黠，明白過來，這個人並非突然之間懂得了什麼是愛，只是藉由她寥寥數語推出了大概。
儘管他不瞭解這個詞的意思，但也知道自己的回答不合她心意，因而反著來說，將了她一軍。她要怎麼回答？不愛，代表拒絕，她並沒有那麼肯定。說愛，就中了他的圈套。
狡猾的男人！阿爾腹誹道，雖然誠實，但論起心眼，雅典娜也未必能贏過他。
定了定神，她顧左右而言他的說道：「你是延續了神王血脈的光明之神，世間一切有光照到的地方所發生的事情，都逃不脫你的眼睛，等你明白了這個詞的意思，我們才有可能。」
阿波羅失笑，「還不是，」語氣十分溫柔。
她一向把自己看得很高，超出他現有的能力，但這只讓他覺得是她的期望，而他一定會達到。「我現在有神力，但無神格。」未被天父授封，神職沒有被認可，就沒有相應的管理許可權。
阿爾點點頭，「我期待著。」
這就是她最終的回答？不瞭解何為「愛」，就不給自己親近？
阿波羅愕然，手臂放鬆了對她的鉗制，阿爾脫身出來，踩著點點銀光走上岸，頭也沒回。
阿波羅望著她披上銀光流動的薄紗，在朦朧微光中單薄飄渺的背影漸漸遠去，沮喪地猛擊了一下水面。雖然很想追上去，但他心裡清楚，不解決根本的問題，他別指望能成就好事。
愛？究竟是什麼？剛才她明明也很享受。正因為是雙胞胎，他們能體會到對方的強烈感情波動，諸如情欲，最容易彼此感染。由於心靈相通，在剛才的親昵挑逗中，快感被放大了好幾倍。
融為一體的願望出自兩人靈魂本能，可是阿爾清楚，這只是一種神性的本能。他不愛自己，對自己只有欲望。事實上這群有欲無愛的神祗們，唯一能說得上體會到情愛的一刻，也只是被愛神的箭射中，而產生一種類似於「愛情」的錯覺，不如說是一種魔法。
而且他竟敢把她比作以色侍人的卑賤女妖！阿爾一陣惱怒。
原本調情的話在激情冷卻之後，被她在心裡重重記上了一筆。
前世就是如此，他花心濫情的程度與宙斯別無二致，作為哥哥沒所謂，可是如果是情人，她會覺得他髒。她認為還是回到前世的相處模式較好，雖然他有過無數女人，但是自己對他來說始終是最重要的。一旦真與他有那方面的聯繫，那自己也泯然眾人了。這並非她想要的。
阿爾走到波濤澎湃的海邊，夜間的大海顏色深沈如墨，規律的潮汐在沙灘上留下片片白沫。
「為什麼不答應他？」
突然之間，一個身高近兩米的男人身影出現在海灘上，阿爾回過頭，發現竟然是波塞冬。
「你說什麼？」阿爾不敢相信海皇大人也會偷窺。
波塞冬漫不經心地撥弄頭髮，海藍色的長髮晃蕩出海浪一般的波濤，明豔的色澤晃得她有點眼暈。
「你覺得他不能滿足你，所以拒絕了他？」
阿爾在心裡吐血，恨不得把他一腳踹出島外去。可海域是他的地盤，他們還沒站穩腳跟，得罪房東並不明智。
「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波塞冬饒有興趣地看著眼前的少女，膚色皎潔如同象牙般細膩，圓潤的香肩裸|露在外，流動著淡淡光澤的月白色長裙裹著她玲瓏有致的身段。按理說是清粥小菜的身材，不符合他一貫的口味，激不起他的情欲，然而難能可貴的是她清冷無雙的氣質，流露出一種禁欲的味道，在習慣了美豔海妖倒貼送上門來的海皇大人看來，十分卓爾不群。
黃昏時的戰鬥令他大為驚訝，她不是才下位神初階麼？居然幹掉一直雄踞海底數千年的老牌海怪，這個小女孩表現出來的實力，大大超出他的預期。
夜晚的旖旎一幕也讓他大開眼界。都到了箭在弦上的境地，她竟然能生生叫停。在波塞冬看來，她對他人和自己都夠狠，讓她的哥哥求而不得，這樣便能把他牢牢攥在手心裡。
這也使得他重新審視了安菲的拒絕。女人都是生而狡詐的，原來是端著架子，想索取更多啊？
感到極為不爽的海皇大人繼而說道：「沒錯，我有事而來。」
「洗耳恭聽？」
「給我生孩子。」
「啊？」瞧見她小嘴微張，眼睛瞪圓，一臉看瘋子的表情，波塞冬挑起唇角，微微一笑，邁著悠閒的步子朝她走來。
「你聽到的沒錯。」他用食指勾起她小巧的下巴，一對精亮的桃花眼滴溜溜地打量了好一會兒，說道：「你很聰明。你的哥哥天賦強大，但現在仍然稚嫩，我很理解你看不上他。但我不同。」傲慢地仰起頭，他眼角瞥著她說：「我會庇護你，赫拉將不能再傷害你。你是現任神王宙斯之子，我是天空之王克洛諾斯之子，我們的強大血脈能夠誕生出怎樣的後代，你不感到期待嗎？」
聽他的意思，他覺得自己聰明，自己的哥哥潛力巨大，所以看上了自己，認為自己能生下兼具兩人之長的兒子？果然是神邏輯！
阿爾感到一陣荒謬，她早知道海皇野心勃勃，卻不知他的腦回路是怎麼聯想到子女強大等同於實力強勁之上？
也許是因宙斯妻妾眾多，奧林帕斯人丁興旺，反觀他的海皇宮裡，連她這樣的新生兒都能毫不費力的闖進，可以看出他沒幾個得力助手。
這番猜測與事實相去不遠，波塞冬想要生出一群強大的子女，隨他一起征戰四方，平息泰坦神的戰亂，順帶與宙斯搶地盤。
「我不接受拒絕。你應該很清楚，你的小命能維持至今，純粹是由於你受到我的庇護。而我可以隨時掀翻這個無名小島，讓你的母親和哥哥陪你一起葬生魚腹。」
這算什麼，威脅嗎？
阿爾被高傲自負的海皇大人禁錮在臂彎裡，眨巴著眼睛，腦子裡極速思考著對策。
第十七章 不良企圖
白色的沙灘上，銀髮的小姑娘與高大的俊美男子幾乎是貼面站立著。從海皇似笑非笑的表情裡，阿爾看出不可一世的自負。神王、海王與冥王三人之中，這個男人的實力實際上是墊底的。
但他與他的兩兄弟一樣霸道，比他們兩個更加無賴，最擅長死纏爛打，就像海蛇一樣，看准的獵物就撲上去死死纏住拖去他的海底，即使弄死也絕對不放過。
望著對方略顯淩厲的眉眼，阿爾突然想到了前世的奧勒溫。
那是她的初戀，而他正是波塞冬的兒子。父子倆斜飛入鬢的濃眉如出一轍，仿佛是複製的一樣，一雙鳳眼形狀極為相似，只是眼前的男人眼裡多了戾氣。
與其父的殘暴、專|制截然相反，奧勒溫本人溫和敦厚，有著仿佛森林一般讓人感到自然舒適的氣場。儘管兩人的氣勢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但依稀的輪廓仍然讓她產生了瞬間的恍惚。
波塞冬瞧見小姑娘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好像被他的美貌給迷惑住的樣子，得意地揚眉，以為這代表默認，臉湊近去親吻她。然而，在雙唇即將相貼時，從她身上迸發出耀眼的銀光。
波塞冬睜大眼睛，有點驚愕地看著姑娘在眼前漸漸縮小，身材變矮，直到變得和他的腿一個高度。原本是低下頭就可以看到的小臉，現在變成了要弓著上半身才能與她視線相對。
小姑娘粉粉嫩嫩的，臉色比起海裡的石膏還要白皙，嘴唇紅潤得像花瓣一樣，圓亮的眼睛清澈見底，精緻得像一個玩偶娃娃，銀色的頭髮像絲綢扇面一樣在身後展開，拖到地面上的部分被她不高興地用銀色的弓弦剪掉了，散落在沙地上的髮絲化作銀屑消散在空氣中。
可問題在於，他剛才和這個女人說要給他生孩子？她現在自己倒像是他的女兒！
「呃，我很抱歉，」瞧見海皇臉色不佳，阿爾解釋道，「時間到了，我的力量不夠。」
波塞冬的臉色漆黑似鐵，目光沉沉地盯著她。即使強大如神祗，也並非無所不能，儘管能用力量促使身體成長，但並不能支撐很久。說到底這個小姑娘還太年幼，法力低微，頂多能維持年齡一兩個時辰。這麼短的時間，他享用一次都不夠，更別提用她這個一米多身高的小身板孕育子嗣。
儘管知道是自己考慮不周，波塞冬仍然滿心不爽。在他的地盤上，一個被逐出奧林帕斯的小小女神，竟敢駁了海皇大人的面子，這事情可沒那麼輕易就算了。別說是區區泰坦女神的孩子，哪怕是宙斯和赫拉生的孩子，他也沒有放在眼裡。
波塞冬抓住小姑娘藕節一般白嫩的小胳膊，把她拎起來塞進自己架起的手臂裡，輕扯嘴角一笑，轉身朝海裡走去。既然還不能用，那就養起來好了。
阿爾靠坐在他的臂彎裡，趴在他肩頭，知道掙扎也沒用，心中雖然慌亂，神色卻不改地問道：「您這是要帶我去哪裡？」
「瞧你這麼瘦弱，這個小小荒島上一定沒什麼好東西。」波塞冬語聲輕柔，但是怎麼聽都像是哄騙小姑娘的怪叔叔：「伯伯帶你回家，給你多補充點營養。」
把她帶回遍地奇珍異寶的海皇宮，用珍稀奇寶迅速堆出來一個高位神祗對他來說易如反掌。
兩條長腿已邁入冰涼的海水裡，白底飾有藍色飄帶的長袍下擺沾濕貼在他肌肉緊實的小腿上，這個時候從岸上傳來飛速的腳步聲，伴隨著高喊聲：「等一下！」
懷抱著小姑娘，波塞冬停下腳步，微微側身，看到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少年，邊笑邊揮手朝這邊跑過來，沉悶的咚咚踩踏沙地的聲音在深夜的海邊一下一下地，敲打在人的心上。
在阿爾亮起來的眸子裡，不一會兒，小哥哥就沖到了兩人跟前。
「伯父，您來啦！」阿波羅笑得一臉陽光燦爛，仿佛對眼前這副自己小妹妹被挾持的景象毫無芥蒂似的說道：「母親親手釀制了香醇的椰子酒，風味獨特，儘管我們這裡沒什麼好東西，比不上您的宮殿裡儲藏豐富，總歸是待客之儀，想請伯父大人去我們家裡坐一坐？」
他的個頭比對方矮了一個頭，這可謂剛剛好，兩名雄性相對時很容易產生的對立氣場被淡化了，讓波塞冬覺得他對自己構不成威脅，不會叫他心生警惕。
儘管是少年的模樣，氣場卻一點不落下風，不卑不亢，面帶笑容，在這個少年身上有一種獨特的親和力，真摯的笑臉讓人覺得他真心對自己有好感，因而很難讓人心生反感。
而且他話裡盡是陷阱，如果自己不去就是瞧不起他們？拿自己母親來說事，泰坦十二主神之一，暗之神俄洛斯的面子即使是他也不得不給。
「你看錯了，我正要離開。」波塞冬自持身份高貴，輩分比他高，不準備多加辯解，冷笑著說：「這次來得匆忙，並不打算驚擾你母親。」
「你這是帶我妹妹去哪裡呢？」阿波羅一臉純真地說道。波塞冬卻在心裡嗤笑。這孩子明明對自己搶走他妹妹咬牙切齒，面上卻一點不露端倪，甚至是一副禮貌好客的模樣，圓滑至極的小子。
一個兩個都問的同樣一個問題，果然不愧是雙胞胎。他定睛打量這兩人，眼睛和鼻子的輪廓頗有相似之處，但一剛一柔的區別十分明顯，一個給人感覺熱烈如火，另一個清冷如冰川。
「我要帶走你妹妹，還需要和你打招呼？」波塞冬濃眉高挑，狼一般的眼眸，盯准了獵物一般地瞥向阿爾，聲音極為不悅：「你敢冒犯我？誰給你的膽子！就憑你是宙斯唯一的兒子？嗤！」
海皇大人變了臉，沉重的威壓感肆無忌憚地釋放出來，頓時整個島上的生物都隱匿起來，夜梟也屏住呼息，身旁的海水漲成一堵一人高的海牆，烏沉沉的隨時可能砸下來，形成一場小型海嘯。
阿波羅腦門冒汗，肩膀微微抖動，一條腿甚至向後退了半步，繃緊身子抵抗重壓。他知道這個伯伯性情陰晴不定，翻臉起來殘暴無情，父神的面子也不給，出了名的難纏。
關鍵在於不能忤逆他，必須順毛摸。
「尊敬的大海之王，我敬愛的伯父，我的意思是，妹妹已經兩次拜訪過您的宮殿，而我卻一次也沒有機會見識傳說中富麗堂皇的海皇宮殿，這次您邀請我妹妹，可否請您帶我一起去？」
「你就不必了。我沒有邀請你。」波塞冬口吻依然生硬，卻能感覺到有所軟化。
知道這小子對自己的妹妹存有心思，可這對他不構成任何威脅。所謂珍寶是在搶奪中體現其價值。掠奪是神祗的本性，波塞冬深喜此道，從別人那裡搶來東西的感覺讓人欲罷不能。
瞧見小男孩把妹妹護在身後，用自己小小的肩膀牢牢守護著她，實力雖有不逮，但是意志堅強，分毫不顯畏懼、不退縮，這份心性倒是讓他欣賞不已。
既坦率，又圓滑，宙斯有這麼一個優秀的兒子，波塞冬淩厲的鳳目裡甚至閃過一線殺意。
面對滿臉陰雲的伯父，阿波羅倒是笑得更加燦然，深邃的眼睛成了兩道彎鉤。
「我聽阿爾說過，上次她拜訪時，有幸聽聞海皇大人將要迎娶海中仙女，安菲特裡忒大人。您好事將近，我們作為受您恩典庇護之人，不是應該去赴宴嗎？」
他是對在大海之西的納科索斯島偶遇的那條美人有點興趣，但搬她出來有什麼用？難道自己只能佔有一個美女不成。波塞冬望向小少年的眼神又帶了一抹不善。
阿爾柔聲細語地說：「安菲大人是蓋婭之子涅柔斯的女兒，擁有十一名同樣出類拔萃的姐妹，而她又是其中最為美麗善良的一位，是當之無愧的海後人選。」
波塞冬的眼神變了變，他想到自己求娶安菲特裡忒的理由。對方出身高貴，是前任海神之女，儘管自己被封做海神，但與泰坦神的戰爭還未結束，利用她能拿捏住前海皇的舊部，眾多如花似玉的小姨子們還可以用來嫁出去籠絡手下，穩固他的統治，一本萬利的買賣。
想清楚厲害關係，波塞冬一挑眉，看著阿波羅握住妹妹的手，沖自己一臉笑嘻嘻的，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可是不引人注意的用肩膀把她攔去後面的舉動，暴露了他對自己的忌憚。
波塞冬不屑地拉高嘴角，表情裡帶著若有似無的盤算。自己這對侄子和侄女可了不得，三言兩語一唱一和，說得他改了主意，可是，他們竟敢在他面前耍這種小心機？
第十八章 再訪冥府
澎湃的潮水邊，阿波羅牽著妹妹的手，告辭準備離開。
「你們跟隨我回去，我將在我的宮殿裡招待你們。」
波塞冬此行前來看了兩場戲，卻一無所獲，要兩手空空的返回令他深感不爽。雖然被他們用未來海後給搪塞了過去，海王大人眼裡的掠奪之欲並未減少，而且擴散到對他們兄妹兩人。
可以想見，若是就這麼被帶回去，他們在魚龍混雜的海底，只能拼命討好海皇以求得一線生機，甚至淪為他用來取樂的奴僕，很難再有機會脫身。指望沒見過一面的宙斯前來搭救，可能概率太低，更何況還有一個赫拉巴不得他們離得遠遠的。
「還是說你們那兩張小嘴裡剛才說的全是言不由衷的諂媚之辭，只是用來哄騙我？」他目露淩厲的光芒，氣息驟然一變，激烈震盪的潮水籠罩著不祥的氣息，海風似乎都冷凝成冰。
阿爾趕在他將要翻臉發火之前，及時說道：「我想去拜訪冥王閣下。」
除去了海蟒的威脅，甚至把它拉來作了幫手，重挫了赫拉的銳氣，但是保不准那心胸狹窄的毒婦會又想些什麼法子出來折騰。阿爾想要早日回到奧林帕斯，但在此之前必須解決一系列遺留問題。
波塞冬先是吃了一驚，「你與哈迪斯有交情？」他腦子快速轉著，她能來求助於自己，未必不能去求他的哥哥。這是震懾他，表明她想要另攀高枝？
「哼！」海皇大人當真小心眼又疑心病重，阿爾趕緊搖了搖頭：「不，不認識，所以希望伯父您引薦，我聽母親說您與大伯是最好的兄弟。」
波塞冬與哈迪斯的關係的確不錯。冥王性格乖僻，不得人心，也不怎麼稀罕高高在上做統帥，並不對海王構成威脅，所以他對哈迪斯比對宙斯親近的多。
「我生來就帶著這個。」阿爾掌心攤開向上，手心裡托著一隻黑色的耳環，樣式簡樸，黑色的金屬勾勒出水滴的形狀，中心鑲嵌一塊虹眼黑曜石，微微一轉便反射出彩虹一般五顏六色的光芒。
「我曾經模模糊糊夢見過一名黑髮的男子，他戴著另外一隻耳環。我不知道緣由，但總覺得無法釋懷，必須見上那位大人一眼。」
這個故事阿波羅是知道的，但她語焉不詳，明顯有事瞞著他。小少年憐惜她有苦衷而並未深究，波塞冬則是第一次聽說。他一眼就看出那只眼熟的耳環，的確是哈迪斯平常所佩戴的，超它伸出手去，指尖稍微觸碰到，便像被咬了一口般迅速縮回手。
作為僅次於宙斯的奧林帕斯一系三大主神之一，波塞冬的肉體強悍得媲美小行星，等閒絕不可能使他受到傷害，可剛才的感覺就仿佛靈魂被凍住了一般。冥府之王身上一件不起眼的飾品，都像是由千年玄冰所製成，冰寒刺骨。
「哈迪斯潔癖嚴重，他的東西不容人觸碰。」他有些悻悻地說。
這麼說來，這個小女孩確實與他關係匪淺，波塞冬犀利的視線掃向阿爾。在她精緻的小臉上毫無表情，既沒有得意，也沒什麼驚詫之色，還是平時那副冷面冷心，波瀾不驚的模樣。
波塞冬再度仔細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個小女童，眼裡興味之色更濃。她倒是總能給人驚喜。
「我帶你去。」輕鬆一言，事情便定下來了。
阿波羅表示要跟去，阿爾三言兩語打消了他的想法，一來母親這邊得防備赫拉，他需要留守；最關鍵是他本身的光明屬性與冥府格格不入。
阿波羅目前等級不高，還未能收斂神力，渾身黃金閃耀，向外透著光芒，所到之處寒冰盡皆融化成水。這樣一個活動的光源踏入萬年冰封的地底，是去拜訪還是拆人家房子？
波塞冬抱起阿爾，浪花卷席裹住兩人的身影。激蕩的海水打在阿波羅的頭臉上，被他周身流動的金色屏障彈開，卻仍使他感到臉頰微微發麻。
果真不愧是小肚雞腸的海皇！望著人影消失的方向，少年站在沙灘上捏緊拳頭。神界是弱肉強食的地方，強權之下，沒有任何辯駁的餘地。
阿爾乖乖地趴在波塞冬的肩膀上，同他步入深海。
深沉的海水從上下左右包裹著他們，卻仿佛空氣一般自然，他身上的衣服，下擺無風自動，看上去飄逸極了，蓬鬆而略顯沉重髮絲躍動著，散發出一種大海獨有的微鹹而略腥的味道。他身上香料味太重，混合著濃重的男子體味，侵佔了她的嗅覺，小姑娘皺著鼻子，不住地要求放她下來。
波塞冬瞥了眼她的小胳膊短腿，不以為然地「哈」了一聲：「無需逞強。」告訴她自己不打算浪費時間，還為她的不聽話蹂|躪了一通她的小腦袋。
他穿著銀絲編織的羅馬式涼靴，長腿邁出平穩的步伐，轉眼間就走到海洋的盡頭。
一條黑色的河流靜靜流淌在無邊無盡的暗夜之下。
儘管河水似在流動，仔細看卻像凝滯的固體，僵硬地向前滾動，沒有風也沒有聲音，這個空間內的一切都是靜止的。時光之神瑞亞的轄區並不包括這裡，時間在這裡是停頓的。
波塞冬顯然是冥府的常客，他帶著小姑娘輕車熟路地沿著其中一條河流順道而行，來到高聳入雲際的冥界大門，黃金打造的厚實門牆緊閉著，門口正中佇立著三隻頭的巨犬。
愚蠢的看門犬見到來人便壓低頭顱低吠，張開的血盆大口裡，兩對鋒利的犬牙之間連著銀色的唾液絲線，繃緊的後腿蓄勢待發，隨時打算撲上來撕咬的模樣。它的身軀實在太大了，任誰看到它都不免膽顫心驚，即使高大健碩如波塞冬看上去也不夠他塞牙縫。
「開門。」海王大人輕描淡寫地說道，陡然迸發出的氣勢帶出的氣流直接把它吹飛出去，向後撞在門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波塞冬！你太無禮了。」如炸雷般的低沉吼聲在頭頂上空隆隆地響起：「這次來又是有何貴幹？我不認為主人有時間理會你。」
「刻耳柏洛斯，你這蠢貨。」
海王傲慢地說道：「給我把門打開。你的主人見誰與否什麼時候需要過問你？」
來自巔峰上位神的沉重威壓感使得巨犬也抬不起頭來。無奈之下，它不情願地掉頭讓路。
波塞冬不滿於宙斯即位神王，有一陣幾乎成天前來攛掇哈迪斯與自己聯手趕宙斯下臺，它十分厭惡這個野心勃勃的小人前來叨擾地府的寧靜。
金碧輝煌的宏偉大門在兩人面前緩緩打開，與刻耳柏洛斯錯身而過時，騷臭的氣息撲面而來。四目相對，阿爾看到它疑惑裡隱含惡意的視線。
最令人恐懼的還不是它猙獰的外表，而是它周身隱隱黑化的空間透著一股詭異，她身上的光芒也刺不透，反而被變得扭曲。它能吞下自己的身體五十倍以上的物體，阿爾相當懷疑，它的肚子裡連接著異次元，吞下口的東西實際上被流放到了不知名的空間裡。
銀光閃閃的小蠢貨，它輕蔑的眼睛裡在這麼說。阿爾眼神一閃，努力收斂身上的銀光。以往她進入冥界，從沒有，經由哈迪斯的指引直接進入冥府花園。
可眼下，這裡是幾千年前的冥界，坐在王座裡的那個人，還不知是否與她有著同樣的遭遇。他還會記得前世發生的那一切嗎？這只耳環又怎麼會醒來就握在手心裡，她正為弄清楚事情而來。
悠于 2015-12-23 14:12
第十九章 久別重逢
一路乘坐著海皇牌交通工具，進入大殿裡，滿眼皆是黑色。墨黑的大理石地磚鋪成的道路盡頭，寶座上坐著一名男子。在他額上佩戴著黑色的寶石，將他俊逸的臉龐襯得膚色如白玉般清輝，身上穿著古典式長袍，黑色的布料斜裹住精瘦的胸膛，在右肩處打上一個結，露出半邊玉石般的肩膀。
這個打扮阿爾倒是頭一次見。前世每次見到他，他的全身都裹在寬大的黑袍裡密不透風。看著眼前秀色可餐的男人，阿爾心道，年輕了差不多五千歲的冥王閣下，似乎不像以後那麼悶騷？
即使有訪客前來，他仍然紋絲不動，臉上表情也欠奉，宛如石雕一般冷清，幾乎不似真人。
「哈迪斯，許久未見，你倒是越來越死氣沉沉。」
波塞冬自來熟地變出一把椅子，大喇喇地坐下來，把小姑娘按在自己的膝頭。
對方沒有回話，但略瞥過來的眸子裡，似乎閃過晦暗不明的光芒。
波塞冬覺得溫度似乎又下降幾度，呲了呲牙，拍拍阿爾的頭：「你不是有事找他？」
阿爾重生之後第一個想見的人就是他。但是至今為止麻煩不斷，先是赫拉的追殺，不得已求助於海皇，卻又惹上這個無賴。雖然他送自己過來幫了大忙，否則光憑自己，三頭犬那關就難過，可能連冥府大門也邁不進，但是有他在場，很多事情並不方便提。
試探的辦法有很多，來的路上就想好了。阿爾從自己二伯的身上爬下去，一步步朝冥王走去。
哈迪斯漆黑的眸子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安穩地坐在黑石王座上，兩條修長的腿平放在身前。阿爾毫不費力地攀住他的小腿爬上去。跪坐在男子的膝蓋上，小蘿莉扶著他的胸，努力伸直身體，兩隻嫩嫩的小爪子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大地母神在上！」波塞冬的嘴巴都合不攏了，「哈迪斯，我簡直要懷疑你的軀殼裡是不是換了一個人？你不是有潔癖嗎？任何人靠近你都會被冰封暴雪撕碎！你怎麼能容忍這只小胡蘿蔔頭騎在你頭上胡作非為？」
阿爾被他說得身體一滑，險些掉下去。理應伸手扶一把的男人毫無動作，幸好她自己及時抱住了他的脖子。哼，這個人一定不是原來那個哈迪斯。阿爾胸中有點莫名的酸澀。
兩千年的時間裡，每次見面的時候他們之間只有彼此，他雖然從不吭聲，永遠默默的替她安排好一切。這一切，難道全都過去了嗎？
「從不讓人近身嗎？未見得吧。」小蘿莉面無表情地說：「冥王大人還有兩名侍妾呢，難道說進行繁衍神族子嗣的大業時不接觸就能做到？」
「噗！」波塞冬一口水噴了出來。粗魯地擦了擦嘴，他嚷嚷著說：「你聽誰說的，兩個侍妾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你試試把整個冥府翻個底朝天，半個女人都沒有！」
所以他覺得這裡無趣。去找宙斯時，會有美女來招待他，享受輕歌曼舞，當然宴無好宴，永遠是吩咐他辦事時宙斯才會籠絡他。只是總比冥府這個魚不產卵、鳥不生蛋的地方強。
阿爾一愣，他前世明面上的情人就有水澤仙女明塔與海仙女琉刻，與他長期保持著曖昧關係的還有復仇三女神與正義女神忒彌斯。可相比於其他男神，這個數量還是少得過分。
在神界，一名神祗擁有情人數量的多少是其地位最直觀的表徵，像宙斯這樣的級別，全天下的女性都是他的後宮。阿爾私以為海皇那麼執著于神王寶座，這也是重要的理由之一。
可是哈迪斯的情人實在太少了。因此曾有流言，說他不好女色，但與手下三大判官關係曖昧。尤其是眉目俊朗的拉達曼提斯，這對主僕之間莫須有的桃色關係長久以來被神界上下津津樂道。
在諸神的黃昏之前，阿爾與這名位高權重的伯伯幾乎毫無交集，對他的瞭解僅限於別人口中的傳說。他給人的印象向來神秘，緋聞卻為人津津樂道，不光是著名的搶親來的冥後，她還知道明塔是他的侍女。這麼說現在這些人都尚未出現？
「哈哈，我賭一千塊上品水晶石，他到現在還是個處！」波塞冬拍著大腿笑了起來。
鋒利如冰劍一般的視線直刺過來，即使身心皆彪悍的波塞冬也打了個寒戰，只覺得陰風陣陣，背上一片冰涼。直接暴露在寒氣之下，阿爾卻絲毫沒有不適感，仿佛他的威壓特地繞過了自己。
阿爾心情大好，在他身上扭了扭，找到最舒適的姿勢側坐下來，小短胳膊勾住他的脖子，另一隻捏緊的拳頭張開來，手心裡有一小灘液體。
蔥白的手指頭抹在他眉心之間，一轉眼，一面鑲著寶石的銀邊鏡子在空中顯現出來。
「真實之鏡！」波塞冬的表情變得極為古怪。他與哈迪斯關係較為親密，自然一眼就能認出這是他專屬的寶貝，可以映照出真實內心的鏡子。
這件東西似乎是那小東西召喚出來的？他看到面對面的兩張臉上，表情幾乎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越來越覺得，這孩子其實父親不是宙斯，而是哈迪斯的女兒吧？
一大一小兩尊冰雕不約而同地忽略了海王那愈發詭異的視線，看向鏡子裡的畫面。
刺目的金色光芒佔據整個鏡面，波塞冬也站了起來，走過來湊在它跟前端詳，卻不得要領。
「這是太陽的光芒？哈迪斯你怎麼會心心念念的想著太陽？」難道說他果然有一爭王座的想法？波塞冬陰謀論了，赤|裸裸的視線恨不得在哈迪斯身上看穿出一個洞來。
征戰泰坦時三兄弟齊心合力，征服了諸多戰場，但太陽與其附屬的月亮，是泰坦神尚未被攻破的防線，由於宙斯在佔領了地球上的廣闊土地之後，停歇下來沉湎於製造子嗣的樂趣。
阿爾卻明悟了，再看向哈迪斯的時候，眸底盛滿細碎的璀璨光芒。
他當時教自己這個法術時，就暗示了真實之鏡的原理。實際上利用了冥河水的特性，只是物件要替換成洞察之神。她的哥哥想必也可以，只是冥河水這樣的至寒之物，還未靠近阿波羅的身軀就要被蒸發殆盡了，只有冰霜屬性的哈迪斯才能駕馭。
但無論怎樣，這是他獨創的秘術，阿爾絕不打算洩露出去。
「是因為我嗎？」阿爾說道，實際上是解釋給波塞冬聽。
「睡神謝普洛斯之子、夢神俄尼裡伊，製造了預示夢給你，告知你光明之神的降生。你與我哥哥的屬性格格不入，他是你的剋星。你很在意這件事情，所以命令俄尼裡伊警告我們？」
她說得煞有介事，波塞冬也半信半疑地聽了進去。看她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樣，任誰都會覺得她清高自傲，不屑於說謊。不得不說這是印象誤人。
固然她的哥哥是真實之神，從不會說謊，但她可沒有這樣的限制。她是月亮的女神，月相時刻都在變化著，每過一日都是一個不同面貌，陰晴變化不定是她的特質。
「為什麼溝通了我們的夢境？是你想見我嗎？我在夢裡見到的你，宛如真實一般栩栩如生。」
阿爾用小手捧住他的臉頰，白皙而寒涼的肌膚有著滑膩的手感，勾得她一摸再摸。慢慢地，她越湊越近，在他愈發幽深的眼神裡，小姑娘在他的臉頰上輕吻了一下。
這一幕簡直像是一隻小白兔去捋了豹子的鬍鬚，一旁抱著臂的波塞冬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這只膽敢親吻眾人口中陰狠、兇殘、又固執到頑冥不靈的冥王大人的小蘿莉。
「我們還會見面，對嗎？」
小腦門抵著他的鼻尖，阿爾輕聲說：「下次，如果我單獨前來，可以叫你的僕人不要攔我嗎？」
哈迪斯的眼睛向下看去，睫毛加快了眨動，長長的睫毛幾乎觸碰到她的額頭，從心理學的角度判斷，說明他正在思考。
大殿裡陷入沉靜，波塞冬很快感到不耐煩，叫上小姑娘準備走人。
「好。」
在阿爾走下臺階時，對著她的背影，他突然這麼說道。這是兩人進殿以來他第一次開口，令人倍感珍稀。乾淨磁性的語聲，動聽一如往昔。小姑娘回過頭，沖他笑了笑。
哈迪斯一下子怔住了。宛如初融的冰雪一般清澈透明的笑容，讓他覺得胸中有什麼東西在消融。
在兩人走後，從王座背後的帷幕裡走出來一名綠色長裙的女子。
她有著如麥穗一般的金色長髮，胸部飽滿，蜂腰翹臀，圓潤的大腿挺拔修長，渾身散發著成熟女性的魅力。這個美人是大地女神得墨忒耳，宙斯三兄弟的姐妹與情人。
美麗的女神親切的從背後摟住自己的弟弟，不料轉眼間他已離開王座，往殿后走去。
得墨忒耳哀愁地蹙起眉頭，那模樣幾乎所有男人都會見而為之心傷，恨不得掏出自己的心來只求讓這位女神得以展顏，只是冥王大人卻未曾得見。她略微不自在地笑了笑，跟過去。
「波塞冬帶來的那孩子是什麼人，該不會是你的私生女？」相比之下，她更關心對方的母親是誰。
哈迪斯用沉默表示否定的回答。某天他突然沉睡不醒，做了一個橫跨自己一輩子的長長夢境，醒來時腦子裡留有許多衝擊性的畫面，越想回憶便遺忘得越多，仿佛真是大夢一場。
在見到她之後，那些記憶回來了，但總像是在看別人的故事，他並沒有參與其中的實感。不止是左邊的耳環少了一隻，自己身上還發生了一些特別的變化。
塔塔羅斯都說他最近寡言少語得令人髮指，那應該不是錯覺，自己的情緒變得更加難以波動。
即使那小姑娘不找來，他遲早也會去見她。他一直在地府關注著她，準備好施以援手。只是迄今為止她歷經的種種險境，都被她自己設法解決掉了，沒有他插手的餘地。
儘管那孩子還小得很，完全可以做他的女兒，得墨忒耳回想起兩人的互動，和諧得令人覺得詭異，還是忍不住問道：「那你，對她？」
農業女神想要繁衍子嗣，她覺得配得上自己的只有她的兄弟裡的一個。
宙斯雖然地位尊崇，但妻子太多，絕非適當人選；波塞冬這個浪子，在她看來只是個沒長大的男孩。哈迪斯雖然沉默寡言了一點，為人無趣，但做丈夫是個不錯的人選，想必他不會阻撓她另找樂子。他是地下之王，地位顯赫，實力也強悍，不算辱沒她。
哈迪斯很清楚自己姐姐的打算。他不反對她住在這裡，只是她的期待註定將成為泡影。
至於那個小女孩……
他有丟失的東西，在她身上。
第二十章 未雨綢繆
離開地底世界，經由深海返回陸面，觸及陽光，恍然有種隔世感。仿佛才耽擱了一瞬，卻又像是已經過了很長很長時間，地底世界裡並不存在時間的觀念。
波塞冬一路上不停地詢問，試圖套出她與哈迪斯的關係，阿爾滴水不漏，任他變著法子質問、誘供亦或是旁敲側擊，簡單以一句：「緣分。」一言以蔽之。
眼見了她與自己兄長的親密關係，即使肆無忌憚如海王閣下，也不由掂量了一下，並未多加阻攔，放她回到海島上。
「阿爾！」見她上岸，少年快步跑過來一把擁抱住她。「你回來了，我好想你！」
阿爾赤足站立在淺灘上，被陽光曬得溫溫的海水拂過她的腳背，手搭上他的肩膀，她的心中充滿感動。他能感知到她身處何方，分明可以在她快到時再出來迎接。他卻因掛心不已，日日在沙灘上徘徊。
兩人共用了生命後，彼此聯繫更為緊密，她能分享他所經歷的一切事情，反之也是一樣。只是若她不樂意，他就什麼也看不到，這種情況佔據了絕大多數的時間。
這並不公平，他的情緒、想法，不管什麼時候對她都是完全敞開的。「因為沒有什麼好瞞你的。」阿波羅向來坦坦蕩蕩，尤其是對待她，只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給她。自己所擁有的東西同樣也是她的，她的東西仍然屬於她自己，從前世起，太陽神就是如此地寵愛著自己的妹妹。
這次，由於擔心他與母親心存憂慮，阿爾短暫地開放了溝通，離島時她所聽到、見到的事情都沒有向他隱瞞，除了思想。
她最大的秘密，前世的過往，曾經彼此猜忌、分離，到最後同歸於寂滅，那些傷感的事情不適合讓他知道。
「我很好，爭取到了伯伯的支持。」便往回走，她邊彙報此行成果，「我們再不用擔心被帶去海底。接下來，在回到奧林帕斯之前，我們還需要做些準備……」
阿波羅連連點頭，儘管是在討論彼此的未來，他卻表現得好像那些根本不重要似的，只是一味的笑眯眯盯著她看。
「我知道了，都聽你的。」對於妹妹的安排，阿波羅完全沒有意見，高高興興地牽著她，一起往山上的神廟走去。
握著她的大手曬得黝黑，寬闊得不似小孩子的手手心粗糙，卻有著令人心動的溫度，阿爾瞧著他包裹住自己的手出了神。不管是波塞冬也好，哈迪斯也罷，那些大叔們都喜歡把她抱來抱去，像貨物一樣扛著、或者夾在胳膊下面。
這個時候地球處於原始社會階段，不存在什麼男女歧視問題，甚至於能夠孕育子嗣的女神更為人所尊崇，神祗的地位高低完全取決於實力，無論男神還是女神，如果本身弱小而又沒有庇護，都會淪為玩物。
至今為止，也只有她的哥哥願意平等地對待她。阿波羅從來是像這樣與她牽著手並行，時而回過頭確認她是否安好，若是察覺自己步子邁的過大，他會為她刻意放慢腳步。
視線相對，瞧見她帶著淺笑，似乎心情愉快，金髮少年彎彎似新月般的眼眸裡輝光四溢。
望著他寬闊的肩膀，身材矯健的背影，阿爾的眼中寫滿懷念。前世自己被保護慣了，與他之間的距離被越拉越開。換成這輩子，當然是一起成長。
茂密的棕櫚樹林裡，一座簡樸的神廟在綠樹叢的掩映下，出現在林蔭小道盡頭。神殿所用石料雖然粗糙，但臺階砌得十分平整，石柱打磨得很是光滑。它的構造極為簡單，分為前廳與後院，第二排石柱之內，便是母子三人生活休息的廳堂。不到一千平方英尺的房間裡，各種陶罐、吊起的煮鍋擺放在地面上，另一側地上鋪有床鋪。
瞧見兩個孩子，勒托在爐灶前支起身子，溫柔地笑道：「阿爾回來了。」身後跟著同樣身著黑袍，衛兵一樣站立得筆直的蛇妖皮同。
她穿著黑色的裹胸長裙，襯得她細膩的皮膚白淨光滑，由於生產哺乳，酥|胸更大了一圈，極為壯觀挺拔。在兄妹替她找來的千年蛇妖之血的洗浴下，勒托早已不復產婦的臃腫，臉龐消瘦而顯得下巴精緻小巧。由於不喜陽光，她的臉色略微蒼白，看上去宛如一朵嬌花一般惹人憐愛。
初為人母的幸福感使她整個臉龐閃閃發光，她既有著少女的身段，眼角眉梢又在不經意間流露出成熟少婦獨有的風情，這種誘惑力對於宙斯來說是致命的。
「母親，」阿波羅流露驚豔讚歎之色，「您的美麗如同盛放的鮮花，照得我有些眼花。」
「等您回到奧林帕斯，一定會把父神迷得神魂顛倒。」阿爾淡笑著說。她還知道，在勒托腹部與大腿上的妊娠紋變淡乃至消失不見，幽徑也重新變得緊窄而又彈性。當初她提議修建藥浴溫泉，加入了蛇血、越橘等等珍貴的藥材，正是為了這個。
勒托臉頰微紅，羞怯地說著：「別打趣媽媽了。」心中卻為兩個孩子的懂事感到高興，笑容愈發嬌美。阿爾瞥了眼她身側眼神微閃的跟班，眯起眼：「怎麼您親自下廚？那麼要他何用？」
小女神犀利的視線直刺向皮同，令他打了個寒顫，勒托連忙說道：「因為你要回來，所以我特地吩咐他不要插手，我要親自照顧你。」阿爾這才放棄追究。
銀髮的俊美男子低頭不語，陰柔的臉上閃過一絲感激之色。
餐點十分豐盛，各色的燒烤色香味俱全，這裡最不缺的便是海鮮，鐵架上攤著刨成一半的烤魚，在火上嗞嗞作響。還有彈性十足的烤魷魚足、穿成一串串的烤蝦、炸得香酥的魚骨，白酒烹煮的大鍋鮮美貽貝，搭配魚腥草為主的野菜沙拉，與香濃的蘑菇奶油龍蝦湯，母子三人充分地享受了美食。
皮同作為侍者，站在一旁負責看火。勒托過意不去，請他坐下來，自己接手過烤制的工作。
「這才幾天，他就變得沒規沒矩的了？」阿爾沉著臉問道。
在這個家裡，勒托溫柔善良，阿波羅也可以說是大好人，只有自己能做黑臉。否則一家子都上看去顯得軟弱，他們會像前世剛到奧林帕斯時一樣，被欺負到底。
聽阿波羅說，在她走後，勒托就受不了良心譴責，沒再把他當僕役使用。發覺他望向自己母親時格外溫柔，阿爾心裡有了數。有這麼一個忠心耿耿的侍衛在母親身邊是件好事情。
只是蛇類狡詐多變，敲打是必須的。
「少裝模作樣！」阿爾把碗重重地擱在地上，「我可沒有忘記你當初怎麼辱駡母親的！」
勒托驚愕地抬頭看過來，皮同面帶愧色，盤起來的長腿發力站立起來，侍立去一旁，用雙手在小腹上交叉的姿勢，恭敬萬分。
「我為我曾經愚蠢的失言表示懺悔。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以洗刷我曾加諸于暗夜女神身上的恥辱，即使要把我剝皮抽筋，做成她腰上的束帶，我也甘心情願，而絕不會有半點怨言。」
「唉呀，別說那麼可怕的話。」勒托臉色微微發白，「你快坐下來吧。」她企求地望向自己的女兒。兄妹兩人都十分孝順，從不會反駁母親的決定。阿爾略略哼了哼，算是默認了。
接下來的時間又恢復了有說有笑，大部分時間是阿波羅一個人在興奮地說個不停，阿爾冷言吐槽，勒托微笑著傾聽。一頓飯結束後，在蛇男著手收拾清理時，阿爾叫走了準備幫忙的母親，來到前方的立柱大廳裡，請她佈置防窺探的結界。
勒托司職暗夜之神，天賦力量中的一項便是「遮罩」，她的黑霧隔絕聲音與光線，尋常神祗進入就出不來，在那樣絕對的黑暗裡，只有阿波羅和自己的力量能夠成為指引。
在女兒臉上看到凝重之色，勒托點點頭，依言佈置好黑霧的壁障，這樣一來即使具有知悉一切的「天眼」的宙斯也沒法得知他們的談話。
「我們挫敗了赫拉的陰謀，解決了心腹大患，在安德羅斯島上建立棲身之所。」阿爾總結道。
勒托點了點頭，美目裡流露期盼。她與阿波羅早就商量著等阿爾歸來，一家人就出發回歸神山。
「現在還不是時候。」阿爾搖了搖頭。
勒托不解地微啟紅唇，阿波羅安慰地用雙手覆蓋上她的手背，「母親，聽妹妹說下去。」早日回歸神山也是他一直以來的期望，但在剛才回來的路上，阿爾與他說了那席話之後，他深感贊同。
「母親，我們應當先取得神職，再投奔于父神的懷抱。如今最適合哥哥與我的稱號，無非是那兩個。」阿爾說出她深思熟慮後的打算：「我想去見外公，你能否替我引薦。」
前世，他們獵殺蛇怪之後，就是直接回了奧林帕斯，然後在那裡度過了幾十上百年淒冷的日子。
勒托受到冷落，阿波羅為了母親與自己拼了命的努力，跟隨宙斯征戰巨人族，赫赫獻血累積成戰功，自身力量也日漸增強，宙斯才越來越重視他們。
直到攻陷下所有泰坦神的領地，宙斯對整個神山進行大肆封賞時，他們要來了太陽與月亮的神職，這才算站穩腳跟。
可隨之而來的，是阿波羅的聲名日赫，而使得宙斯心存猜忌，夥同雅典娜那個賤|婦百般陷害、詆毀於他。
那時自己多蠢啊。宙斯的溺愛讓她沖暈了頭，稍微一被雅典娜挑撥，就喊打喊殺，致使在神界以及人類的傳說裡，留下了一個殘暴乖戾的名聲。
她的神廟往往建在偏僻的森林邊上，因為缺乏維護，殘破得最為嚴重。若不是阿波羅的強勢，就憑她那副直往直來的性子，她可能捱不到諸神黃昏就要被流放出局了！
相對于心機深沉的雅典娜與宙斯，上輩子她太稚嫩了。而這些還是她數千年以來，在人類的世界飄蕩遊歷中，遍覽森羅萬象之後，再回過頭來，才得以想清楚。
從阿爾的眸子裡迸發出森森寒光，陡然爆發的恨意令勒托與阿波羅吃了一驚，兩人面面相覷地交換了一個疑惑的眼神。知子莫如母，勒托深深覺得太陽與月亮之職，就是專為兒女量身定做。雖然要獲得極為不易。尤其是月亮，現在掌控著它的女神就有三個，個個都不好惹。
「當然可以。」儘管她沒有透露自己的計畫，勒托也相信她。她向來無條件地支持自己兒女的任何行為。從衣服里拉出一個黑鑽項鍊，她把它取下來，交到女兒手上：「這是父親送給我的嫁妝，是他的血液精華凝結而成，你拿著它能夠進入父親的居所。」阿爾雙手接過，向母親道謝。
「出發吧，哥哥。」捏緊拳頭，阿爾站了起來。
「我們的地位無需任何人賜予。名正言順的頭銜，需要我們自己去搶過來。」
這一次，她再不會重蹈覆轍，必然會籌謀好一切，保護哥哥和母親。
而那些曾經深深傷害過他們的人，等著瞧吧，她絕不會讓他們好過！
第二十一章 智慧之神
位於大地極西之處的俄特律斯山麓，覆蓋著茂密的古老森林，挺拔的參天大樹直沖蒼青色雲霄，阿爾手裡提著暗夜之鏈，它自動偏轉方向，作為路標一路指引著他們。
在崎嶇蜿蜒的林中小道上兜兜轉轉，穿越迷霧之中，眼前陡然開闊。山谷裡平坦的綠地上，石頭的尖頂小房屋錯落有致的靜靜佇立著，圓滾滾的看上去像一個個小穀倉，造型頗為可愛。
暮色|降臨，炊煙嫋嫋，家家敞開門來，人們在外面的爐灶上忙碌，一派平和的景象。
這裡是泰坦神靈的聚集地，他們的生活習性類似於原始的遊牧民族，不分男女都有著方形長臉，古銅色皮膚，巨型的身量比他們要高出兩三倍，阿爾和阿波羅動用神力變大身型，才能與他們平視。
泰坦神祗們生性粗獷，熱情好客，因為能這片森林裡設置著重重障礙，能走進來的一定是自己人，所以儘管是兩張生面孔，他們仍然熱情應對，紛紛邀請兩人進屋用餐。
村落背靠大山，深處的一戶人家相比於其他小屋較為寬敞，兩層建築的頂層是一個閣樓，尖頂上鋪著茅草，閣樓的窗戶外伸出一個小小的木制陽臺，幾缽淡紅色的花朵放在上面煞是好看。明顯規格高一檔次的建築說明裡面住著德高望重之人，勒托的父親科俄斯正居住於這裡。
從二樓推開的窗戶裡，明豔動人的女子臉龐伸出來：「唷，你們來啦！是阿波羅和阿爾？你們母親通知了我，來，快進來。」她是星夜女神埃斯特裡亞。
前世她終究不忍眼見姐姐去死，化作一座無名小島後，從此進入沉睡而再沒有蘇醒過。阿爾在地府曾借閱冥神的法典，記得一條法訣，能使神祗拋離軀殼後，靈魂獨自存在。
這裡是泰坦神的神山，是死去的泰坦神祗們的魂靈棲息之所，有著自然之力的守護，在這裡她的靈魂得以繼續存在，只是活動範圍受到限制。再過不久，安德羅斯就可以重新歸還於她了。
「父親在二樓睡覺，還不到叫醒他的時候。」帶著兩人躡手躡腳地走進房間，她說道，「唉呀，你們還沒吃飯吧？哦，阿波羅，別動那個！」
埃斯特裡亞一副二十歲出頭的少女模樣，身材嬌小，有著黑銀相間的斑駁發色，圓圓的臉上帶著自然的紅暈，像只脆生生的紅蘋果一般清新可愛。她知道短暫的借用身軀換來一個珍貴的法訣，自己實際上占了便宜，對於阿爾十分感激，想盡可能好的招待他們。
「小姨，你太客氣了，這是我們外公的家，就是我們的家，你的熱情好客讓我感動不已，可你別真把我們當客人唷。」
阿波羅笑嘻嘻地說著，從一進房間他就開始不安分地四顧，靈活的眼珠轉到房間哪裡的擺設上，就上去擺弄一下。瞧見石質的桌子上有一隻風笛，他立刻拿起來興致勃勃地翻來覆去研究了一番，然後放在嘴邊吹奏。
「呀，不要吹——」
清雅悠長的旋律低沉地奏響，宛如風聲般的嗚咽悠揚傳向遠方，在緩緩的吹奏中，阿波羅忘情地搖頭晃腦。他對音樂、詩歌的感受力極度敏銳，最喜歡這些能喚醒人類心中情感的藝術表現形式。
門外，黃昏陡然切換成黑夜，無數星辰掛在天鵝絨般的夜幕裡。
埃斯特裡亞氣得直跺腳：「頑皮的壞小子！你把他叫醒啦！」
這些遠古的神祗大多感應自然精髓而生，是自然的表徵，他們的人格裡同樣帶有某些自然屬性。
暗夜之神科俄斯是一名鬍子一大把的老人家，最喜歡睡覺，在他沉睡時世界處於白晝，睜眼時則轉換為黑夜。那只風笛名為暗之鳴響，是喚醒他的唯一辦法。它的聲音變化萬端，取決於奏者。當性情活潑的埃斯特裡亞吹響它的時候，擂響咚咚如同戰鼓，一些人類先民們所聽到的暮色黃昏的鼓聲便是這個。
擾亂了晝夜交替的時間，阿波羅吐了吐舌頭，被小姨毫不留情地敲了敲後腦勺。兄妹倆走上臺階，來到閣樓裡，靠牆的一張搖椅上，一名老者躺在上面微微搖晃。他亂蓬蓬的白色鬍鬚長長地拖地上，長眉毛也混進了鬍鬚裡，眯成一條縫的眼睛埋在佈滿皺褶的臉上。
進入房間後，埃斯特裡亞神情變得肅穆。站立在父親的身後，她問道：「規矩，你們懂得嗎？」
科俄斯司職暗夜之神，同時亦是智慧之神，天上人界、宇宙起源，他無所不知，猶如一本百科全書。只是若要問他一個問題，必須回答他的問題。如果你能夠難倒他，就能向他要求一件事情。
阿波羅和阿爾對視一眼，小姑娘點了點頭，上前一步。
「你們選擇問還是被問？」
如果先提問，他給出答案之後，若是回答不了他接下來的問題，生命將被瞬間清零，靈魂消逝于永恆的黑暗。所謂朝聞道，夕死可矣。智慧之神的問題絕不好答，死在他的提問之下的神或者人不計其數，卻始終有人為了獲悉真理而前仆後繼。
早期的希臘先哲，諸如赫西俄德能說出「萬物源于水」，都是他們在睡夢中追尋到暗神的領域，用餘下的性命所換來的答案。至於難倒了他的問題，千萬年來好像唯一一個成功的便是被天界人間普遍譽為智者的普羅米修士。
「我先答問。」阿爾說道。埃斯特裡亞點點頭，望向搖椅上的父親。科俄斯眯著眼睛，完全看不出他目光落在哪裡，深色乾燥的嘴唇細微地抿動。
「何為智慧？」
蒼老的聲音遲緩地從他唇裡吐露出來。阿爾心中一跳。
這個問題太大了，承載智慧的主體就不止一個，他究竟是問人，還是神，亦或之上的存在，可以從無數個角度來思考。關鍵是他希望自己關注哪個方面？
若是答錯就到此為止，她會即刻被驅逐出去，阿爾略作思索後，不慌不忙地答道。
「意識到自我的那一瞬，智慧就產生了。」
顯然這個答案讓智慧之神十分滿意，科俄斯微微點頭，皺巴巴的臉仿佛開懷了幾許。
「那麼我的問題是，十二為什麼是我們重要的數字？」
泰坦神有十二主神，奧林帕斯亦是沿襲這一傳統，設置十二個主神位置。她想知道這是為什麼？後世一年劃分為十二個月，天空星座有十二個，這又是為什麼？
「原因是……」科俄斯微抬手指，一團金色光芒飄去她面前，沒入她的眉心。瞬間，她感到意識海裡充滿閃耀的金光。
這是一道法則！從最初的混沌裡孕育出巨大的金蛋，誕生了最早的調律之神忒彌斯、海洋之神俄開阿諾斯。她眼見這一過程，領悟到第一代十二位主神各自的司職，而隱隱體會到泰坦神祗協理世界的法則。
「下一題，為何會有光明與黑暗之分？」
這個時候流行的理解是，萬物自混亂之神卡俄斯裡分化而生，光較輕，因而浮于高處；暗較重，沉於底。然而從第一個問題，阿爾已經摸到他的喜好。這題想問的並非物理，而是個哲學問題。
「因為它們是世界的正反兩面。事物皆成對出現，有光必有暗，有影必有光。」
對方尚未做出判斷。阿爾面色沉穩，分毫不顯慌亂，阿波羅倒是激動萬分。他前世曾經司職智慧之神，十分著迷於這種探討事物本源的問答。而他心愛的小妹妹，其表現再度超出他的想像。
他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阿爾回過頭，觸及他眸底綻放出的灼灼光芒，她微微一笑：「正如我與他。我們相伴而生，同由黑夜所孕育，是光與暗的兩極。既能合二為一，同時也獨立存在。」
「呵呵呵。」科俄斯微顫顫地笑著表示肯定，只是那笑臉怎麼看都像別有深意。
阿爾沒有過多探究，繼續提問道：「我想知道，如今的奧林帕斯所缺的神位，還剩哪幾個？」對於奧林帕斯的近況，他們全無所知。作為交戰雙方，泰坦們這裡的情報絕對不會少。
科俄斯笑眯眯地示意埃斯特裡亞，他們的小姨也是滿臉笑意，拿出一張羊皮卷，塞進阿波羅手裡。他眉開眼笑地接過來的時候，捉住對方滑膩的手腕，躬身湊去她香滑多肉的手背上嗅了嗅，撅起嘴巴大力親吻了幾下，故意發出誇張的啾啾聲響，逗得星夜女神吃吃發笑。
阿爾的小臉瞬間冷下來，甩掉他握著自己的手，奪過書卷，視線一行行地從上掃到下。
原來是現有奧林帕斯山上的所有神祗名單及其職務，甚至還有對其喜好、弱點的描述。對於現在的她來講，沒有什麼比這份禮物更珍貴的了！
把那邊相互嬉笑調情的某對狗男女拋去腦後，阿爾的心情又變得極好。果然，外公是非常寵愛他們的。
「最後一個問題。」一個人一生中只有三次問詢智慧之神的機會，科俄斯存心要幫小外甥女，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阿爾很清楚這一點，豎起耳朵，認真聆聽。
「為何暗夜之神同樣是智慧之神？」
嘿，阿爾一笑，這是個有趣的問題。前世，太陽神阿波羅同樣代職智慧之神，因為他似乎無所不知，而且能夠預知未來。但最，與他的外公一比較，他差遠了。
傳說中科俄斯的問題因人而異，能指引迷茫之人穿透內心的迷霧，直抵自我本心。他今晚的三個問題，處處含有深意，其用心，阿爾差不多也看明白了。
「夜晚往往潛伏著不可知的危機，我們身軀的調試令我們在夜晚的感官格外敏銳，所以夜晚是我們的頭腦發揮最大效用的時間。同時，黑夜帶給我們靜心思考的空間。在寂靜孤單的夜裡，每一分感受都被放大到極致，這使得我們思路敏捷。」
這其實並不能算是令人很滿意的回答，可是在偏心的外公這裡，只要是差強人意的答案，他就一定會放過。科俄斯連連頓首，笑得鬍子都在一顫一顫的。
阿爾通過了所有考驗，心中也是一松，「那麼，我的最後一個提問，」帶著狡黠的神情，她說道：「您有什麼辦法，能夠幫助我的哥哥，使他順利成為新一任太陽之神嗎？」
悠于 2015-12-23 14:13
第二十二章 普羅米修士
此話一出，滿場皆靜，阿波羅和埃斯特裡亞停滯了動作，微張著嘴看她，躺椅上的老人陡然睜開雙目，隱藏在滿臉褶皺中的眸子綻放精光。
「哈哈哈！真是厲害的小姑娘！」從外面，傳來一陣朗笑，一名白衣的男子快步走進房門。
他身穿白色的長袍，飄逸的袍子長直遮蓋住腳背，全身裹在數層亞麻布料裡，密密實實的具有一絲禁欲的色彩。相比于他的族人，男子個子也極為高大，膚色較為白皙，飽滿的前額顯示出他頗具智慧，深眼窩裡的一對清明的眼眸裡透著光芒，那是一種仿佛充滿悲憫的洞察之色，又像是飽覽世事之後的通達。
「科俄斯，您已經很久沒有被這樣刁難過了吧？」
阿爾立刻認出了此人，他在自己的記憶裡有著一把絡腮鬍子，眼下看著這張可以說是清秀的臉龐，一時有些不適應。
「是的，自從你提出那個問題之後。」老人家咧嘴笑道。
這時候，埃斯特裡亞嬌嗔地跺了跺腳，扭身走上前，把小手交到男子伸出的大掌上，似喜似嗔地橫了他一眼：「你怎麼來啦。」
「來見見我的外甥和外甥女。」清潤的嗓音令人一聽便心生好感，帶著溫雅和煦的笑容，普羅米修士朝她看過來。
後來此人被雅典娜出賣，最終受盡酷刑，那時她只覺得這是奧林帕斯的敵人而冷眼旁觀。
前世她與泰坦諸神幾乎毫無交集，且從曾見過自己的外公。此行前來，收穫巨豐，太多事情已經改變了。那麼這個人的命運，是否也可以有所不同？
「舅舅。」「姨夫！」兩個孩子異口同聲地喊道。
「機靈鬼！」他們的小姨喜滋滋地轉身去拿酒過來招待客人，倒酒的時候邊沖阿波羅瞪眼吐舌頭做鬼臉。男孩接過酒杯時，與她嬉笑打鬧，一旁的阿爾低下頭，斂起眼中黯然之色。
埃斯特裡亞與普羅米修士之間有婚約？她上輩子也沒有聽說過。
那也許是因為過去她很少關心泰坦神的緣故，但更重要的因素是，前世小姨的犧牲使兩人後來永遠訣別了吧。
普羅米修士坐下來之後，埃斯特裡亞坐去他腿上，懸空的腳一踢一踢的，樣子嬌俏可人，她倚在看上去二十八九歲的溫潤男子懷中，兩人重疊的剪影在窗外的深邃星空的映照下，顯得如此溫馨和諧。
不安分！姨夫大人邊無奈地笑著拍拍她的背，示意她邊動來動去覺得搗亂，一邊向兩人講述往事。
與阿爾一樣，他也曾問出類似的問題：「您能夠把您的小女兒嫁與我嗎？」不能不說這非常狡猾。
如果是肯定的回答，他就夢想成真了。萬一是否定，相當於他沒有辦法解決自己的問題，根據規則他必須替自己做到一件事情，屆時他仍然能如願娶到佳人。
向智慧之神直接提要求，除了他們兩個以外，從沒有人有如此大膽。當然這與問題本身的關係也很大，因為智慧之神並不是許願之神，他只能提出建議。
而阿爾與普羅米修士的問題，他自己恰好就能解決罷了。
一份羊皮卷送到她手上，上面應當是寫有解決現任太陽神赫利烏斯的辦法，卻被伸過來的一隻手捏住了手腕。
阿波羅搖搖頭笑道：「不用。」
他知道妹妹先拜訪外公是想獲得來自泰坦族人的協助，兵不血刃地助他登上太陽神之位，但是他有著自己的想法。
「話說回來，我也想挑戰一下，外公的智力問答。」少年偏轉腦袋看向老人家，捲曲的髮絲在空中劃過半圈，晃出一片燦然金光。
科俄斯「謔謔」笑著，他的小女兒盡責的例行問道：「先回答還是先提問？」
阿波羅毫不猶豫：「提問！」早在旁聽阿爾與外公一問一答時，他就心癢難耐，一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模樣。
「我只有一個問題。」果然。阿爾翻了個白眼，埃斯特裡亞眼中浮現擔憂，普羅米修士一臉微笑不變，心道這對兄妹委實有趣，行事截然相反，一個衝動而略顯激進，另一個卻謹慎而冷靜自持。
像是分毫不覺浪費了兩次問詢智慧之神的機會有多麼暴殄天物似的，阿波羅逕自問道：「你能回答一個你絕對答不出的問題嗎？」
瞬間，數道不可思議的目光，齊刷刷聚集在他身上。
「竟然能問出這麼刁鑽的問題！」普羅米修士目光一閃，面色感慨。這兩個孩子將是泰坦神的希望。
「這小子腦瓜怎麼長的？」埃斯特裡亞單純的為他高興，重重地拍了他肩膀兩下
「這是後世芝諾學派的長項，邏輯悖論！居然被他提前了好幾千年給整了出來。」阿爾不動聲色，心裡卻感到很是佩服。
阿波羅感應到妹妹的情緒，笑容益發光彩照人。
這是有史以來第三個難倒智慧之神的人，其中他做得最為成功。即使普羅米修士當年，也和阿爾一樣，循規蹈矩地三個問題回答下來，在最後一個問題上才用上詭計。
而這個人，向來是不會循規蹈矩的。
怔忪了半晌，屋內數人盡皆大笑起來。
「你贏了，我的孩子，我能為你做什麼？」科俄斯蒼老的聲音裡盛滿愉悅笑意。
他已經老了，「智慧」的頭銜也該找接班人來繼承，他今天問阿爾的三個問題，便是在考驗她是否能勝任。考察結果是，科俄斯十分中意，由她繼任智慧乃至黑暗之神。即使其兄長之後表現搶眼，他也沒有改變初衷。
這兩人的悟性是一般的好，他的思路另闢蹊徑，但她對世界的理解甚至抵達了至高神的境界。科俄斯可以看到她神格的顏色，璀璨的金光預示著她具有無限的潛力。
阿波羅不假思索地說：「這個機會讓給妹妹吧。」
阿爾一臉愕然，而他笑眯眯地說：「妹妹剛才的問題，已經解決了我的事情。我現在沒什麼需要幫助的，當然該用在妹妹身上。」
科俄斯咪咪笑的眼睛變成了兩條刀刻般的縫隙。這兩孩子都有自己的血脈，哪一個都聰慧過人，更何況他們向來彼此扶持，性格互補，這樣的兩個孩子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謔謔，自然可以。讓你的妹妹來向我提一個要求吧。不過，既然你問倒了我，你也不能兩手空空的回去。」他抬起一根修長乾枯的手指，在空中點向桌上的笛子的方向。
玉石磨製成的瑩白風笛飄起來飛去阿波羅手上。同時，一道銀色的光線沒入他眉心。阿波羅一驚，隨即一喜，合上眼睛，表情像是熔化了一般的柔和。
那是一道暗之神獨有的隱匿氣息的法訣。默念了幾遍，阿波羅感覺到自己身上的金光斂入皮膚。
「總算不用被你說成是礙眼的大燈泡了！」望著阿爾，他欣喜地笑道，只得到她的怒視。普羅米修士攬著埃斯特裡亞，兩人一齊笑起來：「這次，你們可真是收穫頗豐啊。」
「吹給我聽吧。」
在清越舒緩的樂聲中，老人家闔上眼睛，座椅在前後搖晃著。
透過敞開的門窗，遙遠的東方天際裡出現一抹曙光。
第二十三章 花心遭報應
阿波羅輕輕把玉笛放去桌上，普羅米修士笑著對他說：「他的意思是，這個送給你了。」
「什麼？」埃斯特裡亞不信地撅起嘴，「沒有它，爸爸怎麼辦？」
「不一定只有它能夠喚醒黑夜，帶來天明。」青年意味深長地瞥了眼阿波羅，「科俄斯其實早已無需它的輔助。」
「要是這孩子再搗亂怎麼辦？」雖說他能按時值班，但是一聽到笛聲，他必將蘇醒或進入沉睡。
「嘿嘿。」阿波羅用手摩挲著笛子光滑的表面，眉開眼笑地說：「我會找到辦法，把它當成一件普通的樂器來用。」
「別誤事就好！」埃斯特裡亞過去揪住小男孩的耳朵，阿波羅「哎喲唉喲」地誇張叫喚，瞅准空隙，脫身出來，撲去她身上，掛在她背後嬉笑著。
兄妹兩人告辭，準備前往大地以東，太陽神赫利俄斯的居所。
普羅米修士提出為他們引路。智慧之神欽點做繼承人的孩子，他還需好好觀察。
泰坦神們通常使用巨猿、野狼一類的坐騎，小姨熱情地領他們進入一個大帳篷，裡面臭氣熏天，飼養著各種體型碩大無朋的低靈智野獸，阿波羅躍躍欲試，阿爾則冷著臉婉拒了。
離開泰坦神村落，他們就不必再維持異常的身高，為節省神力而恢復到原本的模樣。普羅米修士探著身子看了看貌似三歲的小蘿莉，伸臂把她抱起來，立於雲端之上，在飛行中朝著東邊進發。
「喂，阿爾？」阿波羅跟在後面，忙不迭地叫道：「別麻煩姨夫，自己下來走啦，或者哥哥抱你也可以唷？」
阿爾手腳並用地爬到男子肩膀上去。儘管他容貌斯文，身材瘦長，肩膀依然十分寬闊，小姑娘坐上去穩穩的。
「呵呵。」普羅米修士瞥了眼旁邊，更加快速度，把他甩開去。
這兩人誰都不搭理自己，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徑直向前的背景。自己的妹妹還摟著他的脖子，小腦袋湊過去和他有說有笑，阿波羅的胸中突然湧起一陣陌生的焦躁。
今天的太陽格外灼熱，身處高空，更覺陽光肆虐。
「赫利俄斯是怎樣一個人？」路上，阿爾問道。
普羅米修士與赫利俄斯同為第二代泰坦，對他瞭解頗深，那是一名溫柔和善，但是驕傲自負的男人，很講究排場。他的宮殿坐落於大地極東，富麗堂皇之至，他的姐妹們，月亮女神塞勒涅、曙光女神厄俄斯，與他同住。正因在他的領地聚集著一大批實力強橫的泰坦神祗，即使宙斯的觀點也認為這是塊難啃下來的硬骨頭。
「你確定，你要去挑戰這樣的一位神？」普羅米修士額前滲出薄汗，右手把阿爾往肩上扶了扶，他戲謔地說：「他從生下來就是太陽之神，到死也是。」
在如今居住於地中海沿岸的人類先民裡，他具有龐大的信徒，僅憑他們兄妹根本沒有實力撼動。
「我相信阿波羅。他才是完美的。」不止是完美的太陽神，他更是整個奧林帕斯眾神裡最完美的一個。「既然你存疑，你為什麼支持我們？」
狡猾的小孩，普羅米修士忍俊不禁地笑了笑。僅僅是送她一程，卻被她拉進己方陣營。不過，這也是科俄斯的意願。
「我不是因為看好你們哪一個人。」他笑道：「交替終究會到來，我看見自然的車輪在滾滾前行，我們每個人只是身不由己，捲進這樣的洪流裡。」
「改變降臨到每個人的頭上，沒有置身之外的方法，要看清這股洪流的去向，只有投身其中。」
舒緩的語調，仿佛具有某種力量般的，敲打在她的心上。阿爾震驚的看著他。短棕卷髮之下，一雙充滿睿智的眸子望向遠方，仿佛在看著即將逝去的時代一般滿懷惆悵，又像是注視著某個尚未到來的新時代而略帶迷茫。
這個人除了智者的頭銜，並沒有具體的神職，可她突然覺得他與自己一樣，一眼望穿了泰坦神的敗落、奧林帕斯的覆滅，乃至北歐諸神的黃昏，最後人類終將滅絕。
普羅米修士側過臉，帶著一抹捉摸不定的笑容。風舞動他的長袍，掀起的白色浪花之下，羅馬式編織草鞋時隱時現，這副簡樸出塵的模樣，有種翩然若仙的意境。
突然插入的喊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視。「阿爾！你們跑這麼快幹什麼？該不會是想扔下我？」
少年追上來，拽住她的小手，嘿嘿地滿臉堆笑：「不要不理我嘛，你生氣了？」
「我沒有。為什麼這麼問？」心裡的觸動一閃而逝，阿爾冷清地問道。
「可是你與姨夫親親密密的，卻吝於分給我一個眼神。你們在排擠我？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這種坦率的性格著實讓人招架不住。原本該是心照不宣的暗流，被他一語戳破，阿爾惱羞成怒。
「不比你與小姨更親密！」普羅米修士感覺到她勒緊了自己的後頸，微微一笑，加快步速將男孩再度拋得遠遠的。
阿波羅目瞪口呆地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狐疑地思索了好一會兒，再仔細琢磨了一下妹妹那邊的情緒，突然嘿嘿一笑。
她這是吃醋了？見不得自己與誰比與她更親密嗎？
他未曾切身體會過「忌妒」這種醜陋的情感，但這並不妨礙他知曉。
這時候的民俗自然率性，絕不存在對「濫|交」的鄙夷。生育被認為是神聖的，連帶著讓人獲得絕頂快感的交|合行為，也籠罩上一層神性。
古希臘人相信，男人能通過女性的身體抵達天界。因為在高|潮的那一刻，人們覺得腦袋空白，恍惚仿佛身處一片白光之中，他們認為那就是天堂。
擁有情人數量越多的神祗，愈發讓人趨之若鶩，那意味著他或者她「能力」強悍，更能使人滿足。對女神們來說，強力的男神既能使她們愉悅，又為她們提供了庇護，自然是多多益善。
這也是為何阿爾前世被迫發誓保持處女之身，感受是那般的屈辱。那從根本上否定了她身為一名女神的存在意義，她因此而成為奧林帕斯由上至下的笑柄。
當然，嫉妒是任何時代都存在的。阿波羅堪稱創世之神的傑作，他具有強健的身軀，聰明的頭腦，頂尖的實力，在人類眼中，他代表著光明、希望、藝術與一切美好的事物。
可是這種完美之下，缺失了一種人性。他愛勾搭美人，出自一種本能的驅使。這還是他第一次意識到，親近其他女神的壞處，就是讓自己的妹妹不高興了！
她不理自己了，這可怎麼是好？
前方的兩人已經淡出了視野，少年正要提速去追，突然，天空中有一團火熱的什麼東西翻滾著落下來，他以為是掉落的隕石而旋身躲過，當它落到自己下方時，卻瞧見一隻血肉模糊的腦袋。
阿波羅長臂一撈，握住了一個滑膩膩的東西，定睛一看，發覺居然是一個人的腿。
第二十四章 太陽神之位
等到阿波羅追上普羅米修士與阿爾的時候，他腳踩的雲朵之上，匍匐著一個奄奄一息的年輕人。
「我是太陽之神赫利俄斯之子，我的母親是海洋女神克呂墨涅，她的父母是最古老的神祗，偉大的俄刻阿諾斯與忒提絲……」
他出氣多進氣少，卻依然頑強的把長串話說了出來，也不怕給噎死。阿爾揚起小手，夾雜著冰渣的涼水像瀑布一般從他頭頂上傾瀉而下，往他那張喋喋不休的嘴裡灌進去好幾大口。
「咳、咳咳，瞧你，都幹了什麼！」青年氣得直跳腳，想要跳去兩米之外阿爾所在的雲朵上，作勢了好幾次，瞥見，他打了個寒戰，作罷了。
「哼，像我這樣的人，不屑於小屁孩計較。」鄙視完看上去不到五歲的小蘿莉，十八九歲的青年驕傲地把脖子仰起成一百八十度：「你們一定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我是誰！」
「東方天界的主人，赫利俄斯所指定的繼承人，新一任的太陽神就是我，我名叫法厄同！」
鼻孔朝天地說完，他環顧一下，發現沒人捧場，臉上有點掛不住。
「喂，你是怎麼可以在天上飛的？」沖著阿波羅，法厄同憤懣地指責道，就好像他因為自己不能飛翔，那麼其他人能做到就是一種罪惡似的。
只有神階以上才能飛行，半神是不行的，這深刻說明了他的血統不如他自己所描述那般高貴。事實上他只是太陽神的私生子，半人半神，一直以來生活在人間。可他從來以天界之人自居，激怒了旁人，使他們譏諷於他，因而他找到赫利俄斯，強要來了太陽神車，卻因無法駕馭而險些被燒死。
要不是碰上剛好具有醫療之力的阿波羅，他也沒命在此大放厥詞了。可是他卻以一種極為不滿而鄙視的目光，仰著頭打量個子比他還略高的小少年，傲慢自得的說：「你是什麼人？來這裡幹什麼？這可是我父親的領地，你是不是想要覲見他金閃閃的神軀？我倒是可以替你引薦……」
「哎呀，這可真是得來不費功夫。」阿波羅全然不以為忤，笑得牙不見眼，「我們正愁路不熟，那就拜託你帶我們去見他了！」
他左腳邁出一步，重心放低，形成衝浪的姿勢，嘴裡打了個哨籲，腳下的一小片雲朵以超越音速的疾速向前沖去。
「啊啊啊——」法厄同的尖叫聲隔了幾秒才傳遞回來，其中摻雜著阿波羅肆意的大笑與興奮的高呼聲。
阿爾與普羅米修士對視一眼，他呵呵一笑，將阿爾從肩頭抱下來，環在胸前，身形一閃便消失不見了，只在原地留下一抹殘影。
幾乎能閃花人眼的恢弘建築聳立在他們面前，這是一座華美絕倫的宮殿，房頂飛簷上琉璃瓦閃閃發光，支撐著大殿的十來根圓柱用純金打造而成，上面鑲嵌著各色紅藍寶石，一扇厚重的銀色大門向他們開啟，門口站立著一名金色長髮，手持黃金權杖，披著紅色絲絨袍子的老者，瞧見兒子安然無恙，他激動得不能自勝。
阿爾的那一通清洗只勉強洗出一個輪廓，他亞麻色的頭髮上還糊著帶血的冰渣子，手腳因為放在阿波羅的「飆車」而打著顫，卻勉力支撐腰杆，梗著脖子，做出一副凱選歸來的模樣，傲然說道：「父親，你那太陽神車的馬匹太不聽使喚，我替你教訓了它們一番。」
他的表情裡不乏心虛，弄丟了父親的寶車，難免受到責怪，所以他硬是顛倒黑白地說了一通。
「那車子已經回來了，就別管它們了，還好你沒事！」儘管那是他行事神職的重要道具，赫利俄斯卻完全沒放在心上。看見兒子從上面跌下時，他目呲欲裂，肝膽俱寒，待它們返回後揮著鞭子狠狠抽打了一番。
「法厄同，我的孩子，你吃苦了！」快步從臺階上走下來，赫利俄斯伸手扶住對方，乾瘦的手輕撫過他凝結著血塊的額頭，滿臉的疼惜和愧疚，皺紋遍佈的眼角上帶著一抹瑩光。
本以為失去了的兒子，又回歸到自己的懷抱，他轉頭看向阿波羅，感激萬分地說：「光明的阿波羅，好孩子，你救了我的兒子！即使搬空我宮殿裡的一切珍寶，也抵不上你的這份恩情。我要承諾你一件事情，我向冥河發誓，不管你要求什麼我都會替你做到。是與塔爾塔洛斯同一時代的上古寶劍，或者是上位神的神格，你需要什麼，盡可以從我這裡拿走！」
有願意嬌慣的父母，那就必然會溺愛出驕縱的子嗣。比照著臺階上方躲在老父懷中的法厄同，與立於臺階之下，面對比他多活了幾萬年的太陽之神厚重的壓迫，仍然肆意地發散著堪比陽光的燦爛笑容的宙斯之子，普羅米修士連連搖頭。
同是兩族的第三代，這樣天差地別的素質，泰坦神怎麼能不敗？
「感謝您，赫利俄斯！」阿波羅笑眯眯地讚歎道：「像您這樣富有的人，同時還有著這樣知恩圖報的高尚品格，這是多麼令人欽佩！我相信您一定不會吝惜，犒賞我這個救了您愛子的功臣？」
「你要臉不要，誰被你救了！」小年輕鼻孔望天，被他的父親安撫地拍了拍。
「請你務必向我要求一份禮物吧，否則我的內心實在難以安寧，而我向冥河所發的誓言也無法兌現。」
阿波羅拿著一串銀黑相間的鎖鏈，那是臨行前埃斯特裡亞塞給他的星辰之鎖。
伸出一根食指，讓鏈子在手上飛轉，他笑嘻嘻地說道：「既然您如此慷慨，那我也不好意思虛偽的推拒。可是您提出的那些珍寶委實讓我難以抉擇，不如您都送給我？」
「什麼？」法厄同與赫利俄斯都是一臉「一定是我今天推開門的方式不對」的愕然神色。
「我想要您的整個宮殿。」阿波羅重複道：「包括您的神車，以及駕馭神車的許可權。」
死寂了半晌，自詡為太陽神接班人的小年輕吼了出來。
「你不如說你想要太陽神之位算了！」
「沒錯。」把鎖鏈在手裡一收，阿波羅站直身體，渾身氣勢陡然一變，眯起的眼睛裡綻放精光，儘管仍是調侃的話語，語氣裡的力量感卻不容錯認：「我確實是看上了這份終生職業。」
此言一出，赫利俄斯才明白對方來者不善。推開兒子，他一步步朝他走過來，身上迸發的光芒猶如道道利芒，法厄同被這種氣勢壓迫得癱軟在殿前臺階上瑟瑟發抖。
氣氛劍拔弩張。
感覺到皮膚微微刺痛，阿波羅渾然不在意地一笑，一直壓抑著的光明之力全然釋放出來，古銅色的肌膚上流淌著璀璨金光，宛如一尊戰神雕像，強悍而無畏，仿佛世間沒有什麼他不能征服。
另一邊，身著華麗王袍，頭頂王冠的老人，一雙鷹眸銳利地盯著他。
兩人氣勢碰撞，猶如兩顆恒星相撞，爆發出刺目的光芒，霎時間空間都為之扭曲。
悠于 2015-12-23 14:15
第二十五章 三場考驗
阿波羅站在臺階上,與幾層之上的赫利俄斯對峙著,屬於上位神的神壓讓空氣為之凝滯,法厄同仰躺在他背後，仿佛承受千斤重壓一般全身緊貼著臺階瑟瑟發抖。與他的怒火正面相對的金髮少年卻笑顏不改，只有一對鬥志昂然的眸子顯示出他並不如同表面一般漫不經心。
只是一個小小的下位神，在他看來如同螻蟻，怎麼敢挑戰他經年日久積攢下的權威？赫利俄斯定睛打量了一番，他與自己一般全身流轉著金光，可見是光明系的體質,按理說同系之間的壓制是最強的。他轉而看向對方背後的普羅米修士,算了算阿波羅的身份輩分，心裡有了底。
這是老暗神一脈的嫡子，想必身上帶有什麼法寶。
「我絕非那等忘恩負義之人，你救了我的愛子，我自然當給你報償。」赫利俄斯冷笑，妄想他的太陽神位！「我僅是盡提醒之責，如果你所求過分虛妄，你將死無葬生之地！」
他背過身去，語氣轉溫和，「年輕人，你的心情我並非不能理解。我也曾有過年少狂妄的時候，但是到了我這把年紀，就能明白那有多麼不明智。拿走你能帶走的財富，就離開吧。」
既慈愛，也威嚴，也不乏包容的胸襟，如果沒有阿波羅作對比，阿爾覺得此人倒不失為合格的太陽之神。他算是給人留足了面子，可偏有人不領情。
「不如來比試一下，我們誰更適合做這個太陽之神？」阿波羅笑道。
頓時，赫利俄斯勃然大怒，頭頂上金光暴漲，「好吧，既然你執意行那以卵擊石之事，我沒有理由攔你！」甩了甩寬大的袖子，他轉身走進殿門。
巍峨的宮殿前，白色的階梯仿佛延伸至無限遠方，形成一道蜿蜒的回廊，高聳入天際的銀色大門看似盡在咫尺，卻又令人感到遙不可及，這是使用了法術之後的空間詭計，應當是第一個考驗了。如果他們連殿門也進不去，那就笑死人了。
法厄同呆呆看著父親遠去的身影，猶豫了片刻，留在原地，既好奇又憧憬地對阿波羅說：「你竟然有那樣大的膽子，挑戰我的父親！千萬年來我從沒有見人敢這麼做過。有些不慎撞到他行進軌跡上的人，還沒靠近他的車鸞，就被燒化到骨頭也不剩。」
「你有一百歲嗎？」阿爾面無表情地說。
法厄同被噎住了，按照他被寵壞的性格，原本立時就想罵回去，可看看對方是個小蘿莉，覺得與小孩子計較太掉價，他哼了哼
，問阿波羅說：「你打算怎麼辦？我可以帶你進去唷！」
阿波羅眼珠一轉，笑道：「你是怎麼能進去的？」
作為一個連飛行都不能的半神，竟然能進入戒備森嚴的太陽神殿，法厄同哪裡會放過難得的炫耀機會。他拎起脖子上掛著的黃金鏈子，展示赫利俄斯送給他的黃金羅盤，說是憑藉它能從地上的神殿直接開啟前往太陽神殿的通道。
「來求我吧！」亞麻色頭髮的青年一臉得意，鼻子要翹到天上去。
滿足了好奇心，阿波羅甩了甩手裡的鎖鏈。這是一條黑底上鑲嵌有細碎的銀鑽的鏈子，此時的形態是條分成三股的鎖鏈，其中一條提在他手上，另外兩條臂鏈處在一條水平線上，並非完美的一百八十度，略有偏角，形如一個小天平。這條埃斯特裡亞送給他的星辰之鏈，由星屑撚糅製成，能夠衡量星球之間的相互引力，使他能準確判斷太陽神殿的正確方向。
阿波羅仔細分辨它兩臂偏移的方向，往臺階上走去，身影一閃便沒入了濃霧裡。
普羅米修士帶著阿爾跟隨其後。擺了半天姿勢給空氣看的法厄同連忙小跑著跟上。
越靠近目的地，灼燒感越強烈，撲面而來的勁風宛如沙漠裡的熱浪刮得人頭臉生痛。
回頭看到身後走來的臺階處於茫茫白霧中，法厄同心中害怕，說道：「我不陪你們玩了！我要去父親的宮殿裡了。」轉動羅盤的指針之後，他憑空消失了。
「需要休息一下？」阿波羅回頭笑嘻嘻地問道。
普羅米修士揚眉：「我是觀察者，我不發表意見。當我不存在。」
阿爾不耐地搖頭：「這樣走下去，再過一萬年我們也走不到。」
「是的，該感謝他，我找到一條捷徑。」阿波羅找阿爾要來科俄斯的暗夜之鎖，繞在手腕上。眨眼間，透明的空間向兩側扭曲，像一個口袋一樣朝他們張開口。
阿波羅低頭鑽進去，朝後面揮揮手臂示意他們跟上。
時空之神克洛諾斯的法術？阿爾很是驚訝。僅是心意一轉，阿波羅已知道她在想什麼。穿越次元隧道的時候，他向阿爾解釋，悶悶的的聲音像是被壓扁一樣，從四面八方包裹住她。
「那是我們的爺爺，我們擁有他的血脈，繼承稍許他的權威也沒什麼奇怪的。」
事實可沒他說得那麼輕鬆。眾神
的力量通過血脈來傳承，理論上他們都應該繼承了父輩的神通，但是宙斯兒子有一大群，成器的沒幾個，神祗出身的反倒不如一些流落凡間的私生子。
他們的血脈裡帶有祖輩的記憶與力量，在胚胎裡就形成了意識，可以說生而知之，但是最終能力發揮出來多少全憑個人的領悟，與後天的勤勉息息相關。上輩子也沒見他展現過這方面的天賦，領到使用關頭倒是給逼了出來。
在阿波羅的指引下，他們越過空間的捷徑，直接進入大殿內裡。
金碧輝煌的飛簷流光溢彩，需要幾人合抱的光滑大理石柱貫穿穹頂，地下鋪著的紅色地毯通往用各色寶石與精細的黃金紋路裝飾得華美至極的王座，道路上至少有三層臺階，使得太陽神的寶座看上去高高在上。
道路兩翼，侍立著眾位穿著華貴、裙裾飄飄的男女神祗，分立於左右首位的是月亮女神塞勒涅，與曙光女神厄俄斯，她們是這裡最重量級的兩名女神，可見等級森嚴，如同宮廷一般講究。
阿波羅頂著諸位神祗們或輕蔑、或訝異的注視，帶著沒心沒肺的笑容走上前。
「我通過了你的第一個考驗，下一個是什麼？」
月神、年神、節令之神們被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驚得倒抽口涼氣，赫利俄斯用力抓緊寶座的扶手，繃著身子忍耐著，前額的皺紋更深。怒視了對方一眼，他深吸口氣坐回去。
「如果你能駕馭太陽神車，我就承認你！」法厄同倒是先叫了起來。
赫利俄斯的其他五個兒子面面相覷，居然沒人出言反對。普羅米修士與阿爾一致搖頭，泰坦神畢竟淳樸。若是在奧林帕斯，誰敢這麼代替宙斯做主，一準一道雷就劈過去了，更別提是一個私生子。看來她之前所猜測，法厄同出的意外源於赫利俄斯的嫡子們的陷害，實在是她想太多。
太陽神車在太陽誕生之際便存在了，由四匹通體燃燒的勁馬拉著燃燒的車轅。它們野性十足，即使赫利俄斯自己也只是堪堪能駕馭。他覺得這是個好主意而贊許地看了法厄同一眼，表示如果阿波羅能夠代替他行使一日的職責，巡迴天際一周，他才會認可對方的能力。
阿波羅滿口應下，這時候阿爾出言：「這是第二場考驗的話，請問一共有幾場？」
殿內眾人的目光齊刷刷投向這個進來後不聲不吭的小姑娘。在阿波羅的耀眼光芒下，她清冷如月的氣質極易被忽略
。但是一開口便是這麼句刁鑽的問話，可見這也絕非善茬。
塞勒涅面色尤為古怪，這小姑娘讓她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赫利俄斯畢竟生性寬厚，對於太陽神車的危險，最深有體會的人莫過於他。想到這個前途無量的年輕人即將隕落，他心懷不忍：「一共三場。若是你此行無功而返，我願意再予你一次機會。」
「我不需要二次的機會。」阿波羅笑著擺了擺手。
「不知好歹的小子！」赫利俄斯的大兒子怒道。
「您的好意我們感激不盡。」
清脆如冰晶的語聲宛如一道清流，沖淡了殿內眾人的暴躁情緒，阿爾說到：「您提到了三次，不如您許下諾言，若是阿波羅與您的賭約三場全勝，那麼您不妨考慮答應他的要求？」
「什麼要求？退位讓賢？」向來清冷淡定的塞勒涅也忍不住發了火，冷哼道：「小姑娘，勸你別來搗亂。宙斯竟然派你們這樣年幼的孩童前來試探，可見根本不在意你們的性命。你莫要被他哄騙，為他的野心犧牲做了炮灰。」
赫利俄斯高舉起一隻手，阻止了殿內的喧嘩。雙目怒睜了片刻，他重重地說道：「好。」
「父親？」殿內驚呼聲此起彼伏，他怎麼能答應這種霸王條款？
「你能發誓，你輸了的話，宙斯將不會再派人來攻打這裡？」
赫利俄斯在腹中打著小算盤，奧林帕斯的崛起勢不可擋，泰坦神的大部分領地皆已淪陷，他這裡獨木難支，遲早也要拱手讓人。可是這兩個小孩送上門來，說不定是險中求生之路。
那孩子氣勢過人，可到底還是太心急了。等他成長起來也許與自己有一搏之力，現在而言，他不過是下位神巔峰，赫利俄斯篤定了自己無論如何不可能輸。
阿波羅心中一笑，果然有用。「我能保證，我會盡力勸服他，不派遣士兵來擾亂這裡的平靜。」宙斯自己不包括在內。並且今天之後，他不認為對方還需憂心於此，因為此行他志在必得。
緊盯著阿波羅那張使人感到信賴的臉，赫利俄斯一字一頓地說：「我，太陽之神赫利俄斯，向著冥河發誓，一旦阿波羅勝出我三次，我願意將太陽神的神位禪讓於他。」
誓約之印刻在他的神格上，如果事後耍賴，他將會失去神力。
阿爾滿意地退回普羅米修士身邊，
小手拉住他的袍子，旁觀不語。
赫利俄斯取下脖子上的一個金色哨子，第二場比試宣告開始。太陽神車他人無法近身，向來由他自己一個人照料。尖銳的哨籲過後，四匹馬拉的金色敞篷馬車騰空駛來，停在宮殿門外。
阿波羅眼睛放光，「哈哈」大笑著朝殿外走去。
他每踏出一步便長大不少，直至變成二十歲青年的模樣。那張俊逸非凡的臉龐輪廓如斧鑿般深刻，古銅色的皮膚性|感誘人，肌肉虯實的雙肩裸|露在外，矯健的步伐虎虎生風，金色的碎發在空中擺動，映照在光可鑒人的四壁上，遍灑出黃金色的輝光，讓女神與侍女們紛紛眼冒紅心地望著他。
看著他興奮不已地乘上黃金的車轅，挽緊韁繩，高揮的皮鞭落在馬匹的背上，在它們粗啞的哼哧聲中，「嗖」地騰空躍起，一股大力讓他身體後仰地貼在靠背上。
馬車絕塵而去，留下一連串興奮的嘯聲。大殿上面，剛吃過大虧的法厄同，連同他的母親克呂墨涅一齊發出嗤笑。阿爾心中亦是略有不安。
前世太陽神殿是宙斯強攻下來的，自那之後太陽神車便遺失了，他從未有機會接觸這件東西。以他現在的實力，要說與赫利俄斯比肩其實還太早。
儘管他身上帶著眾多法寶，可是真的沒問題嗎？
第二十六章 天生王者
金色的軌跡劃過天際,太陽神車之上,馬蹄踏著火焰,四隻滾滾前行的輪子上，金紅色的焰光熊熊燃燒，阿波羅弓身站在車軸上，高聲吆喝著：「駕、快行！」皮鞭揮動得啪啪作響。
猶如一道金箭射出，所到之處雲層消散，他飛速地掠過下方綠色的森林田野，粼光潺潺的河流草地閃過他的眼角,疾馳的暢快與廣闊的視野無不讓他心曠神怡。
「哈哈,下次一定要叫阿爾也坐上來！」阿波羅暗道。在他眼中，這輛車已是囊中之物。
高空之上他非但沒有感到害怕，天性裡對天空的熱愛在胸中點燃，他忘乎所以地站直身體，展開雙臂，自由自在仿佛擁抱著整個天空。只是放開了韁繩，失去束縛的馬匹頓時陷入騷亂。
這些馬擁有智慧，最欺軟怕硬，感覺到駕手的實力不濟，便會肆意而行。如同置身于肆虐大海的浪尖上，一上一下顛簸著，阿波羅卻絲毫不顯驚懼，倒像是在玩耍一般，又叫又笑，開心不已。
太陽神殿裡，于寬闊的殿中央立有一面金色的鏡子，這是太陽神的法器，由精純的陽光鍛造而成，與冥王的真實之鏡相呼應，能映照出一切陽光下所發生的景象。
瞧見阿波羅那副恣意的模樣，赫利俄斯深感鬱悶。
他似乎比自己還更加得心應手，這怎麼可能？車轅上燃燒的金紅色火焰溫度超過千度，赫利俄斯通常是用自身的神光對它形成壓制，一天的巡視下來往往使他精疲力盡。怎麼會有人毫不懼怕？
赫利俄斯身體探出寶座，仔細盯著鏡面，注意到一個特寫。在他較同齡人顯得更寬闊的手掌上，一副黑色指鏈套在他的五指與手腕之間，細碎的銀色寶石結成網狀覆蓋著他的手背。
這是暗神的法寶，能夠消除一切詛咒，對光屬性有著很好的遮罩作用。
可是另一股更大的疑惑湧上來。赫利俄斯百思不得其解，他與自己一樣，他是純粹的光屬性，怎麼可能動用性質截然相反的東西？
發現這個小細節的只有寥寥幾人，這些在場的高位神祗，包括月亮神與中途悄無聲息地溜進來的農神得墨忒耳在內，無不疑惑萬分，只有普羅米修士露出了然的微笑。
瞥了眼面無表情的小姑娘，他心想，是因為她，所以他才能駕馭暗屬□。
這對兄妹之間的羈絆，比他所看到的還要深得多。
事實上阿波
羅一開始也是採用對抗的策略，可是聯想到科俄斯先前的教誨，他大膽地撤去神力的保護，試著接納而非排斥。扛過一陣子的不適之後，漸漸地摸准了它能量的脈動。
他現在每一聲呼吸都與馬蹄的落點頻率一致，從舞動的火焰上他體會到韻律。不可思議的奇景出現了。他站在車轅上，完全放開韁繩，可馬匹步伐卻分毫不亂，優雅靈性仿佛盛裝舞步，從他身上重新冉起熠熠的金光，與火焰相互輝映。
他覺得自己簡直與它融為了一體，只憑心意轉動便能輕鬆駕馭它的方向。
它根本就是太陽本身的化身。灼燒的溫度只讓他覺得渾身暖洋洋的，火焰滲入他的皮膚，他的每個毛孔都在呼吸著熱風，舒服得像是在泡溫泉。金色的霧氣在身體內轉圈，凝成滴滴液珠，納入他額頂，他感覺到自己腦內的神域大幅擴張，神力暴漲，最後定格在中位神中段。
馬車一路沖進大殿，宮人們東倒西歪尖叫著躲避開來，紅地毯被撞得亂七八糟的摺起，好幾段燒了起來，殿裡充滿了焦糊的氣味，煙霧彌漫之處，只聽見一片咳嗆之聲。
赫利俄斯氣得腦子發暈：「無禮的小子！」
可他不得不承認，這一項賭約他也勝了。赫利俄斯驚疑不定地看著眼前的健碩青年，他身上放射出的光芒比起離開時更加灼眼。轉了一圈回來，竟然就成了中位神了？
他絕不相信這是陡然間的突破，只覺得是對方想方設法地壓抑了真實等級，就如同剛來時只是個小孩子的模樣，全為了使自己輕敵，而有種受到欺騙的憤怒感。
赫利俄斯抓緊鑲滿寶石的金色權杖，站起身子，舉起的杖柄指向對方。空氣也仿佛產生了重量，密度厚重得如有實質。他的妹妹與配偶塞勒涅也是第一次見他這麼如臨大敵的模樣。
「下一場，我們要決鬥嗎？」被對方武器指著頭，阿波羅卻滿不在乎地這麼說。
也許他仍在偽裝，實際上與自己等級相同？一想到這種可能性，赫利俄斯心中大駭。
不然怎麼解釋他絲毫不懼自己？等級的壓迫是絕對的，中位神與上位神之間天差地別，每遞增一級，需要的力量呈幾何級數增長。他只是不知道，這兄妹二人的力量是共用的。
所有的視線都聚焦在俊美的青年身上，沒有人注意到背後的小姑娘正銀牙緊咬，臉色發白，靠在普羅米修士的大腿上險險沒有倒下。合兩人之力，
才能勉強對抗這個老頭泄出的絲絲神壓，要真動起手來，阿波羅會被秒殺的。
可是赫利俄斯卻被他唬住了，而放棄了與他動手的念頭。
「不，我不會欺負你們這些小輩。」大掌一揮，他故作寬宏地說道：「你給我說說，你憑什麼覺得自己能勝任太陽之神一職？」
「這是第三場賭約嗎？」阿波羅笑道：「比比看誰的理由更好，更加讓人信服，然後贏得了辯論的人，將贏取最終的勝利？」
他要與一個從出生起就司掌太陽之神、至今已逾萬年之人，通過辯論來分個高下，判斷誰更適合太陽神一職？一陣瞠目結舌後，殿內的神祗們甚至紛紛拍手笑起來：「哈哈，這小子真是傻得可笑!」
「赫利俄斯，給他點顏色看看！」
「駁得他體無完膚，讓他哭著爬回媽媽懷裡吃奶去！」
老太陽神臉上也浮現笑意，枯瘦的手舉起權杖，示意大家安靜。
待嘈亂漸漸褪去，他宣佈論戰開始。這個時候的辯論形式簡單，由兩方交替提問，直到一方回答不上為止。時間有可能持續很長，尤其神祗之間，十天十夜也並不稀奇。論戰消耗的不止是腦力，更加是精神力，需要強大的神力作為後盾，高位神祗具有壓倒性的優勢。
儘管神祗體質強悍，但也會感到疲累，如果是等級相同之人，到最後拼得多半是耐心。著名的一場發生在普羅米修士與宙斯之間的口頭博弈，由於宙斯開了小差，讓對手鑽了空子。
從力量上看，阿波羅處於絕對的劣勢，理應採用拖延戰術。但他可不準備拖得太久。瞧見小妹妹蒼白的臉色，他心痛不已，只打算速戰速決，然後回島上抱著她好好睡上一覺。
三個問題之內，他一定能解決掉對方。
「不要自負！」阿爾輕嗤道，得到他燦然一笑。霎時間殿內光芒仿佛都盛了盛，阿爾眼角瞥見美豔的曙光女神厄俄斯癡癡的眼神，預感到又將有無數芳心將被他攏入囊中。
不明白妹妹為何一下子情緒低落，阿波羅只覺得她一定是累了，而燃起熊熊鬥志。
「你問我怎樣才能勝任太陽之神一職，首先要清楚，太陽的職責是什麼。」
眾人們的理解是，太陽之神是太陽的代言人，能夠使用太陽的神力。然而太陽本身是一個死物，只是一個燃燒的球體罷了，像他這樣，如同把
太陽視作一個生命體，聽起來讓人感覺怪異，頓時就有人喝起倒彩。阿波羅渾然不受影響，繼續他的演說。
「我們知道，這個世界賴以運轉的一切能量，源頭便是太陽。他給予我們冷寂的星球以熱量，使得微風得以吹拂，植物得以生長，生物能獲得食物，而得以成長。」
他幾步走上通往王座的臺階，回轉過身來，沖著殿前左右的眾人，雙臂展開，星眸裡蒙著霧氣，卻又閃閃發亮，表情仿佛籠罩在夢幻裡，用略顯誇張，卻極富有感染力的肢體語言，他用一種歎詠調一般的語氣，熱烈地贊道。
「那麼太陽存在的意義便是燃燒自己，賦予世界生機嗎？不，不是的，它自己是有生命的！他的存在，僅僅是因為他想要存在！陽光是他的手臂，使他得以擁抱他心愛的繽紛萬物；熱風是他的聲音；你們可曾聽到，他低沉的喘息；你們能否感覺到，他時而溫柔，時而暴躁。你們可知道他內心也有陰影？因為他的力量也是有限的。要供給一個星系的所有世界以能量，你們全都仰仗他，可知他也僅僅憑藉一己之力，哺養著無數個世界裡的芸芸眾生。」
從赫利俄斯往下，大家都震驚了。一時間惡意的噓聲全都停下來，大家已經被他的論調給迷住了，甚至有人叫好，催促他繼續說下去。
「你們說太陽神是太陽的化身，那麼他應當代表著太陽的一切，看看他——」阿波羅伸出手指，直直指向幾步開外的赫利俄斯。順著他的手，一顆顆腦袋齊刷刷轉過去。
額前眼角的褶皺，暗褐色的老人斑，頹唐的面容，無不顯得他老態龍鍾。神祗們的壽命很長，但也絕非沒有盡頭，他們仍然在慢慢變老，而隨著力量的流失，這個過程可能加速。
「我問你，太陽可有盡時？」阿波羅走下來，拉進與他之間的距離，卻見他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身形甚至有些畏縮。太陽神應當是無所畏懼的，這是絕不該出現在他身上的表現。
眾人心裡咯噔一聲，莫名湧上不祥之感。莫非真給那小子說中，太陽情形不妙？
「你，不能與太陽溝通之人。」阿波羅搶在他開口之間，繼續說道。
「你利用太陽給你的神力，建築宮殿，生兒育女，庇護族群，你心安理得地駕駛華美的車輛，享受萬靈的崇拜，可你卻從沒有給他補充一絲一毫的力量，阻止他的不斷消減！」
「不、不是這樣！」喊出來的是塞勒涅，她見丈
夫被逼迫得開不了口，試圖支持他。月光是太陽光的反射，月亮之力實際依存太陽而生，她覺得自己也能辯駁幾句。
「夫人，我想您應該不願意因為您的作弊行為，破壞了比賽的規則，導致您的丈夫違背諾言，而神力盡失？」望著陡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塞勒涅心中暗恨，卻也只能悻悻地住口。
這對兄妹怎麼這麼邪門？哥哥乳臭未乾，卻來搶丈夫的神職。妹妹更令她感覺十分矛盾。她既排斥對方，又覺得那種力量感覺熟悉。等等，他們是兄妹！塞勒涅臉色煞白。不會吧？
「他一直在變小、變冷，他體內的熱能在不斷燃燒殆盡，已經過去了幾十億年？你們可知道他還能再存在多少億年？」阿波羅仍然步步緊逼，赫利俄斯簡直變得面色倉皇。
這些話直擊他的死穴。他知道太陽在揮霍性地消耗自身的能量，但他以為這就是太陽的存在方式而未作深究。畢竟幾萬、幾十萬年都這麼過來了。
但是不可否認的，這樣的一種能量運轉方式是不可持續的。
「但是，你又有辦法嗎？」赫利俄斯忍不住詢問道。
阿波羅露出勝利的笑容：「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急迫想聽他後文的聽眾們頓時發出不滿的噓聲，繼而意識到這仍處在辯論中，而露出羞惱的神色。他們明明是赫利俄斯的手下、親友，卻被對方的論調所吸引而忘乎所以。
這麼一想，更覺得此人不可思議。
阿波羅向阿爾拋去一個得意洋洋的眼神，口型說：「快要結束了，別急，我帶你回家！」
回過頭，他對赫利俄斯說：「如果我能回答上來，你就認輸了？」
在他湛藍色的眼眸裡放射出懾人精光，赫利俄斯突然預感到結局已定而神色灰敗。
「是的，我認可了。」長歎一聲，他頹然地說，瞬間像是又蒼老了百歲。
「到現在，我只想聽聽，你究竟有怎樣的解決辦法。」
第二十七章 抽風的冥王
原本該是屬於赫利俄斯的宮殿,此刻成為他一個人的舞臺,阿波羅立于人群正中央,光明萬丈形如太陽之子。所有曾經反對過、嗤笑過的人被他吸引著包圍住他，眼巴巴地期待下文。
再給他一個麥克風，他就可以開小型歌友會了，阿爾在心裡翻白眼。曾經叫囂自己是下任太陽神的法厄同，也坐在下方的臺階上托著下巴津津有味地聽著他的述說。
這個人就是有某種過人的魅力，即使與他對立，也受到他的吸引。
朝著他們攤開雙臂,金髮的男子用一種激昂引人入勝的語調說道：「你沒有觀察過？冰面能顯著地反射陽光,水面也有同樣效果，僅是程度更弱。世間萬物在吸收光線的同時，也在釋放著能量。即使一顆小草，也有著微弱的生物電波。將萬物生靈之力搜集起來，歸於他們的來處，這就是神祗的職能。你明白嗎？我們應當是作為自然一部分，構成力量的迴圈。」
眾人大多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就連赫利俄斯也瞬間感到自己心境的變化，停滯在高位神高階的水準有所鬆動。他微顫顫地取下自己頭上的王冠，雙手捧到金髮的小夥子跟前。
阿波羅半跪下來，由前任太陽之神為他加冕，然後說道：「我不需要佔用你的房子，使得你無家可歸；亦不需要你那輛拉風的馬車。但是太陽這個詞語所代表的一切涵義，權柄與榮耀，此後都歸我所有。你可有意見？」
這番話委實讓赫利俄斯高興不已，也普羅米修士松了口氣，覺得科俄斯沒有看錯人。
實際上，阿波羅只是對別人的宮殿沒有興趣，總覺得阿爾不會喜歡這種華美的風格，自己一定能建造一座更好的，來討她歡心。
他只要走了赫利俄斯的權杖，它實際上是一柄強力的光明法杖，也能作為駕馭太陽神車的舵盤。向他解釋法杖的持有者能無視傷害，駕馭太陽神車後，赫利俄斯堅持把車送給了他，這次他沒有推拒。
泰坦神們較宙斯家族的成員心性純真的多，最為重要的是，阿波羅是科俄斯的後代。大家其實心中有數，這個位置遲早要給宙斯的人奪去，只是時間早晚問題。給予一名親近泰坦神的人，能將傷害降低到最低。而且阿波羅毫不貪婪，更讓他們心生好感。
這一切都在他們來之前的計畫之中。
普羅米修士率先鼓掌，帶動歡呼聲不絕於耳。鮮花從空中抛灑下來，空氣裡充滿怡人的香氣。曙光女神掀
開面紗，對著這位新晉封的英雄嫣然一笑，將面紗扔去他面前。
炫彩的布料輕輕柔柔地蓋在他的腳背上。
阿波羅陶醉在這樣的旖旎裡，暴露在外的腳趾頭上，酥酥|癢癢的感覺一直傳遞到心裡。
人群中唯一神情恍惚的是月亮女神塞勒涅。因為月亮是太陽的附屬，這兩個職位幾乎是綁定著的。她不安地瞥向阿爾，心道莫非我要讓位給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
捏緊拳頭，塞勒涅心道，不，她有個哥哥又怎麼樣？憑實力說話！
阿爾敏感地察覺到她冰冷的目光，不以為然地勾起唇角，回以更為冷徹的眼神。
月亮的女神從來就不止一個。她的外婆菲柏是第一任月之女神，迄今也仍然掌控有部分的權力。地底的女王赫卡忒具有行使暗夜之力的職權，如果照著前世的軌跡，未來她也將橫插一手。
即使前世實際只是代表著彎月，但是多經歷了一世，她與月亮的深厚聯繫，是塞勒涅拍馬也及不上的。有了阿波羅的支持，再加上這輩子她天賦強悍，月神之位手到擒來。
月亮之力通常被神祗們所忽視，實際上它是非常重要的。它代表著陰性的力量，與太陽之力相輔相成，更是一些生靈們靈感力的來源。只是在人類還未被創造出來的眼下，她沒必要心急。
感覺到又一道目光，阿爾看過去，人群背後靠近王座的地方，有一名美豔的女神，視線相觸她抿起嬌豔的紅唇，沖自己一笑。阿爾皺了皺眉，農業女神得墨忒耳，她怎麼會在這裡？
突然，她看到一隻黑貓，躍上鑲滿華貴綠松石的太陽神寶座，蹲坐在上面沖自己打了個哈欠，高翹的尾巴勾起像一隻拐杖。問題在於，在它的額心，有一個與自己的一模一樣的彎月！
小貓輕靈地跳到地上，躥進後殿裡。阿爾了追上去。
阿波羅原本正想拾起絲巾，指尖剛觸到柔軟的晚霞之紗時，突然感到心中一動。
「咦，是阿爾不高興了？」他想起來，她怕是不願自己與其他女神有所接觸，撲面而來的濃郁脂粉氣也讓他打了個噴嚏，頓時覺得還是妹妹身上淺淡的月桂香味更合他心意。
維持著躬身的姿勢，他抬起頭，瞧見阿爾小小的身影鑽進了大殿裡。
「喂、阿爾！你去哪裡？等我！」阿波羅哪還顧得上撿東西，拔腿就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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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著瑰麗的色澤的薄紗被他踢起拋去空中，等到他人已經消失，才慢悠悠的落回地面。厄俄斯氣得狠狠一腳踩下去，用鞋底把它碾成了稀巴爛。
黑色的小點在前方跳躍，帶著阿爾轉過數條回廊，眼前陡然一片開闊，它停在一個栽滿鮮花的大花園裡。大片的鬱金香整整齊齊地拜訪成，紅黃白三色相間，美麗至極。
小貓跳去白色的花叢中，趴在一株搖搖晃晃的盛開鬱金香裡，沖著一個蹲在那裡的男子「咪|咪」地叫喚。他用手指逗了逗小貓的腦袋，轉頭朝這邊看過來。
「你……」只見他全身從頭髮到腳跟全裹在密不透風的黑布裡，只露出一雙宛如深淵一般的黑眸，正眨也不眨地看著她。阿爾忍不住「噗哧」了一下，又浮現憂慮之色。
「你怎麼來啦？不要命了嗎！」
不到兩句話的時間，男子已經近在咫尺，象牙一般白皙優美的指頭，戳了戳她額心的彎月。阿爾揮了揮小爪子，拍掉他的手，「你真的瘋了！這裡是太陽神殿！」
光與暗的屬性格格不入，對地底之王來說，再沒什麼比陽光對他的傷害更大。他現在一定感覺很難過，也難怪他一副沙漠裡阿拉伯婦女的打扮。只是他有什麼不得不來的理由嗎？
突然，阿爾想到了另一個突兀地出現在此的人，而握住了他的手指。
「你陪著得墨忒耳而來？」阿爾想到前世的某種傳言，說是農神得墨忒耳與哈迪斯本該是情侶，卻被宙斯拆散，後來哈迪斯才看上了她的女兒，強搶了回去。
哈迪斯蹲在花叢旁有限的陰影裡，一動不動地看著面前的小蘿莉，她軟軟嫩嫩的小手緊握著自己的一根手指頭，手掌還不及他手指頭長。精緻的小臉上，粉潤潤的嘴巴嘟了起來，兩道細細的眉毛皺成了八字形，白嫩的臉蛋鼓成了只可愛的包子，他忽然覺得有只貓爪在心裡抓了又抓。
「路過。」從她的眼睛裡窺探到亂七八糟的想法，哈迪斯破天荒地解釋道。
哈？阿爾睜大眼睛，青年用指頭去碰了碰她的睫毛，濃濃密密的像小刷子一樣刷過他的指腹，讓他心尖上忽而一顫。冥王大人樂此不疲地玩了又玩，直到她不耐煩地一爪子把他拍下去。
「找它。」他補充了一句。
阿爾滿頭問號，直到貓咪爬上他的肩膀，沖她乖巧地叫了兩聲，她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後就覺得一
陣荒謬。堂堂冥王大人，追著一隻貓，來到太陽神殿的後花園？
她一把拎起黑貓的長尾巴，「它是誰？」
炸毛的小貓崩潰地叫喚著，小爪子在空中撓來撓去，樣子十分可憐，但她一點不覺得憐惜。前世她認識一個喜歡變成黑貓的傢伙，正是地底女王，實力強橫而為人惡趣味的赫卡特。
「咳、不是，這是我用冥河畔的泥土燒製成的。」清雋的聲音裡略帶一絲尷尬，哈迪斯由衷地希望她不要追問下去，可她還是順理成章地問道：「為什麼它和我的印記一樣？」
冥王沉默了，兩人對視的時候，「噠噠」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伴隨著高喊：「阿爾！」
哈迪斯一把撈起小姑娘，貓咪敏捷地跳去他身上，鑽進他袍子的口袋裡。
在光明之神的地盤上，他的能力受到壓制，沒有辦法瞬間移動，只好撒腿就跑。
不遠處，阿波羅看到一個裹在黑布裡的疑似變態擄走了自己的小妹妹，勃然大怒，一邊加快腳步，同時掄圓了手臂，用一個完美的投標槍的姿勢，把太陽神的法杖砸了過去。
空中劃過一道金晃晃的抛物線，隨後而來的眾人眼睛死盯著它，下巴高高抬起又落下，只見它打落了男子袍子上的帷帽，長長的黑色髮絲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在空中飄舞成一幅展開的畫卷。
「阿波羅！！你這個敗家子！」
法厄同以及赫利俄斯另外五個兒子氣得跳腳，也不管他是什麼狗屁太陽神，一個個撲上去疊羅漢，把他壓在最下面，好一陣拳打腳踢。法厄同趁亂報復，在他身上又掐又擰。
「叫什麼！那本來就是送給我妹妹玩兒的！」阿波羅力大無窮，一個個把他們甩開，抹了把腫痛的臉頰，追過去的時候狠狠踩過法厄同，讓他發出青蛙被踩扁一般的粗嘎慘叫。
阿爾被哈迪斯抱在胸前，小黑貓也探出頭來，兩隻小爪子扒在冥王的衣服兜裡，好奇地往外張望。他們朝著一團團棉絮一般白花花的雲朵撞過去，穿進穿出，時而置身於迷霧中，時而穿過雲層間的縫隙，陡然間能看到藍天，與廣闊的地面風景。讓她既覺得緊張，又感到有趣。
這些雲朵全由水霧組成，他的黑衣略有沾濕而緊貼在，隱隱透出肩膀和胸膛瘦而精悍的線條。如同上好綢緞一般的黑髮沾染水汽，而更顯晶亮而順滑，她伸出小手摸了又摸。
聽到
小貓興奮地「喵喵」叫著，轉睛一看，阿爾忍不住咯咯地笑起來。他們每穿過一片雲，它都被凝固成一大塊冰塊，無一例外都是貓臉的形象，額頭上居然還有一輪月亮的形狀。
特意把它凍上，是為了不讓水汽挨到她身上嗎？小姑娘坐在男子的臂彎裡，小手勾著他的脖子，手指伸進旁邊的雲朵裡蘸了蘸，托起一團霜淇淋一般的白霜，抹在他蒙著的面巾上，在黑布上畫出一個白色的鼻子和兩條香腸一般的嘴巴，然後用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發笑。
這個男人，是聯繫著她的上輩子的唯一證人。
也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恍然記起曾經有過的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
他把臉湊了過來，她的笑聲漸收。迷人的氣息透過蒙面的黑布，噴在她臉上，帶著淩冽泉水般清新的氣味。直到隔著布料，吻上他的嘴唇，感覺到柔軟的觸感，阿爾突然睜大眼睛。
「你居然對我用魅惑術！」姑娘像炸毛的小貓一樣，眯眼放射憤恨的光芒。
冥王最擅長精神攻擊類的法術，窺探他人內心是他如同本能一般的工作，以便於他公正地評判一個靈魂的善惡。前輩子這些東西他全都教過給她，因為她與他是同樣的暗與冰屬性，毫不費力地全都掌握了。
「你不知道你的暗示，對我來說沒有半點作用嗎！」小姑娘揚起驕傲的下巴。
哈迪斯一把握住她戳著自己胸膛的手指頭。過去有的事情，他只記得發生過，但全然不記得那時的感受。擁抱著的、或者是親吻的。但是剛才那柔軟的觸感，刻在他心裡揮之不去。
忘了就忘了吧，哈迪斯心想。重新來一次，把過去那些與她一起做過的事情，全部再體會一次就好。他捏了捏她軟軟的耳垂，上面空空的。
阿爾有些愧疚，從懷裡掏出黑曜石的耳環，看著他耳朵上那只一模一樣的耳環說道：「因為要回奧林帕斯，所以我沒有戴，有點顯眼。」誰都能一眼看出這是冥王大人的東西。
回到奧林帕斯，暴露兩人的關係對彼此來說都有害無益。
「我再送你一個。」見她隨身攜帶自己的東西，他的眼睛裡多了幾分溫柔之意，可又說道：「你太魯莽了。即使拿到頭銜，沒有保住它的力量，你只是給他人做嫁衣。」
阿爾這才明白，原來他跋涉萬里從地底跑到太陽神的地盤，是因為擔心自己。
眼睛裡蒙上一層水霧，阿爾望著他，正要說什麼的時候。
「阿爾！」哥哥大人從背後趕了過來。
悠于 2015-12-23 14:17
第二十八章 奧林帕斯
阿波羅從太陽神殿的後花園追出來後,就恢復了原身。
因為等級突破,他如今是十五歲的模樣,面容俊俏，身板壯實但肌肉並不會很誇張，顯得手長腿長，正是介於男人與男孩子之間，有種青澀而又成熟的矛盾魅力。
他一路橫衝直撞，穿過凍成冰塊的白色雲層，暴怒中,周身金色的焰光形成巨大的尖矛,破開一團團冰球。那些冰塊尚未接近他便已融化，但是仍然拖慢了他的速度。他揮手召回太陽神權杖，朝前扔過去，驅散行進道路上的一干阻礙，看到前方獵獵舞動的黑袍，精神更為一振。
阿波羅把那個小偷一系列的舉動全都瞧在眼裡。他竟敢親吻自己的妹妹！而她沒有掙扎，也令他頗為傷心。選擇性地忽略了這一點，他仍然鍥而不捨地死死咬在後面。
「阿爾！」少年湛藍色的眼睛裡噴出怒火。那人是故意的！墜在自己前面不遠不近，讓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妹妹受到調戲，簡直像在戲耍他一般。「可惡，給我停下來！」
阿爾察覺方向不對，問道：「這是去哪？我要回家。」
「冥府。」哈迪斯簡短答道。那冰霜雪雕一般秀美沉靜的臉龐，讓她簡直懷疑他會不會融化在太陽下，望著這樣的冥王大人，阿爾的眼中流露出複雜的神色。
因為地底太過冷清孤寂，沒有哪個芳華少女願意嫁進去，所以才會有了後來強搶來的冥後。可是那樣簡單的生活，正是她所期望的。相比之下，奧林帕斯那潭泥水太深了。
宙斯數不清的大小老婆，成打的私生子女們勾心鬥角，在那裡只講利益，充斥著陰謀。如今他們具有了利用價值，儘管不會被忽略，但將一腳踏進漩渦裡，此去兇險重重。
不被捲入其中，也就沒有辦法獲取利益。泥足深陷也罷，她不得不去。
阿爾搖了搖頭，眸底透出堅定的意志：「送我回家。」
哈迪斯看了她半晌，沉默地掉轉頭。他們與阿波羅錯身而過，直到被甩開老遠，少年仍然不可置信，自己竟然讓目標從手邊溜走了？
「可惡，我要詛咒你！」
背後傳來沉沉的吼聲，蒙臉的青年那目中無人的態度，讓少年快要氣炸了。
「呃，哥哥他——」因為速度太快，阿爾不得不摟著他的脖子。看在苦苦追趕的兄長大人眼裡，更是怒火中燒不能自抑，一道道的堪比利刃的金光
追在哈迪斯身後緊咬不放。
「他追不上。」冥王大人牢牢地抱著懷中的小姑娘，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一道空間的阻隔攔在他們與身後追兵之間。
阿波羅在三場比試之中耗費了許多力氣，又是追又是打地跑了這麼久，現在已是精疲力盡。一頭撞上扭曲的空間，再加上心煩意亂，他左闖右撞，不斷地碰壁，滿頭包的模樣讓阿爾很不厚道地笑了出來。
這就是絕對的等級差距，冥王大人現在還不是至高神，可也是巔峰上位神，三界之內他都能夠橫著走。儘管受到欺負的是自己的哥哥，她只覺得很解氣。
他剛才還要去撿美人的面紗呢！活該。
小美人目露狡黠，眸光轉動，碎銀的眼底折射出萬花筒般變幻無方的色澤，讓冥王大人有些失神，不自覺更緊地抱住她，想把她帶回冥府去，藏起來永遠不讓任何人找到。
哈迪斯盡可能的放慢速度，而阿波羅很快就掙脫了小小的障礙，像小火箭一樣直沖過來。不悅地「嘖」了聲，冥王大人小聲嘀咕：「打不死的小強……」一道束縛的冰鏈扔過去，阿波羅咬牙朝他後腦勺打出一道金光，來勢洶洶的拼力一波即使冥王大人也不敢托大，偏頭躲過。
在兩人你來我往的鬥法中，似乎沒過多久，安德羅斯便已出現在了視野中。
待阿波羅氣勢洶洶地回到神殿，阿爾正在幫勒托收拾東西。瞧見兒子衣衫不整，俊臉上多了幾道傷痕，狼狽不堪的模樣讓勒托驚叫一聲，手捧的衣物掉了一地。
「那個人是誰？」
擔心驚擾到母親，阿波羅拽著阿爾一路走進山林裡，停在一顆棕櫚樹下，徑直問道。
因為這對兄妹的緣故，島上靈氣聚集，山林裡的生物有許多開了靈智。阿波羅不想讓他們的談話被外人聽見，因而帶她到了一個隱秘之所。這是當初那顆他們誕生時的棕櫚樹，因為旁邊土壤裡滴有勒托的血液，如今枝繁葉茂，但因兄妹設下了禁制，沒有生靈敢靠近於此。
在場除了他們兩人，還有那只跟著阿爾的黑貓，依偎在小姑娘的腳旁邊，仰頭把兩人的一舉一動都收進那雙澄亮的眼睛裡。
「比起他，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討論。回去奧林帕斯，你準備帶走些什麼東西？」
豈料，平時他最喜歡的話題也不起作用了，阿波羅臉上難得的失去了笑容。
r>「妹妹，你轉移話題要不要這麼明顯？」
阿波羅抓起她的手腕，把她抵在樹幹上，右手撐在她頭頂上，居高臨下地望著她，變深的眸色裡積聚著怒火，「你是不是越來越懶得敷衍我了？」
他盯著她的眼睛，粗糙的拇指撫過她象牙般白皙細膩的小臉，滑到她的嘴角，回想到讓他火冒三丈的一幕，他的嘴唇重重地落上去，包裹住她的小嘴，含著她的唇瓣用牙齒拉進自己嘴裡，舌頭一陣亂舔。攻勢堪稱狂轟亂炸，更像是一種發洩，一點也顧不上溫柔了。
阿爾黑了臉，小手死死抵著他的胸，掙扎中他的上衣滑落下來，露出精瘦的上半身。
一通發洩式的啃咬之後，他怒火漸消，舌尖的糾纏變得更加纏綿，往常清澈萬分的眸子此刻變得如同霧濛濛的天空一般的藍灰色，阿爾明顯感到他體溫升高，緊貼著的胸膛幾近炙熱，心道不妙，召喚出一個大冰棱，從他頭頂上空砸下來。
冰水結結實實潑了他滿頭，濕漉漉的金髮耷拉下來，阿波羅目瞪口呆，剛剛起了變化的部位立時軟了下去。
「阿爾，你怎麼啦，哪裡不舒服嗎？」他一臉震驚萬分的神色，為什麼妹妹拒絕他的親近？她寧可被一個猥|瑣的綁架犯親吻？「難道是我技巧太差？」
聯想到自己一開始的粗暴，他自責道：「啊，對不起，剛才是我錯了，我們再來一次吧！」
阿爾翻了個白眼，推開他冷冷地說:「你嫉妒了？」
妒忌，他並不太懂那是什麼，但是眼下的場景使他理解了她想要表達的意思。
「是的，那還用說！」他一口承認，臉上猶帶著憤怒不堪的神色。
阿爾不禁冷笑：「為什麼你可以接受任何人的投懷送抱，我有別的男人就不行？」
「我、我哪有？」阿波羅一時張口結舌，又感覺有點委屈。他好像還沒和誰滾過床單吧？
瞧見他這副心虛而無言以對的模樣，阿爾更為氣憤。才出島多久，他先後與星夜女神、曙光女神拉拉扯扯不清不楚的，而且那些都是人|妻、他的長輩！
若是去了奧林帕斯，他這種來者不拒的行徑，會成為他的致命弱點。難道他還打算像上輩子那樣，被愛神的箭一根接一根的射中，總是追在什麼女人的屁股後面，最後落個淒慘的結局嗎？
阿爾一時氣苦，捏緊拳頭，胸
脯上下顫動，眼睛盈滿淚光，死死睜著不讓它落下。阿波羅一下子慌了：「你、你別哭呀，是我錯了……你告訴我，我哪裡做得不對，只要你說，我全改！」
不知道錯在哪，倒是先認錯了！小姑娘簡直被氣笑了。
大眼睛一眨，豆大的淚珠滾落下來。少年手忙腳亂，從腰帶上拿出一條銀色的紗巾，小心翼翼地蘸上她的臉頰，動作極其輕柔，像是生怕會傷到她堪比嬰兒般柔嫩的肌膚。
如果不說清楚，憑他自己，一輩子也猜不到。阿爾咬了咬牙，「你不是不希望我接近其他男人？反過來想一想！憑什麼我要忍受一個在我面前對其他女人獻殷勤的人？」
阿波羅想了想，覺得非常有道理：「是的，你說得沒錯，這樣不公平。」
眼珠一轉，他嘿嘿地笑了起來，他覺得自己想明白了。瞧見妹妹轉身就走，他連忙跟過去，追著她說：「是不是我不搭理其他女人，你就不會生氣？」
得到女神們的青睞是他能力的體現，但實際上，那些女人對他產生的誘惑，遠不及面前這個總感覺像是抓不住，看不清她的心落在何處的小妹妹。儘管她對自己從沒有好臉色，可是他就是想把天下一切最好的東西獻給她，包括他自己在內，只求她略有展顏，他就會欣喜若狂。
「我有潔癖。你自己看著辦。」阿爾推開他，冷哼道。
「我表現好的話，你是不是會給我獎勵？」
阿波羅嬉笑著攔在她前進路上，纏著她左晃右晃的，一路糾纏不休。
他們要帶的東西很少，阿爾的弓箭，阿波羅的太陽權杖，還有那對磁鐵劍，已是他們全部的武器。科俄斯所贈的三件首飾，與普羅米修士所贈的理智之光額飾，都交給了阿波羅。因為他是母子三人裡的主要戰鬥力，三界皆知他是新晉的太陽之神，一切陰謀暗害都會針對他而來。
至於皮同，阿爾說要放歸大海，而勒托心懷不舍。
「他過於美貌了。」三人的視線聚集在他雌雄莫辯的妖嬈面容上，阿波羅摸了摸鼻子，尷尬地贊同說這副面貌十分誘人，也許會被天父看上也說不定。
「而且他背叛了赫拉，如果他出現在她面前，一定會被她生吞活剝了。」阿爾輕描淡寫地接上。
勒托眸底轉黯，也同意不帶他走，這時候，一直低頭不語的陰柔男子自己提出異議。
「即使你們，赫拉逮著機會，也許還會就我與你的契約做文章，對你構成不利。我想，還是跟在你們身邊更安全。」他要跟著母親的意願真是強烈啊。阿爾與阿波羅交換一個了然的眼神，無可無不可地答應下來，沒費多少力氣，說服了他改頭換面。
他剪掉自己海藻一般亮綠色的頭髮時，勒托還頗為惋惜，只是看見他的新形象卻有點紅了臉。
年輕精悍的男子，銀色短髮顯得極為精神，透過蒙住半張臉的銀灰色口罩，仍然難掩挺拔的鼻子與形狀優美的下巴。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這個梳得一絲不苟的髮型頗類似宙斯的模樣，勒托覺得自己心跳了半拍一定是這個原因。
神山之上，宙斯得到傳信，自己的愛妻和孩子將回歸，不禁眉開眼笑，吩咐大殿敞開，指示侍女們加緊佈置，準備用盛大的宴會來迎接他們。
廣袤的神殿前廣場上，入目皆是聖潔的白色，每隔幾步便守衛著士兵，氣氛平和寧靜，莊嚴肅穆。這裡實在太大了，從高處往下看，自己一定渺小得像螻蟻一般。
一條郢紅色的地毯從山上一直蜿蜒到下方，阿爾跟在阿波羅後面，一步步登上雲霧繚繞的臺階。這是宙斯的權威，他規定神山以上，禁止飛行。
可是這條禁令到後來就成為了玩笑，因為他寵愛某個情人或者子女時，就會開口推翻自己定的規矩，以示恩寵。
恢弘得看不見頂的神殿就在前方，阿爾瞧見阿波羅雙肩在顫抖，捏緊的拳頭在身側似乎在忍耐著，便知他心中頗為激動。
穿過兩側巨大的石柱，長長的甬道盡頭，神王與神後並肩坐在寶座上。
「好孩子們，快讓我看一看！」宙斯言辭懇切，態度激動，微微坐起身，朝他們伸出雙臂。
美豔的天后神色更為不愉，長長的指甲劃拉著寶座的綢面扶手，紅唇一抿，展現出一個扭曲的笑容。
「唉呀，這就是新的太陽神吧！勒托，你可真了不起呀，生下了這麼厲害的兒子，看來神王可是後繼有人了！」
頓時，宙斯的臉色變得陰沉如暴風驟雨前的黑色天空。
第二十九章 告狀的藝術
金色的帷幕從頂上垂下來,鋪著厚厚的華美地毯的三層臺階之上,放置著寬大的金柄綢面座椅,神王端坐於其上，在他身後侍立著正義女神忒彌斯。
她的眼睛用紫紗蒙起來，唇邊帶有一絲若有似無的微笑，看上去既高貴，又飄渺。她負責替宙斯管理整個奧林帕斯神山，性格嚴謹低調，她生下的時序三女神與她一樣不拘言笑。
與一襲白裙的忒彌斯相比,和宙斯並肩坐在寶座上的赫拉,那身絳紅的衣袍流於豔俗。
神王金色的短卷髮與阿波羅的如出一轍，一雙丹鳳眼尾梢上挑，給人一種淩厲之感，五官極為端正，英挺的鼻樑與薄厚適中的嘴唇，仿佛是上天照著最標準的模樣注意塑造，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挑不出半點不好來。與他的外貌一樣，宙斯的神性是全能全知，堪稱完美的。
唯一可以詬病的花心，對於神祗來說，那反倒更是一種完美。
宙斯乍一見到心心念念的長子，覺得這活脫脫就是幾百年前，自己在克里特島上的模樣。
比起他的兄弟們，這個兒子與自己更加相似，這使得一種血脈延續的驕傲感在他胸中振盪，他眼中都含著瑩光。作為藝術之神的父親，他實際是個心思敏銳，而重感情的人。
可是赫拉的話語像是一瓢涼水澆下來。宙斯從來沒忘記過烏拉諾斯的詛咒，那事實上不只是針對克諾洛斯，而是「你的祖祖輩輩都將為子所弑。」
眼前這個孩子，才多大歲數，竟有能力收復自己也無能為力的太陽之領地，這是不是說他能力已經搶過自己？任何威脅到他作為神山上至高存在的一切，都需要被摧毀。就像一個猴群，有且只能有一個猴王。更新換代之時，老猴王會被年富力強的猴王驅逐迫死，這是自然界的法則。
宙斯的表情變得僵硬，去迎接的手頓在空中，默然之中，壓倒性的神威從高高在上的王座中擴散開來。阿波羅雙膝一軟，跪倒匍匐在地上。
他還從未感受過這樣絕對的等級差距，源於本能的畏懼使他自肩膀到膝蓋都在顫抖。
「神父！」他感到胸腔裡的空氣一點點被擠壓乾淨，憋得臉色青紫，心道不妙。
「我就如此不得您的喜愛嗎？」阿波羅用手肘撐地，勉力抬頭，額頭皺緊，沖著宙斯，碧藍的眼睛淚眼汪汪，委屈萬分的小模樣，讓大殿上偷窺著他的女侍們心都碎了。
他用飽
含深情的語調，哭訴自己好容易在海上撿回一條命，風餐露宿艱辛無比，但始終懷有回歸他的懷抱的信念。因為擔心不被奧林帕斯接納，他這才嘗試去太陽神殿做了說客。
「這個位置，是泰坦神們送給您的禮物。若不是懼怕于您的威名，我這等微末的實力，哪有半分機會勝過赫利俄斯？」他講述了一個狐假虎威的故事，宙斯的眉頭漸漸鬆開。
自從他登基稱為神帝之後，創建了奧林帕斯神山，他的神格晉升到至高之位後，輕易便能看穿他人的神性。因而他知道這孩子為人驕傲而正直，生性不會說謊。
這也正是為何阿爾躲在後面一言不發的緣故。這件事由阿波羅說出來，比任何人都能取信於宙斯。看著對方眉宇間有一股淩然正氣，宙斯在心裡感慨，這個兒子當真與自己太像了。
他這才有了實感，這是自己的第一個兒子！
「好孩子，快起來，」他連聲殷切地說道，「你受苦了，讓我看看你！」
只要去除了心結，即使尊貴如神王，面對愛子時也只是一名普通的父親。
阿波羅感到束縛一松，頓覺衣服都汗濕貼在了背後。他分毫不敢把不滿表現出來，俐落地爬起來之後，走去宙斯身邊，掛上憨愣愣的樸實笑臉，用充滿了孺慕之情的眼神望著對方。
觸及那雙與自己少時一模一樣炯炯有神的眸子，頓時，一種來自血緣的濃濃親近感在神王的體內升騰起來，血管裡的血液甚至在沸騰不已。
這時候，阿爾輕踩住勒托的袍子，讓她驚叫著，一個趔趄向前撲去。
黑髮的美人兒倒進了金髮的魁梧神王懷中。
本以為會摔倒，勒托驚惶地閉上眼睛，接觸到溫暖的肌肉，她睜開眼，陡然看見心上人的面龐近在咫尺，又被他濃郁的男性體味所包裹著，她羞紅了臉，微微移開視線，眼角眉梢的萬般風情，讓宙斯咽了咽口水。
宙斯小心翼翼地圈著她的纖腰，她濃密絲滑的黑髮像水流般傾瀉於身後，如絹綢般光亮，帶著若有似無的沁香。原本宙斯覺得她太過寡淡，比不上赫拉的成熟美豔，比起堂姐海洋女神歐律諾墨的柔美也有所不及，只是寵了那麼一陣子，就忘到了腦後。
但如今久別重逢，她混合著少婦風情與母性煥發的臉龐，美得動人心魄。而且她給自己生了一個兒子，這是大功勞，再聯想到製造那小子時的那
番難忘的銷魂，宙斯的身體立刻有了反應，發燙的身軀使得勒托也有所察覺，點點殷紅暈染上她象牙般細膩的美頸，令她顯得更加美豔萬方。
兩人深情凝望的時候，赫拉柳眉倒豎，「哢嚓」地崩斷了兩根長指甲，怒氣洶洶的模樣活像頭母豹子。她抿了抿唇，用力忍耐著說：「神王，我看他們都累了，不如先讓他們去休息。」
宙斯連連點頭，赫拉心中得意。不能讓他們靠近神王！隨便找一個偏遠的宮殿把他們塞進去，等過陣子，神王遺忘了他們，屆時還不是任由自己搓圓捏扁。
「父親！」阿爾嬌憨的稚語打斷了赫拉的如意算盤。
宙斯回過頭，一個精緻如畫的小姑娘，正睜著小鹿一般純真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他此時已有六名女兒，除了忒彌斯的女兒之外，還與海洋女神歐律諾生下了美惠的三女神。
長女們的性格與她們的母親一般無趣，後者則是活潑過了頭，不願困守在宮殿的方寸之地，寧可在天空海洋中遨遊，從不會討好於他。
像這樣被一株嬌嫩的小花朵這麼依戀地叫著爸爸，對宙斯來說還是第一次。
「父親——」阿爾朝他伸出白嫩嫩的小手，那蹙眉癟嘴的小模樣，與嬌滴滴的喊聲，讓在場的兩個男人心都酥了。宙斯幾步走上前，俯身抱起嬌巧的小美人，露出明快的笑容：「這個是阿爾忒彌斯吧？好輕！你怎麼和哥哥相差這麼遠？是不是挑食，沒有好好吃飯呀？」
阿爾一抿唇，紅了眼圈：「我沒有吃的東西……打不到魚，哥哥都把海草省給我，但是又腥又苦，我吃不下。」小貓一樣細軟的嗚咽聲讓宙斯胸中憐惜之情大盛。
宙斯責怪阿波羅道：「你有本事四處耍威風，怎麼自己的妹妹也照顧不好！」
阿爾用軟軟的手指勾住他精美紋繡的披風帶子，軟糯糯地說：「海怪說要吃我們，我們不敢下海……天上有一隻猛禽，怪叫著說要把我吃掉，嗚嗚……」
宙斯勃然大怒：「誰敢動你們！你們沒有說你們是我的子女嗎？」
「當然有！他們說吃的就是宙斯的孩子……」阿爾可憐巴巴地控訴。
「父親，您是不是不喜歡我們？為什麼那些是您臣民的飛禽走獸，卻來欺辱我們，還詆毀於您，說您拋棄了我們，他們可以隨意處置……」
「哼！我
的兒女，豈容他人欺負！」宙斯摘下自己食指上的一枚戒指，給阿爾的小手套上時，發現就連大拇指也戴不上去。
他捏了捏那軟如棉絮的小手掌，覺得可愛萬分，掌心裡一撚，出現一條金鏈，把它穿在上面，親手給她套在脖子上。「這上面有我的氣息，任何飛禽走獸都傷不了你！」
雷電之戒！阿爾與赫拉俱是大驚，這是宙斯本源之力所凝結出的一枚魔戒，攻擊力極強，上輩子這東西他給了後來的火神赫淮斯托斯，最後流入了北歐，創造了另一個傳說。
「謝謝父神！」阿爾張開小手臂，擁抱住宙斯的脖頸，軟軟的一團，讓從沒有被小女兒撒過嬌的神王心都化了。像他這樣性格強勢的男人，最喜歡嬌柔的女孩子。
阿爾從前世起就是他最寵愛的女兒，正是因為她事事依賴於他，仿佛沒有他就活不下去。
她壓抑著自己的神力，維持著三歲小蘿莉的模樣，就是打算繼續給他這樣的錯覺。
「父親，天后她是不是不喜歡我們？不然怎麼會派人來追殺我們？」
這樣的話，勒托不能說，否則會被認為只是爭風吃醋而容易引火上身。
阿波羅也不行，他是男孩子，沒有向父親告狀的道理，否則會被看輕。
只有她能裝做「年幼無知」而「心直口快」。她瞭解宙斯，深知他本身就恨赫拉太過強勢，總是使他失了面子，所以才敢大膽地挑唆。
赫拉一聽，臉上的假笑也掛不住了，美目裡發射出厲光：「小畜生，你竟敢污蔑我！」
阿爾嚇得渾身一僵，用驚懼的視線瞥了眼赫拉，縮起脖子，頭垂得下巴都挨到了胸口。
宙斯回頭一看，瞧見赫拉那張鐵青而扭曲的臉，眼中閃過憎惡之色。
他知道被放走的泰坦神俘虜有問題，但赫拉巧舌如簧，說是派勒托的族人去保護她生產，最後勒托確實平安生產了，而那些人都無一活口，這件事也沒有追究下去。
奧林帕斯的規則就是如此，人人都知道對方暗地裡做了什麼，但是只要不被抓住把柄，明面上仍然嘻嘻哈哈一切安好。如果是自己腦子蠢，那麼被陰了也是白陰，就如同過去的母子三人。
一想到他貴為三界之主，竟然庇護不了自己的愛人和孩子，宙斯便憤恨萬分。不欲去看赫拉那張夜叉臉，抱著阿爾邊往走邊輕聲哄道：「沒有
的事，父神非常喜歡你。小乖，我帶你去寶庫玩，你喜歡什麼就拿什麼，再給你找幾部你合適的法訣，看看誰還敢欺負你！」
阿爾破涕為笑，忙用手背去擦眼睛：「嗯，有父神在，我就什麼也不怕了！」
宙斯哈哈大笑，側頭對跟上來的阿波羅說：「你也來，阿波羅，你一身光明之力，卻連一把好劍都沒有，我來給你挑上一挑，如果沒有合適的，就再打造一把……」
「多謝父神！」少年清朗的笑聲漸漸遠去。
身後，赫拉看著自己的丈夫懷抱著別人的女兒，牽著別人的兒子，背後還跟著一個嬌嬌怯怯的美人，暴怒地把宮殿都跺得抖上了幾抖，臉上青筋縱橫，咬碎一口銀牙。
在她身後，正義女神的臉上露出微笑。
第三十章 靡亂的神界
亮堂的光線從敞開的神殿外照射進來,高達兩米的床簷上掛著的紫色輕紗四面垂下,籠罩著寬大的床面。柔滑綢面質地的薄衾之下,一團隆起在蠕動，清晰可見是兩具交纏的身體。
屋裡點燃的熏香，與一種□過後的麝香、淡腥氣，充斥於輕紗床幔隔出的空間裡。
不時傳出女子的輕呼與男子的調笑之聲。
他們所住的神殿是半敞開式的，列成一排的石柱之內，便是房間了，由於奧林帕斯山就懸在海之上,空氣潮濕,這樣的佈局宜於光照通風。
殿外，守候著的兩名衛兵手持長矛指向天空，目不斜視。在他們之間，一名面部蒙著黑色口罩的銀色短髮男子，糾結著眉心，幾度望向門口，又死死捏拳忍下來。
東方天際，淡藍色的天空沾染上點點橙黃色的曙光，預示著太陽將要升起。
清晨的微光中，潔白纖細的手指在男子肌肉厚實的胸膛上劃著圈，勒托枕在神王宙斯的懷中，一臉嬌羞而饜足。
宙斯心滿意足地瞧著她如海棠花般嬌豔的臉蛋，抬起她一條腿，一挺身，又捅了進去。一邊用力□著，他用手托住她一方巨|乳，愛不釋手地玩弄搓揉。
「不、不要了，已經是早上了。」勒托輕喘著說道。
「不要？」宙斯的眼睛都發著亮光，「你瞧瞧，你把我吸得多緊。都幹了你整晚，也不見松，還在貪婪的吮吸我，真是□！明明不捨得我走，居然敢拒絕我……」
他動作越來越猛，在沉沉浮浮中，勒托幾度被推上高|潮。
這個小女人□得當真妙不可言。每次仿佛是羞怯而推拒著他，卻又貪婪地把他這整根吞下，這種銷|魂的感覺他至今還沒有在哪個妻子身上體會到。
他又奮力抽|插了近千下，看看陽光已經照進大殿，時間確實已不早，他用力地啪啪拍打她飽滿的肥臀：「啊，夾緊我，再緊點！把我吸出來！啊——」
極致之後，宙斯圈著美人，撫摸著她絲滑秀美的黑髮，贊道：「同為泰坦，你比那個冷冰冰的忒彌斯可好上太多了，赫拉也不及你，哼，她那兒松得可以穿過一匹牛。沒有誰比你更緊、更能讓我滿足。」
尚且沉浸在柔情蜜意裡的勒托，頓時感覺一盆涼水潑到頭上。宙斯原本就是這種德性，她剛嫁給他時，還以為這是對自己的讚美而得意不已。可是自從阿爾有意識
地教育之後，她才想到，他既然能在自己面前這麼說，誰知道他會不會在他人面前這樣詆毀自己？
那幾乎是一定會發生的。自從他們回到奧林帕斯，已有月餘。宙斯隔上幾日才會來一次，更多時間仍是宿在別的女人那裡。這麼想想，她從心底往外透著涼意。
「這段時間，你可住得習慣？還缺什麼東西？」神王邊吻著她，邊殷切地問道。
勒托想起來，女兒說過，男人在這個時候最好說話，不失時機地說道：「我有一名侍從，是我從安德羅斯時就帶在身邊用慣了的，我想讓他過來服侍我。」
「這種小問題，也值得你特意拿出來說？我同意了。」
宙斯二話不說便答應下來。整個奧林帕斯名義上是正義女神忒彌斯在管理，只是大權牢牢把握在宙斯自己手裡，他只有猶豫不決時才會召喚忒彌斯，替自己做出決策，只把她當成秘書在使用。
「嗯，但是，我不希望天后或者其他人插手於他的分派。」她要求的就是宙斯的庇護。
「那當然，這是你的人，自然只有你能使喚。」
吃飽喝足後的男人可以說是有求必應，讓勒托十分高興。
宙斯召喚侍女們來伺候兩人洗浴，穿好華美的長袍，走出大殿時，注意到銀髮俊美的侍衛，回頭問勒托：「這個就是你特意求我收下的人？」
「他是一名蛇妖，但是十分忠心……」勒托連忙解釋。
「這樣卑賤的存在，哪裡值得你另眼相看。」如同俯視螻蟻一般，神王斜眼略略瞥了一眼，便收回他尊貴的視線，在侍從環繞下，大步走遠。
勒托十分難堪，充滿歉意地說：「對不起。」
皮同有點驚訝：「為什麼要道歉？」
「他不該那麼說你！」望著神王遠去的背景，勒托的美目裡帶著失望與埋怨。回過頭，觸及皮同驚愕的眼神，她溫柔地笑了：「別理會那人，你絕不是什麼低等的存在。」
「是嗎……」低沉的聲音從他的面罩下傳出來。與神王相比，區區一介千年蛇怪，怎麼不是螻蟻？
「那當然！」勒托察覺他有點消沉，握住他的手，真誠地說：「在島上那段最艱難的日子，幸虧有你一直照顧我們。你早已經是我們的家人了。」
家人？蛇男狹長的眼眸頓時張大，隨即又
眯了起來，裡面閃動著柔和的光芒。
因著阿波羅的實力，和阿爾的討喜，宙斯對回歸的母子三人十分優待，將他們安排在距離自己較近的宮殿裡。
宙斯給這對兄妹分別賜名為福波斯與福柏，均為光明之意，讓人絲毫不懷疑神王對他們的寵愛。
整個神山之上神王的家眷裡，只有他這麼一個男孩子，而他生性熱情開朗，笑容從不離身，並且生性聰慧，觀察入微因而細緻體貼，極其討人喜歡，可以說除了赫拉以外，他受到奧林帕斯上下的萬千寵愛。與他相比，他的同胞妹妹就變得極為不起眼了。
神山上眾人對她的印象僅限於小小的，身邊帶著一隻黑貓，與其主人一樣，低調到近乎沒有存在感。但她受到神王的寵愛，又有個強勢的哥哥，也沒什麼人當面冒犯於她，頂多當她不存在。
兄妹倆分住於相鄰的兩座宮殿，但是阿波羅幾乎從不回去，赫拉想往他床上送人的舉動沒有一次成功過。他通常白天滿山跑，與宙斯的第二任妻子歐律墨涅那討人喜愛的女兒們一同玩耍。
每到入夜時，他便潛進妹妹的宮殿，爬上她的床。
阿爾很清楚赫拉妄圖以女人迷惑他的心智，因而默許了他的行為。晚上與他一起睡覺，對他起到很好的監視效果，前提是如果能忽略他的騷擾的話。
神山的清晨帶著絲絲的涼意。阿爾悠悠醒轉時，發覺自己躺在柔滑如水的銀色床單上，阿波羅從背後抱著她，右臂給她枕著，左手穿過她的腋下緊摟住她，讓她的後背緊貼自己前胸，嬌小的身軀整個裡籠在他的身體裡。溫暖的感覺從他赤|裸的胸膛上傳遞過來。
阿爾拿開他的手，想要起床的時候，他也醒了過來。
「再陪我睡會嘛。」少年含混沙啞的聲音，仿佛是在撒嬌，磁性裡透著一股性|感。
誰聽說過喜歡賴床的太陽神！太陽還要不要升起了！偏偏這個男孩子就是如此。
連阿爾也沒有扛過他的撒嬌大法，不過更主要的原因是被子裡太溫暖舒適，自己也有些不忍爬起來。
阿波羅其實一點也不困，神祗們對於睡眠的需求是很少的，只是香香軟軟的小妹妹手感抱在懷裡的手感實在太好了，他能多延長一刻是一刻。
白天的時候，她都被父親霸佔去了，讓他憋著一肚子火，只能通過弓箭向山裡的動物們發洩。
光線從敞開的石柱門廊裡照射進來，斜斜地投射在床上，眼前的那只瑩白的耳垂，小巧而又精緻，看上去香甜可口。
阿波羅用手指撚弄了好一會兒，心越來越癢，輕輕張開牙齒咬上去。阿爾一手肘向後打過去，被他制住了，順勢更加變本加厲地裹住她的身體，埋進她脖子裡，又親又咬，像是要把她當做點心一樣吃進去。
折騰得出了一身汗，她身上天然的月桂香氣愈發濃郁，阿波羅真的覺得餓了，手滑下去摸了摸她軟軟的肚子，點頭說：「你餓了吧，在這裡等我。」
他飛快地鑽出被子，光著腳跑遠了，又很快吧嗒吧嗒地跑回來，把一個銀盤擱在床頭，然後輕輕掀開被子爬回去。
阿爾轉過身來，看見一塊桂花製成的糕餅被放在自己的鼻子下面，清香四溢，「我想喝水。」
阿波羅立刻端起水杯，自己喝了一口含在嘴裡，湊過來要喂給她。
「走開，這樣會嗆死的！」
阿爾嫌惡地推開他，半坐起來，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水之後，然後被他喂了一塊早餐點心。
用手指擦去她唇邊的碎屑，放進自己嘴裡，阿波羅笑得眼睛彎彎的。
阿爾有點無奈，覺得他這麼大把年紀，怎麼還熱衷於玩芭比娃娃的遊戲？
不得不說，這個哥哥真的把自己寵到了天上去。可是與之相對的，他對自己的佔有欲與控制欲比什麼都強烈。
前世，正是因為他覺得誰都不足以配上她，而設計弄死了她的戀人，但是那時他對自己從沒有產生過如此時一般旺盛的性|欲。
大概是從最早開始，她不再依附於他，處處都與他並肩，因而使他產生了興趣吧。
阿爾深知男人的劣根性，尤其是阿波羅，她比誰都瞭解。
得不到的，對他來說永遠是最好的。
他前世所愛的，永遠是一個又一個不停地逃避他的少女。現在倒是換成了自己，阿爾心中好笑又覺得不是滋味。
她天生就帶有月桂的香味，阿波羅想在整個院子裡栽滿月桂，可是那只讓她想到那個達芙妮而心中膈應，對他更是忽冷忽熱。
但是鬆緊度必須要把握好，否則給了其他女人鑽空子的機會，在現今對他們來說危機四伏的奧林帕斯，是非常危險的。
必須給他一個期望，始終不遠不近地掛在他的眼皮底下，才能驅使他筆直向前，讓他看不到周圍那些亂七八糟的野花野草。
所以她沒有排斥他的親昵，容忍了好些他過分的行徑，好在她現在壓抑著修為，只是五歲女童的模樣，他即使想做什麼也有心無力。
阿波羅倒是並不很在意，雖然身體常常脹痛，可是抱著她就比什麼都滿足。喂她吃完飯，他抱著她又膩歪了一陣，妄圖哄她再睡個回籠覺，這個時候，殿外傳來喧嘩聲。
阿波羅不情願地爬起來，裸著上半身，慢吞吞地走出石柱外，看見臺階上站著赫拉，在她下方有幾名侍女，押著一名長相清麗的侍女。
瞧見他走出來，那名被迫跪著的女子眼睛一亮，抬起眼淚縱橫的小臉，可憐兮兮地求救。
「福波斯，請救救我！」
悠于 2015-12-23 14:19
第三十一章 陰謀進行時
阿爾的神殿外,一大清早,天后大人帶著一干閒雜人等吵嚷不休。
從溫馨相擁而眠中被拽起來,阿波羅本就不爽，仔細一瞧，受到欺負的侍女是一名熟人，叫做明澤尼塔，一名水中仙女，是他父親的次女美惠女神們的侍女。
他自然地問道是怎麼回事，被告知她不慎衝撞了赫拉的儀駕,要被天后帶走重重處罰。
「求求您庇護我……」明澤尼塔與她服侍的女神一樣,生性活潑，懂得各種玩樂的法子，尤其身材柔軟，善於舞蹈，很能與他玩到一起去。
而她本身相貌柔美可人，還帶著一點天真，有時嬌憨地向他撒嬌的模樣，仿佛是一個小妹妹對著兄長那樣自然。
阿爾卻從來沒有向他展現過這樣的一面。永遠是冷靜，理性，充滿著盤算，一點也不依靠誰，讓他覺得作為兄長而言，自己十分失敗。
她對著神王宙斯倒是換了張臉，輕聲細語地說著討人喜歡的甜言蜜語，那毫不掩飾的依戀之情，每每看到都讓他胃酸上湧。
即使明知她假裝的成分居多，是為了他們能更好的在奧林帕斯生存下去，但他還是無可抑制地暴躁萬分。他想，所謂妒忌，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情吧。
「福波斯，求你了，我不想被關進地牢裡……」明澤尼塔哭得梨花帶雨，殷切的目光牢牢地鎖定在她的救世主大人身上。
阿爾冷眼瞧著，怕是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拒絕這樣一個需要保護的美女，何況與宙斯一脈相承，最有大男子主義的她那花心哥哥。
「地牢？」阿波羅吃驚地說：「那是關押重犯的地方，這個判罰是不是太重了？趕她走也就是了。」
明澤尼塔心中一驚，身體更是顫抖起來，他居然捨得自己走？
赫拉向來沒理也能挑出三分錯處，阿波羅這麼一說，她更有理由借題發揮了。
冷笑著，她傲慢地說：「在你眼裡，衝撞我的罪名竟然不算什麼！果真是放養在荒涼大海上的野孩子！應該讓你跟在我左右，好好的學習一下神山上的規矩！」
阿波羅輕描淡寫地堵回去：「我的教養，自然有父神看管著，不勞您費心。」
赫拉氣得紅了臉，仰起脖子，她提高聲音：「總之，這個犯過之人我絕對不會繞過。勸你少管閒事，莫說她只是與你相識，就算是你的人，也沒有輕易放過
的道理。」
明澤尼塔更是苦苦哀求：「我不要！那裡充斥著最兇惡的戰犯，我會死掉的！」
阿波羅幾乎就要答應下來的時候，不言不語的小蘿莉冷著臉拽了拽他的褲子。
「為什麼鬧到我的宮殿前？」
明澤尼塔忙解釋，說她來找阿波羅，給他送來他愛喝的手制漿果汁，在他的神殿裡撲了個空，爾後來這裡找他，不料一不小心，撞到了赫拉。
阿爾看到赫拉大紅色的裙角上沾了星星點點的藍色汁液，朝阿波羅遞過去一個埋怨的眼神。這個人就是一個移動的事故體。
阿波羅訕笑著，心道不妙。好容易哄得她願意陪自己睡覺，這下子怕是她又會在宮殿外面加上結界了，把自己拒之門外了。
「天后大人向來不偏不倚，把宮務管理得很好，我相信，天后的量刑，是嚴格按照規則制度來的，絕不會讓誰有半點冤屈，一定能。」
清脆如玉石的嗓音，給她扣上這麼一頂大帽子，赫拉的臉色頓時一僵。
奧林帕斯上的日常秩序是由忒彌斯所維持，量刑也是她的本職，只是赫拉作為天神們的女主人，自然擁有想處置誰就處置誰的權力。一旦她不公允，難免會被人拿來與忒彌斯比較，若是有人說自己不如對方，她根本忍受不了。
不，赫拉其實很清楚，她的處罰向來是隨心所欲，在自己的字典裡就沒有公允這個詞的存在。她怒視著阿爾，腦門都爆出了青筋。這個下作的東西，竟敢用言語擠兌她！
「我認為是誰的婢女，就應該去找誰求情。」
這個時候，匆匆而來的三名白袍藍發的女神，見到這場景，立刻呵斥赫拉的侍女們住手，其中一名急忙上前，把明澤尼塔從地上拽起來。
阿爾對表現最為激動的歡欣女神歐佛洛緒涅說道：「二姐，我聽說這個侍女與你情同姐妹，她似乎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過，要被天后大人關押進地牢的底層，你看……」
赫拉的嘴角一抽，這話怎麼聽著這麼古怪？卻偏偏沒法反駁。
阿波羅在旁邊偷笑，被阿爾用力擰了吧他腰上的肉，他反手捉住她的手，兩人在他的背後小動作不斷的時候，歐佛洛緒涅焦急地詢問是怎麼回事，得知只是打翻了一罐果汁，弄髒了天后的裙子後，她松了口氣，笑著求天后開恩。
赫拉的臉上青筋抽搐。她原本是想送女人到阿波羅床上，誘使他玩物喪志，進而控制於他，可是他卻像沒長大的孩子一樣，白天黏著姐姐們，晚上還念念不忘來妹妹這裡過夜。
時序女神們向來與她不親近，美惠三女神不是她能夠挑唆的，但她留意到美惠女神的一名侍女對他情愫暗生，悄悄向厄洛斯企求能得到他的眷顧，找上她做了一齣戲。
原本赫拉是想逼迫阿波羅承認這個是他的女人，順理成章塞一個女人給他，還能挑撥他與美惠女神的關係。可是，又被那個人小鬼大的小雜種給破壞了！
赫拉極為不甘，卻又無計可施，只得就此作罷。
在被歐佛洛緒涅帶回去的時候，明澤尼塔倒是一步三回頭，戀戀不捨地向阿波羅投去充滿期盼的目光。
只可惜，金髮的少年正在看向他旁邊的小姑娘：「阿爾，你笑了？」
阿爾瞥見三女神裡的老大阿格萊亞那若有所思的眼神，陰暗地彎起嘴角。這個水仙女，以後應該在神山上看不到了。
收回視線，她對哥哥說：「你不覺得可惜嗎？你身邊還沒有一個得力的侍女。」
說到這個，她恨赫拉恨得牙癢。想毀掉誰就給誰塞美女，她永遠只會這麼一招！
「當然不。」阿波羅笑嘻嘻地把她抱起來，在胸前蹭了蹭，摟著她往寢殿裡走去。
「每次看到你看著接近我的女人時，那種想要吃人的眼神，我就覺得沒有必要給你添不愉快。」
他這麼快就看明白啦？阿爾疑竇重重地打量著他。那為什麼前世被愛神之箭射中之後，他顯得那麼白癡，誰也攔不住？
「居然特意跑到你這裡來鬧騰，我是一定不會原諒那些人的。」阿波羅抱緊她，臉埋在她柔滑的長髮裡，聲音顯得有些冷酷。
明澤尼塔，說白了也只是偶爾能給他帶來虛無縹緲的慰藉，連替代品都算不上。
他不怕與赫拉正面衝突，因為即使不這樣，赫拉也一定不會放過自己。順手幫她一把也沒什麼大不了，只是若牽扯到自己的妹妹，他必須慎之又慎。
「哼，她是太閑了，不如給她找點事情來做。」阿爾恨得牙癢，某根繃緊的神經卻鬆弛下來，軟軟地趴在哥哥壯實的身板上。
阿波羅呵呵地笑了起來，在他動了
要收下那名婢女的心思時，他察覺到她心中一閃而過的緊張，握在自己手心裡的小手也變得格外滑膩。她十分在意他，只是她自己不知道。
他還光著上半身，在清晨的空氣裡裸了這麼久，前胸都是冰涼的。好在神祗們是沒有感冒這麼一說的。只是一生病則通常是出了大問題，很可能藥石無醫。
進入寢殿后，阿波羅抱著她倒進床上。
阿爾遣散了侍從們，佈置好結界，給他講了自己的計畫。
時至今日，阿波羅的行為讓她十分滿意。回到奧林帕斯之後，一件件事情已經能使她確信，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是要高於一切鶯鶯燕燕的。
往後對他的態度要有所轉變，這個人已經贏得了她的信任。
即使日後他又看上了誰，寵倖誰，至少她能夠相信一點，他始終把自己放置在最重要的位置上。
第三十二章 阿爾的封地
阿爾厭倦了赫拉每日不斷的挑釁,決定給她找點事情來做。
過了幾日,阿爾在議事正廳找到宙斯,童言無忌般地扯著他的袖子說：「父親，神山上的小孩子好少，我都沒有玩伴，您能替我多生幾個出來嗎？」
一時間，宙斯哈哈大笑，把她攬住抱上自己的膝蓋，在懷裡好一陣揉捏,隨後對旁邊的天后說：「神山上委實人丁稀少,戰力不繼，是要多生幾個孩子出來。」
這是給他風流的藉口啊！赫拉快氣暈過去。被她的侍女輕輕拽了下衣角，瞥見宙斯樂不可支的笑容，一連串呵斥的話語，到了喉嚨口又咽回去。
與阿爾的口舌之爭上，她沒有一次勝利過。眼下當著主神的面，假如自己翻臉，豈不是給她機會又告自己一狀。赫拉勉力想維持出和藹的臉，卻因牙關緊咬，橫眉瞪眼，而顯得表情生硬無比。
「你已經有你的哥哥姐姐們了，還會覺得寂寞？哦呀，我聽說你向來在你的宮殿裡足不出戶，上次你是不是還得罪了歐佛洛緒涅？需要我來給你調解嗎？」
阿爾心中冷笑。對方言下之意，說她性格孤僻，不討人喜歡。如果宙斯是個敏感多疑的人，還可能產生聯想，自己單單在他面前乖巧可人，是不是特意裝出來的？
出乎意料，宙斯替她找到藉口：「阿爾年紀小，自然與她們玩不到一起去。」說著他心裡也犯愁，明明她的雙胞胎哥哥實力強勁，怎麼她總是一副長不大的樣子，神力也低微。
他雖然擔憂她受到欺負，卻也覺得阿波羅有這樣一個累贅，讓人安心不少。
「我從生下來就身體不好，因而天賦不高。神山之外還有好多敵人呢，若是我不慎被捉去，被用來要脅父神可怎麼辦？」阿爾皺著小臉可憐巴巴地望著宙斯，讓他眼中憐惜之情更盛。
全神山上，只有這個女兒最為自己著想。
他再一想到，她體弱是因勒托懷著她的時候顛沛流離，宙斯不悅地用眼角瞟向赫拉，察覺到她正用惡意的目光剜著自己懷中的小姑娘，狠狠瞪了她一眼以示警告。
阿爾在心裡嗤笑了一下。天后大人永遠一激就上火，絲毫不懂得忍耐，一旦怒氣沖腦，也顧不得對方是否是宙斯，照樣大吵大鬧，長此以往，怎麼不讓人厭棄？
說起來，她倒還真是把宙斯當做了自己的丈夫才會如此。可惜她永遠也悟不透，那只是她與別人共有的丈
夫，而他首先的身份是神明之王。
「大概是父親與母親的靈性，都集中在了哥哥身上，所以我才這麼不起眼。」
寬慰了宙斯那突如其來的一點愧疚後，阿爾軟軟的手指揪住他胸前的衣服，蹭了蹭父親的下巴，用嫩嫩的聲音撒嬌道：「我這麼沒用，父神不會介意用您的神威庇護於我吧？」
宙斯眼中的慈愛快融化成水滴落出來了，「那是當然！」他哈哈笑道，承諾道：「你的哥哥已經有了封地，你還沒有，你說要挑選一塊合心意的土地，現在想好沒有？」
宙斯對於他所承認的子嗣，通常是將他們的出生地賜予作為封地。
宙斯問過阿波羅的意見，動用神力在大海上建造了一座比安德羅斯大了許多的島，命名為歐姆法洛斯，並且派人在島上建起一座神廟，背靠帕那索斯山脈，俯瞰著海洋，巍峨壯觀無比。
那就是後世的德爾菲，舉世矚目的「世界之眼」，阿波羅的主神廟所在。
阿爾前世的封地，位於歐羅巴與亞洲大陸之間，土耳其的有限領土裡，是西方與東方的交界，信仰混亂，各種政治與宗教的衝突不斷，那種燙手山芋她絕對不要再接手第二次。
她盤算過，如今還沒有命名的這片歐羅巴大陸，雖然是希臘諸神的大本營，但它距離神山過近。誰若擁有這一片土地，必然會讓宙斯猜忌，可不能向他討要這裡。
與歐洲隔海相望的非洲過於炎熱，那邊的人崇拜信仰著太陽神，是他哥哥的地盤。她自然不會去搶奪，亦或依附于她的哥哥。
再往亞洲，西伯利亞的廣袤凍土其實最讓她動心。她需要大片的森林，來發展她的信徒。但是那裡毗鄰東方之國。此時東方的神靈、道修們力量強橫，皆因一個在西一個在東，才互不干涉，想要在他們眼皮底下發展勢力，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再往北，北冰洋極圈附近的島嶼，那邊為北歐神祗的定居地，現在他們也在與冰封巨人進行，與奧林帕斯井水不犯河水。
整個北半球，大陸所在之處均已形成固定的勢力劃分。南半球上則是一片汪洋，連初等的文明也沒有發展出來。
阿爾思考完畢，用懵懂的眼神望向宙斯，茫然地搖頭說：「父親，我要封地幹什麼，我在您的身邊，哪裡也不去。」
「傻姑娘，」宙斯喟歎道，「封地裡的屬民與資源都
歸屬於你，受到他人的崇拜愛戴，你才有力量的來源；有那些人替你種植勞作，你才有食物供給。」
阿爾乖巧地點頭：「謝謝父親教誨，我明白了。父親覺得哪裡合適，就把那兒給我吧。」
宙斯更是滿意她的無欲無求，這樣一來反而更想把最好的都賜予她。
「就把克里特島給你吧。」宙斯逗弄著懷中的小人，越看她白嫩的小臉越覺得可愛，嘴巴上都笑出來深刻的法令紋。
「那怎麼行！」赫拉瞪圓了眼睛，「那是您出生的地方！！」
宙斯寵愛起什麼人來，恨不得把天下一切都獻到他跟前。他也曾喝下冥河之水向自己發誓，與自己共用力量與權力，可是才過了多久，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赫拉如今對阿爾的恨意簡直超過了對阿波羅，因為她佔有最多宙斯的寵愛。
這個島位於奧林帕斯附近，旁邊的海域此時還不叫愛琴海，島上建有宙斯最早的神殿，生靈們死心塌地的崇拜於他，是宙斯最為放心的私人領地。
宙斯早年躲避其父克洛諾斯追捕時，逃到凡間，托庇於克里特島上的神樹。後來他認了神樹為母，即使瑞亞與蓋婭也沒有反對，因為這顆神樹是整個地球的靈根，說是往萬物之靈也不過分。
不僅是上述這些，這個島本身的象徵地位太重要了。
阿波羅的領地德爾菲，僅僅是靠近於克裡特而已，就引來了諸多猜測，認為這是宙斯將他視作繼承人的標示。
阿爾也沒有料到這麼大一顆餡餅砸到頭上。不，這絕不是寵愛，只是豎起了一個高高在上的靶子，會把自己害死的。
但是直接拒絕是不行的，反而會得罪了他。眨了眨眼睛，阿爾整個趴進宙斯的懷裡，小胖手圈著他的脖子撒嬌：「能不能在上面建一個神廟，就在您的神廟背後？他們在祈禱的時候，能順便問候我一句。我只希望大家都知道我是您的女兒，這樣就比什麼都好了。」
宙斯哈哈大笑，立刻拍板認可，赫拉鼻子都氣歪了，生怕宙斯激動之下，乾脆把整個奧林帕斯都交到那個小妖孽的手上，趕緊說：「周圍的位置都太緊張了，不如賜一片稍大的土地給她？比如再往東邊的廣闊大陸……」她只想把她打發得遠遠的去，不讓她在神山上繼續蠱惑本該是英明神武的神王。
宙斯不悅地皺眉，心知赫拉想遣送阿
爾離開自己的保護範圍，又在動什麼鬼心思？
阿爾心裡已經盯准了太平洋上的島嶼。諸如澳洲現在雖然還未脫離大陸架，仍然是一片荒野，但是那裡遠離諸神的爭端，正可以發展她心喜的種族。
「父親，天后說的對，附近的土地大家都想要。那我想要大地的南端，還沒有人涉足的土地，這樣可以嗎？」
宙斯愈發喜歡她的懂事乖巧，一口答應。
赫拉心懷不甘：「她想要整片大陸難道也給她？」
「有何不可！」宙斯豪情萬丈地說，他是整個天與地的主人，最喜歡的小女兒想要區區一個大陸，算不上什麼大事。
接收到赫拉近乎仇恨的視線，阿爾往宙斯懷裡縮了縮，軟糯地說：「女兒的一切都是父親的恩賜，可是女兒哪能那麼貪心呢。不如這樣，我只要一箭之地。射出一箭，箭落之地，就是我的領地範圍。」
算你識趣！赫拉蔑視地瞥了眼她那仿佛缺少骨頭的細軟胳膊，說道：「你自己射，可不准依靠你的兄長！」阿爾乖巧地連連點頭。
宙斯眼見赫拉露出滿意的神色，心裡也是鬆口氣。他承諾過對方是奧林帕斯的女主人，不好太不給她面子。可又覺得對不起阿爾，決定以後加倍疼寵於她。
這時候，阿爾舊事重提：「父親，您還有許許多多的土地沒有劃分出去呢。奧林帕斯周邊的廣闊海域，也缺少人手來治理。」
赫拉的眼睛裡放射出尖銳的厲光，可是阿爾卻又說道：「你是不是該與天后大人，多生幾個孩子出來呀？」
第三十三章 子嗣大增
阿爾此話一出,赫拉不知該怒還是該笑才好,表情似苦似笑地僵在那裡。
宙斯倒是來了興致,算算是該給赫拉幾個孩子，省得她整日無事生非。又覺得阿爾心地純真，即使對方三番五次迫害于她，竟然還這般為別人著想。
「您和天后力量都那麼強大，誕生的子嗣，一定非常強大！屆時，神山的地位就更加穩固了。」
宙斯明白過來,原來小姑娘完全是替自己著想,上挑的鳳目裡便含著欣賞與憐愛，又聽她一連串地撒嬌求他應下，遂順水推舟的點頭肯定。
赫拉暗恨，丈夫因為別人的女兒的一席話來寵信自己，心裡怎麼也不好過，又心生警惕，這小賤人竟然能影響到父神寵信誰了嗎？那她怎麼不替自己母親邀寵？再想到宙斯秉性，與一名泰坦出身的女神有過子嗣後，定然不會再給她孩子，赫拉心中略微安定。
待到進入殿后寢宮，強壯的男子軀體一沾身，她便也渾身酥軟下來，半推半就地與丈夫成了好事。
神祗不存在生理週期，又都體力過人，能縱情享受情愛之樂，需要子嗣的時候，就向厄洛斯求告。這名上古神祗雖然久不理事，但神職執行得一絲不苟，必會聽取雙方的祈禱。
赫拉聽到侍女提起，若是能喝下生育之泉的泉水，能更加十拿九穩生下優秀的後代，便派出自己最得力的心腹，彩虹女神伊莉絲去取泉水，裝在陶罐裡獻來給她。
赫拉如願懷孕了，第一胎卻並不順利，噁心與反胃等等妊娠反應，折磨得她整日只能抱著肚子臥床養胎，對宙斯的管束也松下來。
奧林帕斯宮殿群的花園裡，阿爾和阿波羅正相視而笑。
所謂泉水一事，便是阿爾設計讓赫拉之人聽到，從而進言。而伊莉絲帶回來的水裡，被加進了阿刻戎之水，喝下將使人神智混沌。
躲過了號稱是全知全能的天父，做成這件事情，阿波羅正得意著，忽見一隻腦袋頂著彎月的小貓悄無聲息地跟了過來，頓時瞪圓眼睛。
他並不知道這是哈迪斯所送的黑貓，但是它身上具有一種特有的暗黑沉鬱的氣息，與他的光明屬性格格不入。更加看不慣妹妹走到哪裡它跟到哪裡，就連來奧林帕斯也執意把它帶了進來。
阿波羅撐著膝蓋半蹲下來，一陣呲牙咧嘴，樣子活像只金毛巨型犬，沖著可憐的小貓發出威脅的呼喝：「怎麼哪裡都有你，快
滾快滾！」
小貓倒退一步，脖子上的毛都豎起來，尾巴警惕地高翹，沖大男孩露出尖尖的牙齒。
阿爾搖頭，拿出銀弓塞給自家哥哥：「是它取來的冥河水，這小東西可是大功臣，你可別再說它沒用啦。」
神界的日子安逸到近乎無趣，整日無非是宴飲、打獵取樂。阿波羅與別人不同，因為謹記著有柔弱的妹妹需要保護，他通常去尋找些高階的怪物搏鬥以鍛煉自身，一日也不曾倦怠。
阿波羅問她要不要隨自己去打獵，被習慣性拒絕後，拎著妹妹的弓走掉了，去禍害神山上眾多生靈了。
這裡沒有節令之分，一年四季皆溫暖如春，她所處的花園裡，正是遍地姹紫嫣紅。
小貓走在她前面，每往前跑幾步，都回過頭看她一眼，樣子仿佛在示意她跟上。阿爾隨著它左繞右彎，一直來到花園邊際的籬笆上，藤制的籬欄之外便是萬丈懸崖，其下是反射著陽光而異常明亮的碧藍色大海。
柵欄邊栽著一顆少見的梧桐，繁茂的枝葉形成遮擋，樹幹下方的泥土是潮濕的，不知為何栽著幾株白色的水仙。這是他的聖花，向來喜陰厭陽，怎麼會長在這裡？
阿爾心中一動，伸出手去掐了掐那蔥綠的葉子，就見它仿佛人被掐了腰一般，葉尖顫了顫，長長的葉片扭腰似的擺動起來，想要從那只白嫩嫩的小手裡逃出去。
一個黑色的影子出現在樹下。
阿爾回過頭，看見一張似乎很久不見，卻又一點也不陌生的俊美容顏，低頭看著自己，長長的黑髮在微風中拂動。
「你怎麼進來的？」神出鬼沒的冥王大人，不知他又有什麼事情要告誡自己，阿爾心中已經有所猜測。
「附近有結界。」哈迪斯答道。因為時間無多，他長話短說：「你太冒險了，沒有必要親自去。」
是說她催眠了赫拉的侍女的事情。既然他這麼說，痕跡大概都被他抹掉了。
「謝謝！」阿爾沖他感激地笑了笑。
哈迪斯捏了捏她胖嘟嘟的小臉，纖長如玉的手指移上她的耳垂，語聲依舊清冷，卻帶著絲不易察覺的暖意：「弗利薩比你想的作用多。你想見到我的時候，就對它說。」
「它能說話嗎？」哈迪斯微微搖頭。
阿爾頭一熱，仰頭說道：「你一直在通過這只貓，看著
我？」
默然不語便是他表示肯定的回答。
雖然早就有所猜測，但是一想到自己換衣服、洗澡的時候，這只貓也睜著大眼睛，把那些景象傳遞了過去，阿爾頗有點頭皮發麻。
儘管在這個時代，穿不穿衣服根本不打緊，有許多神祗都喜歡，自己也還是五歲小女童的身軀，有什麼可看的。但是經歷過後世的姑娘仍然微紅了小臉。
黑髮的男子眼中帶著笑意，揉撚著她的耳朵，慢條斯理地說：「如果你想要，它能變成任何你想要的形態。以後那種事情，交給它來做。」
小姑娘驚奇地瞥向小貓，只見它淑女一般地坐在地上，尾巴尖尖一勾一勾地像黑色的波浪，貓臉上竟然能看出驕傲的神色，她笑著問他：「它究竟是只什麼東西？」
這次他沒有回答，只是一揚手，在她已經充血的小耳垂上，扣上一個耳墜，瑩白色水滴一般的形狀，折射陽光，十分好看。
「它能與我通話。」交代完之後，對方摸了摸她嫩嫩的小臉，黑影消失在樹下，只留下幾株白色的水仙，在風中搖擺長葉，仿佛在送行。
阿爾伸手撫上耳朵上的掛墜，輕聲說：「哈迪斯？」
不出一會兒，耳邊傳來清雅動聽的聲音：「什麼事？」
阿爾搖搖頭：「試試。」
哈迪斯正走在泥濘的冥河邊上，腳下頓時一滑。小壞蛋，還以為她會說點「想你了」這類的好聽話呢。
每每通過小貓弗利薩，瞧見她把宙斯逗得樂不可支，就抓心撓肝的想聽到她究竟說了些什麼。所以冒著被發現的風險，也堅持把耳環送了進來。
說她行為魯莽什麼的，也只是藉口罷了。她行事謹慎，又十分瞭解奧林帕斯，尤其她表現出廢柴的偽裝，讓人絲毫不會產生懷疑。
「哈迪斯？」小姑娘軟糯糯的聲音再度響起。
「什麼。」
「你不高興嗎？」阿爾敏感地察覺，冥王大人情緒不高。
頓了頓，那邊回話：「不，十分高興。」
聽到她的聲音，就比之前好上太多；她主動與自己說話，更是讓他心喜。
如果說的是：「哈迪斯，我剛離開你，就開始想念你了」這樣的言語，他一定會更加高興的。
沒有告訴她的是，弗利薩不止往水裡添加了阿刻戎之水，還混進了勒特，俗稱忘川的河水，將會使人智商退化。既然她想做，他就替她做的徹底一點。
胎兒天生就能保護母體，這些有害的物質都給赫拉腹中的孩子吸收了，不難預料，宙斯與赫拉的長子是徹底的廢掉了。
赫拉生阿瑞斯的時候，嬰孩個子十分大，頭肩卡在產道，三日三夜才出來。赫拉對這個歷經千辛萬苦才產下的兒子期望很高，但又不喜他折磨自己，十分矛盾地養育著他。
阿瑞斯生下來的時候平平常常，不似阿波羅那般金光四溢天露奇像，倒是赫拉的淒厲尖叫久久縈繞在宮殿內外，天生便讓人不喜。隨著他日漸成長，仿佛只長個子不長腦，看著他呆滯的眼神與蠢笨的個頭，宙斯更加不喜歡，隨便給他安排了一處宮殿，就任他自生自滅了。
赫拉也對這個傻乎乎的兒子失去了信心，一心想籠絡宙斯與她再生個孩子。
阿瑞斯就像雜草一樣被遺忘在神山的角落裡。阿波羅倒是很喜歡去找他玩，實在是因為缺少玩伴，奧林帕斯如今與他一般年紀的男孩子也只有這麼一個。
阿爾自是樂見其成，並且有意識地促成，拖延著赫拉不使她發現。
阿瑞斯腦子比較遲鈍，天生一根筋，看得出這個哥哥對自己並無惡意，也喜歡對方的活潑開朗，又仰慕他的力量。
等到赫拉發現的時候，自己的兒子已經追著勒托的兒子到處跑，成天哥哥教他什麼、哥哥又做了什麼的不離口，把她氣得倒仰，關住兒子不讓他出門，甚至用鞭子抽打他，反倒把阿瑞斯更加推向了勒托母子。
數年下來，阿瑞斯吹氣球般地成長為一個高過阿波羅的大塊頭，這時候赫拉再度懷孕了。
宙斯漸漸不滿足於神山上的嬌妻美妾，趁著赫拉無力管束於他，跑出去四處獵豔。
阿爾聽說宙斯歸來，在議事主殿召喚自己，便與阿波羅一起應召而去。
只見宙斯身旁，站著一名看上去十四歲出頭的布衣少女，看似恭敬地垂下眼睛。察覺到注視，她抬起頭，墨黑色的瞳孔裡投來陰鬱而傲然的視線。
看見這個老熟人的面孔，阿爾不由笑了起來。
悠于 2015-12-23 14:19
第三十四章 雅典娜=麻煩
白石築成,恢弘的大殿之下,隔著一名身著白袍紅色披風的英武男子,兩名女孩子對視著。
面前的少女有著深金色的及肩中長髮，相貌絕不出眾，最令人過目難忘的便是那她對明亮的眼眸，無論何時都不懼于直視於人，仿佛其中燃燒著簇火苗。
這個人號稱為是明眸的女神，並非沒有道理。她這張其貌不揚的臉上，就是眼睛最值得一看。
阿爾捏著宙斯的衣角,天真無邪地說：「父王,這名小姐姐是您的孩子嗎？」
宙斯的臉即時一僵，旁邊大腹便便的赫拉更是火冒三丈。懷孕之後，她再無精力去理會神王的獵豔史，但前提是眼不見為淨。像這樣把私生子鬧到神山上來的，這還是頭一樁。
勉強扯動嘴角，宙斯乾笑道：「咳，這個孩子是從我腦子裡蹦出來的……」
像是絲毫沒有覺得這個說法有悖常理似的，阿爾拍手笑道：「難怪！我就說她與父王長得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原來真是父王的孩子啊！」
那姑娘過分凸出的天庭，當然可說是智慧的象徵；鼻樑挺拔，但鼻翼寬得與嘴巴無異，怎麼看也顯得面積過廣；下巴好似後世寬邊紳士帽的帽檐，幾近四方。這張宛如刀鑿石刻一般的臉，若是長在男子身上，誰也會贊一句「剛毅」，但她偏偏生為女性……
雅典娜的臉頓時拉得老長。她自知長相平常，聽出了這話裡的不懷好意。
阿波羅牽著妹妹的手，「噗哧」一笑：「這位不是姐妹，應當是兄弟，阿爾你認錯了，快向這位英武不凡的『小哥哥』道歉。」
天使般燦然的笑容，仿佛使得殿廳內陽光都為之一振。他察覺妹妹的敵意，自然會配合到底。
阿瑞斯心直口快地接話：「不是啊，阿波羅，她就是長得難看了一點，不像女人，但她確實是個女人啊。」
雅典娜的臉已經黑透了。阿爾在心裡暗暗發笑。
神靈們是自然的造物，集天地的寵愛與精華而生，幾乎個個都美麗異常。正因此，他們熱愛一切美麗的事物，在價值觀取向上，全都是以貌取人者。
女神們更是得天獨厚，能夠用美貌與身體，換來美名、男人的追捧、庇護以及尊位。
此人熱衷於宣揚自己的智慧，提倡靈性之美，可是現在看來，她對於自己的外貌，不如她所表現出來的那麼
不在意啊？
雅典娜的牙齒咬得格格作響，陰鬱的視線如錐子般刺向阿爾。敵意是相互的，她一見到這個小姑娘，就有種宿敵之感，更何況對方竟然糾結了幾個蠢貨圍攻於她！
阿爾毫不示弱地直視著對方。此人深諳人性的陰暗面，卻最愛沽名釣譽，擅長利用美女來禍害世人，翻雲覆雨間動輒傾覆一個王國，自己卻假清高的宣佈為處女神，大張旗鼓所建立的派特農神廟，僅僅是為了宣揚她的貞潔！
瞧瞧這張自從她登入奧林帕斯起，便在午夜夢回無數次懷念過的臉：粗糙的五官仿佛是創世神在隨意揮砍了幾下之後，就失去了興趣，缺少了數道雕琢的過程。
必是她有自知之明，從未有人因為她的外貌而愛她吧？所以才那麼渴望愛，乃至自封為愛與和平的女神。搞笑不搞笑！她一個戰爭女神，成天掛在嘴邊愛與和平？
雅典娜費盡心思讓宙斯同意帶她回神山，自然不會因為這點小挫折而心生動搖，也正打量著殿內各個魅力非凡的女神們。
即使只露出半張臉，分毫不減風姿綽約的忒彌斯；赫拉那樣圓盤般的面相則十分的雍容華貴，阿爾巴掌大的瓜子小臉堪稱清麗無雙，偏偏只有自己，長了一張……英氣十足的臉。
她憤恨的心道，即使缺少惑人的美貌，她的頭腦裡有的是迷惑人的辦法！
宙斯自然聽出了孩子們的敵意，忙打斷：「她是你們的姐妹，名為帕里斯?雅典娜，你們日後要相親相愛。」
阿爾面上乖巧地點頭，心裡在冷笑。雅典娜那樣的人，越和她靠的近死得越快。她自認心機不如對方，乾脆一早就撕破臉皮，省得一邊玩姐妹情深一邊背地裡還得提防她算計不休，累不累。
光明正大的與她交惡，這樣自己稍有損傷，立刻找她問罪！到時候拼的就是宙斯的寵愛。
今世她提前籠絡了神王這麼些年，可不是擺著好看的。
「她的母親是誰？」被阿波羅推了推，阿瑞斯問道。
宙斯解釋這是自己一人的女兒。他說今日巡迴到利比亞的忒裡通湖畔，突覺頭痛，這時湖底恰逢升起一把神斧，他用它劈開了自己的頭腦，從中跳出一名佩戴著神盾的少女，就是雅典娜。
這番敘述錯漏百出。神祗們是高等的存在，但也沒有到怪物的地步。誰劈開了頭還不死？即使宙斯也沒有這樣的道理。他
想要掩藏怎樣的謊言？
阿爾偷瞟到赫拉那因懷孕而偏黃黯淡的臉，眼下烏雲密佈，可見暴風將至。宙斯仿佛無視在場眾人的鄙視，自顧自地拿出他今日的戰利品，鋒利的雷電戰斧與足以抵禦它的神盾。
看著他喜滋滋地炫耀這兩件趁手的武器，阿爾產生了一種古怪的想法，雅典娜該不會是因為獻上了兩件寶物，所以被當做添頭，順手給帶回來了吧？
事實上相去不遠。智慧女神墨提斯在懷孕後，預見到腹中孩兒將被宙斯不喜，而帶著她獨自離開。宙斯聽她說這個女兒力量強大，可能威脅到自己，心中警惕萬分；卻又因為她接下來的預言，女兒會被他一口吞掉，惱怒于對方輕視自己：「我怎會被一個未出生的嬰兒給嚇住？」
他想以此來證明自己的胸襟、膽識遠勝於自己的父輩，因而默認了墨提斯的離去。
雅典娜在出生後，得知自己是至高之神的女兒，卻無法認祖歸宗，心中憤恨萬分，仰望著神山日夜祈禱。作為宙斯的女兒，她也身具雷電之力，耗盡心力打造了一把神斧與神盾後，她趁著宙斯下界，獻寶的同時大肆奉承了他一番，並哭訴自己對他的依戀，滿足了他最好面子的心理，而答應帶她回奧林帕斯。這番「天衣無縫」的說辭，也是她貼心地為宙斯所準備的。
由於雅典娜的身世涉及一個危險的預言，宙斯不可能讓它洩露出去，使得奧林帕斯產生什麼不利於他統治的流言，因而一口咬定雅典娜系他獨立所生，多半是他智慧的化身云云。
赫拉半個字也不信，以為這又是他與下界哪個卑劣的女神或者女妖，所誕下的私生子。
「你竟敢把這種卑賤的、小雜種，也帶到我的面前來！」懷孕使得赫拉的脾氣日益暴躁，她跳著腳沖宙斯怒吼：「你指望我來養育她嗎？呸！」
小姑娘深深地低下頭，用力捏緊的五指刺進掌心裡，有血液滴落下來。要忍耐。自己已經得罪了一群宙斯的孩子，為今之計是要討好天后，否則將會孤立無援，難以立足。
恨恨地咽下這口氣，她在心裡發誓，有朝一日必將把這些人全部踩在腳下！
宙斯瞥著她顴骨上的斑點，鬆弛的雙下巴，臃腫的身材，眼中閃過厭惡之色：「我說了，她是我的女兒！哼，她無需你插手，你好好養好你那個傻兒子吧！」
躺著也中槍的傻兒子阿瑞斯一臉茫然，直到阿波羅拍
了拍他的背，以示撫慰，這個大個子才遲鈍地撓了撓腦袋：「父神，您叫我？」
赫拉氣得差點吐血，捂著肚子歪倒在地上，嘴裡發出痛苦的呻吟與咒駡。混濁的液體在她身下迅速流淌，宙斯一揮袖子，不悅而去，留下一句話：「別把神殿弄髒了！」
一時間，赫拉急怒攻心，竟然提前就要生產了。往常環侍著她的侍女們卻都不在。
這些低位神祗非經傳召，是不允許進入議事正廳的。
忒彌斯也追隨宙斯離去，在神聖的大廳裡，僅剩下幾名小輩。少女版雅典娜眼中露出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之意；阿瑞斯倒是有點著急，卻只懂得圍著母親團團轉，不停地問她痛不痛。
每多聽到他一句真誠的問詢，赫拉的表情變得更加痛苦了。
在場似乎只有阿爾一個人打算幫忙。她知道這個孩子是赫淮斯托斯，那可是一個能匠，她起了交好的心思，決定此時便施恩於他。
阿爾指揮阿瑞斯將痛得神智混亂的赫拉搬進後面的寢殿，她的侍女們也圍上來。
「我能幫她接生，必不叫她經歷上一胎那般的苦楚。」阿爾承諾道。
彩虹女神伊莉絲略有遲疑，看了眼帶著一臉值得信賴的爽朗笑容的阿波羅，聯想到他是醫藥之神，她終於下定決心，點點頭。
另外幾名侍女們服從她的判斷，在阿爾的指揮下分別去燒水，準備毛巾，接下來的事情順理成章，阿爾成功地替她接生下來一個火紅頭髮的男嬰。
赫拉神情萎頓地躺在被汗水浸濕透了的床單上，伸手討要孩子。
阿爾小心地把嬰兒放到她的臂彎裡，赫拉瞧見那張因為擠壓而皺巴巴的小臉，心中已是不喜，視線下移到他的腿腳上，胸中「咯噔」地一涼。
兩條腿竟然不一樣長！
赫拉淒厲地尖叫：「瘸子！他竟然是一個瘸子！宙斯，我詛咒你！都是你和你那私生女的小賤人害我！」
她又哭又笑，不斷地詛咒著，狀似瘋癲，揚手便把孩子給甩了出去。
阿瑞斯忙不迭地接住他的時候，赫拉扭頭沖他高叫道：「把它給我扔去山下，遠遠的丟進海裡！我沒有這樣丟人現眼的孩子！我不需要它，不要讓它出現在我的視野裡！」
阿瑞斯有一個十分突出的優點，他牢記著自己並不
聰明，很願意聽從他所信賴之人的命令，順序排位元下來是母親與兄長並列，其次是妹妹。
「不、不要！」在阿爾的制止聲中，傻大個子已經沖去殿外，馬步站好，右手撤去腦後，以一個投擲鐵餅的姿勢，把他剛生下來的小弟遠遠的扔了出去。
然後他跑回來對著母親憨厚地笑了笑，邀功一般的圍著她團團轉。
在阿爾與阿波羅相顧無言的時候，赫拉眼皮一翻，總算是暈了過去。
第三十五章 赫淮斯托斯
萬丈懸崖之下,大海的波濤拍打著碎石灘。
灰白的石灘上,躺著一隻可憐兮兮的小嬰兒。此時的赫淮斯托斯像只被欺負了的小海龜,四肢朝著空中晃動，仰躺著翻不了身；尖銳的石子刺進幼嫩的皮膚，使他痛苦萬分。
由於氣力漸漸不濟，他的抽搭的嗚咽聲時大時小，當阿爾趕到的時候，她新出生的弟弟已經只剩下幹嚎聲。
方才是她親手替他剪斷臍帶，懷抱著軟軟嬰孩的觸感與重量感仍然殘留在臂彎裡,讓阿爾對他更多了幾分憐惜。
她彎下腰輕輕抱起他。在他身體上仍然殘留著髒汙,混合著粉塵與碎石沾滿他的背部，她揚手聚集起純水，用柔軟的月光紗蘸水，細心地擦拭乾淨。
赫淮斯托斯天賦不高，此時四肢無力，但他神智已開，擰著稚嫩的眉毛，他張開酒紅色的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懷抱著自己的額心上有銀色彎月的小姐姐。
瞧著這名因先天不足而被母親所厭棄的異母弟弟，阿爾心中歎息。
這孩子老實忠厚，木訥寡言，富有創造力，並且有著神祗而言難能可貴的勤勉，日後有著大作為，是神山上必不可少的人物，其重要性卻總被忽視，根源便在於
他的膚色偏黃，嘴唇略厚，並不算英俊，但也絕不算難看的地步，若是放在人群裡，屬於扔進去就找不到的類型，但在俊男美女如雲的奧林帕斯，這樣的相貌便被說成是「極度醜陋」了，可見神祗們有多麼刻薄。
「阿波羅，幫幫他！」阿爾回頭叫道。
金髮少年不緊不慢地踱著步子走過來。
從那嬰孩稀薄的紅色胎毛與這雙眼眸，便可以判定他純粹的火相屬性。兄妹兩個都有治癒之力，但阿爾的屬性為純陰性，與火神之力天生排斥，阿波羅則剛好相反，因而可以救治於他。
阿波羅不情不願地伸出一指，一道金光籠罩上嬰兒的全身，在他周身流動之後，綻開的血肉迅速收斂結痂，細碎的傷口則直接癒合消失。
「至於這個，」阿波羅極為不喜這個小毛頭死賴在妹妹懷抱裡，拎著他的腿，把他拖出阿爾手中，倒提起來晃了晃：「他這條腿我可就無能為力了。」
「你幹什麼呀！」阿爾把孩子奪回來，嗔怪地瞪他：「他不是你的玩具！」
赫淮斯托斯驚魂不定地回到她香軟的懷抱裡，才後知後覺地
大哭起來。
阿爾溫柔地搖晃著他，一邊耐心地勸哄：「乖、別怕哦！」讓阿波羅更是生氣，瞪圓眼睛，沖她懷裡不知趣的小子呲牙發出嗞嗞的恐嚇。小火神頓時一噎，阿爾連忙輕輕拍打他的背部順氣，背轉過去避開自己哥哥的威嚇：「你欺負他做什麼！」
「得了吧，得寸進尺的小混蛋！」瞧見那小鬼把小小的身體縮進小美人的懷裡，阿波羅臉色有點發青。他竟敢占阿爾的便宜！
「他是你的弟弟！」見他又來奪人，阿爾連忙往山上走去。
「我只有你一個妹妹。」幾步追上去，摸了摸妹妹滑膩的小臉，這才心滿意足地笑開了，沖著她懷中小鬼得意地揚高兩道金色的劍眉，讓阿爾連連搖頭。這麼大的人還和嬰兒爭寵，他可真是越來越沒有廉恥之心了。
「阿瑞斯會傷心哦！」上山的路上，阿爾這麼說道。
「他是我的僕人。」阿波羅不以為然地聳聳肩，陽光燦爛的笑容怎麼看都一臉欠揍。
阿爾提醒道：「被天后聽到，又要惹麻煩了，你多少注意點。」
這也只是在她面前。阿波羅笑著說：「接下來，神山上會熱鬧上好一陣子了。」帶著一臉唯恐天下不亂的神情。
雅典娜與赫拉的對掐，想必一定精彩紛呈。
「那可未必，」阿爾搖頭道：「我倒覺得，她一定會討好天后的，或者是忒彌斯……她沒那麼蠢，不會一來就與神山女主人對上的。」
懷中的火神寶寶一直睜著圓亮的眼睛，聽著他們的對話，阿爾眼睛彎了彎，逗弄他：「赫淮斯托斯，你想說什麼？」
「父神已經給他賜名了？」阿波羅奇道，阿爾這才想起來，自始至終天后與神王都沒有給他取名呢。
「很符合他的力量屬性，不是嗎？」阿爾握住對方細小的手掌，捏了捏，柔聲問：「你喜歡這個名字嗎？」
火神寶寶極力用細軟的手指勾住她的手掌，慢慢地咧開笑容，讓阿爾眉眼彎彎，溫馨甜美的笑意在她清麗無雙的小臉上綻放開來。
阿波羅都快看傻了，堵在她上方的臺階上，眼睛直勾勾地只盯著她。阿爾繞過他，繼續攀登。
雲霧繚繞的半山腰上，在緩慢前行的小白點前後，金色的物體繞個不停，依稀能聽見一連串傻頭傻腦的話，穿透雲
霧的屏障，回蕩在山巒間的石階上空。
「阿爾，你很喜歡孩子？不如和我生一個？今晚我們就來做些可以生孩子的事情吧！喂，臭小子，你敢嘲笑我？」
原本傳言火神因生而貌醜被拋棄，在荒山野嶺無人問津，捱了很久之後，才憑藉自己的力量，一步步爬回奧林帕斯，導致他的跛足，此後對整個神山態度排斥，像是隱形人一般地生活著。
阿爾親眼所見，他卻是胎中便帶了殘疾。這並不難理解，想必是神王神後不願承認他們會生下先天有缺陷的孩子，而掩埋事實真相。排斥天后出軌的可能性，這對夫妻皆是美顏，孩子就算難看，又能難看到哪裡去？況且天下哪有因為孩子貌醜就扔掉他的道理！
若不是重生一次，阿爾根本無法知道，聖潔純白的神山之內，竟然有這麼多齷齪之處。
這次赫淮斯托斯倒是舒舒服服的被小姐姐一路抱回去，沒吃到多少苦頭。只是他依然生性靦腆，喜歡關在宮殿裡，擺弄一些小機關道具。
神山上的日子如飛梭一般，轉眼便已過去數十年。
這期間，雅典娜果然試圖攀附忒彌斯，刻意與時序女神們交好，赫拉則視她為眼中釘，樂此不疲地找她麻煩，倒是又少了精力來看管宙斯。
幾十年來，宙斯的子女成打的增加，命運三女神與九名繆斯依次降生，還有一名重量級人物阿芙洛狄忒也誕生了。
這位三界最美的女人的無邊魅力甚至勾引了她的生父宙斯，這成為壓斷赫拉的最後一根稻草。她在生了兩個不合心意的兒子之後，把他們拋去了腦後，如今行事愈發失去常理，像得了失心瘋一般地追打迫害宙斯的每一個女人。
如今的阿波羅成長了許多，現在外貌已經是十六、七歲的大男孩，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模樣，個子躥到了一米八，略微嬰兒肥的下巴開始變得線條清晰，魅力十足的臉蛋褪去了原本的稚氣，只是笑容仍然時常堆在臉上，笑起來仍然有著迷人的酒窩，傾倒了神界上一切的雌性生物。
上至曾祖蓋婭，下至普通侍女，見到他無不喜笑顏開。女神們要麼嬉笑著引起他的注意，或者面露嬌羞撞進他懷裡，拼命製造任何偶遇的機會，只求與他一夜風流。
相對于同胞哥哥，阿爾的成長就使人費解得多。她一直是一名五歲蘿莉的模樣，等級仍然處在下位神的階段。她的哥哥是舉世矚目的太陽之神，她卻
連個附屬的月亮神位也沒有撈到，有傳言說主神寵愛於她，但是宙斯並不是什麼人都能見到，這對父女的相處情景少有外人目睹。
而她的封地更是在遙遠的球體對面，荒涼的汪洋之上，更加坐實了她無權無勢的境況。既沒有強大實力，那張冷冰冰的臉也不討人喜歡，奧林帕斯眾人提到阿爾時，連鄙夷的情緒也沒有，乾脆當她是空氣一般不存在。
都就像白晝的月亮，掩藏在太陽的光芒下。阿爾的名字都鮮少有人提及，關於她的常用指代只有一個：「太陽神的妹妹。」
事實上，宙斯對阿爾的愛護絲毫沒有隨著時間減少，四處宣揚著阿波羅與雅典娜是自己最心愛的孩子，才是一種惡意。
阿爾遲遲沒有去搶奪月亮神位的用意也在於此。她能使用月亮的各種神通，借用月光之力修行，有無神職在沒有人來崇拜的當下實際無關緊要，但是卻令宙斯放心不少。
聽從妹妹的話，阿波羅壓抑著自己的修為，在中位神的高階上停滯不前。再加上阿爾的弱勢，使得神王對他們的寵愛一日勝過一日。而勒托一貫溫柔低調，與人為善，從不爭風吃醋，母子三人雖然明面上從不強勢出頭，但在奧林帕斯的地位極為穩固，與忒彌斯和，沒人能惹得起。
與此同時，雅典娜則是處處好強。墨提斯從不困守於宮殿的方寸之地，行蹤飄忽不定。沒有生母的支持，雅典娜生怕被人瞧不起，早早的突破到了上位神。宙斯看著她的眼光一天比一天忌憚。阿爾冷眼旁觀著，心中暗爽不已。這輩子厄洛斯的箭簇會大量的貢獻給誰，真是難說得很。
兩兄妹之間，情況則有點複雜。
為了杜絕他那些危險的風流韻事，阿爾反復強調：「如果你想證明你配得上我，就不要擁抱其他的女人。你自己想想看，如果別的男人爬我的床，你會怎麼想？」
那還用想！「殺了他！」阿波羅紅著眼睛，回答斬釘截鐵，煞氣騰騰。
用這樣的誓約，她放棄自己的自由，套住了阿波羅。然而，這是一種十分危險的平衡。他白天不知疲倦地打獵、對戰、玩耍，到了晚上還是像匹餓狼一樣，積攢了無數的精力有待發洩。
兩人力量共通，阿波羅很清楚自己的妹妹實際是什麼水準。最糟糕的是，他能夠動用自己的神力，強迫她長大。在有限的時間裡，供他下嘴。
常常淩晨兩三點的時候，阿爾被驚醒，察覺那貨開始發情了。
第三十六章 拆吃入腹
月色傾灑,滿室銀色的輝光。
寧靜的夜裡,隱隱能聽到外面海浪拍打石岸的規律汐聲。
銀月色的長髮鋪散在綢面軟枕上,瑩白的小臉沐浴著月光，阿爾正沉睡著。盯著她優美的粉唇，阿波羅喉結動了動，乾咽了一下，感覺到火熱的熔岩從小腹躥上來，又覺得心頭像是燒著一把火。
白天的時候，宙斯表明要娶阿芙洛狄忒為妻,被對方毫不猶豫地拒絕之後,讓他惱羞成怒。
天上地下最美麗的女人，怎麼能不伺候最強的男人？
宙斯一怒之下，威脅說要把她嫁給全天界最醜陋的男子。
阿爾本就看不慣宙斯強娶自己的女兒的行徑，更何況赫淮斯托斯這個弟弟是她一手養大的，她絕對不想讓他被迫娶一個不忠的妻子，重蹈上輩子的舊轍。
她軟言細語地勸說，何不成全於她，把她嫁給自己孔武有力的兒子？這樣既顯示他的胸懷，也達到了把愛與美之神控制在手中的目的。
宙斯臉上一片青紅交錯，半晌沉吟不語，讓人很是為阿爾捏了把冷汗，擔心她會引火上身。
阿芙洛狄忒朝她投來驚詫的視線。周圍眾人無不落井下石，尤其是赫拉，笑得惡毒之極，絲毫不顧及阿芙洛狄忒曾幫助於她，用她的金腰帶迷惑住宙斯，與她春風一度，使她懷上了第三個孩子。
在他清醒之後，對赫拉愈發憎惡，使得驕傲的天后更是憤恨萬分。此刻看到阿芙洛狄忒遭殃，赫拉欣喜萬分，恨不得立刻把她嫁給自己殘疾的二兒子，以便好好折磨於她。
「不管你為何幫助我，我承你的情。」沖著阿爾的方向，美麗女神那雙嫵媚的美目流露出這樣的訊息。
阿爾抿唇一笑。沒有人比自己更瞭解宙斯。此人最好面子，這件事情對他的損傷莫過於他竟然被人拒絕。
宙斯此時在想，阿爾說的對，越是報復於她，反倒顯得自己氣量狹小，他不喜歡這樣的名聲。阿芙洛狄忒是一件蠱惑人心的利器，她的腰帶的魔力連宙斯自己也無力抗衡，因而他必須將她控制在手裡，把她嫁給忠心耿耿但是有些癡呆的大兒子，倒也是個好辦法。
思索已定後，宙斯下令將阿芙洛狄忒婚配給阿瑞斯，兩人俱是一喜，列席的諸神無不讚歎這是相稱的一對，以及神王心胸寬廣，英明光輝。
赫拉憤而一拍扶手，站了起來：「她應該嫁給赫淮斯托斯！」瞧見阿瑞斯與阿芙洛狄忒互有好感的表現，赫拉嫉妒得發瘋。怎麼能便宜那個小賤人？竟然勾搭她的長子！
她再美又怎樣？她就應該嫁給一個窩囊廢，婚姻不幸，終身被人瞧不起，她才不配得到幸福！
這個時候，向來沉默不語的火
神卻語出驚人：「我不能搶奪大哥所愛。我有了想娶的妻子。」
殿上眾人盡皆譁然，宙斯都多了幾分興趣地問道：「你看中了誰？」誰這麼倒楣，被這小子給覬覦了？
赫淮斯托斯已經長成一名健碩的青年，留著海軍頭，頭髮極短，活像個火紅的毛栗子，一雙紅色的眸子極為澄澈，膚色偏土黃色，嘴唇很厚，看上去完全是個愣小夥，阿爾給他取了一個叫木頭的貼切昵稱。
奧林帕斯的審美主流是照著宙斯來的，金髮、陽剛，俊美，像阿波羅那樣嘴甜、開朗的性格最討喜歡。
呆木頭的模樣與當前主流各種違悖，只不過阿爾倒是覺得他十分可愛，很有點後世的糙漢子的味道；反而是阿波羅的長相，讓她覺得過於油滑了。
只是他與自己有七分相似，嫌棄胞兄也就是嫌棄自己。
火神生性靦腆，為了拒婚，在大殿上尚屬第一次開口，紅暈慢慢爬上頭臉，他唯唯諾諾地說不出話來了。
「究竟是誰，竟然能讓你動了心思？」宙斯誘哄道，「如果你說出來，我就把她許配給你，這樣可好？」
由於生活太無聊，神祗們都很八卦，神王也不能免俗。可是一聽他這麼說，赫淮斯托斯反而閉緊了嘴，像海龜一樣死活不鬆口，氣得宙斯恨不得把它撬開。
他命令繆斯們，演奏了一段惑心的曲子，催眠了那根木頭，讓他在暈暈乎乎中說了實話：「我的姐姐，阿爾忒彌斯，我想要作為妻子的唯一人選，只有她。」
宙斯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會是他最心愛的女兒，表情像是打翻了染缸，紅白交錯什麼顏色都有，深覺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旁人見他這副模樣，知道他後悔了，都裝作沒有聽到，就連赫拉也沒有吭聲。在阿爾幫忙接生之後，她們之間的關係逐步緩和。對於替自己養兒子的阿波羅與阿爾兄妹，她表現得極為冷漠。
天后也總算看清楚了，宙斯絕不會只有自己一個女人，而勒托從不主動去邀寵，比自己被冷落得更徹底，她的心也就平衡了。
不料，打破心照不宣的卻是雅典娜，十六歲的少女穿著的白色短袍外裹著鎧甲，手持盾牌，上前行禮道：「神王大人英明！您金口玉言做出了承諾，那麼阿爾忒彌斯就該嫁給赫淮斯托斯，他們兩個的能力水準相當，再合適不過。」
阿波羅上前幾步半跪下來，暴怒中周身冒出刺眼的金光，把旁邊的雅典娜迫得呼吸一滯。
「阿爾是我的妻子！父神，您知道的，我早就向冥河發過誓，此生與她共用生命、權柄與力量，她必然會是我的妻子！」
信誓旦旦的語調使得宙斯有些恍惚，他當年迎
娶自己親姐赫拉的時候，說的話分毫不差。瞥了眼依然美麗驕傲的赫拉，他不由有些感慨：「阿爾還小，此事容後再議。」便趕走了眾人，只是沖著雅典娜的背影，他面露不喜。
在空無一人的大殿上，阿爾坐在宙斯的膝蓋上，摟著他的脖子呵呵笑道：「爹地，別往心裡去嘛。她嫉妒我在你這裡受寵，我想她准是覬覦上您膝蓋之上的位置了呢。」
宙斯哼了哼，眼中聚集著暗色：「我的小寶貝，你實在太純真善良了。那個人，她只會給我添堵罷了！」
她心心念念的是我屁股底下這張椅子！宙斯深信不疑地這麼認為。
「放心吧，小甜心，我絕對不會把你嫁出去的！」宙斯輕輕撫摸她的背部，像是安撫一般，可是咬牙切齒的神情倒像是只炸毛的獅子。
「我才不要嫁人呢。」阿爾撲到他懷裡去，「我就要一輩子陪在父親身邊。」
即使明知這是空頭支票，沒有哪個父親能拒絕女兒這樣的甜言蜜語。
宙斯把頭埋在她的肩膀裡，金色的髮絲搭在她嬌美的肩膀上，嗅著她身上好聞的清香，幸福得幾乎流淚的心都有了：這麼軟軟可愛的小寶貝，哪個兒子他都不會給，誰都別想肖想！
此事就這樣不了了之，宙斯還更加記恨上雅典娜的多嘴多舌，還有另外兩個男人也恨上了他。
赫淮斯托斯傾慕于似姐又似母的阿爾，卻從未想過真能擁有她。他知道自己被人認為窩囊無能，只有她從不嫌棄自己，反而時時激勵他。他深恐自己的傾慕給她造成麻煩。
阿波羅更是恨得要在她身上戳幾個窟窿才好。他一想到自己最心愛的妹妹，自生下來起一直珍視著的寶貝，險些嫁給了那根醜陋的傻木頭，就覺得一陣噁心。
於是在夜晚，他緊擁著阿爾，直到她睡熟，他仍然十分清醒地睜著眼睛。聆聽著她平緩的呼吸，懷中的軟玉溫香變得愈發燙手，心中的無明之火讓他實在難以忍耐。
阿爾在半夢半醒中，感覺到身上一片濕潤。微睜開眼，她發覺自己的睡袍被他敞開，幾乎光溜溜地仰躺在床上。他的手扣著自己胸前的紅豆，左右開弓地揉捏著，頓時渾身顫了顫。
再往下看去，她的雙腿被強制地分開，他正趴在自己兩腿之間，在下面舔弄著，攪出了「嘩嘩」的水聲，清晰地在深夜的宮殿裡響起。
「啊、阿波羅、你幹什麼！」快感不斷地上湧，她的頭腦和身體都變得沉重，軟糯顫音聽起來甜蜜無比，驚怒的語調生生打了折扣，反倒像是某種催促，叫人更加欲罷不能。
金髮的美青年抬起頭，眼睛熬得赤紅，嘴巴上沾滿了液體，反射著銀色的月
光，一雙性感的嘴唇色澤格外晶瑩：「小寶貝，舒服麼？」語聲磁性而低沉，生生地提升了十二萬分的魅惑度。
阿波羅原本只是與平常一樣，趁她睡著，占點便宜就好。可今天不知怎麼，睡眠之神沒有眷顧於他，讓她被自己弄醒了。他覺得多半是因為白天的刺激，使他胸口裡堵著一口熱氣，想要發洩出來。
而美人兒醒來之後的反應更加刺激了他，她似乎被自己弄得動了情，他索性繼續做了下去。用唇舌把她送上高潮後，阿爾的腰部提不起一絲力量，讓他得以細細地把她從頭到腳啃了個遍。
仿佛開疆擴土一般，他從胸部開始，舔到平坦的小腹，著重留意了腹溝、大腿溝這樣敏感的部位，兩手一方面壓制住她，一邊尋找她的敏感帶，在她後腰上輕撫、畫圈、揉捏，把她挑逗得全身通紅通紅得像煮熟的蝦子，脖子側去一旁，纖腰和美臀扭動著，兩腿無力地分開。
直到把她足上的玉趾挨個含弄了一番，他支起身子，看見她白嫩的嬌軀上到處開著紅梅斑點，佈滿晶瑩的液體，整個都沾上了他的氣味與痕跡，才覺得心裡那頭叫囂的猛獸稍稍得到滿足。
只是，身上的小怪獸漲得快要爆掉了。阿波羅親了上來，舌頭塞進她喘息的小嘴裡，撬開她的牙齒，糾纏住她的小舌頭，把甜膩膩的滋味送進她的口中，滾熱的身體整個貼了上來。
作者有話要說：以下如果被和諧，就會撤掉，姑娘們趕緊看！
下面和諧的部分日後會放進定制裡，上面正文裡是潔版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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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沖她勾唇一笑，像是無暇說話一般，埋首又舔了上去。他似是在細細地品嘗著少女的滋味，溫柔地用雙唇撮起她嫩粉色的櫻唇，抿在兩片唇瓣間輕輕拉起，用舌尖細緻地掃、抹花瓣上的每一道溝渠，像是受到澆灌一般，美麗的花苞微顫顫地綻開，閃動著晶瑩的光澤，仿佛沾滿了露珠，嬌怯動人。
熱浪如潮水般從下面襲上來，阿爾快要被積累的快感給弄瘋了。被他揉撚的胸部也發著燒，酥麻麻的電流擴散到全身，她無力地嬌喘著。
阿波羅原本只是與平常一樣，趁她睡著，占點便宜就好。可今天不知怎麼，睡眠之神沒有眷顧於他，讓她被自己弄醒了。他覺得多半是因為白天的刺激，使他胸口裡堵著一口熱氣，想要發洩出來。
而美人兒醒來之後的反應更加刺激了他，她似乎被自己弄得動了情，他索性繼續做了下去。
他的舌頭一下一下地在粉嫩嫩的小溝上下滑動，因為他先前的賣力耕耘，中間那道誘人的溝縫已經陷進去，他不時地立起舌尖，用力頂進去，在內壁的口上劃著圈，勾纏出粉粉的嫩肉，粗糙的舌面用力的摩擦、進出，她全身的所有感知節點全都聚集在他舌尖之下，給她帶來死亡一般的快感。
「啊！」甜美暢快的感覺如同驚濤駭浪般疾速卷席全身，阿爾全身的皮膚全都泛了紅，從毛孔裡往外散發熱氣。她把手指放進嘴裡，咬著手指不讓自己發出奇怪的聲音，可是「唔嗯」的鼻音止不住地洩露出來，腰臀不受控制地扭動、迎合著他的動作。
阿波羅用指甲摳住她的乳尖，食指和拇指並用，快速地撥弄它，讓兩隻殷紅的豆子變硬、挺立起來。
阿爾完全失了神，腦子被熱度燒得暈暈乎乎的，不住地扭動身軀，發出甜膩的喘息與吟叫，更加刺激了伏在她身上的男人。
他的雙手罩在她胸上，手指更過分地擰起兩顆紅豆，輕輕拽長，揉撚旋轉，電擊般的快感讓她尖叫出來。她本能地試圖夾緊雙腿，可他的頭卡在自己腿間，唇與舌不斷地給予她更多的銷魂感受。她的胸部向上挺著，整個背都離開了床面，像是要掙脫出他的魔爪，又像是把自己更送進他手中。
阿波羅的下身也快要漲爆了，他一手分握住一隻白兔子，肆意地玩弄，五指深深陷進白色的軟肉裡，掌控住她的身體，鼻尖對著綻放的花瓣上方的一顆玉珠，毫不猶豫地用舌頭抵上去，給了她最後一擊。
「啊啊啊——」如啼泣一般的叫聲一連串地吐露出來，她拼命地左右搖晃腦袋，踢腿掙扎，他用力按住她，舌頭更重地頂住她最為敏感不堪一擊的小珍珠上，粗暴地舔弄、含住、吮吸，瘋狂的快感像長了草，從她的身體裡迸發出來，刹那間頭腦裡充斥著白光，她尖叫了一聲，身體突然軟下來，透明的蜜汁從她身體深處泄出來，被金髮的青年張嘴接住，嘖嘖地全部吸進了嘴裡。
阿爾癱軟在床上喘息著，阿波羅握著她的胸攀上來，覆在她身上，俯視著她這副剛剛承歡過的模樣。
小美人全身通紅得像煮熟的蝦子，脖子側去一旁，纖腰和美臀扭動著，兩腿無力地分開，一副被人蹂躪過的樣子。
阿波羅得意地沖她笑，銀色的月光照在他背後，他嘴巴和下巴全都濕漉漉的，飄動的金髮擦過她一側的臉頰。
阿爾高潮之後渾身酥軟，想推開也做不到。他親了上來，舌頭塞進她喘息的小嘴裡，撬開她的牙齒，糾纏住她的小舌頭，把甜膩膩的滋味送進她的口中，同時滾熱的身體完全地貼了上來，硬杵杵的某物放進她雙腿之間，在她柔嫩的大腿內側，上下摩擦著。
悠于 2015-12-23 14:20
第三十七章 賭心誓約
大床上,古銅色的健美男子軀體覆蓋在嬌柔白皙的少女身上,兩個人影交疊、糾纏。
床尾,光線照不到的陰影裡。一個小小的黑貓盤踞於抖動的床幔之上，前額的彎月發出微光，在地面上投射出一個淡淡的虛影。
長身玉立的黑影，正立於床腳，仿佛冰霜封印起來的冷臉注視著床上嬌豔綻放的少女。
今晚的一切，源于哈迪斯命令睡眠之神修普諾斯，讓阿爾醒了過來。
他深知她不可能接受在此時委身于其兄,兩人必會產生衝突。
「我叫你住手！」白練般的月光化為實質,把阿波羅掀翻了出去，直到背部著地時，他的胯下硬物杵著指向上方，臉上浮現不可思議之色。
「你不喜歡嗎？我把你弄痛了？」心裡憋著氣，他抬頭衝床上的妹妹柔聲問道。
阿爾摟著被子，小臉豔紅，呼吸急促，惱怒萬分地說：「你打算幹什麼？就這樣把你那東西戳進來，在我身體裡發洩上一通，不管我願意或者不願意！你甚至強迫我長大！我們分享的力量，你就是拿來用在這樣的地方！」
阿波羅在正緊要的關頭，被她一腳踹下了床，身體還被火熱的欲望所支配著，頭腦裡卻覺得有一盆冰水澆了下來。
「你是在指責我，不該罔顧你的意願？」阿波羅一手按住胸口，熾熱的感情在其中沸騰叫囂著，要奔湧而出。「那是因為面對著你，我根本忍不住！你知道我有多麼渴望你！一直以來！」
只是這番懇切的心聲並未打動美人那顆化為頑石的心靈。阿爾嗤之以鼻地說：「因為渴望，所以你當然可以無視我的意志。僅僅是你想要，還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的理由！全天下就應該把你想要的奉獻給你，地球應該繞著你轉動，你是多麼偉大啊，太陽之神，光芒萬丈的阿波羅！」
「不要這麼對我說話，阿爾。」阿波羅拽著床幔爬起來，站在床邊注視著她，口氣已冷靜下來。
「別激怒我，你知道我永遠不會與你發火，但是聽到你這麼說我一點也不好受。」
黑貓順著繃直的絲滑布料落在地面，像一片毫無重量的影子，沒有引起兩人的注意。
不出他所料，兩人鬧翻了。哈迪斯微微吐了口氣，此時方覺自己捏緊的手指都僵硬了。無聲無息地，他消失在她的寢宮裡。
阿波羅垂著頭，攥緊
雙拳，太陽穴凸了凸，艱難的字句從他齒縫裡有些含混地蹦出來。
「告訴我，阿爾，你是不是看上了別人？」
阿爾一驚，抬起頭，與他的視線碰個正著。
「剛才房間裡有別人。」仿佛金石相撞般的清澈聲音，讓阿爾心中一縮。
「是上次那個蒙面人？」他側著臉，面色深沉，注視著她，湛藍中帶著金光的眸子因為欲求與怒火，而愈發明亮動人。
「我感覺到來自塔爾塔洛斯的陰冷氣息。他是誰？哪個被打敗的泰坦神？你有什麼計畫嗎？我知道你在與普羅米修士私下見面。」
阿爾仍然面無表情，一臉概不回答的表情。阿波羅歎了口氣，「我可以不追問你那是什麼人。但是，你是因為他而拒絕我嗎？」
從來笑容滿面，不識愁滋味的少年，此刻竟然皺起了眉頭，眉宇間充斥著哀愁之色。
阿爾心中一揪，冷笑道：「和別人有什麼關係？」
「哈，我就知道！」少年展顏而笑，彎起的眉眼一掃陰霾。只要她說出口的話，他就一定相信。
「我與你是最親密的人，你不會對我之外的人動心，對嗎？」阿波羅爬上床去，把少女壓在他雙臂間，懸在她頭頂上方，濃郁的體味罩住她，溫暖的體溫隔著薄衾傳遞過來。
「剛才你的確是很喜歡的，我感覺到了，」他伸出食指，點在她柔軟的椒乳上，心口的位置，「你這裡跳動得飛快，對，就像現在一樣，越來越不規則……」
男子愈發低沉的聲音變得越來越性感，「你體會到的綿長的快感都傳遞給了我，在我舔你的時候你收縮得那麼緊，一吸、一吸的，捨不得我的離開……」
「住嘴。」阿爾輕斥道，睫毛眨動，臉上泛起紅暈，他笑容加深，伸手輕撫她的嫩臉，白晃晃的牙齒照得人眼暈，臉頰上的兩個梨渦格外迷人。
月色之下，有八分相似的絕色少女與美少年，眉目含情地對視著，曖昧的氣氛再度悄然升起。
他把自己小心翼翼捧在手心，視她如珠如寶般珍愛。阿爾無從否認，那樣的溫柔細緻確實令她心動。她今世尚未發誓要做處女，也並不準備這樣，保持貞潔絕不是她不願接受他的理由。
約莫是出於兩輩子的反差太大了。前生總看著他追逐別的女人的背影，就好像一夜之間突然變成追著
自己跑。其中玄機她仍然沒有想透，始終覺得不安全。
阿爾臉上的熱度消褪下來，冷色調的眼睛裡再度一片清明，令仍未放棄不軌心思的兄長大人在心中大呼可惜。
他不明白，自己在外人面前從來無往不利，即使什麼也不做，那些女神們也前仆後繼地蜂擁而來。可對著她時，他的魅力向來被視若無睹，被頻頻打擊的信心此刻已經落進穀底。
「你為什麼想要我？」她清冷地問道。
「為什麼會問這樣奇怪的問題？」阿波羅滿臉問號：「我靈魂深處的聲音這麼告訴我，除非得到你，否則它的騷動會讓我一直不得安寧。你不也是一樣嗎？我相信，你也感覺到了，你的身體與靈魂同樣渴望著我。」
她哼都沒哼一聲，顯然對這個回答不滿意。
尋思了一番，他又答道：「你與我的力量特質一陰一陽，交合順應互補之理，能讓我們在體會到巔峰的快感的同時，力量更為凝練。我們是最合適的。」
「除了由於本能的欲望，與所帶來的好處，你沒有其他更好的理由了嗎？」阿爾仍然心有不甘。
阿波羅性喜富有挑戰性的事物，她的問題越難纏，他反倒越發興致勃勃。
「你是說，上次你提到的『愛情』？」他腦子很快就轉到了正確的方向上，
「可是那樣的東西，只是阿芙洛狄忒就能製造出來的錯覺，為了順利媾和而弄出來的引子，你嚮往那樣的東西？」阿波羅撇了撇嘴，彎起的嘴角顯得有些不屑。
神祗們是神格、神魂與神體的統一，刨去強力的神格，他們的靈魂依舊強大，而並不能體會到微妙的人性。
他們處理感情簡單直接得近乎粗暴，看上了就搶，實在搶不到也只好拍拍屁股走人。漫長的生命使他們生性豁達，很容易把一次情傷拋去腦後。
神祗們說一不二的堅韌性，只在於對自己堅守的職責，那是對於他們存在意義的肯定。
赫拉對獨佔宙斯那樣的執著，也只是由於她司職婚姻，必須維繫自己的地位。她如果懂得愛，必不會鬧得宙斯厭惡她，孩子們也與她不親。
因愛而絕望，因絕望而守候，在守候中始終懷有希望，這樣細微的情緒他們是感覺不到的。
阿爾說道：「如果不是因為我們是雙胞胎？假如我們不是太陽與月亮，
單單是你與我，你會想要我嗎？」
阿波羅蹙起眉頭：「可是如果我們不是自己，在這裡對話的人又是誰？我們已經是我們自己了，所有的假設都基於這樣的前提，其他的可能性並不存在呀。」
靜默了片刻，阿爾長歎了口氣。她猛然間意識到，自己的表現就像是戀愛中的人類女孩，在問自己的戀人「你為什麼愛我」這樣無解的問題。
靜下心來，就會發覺，硬而翹的東西戳著自己的小肚子。阿爾坐起身子，小手罩上去，虛握著它，讓阿波羅呼吸陡然一重。
「這裡漲得這麼大，痛不痛？」甜美而天真的嗓音，與她上下滑動的小手，令阿波羅忘乎所以，身體向後仰去，挺腰把自己更往她手裡送。
「你怎麼會那麼熟練？你與其他人『練習』過的吧？」阿爾又問道。
阿波羅微眯著眼睛，仰倒在床上，正享受著她的愛撫，突然她小手收緊，讓他舒爽得渾身打顫的時候，聽到她的問話，頓時背脊發涼，心道好險，怎麼處處都是陷阱。
「怎麼會！」他連忙表示忠心：「我知道你最愛乾淨。我身上稍微沾有別的味道，你就把我隔離在三米之外。我哪裡敢去碰別的女人！」
「至於練習，」美男子伸出舌尖，在空中畫著圈，時而卷起來做出抽插的東西，臉上淫蕩地笑道：「是不是很舒服？我時刻都在練習，喝水的時候用舔杯口來練習；進食的時候也可以……」
你可以閉嘴了！阿爾惡狠狠地瞪他，豔若花朵的俏顏讓他心裡愈發愛憐。這孩子面皮真薄，難怪身體那麼敏感，碰到哪裡都會出水……他笑得格外的蕩漾。
「你漲得這麼滿，」阿爾不懷好意地用手托了托他熱鐵之下鼓鼓囊囊的兩顆圓球，在他放聲發出「啊、哦、再重一點」的誘人呻吟時，她冷哼道：「長久得不到紓解，它不會壞掉？不單是我，別人也一樣能給你快感。向你自薦枕席的人，可以繞著這個宮殿排上整圈。」
阿波羅腦中靈光一閃，他想自己終於明白了。
「你還是不信我，對不對？」阿波羅迅速支起身子，按住她的肩膀，凝視著她的眼睛說道：「你認為我是別人一勾引，就會背叛你，是那種無視承諾的人，對嗎？」
「你看到了赫拉的遭遇，覺得我也會和神王一樣，即使曾發誓要好好待你，但仍然會變成來者不拒的風流種子，對吧？
」
她不信任自己的承諾！金髮少年氣得鼻子哼哧往外冒氣，眼睛愈是發亮。
「哼。」被戳中心思，阿爾偏過頭，有一下沒一下的揪著被單。
阿波羅雙手捧住她的臉，把頭湊過去，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我與你打賭。」
「三次。」他伸出三根手指，沖她許下誓言：「給我三次機會，我會讓你相信，只有我是最適合你的！」
金髮少年用一種篤定自己勝利的眼神俯視她，朝她綻開英氣勃發的璀璨笑容：「如果通過你的考驗，你就要嫁給我，做我的妻子，伴侶，與孩子的母親。」
「怎麼樣，敢不敢接受挑戰？」他志在必得地笑道。
第三十八章 造人偉業
阿波羅相信自己的感覺,她也是渴望他的,只是壓抑著自己,他對這種扭曲的感情摸不著頭腦，心道這難道就是愛？
這樣也好。阿爾狀似譴責地瞪著他，心下盤算，他要向自己證明他不會沾花惹草，不惜用誓言來自我約束。再有她看管著，今世他應當不會重蹈愛神的陷阱了。
見她答應下來，阿波羅眉開眼笑,湊上去親吻她的紅唇,他深信只要給予他機會，他就一定能贏！
阿爾見不得他這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偏頭避開，小手卻握緊，在他硬熱的長長一條上，不輕不重地擼動。
阿波羅睜大眼睛，受寵若驚，又感到不可置信，擔心這是不是她另類的懲罰，她一定會把他挑逗得欲火焚身，然後轉身就走吧？就和以前每次一樣。
但是很快，他就沉迷于那溫軟滑膩的小手所帶來的快感，發燙的大手罩上去，按著她的手，更用力、快速地讓她上下摩擦自己。
他蹙緊寬眉，泛著金色的瞳孔裡溫氳著霧氣，折射著溢彩流光，漂亮的像寶石一樣，喉嚨裡性感地哼叫：「阿爾、啊，乖寶貝，好舒服！」
眼下，情況演變成金髮的少年盤腿坐在床上，雙膝大開，拽著自己同胞妹妹的小手。
這樣可不對。她確實準備給他嘗點甜頭，但絕不會把主動權交給他。
她把他往後推倒在床上，抱住他一條壯實的大腿，柔軟的身體壓上去，鼓鼓的胸部磨蹭著自己的腿背，那美妙的感覺舒適得讓他打了個激靈，快感從尾椎骨直沖背脊，碩壯的某物向天上更翹了翹，支起成好大的一隻。
「別心急。」阿爾柔和的語聲仿佛沉沉的河流，讓他的心不由自主安定下來。他手肘撐在床上，微微支起身子，眯著眼睛，迷戀地注視著趴在自己兩腿間的小妹妹。
男色誘人。在他寬厚的胸膛中央，長著一簇金色的毛髮，卷卷的而並不濃密，倒是更添幾分性感。扎實的肌肉泛著古銅色的光澤，精壯的腰腹上，八塊腹肌清晰可見；完美的流線型身軀，像是年輕的獵豹一樣，充滿張力的美感。
阿爾沒有欣賞很久，低頭貓著腰，直擊主題。
好粗，一隻手握不過來，她用兩隻手合力圈住他，時輕時重地在根部揉動，把他的心吊得一上一下，一顆心快要迸出胸口，鼻音極重，呼吸急促：「寶貝兒，再重點！」
他試圖前後擺
動勁臀，被她身體往前挪了挪，擠進他的腿間，兩隻手肘擱在他的腿上，禁止他動彈。他朝她的頭頂伸出手時，「不許動。」阿爾任性地命令道。
果然是要折騰自己。阿波羅苦笑著收回手，捏緊拳頭放在身側，咬牙隱忍著。
「你真是要了我的命！」他的嗓音沙啞得可怕，巨物又往上彈了彈，她感覺到手掌之下，它強勁的脈搏律動。由它頂端分泌出透明的液體，他的腰腹與腿上已經出了很多汗。
「啊，好舒服！再、再快點，小寶貝，別折磨我……」向來言辭犀利的藝術之神也語不成句，興奮而又哀求著催促她，全然掌控著對方的認知使得她也興奮起來。
床幔裡的溫度直線上升，濃重的情欲的味道充斥於這片私密的空間裡，她呼吸聲也清晰可聞，面頰粉紅，香汗淋漓，汗濕的手掌使得滑動更為容易。
阿爾加快速度，白得發亮的小手飛快地撫摩著青黑的肉棒，時而用瑩白的纖指拂過凸出的呈紫紅色的道道血管，細嫩的手與猙獰的物事形成強烈的反差。
阿波羅舒服得忘乎所以，汗水佈滿他的額頭，兩側太陽穴旁青筋突出，似舒爽又痛苦般地緊皺眉頭：「啊、對，就是那裡，寶貝兒，再重一點！」
上輩子的時候，在最初的安德羅斯島上，兩人成長到青春期的時候，出現了第二性征時，開始對於對方與自己不同的身體構造十分感興趣，曾經你戳戳我、我摸摸你。
那時也為他做過這樣的事情，儘管是玩鬧，也每次都替他弄了出來，她可說是駕輕就熟。
透明的汗珠從她的額頭上滴落下來，她使了蠻力來揉搓它，雖然是男人最脆弱的部位，但這是神祗的金身，很結實而不用擔心會弄壞，她就是動爪子去撓、掐也不會給他留下半點痕跡。
阿爾下手越狠，他越舒服。
感覺到他全身繃緊，硬物在手心裡更漲大了幾分，她知道這貨快崩潰了，更加惡意地挑逗於他，一手緊握著杆部擼動，另一隻手攀到上方，圈住橢圓形的頂端，大力轉動掌心。
替他做這一切的是他心愛的妹妹，阿波羅對她本就沒有半點抵抗能力，那種下身的舒爽快感，讓他很快就受不住了。
「啊——」從金髮美男子的喉嚨裡爆發出性感得不可思議的低沉吼聲，白濁噴發得又多又粘稠，濃濃的麝香的味道霎時間充斥于薄紗帷幔中。
阿爾十分有經驗地把它對準他自己，只是仍然不可避免地沾到了幾滴。在他低低地喘息著，仍然沉浸於品味極致的餘韻時，她將手在他結實的小腹上擦了擦，赤腳走下床。
「你、你怎麼會這麼熟練？」阿波羅在背後糾結萬分問道。
她頭也沒回，揮了揮手表示：「不用表揚我！」去側殿的溫泉池洗浴去了。
阿波羅抱住被子，在床上打了個滾，蜷成一隻蝦米。他竟然被自己的妹妹玩弄了！
好舒服，可是好不甘心！金髮少年把臉深埋進軟軟的枕頭裡，心裡又喜又怒，時而竟然有些憂愁。她究竟是怎麼這麼會玩男人的？是不是上次那個該死的黑衣男人！
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從來沒有過這麼豐富的感情。此時他只是咬牙暗忖，日後一定要找回這個場子！當務之急，必須把那個覬覦著她的鬼鬼祟祟的男人給揪出來。
得益於積壓了許久的欲望釋放出來，第二天，眾神被宙斯召集去議事廳的時候，阿波羅面色紅暈，皮膚光滑得發亮，那副春風得意的模樣，與新婚燕爾的阿瑞斯同樣招眼。
古銅色短髮的阿瑞斯身體極為強壯，身材如同健美先生，肌肉像是氣球一般鼓起來；公認有著全三界最完美身段的美麗女神阿芙洛狄忒站在他身邊，嬌美圓潤的手臂挽住他的臂膀，兩人一剛一柔，相襯極了。
眾神在宙斯寶座之下有序地站成兩列。天長日久，順序已經約定俗成，可見神山上的權勢地位已隱隱成型。
最首端的是阿波羅，在他下首是孔武有力的阿瑞斯，他們的妹妹、配偶跟在他們的背後。其他的女神們分站在另一側，依次是命運女神、時序女神與美惠女神，再是繆斯們。能伴隨宙斯坐在寶座上的只有天后赫拉，但是忒彌斯立於宙斯的寶座之後，形如他的影子。
披著紅色披風的雅典娜大步流星地走進來，單膝跪在皇座的臺階下。
「父神，我有一個想法，要向您彙報！」她朗聲說道。
宙斯笑眯眯地作勢托起她：「說吧，聰慧的帕拉斯，我的孩子，你所進言的向來是很有見地的好點子。」
大家心中有數了，這次是特地給雅典娜演出的舞臺，滿殿人默不作聲地靜候著。
雅典娜十分享受作為矚目焦點的感覺，想要吊足人們的胃口，語聲朗朗地說：「父神，泰坦神們賊心不死，妄圖勾結起來反抗您的權威，您是否要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宙斯點了點頭，神情喜怒難辨。
經由掌管萬物的命運女神們，他很清楚雅典娜最近與泰坦先知普羅米修士相談甚歡，暗忖道是否她故意接近對方，得知了對方的某些計畫，莫非她打算請兵自去攻打？
如果僅僅是想說這個，那她就太令人失望了。
雅典娜察覺到宙斯的不快，卻不慌不忙，繼續賣弄道：「可是戰鬥帶來的傷亡，只會削弱我們的力量。但是，我有了一個解決的辦法！」
阿爾目光一閃，原來已經到了這個時候。
和泰坦神的再一戰迫在眉睫，而宙斯現在已是神王，身份貴重，他的安危是重中之重，且要防備自己的兩個兄弟偷襲後院，他並不打算如過去一般親征。
因此他打算冊封戰神，賜予他力量與兵權，來替他征服蠢蠢欲動的某幾個泰坦部落。
只是，他急缺能用來衝鋒陷陣的兒子。他日夜臨幸妻子們，也不放過任何嬌花美眷，把來做客的姐姐德墨忒耳強迫了，可惜生下來的仍然是女兒。
雅典娜倒是可以當兒子用，只是他卻又無法放下對她的戒心。這個女兒野心勃勃，如果授予她力量，必然會成為他的心腹大患。
宙斯的目光掃向左側，他最屬意於阿波羅，但他已是太陽神，他不能再給他更多權勢。
隨著年齡日長，阿瑞斯的傻氣漸漸收斂，堅毅的面龐看上去頗有威懾力，只要他不開口，賣相倒是威風淩淩。
再派有頭腦但正直的阿波羅去輔助他，兄弟同心堪堪能鉗制住詭計多端的雅典娜。這三個人都很有能力，一定能成事，又相互制約，宙斯十分滿意自己的安排。
雅典娜絲毫不知宙斯算盤已定，心裡篤定只要獻出這一良策，戰神之位板上釘釘。屆時她比太陽神阿波羅還要威風，阿爾忒彌斯那個小蘿蔔頭，她就能像碾一隻螞蟻一樣踩在腳底！
她得意洋洋地揚起頗有棱角的厚唇，大聲地說：「我創造出了一個智慧的種族！」
第三十九章 新紀元開端
此言一出,頓時殿內一片譁然。
即使最淡然的忒彌斯,也微微側起臉,蒙起的眼睛對準雅典娜。
這確實是與這些神祗們各自息息相關的問題。
隨著神山上子嗣漸增，從山靈精怪裡選出的侍從數量有限，宙斯的妻妾子女們缺人照顧，他正為此而頭痛著，更不用說打仗所需的兵力。
在北邊，北歐諸神與風暴巨人正打得如火如荼；自家的一畝三分地上，他連泰坦神的殘餘勢力都未肅清,蠢蠢欲動的復辟使得他的統治岌岌可危。
思及此,宙斯不由催促道：「你所言智慧種族，是何面貌？有何過人之處？快別跪著了，起來說話。」
雅典娜「騰」地站起來，昂起下巴，傲然地說。
「他名為人類，是比造著我們的身軀，用泥土捏塑而成。因而他們擁有完美的軀體，同時兼具眾靈之長，老虎的勇猛，獅子的狡詐，羚羊的善奔……諸如此類，他們是最高級的造物。」
「真有這麼強大？」殿內眾人交頭接耳，嘈雜聲中，宙斯具有穿透力的語聲壓倒了其他的聲音：「既然如此，你把他們帶進殿來，向我們展示一下。」
雅典娜早有準備，揮手叫進一隊男人。他們身上未著寸縷，身材高近兩米，動作敏捷，十分聽話地趴在大廳中央，但眼睛裡毫無神采，喉嚨裡只能發出隆隆的聲音。
「這些人類靈智未開，尚需父神的賦予，以使他們完全的忠實于父神您。」雅典娜恭敬地說道。
阿爾簡直要在心裡大聲喝彩了，她都有點懷疑雅典娜是否也是從上輩子重生而來的，這一手比她前世玩得還要漂亮。
事實上，是普羅米修士創造了這些人類。前世雅典娜與普羅米修士交好，在造人時助他一臂之力，由自母親墨提斯而來的天賦神通，賦予了人類靈智。
但今世，因著阿爾捷足先登，率先與普羅米修士打好了關係，造人一事上，他多是找阿爾來商量，使得雅典娜沒有找到接近這位泰坦先知的機會。
她躲在一旁，窺伺到兩人的研究即將做出成果，而搶先一步，將他們拐騙而來，當成是自己的功績貢獻給宙斯。
雅典娜得意地瞥了阿爾一眼。即使她再站出來說，造人的功績有她一份，且不說會不會有人信；普羅米修士造人的目的是為了對抗奧林帕斯，屆時她完全可以反咬對方勾
結泰坦餘孽，妄圖覆滅造反，哪怕宙斯再怎麼寵愛她，也只有死路一條！
宙斯自是哈哈大笑，對雅典娜把功績推到自己身上這一點十分滿意。他只吹了一口氣，拂動到那排人類面前，他們的眼睛便不再空洞，理性與思維就這樣被灌注進泥塑的軀體裡。
「謝謝神王大人賜予我們生命！」
有著狼一般狡猾頭腦的人類一馬當先，其餘人等也隨他一同大唱讚歌。
崇敬的話語不嫌多，宙斯聽著得意萬分，再看向雅典娜的目光便充滿贊許。
向來與雅典娜不對盤的赫拉，這回也挑不出她的錯來。眾神們看向她的眼神既羨且妒，卻也沒話可說。此人勤勉善勞，在這些年來做出了許多功績，想來這次的封賞必然不小。
雅典娜孤傲地昂著頭，旁人越是這樣的反應，她越覺得暗爽。
她自詡能幹，而對這些不事生產、好吃懶做的神祗們沒有任何好感。
百分之二十的人的貢獻養著剩下的百分之八十，在神山上就是如此。她覺得這些人享受的都是來自於自己的貢獻。只是獨獨對阿爾忒彌斯，她有種來自本能的排斥感。
她用眼角斜向對方所在之處，卻只見到太陽神的燦爛金髮，心裡更是不齒。
哼，雅典娜驕傲地暗忖，那小不點一準躲在哥哥背後，眼紅地看著自己大出風頭吧！
正在這個時候，阿爾出列向前，沖宙斯深鞠一躬，再支起腰板說道：「父神，人類雖好，但卻是一柄雙刃劍。」
雅典娜劍眉一皺，立刻開口反駁，卻被宙斯抬起的手掌制止，他示意阿爾繼續說下去。
「他們能與我們交談，能夠獨立的思考，能夠成長、變得強壯，可是他們會不會變成敵人手裡的武器，掉轉頭來對付我們自己？」
「我們可以使他們發誓，必須效忠於我們！」雅典娜高聲反駁道。
「你確定，這樣可行？」阿爾似笑非笑地說道，轉頭問其中一名人類。
「你發誓，永生永世效忠於我們，包括你所出的所有後代，世代皆為我們的奴僕，一旦稍有不臣之念，立即天雷轟頂，粉身碎骨？」
那名人類將額頭貼在地面上，回答說：「不行，我不能。創造我的人對我說，我是具有自由意識的，不受任何奴役。我應當忠實于自己本心。」
宙斯的臉色沉下來，雅典娜一臉目瞪口呆，在旁人愈演愈烈的議論聲中，阿爾冷笑著問她：「你連這個也不知道，這真的是你一個人所創造的？」
偷竊了普羅米修士成果，竟然還敢這麼明目張膽，阿爾覺得這人當真是太過自信了。
前世的奧林帕斯為人類所推翻，阿爾對這個種族本身沒有任何感情，只恨他們逼死了哥哥，曾經想過是否一早將他們扼殺在萌芽中。當然她很快想通，人類的誕生是不可避免的。
因而她早早開始監控普羅米修士的動向，參與了人類創造的全過程。
有關人類的自由意識，這就像是軟體，像雅典娜這種並未參與其中的人，是不會知道的。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宙斯用威嚴的聲音逼問雅典娜。
雅典娜反應極快地跪下來：「這是一個圈套！這一定是我們的敵人，故意用來引誘我們的危險品，應當立即消滅！」
神智已開的人類們頓時渾身發抖，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個個都憤恨萬分。這個人偷了他們來，見勢不妙，就要捨棄他們！當真是無恥之至！
宙斯與眾神們則是剛剛看到希望，又受到沉重的失望打擊。不能保證絕對忠心的東西，他們可不敢用，萬一戰場上掉轉頭來攻打自己怎麼辦？
雅典娜感受到全殿的不滿都聚攏在自己身上，正在焦急不已時，眼角瞥見一臉冰霜的阿爾，不由恨得牙癢。此人不過區區兩句話，竟然逆轉了自己的大好形勢。
「阿爾忒彌斯，我請問你，你又是怎麼知道的？」她企圖轉移視線，把仇恨值拉去阿爾身上。
「其實，人類並非不可用。」
阿爾沒有理會雅典娜的挑撥，淡然地說：「我想還有一個解決辦法。」
宙斯大喜，心道還是自己最寵愛的小女兒能替他分憂，叫她趕緊彙報。
在殿內眾人愕然的視線中，又一隊人形的造物走了進來。
一時之間，恢弘的白色大理石的宮殿內，充斥著夢幻的抽氣聲與讚歎聲。
他們雖個子高大，但較人類身材更為纖細，個個容貌俊美得令人目眩，耳朵尖尖，具有或純銀、或金色的飄逸長髮，身著銀灰色的精美服飾，步伐輕盈，動作優雅。
相較於這些仿佛行走在雲端之上的生靈，趴在地上大
氣也不敢出的裸露人類們，簡直像地上的污泥一般不堪入目。
阿爾介紹道：「這是照著哥哥與我的樣子所創造的，還請父神賜名。」
這才是聚集天地之靈的造物！宙斯朗聲大笑，說道：「就叫做精靈族，你們可有異議？」
大家齊齊點頭，表示毫無置疑。這樣美好的生命，被稱作諸神的寵兒，名至實歸。
阿爾臉上絲毫不見驕矜，又說道：「我認為，一旦讓人類在大陸上繁衍生息，以他們近於我們的構造，和神王所賜予的靈性，即使兇惡的猛獸也無法威脅到他們的生命，必然會迅速成為大陸之主。」
瞧見諸神臉色難看，拒不承認螻蟻一般的人類有可能給自己帶來威脅，阿爾一改口風：「當然，他們始終是在我們的施捨下度日。」
滿足了這些神祗們的虛榮自大後，她繼續道：「然而，他們始終是由泰坦神們所創造的，很難說他們認誰為主，因而，我有一個提議。」
「就如同我可以與哥哥創造精靈族，我想大家都可以用自己為藍本，創造屬於我們自身的種群。」
對於性喜創造的人來說，這真是極富有魅力的提議，赫淮斯托斯帶著閃閃發亮如紅寶石般的眼眸，欣喜地望向她。
阿爾微微一笑，「我們的戰爭，也可以用這些類似於我們的造物，來一分高下。」
這時候，她才說到最重點的問題上。用這些不同的種族來交戰，以劃分彼此的勢力範圍，這樣避免了自己衝鋒陷陣，他們只在背後操縱戰況，用這樣的賭注來決定孰勝孰負。
事實上前世的特洛伊，便是源于諸神的爭鬥，阿爾只不過將這個進程提前了。
人人都討厭流血受傷，神祗也不例外。
除了好勇鬥狠的阿瑞斯，和急於爭權的雅典娜，奧林帕斯上其他所有人都贊同這個提議。
「倒是值得一試。」反正不成功也沒有任何損失，到時候再打仗就是。
宙斯拍板，決定去找泰坦諸神談判，探討用大陸上的種族爭鬥來作為彼此間的賭注的可能性。
悠于 2015-12-23 14:21
第四十章 戰爭將起
在後泰坦時代,他們共有十二支部落,其中一半由上古十二神掌管,另外六隻的族長則為二代泰坦神。由於宙斯強佔了數名泰坦女神，成功的聯姻使得大部分泰坦神祗歸附于奧林帕斯。
但是，克洛諾斯一脈的後人並不服從于他。代表性的便是克洛諾斯之子，亞伯特斯的兒子阿特拉斯，他是新一代的泰坦神領袖，普羅米修士的長兄。
當初宙斯趕走克洛諾斯之後，急於先劃分了勢力範圍,趕跑了他的兩個哥哥,卻沒有對其父趕盡殺絕。這既是忌憚于母神蓋婭，也因為他沒有這個能力。
此時他仍然想盡辦法避免戰爭，實在因為他子嗣尚且不豐。
當下奧林帕斯一脈的神祗數倍地少於泰坦神，而波塞冬與哈迪斯因為宙斯搶佔神王之位時耍的詭計，對他諸多不滿，三兄弟並不齊心。因而阿爾的提議正中他下懷。
宙斯派能言善辯的阿波羅去與阿特拉斯商談。
阿波羅駕駛著太陽神車，帶著一隊隨從招搖地飛至阿特拉斯的營地，迎接他的是緊閉的柵欄門。他高聲喊話，裡面的人置若罔聞，照常在門內距他幾步遠處走動，視他於無物。
阿波羅從未受到這樣的屈辱，登時火冒三丈，祭出赫淮斯托斯替他新打造的金弓，拉滿弦射出，犀利的一箭劃破天空，刺目的金光又快又狠地紮進營地深處，暫態燃起熊熊大火。
這下，營門很快便打開了，一名看上去三十多歲，身材高達五米，臉龐方方正正，聲音亮如洪鐘的孔武青年大步流星地走出來。這正是對方的首領，阿特拉斯本人。
泰坦神們崇尚強者，他見阿波羅年紀不大，實力卻不容小覷，欣賞不已，提也沒提對方所造成的損失，攬過金髮小夥的肩膀，用好酒好菜招待於他。
可是，當阿特拉斯聽到他所帶來的提議，頓時仰天哈哈大笑，隨即往地下吐了口唾沫。瞪圓一對大而圓的牛眼，他沖阿波羅詰問道：「我以為你是個英雄，可你竟然也和你父親一樣，是個懦夫！竟然打算糊弄我，用那種小孩子的雜耍！我呸！」
對方語出無狀，羞辱了自己與父親，使得阿波羅勃然大怒，當即與他比拼起神力來。
此次阿爾沒有與他同去，她早已預見到兄長此行必然無功而返。對方看在科俄斯的面子上，用不著擔心他會有危險。趁著眾人的目光都放在和談之上，她找上了真正的關鍵性人物。
碧藍的海岸旁，懸崖之下，礁石灘上。
白袍的普羅米修士面容憔悴，眼窩深凹進去，鬍子拉碴，一對眼睛卻亮而有神。
「這一仗，必須得打。」
他性情平和，卻從未試圖阻止阿特拉斯的盲目挑釁。
泰坦神這一代的族長眼高於頂，認為在克洛諾斯的助力之下，侵佔奧林帕斯易如反掌，他卻沒有看到，奧林帕斯所蘊含的潛力。
宙斯需要的只是時間。等待他的子女們成長起來，神山聖域的地位將無人撼動。
「奧林帕斯不會輸，但也將付出代價。」
這是泰坦神的最後一戰，之後這個種族將退出歷史的舞臺，而在那之後。
「世界的重心終將落於大陸的種群之上。」
收回望向遠處海平面的視線，普羅米修士側臉過來，凝望著小姑娘。
「泰坦神代表著無序，奧林帕斯創立了秩序，而那只是過渡到人類的其中一環。」
阿爾暗地咬著下唇，緊了緊拳頭。
若不是重生一次，她一定沒法明白，為何他篤定短命而脆弱的人類會崛起。
但是事實證明，奧林帕斯的統治簡直是曇花一現。
神祗們擁有強大的力量，只是數量相對於人類，終歸稀少。他們很快將依賴於人類的奉獻，成日取樂度日，而被餵養成一群只知道享樂的廢物。
當人類霸佔了大陸、乃至海洋的每一寸土地，自身又誕生出可以媲美神靈的強者來的時候，那時就是神祗們的覆滅之日。
「你應當是一名觀察者，為何要投身其中？」阿爾抬頭望向身側的男子，乾澀的嗓音這麼問道。
「因為歷史的洪流滾滾向前，若不隨波逐流，就無法看到它的終點。」
「是的，你曾經這麼說過……」阿爾冷哼道：「那麼你知道你未來的命運嗎？你可知道你將會受到最嚴酷的刑罰，日日夜夜、反反復複，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即使到那時候，你仍然不會悔改嗎？
這句話她不需要問出來了，大鬍子青年那蒙著一層神光的表情已經做出了回答。
「那並非終結，反倒是另一個傳奇的開端。」金色的絡腮鬍子之下，普羅米修士咧開一個牙齒白白的笑容，「你看
到的，不是這樣的故事嗎？」
阿爾突然頓悟道，這個男人的身上，閃耀著一種殉道者的光輝。
那是一種看透了自己的命數的眼神，即使命運女神之長的阿特洛波斯，也無法剪斷他的生命線，這個人的意識已經超越於命運之外。最適合此人的稱謂，大概是輪回之神吧！
她沒再多言，轉身往神山的方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去。
太狡猾了。虧她還以為前世他是為雅典娜所出賣，現在看來，他根本是算無遺漏。
說他是偷竊火種之神，那不過是一種隱喻。人類，正是他留給泰坦神的火種。
此人隱身幕後，運籌帷幄之中，未來大勢所趨，盡收於他眼底。既然他願意去扮演那樣一個苦情者的角色，她也沒什麼好多事的了！
「只可惜了我的小姨！我要叫她放棄你，即使改嫁厄毗米修斯，也比嫁給你幸福！」女人想要的另一半從來不需要是什麼英雄，只需能陪伴她，支撐她，那就足夠了。
望著小姑娘在礁石上跳躍的背影，白袍的青年唇邊笑出深深的刻紋，溫和的藍眼睛裡閃爍著柔光。
「阿爾忒彌斯喲，你也變得很不一樣了。你那些小動作，儘管只是細枝末節的區別，但也許有朝一日，將彙聚成江河大流，徹底的改變歷史河道的走向。」
阿爾回到神山之後，又過了幾日，阿波羅才返回來，報告宙斯對方冥頑不化，執意要戰。
他舌燦如蓮花，將對方種種狂妄的事蹟與言論神態描繪得淋漓盡致，惹得宙斯大怒，煽動奧林帕斯一眾神等戰意盎然。
這時候，雅典娜站出來，譴責道：「你本是帶著和平之意去談判，現在這個局面，你的任務完全失敗了，竟然還有臉面回來見父神？」
阿爾卻咯咯地笑了起來，對宙斯說：「父神，這是件好事！」
「哦？」宙斯不置可否地應了聲，臉上不以為然。雅典娜在竊笑，這貨不會是打擊太大，瘋掉了吧？
頂著眾神嘲諷的目光，阿爾不慌不忙地說：「這一戰，恰好可以用來磨練這個新生的奧林帕斯。日後再與那些北歐強盜遭遇，我們將更有把握，把他們打回老家去！」
宙斯撫掌大笑，她這席話句句搔到他的癢處。其餘諸神見到主神贊許，紛紛附和。
在一片叫好聲中，
只聽見雅典娜氣急敗壞的叫喊：「那你先前說，要用扶持種族戰鬥的方式，來爭奪對世界的控制權？」
「你不會以為，那種家家酒式的把戲，就能說服克洛諾斯，放棄他的復仇吧？」阿爾用眼角蔑視著她，冷冷地說道：「我們與泰坦們，遲早要有一戰。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
雅典娜簡直快氣瘋了。先前說要避免流血的人是她；如今口風一改，豪情萬丈說要練兵的人還是她。帶著滿頭暴出的青筋，她咬牙切齒地叫道：「那你之前的提議是什麼意思？還叫你哥哥去丟人現眼，你耍著父神好玩嗎？」
宙斯臉色一沉，斥責道：「帕拉斯，你不要口不擇言。」神王是絕不會承認自己有錯的，即使出爾反爾，那也一定是別人的記憶出了問題。
阿爾卻沒有依託宙斯的庇護，而是向眾人解釋。
「這段時日以來的商談，只為試探，與贏取時間。阿波羅幾次與阿特拉斯的切磋都勝過他，挫壓了他們的銳氣，可見我們的實力，絕對無懼這一戰。」
「原來是這樣！」阿瑞斯一臉恍然大悟，拍打著阿波羅的肩膀連聲稱讚。
從這裡就可以看出阿波羅的好人緣。只要是他所做出的一丁點成績，都會被大家交聲稱讚。哪怕像把五弦琴改造成七弦琴這樣的事蹟，也會被人大肆宣揚，說他高雅聰慧，極具藝術天賦。
比起這位笑面迎人的陽光俊美好青年，雅典娜非但長相不討喜，眼睛還長在頭頂上，最常用鼻孔示人。所以其實她說阿波羅鎩羽而歸本沒有錯，奈何她比不得阿波羅群眾基礎好。
即使她有著造人這樣的功績，在阿爾三言兩語的駁斥下，她反倒被人認為思慮不周，造成隱患。而阿波羅的這一趟泰坦之行，如今倒是被普遍認為，是給神山長了臉面。
阿爾見輿論壓倒性地站在自己這邊，底氣更足，握拳呐喊道：「必須要打、打的他們潰不成軍、毫無還手之力！不把他們徹底地關進塔爾塔洛斯裡，我們的統治都不會牢固！」
雅典娜滿面通紅，氣得已經失去了理智。惡狠狠地盯著阿爾小小的個子，她那兇狠吊起的三角眼裡閃爍著厲光，一股陰寒鋒利的氣息直直朝她襲去。
阿波羅虎目一瞪，上前將阿爾扯到自己身後，一道金色的神識放出去，與她的神識相撞，如重錘敲擊在她額上，讓雅典娜胸口一悶，生生地咽下了一口淤血。
「阿波羅！阿爾忒彌斯！」雅典娜捂著胸口，格格地咬著牙，恨不得將兩人碎屍萬段。
那人不是應當等級不如自己的嗎？她現在才知道，他竟然壓抑等級、行著韜光養晦之事！她實在想不通，這個人不是被譽為最光明的、正直而毫無心機的太陽之神嗎？居然比自己還狡猾！
與此同時，「好！該當如此！」宙斯拍著椅背站起來，高聲說：「為了贏取這場必勝之戰，現在，我要把神權與神職分派給你們！」
這下子連戰前動員也一併給做了。眾人頓時和打了雞血一樣，開始熱血澎湃地盤算著要爭取個什麼職位。
第四十一章 分封神職
此時神山上的司職較為混亂。有的是沿襲自泰坦神而來的職權,譬如忒彌斯的正義女神之職；有的是約定俗成,但並未明確其職能。
比如命運之弦雖然交由忒彌斯的女兒們掌管,但她們現在還不是名正言順的命運女神。
這還是宙斯登基神王后，第一次的神山大封。
神王闡明他將根據各自的神力屬性和自身天賦，公正的指明每個人的職權。
諸如火神、穀物之神、太陽之神、愛與美之神，這些象徵性意味居多的職位，沒有任何異議，該當由天賦所決定，很快就被宙斯分派了出去。
爭論的焦點在於功能性的權能。像是戰爭之神、命運之神、智慧之神,這些神職一旦被賦予,將獲得極大的權利，而有助於提升神格。這些職位自然是被爭破了頭。
然而，神山上能力過人者也就那麼寥寥可數的幾個，角逐只在少數菁英中進行。
雅典娜用她擅長紡織的理由，來說明自己能勝任編織命運金弦，力求競爭到命運女神的位置。這是最重量級的職位之一，能操縱每個人的生死，看透一個人一生的運勢，是宙斯最倚重的眼睛與耳朵。
宙斯自然不會把自己心腹的位置交給他一向提防著的人。
他看透了雅典娜性格強勢，又富有野心，若是派出去為自己征戰，倒是一員幹將，但留在自己身邊，只會導致禍起蕭牆。此人只能用，但不能信賴。
雅典娜聰慧無比，心知肚明父神的忌憚，故意獅子大張口，就是為了給後面做鋪墊。因而當她再開口請求戰爭女神時，宙斯遲疑了片刻，心裡倒也覺得這是適合她的位置。
這時候，阿瑞斯站了出來，粗聲粗氣地說：「打仗是男子漢的行為，一個女人參合什麼！你還是向阿芙洛狄忒多多請教一下怎麼穿衣打扮吧。同樣身為女人，怎麼差距這麼大。」
他最後小聲的嘟囔，引得眾人發笑不止，再看到雅典娜紅中帶黑的面色，大家轉為竊笑。此人心胸狹窄，睚眥必報，誰惹到了她都會覺得頭皮發麻，連覺也睡不好。
雅典娜氣勢洶洶地提出要與阿瑞斯武鬥，來看看究竟誰更符合戰爭之神的名分。
宙斯欣然同意，令眾人移動到建在半山腰上的角鬥場，見證兩人的決鬥。
阿瑞斯武勇過人，身體簡直像精鋼鐵石鑄成的一樣，他本身的神格不算
強大，但是架不住他有個做天后的母親，與具有上古神血脈而神通廣大的妻子。
赫拉本就憎惡雅典娜私生女的身份，又恨她害得自己第二胎早產，現在竟然與自己的兒子爭搶頭銜，新仇舊恨交織之下，拿出自己壓箱底的寶貝堆在他身上，其中就包括她與生而來的金靴，穿上能使他敏捷驟增，移動快到肉眼都看不清的地步，以彌補他等級上的差距。
阿芙洛狄忒更是脫下外袍，系在他的腰間。這是她出生時的胎衣所製成，能遮罩物理傷害。
阿瑞斯處在中位神高階，與雅典娜本就只差兩級，因她急於求成，處在上位神初級境界尚且不穩；全副武裝之下，他的氣息更顯強勢霸道，生生地壓過雅典娜一頭。
對她更為不利的是，她不得宙斯寵愛，在神山上又是孑然一身，得以傍身的僅有一把金斧與一面神盾而已，使得阿瑞斯更加輕視於她。
「不要輕敵！」阿波羅提醒阿瑞斯道，「她用的兩把武器有蹊蹺。」
神器也劃分等級，根據材質、鍛造者與鍛造工藝的高下，可分為超品、上品、中品、下品。
阿爾的銀弓是她的本命武器，與神識綁定，隨著她神格的提升也在不斷成長，因而是超品的主神級別；雅典娜的這面神盾由墨提斯與宙斯的精血所煉製，也是超品，只是旁人大多看不出來。
阿瑞斯高高揮舞著一把普通的上品戰斧，一個回合間就被她的盾牌尖銳的側翼崩出了缺口。
他大聲地呼喝，把斧頭在空中掄得像風車一樣，連連劈砍，發出沉重的金屬的撞擊聲。他長著蠻牛一般的腦子，只懂得強襲；雅典娜看似防禦得吃力，但她機變百出，時而踢起地面上的樹枝、碎石，落在他前進的腳掌下，讓他打一個趔趄，然後趁機還擊，一擊得手便讓他頭破血流，激得他更加發怒發狂，肌肉暴起，力量倍增，準頭卻驟減。
阿爾記得，前世這兩人便是不分勝負，給人一種他們的戰鬥力不分仲伯的錯覺。最後明明戰爭之神的職位被賜予了阿瑞斯，可雅典娜因為占著智慧之神的名號，常常出謀劃策，以至於最終整個兵權都落在了她的手上。
阿瑞斯頭腦簡單，直往直來，戰爭卻是一門為了取勝而無所不用其極的藝術。到後來一提到打仗，人人只知道有雅典娜，阿瑞斯則成了肌肉無腦的代表，每每被第一個推出去做炮灰。
即使阿瑞斯的性格並不適合
統帥三軍，但是作為一個象徵也好，她向來認為充滿煞氣的戰神與破壞之神非他莫屬。更何況，今世她絕不會讓那個女人插手神山的軍權。
五歲的小蘿莉，隱身于人群之中，全然不引人注意。她快速變幻手勢，施展了一連串咒術，將月神的祝福加諸於場中激戰的一方身上。
霎時間，阿瑞斯赤紅突出的雙眼裡瘋狂褪去，神色漸明。即使他頭腦遲鈍，也明白自己中了對方的鬼蜮伎倆，不再一味的激進強攻，開始注重攻守皆備。
他是天生的戰士，只要他腦子不發出錯誤指令，肌肉本能的反應便足以使他立於不敗之地。他的身體素質要倍數地強于雅典娜，場上局勢逆轉，雅典娜被逼去了角落。
隨著體力漸漸不支，雅典娜心知再不拼就要輸了，在他斧頭砍過來的時候，用左臂的盾牌迎上去，裝作脫力讓盾牌脫手飛出。
阿瑞斯眼中興奮之色大盛，揮舞斧頭大喝著沖過來。雅典娜故作倉皇地逃竄，腳用力摩擦地面，揚起一陣煙塵，引得他更加輕敵後，把他誘進迷霧裡。
這時候，飛出去的盾牌在空中拐了一道彎，像回力標一樣，猛烈地打著旋轉回來，寒光凜凜的銳利邊緣朝著阿瑞斯的後頸筆直襲來。
阿爾的嘴唇飛快地上下挪動，使出暗神的指引，提升他的五感。
與此同時，清風吹散煙霧。阿瑞斯驚覺背後嗖嗖涼意，急忙側身，用斧面攔了一下，幸而免于被削成兩半。巨大的衝力仍然使他半邊身子都麻木了，他噴出了一口血，一腳把對手踢飛了出去。
雅典娜胸前的鎧甲整個凹陷進去，她傷得很重，在侍女的攙扶下才勉強爬了起來。
最終判定，阿瑞斯是當仁不讓的司職戰鬥與破壞之神的人選。
宙斯帶領眾人回到議事廳，途中阿波羅牽著阿爾的手，嘟起的嘴表明他正醋意橫生。
「你為什麼那麼幫著阿瑞斯？莫不是覺得他威風淩淩，十分的英俊？」
方才阿瑞斯戰鬥時的勇猛英姿，吸引了女神們愛慕的視線，讓阿波羅也不由感到嫉妒。日後對方大權在握，想必會更加神氣的不得了。他自己領的是虛銜，生怕妹妹因此而看上別人。
阿爾斜了他一眼：「幫他的可不止我一個。」
那陣蹊蹺的風，在風神艾俄羅斯背後是誰指使，她此時也不甚肯定。
雅典娜面色灰白如薄薄的金紙，仍然第一個提出要求智慧之神的名號，希冀宙斯能看在她受傷的份上，同情於她。可這時候，阿爾站了出來，向父親索要同樣的職位。
她前陣子小露鋒芒，牙尖齒利的數次駁倒了雅典娜，給人留下了富有頭腦的印象，水準之上的諫言也使得宙斯更加寵信於她。如今他一見她小小的身軀，心裡就止不住的憐愛。
宙斯微笑著，用一種誘哄的語氣說：「乖寶貝，你怎麼一點也長不大，可真讓你的老父親心焦啊。你的哥哥既然已是太陽神，那麼你應當承擔月亮女神的職權。可我真擔心你還太小啊！」
阿爾抿唇一笑，投去感恩的神色。
他是在提醒自己，如果他分封智慧女神給自己，難保雅典娜不會忌恨而報復自己。換做其他人也許會怕得罪雅典娜，心中犯怵，只是她與對方的仇恨早已解不開，再多一項卻是無關痛癢。
「父神，我是暗夜的女兒，第一代的黑暗與智慧之神的血脈流淌在我的血管裡；我母親的母親是第一任月亮女神；我必定能夠勝任這一權責。」阿爾脆生生地說。
同樣具有智慧之神血脈的兩個女兒，一個是他所寵愛的，並且她實力不強，因而忠心依附於他；另一個則是野心勃勃，自己兩次拒絕了她的請求，難保她不會記恨於自己。
宙斯的選擇不言而喻。阿波羅正式被封為太陽與光明之神，與預言之神；相對地，阿爾則是月亮與暗夜之神，和奧林帕斯的智慧之神。
這些頭銜說起來好聽，但是並沒有什麼實權，而且在地球這個主位面上，擁有這些權能的也不止是他們。就像在一個公司任職，出了奧林帕斯，外人認可與否，還要看個人的實力。
因此，旁人並不會覺得這對兄妹扎眼。眾人更是或多或少地對阿爾存有輕視，覺得她能獲得這些頭銜，完全是看在她哥哥的面子上。
阿爾特意不去爭月亮女神一職，捱到此時方找宙斯索要，正是想要這樣的效果。虛名對她毫無意義，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時機，來發展自身的勢力。低調是必須的。
忙活了大半天，雅典娜可謂竹籃打水，落得兩手空空。最後她從卡俄斯之女，夜之女神尼克斯的女兒厄裡斯之處，硬搶來了紛爭女神的職位。
這樣一個挑唆人不合的角色，再適合雅典娜不過，也把她的本性暴露在眾人面前。這名女神過分熱衷權勢，
三番五次地為權位與人搶破頭，讓人覺得她很有侵略性，而紛紛對她敬而遠之。
瞧著厄裡斯陰沉的臉，阿爾在心裡暗地發笑。這個人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她血統高貴，說一不二，前世簡簡單單拋出一個金蘋果，引得三名女神爭執，直接點燃特洛伊之戰的導火索。
雅典娜，你被她記恨上，就自求多福吧！
第一次的權利分配之後，神山上第二代的五名主神確立了，分別是阿波羅、阿瑞斯、阿芙洛狄忒、赫淮斯托斯與阿爾忒彌斯。
此次分封主要是為了即將到來的泰坦之戰，仍有大批職位空缺，譬如神山上的財政大權，暫時繼續由記憶女神摩涅莫緒涅管理。而大軍的軍需用度，則交由腦袋靈光而又正直的阿波羅來掌管。
尚有巧匠之神、金錢之神、家庭與廚藝之神這樣的權能職位，宙斯留待大戰之後按功行賞。
隨著大軍如火如荼地備戰，奧林帕斯由上至下緊密地圍繞著戰鬥這一主題，有條不紊地運作著。
在廣場上，舉行了盛大的祭祀。宙斯於誓師盛典之後，將象徵兵權的戰神之錘授予了阿瑞斯。在阿波羅隨軍出征的當天，阿爾騎著一匹飛馬，輕車簡行地進入到北方大陸的叢林裡。
第四十二章 圈地運動
如鏡的澄澈水面倒影著鬱鬱蔥蔥的森林,遠方的山頂上覆蓋著白色的積雪。
這是一片天賜之地,黑土地的滋養下,大片的茂密叢林提供給豐富的資源，這裡是日後歐洲生產力水準最為發達的中北部，但此刻尚且是未經開發的處女地。
因為戰爭的緣故，奧林帕斯諸神們將人類放養於大陸之上，圈出田地來，勒令他們種植、畜養。種出的糧食，得到的牛羊皮,統統上供作為軍需之用。
此次的主力是阿瑞斯與阿波羅,雅典娜留了下來，趁此機會教導人類從事生產，赫西俄德的工作與時日便是此時寫成。這使得她在人類中聲名極好，被視作司職教化的女神。
然而幾名有幸覲見宙斯的最早的人類，此時都已是種群裡的智者，深刻地記得當初她翻臉便要丟棄他們的自私行為，而流傳下來她刻薄寡恩的傳說。
此時尚且是人類的黃金時期，眾神們要用到人類，因而給予了他們與自己同等的永生生命，使他們百病不侵；但凡與人類走得近的神祗，都受到供奉而收到好處，諸如種植與農時之神得墨忒耳，與其女春天女神，十分受人們的推崇，貢品也較其他神祗來得豐厚。
自從有了人類的奉獻之後，神祗們愈發好逸惡勞，如今神山上人人熱衷於爭權奪利，阿爾不欲淌這灘渾水，她還不到暴露實力的時候。
且不說光雅典娜就恨她入骨，盯緊了她的暗夜與智慧之神的頭銜的人絕不止某幾個繆斯，明槍暗箭防不勝防。要她相信宙斯能保護她，倒不如相信宙斯某天突然不再花心，守著勒托一人過日子。
另一方面，缺少哥哥的奧林帕斯，阿爾也覺得沒有呆下去的必要。
她向宙斯申請，帶領她的精靈族前往北邊拓荒，為大軍置辦軍需。
宙斯大手一揮，慷慨地把萊茵河穀整個劃歸給她。神王完全不覺得小女兒那幾隻精緻得像寵物似的精靈能起到多大作為，權當是對她的寵愛，讓她遠離戰火，四處遊玩一陣。
阿爾的出走，對奧林帕斯眾神而言，像一顆小石子投入深潭，沒有激起任何浪花。
由於科俄斯一脈立場中立，暗中有支持奧林帕斯的傾向，阿爾將勒托與皮同護送回到科俄斯之處，然後帶著她最初創造的精靈們，來到北邊的黑森林裡。
阿爾從旁觀普羅米修士造人的過程中，得到靈感；又因阿波羅吃醋，試圖阻止她與
舅舅的過多往來，撇嘴說：「造人有什麼了不起，我們來造出一個更完美的種族，只屬於你和我的！」
兩人於是著手搗鼓出了精靈。不同於人類以泥所塑，最早一批精靈聚集了太陽與月光的精髓，參照阿波羅與阿爾自身成年時的神軀，精心雕琢而成。這次阿爾回歸到她所熱愛的森林裡，又加進自然親和力的元素，因而精靈們天生便具有擅長魔法的特質。
「為何最早的暗與智慧之神是同一個？」
暗神當初的問題越琢磨她就越覺精深。在她神職晉升後，對暗夜與月之力的聯繫領悟更深了一層。由於兩者力量同源，倘若疊加起來，效果呈幾何態勢增長。
阿爾將哈迪斯教予她的精神類法術，糅合進她傳自科俄斯與菲柏的暗系法術，傳授給精靈們，使得他們十分擅長於精神操縱這類輔助系法術。
這樣正是出於平衡的考慮。精靈們太過完美了，日後大陸戰爭若起，阿爾認為過分遭嫉的種族會最早一個被聯合起來滅掉。留下「不善攻擊」的口碑，又是天生的輔助系，不管是人類還是其他種族，都會拉攏於他們，而不會將他們視作威脅，也不容易被放在最前面做炮灰。
撇開高魔法技能，精靈們本身就是極具觀賞性的生物。他們與阿波羅一樣性喜創造，熱愛音樂；與她自己一般，生性淡泊，從不熱衷於爭鬥，像是兩人的孩子一般，令他們都很珍視。
阿波羅創造出精靈語，教他們歌唱，賦予他們最初的文化。
阿爾則規定了精靈的壽命與繁衍規則。
他們初始壽命為千年，提升等級之後，可以活得更久，死後身軀融合進樹木，魂靈則歸於生命之樹。生命聖樹類似中央智腦，每個精靈一生的記憶都會在裡面儲存。
但凡有愛人無法割捨的，可以藉由提取出記憶，再次由生命樹孕育，就像輪回轉世一樣。
這樣一來，過短或者過長的壽命，完全不會成為他們的負擔。
遠離奧林帕斯之後，在阿爾的庇佑下，精靈族迎來了一次蓬勃發展。
他們佔據了西至尼德蘭低地，東至巴伐利亞的廣闊土地。
這裡擁有整個歐羅巴最適宜播種的耕地，與資源最豐富的黑森林。他們的精神與物質都十分富足，也不用憂心生老病死，在這樣寬鬆的條件下，精靈們繁衍得極為迅速。
源源不斷的
木材、牛羊、雞鴨一趟趟地運往奧林帕斯。
阿爾十分注意，不要超過人類的貢獻總和，但仍然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令宙斯欣慰不已。即使阿爾不在，他反而更喜歡把她掛在嘴邊，讓某些趁她不在爭寵、挑唆之人，咬碎一口銀牙。
越來越多的目光被吸引到這片森林峽谷，奧林帕斯的一些人放出探子的同時，北邊也有人注意到了這裡的不同尋常。在最初的寧靜之後，近段時日，入侵者惹出了不大不小的亂子。
萊茵河畔連綿數千公里的翠綠草地上，一排排深褐色尖頂小木屋整齊地高低排列有序。
暮色降臨，點點燈火在延綿不斷的丘陵間蔓延，伸展成一副洋溢著溫馨暖意的畫卷。
在一面最陡峭的山坡最頂端，倚山勢建有堅固的城堡，領主府就設於這裡。岩白的建築背靠天塹，巍巍壯觀，這是一整座要塞，繁多的樓梯、走廊形如迷宮，又修有許多地道與暗門，初來乍到之人無不眼花繚亂。
在主樓三層的議事廳裡，阿爾坐於首座，兩側分坐著兩名精靈祭司長，精靈王與王后，七名精靈英雄，十二人列席於這間鋪著綠色天鵝絨地毯，天穹飾有壁畫，鑲嵌金銀的華美廳堂裡。
「守護結界之外，數十畝的森林遭到焚毀，殘存的樹幹上，有狼啃噬的痕跡……」
阿爾聽完報告，詢問在座各位的看法。精靈王賽博多斯此前已派人一探究竟，發現了強力的暗系攻擊性魔法的痕跡，判定這是一項危險係數極高的任務。
賽博多斯體恤子民，提出明日自己親自去探查。王后蓋拉德利爾立刻表示要同去，被他大驚失色地攔下來，卻因她不依不饒，而十分無奈，但又實在不想答應。
其餘幾名精靈英雄們紛紛竊笑。精靈王后說一不二，精靈王對她愛重非常，從不違逆於她，然而事關她安危的時候，他絕不會鬆口。
這對王者夫妻之間的相處，似乎隱射了他們的父母神，阿波羅兄妹之間的高下關係。
最後阿爾拍板：「此時交由我來處理，諸位留下來看守家園。」
她點了太陽神的祭司萊茵菲爾跟隨。
此人是她哥哥的耳目，做這種稍有風險係數的事情，她必須一舉一動都彙報給她哥哥知道。要不然她那好哥哥說不準何時就要擅離職守，從戰場上殺過來了。
一日一月兩名祭司都是英
俊的男子。阿爾曾戲謔要不要奉獻幾個純潔美麗的精靈少女給他輪流排隊當祭司，被他嚴辭拒絕了。
祭司向神祗直接負責，彼此的精神冥冥中的聯繫極為緊密。
此時因為是創業階段，這個種族還很需要扶持，因而阿爾與他們同吃同住，從不擺女神架子。日後這一批精靈也成為傳說的時候，祭司們作為唯一可以與神直接溝通的橋樑，重要性不言而喻。
阿波羅固然喜歡少女的純淨，但當阿爾意有所指的給他講了一個發生在未來的「卡珊德拉」的故事後，他的背脊「唰」地佈滿冷汗。確實擔心自己受誘惑，他索性規定，太陽神的所有祭司，不論是精靈還是人類中的，都必須是孔武有力的男子。
在阿爾選擇了一名陰柔少年萊古拉斯為祭司後，阿波羅還鬧了一場，嚴重警告那小子沒事不要打擾女神大人，有事全由萊茵菲爾轉達，力求讓他在阿爾的眼中透明化。
第二日，帶上萊茵菲爾，與一隊隸屬于宮廷侍衛隊的頂尖魔弓手，阿爾騎上自己的飛馬阿俄裡恩，踏上長征。
「噠噠」飛馳的馬蹄聲踏過泥土地，一眾身披銀灰色帷帽的騎手們駕馭著駿馬，輕靈地穿行于樹林的小徑，疾行中依然維持著菱形的隊形，兼具攻擊與防守，機動性極強。
他們以巡視為目的，沒有使用魔法，用了一整個白晝橫跨過森林，抵達了北方邊界。
前方已近北極圈，不遠之處巍峨的雪山就是阿爾卑斯，翻越過它便是北歐神的領地。
奧林帕斯與奧丁一系的阿斯神們尚未正面打過交道，阿爾卑斯山脈作為天然的天塹，是兩方彼此心知肚明的分界。
這裡極為寒冷，呵氣成霜。
阿爾望了眼邊界，勒緊馬頭，揮手示意眾人跟上，改為橫向巡邏。
很快她便來到事發地點。現場被保存得很完好，地面上被砸出一個深坑，方圓數十裡的光禿禿一片，再週邊的森林呈放射形地倒塌，像是小行星撞擊地球所形成的隕石坑。
阿爾下馬走進坑底，蹲下撚了把泥土。這一帶是丹霞地貌，紅色的岩層被碾成極細的沙土，應是一次性的衝擊所造成。
她繼而四處走了幾圈，視線掃過大爆炸旁東倒西歪的樹木。
有的在樹梢上留下了燒焦的痕跡；有些枝幹上極為光滑的缺口，應是鋒利的戰斧砍伐所造
成；少部分被剝落的樹皮之下，白色的樹芯裡，有野獸的利齒啃噬過的痕跡。
阿爾心中已經大致上有數。她揚起手，一隻盤桓于高空的雄鷹落於她臂上。她掏出一個小瓶子，倒出一滴冥河水，召喚真實之鏡，重播了鷹眼裡所見，頓時勃然大怒。
「誰？」一直徘徊於她身側，警惕地關注著周圍環境的金髮精靈大聲喝道。
阿爾手中驟現弓箭，一枚銀箭以幾乎看不清的高速飛向林中陰影。
在空中留下的銀色殘影尚未從觀者眼中褪去，那邊已經響起利箭刺入樹幹的聲響。
銀箭戳中紅色的袍子一角。
五名弓箭手以近乎瞬移的速度靠近，把那名英俊而壯碩的金髮青年從前後左右團團圍住。
「哈哈哈！」一陣粗豪而爽朗的大笑聲後，那名男子笑道：「訓練有素，反應機敏，我們不虛此行啊，洛基！看來我們真多了一群可愛的小鄰居！」
「唉呀，我居然被你出賣了。」黑色短髮的俊美青年從樹影中驟現，讓精靈們大吃一驚。他們都是頂尖的偵查好手，這次居然完全沒有察覺對方的氣息，這還是從未發生過的事情！
「你說錯了，托爾。」洛基一邊糾正，邊露出迷人的笑意，朝阿爾走過來。
「應當說是多了一位可愛的鄰居小姐。」
果然是這對兄弟。阿爾冷笑以對，手裡捏緊了弓弦。
悠于 2015-12-23 14:21
第四十三章 北歐結盟
「奧林帕斯的暗夜與智慧女神啊,很榮幸見到你。」洛基邁著優雅的步伐,走了過來。
他黑髮及肩,眉目極為俊秀，是亞薩神族的火神以及智慧之神。
洛基按胸俯身，朝她伸出掌心向上的手，表明一種尊敬與邀請，打算親吻她的手背。
即使是半鞠躬的時候，他的視線仍然毫不偏移地凝視著阿爾的眼睛，一對深沉如深淵的黑眸,不折射半點光芒,若是盯著他，一不小心就會被吸進去。
「閣下的消息倒是相當的靈通。」阿爾毫不動容地說道。
語聲如同水晶相撞，清澈悅耳得有些空靈，不帶半分煙火氣。
離開奧林帕斯那些陰謀算計，小姑娘的心態如同放出了牢籠。即使是來到邊境拓荒，卻是最令她感到放鬆的森林；再考慮到精靈們會難以接受，母神的外貌是個五歲的孩子，因而她解除了封印，回歸原本的樣子。十六歲的少女，貼身的銀色鎧甲裹住全身，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曲線。
洛基見她無視自己，也不羞不惱，自然地收回手站直身子，尊貴氣息盡顯。
「宙斯的神諭面向三界，科俄斯的問詢也將由你繼承，巧言善辯的銀弓的阿爾忒彌斯，你的名字早已傳遍三界，人盡皆知。」他的語聲磁性華麗，說著溢美之詞，阿爾卻沒有分給他半個眼神。
金髮的雷神也正用興味的視線，從少女高挺的胸脯，掃過纖美的腰肢，下滑到修長緊實的大腿，和其下包裹住纖細小腿的錚亮銀色長靴。
她將銀色的弓弦斜背在肩上，流線型的造型臻于完美，繁複的雕花令它看上去精巧無比，正是用這柄弓箭，與那雙纖白秀美的手腕，卻射出了自己也避無可避的俐落箭頭。
托爾在心裡讚歎，好一個英姿颯爽的女神！
「哈哈哈，我倒覺得，更適合你的是狩獵女神的稱號！」
「多謝。」阿爾秀美微揚，冷聲道。他倒沒說錯，狩獵女神是人類封給她的。
她自前世就熱愛在森林裡遊蕩，久而久之，便成為了森林的守護神。如今創造了精靈一族，這片廣袤的林地是她為這些孩子們準備的安居之所，自然最恨有人破壞森林。
「可不知兩位與森林究竟有何仇恨，縱火焚燒了還不夠，還放縱凶獸啃咬？」
「這個，請允許我向您表示誠摯的歉意。」兩米高的大
漢老臉一紅，屈指擼了擼鼻子。
此次出行，翻越阿爾卑斯時，洛基帶他去了矮人聚集地，為他求來了一柄戰錘。他敢肯定，這是整個阿斯加德迄今為止，最完美的一把。他見獵心喜，因而小試了身手。
耿直的道歉博得了阿爾的好感，前世雖未與他們打過交道，關於這些人的傳說她多少有所耳聞。
北歐神祗是自然力量的化身，脾氣簡單暴戾，絲毫不懂寰轉。雷神托爾是其中翹楚。他有著及肩的金髮，湛藍的眼眸，金色的鬍子茬昭示出一副爽朗大漢的模樣。
「請您無論如何允許我的補償。」他雖然性格魯莽，但因是奧丁長子，受到的宮廷教育絲毫不打折扣，行事也說得上有禮有節。連番道歉下來，阿爾的火消了幾分。
可這時，托爾魁梧的身形一晃，絳紅的披風高高揚起，他脫出包圍圈，速度快得沒人能攔住。
在他背後，齊刷刷的金箭頭指向他。
眨眼間，托爾出現在阿爾面前，單膝跪下，徑直拉過她的素手，在手背上印下一吻。
她身後的萊茵菲爾頓時眼前發黑，冷汗就冒了出來。他沒有保護好女神！竟然讓她被莫名其妙的人輕薄了！怎麼辦？阿波羅一定會氣極燒死他的！
「記住你的話，托爾。」阿爾討得一個承諾，見好就收，揚手示意。精靈們壓低弓弦，只是豎起的尖耳朵、握弓繃直的手臂，無不昭顯他們的神經仍然處於緊繃的狀態。
「我是阿爾忒彌斯，很高興認識你。」
和顏悅色地向托爾正式招呼後，她眼睛一眯，轉向洛基：「你好，暗神。」
明顯的差別對待讓洛基臉色微微一黑，但立時恢復正常，笑道：「我恐怕美麗的小姐記錯了。我身份輕微，不值得你記在腦中，但也沒有機會搶奪霍德爾的席位啊。」
阿爾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她沒有忘記，前世就是此人勾結了冰霜巨人，引發諸神的黃昏。奧林帕斯的覆滅，其中也有這位上躥下跳的邪神的影子。
「你說什麼瞎話呢，洛基！你是奧丁的同母兄弟，也是我托爾的好兄弟！」
金髮爽朗的青年搭過他的肩膀，大如蒲扇的手掌啪啪拍打著他的肩背。洛基嘴角抽動，極力縮向一旁，一邊徒勞地去推他，卻躲不開托爾的熱情。
阿爾清楚地看到他白皙的俊臉上浮起一抹
紅霞，小臉扭曲地憋著笑。
此人因為被預言為諸神黃昏之後，接替奧丁的阿斯神王，卻又具有巨人的血統，而受到敵視。
托爾待人至誠，是少有的不排斥洛基之人。
洛基本是與其父奧丁為兄弟，長托爾一輩，被他一片赤忱之心打動，而與他平輩論交。這裡也可看出這群北歐大漢們不注重輩分，憑心率性而為，不分尊卑。比起奧林帕斯，還要更加不講究。
諸神的黃昏之後，他們也很快覆滅了。
奧林帕斯神們創造了人類，留下了口口相傳的神話傳說，文化得以延續。但這些北歐蠻人卻什麼也沒有留下，即使在老家斯堪的納維亞的群島上，他們的故事仍然只有一個個片段，連不成體系。
奧林帕斯與阿斯加德，都是在地球的位面上，由本血脈的至強者所開闢出的衍生位面。不同體系的神祗們的關係，就像是不同的公司。每個神話裡都有命運之神、光明與黑暗之神等等，這就像是不同公司裡的同樣職位，都會有經理人、秘書、法律顧問、各業務部門這樣的存在。
他們的力量來源於自然，然而自然之力不可再生，終有枯竭的一天。
在人類誕生之後，他們所爭取的則變為了人類的供奉。在這個人類新生的時代，除了極少數的神祗，極少有人如普羅米修士一般能認識到，人類的信仰力能夠給予他們提供源源不斷的力量。
雅典娜是聰明的，她一早就敏銳地意識到人類是未來世界的支配者。
阿爾不準備像她一樣，去討好人類。因為並不僅限於人類，只要是智慧生命的信仰力就有效！當人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人類身上，去搶奪他們的崇拜時，阿爾自己創造出了更優於人類的種族，精心培養于他們，未來還可以有更多種族，用他們來制約人類的發展。
這樣一來，人類休想一枝獨大，甚至把歪腦筋動到神祗們的身上。
阿爾垂下眼簾，掩飾住思索的神情，再抬眼與托爾對視時，目光清亮無比。
她心中那點怨恨已經消散了。這群亞薩神族，同樣是被命運操縱玩弄的一環之一。
托爾雖不知她轉瞬間心思萬千，但也察覺到她的態度不再拒人千里之外，露出大大的笑容，眼睛眯成彎鉤，在他腮幫子上的兩個渦讓阿爾頗感親切，對他的笑容又真誠了幾分。
這尚屬奧林帕斯神
與外神的首次接觸。阿爾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創造了又一項歷史。
托爾告訴她，他們在極地與風暴巨人的日久鑫戰中，覺察到阿爾卑斯這一側有異動，生怕敵人襲擾他們的背後，而派出戰鬥力翹楚的自己前來探查。
他絲毫不懂謙虛，生性好鬥，這次見到性喜打獵的異族女神，對她十分感興趣，因而並未立即離開。
此後幾天裡，托爾陪伴著阿爾，在森林裡盡情縱馬遊蕩。阿爾盡地主之誼，帶著他們四處遊獵，其間他們也幫助她料理了不少林子深處的高階野獸。
托爾是十分好的玩伴，也是得力的幫手，阿爾自然是他想留多久就招待多久。她向宙斯傳了口信，主神也十分支持她與北歐那邊暫時保持良好的關係。
面對心思深沉的洛基時，她表現得不冷不熱。洛基不滿她厚此薄彼，也根本想不通她的敵意由何而來，疑惑地睜大眼睛，無時無刻不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想要探究。
一行人裡，只有精靈祭司萊茵菲爾捶胸頓足歎氣。他的頂頭上司阿波羅大人已于日前出發，單人匹馬直奔森林而來。假如讓他和這對兄弟對上了，指不定是什麼火星撞地球般的災難境況。
盤桓了幾天之後，托爾對阿爾的好感與日俱增，因為惦記著自家戰局，終於告辭離去，走前代表奧丁，與奧林帕斯簽訂了互不侵犯、必要時聯手抗敵的結盟條約。
然而，洛基卻留了下來。
第四十四章 危險的調情
森林湖邊,微風沙沙吹拂樹葉,細碎的光線從樹冠中投射下來,平滑如鏡的水面，如同蒼翠碧綠的大地上的整塊鑽石，反射陽光而耀眼之至。
動物們按種群聚集於湖畔，飲水休憩。
銀髮的女神撩起長裙，赤足踏入湖水。
清淺的水面剛沒過她的腳踝，在陽光照耀下，象牙白的纖足更顯膩白。
一匹梅花鹿溫順地匍匐在她身旁,給她以倚靠,舔著她的手心，使她綻放恬美動人的笑意。
陡然間，發生驟變，「嗖」地一聲，白光撕裂了這副寧靜的畫面。
阿爾揚手接住襲來之物，明眸如刀劍射向湖邊橡樹之下，銀鍇黑袍的年青人。
動物們乍驚，站立起來，後肢繃緊地戒備著。阿爾手掌一下下地撫摸發抖的小鹿，喉嚨裡發出兩個柔和的音節，驅散了它們。
寧靜的湖面旁邊，只剩下長裙的女神，獨自面對不速之客。
「你可真幼稚。開始不擇手段了嗎？」阿爾微拉高嘴角，俯視著在她面前單膝跪下的青年，戲謔地說，「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
洛基抬起她的一隻腳，輕輕擱在自己膝上，溫熱的手掌貼著它遊移，在曖昧的揉捏中，拭去粘在她玉足上的碎草。
「請恕我再無法容忍下去。」他以情人間的呢喃輕聲歎道，「你寧可對一隻動物展演歡笑，卻吝於賜予我一個眼神。雖然萬物皆有靈性，我並不認為我高貴過你的寵兒。但是被你忽視，我實在心有不甘。我究竟哪裡做錯了？」
他垂下眼睛，黑亮的睫毛微顫，投下陰影在他偏瘦的白皙俊顏上。他深知自己這個表情最能引起女神們的母性情懷。
那席話也正戳中森林女神的心。阿爾心道，如果此人刻意討好，當真沒什麼人能抵禦他的魅力。即使奧丁這等不可一世的英雄，不也被他兩張嘴皮哄得團團轉？
既然他喜歡玩曖昧，阿爾微微一笑，提高聲音：「菲爾，退下。」
可是阿波羅大人馬上就要回來了啊！可他只是小小的祭司，終究不敢有絲毫違抗自己的女神。掩藏在一旁樹上的金髮精靈苦著臉，一去三回頭，不情不願的消失于林間。
「這下，沒有礙事的人了。」少女帶著淺笑，纖指劃過他的下巴，滑動到他頸間，戳了戳他的喉結：「有些畫面，我不想給人看見。」
洛基喉嚨顫了顫，握住她的指尖，凝視著她的眼睛，虔誠地親吻，另一隻背在身後的手抬起兩根手指。
不遠處正用粗毛蹭著樹幹的灰色巨狼，抬頭看了片刻，流著腥臭的口水，掉頭離開了。那是著名的魔狼芬里爾，性情兇殘狡詐，跟在洛基身旁從不離身。
「叫那匹狼，不許傷害林中生靈。」
阿爾語聲親昵軟糯，貼著他脖子的手掌，卻做了一個掐住的危險姿勢。
洛基覺得心臟陡然一跳，胸膛深處有種電擊的酥麻擴散開來。
陰晴變化不定的女神啊，這就是月亮的魅力吧？
細碎的眼光透下的林地裡，清甜的一語，打破兩人對視的曖昧。
「即使討好我這個異族女神，對你在阿斯加德的地位，也起不到半點作用吧？」阿爾噙著淺笑，說出的話卻毫不留情面。
聰明的女孩。洛基的黑眸閃爍不定。他是否還未曾察覺，在他興奮時，眼睛會格外閃亮？完全不難想像，那通常是他欺騙或者有求於人的時候。
「真是直白的女神啊。你這個樣子，可看不出來是力挫勁敵，贏得智慧頭銜的月亮女神哪。」
他支起身體，攬住她的腰肢，配合著那張極具欺騙性的英俊面龐，與高貴的氣度，僅僅透著親昵，而不叫人覺得被冒犯，動作流暢自然，真不愧是風流老手。
「血脈使然。一切皆是先人蔭蔽，主神的寵信。」她被他攬在懷中，纖美的下巴幾乎貼在他胸上，他唇間呼出熱氣，噴在她額頭上，兩人之間縈繞著薄荷清香。
可不論是溢美之辭，亦或是美妙怡情的氣氛，卻不能讓她的呼吸有分毫改變，心跳也沒有快上半分，洛基的眼中一抹挫敗一閃而逝。
「我不那麼認為。」黑髮的帥小夥微微歪過腦袋，磁性低調的嗓音說道：「你的力量屬陰，黑暗是催生思考的溫床。我們是一樣的。再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你的內心。」
那如黑珍珠般不透光的眼眸，傳遞出一腔含情脈脈。
「你很善於隱忍，但我絕不認為你甘於平凡，我看得到這雙美目裡的驕傲。像你這樣的人，總有一天會光彩盡顯，刺瞎那些人的眼睛。」
見她臉上毫無動容，他立刻收起試探，轉而笑道：「不過既然你那麼說，我姑且那麼聽著就是。」
當真滑不溜手。阿爾低頭輕輕笑著，銀髮擦過他的下頜，小手在他胸上似有似無的挑逗。
「智慧僅是諫言。如果成功，榮耀歸於執行者；若是失敗，責任便全在於你。即使他們沒有聽你的意見而導致失敗，他們會說，為何你不堅持己見？
「沒有人說過，最高的智慧是沉默嗎？」她笑得胸腔都在一振、一振地，帶著濃濃的悲愴與嘲諷，讓他心頭一熱，她果然明白！
拉過她的小手，貼在自己心口，他低聲說：「我們的頭腦，不該只是輔助，那太浪費……」
「你要引誘我墮落嗎？」那是清甜如歌的嗓音，卻讓他陡然間不寒而慄。
像是冰水澆上頭，洛基突然意識到自己中了圈套。她原來一直在欲擒故縱！故意對托爾與自己分別對待，引得自己傻不隆冬的費盡心思接近於她，在她對自己稍微和顏悅色了幾句後，就自以為她已上鉤，而放鬆了警惕，竟然被套出話來！
洛基突然呵呵地笑起來，「女神，你披得一張好皮！」
看上如冰似霜，這幅樣子真是她最好的保護色！
阿爾仿佛毫不在意對方黑色眸底裡放出的冰刀，仍然巧笑兮然地低語道：「你堂堂一名火神，本該滌清世間一切污濁之物，為何胸中卻有陰影？」
前生因為傷透了心，發誓不涉及男女之事，棄置了誘惑男人這一權利。實際上，她的月亮與暗系之力，最適合魅惑不過。也許正因為此，雅典娜才要毀掉自己吧。
可是一世的冷眼旁觀中，她對情愛看得再透徹不過。愛情的保質期，結束於它被獲得的那一刻。
男人，永遠需要新鮮感。比起被追逐，他們更沉迷於追逐捕獵的遊戲。
「你試著探索意識海，那些崇信於你的生靈，與你的連結，是否灰色居多？甚至有些呈現黑色？」阿爾正色道。
「邪惡的信仰能反過來影響到神祗。你日常聽到的心聲，是否多是某人企求能侵佔鄰居的田地，亦或求你報復于他們的仇人？聽多了這樣的話，你自己的心性也會發生改變。」
手指親昵地戳著他的胸膛，阿爾告誡道：「這是危險的。神祗與信徒會相互選擇，亦能相互影響。同流合污、狼狽為奸，可不是什麼好詞。」
在如今這個人心淳樸的時代，道德的尺規尚未被建立，人類的靈智尚處
於懵懂期，少有欺詐之事。但仍有極少數腦子靈活的人，善於尋找漏洞，劍走偏鋒。
嘗到甜頭之後，久而久之，這些人大多會走上歪路，終被主流所不容，乃至制裁。
洛基應當是其中翹楚。他的悲劇，大抵便源於此。因為他生性驕傲，不屑掩飾，不如雅典娜般偽善，但正因此，阿爾反倒覺得他強過雅典娜甚多。
凝視了她半晌，他終於找回言語，嗓音有些凝滯地說：「十分感謝，你的箴言。」
阿爾微笑著轉身離去，把他複雜的眼神拋去腦後。
此次試探，她明白了，這人果然一直存有野心，並且所圖不小。她道破他的偽裝，只是想提醒他，有她在一天，就有一雙眼睛盯緊他。不要輕易打奧林帕斯的主意，後果他承擔不起。
洛基望著白裙少女纖柔嫋娜的背影漸漸淡出林間，心中微妙的覺得缺失。
大概是遺憾吧，似乎有些不舍？
她表現出的等級只是中位元神，實力卻絕不僅限於此，否則在他刻意釋放的神壓之下，她不可能那麼神色自如。只是這姑娘可不如表面般溫潤，膽敢招惹亦會扎手。
他能感覺到，在她身上有著某種與他自己一般，晦暗不明的東西。所以她能一眼看破他的本性。
最後那段警示，表示了她的示好，說明她不排斥自己的行為。若是不牽扯進奧林帕斯，她也許還會襄助於自己？
儘管這姑娘不像正義女神那般蒙著神秘的面紗，秉性卻更加讓人捉摸不透，引得人想要探究啊。
阿爾拎著裙子，走出洛基的視線後，繞了一大圈，又重新回到湖邊。
因為收到哥哥即將抵達的消息，她才急著趕走洛基，好歹向人釋放了善意，這是最好的開端了。
只是在森林裡扮演月亮女神的角色，還真是高難度！阿爾撩起裙子，試探性地把一隻腳放入冰涼的湖水裡。她的長裙裙擺內外沾滿青草，腳板上也盡是草葉，樣子頗有些狼狽。
可不能給哥哥看到這模樣。被他笑話還是其次，如果他有什麼不好的聯想就麻煩了。
大概是命運女神的作弄，她剛這麼想著，清越的一聲馬嘶，高亢地劃過天際，馬蹄踏土聲由遠及近，驚起一片鳥撲騰翅膀的聲音。
金光燦燦的青年下馬飛奔而來，張開的雙臂從身後抱緊她，差點把她撲進
湖水裡。
「阿、阿波羅！」阿爾皺著眉頭，扭身想去甩開他。
「我好想你，阿爾。」阿波羅啞著嗓音，埋首於她的脖子上，懲罰性地用長途奔襲中長出的鬍子茬去蹭她的臉，「小沒良心，你都不想我嗎？見到我竟然膽敢不高興？」
這還是兩人第一次分開如此之久呢。儘管知道是為了他們母子三人的將來，他們必須分頭打拼，理智上能夠克制，身體所養成的習慣卻很難適應。
每當夜晚，阿波羅對月懷念她身邊的氛圍，聞著她紗巾上的月桂香氣，越是思念，胸中與身體的某處愈發火熱。
這次真把人抱緊懷裡，嗅著她耳後發間的月桂甜香，他覺得自己一直以來躁動不安的一顆心，總算落到了實處。
只是，他敏感地覺察到，她身上怎麼留有一股陌生的幽暗氣息？
阿波羅眸光一閃，抬首望向森林深處。
第四十五章 林中情事
太陽之神的全知全察,使他有被窺視的感覺。那是一種來自深淵的陰寒,卻又不屬於他熟悉的任何一名神祗,聯繫他的祭司的報告，近來圍繞在妹妹身邊的蒼蠅，阿波羅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他不露聲色地罩起金色壁障，將那股氣息排斥在外，用寬厚的肩膀與胸膛築成不可逾越的屏障。撫著妹妹的腦袋，他柔聲說：「小甜心，給我講講這段時間以來的收穫？」
他胸有成算,與其炸毛去追打對方,不如先把自己的小人兒給穩住。既然那只臭蟲喜歡窺視，那就讓他看個夠，自己會用接下來的舉動使他絕望。
阿爾明顯感覺到哥哥的變化。他好像又長高了，她個子算高挑，卻也只堪堪到他胸前。他的成長一向很快，但以前朝夕相處時容易忽略的東西，被分開的一段日子凸顯出來。
他斜披著深紅色的披風，右肩上的金色搭扣垂下華麗流蘇，神軀向外散發熠熠金光。歷經了戰火洗禮，他的身材似乎又結實了幾分，肩頭的肌肉硬得捏都捏不動。
阿爾赤腳踩在他的腳背上，緊摟著他精壯的蜂腰，在他愈發挺翹緊實的屁股上捏了一把，埋在他胸膛上，撲哧笑道：「你這個樣子，難道不會把阿瑞斯的風頭全搶了？」
「那傢伙狂化起來如同野獸，也只有我能夠制服得了他。怎麼樣，作為『打敗戰神的太陽神』的妹妹，你是否與有榮焉？」阿波羅洋洋自得地作答，大手也不老實，一手一邊搓揉她的嬌臀，把她壓向自己，讓她感覺到下面鼓起的大包，壓低聲音。
「這樣一個男人，全身心都是屬於你的。你只要一聲令下，他甘願為你踏遍大陸，奉上他所能搜尋到的一切珍寶；他能帶你遨遊于天際與大海，雙手獻上他所擁有的全部財富，與榮耀。」
邊說著動人情話，他邊用胯部磨蹭她，本意是想要懲罰她，卻只讓自己欲火焚身，此時已經全然將暗處的偷窺者拋去腦後，俯身忘情地舔咬她的耳垂。
阿爾一直都知道，她的哥哥戰鬥力比起阿瑞斯也只強不弱，又是個比戰神要完美得多的男人。這次久別重逢，他似乎更接近前世離開她時的那個男人了。
她趴在他胸膛上，心尖上有些顫抖，收緊摟住他脖子的手，伏在他肩窩裡深嗅久違了的味道。
兩人早有商量，他出徵引開他人視線，她經營好精靈族，穩紮穩打他們的地基。
如今勢力未穩，兩人不
能做風頭浪尖之人。此次出征，他不去搶戰神的風頭，只負責為阿瑞斯出謀劃策，主要職責在於管理後勤物資，押送軍需居多。
即便如此，他總歸歷經了殺伐，在他的衣袍的織紋裡，除了熟悉的暖洋洋的日曬氣味，還有著硝煙與鐵器的味道。曾號令千軍萬馬的經歷使他增添了一分責任感。
似乎往日奧林帕斯山上那個陽光清透、不染凡塵的大男孩，一夜之間成長為了一名男人。
而她缺失了他成長的這一部分。阿爾心中有些泛賭，小腳丫用力地踩踏他金色涼鞋間隙的腳背，用腳趾頭去夾他的腳肉，小腦袋在他懷裡一陣抓狂亂蹭。聽到他喉嚨裡傳來低沉笑聲，她捶打了他一下，也覺得自己的動作有些孩子氣，愈發不好意思起來。
阿波羅溫柔地用手梳理她的髮絲，親吻她的頭頂，她仰起頭，眼睛迷蒙水汽，粉唇微微嘟起，臉頰含羞帶怯地漲紅，看見他眸光亮堂，凝視著自己的眼裡俱是深情迷戀，不禁甜甜的一笑。
頓時，她把阿波羅迷得更加三魂失了五魄，眼睛發直地幽幽注視著她，不住用拇指刮蹭她的臉頰，及肩的金色卷髮上光澤更盛，說明他心情十分激動。
「阿爾，你被我誘惑了？」他揚起劍眉，自信十足地笑道：「總算發現，我是一個值得你依靠的男人了吧？」
『阿爾，從今以後，你就依賴我吧！為了你的母親，我會儘快長大！』
那是前世，同樣一個青年所給予的承諾，那時他眼中堅毅的亮光，是她胸中珍藏的珍寶，歲月彌久，卻日益在她的回憶中閃閃發亮。
阿爾踮起腳，在他唇上印下一吻，柔軟的觸感，前世。此後他真的逼迫自己以非人的速度成長，綻放光芒，使得主神對他另眼相看，卻如同飲鴆止渴，叫對方愈發防備。
阿波羅正一心享受著唇齒親昵的快感，卻嘗到濕潤的鹹味，睜開眼睛，驚覺她竟然在哭泣。
「阿爾，寶貝兒？你怎麼啦？」捧起她的下巴，他焦急地詢問。
「你是我的？只給我依靠？」她顫聲問道。
凝視著她的眼睛，他溫柔而確信地說：「我是你的。你一個人的。」
這句話她聽他說了沒有千次也有數百，可是沒有哪一次使她覺得這樣誠懇。
「我愛你，阿爾。我開始明白愛情的意義了。」那是磁性低沉如豎琴般優美的
嗓音。他用照拂阿瑞斯的人情，與阿芙洛狄忒交換來的情報，正好派上用場。
金髮的美青年將臂彎中的少女打橫抱起，眷念情深地與她對視。
時值深秋，森林湖畔的泥土地上散落著層層金黃的銀杏葉。
風旋以兩人為中心卷起，他用神力堆砌起一張金黃色的葉片鋪就的金床，扯下自己寬大厚實的披風，將它展開鋪好，小心翼翼地把她放置上去，如同對待易碎的珍寶。
阿爾坐臥在柔軟的床上，剛剛支起身子時，金髮的兄長沖她單膝跪下來，懷抱著昔年她所贈的那把五弦琴，修長的手指波動金弦，彈奏著使人身心放鬆的曲子，無比契合明媚午後的清透慵懶。
此前被他一身煞氣所嚇走的飛鳥，撲騰騰地飛了回來，落滿湖邊，形成一個四分之三的圓，把獨處的空間留給那對脈脈對視的戀人們。
「我曾以為與你分離是無法想像的酷刑。因為即使與你在一起的時候，我仍然忍不住思念你。你的每個表情我都銘刻於心，你的笑容更是使我心醉目眩。」
他一邊演奏著，一邊用極富質感的華麗嗓音，娓娓動聽地傾訴衷腸。
「與你分開之後，我卻發現，閉上眼，我的眼前全是你。就算無法擁你入懷，即便是遙遠的思念著你，也使我臉上常帶笑意，心中幸福無比。這可是愛情的魔力？」
他虔誠地低著頭，一手按胸：「你就存在於這個地方。只要想到你安好，它就心滿意足。即使分離，我仍然覺得，你就在我的身邊不遠處，這是否就是愛情？」
「阿爾，我時常覺得，我們單獨的存在都是不完整的，只有合在一起，才彼此圓滿。我是如此的渴求著你，從身體到靈魂，這一定是愛情吧！」
還不算，愛情的真諦並不僅止如此。愛情要經歷得與舍，他現在還並不明白。阿爾銀眸裡噙著淚水。但是他願意去思考，這樣已經很好了。
阿波羅輕輕放下金琴，深深凝視著她蘊涵星月輝光的銀眸。銀色的柔光從她的髮絲間迸發出來，給她蒙上一層皎潔如滿月的光輝。這一點上日月同樣，好心情會使他們更加閃亮。
他本可以用科俄斯的笛子，那是一柄能用音樂感染萬物的魔笛。可那不符合他的行事。他最後只用了一把沒有魔力的琴，用自己的真情實感打動了她。
他愈發欣悅，抬起她一條修長的玉腿，那
讚歎萬分的視線，以及他在上面來回的輕撫，使得小美人兒不可抑制地戰慄起來。
他俯下身來，捧起她白嫩的小腳，深深親吻了腳背，火熱的唇舌向上攀爬。
濕潤的吻遍佈她的腳踝，在她纖細的後腳跟上流連了好一陣，才戀戀不捨地放過了腳弓，順著她繃直的小腿，一路吻上去。
寬厚粗糙的手掌滑上她的兩條大腿，愈發熾熱滾燙的唇烙印在她嬌嫩的雙腿內側。
「嗯……啊……」她不由自主地向後仰去，時而漏出的鼻音，讓他的呼吸急促紊亂，親吻她的時候變得更加狂亂。
「好香甜！你這裡的肌膚格外嫩滑，我喜歡……」那帶著桂花香的水潤肌膚引誘得他不住地舔吸，在那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皮膚上留下一朵朵盛放的紅花。
火熱的溪流從身體深處流淌出來，沾濕了她身下墊著的披風。阿爾羞恥地想要合住雙腿。
「別害羞，寶貝兒，你好美。」越是這樣說她身體越燙，揪緊他的金色的卷髮，努力要把他拉開。
阿波羅把她的抵抗當做了一種情趣。她白皙的美腿與美臀，被深紅天鵝絨的布料，襯得格外瑩潤耀眼，讓他看得移不開眼。
他趴在她兩腿之間，雙手並用，捧起她的大腿，輕輕重重的舔吻落在她的腿根、小腹，卻又恰好避開最關鍵的區域，讓她不住發出輕哼嬌喘，簡直不知該叫停，還是要求他別再折磨兩個人。
已經習慣了他夜裡的偷襲，身體早已浸淫於他所給予的快樂秘訣。他就像高明的獵手，踏著不緊不慢的步伐向她逼近，織成一張甜蜜的網，先于心靈，身體在不知不覺間淪陷了。
「寶貝兒，你濕了呀。你很渴望我對不對？」他狀似驚奇地盯著那一線之地，用手指滑過絲滑的綢布，眼眸逐漸加深。
通常在希臘諸神的袍子底下，都是空空蕩蕩，方便隨時撩起裙子野合。但是阿爾這樣較為矜持的女神，會有些保護措施。類似加寬丁字褲的設計，遮蓋住神秘的幽穴，但形狀卻一覽無餘，在半透明的白色綢布下若隱若現，比起全露出來，這樣反倒更增添了十二分的誘惑。
被他火辣辣的視線緊盯著最私密地方，阿爾只覺得心臟快要跳出來，小腹像抽筋似的，戰慄得發痛，欲望從身體深處被勾引出來。
他用手指拎起布條，在那道縫上下移動，她
已經敏感的不行了，柔軟的絲綢也給她帶來快感，可身體深處卻更加瘙癢。
逐漸沾濕的布料漸漸收縮成了繩狀，粉粉嫩嫩的小穴再無法遮掩，他把食指探進布料的邊沿，在它內外勾纏、攪動，水聲不絕於耳。
「寶貝兒，很舒服？想再多要一點？」他沉聲輕笑，更加重力道，長指壓按進她的緊穴裡。
僅僅是布料都能讓她快感無窮，可真是嬌人兒，若是換上自己的東西，讓她品嘗到情欲的美妙，她會露出怎樣的姿態？
感覺到他往裡探入，阿爾「啊」地尖叫起來。
刹那間，金髮的青年耳朵一動，聽到微不可聞的撲簌聲。
阿波羅抬起頭，望向百米之外，對上一雙幽暗如黑洞般不透光的眸子。
洛基臉頰滾燙，太陽穴旁青筋糾結，手指死死摳著樹幹，五指已經深陷入堅硬的百年柏木之中。即使是邪神也完全沒想到，她那號稱光明萬丈的兄長，竟然如此無恥！
那道結界根本不能阻礙自己的視線。他夠狠，竟然以這樣的方式，宣告主權！
阿波羅沖他展露了一口白牙，神識集聚成一道金箭直刺過去，與對方的神識悍然相撞。
等級差距立顯。即使他們的光明之神巴爾德爾，比他也差得遠。這個人實力更強過托爾，如果放在亞薩神族，也只是奧丁一人之下的人物。
洛基捂胸，一口黑血噴出來，消瘦的臉龐蒼白中帶著紅潮，粘稠的血液從他深紅色的唇邊滴落。他卻沒有如阿波羅所料，羞憤遁走，竟然留了下來，睜大佈滿血絲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這邊瞧。
哼，既然收了費用，他就要把那小妞的無邊豔色看個精光！
阿波羅沒料到此人如此不識趣，一陣惱怒湧上心頭。他不能再次放出神識了。萬一阿爾有所察覺，一旦讓她知道自己在外人面前這樣對她，她一定會至少有一百年以上不理他的！
他抽出那根把她弄得銷魂失神的手指，卸去身上的鎧甲，赤裸健壯的古銅色身軀覆蓋上她的嬌軀，按住她的小腰，堅硬如鐵的大根物體在她的入口處戳弄。
「嗯……唔……」他堵住她的紅唇，把她的嬌吟吞吃進嘴裡，不讓情敵聽見。
阿爾被他吻得喘不過氣來，下面那根硬硬的東西在她的花瓣間碾磨、頂撞，既快慰，又因他越來
越粗暴的動作，而有些生痛。
「寶貝兒，放鬆一點，你太緊了……」他迷醉地含著她胸前一隻白嫩。
「不、那就不要……」阿爾蹙緊眉頭。他佈置了結界，隔絕了外界的聲響，沒人能看見裡面，可是她能看見外面的景色。那群飛鳥可還在不遠之外呢！
阿波羅聽不得她的拒絕，更心急地想要找到入口，那兒已經濕滑無比，圓滑的頂端難以準確地頂進那道不斷收縮的窄縫。
他只得放鬆對她的鉗制，調整坐姿，一手移下去，用食指和拇指分開兩片水潤的櫻唇，另一隻手握住自己漲得發痛的硬物，往下頂進去。
「啊、快給我滾出去！」阿爾痛得渾身一縮，修長的腿繃得緊緊的。
阿波羅也不好受，他還沒擠進去半個頭，就被勒得死死的，快慰得簡直有些疼痛。瞧見她咬得毫無血色的嘴唇，他金眸裡流露疼惜之色，內心一歎。前戲仍然未足夠，她還沒有準備好。
想到是那個該死小賊害他不能盡情疼愛她，讓他心愛的妹妹吃進苦頭，阿波羅虎目一瞪，淩厲的視線朝洛基隱身之處一掃而過。如同萬丈金芒刺進全身，洛基一口老血又噴出來。
阿爾痛得腦子發暈，小臉卡白，努力呼氣來放鬆身體，卻仍把他卡得死死的，前進不得。
在野外，她似乎格外敏感，阿波羅心中暗喜。
在他腦子裡清楚地記著她喜歡的、討厭的一切，她身體的每一個敏感之處。
要是能整根的埋進去，此刻他不知道會有多麼銷魂。這麼一想便無法忍耐，金色的汗液滴落在她白嫩的胸脯上，他整個背部的肌肉都因渴望而繃緊，古銅色的肌膚在陽光下流轉著耀目金光。
他簡直就要不管不顧的沖進去了。可是想到自己的尺寸會讓她吃盡苦頭，阿波羅終究長歎一聲，理性克制住了欲望。他提起勁臀，碩大的圓頂拔出她體外，發出了「啵」的一聲。
金髮青年喘著粗氣，在少女身旁躺下來，攬住她的肩膀，揚手裁取一段太陽光，媲美東方最上等的絲綢的柔滑金色面料，裹住兩人的軀體。
阿爾深深吐了口氣，迷蒙的淚眼轉向身旁的男人，有點意外他竟然能在這個關頭忍下來，心底多少有點驚喜。這能說明他對自己絕不只是情欲。那是什麼呢，或許是憐惜使然？
他對自己的感情，究竟有
哪些成分，她覺得日後可作為一個課題，好好分析一番。
阿爾躺進他肩窩裡，白皙光滑的手臂繞過他的胸膛，攀在他肩上，側趴在他胸膛上，裸露的胸乳擦著他堅硬的胸膛，漸漸挺立起來。他的大掌罩上去把玩，低頭不住地親吻她的額頭、眼睛、耳垂，乃至髮際，在她握緊的小手上挺送腰肢。
長時間的男子的悶吼與嬌柔的嚶嚀聲刺激得不遠處那個可憐的邪神耗費大量神力，來築造隔音屏障。可是在金綢下糾纏翻滾的軀體卻避無可避，讓他眼睛旁邊血管都暴起。
剛才是不想走，要留下來膈應阿波羅，可現在是走不了。他傷得太重，此時移動會驚動那個小美人。雖然那樣的話，她哥哥也討不到好，但到時候自己一定會被列入禁止往來戶直到永遠！
更有可能，他直接被這對黑心的兄妹聯手給滅了。那時死了也白死，根本不用指望那群亞薩神替他討回什麼公道。因此洛基只有咬牙忍耐。
在他血槽幾近全空的邊緣，阿波羅總算釋放在她手裡，場內外三人齊齊松了口氣。
阿爾把小手在他小腹上擦了個乾淨，窩進他懷裡，打了個嬌柔的呵欠。
此時陽光仍舊明媚，更多了幾分柔和，林裡微風和煦，鳥獸重新聚集於湖畔，一片靜謐美好。緊貼著哥哥滑膩舒適的肌膚，享受著暖烘烘的體溫，阿爾在她熟悉的味道裡，進入甜美的午睡。
阿波羅用披風把她裹住，小心抱在懷裡，望著逃竄而去的青年，輕蔑地哼了哼。
作者有話要說：對不起啊！前兩天做放療，反應甚劇，結果無力碼字……斷更了一天，嚶嚶嚶
於是本章已經更新完，少見的5K字啊，嘿嘿，多少彌補了昨天的欠債吧？
☆47、冥王分支 情景二 森林裡
「阿爾,你剛才與什麼人有接觸？」阿波羅面色沉鬱,徑直問道。
他面對妹妹時,向來有話直說，因為那是他最信任的人。他又是那種眼裡揉不得沙子的個性，以至於來不及敘述離情，先揪住了細枝末節的事情。
阿爾正待詢問他戰場事宜，愣了愣，仍如實答道：「是洛基，他剛剛告辭。」
「他還在！就在某處窺探著這裡！」阿波羅虎摸圓瞪,犀利的視線環視左右。他與暗系之力天生犯沖,妹妹的身上附著那人的氣息，更是捅了馬蜂窩。
正因為料到如此，阿爾才著急在他到來之前，趕洛基離開。
「寶貝兒，你在這裡等我，我去驅逐了那小子，再回來找你。」阿波羅帶著滿身的煞氣，轉身大步走去，紅色的披風高高的揚起，很快便消失於視野中。
阿爾與他這還是首度分離，發覺他身量和氣勢都有所成熟，穿著打扮也與前世的模樣差不多，只是心智仍然像未成熟的男孩，心中一歎。
這時候，微風拂過，黑影出現在她身側，阿爾若有所感地側過頭。
長身玉立的黑色長髮男子，將白裙的少女橫抱起來。
「你的腳，劃傷了。」不待她反對，哈迪斯冷冷清清地說。
阿爾有些哭笑不得，她身為月亮女神，儘管壓抑了神力，但仍是堪比PT900的高純鉑金所塑成的神軀，別說枯枝軟葉，就是用普通的刀砍，也不會留下一星半點劃痕。
蘿莉的模樣倒罷了，可現在她是身量已成的少女，再被抱來抱去，著實不習慣。阿爾在他懷裡扭來扭去地抗議，可他那修長美麗的手始終穩穩托著她的腰臀，形如冰塊鑄成的臉上毫無動容，分明地寫著「反對無效」。
「有關前方軍情，我有話對你說。」聽到事關緊要，小女神不再彆扭，反倒催促起他來，伸臂勾住他的脖子，倚在他的胸膛上，溫順可愛的表現讓他心裡迅速起了漣漪。
北歐的廢材邪神，拖不了太陽神多久。哈迪斯懷抱美人兒，迅速離開現場。
等到阿波羅回歸時，面對空空蕩蕩的湖畔，險些燒掉夷平半個樹林。
銀月懸於黑色天鵝絨般的星空，水仙花田裡傳來淡淡清芬，白楊樹在湖邊搖曳，整個空間不大但卻極為精緻，籠罩在月色裡，透著一種夢幻般的格調。
冥月的力量滋
養著這裡的一草一木，北風玻瑞阿斯的力量在其中迴圈。
阿爾雖然有點惱恨他不曾詢問她的意見，擅自把自己帶來冥界，但在地底構築出這樣一個如夢似幻的空間，他著實花費心思不小。而且裡面流轉的力量，十分適合她的修行。
當他提到，這裡尚屬簡陋，但有無限可能，暗示她可以自主佈置這裡的一切，阿爾方才明白，他準備把這個空間送給自己。
「帶著那只耳環，你可以開啟通往這邊的連結。只有你能開啟。」哈迪斯說道。
他仍然毫不費力地抱著她，以她裸足為由，不給她腳沾地面的機會。
這個男人每見她一次，都送上一堆禮物，還盡是別人做不出來的大手筆。前世他的看家法術、各種傳說裡的珍寶不要錢似的往她身上砸，今世首飾、傭人輪番上陣，現在竟然開始送地產了！
阿爾的小手在他肩膀上揉來捏去，翹著腳丫，粉唇微嘟，糯聲撒嬌：「你就是這樣討女人歡心的？禮物攻勢！真不愧是財大氣粗的財富之神啊。」
他是掌管死亡之神，人死身滅，大批財富被隨葬帶進地下，盡數落入他的手裡。在人類已誕生的如今，他只會越來越富，比起宙斯和波塞冬加起來還要有錢。
哈迪斯垂著眼睛，心道如果她想要，冥府女王的位置也是她的。只是他在十拿九穩之前，不會輕舉妄為。像她哥哥早早暴露企圖，只會讓她心生防備，實在太蠢了。
「你剛才說會告訴我前方戰況？」
把她騙過來，也不知道她那個傻哥哥回頭找不見她，會有多暴跳如雷。
哈迪斯薄唇微扯，帶她來到湖邊，在一顆楊樹之下，放置有一張黑石靠椅，上面墊著厚厚的黑色絨布。他背靠著樹幹坐下來，把她安放於自己腿上。
清輝的月光從頭頂上空灑下，將他清雋的臉龐襯得如玉似璧，在他脖頸間縈繞著淡雅的水仙花香，淡淡的魅惑人心。他低下頭，把玩著她的頭髮，清涼的語調平鋪直敘地說道。
「他們要敗了。奧林帕斯會被反攻。」
阿爾一驚，抬頭看見他眼裡閃過一抹冷笑，心中記起了前世的聽聞。
這場與泰坦神祗最後的戰役，奧林帕斯一方節節敗退，甚至被打到了老家去。
宙斯無計可施，前來求助於哈迪斯，最後放出關在塔爾塔洛斯的巨靈俘
虜，才堪堪打敗克洛諾斯殘黨，但留下隱患，引發後來的巨人之戰。
上輩子的這個時候，她尚與哥哥在安德羅斯島上懵懂度日，根本沒有參與這一次的戰役，因而對此知之不詳。阿波羅與她直到巨人之戰時，才嶄露頭角。
「可是，這次有哥哥參戰，我們還會輸得那麼慘嗎？」
阿爾雖沒有親臨戰場，但阿波羅的見聞她能隨時調閱，己軍目前占著壓倒性的優勢，對方的首領阿特拉斯別說打不過阿波羅，連阿瑞斯也能把他克得死死的。
哈迪斯薄唇微動，只說了一個詞：「克洛諾斯。」
阿爾頓時明白了：「你是說，他們故意讓阿特拉斯吸引大軍主力，實際留有暗手，讓克洛諾斯趁機攻佔奧林帕斯！」
原來這就是奧林帕斯被逆襲的真相！阿爾突然意識到，前世的滅神之戰，是否也是如此，中了調虎離山之計？難怪奧林帕斯淪陷得如此迅速，事先完全沒有徵兆！
哈迪斯撫摸著她柔順的長髮，瞧見她臉色變幻不定，很清楚她產生了聯想。她對那場終戰，始終耿耿於懷，到現在仍然放不下阿波羅的犧牲。
他心知必須拔除這根刺，他才能抱得美人歸。關於這一點他心中已有計較，並不心急，倒是趁著小美人發呆，不如占佔便宜。等到冰涼的觸感貼上嘴唇，阿爾才從深思中被喚醒。
男子帶著清冷香氣的薄唇輾轉地觸碰她，柔軟、光滑的觸感，仿佛在熱天裡吃著霜淇淋。甜蜜的感覺充塞著大腦，遮罩了所有的思考。呼吸著他身上獨有的味道，她醺然欲醉，像被蠱惑般的，開始回應他，一遍遍地將嘴唇貼上去，僅僅是柔柔的輕觸，就美好得像是漫步於雲端。
許久，她睜開眼睛，看見他眼簾微眯，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神情略帶迷茫，又透著幾分陶醉，這樣的表情出現在他玉雕般清冷美麗的臉上，讓阿爾突然覺得心癢癢的。
「哈迪斯……」她櫻唇輕顫，正要說什麼時，突然發現他的大手覆在她前胸，托著她的半邊白兔子，另一隻手捏著她的腰肢，似乎將要滑去臀瓣上，頓時「唰」地紅了臉。
「哈迪斯——伯伯！」她著重強調了血親稱謂，拍掉他的祿山之爪，嘟著嘴說：「我們不是在討論戰況嗎？」怎麼變成叔侄之間妖精打架了？
饒是淡定如哈迪斯，臉上也一黑，被她一聲「伯伯」雷了一記，不住地思量
：「我很老嗎？她更青睞年紀相當的小男孩？」他想到阿波羅，又想到她還未出世的前生戀人奧勒溫，一時間胸中湧上一股酸液，抿緊了嘴唇，只覺得自己一張口大概就會噴灑濃硫酸，要把那些窺伺於她的什麼波塞冬、北歐兄弟，統統連皮帶肉融化得骨頭都不剩。
「伯伯，您這次也準備照著上次一樣，開放塔爾塔洛斯，施恩于奧林帕斯？」
阿爾發覺自己叫他一聲「伯伯」，他的臉就是一僵，不由起了壞心，用甜美如蜜糖的嗓音把這兩個音節叫得拖著長長顫音，銀色的眼珠一轉一轉地，狡黠之色盡顯。
哈迪斯臉色黑了又黑，可又對她這副捉弄人的表情愛得不行，並且驚喜於小東西在替他籌謀利益，發揮出超人的毅力控制自己，別在意輩分、年齡這種浮雲般的存在。
「的確，施恩。我要交換一個條件。」帶著恢復了雲淡風輕的臉，他說道。
「條件？」阿爾驚詫道，「有什麼是您需要從宙斯那裡獲取的嗎？」話一出口，阿爾捂住了嘴。糟糕了，她剛才喚了宙斯的名號。
神祗們的神名是帶有力量的，他們能感覺到自己的名字每一次的使用，因而祈禱時必須呼喚神祗的名字。
同樣的，最忌諱的事情莫過於在背後說一名神祗的壞話，因為有極大可能被他所聽到。尤其是等級差距巨大的時候，就愈發沒有辦法遮罩神名的魔力。
所以神祗們才有那麼多的花名，就是為了指代。
「無妨，你在我的空間裡。」哈迪斯見她惶恐的模樣，一臉淡然地說。只是普普通通一句話，卻流露出無匹的自信，撫在她頭上的大手也帶來讓人心中安穩的力量。
阿爾抬頭蹭了蹭他的手，赧然一笑，小臉上堆滿討好，可愛的小模樣讓他的手頓了頓，心跳的速度又加快了幾分。
「伯伯，每次在你面前，我好像真變成了小孩子，又回到了前世那麼廢材的自己。」前半句話讓他的心騰上高空，後半句話一出又如墜地底。
「你不喜歡你前世的樣子？」儘管內心糾結，哈迪斯臉上分毫不露端倪，只是淡淡問道。
「當然不喜歡了！那麼弱小、白癡、無能、什麼都能搞砸！」阿爾臉鼓成包子，憤憤道，「難道伯伯你不討厭那個樣子的我嗎？」
哈迪斯搖了搖頭。阿爾小嘴微張：「誒？哦！」她的眼睛由瞪圓轉為
拉長，語氣不佳地說：「你一定和宙斯一樣，喜歡全身心依賴、仰仗於你的女孩子！」不然他也不會迎娶那位冥後。
哼，男人，都是只看表面的膚淺之人！自覺自己看透紅塵的阿爾心中不忿道。她沒意識到自己話裡濃濃的酸味，倒是哈迪斯旁觀者明，垂下眼簾收起眼中得色。
珀爾塞福涅是出名的冥界「三不管」，不管事務、不管丈夫、不管領地，每年在冥府的三個月時間裡，幽閉於自己的小房間，帶著她與人分享的美少年阿多尼斯，兩耳不聞冥界事。
因為前世阿波羅也曾追求珀爾塞福涅，阿爾為哥哥不值。那女人除了長相嬌柔，性格戀母，既沒有過人法力，也沒有什麼人格魅力可言，卻引得阿瑞斯、阿波羅、赫爾墨斯這些有本事的神祗競相爭搶，最後竟然嫁給了冥王，享受著冥後尊崇，卻從不理事，不得不說她真有個好媽媽。
諸神之戰後，近兩千年的時間裡，阿爾竟然與她從未在冥府見過面，更覺得她尸位素餐，而頗感不滿。她只是不知道，那是哈迪斯有意為之。
「不會有冥後。」哈迪斯冷冷的語調毫不拖泥帶水地說道。前世被坑了一把，他再蠢也不會在同一個坑裡摔兩次。
阿爾眼珠一轉，恍悟道：「這就是你要與宙斯做的交換？不要把麻煩的女人都塞給你！」
兩人交往這麼久，他的事情向她完全敞開，在他基本有問必答的情況下，她理清了前世的冥王娶親之謎。得墨忒耳想嫁給他，但宙斯不願其姐嫁去冥府，平白給自己的哥哥增添助力，而搶先玷污了她。
得墨忒耳心有不甘，繼而想把女兒嫁過去。哈迪斯坐擁廣大的冥府，又潔身自好得近乎潔癖，絕對是最佳良配。而她又覺得冥府陰冷，憐惜女兒，可能還懷有她自己都未曾覺察的嫉妒之情，女兒與冥王關係越差她越滿意，而自導自演了搶親的鬧劇，把女兒逗留冥界的時間縮短到每年三個月。
宙斯自是樂於見哈迪斯娶一個無權無勢、性情軟弱、只會拖後腿的小白花妻子。想必哈迪斯與得墨忒耳反目成仇，他在其中也出力不少。
「你傻了嗎，那麼任他們欺淩！」阿爾見他一臉無所謂，有點恨鐵不成鋼地戳著他的胸膛，憤憤地說：「多說幾句話又不會死，你就讓自己的名聲被他們踩進泥底，作為他們的墊腳石，你討厭解釋的這一點真叫人討厭！」
哈迪斯一聲不吭地任她戳，胸腔裡無數
個氣泡泡翻騰上來，讓他的心漂浮上雲端頂層。
他胸膛上的肌肉很有彈性，手感爆好。
阿爾越戳越開心，開始得意忘形，魔爪伸向他的臉，先試探的捏了一爪子，見他乖乖地任由她掐，喜笑顏開地兩手攀上去，把他一張俊臉當成橡皮一般捏來揉去，拉成一張大餅，然後對著他這張可愛的臉「呵呵」傻笑。
「現在珀爾塞福涅才剛生下來，你的擔憂還太早啦！」阿爾捏著他的俊臉說道：「難得的機遇，不要浪費在這樣的小事上面。難道他們說要娶誰，你就必須聽從嗎？」
「除非，我已有恰當的人選。」哈迪斯定定地看著她，如同黑曜石的眼珠閃動著絢麗虹光。
阿爾連連擺手：「我不行的。我哥哥會拖著太陽到冥界來，把這裡全都燒光的。到時候又要上演搶親戲碼了，可是我沒有興趣做主角。」
嗞嗞地倒吸口氣，她說道，「冥後的位置是被詛咒了嗎？」說到底還是冥府的條件太差，終年見不到陽光，清冷還在其次，關鍵是鬼氣森森，讓人不寒而慄。
「哎，說到哥哥……」阿爾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的，硬擠出笑臉，「現在外面是什麼時間？我是不是要回去了？哥哥找不到我，整個森林都會遭殃的。」
哈迪斯無言地摩挲她的小腦袋，久久地才說道：「你可以依靠我。」無論發生什麼。
阿爾總算想明白，他為何在此時來見自己。
「回去的話，就馬上要面對奧林帕斯防衛戰了。你是擔心我，所以特意送來這個空間？」
阿爾心中感動，仰起小臉，銀色的眼睛裡蒙上層霧氣。
「走吧。」再看他就不忍放手了。
哈迪斯抱起她，修長的腿邁出優雅的步子，送她回地上。
「唉……我們不能多多見面嗎？每次與你在一起，都好像有說不完的話。」阿爾掛在男人的脖子上，頭埋在他胸前，難得的產生了離愁。
「……」冥王大人沒有做聲，但微微拉起的嘴角，那一定是在笑吧。
悠于 2015-12-23 14:23
第四十六章 神山遭入侵
歐洲大陸中心地帶的山水湖畔,薩爾斯堡的領主府內。
阿波羅打著「收租」的名號,在此逗留了兩日。
自從發覺妹妹被群狼惦記上,太陽之神便寸步不離她身旁。
阿爾這段時間以來正在山嶺、森林和湖畔審慎選址，做著興建神廟的準備。她出門狩獵、巡視時，他必然跟隨左右；他抱著琴創作新曲的時候，也一定把她放在自己腿上。
這天，阿爾騎馬來到國王湖畔，周圍雋秀的山嶺形成的盆地裡，一大一小兩個湖泊,恰巧一湖形如圓日,另一湖呈彎鉤月牙，湖面寧靜，如明珠般璀璨發亮，中間正是未來的新天鵝堡的基址。
阿爾回望阿波羅，扯著他的披風連聲說：「哥哥，你看這個地方好不好？我們的神殿都可以建在這裡！」
阿波羅難得見她這麼高興，哪裡有不同意的道理，凝望著她的眼裡寵愛簡直要化出來：「當然好！其實我們兩個的神殿完全可以合併成一個，崇拜我就等於崇拜你。」
「哪裡有這樣的道理？」阿爾瞪眼道：「這是買一贈一的霸王條款嗎？別人供奉的是太陽神，你硬叫人多供奉一個月神算什麼，你不用擔心我沒人崇拜啦……」
阿波羅捏著她的下巴，俯身湊去她唇上重重咬了一口，「你沒聽懂嗎？我是說，夫妻本為一體，我們住的宮殿都在一起，神廟為什麼要分開？」這也算是隱晦的求婚了吧？她裝傻？
「誰說結成夫妻，人家就要一起供奉我們兩個……」阿爾嬌嗔道，眼角眉梢的嬌俏風情讓他心癢癢的，摟過來一陣猛親，正在唇齒相接時，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金髮的萊茵菲爾氣喘吁吁地幾乎是滾下馬，臉上倉皇失措。顧不得打擾到兩位大神的柔情蜜意會被怎麼報復了，他帶來了一個石破天驚般的消息。
「奧林帕斯淪陷了！」
兩人迅速回到領主府，在路上聽取了詳細的報告。原來泰坦神的軍力分為兩路，一明一暗。神山原本就是克洛諾斯的領地，他十分清楚裡面的佈防與暗道。阿特拉斯吸引了阿瑞斯的主力部隊，神山上如今只有一眾女神，除了宙斯與赫拉，稱得上戰力的只有一個雅典娜。
宙斯與克洛諾斯勢均力敵，剩下的人則遠不及泰坦部落強悍，阿瑞斯被阿特拉斯拖住，如今神山上的諸神只得向四處求援。前來通知他們的人是繆斯之一，掌管歷史的克莉奧。
她個子高挑，面容嚴肅，眼睛狹長，是名清高秀麗的女神。
「阿波羅，都什麼時候了，你竟然還在這裡玩耍！」語帶責備，像是教訓小孩子一樣。
阿波羅平日與繆斯們關係極為融洽，儘管年長於她們，撒嬌賣癡起來從來沒大沒小。但是此刻他在自己的地盤上，旁觀者是好似他子侄的精靈王、祭司們，他自然不能在屬民面前失了面子。
「我心系於神山戰況，但我是精靈族之神，必須安頓好我的屬民。」精靈們聽了感激涕零；繆斯則氣得跳腳，連聲罵他不知好歹，又說他怯戰，眾多莫須有的污水朝他潑過來。
「我們只需要半天時間。」阿爾冷冷地截過話頭，「假如聖域在這半天內淪陷，即使我們兩人去了也如同滴水歸於大海，不會造成任何改變。」
阿波羅又說：「乘坐太陽神車，兩千公里的距離不過數十分鐘即到，不會耽誤事情。」
「相比之下，海皇與冥王的支持，才更關鍵。你光催促我們有什麼用？捨近求遠。」
阿爾冷哼道。克莉奧被噎得臉漲通紅。
她們九個姐妹分別前往各處求援，波塞冬和哈迪斯之處自然也有安排人員，但是神山上對此大多不抱希望，宙斯始終防備著成年的兄弟們，信任的只有他能指揮得動的兒子女兒。
繆斯們之間也有競爭，而且頗為激烈。人們通常是合稱她們，少有人能說清誰代表什麼。實際上她們每人負責的專案並非固定，誰的業績最好，誰便能分配到更多資源。
克莉奧原以為阿波羅兄妹是軟柿子，搶了來這裡送信的差事，本來一路上還在嘲笑負責悲劇的墨爾波墨與編織聖歌的波莉海妮婭，他們兩人負責的哈迪斯與波塞冬才叫棘手。
她的算盤打得劈啪響，先攛掇兩人離開，再留下來控制精靈族的領地。這裡豐富的出產早已讓神山上下眼紅。只是沒料到平常最好說話的阿波羅，與不聲不吭被人忽略的阿爾忒彌斯，竟然那麼難纏。
兩兄妹把她晾在一旁，指導著精靈們有條不紊地進行收割、撤離，進入山林裡的防禦工事，靜待局勢，然後才駕駛著太陽神車，飛往奧林帕斯神山。
阿爾與阿波羅並肩坐在金光閃閃的八匹馬所拉的戰車上。他圈著她的肩膀，滿面笑容地指點著沿途路過的冰川與山巔，給她將各種有趣的見聞，逗得她肩膀輕
顫，笑個不停。
克莉奧騎在飛馬上，墜在車尾後面，一肚子的怨氣無處發洩。太陽神車的熱度不是她能承受的，可是阿爾忒彌斯那個廢柴憑什麼那麼風光？就因為她是阿波羅的胞妹？
繆斯們對阿波羅均有情愫，但他只當她們是玩伴，對明裡暗裡的勾引視若無睹，她們的媚眼都做給了瞎子看，漸漸的由愛生怨，對他多有疏遠。
但是此刻看到與他並肩坐在太陽神車上，是這等光鮮亮麗，她的心思又活泛起來。
突然之間，坐騎劇烈地顛簸，讓她抱緊馬脖子尖叫起來，阿俄裡恩被勒得難受，更加撅蹄子撒野，硬是要把她甩到大海裡去。
等到達神山下，降落在廣場上時，她已是秀髮散亂、衣衫不整，兼之淚水橫流、鼻子通紅。
「這是什麼爛馬！」克莉奧跺著腳沖阿爾咆哮道，「我叫了無數次的停下來，它竟敢不理我！」
阿爾絲毫不懼，冷冷地說：「它借你騎了一路，趕上了太陽神車的速度，讓你隨我們一道平安抵達，你不提一聲謝意也罷，日後我再也不會借東西給你了。」
圍過來的幾個人都聽明白了，完全是克莉奧無理取鬧，紛紛對她露出鄙夷的神色。
這時候，阿波羅說道：「別吵了，瞧瞧現在是什麼時候，好不容易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了，你們還要繼續小女孩的鬥嘴嗎？」
他這話一說，給克莉奧扣上一頂不懂事的帽子，順帶堵死了她告狀的口，無顏再提兩人沒有即刻出發的事情。
克莉奧氣哼哼地推開赫淮斯托斯，跑去找母親摩涅莫緒涅哭訴去了。
「情況如何？」阿爾小聲問迎上來的紅發弟弟。
「主戰場在後山，主神守在那裡，正僵持著。」赫淮斯托斯用最簡短的語言描述出戰況。
阿爾也發覺了，此時戰事雖然緊張，但並沒有危機到神山淪落的程度。
偌大的白色殿前廣場上，四處設有帳篷，一頂頂風格迥異，同樣都有著華麗的圓頂，布料是上好的彩綢，占地甚廣。
克洛諾斯等人從海邊懸崖爬上來，在宙斯竭力控制下，入侵者們被限制在西山競技場附近，沒有能擴大戰果。於是這些神祗們紛紛搬出宮殿，在廣場安營紮寨，安心地等待救援到來。
美惠女神們仍然佇立於進山的殿前階梯，
面帶微笑，迎來客往；眾神們有的席地而坐，有的在帳篷間走來走去，串門聊天，到處是雜亂無章的景象。
「簡直是一場鬧劇！」阿波羅嗤道，大步踏上進山階梯，舞動的袍子在風中獵獵作響。
阿爾跟在他後面，赫淮斯托斯自從她到來，便沉默地跟隨在她身後。
前世他們母子並沒有經歷這場戰役，面臨新的局面，她開始擔憂阿波羅是否會受傷。
越接近西側山嶺，火光沖天，轟鳴聲使得大地都在顫抖。她記起了那場末日之戰。
霎時間，阿爾臉色蒼白，手心裡冒出冷汗。
「阿姐？」沉默寡言少年停下步子，握著她的手，清澈的紅眸關切地望著她。
第四十七章 諸神之戰
赫淮斯托斯從小跟著阿爾忒彌斯長大,把她的寡言少語學了十成十,比阿波羅還像她的親弟。他承認的姐姐也只有這麼一個。在小少年眼中,阿姐淡定從容，從沒有什麼事讓她動容，除了時而被阿波羅氣得跳腳，她那張冰冷美麗的臉上，簡直沒有過多表情。
他還從未見她這麼惶恐不安過，而被她這幅的模樣弄得有些心慌。
「小心！」瞬發的熔岩如流星雨般而至，阿爾拖著他的手蹬地跳開。
兩人落于幾米外時,方才站立的地面上砸出一個黑窟窿,餘火在坑內燃燒著。
阿爾抬頭望去，瞳孔頓時一縮。對方竟然增援了。宛如地獄生物般的巨大怪獸，渾身裹在鐵甲裡，體內燃燒著滾滾熔岩，紅光從他體表的塊塊鐵甲的縫隙透出來，有百年樹幹那麼粗的腿每每落下，便在地上形成深坑。他雙手上拖著鎖鏈，甩動一次便飛出數十團火球。
「那是岩鐵巨人！竟然是地獄的逃犯！」聽到尖叫聲，阿爾側頭，看到雅典娜身披戰甲，臉上塵土遍佈，只有一雙黑色的眼睛亮得嚇人。
「你們總算來了。」雅典娜看著阿爾身著獵裝的模樣，眸光一閃，「你這段時間倒沒有空閒，長進了不少。」她看出對方的神格已是銀色，說明她爬上了中位神，身量也成長到了十二歲。
「多謝誇獎。」阿爾淡淡地說。她所修習的月神法訣，前期進展緩慢，但力量的密度與質感厚重，她這個中位神的含金量，比雅典娜那個速成的高位神還要強。
比如說，對方根本看不穿她神格的實質顏色。
這場戰鬥她並不準備參與，也沒有阻止阿波羅。總歸兩人的生命力相連，他就算被揍得只剩一口氣也死不掉。她要做的反倒是保全好自己，才能給他提供最後的庇護。
化作巨人的克洛諾斯，體型如一座山峰那麼高大，張大的嘴裡桀桀笑著，手上高舉戰錘，天空無比沉鬱，透過層層黑雲，閃電與雷光聚集於他一身，照亮他猙獰的面龐。
自然界之中雷電的破壞力是最強的，三代神王的看家本領都是雷電之力。
宙斯的身形仍是尋常大小，他浮在空中與其父對峙，看上去身量完全不成比例，但宙斯力量卻更為凝練，獨自抗衡克洛諾斯並非難事。新來的怪物那邊，阿波羅已經迎上去了。
「阿姐，我去幫他！」赫淮斯托斯看出阿爾面色焦慮，鬆開她的
手，半蹲下來準備起跳。
阿爾拽住他，叫他繼續觀望。阿波羅正靈活無比的上騰下跳，戲耍著行動遲緩的熔漿怪獸。他並不畏火，無懼對方身上的岩漿；而他手上的黃金三棱巨劍是赫淮斯托斯精心打造，每砍中一下，必然形成一道黑痕。儘管怪物能自我修復，但阿爾瞧見，那道黑痕消逝的速度越來越慢。
「他不需要我們説明。」阿爾說著這話，眼睛卻看著雅典娜。
警告她不要爭功？雅典娜哼道：「你擔心我背後下黑手，趁他不備給他來一榔頭？」
阿爾搖頭：「不。大敵當前，你不會做內訌這麼愚蠢的事情。」
旁邊的命運女神們饒有興趣地聽著她們談話。這兩位是奧林帕斯上公認的一對仇敵。她們在感歎「最瞭解你的人是你的敵人」這話一點不錯，而阿爾忒彌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實屬不易。想不到這人看著冷漠刻薄，心胸實際甚為開闊，畢竟公開肯定自己的敵人，換了她們是做不到的。
雅典娜倒是聽明白了，嘴角直抽抽。她的意思其實是說，如果不是大敵當前，自己一定會背後捅刀子是吧？撇了撇嘴，她心道，這小妞一點也不可愛！
「我想他們應當不止這麼點後手。你還是靜觀其變，有你表現的機會。」
她話音未落，那邊就傳來連連的尖叫聲，眾人抬首看去，表情瞬間都變得驚慌。
「雷鳥！」
紅黑表皮、如同恐龍變異而成的巨鳥，張著滴有腥臭口水的血盆大口，呼嘯著從高空襲來。十幾隻翼展數十米的怪鳥黑壓壓遮蓋了天空，衝擊著他們頭頂上空的雷電光照。
宙斯的庇護越來越薄弱，躲在防護罩內看熱鬧的女神們開始感覺不安，阿芙洛狄忒第一個往山下走去，海洋女神歐律諾墨緊跟其後。只有赫拉仍然僵立在當場，飽含擔憂、愛慕、憤恨的複雜目光死死跟隨著宙斯，嘴裡喃喃地低語著，阿爾知道她是在向宙斯之母瑞亞企求幫助。
但是對方一定不會回應的，蓋婭與瑞亞慣於明哲保身，都不會捲進這場戰鬥裡。
雅典娜惡狠狠地看著一眾女神們扭動腰肢的背影，一口白牙咬得咯吱響：「她們總想著不行了就逃走，拋棄神山再建一個！不、不能光是我們這幾個人的努力，總得叫那群人也出力！」
阿爾迅速領悟了她的意思，她是打算把戰火引到山下廣場上去，
瞳孔一縮：「你要毀了神山嗎？」
雅典娜目露凶光，怒吼道：「父神一旦出事，我們誰也跑不掉！」
阿爾搖了搖頭，心道跑不掉的只有你。
此時奧林帕斯的一代神祗們多半擁有泰坦血統，實際上孰勝孰負對這些人關係並不算太大。儘管奧林帕斯依賴宙斯的神力開闢而成，神山一旦倒下，他們也絕非無處可去。
波塞冬遲遲未現身便是出於這樣的考慮，相信有不少神祗會樂於投奔海皇殿下。
她也是一樣，赫利俄斯的太陽神殿理應由阿波羅接管，而科俄斯那裡始終是兄妹兩個可以回去的場所。倒是雅典娜，墨提斯不知所蹤，她才是真的無處可去的那一個。
籠罩在半空上的藍色光電罩，在道道雷光擊打下，沸騰般地鼓起危險的圓泡。
「撐不了多久了！」雅典娜仰著脖子，緊盯著力量最稀薄的那一點，頸脖上青筋都爆出來。阿爾轉動著大拇指上的戒指，動作越來越快，呼吸也漸漸屏住了。
終於，東邊天際出現了一個黑色旋渦。一條粗壯如龍頸的藍色電光從裂縫裡直直擊打下來。
「去吧！」雅典娜大喝一聲，拋出她不離身的盾牌，上面蒙著的雷電獸皮，只在一個照面間便被擊穿了，光柱透過盾牌，只變細了幾分。
這時候，一道亮藍色的小光點投入光柱，奇跡般地截下了剩下的電光。
「雷電之戒！父神的法器！」雅典娜「唰」地瞥向阿爾，眼神近乎仇恨：「你有這樣的東西，怎麼不早拿出來！」害得自己的盾牌受損嚴重！
但見她捂著前額，表情痛苦，嘴角溢出血沫，雅典娜才恍悟，她神格太低，越級駕馭神器給她造成了傷害。
「阿姐！」赫淮斯托斯那張木然的臉上，頭一次有了大驚失色的表情。
「咳、雅典娜，再來一次，憑我們擋不住。」阿爾咳嗆著說：「不如用你的法子。」
「把他們全都捲進來是嗎。」黑髮的女神冷哼道：「你倒是想得好，什麼叫做我的提議，想讓我把那些人全得罪光？」
「你是紛爭女神。這是你的本職。」阿爾冷笑道：「露臉的活交給你，這難道非你所願？我只是要保護寥寥幾個人。」她望著身旁的紅發少年，收到他感動的回視。
「惺惺作態，令人不快！
」雅典娜唾棄道。儘管是這麼說著，兩人達成了共識。她們傳音給宙斯，父神極為贊同兩人的計策，撤除了防護罩，並且解除了神山上不得飛行的禁制。
鋪天蓋地的雷鳥嘩啦啦地蜂擁而至，追趕著前方的目標。
雅典娜沖在最前頭，背著巨盾，躲閃著電光，急急沖向山下；阿爾墜在後面，流光銀矢如飛彈般接連射出，將散開的雷鳥逼迫回隊伍裡，驅趕著它們前往山下廣場。
阿波羅用太陽光凝成的金光鎖鏈困住了岩鐵巨人，回頭看到宙斯與克洛諾斯力拼，那樣等級的戰鬥並不是他能幫上忙的。於是他轉身前往山腳，加入了對雷鳥的圍剿。
阿爾踏入神殿前廣場時，眼前已是一片狼藉，地面上到處是雷電擊穿的痕跡，帳篷四分五裂、燃燒著火光，神祗們鬼哭狼嚎地逃竄著。
阿波羅正在激戰中。他渾身綻放著耀眼金光，仿佛高速移動的太陽，每揮一劍便斬落一隻巨鳥。雅典娜也不甘示弱，高高跳起，一錘頭砸扁一隻鳥頭。其他人的表現也令人驚豔。
得墨忒耳具有大地母神的直系血脈，她蹲在地上，雙掌貼地，以她為圓心的地面崩陷，把泰坦巨人們陷進去；掌管死亡的命運女神阿特洛波斯，用她黑色的絲線纏繞住他們的脖子，用這些細的無法看清、卻又韌得無法被砍斷的死亡之線，收割下一顆顆碩大頭顱。
被逼至絕境，神山眾人爆發出巨大的能量。
「赫淮斯托斯，別離開我身邊。」阿爾囑咐道，少年乖巧地點頭。
「跟著我。我有另外的事情交待你來做。」她滿意地說。誰說一定要戰鬥才有貢獻值？
阿爾帶著赫淮斯托斯，四處滅火、救治傷患。
她分享了阿波羅的治癒之力，牧師的職責非她莫屬。
阿爾用治癒的銀光給命運女神拉切西斯被絲線勒腫的手指消腫；抽空放冷箭，救下了美惠女神塔利亞；給參戰人員不斷地施加月神的祝福，提升他們的五感敏銳度；時而釋放暗神的詛咒，讓敵人全部陷入遲緩、昏睡狀態。
然而雙方的人數終究有壓倒性的差距。泰坦士兵們仿佛源源不斷；儘管雷鳥們全被斬落，但出現了另一批巨猿，魔法攻擊不及前者，物理攻擊卻更加令人頭痛。
有太多遠古的種族掌握在泰坦族手裡，奧林帕斯終究根基尚淺。
傷患越來
越多，阿爾的神力在漸漸枯竭。她與赫淮斯托斯將無法恢復戰鬥力的神祗們搬移到集中的帳篷裡，裡面已近乎人滿為患。
漸漸的，廣場上活躍的只剩下幾個人，阿爾守在帳篷門口，拉弓的手臂已經近乎麻痹，赫淮斯托斯揮舞著鍛造之錘，守衛在她身前，正杠上一隻白色巨猿。
帶刺的狼牙石棒朝他當頭襲來，為了身後的姐姐，他卻不閃不避，硬生生的舉起雙臂扛下來，頭頂遭到重擊，鮮紅的血從他的紅發間滲透出來。
「赫淮斯托斯！你給我回來！」阿爾怒吼道，一把拽住他的胳膊。
紅發少年雙腳像在地上生根一樣，動也不動一下。
眼看著敵人襲來的巨拳，阿爾心一橫，舉起的掌心裡銀光彙聚成一點。
在眾人為她提心吊膽的驚叫聲中，突然，一道黑色光線擊中巨猿，數層樓高的身軀瞬間瓦解湮滅，甚至沒有留下一絲粉塵。緊接著，赫淮斯托斯被遠遠擊飛進了帳篷裡。
來人把阿爾抱進懷裡。在旁人的驚呼、又是叫好聲中，他背著手，仰頭看著後山的雷光，俊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黑色的長髮在戰火中飛舞，纏繞在她飄動的銀灰披風上。
「哈迪斯！」阿爾驚奇的眨了眨眼睛，心中頓時感到安定下來。
第四十八章 塔爾塔洛斯
冥王大出現的同時,海皇陛下也按耐不住,腳踏波浪,藍衫飄飄地降落於滿目蒼夷的戰場。
「唷，哈迪斯，你可出現得真是時候，這是打算要小美人以身相許嗎？」
波塞冬瞟了眼阿爾，許久未見的小侄女兒銀髮紮起，臂挽銀弓，身著銀甲,那張清麗的小臉雖燃煙塵,卻顯得眸子愈發晶亮，他的鳳目不由一亮。
可瞧見自己的兄長老神在在地裝深沈，當著奧林帕斯諸神的面，堅定地把她攬在懷裡，不由陰陽怪氣地說道：「我聽說你也到選妃的時候了，現在就提前相看上了？」
哈迪斯沒理會他，摟了摟阿爾的肩，然後放開她，對波塞冬說：「走吧。」
兩人都已不知觀戰多久，非到奧林帕斯上下元氣大傷之時才出現，眾人心知肚明，卻一點也不覺得有值得指摘之處。
宙斯之下，他倆的實力最強。旁人拼死拼活拼運氣才能殺死的一頭巨猿，哈迪斯揮揮手便灰飛煙滅。絕對的等級差距擺在那裡，在他面前，即使掌控命運的忒彌斯也不敢嗆聲。
神界便是這樣一個純粹拼拳頭大小的地方。
波塞冬聳聳肩，與他並肩而行，一黑一藍兩個身影前進之處，周圍的泰坦士兵、騎獸盡數湮滅，要麼被水龍捲風遠遠拋上高空，砸落成一攤爛泥。
「阿爾！」阿波羅急匆匆地趕過來，扶著她的肩膀仔細察看她有無受傷，卻在觸及她右肩的時候，手像是被燙了一下。
「幽暗之力……原來是他！」他耿耿於懷的那股氣息，當初劫走妹妹的蒙面男人，偶爾在她宮殿裡發現的隱匿痕跡，原來都是哈迪斯！
望著冥王黑髮飄飄的拉風背影，金髮青年那始終澄澈的眼中閃過陰暗的情緒。
三兄弟在十年泰坦之戰後，尚屬首次聚齊，對手仍然是他們的父親。
克洛諾斯瀕臨瘋狂，此次壓上泰坦全族老本的豪賭，若仍不成功，他便再也沒有復位的機會，因而他拒絕和解，命令更瘋狂的進攻。
波塞冬攤手，表示自己援兵沒有，只能貢獻自己的小命一條。也不能怪他小氣，確實海洋裡隱居著許多泰坦古神，各方勢力縱橫複雜，他若不留點保底的家當，海皇的位置只是個空頭符號。
「我指使不動塔爾塔洛斯。」此時神靈的靈魂不滅，人類數量極少，且仍然是永生的，僅有妖獸會生老病死。普
遍長生的遠古年代裡，就連地獄的秩序都沒有規定出來，哈迪斯在冥府幾乎是光杆司令。而幽冥地底裡居住的數位響噹噹的大神，他與他們向來井水不犯河水。
宙斯咬牙，定了一條毒計：「放出冥界的俘虜！」
先前因為推翻克洛諾斯，母神蓋婭已經對他很不滿意，正因此，他才強娶了頗受蓋婭寵愛的赫拉。但即使如此，他與蓋婭的關係也沒能修復。
如今，若是對克洛諾斯太過不留情面，進一步招致蓋婭厭棄，他的麻煩就大了。
大地母神可不是什麼溫柔慈愛的萬物母親，她性情自私暴戾，發起火來不管不顧，毀天滅地的力量被握在一個容易歇斯底里的女人手裡，著實極為可怖。讓蓋婭青睞的她的直系血脈相互殘殺，引得她傷心絕望，再把她封印起來，這就是宙斯的最終計畫。
哈迪斯早已料到會如此發展，只是細節上有所不同。
前世是他建議驅趕冥界關押的泰坦，來對付克洛諾斯餘孽。因而宙斯將母神的怒火轉嫁於他身上，導致他受到蓋婭的詛咒，再也無法踏上地面。
這一世，他用寥寥幾句話，誘使宙斯自己想到深淵裡的囚犯。托阿爾的福，今世的戰況也較前世更慘烈，神山上眾人全被卷了進去，宙斯也在不知不覺中押上了全部身家。
因而神王大人今次不得不自己承擔下責任。克洛諾斯最終的覆滅也好，其後的巨人之戰也好，都與他哈迪斯沒有半分關係。
計策定下後，哈迪斯極為配合，把鎖住深淵的鑰匙交到宙斯手上。要打開囚禁重犯的牢獄，還需三名主神級別的強者合力，才能破除封印。宙斯三兄弟商議之下，不準備讓他人插手，打算結伴前往深淵。哈迪斯倒沒什麼，關鍵是宙斯和波塞冬誰也不放心對方獨自留在外面。
三名大神聯手佈置了更牢靠的結界，暫時將克洛諾斯困在神山之外，親切慰問了一眾傷患，等到阿瑞斯趕回來，將戰局交給他，由哈迪斯打開了通往冥界的道路。
出於某種險惡的考慮，波塞冬執意把阿爾給拎了去：「她是暗與智慧的女神，談判之類的事情用她正好。」智慧女神理應是智囊、軍師一樣的存在，阿爾無法推卸責任，只得被打包帶走。
不過她也收到了好處。擔心她過小的外貌年齡被人看輕，宙斯想方設法分與神力給她，讓她直接突破到中位神頂階，身段看上去有十四五歲的模樣，被夾在
身材魁梧的伯伯們中間，就像一隻小布丁，渺小得可憐。
阿爾建議帶上一名在泰坦神族裡說得上話的人，更便於溝通。普羅米修士與宙斯的關係一向很好，欣然答應陪同他們前往。
阿波羅眼睜睜地看著纖細的白影融入黑漆漆的空間隧道裡，而那洞口逐漸閉合，捏緊拳頭看著竊笑不止的雅典娜，兇狠地壓低聲音：「你記著，這筆賬我必會如數奉還！」
雅典娜看出冥王、海皇與他們的小侄女三人之間暗潮湧動，挑唆波塞冬，若是阿爾得罪了蓋婭，哈迪斯也未必保得住她，她必須得求助於海皇大人的庇佑。
阿波羅自然想隨行，但他一身光明之力，根本沒有辦法走近地底，除非封印力量，但那樣便會無法保住她。因而他只能選擇等待。對於兄長大人的威脅，雅典娜絲毫不以為意，得意洋洋地表示：「我是紛爭女神，這是我的本職工作。」
哈迪斯的空間隧道極為給力，直通地府深淵的大門。高達萬仞的青銅大門緊緊閉合，不留一絲縫隙。從門的內側，濃重的陰森危險之氣透過來，在這個沒有一絲光線與聲音的空間裡，給人帶來沉重的壓迫感。
兩扇門上雕著張開嘴的咆哮的巨怪之臉，猙獰的面容栩栩如生，大如車輪的兩顆空洞的眼珠，光掃一眼就叫人心神巨震。
「不要與它對視。」一隻散發著淡淡水仙香氣的手捂住她的眼睛，「那是亞納多斯，喪失了生命力而石化於此。它的眼睛具有魔力，看一眼便使人失去魂魄。」
「難怪這裡被稱為禁地。」波塞冬一手抱肩，一手撩動頭髮，懶洋洋地說：「裡面有十八道禁制，在通往深淵牢獄的路上。這就是第一道？」
「你們倒是都寵著她。」宙斯聽出來他們是特地解釋給自己小女兒聽，神情頗為古怪。他本以為照顧好寶貝女兒是自己當仁不讓的職責，一路上她先是被波塞冬拽著不放，硬是給摟了一路，現在又換手到了長兄的手裡。
「我還在擔心她進去拖後腿，你們倒是爭上了。哈迪斯倒也罷了，波塞冬，你不是剛娶了海後嗎？」
波塞冬手一頓，明知是宙斯的試探，仍然變了臉，鳳目一眯，慵懶磁性的聲音裡透出濃重的戾氣：「廢話，那是涅柔斯的女兒，不娶行嗎？你空給我一個海皇頭銜，根本沒人聽我的叫我怎麼治理？」
抓鬮的提議當初正是普羅米修士提出來的，為了避免兄弟內訌，
迅速穩定局面，但其中也有一定貓膩，造成波塞冬一直心存怨憤，聽他舊事重提，宙斯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普羅米修士打著圓場：「時間太緊，現在你們三個都子嗣不豐，撐過這陣子就好了。日後多多開枝散葉，這問題也不難解決。」
「把你的兒子和女兒送來補償給我！」波塞冬仗著宙斯當初在抓鬮時動了手腳，叫囂道。
宙斯此時已做了數十年的神王，奧林帕斯上下對他無不尊敬，很久沒有人對他大呼小叫過，讓他也動了火氣，與波塞冬極像的桃花眼上挑，陰沉沉地說：「就算你沒娶王后，我女兒也不嫁給你！」
哈迪斯抬起一手，冷然道：「不要在這個地方吵架。」
「哼，別仗著我們現在身處冥府你就來教訓我們！」波塞冬調轉火力，不善地看著把小姑娘霸佔過去的兄長，毒舌道：「你也沒什麼了不起，這個塔爾塔洛斯也不歸你管，我等著看你娶赫卡特為妻！」
宙斯的臉色一變，他還想塞幾個兒子進來管理地府呢，怎麼能讓哈迪斯娶了冥界的大神，把冥府真變成他私人的領地？
「哈迪斯，是你的話，你想要我哪個女兒都隨便你娶。」宙斯意有所指地瞟了眼被他攬在懷裡的阿爾，心道這是他最聰慧的一個女兒，身體嬌弱、神力始終升不上去，用來聯姻是最佳人選。她那麼忠誠於自己，一定能起到鉗制哈迪斯的效果。
阿爾瞧見他滿眼的算計，不禁在心裡冷笑。什麼最寵愛的女兒、捨不得她嫁人，只要利益足夠，還不是隨隨便便把她犧牲掉。信宙斯的話，她不如去上吊！
宙斯滿意地看到波塞冬變臉，笑吟吟地又添了把火：「波塞冬，他是我們的兄長，教訓我們幾句沒什麼不可以。」
「那你又憑什麼教訓我？啊？我可要比你年長！」就算明知道宙斯故意挑唆，波塞冬仍然克制不住脾氣，氣得直跳腳。
普羅米修士深感自己已經無能為力，苦笑連連地看著三名超齡兒童在敵人老窩前鬥得雞飛狗跳，這時候，響起的天籟之音拯救了他。
「伯伯、父親，我們還不進去嗎？」清脆的少女嗓音，宛如清泉澆灌，讓人心頭的火氣瞬間被澆下去。
「我們在等人。」普羅米修士忙接話。正準備答疑解惑的冥王大人被搶了詞，不悅地瞟了他一眼，直讓他覺得背後冷氣嗖嗖，一連打了好幾個哆嗦。
「看守者塔爾塔洛斯，這座監獄就是他的本體。」宙斯一派溫和儒雅地解釋道。
「那我們現在是在他的腹中？」小女孩純真的聲音在陰森的大門前回蕩著。
銀鈴般的悅耳笑聲從四面八方傳出來，如同回聲震盪，在整個空間裡傳遞著：「哪裡來的有趣小姑娘？沒錯呀，你正站在我的肚皮上面。說說看，你踩壞了我，要怎麼辦？」
伴隨著隆隆的巨響，兩扇足有一米以上寬度的大門向後打開來，門內站立著一名蒙在黑色斗篷裡，頭上戴著尖頂帷帽的身影。
他個子不高，身材是在希臘諸神裡很難見到的單薄瘦削，聽聲音稚嫩如變聲期前的少年。很難想像眼前這位就是繼承了混沌之神的骨血而誕生的地獄化身，那位名字也不能提的大人。
「塔爾塔洛斯大人？」阿爾試探性地叫道。宙斯自矜身份，波塞冬與這位大神完全不熟，哈迪斯向來無口，普羅米修士是陪客而不便出風頭，結果倒是阿爾因為年紀小，沒什麼面子可言，而承擔了溝通的職責。
「小姑娘，我的名字，可是不能隨意呼喚的。」純淨的少年音，語氣裡卻有種說不出的滄桑，搭配在一起，居然並不覺得違和，而是覺得他的聲音天生就該如此。
「呼喚了會怎樣？」阿爾在承襲了智慧之神的神職後，對未知的好奇心見漲，儘管知道對方言語裡處處是陷阱，卻頗有不懼生死，不入虎穴不得虎子的覺悟。
一串清澈動聽笑聲過後，他壓低聲音，用陰森的語氣說道：「那就會被我吞噬哦。」拖長的尾音叫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一旦踏入此門，我們就已經在你的腹中。」阿爾抬起一腳，邁入門檻，對著幾步之外的黑影，甜甜一笑：「塔爾塔洛斯，這樣一來，你要怎麼再吞下你已經吞下的東西？」
對方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托起手肘，發出：「唔……」的聲音思索著。
「塔爾塔洛斯，這算不算你回答不上來的問題？」
半晌，對方發自內心地愉悅笑道：「哈哈哈！你通過了考驗。現在，你們可以進去了。」
這是進入深淵的考驗，必須在十個問題之內，難倒深淵之主，才能獲准通過這道深淵之門。否則，就將永遠被吞噬，再也無法出這道門檻。
塔爾塔洛斯張開斗篷，伸出伸臂做出請的動作，宙斯得意得脖子仰去了天上，昂
首挺胸的率先跨進門內。波塞冬臭著臉，第二個走進去。
「我還有一個問題。」阿爾得寸進尺地說道：「我能看看你的樣子嗎？」
「沒問題。你還有三個提問機會。好好把握住唷。」
哈迪斯聽了眉毛一抽。這是明目張膽的偏心吧？他可從不知道規則裡一定要問滿十個問題啊！從今晚塔爾塔洛斯亢奮異常的表現裡，不知怎麼他有種不祥預感。
這時候，對方摘下帷帽。亮銀色的頭髮出現在晦暗的背景中，亮如熠熠生輝的明月。
象牙白的細膩肌膚，像一尊精心雕琢的雕像般的俊美少年，在一米之外，注視著自己。一紅一綠的眼眸，如同寶石一般閃閃發亮。在他咧開的大大笑容裡，露出兩顆可愛的虎牙。
阿爾眼睛和嘴巴都變成O字的形狀。
這、這就是當世最古老的神祗，比蓋婭更加深不可測的那位，塔爾塔洛斯？
悠于 2015-12-23 14:23
第四十九章 辰星之力
偌大的黑色空間裡,前方籠罩在灰茫茫的霧氣裡。
蜿蜒崎嶇看不見終點的道路兩旁,不時可見白慘慘的骨骸。觸及行人路過帶進來的新鮮空氣,封存的時間霎時流動。已存在不知幾萬年的骸骨，風化成黑色粉塵，消逝于黃沙裡。
宙斯大步走在最前，金燦燦的頭髮與長袍在黑幕中閃閃發光。波塞冬不願被視作他的跟班，邁著長腿與他並肩而行，海藍色的長袍拖在地面上，帶起些微粉塵。
哈迪斯沉默地跟在他們身後,碰上需要解封的關卡,才會上前與他們合力解除。
進入深淵之門後環境險惡非常，入目皆是荒涼戈壁，飛沙走石，天空永遠是灰黑色的。這裡已近魔域，裡面關押著數十萬年來的囚徒，能在這裡存活下來的，必然窮凶極惡，或者狡詐異常。他們此行目的是尋找十二名上古的泰坦神，並不想多惹麻煩。
在前方四名大神的神壓下，等閒宵小不敢靠近，但一旦有敵情出現，必然極為棘手。不過以神王三兄弟的實力，在幽冥界自保綽綽有餘。
阿爾心安理得地躲在他們身後，眼珠一直盯著身旁的正太臉大神。
「塔爾塔洛斯大人……」她想問他為何待自己格外特別？她是聽著這位大神的傳說長大的，即使對於科俄斯來說，他也是當仁不讓的祖先神。他從不現世，神秘而低調，直逼祖神卡俄斯，只是默默駐守深淵。以往即使宙斯親臨，他也不曾如此和顏悅色，這次竟然跟在了自己身後。
這直接導致宙斯分了一縷精神力，縈繞在她周圍，狀似保護，實則更像是窺探與監聽，令她背脊發寒。她沒忘方才冥王大人戲言式的「求婚」。
興許塔爾塔洛斯對她的興趣，也是源于哈迪斯待她特別？可這樣一來，宙斯會否懷疑她與地底一系走得過近？眼前局勢下，之後怎樣做才最為有利，轉眼間她腦子裡躥過許多條思索。
「汝有事相詢，不妨直言。」塔爾塔洛斯一臉笑容和煦，明明是顏面儼然比她還嫩的男孩，語氣卻老氣橫秋，還透著一股祥和慈愛，詭異的是居然十分契合，仿佛他天生就該如此。
「此次我們能否達成所願？」不時流竄的介於狼與鬣狗間的食腐生物，雖然幾名大神動動手指就清除掉了，但那種完全不同於地面生物的驚人體格，狂暴通紅的雙眼，令她時刻緊繃著神經。
她知道他們必會成功帶回援手，結束這場戰爭，但
前世並沒有她的存在。她知道這裡每個人的未來，但對自己早已改變得面目全非的未來一無所知。
「汝與吾同行，定當無恙。」少年的手從黑斗篷裡伸出來，握住她的手，一對漂亮的寶石貓眼裡，閃動著好似洞察人心的光芒，「這是第一個要求，吾應承於你。」
阿爾記起他所言的三個問題，驚訝道：「塔爾塔洛斯大人，您是指，您會替我做三件事？」
少年語笑晏晏，答道：「是的。這是第二件。」
阿爾表情一僵，內心嘩啦啦劃開一道口子，在往外流血。她不敢想像，自己竟然把兩次機會都浪費掉了！能不能用剩下的一次機會，再要求個三次機會啊？
在小女神皺眉苦思時，哈迪斯瞥過來的一眼裡隱含著一抹笑意。
不知不覺間，眾人踏入一方黑霧，陰風呼嘯，宙斯身上的金光也受到了壓制。
「是陷阱！」
阿爾並未聽到波塞冬的這聲驚呼。從冥王的袍子底下鑽出一隻黑色的小動物，在黑霧的遮掩下，化成十四歲少女的模樣，額間銀月閃爍微光。普羅米修士目光一閃，指尖飛出一縷銀光，掩蓋掉她身上的死氣。當她察覺時，周圍只剩下自己一人。小姑娘心中一緊，但並不驚慌。
剛才塔爾塔洛斯說過會庇護於她，那樣的大神，必然是言出必行。
「塔爾塔洛斯？」呼喚了數聲，並未聽到回答，她定了定神，四處打量。
阿爾發覺自己又處在一片混沌中。這種仿佛漂浮在宇宙裡的感覺，此前她已經歷過一次，那是重生之時，尚處於母親腹中，她神識還未蘇醒之前。
心中隱隱有所悟，她沖著無盡虛空裡叫道：「塔爾塔洛斯，你說過呼喚你，就能被你吞噬，你要遵守諾言呀！」
周圍回蕩著少年的笑聲，陡然之間，空間被照亮，一顆顆星球像是點亮的燈火一般，出現在上下左右，霎時間，一副深邃迷人的宇宙圖卷在眼前攤開來。
漂亮的小少年漂浮在她頭頂上方，黑色的斗篷無風自動，在空中鋪展開來，仿佛背上展開了黑色羽翼。那對收納著無盡宇宙的眼眸裡既清澈，又深邃得不可見底。
「汝正處於吾等意識海中。」柔和的聲音帶著一絲空靈，安撫了她有些焦躁的情緒，阿爾四處打量，確認這裡就是宇宙空間無疑，而有些束手束腳，不曉得他帶自
己來此意欲何為。
她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必須慎重。
這時候，一條托著尾巴的彗星從兩人中間劃過。阿爾忙撲騰手臂，側身躲開，似游泳溺水般笨拙的姿態，叫塔爾塔洛斯忍不住噗哧一笑。
儘管她極力躲避，但肩膀仍然被炎火之尾掃過，此前被阿波羅打下的烙印傳來灼燒的感覺，阿爾以為自己受傷了，可低頭瞧見肩膀上那輪小太陽透出紅光，仿佛極為興奮。
「汝何不視己為辰星？」
聽到前輩大神的指點，阿爾心中一動。星辰與靈魂之間有著聯繫，每誕生一個魂靈，天上便對應一顆星，這並非假話。每個人都能感應到星辰的力量，只是有強弱與契合度之分。所謂封神，也便是強化神祗們與某顆星間的聯繫，使他們能更好的借助於星辰之力。
如阿波羅，天生便與太陽關係至深，他是古往今來最合適的太陽之神。
阿爾四下裡尋找著自己的本命星，轉念一動，周圍的星系漩渦便快速流轉起來，她仿佛在進行超光速的旅行，流光溢彩的顏色從兩側一閃而過，道道銀光梭子一般指向前方。
待停下來的時候，眼前是熟悉的太陽系旋臂，以瑰麗壯觀的星雲為背景，火紅的恒星就在視野前方，灼燒著她的胸膛。阿爾眼中發熱，怔怔地盯著它一眨不眨。
「若是想念，不妨走近些看。」手再度被握住。阿爾此時已明瞭在宇宙中移動的法則，溫潤如玉石般的手指引領著她，來到五彩斑斕的土星環帶上，小少年坐在一顆高速轉動的隕石上，從隕星海洋中撈出一顆極小的石頭，放入她手裡。
阿爾手指輕輕一撚，隕石化成黑色星屑，霎時間，她腦中電光一閃。
「塔爾塔洛斯，你是說，這裡是你的腹中？」
少年精緻的臉上笑意更深，潔白的兩顆虎牙亮了出來：「不錯。」
「你已經與卡俄斯融合了？」她驚訝道：「這裡便也是卡俄斯的沉睡之所？」
對方沒再回答，一臉慈祥地摸了摸她的腦袋，笑意吟吟似乎在說：「汝別想佔便宜喲」，可是這番舉動由一名十二歲的少年對一名十四歲少女做出來，著實充滿喜感。
可是阿爾心中已經篤定了，他剛才早已有提示，眼下這也算默認了。
原來她醒來的時候，意識體存在之所，竟然就是這個宇宙。這
裡既是實際存在的物理上的宇宙，又是由創世之神的精神力所構築的場所，卡俄斯與塔爾塔洛斯的腹中。
阿爾再度看向手掌裡托著的星辰碎末，它在眼前還原成一顆土黃色隕石，再回歸于土星衛星之四，而它亦是由一顆隕石從土星本身撞擊而生，一環環追溯上去，越往上星球越少，星系也歸為一個，她隱隱看到前方便是大爆炸前的那顆奇點。
「嗚……」阿爾捂住嘴，血腥味灌滿喉嚨，頭腦裡刺痛，胸口有種極度噁心的感覺。
只差一點點，她就能追溯到宇宙誕生的那一刻，但是精神力已經透支，甚至神識受到了傷害，再勉強下去，她就該變白癡了。
阿爾捏緊拳頭。她發覺自己的境界有所提升，可是差一點，就能看到這個宇宙誕生之前的事情了。如果那樣的話，她就能搞懂前世最後一刻，究竟發生了什麼！
距離弄清她重生的秘密，只差一步之遙。她著實是不甘心。
「汝變成紅眼兔子啦。」少年又摸了摸她的頭頂，溫軟的聲音似乎哄小孩似的勸慰道，逗得她眼淚立刻掉了下來，落在他攤開的潔白掌心裡，凝成幾顆瑩白的月石。
「唉呀唉呀，小孩真是不經哄。」塔爾塔洛斯溫柔地拍著她的肩膀。
「宇宙的大統一法則！」一邊咳著血，她一字一頓地咬牙道：「為什麼要教給我這個？你想把我培養成什麼人？」
「汝等問題已用完啦。」少年微笑著說。
「哈迪斯，是他也向你提問過，對不對？」阿爾沒錯過他話裡的提示。
對方但笑不語，這已經是回答。
「走吧，吾送你回去。」
漂亮得不似真人的少年牽著她漫步翱翔於辰星之間，瞧見她低頭不語，似是在賭氣，他隨手召來一顆隕石，在手裡捏成星星的形狀，把這塊不知名的珍貴金屬做成一個美麗的髮夾。他用手指梳理她有些淩亂的額發，把髮卡戴上去，歪頭打量了一番，細心調整了它的位置，方才笑道。
「別生氣啦。吾不是故意拐騙於你。」那笑容略帶冷清，卻給人溫暖之感。眼前這個人的身上處處充滿矛盾，卻又矛盾得令人覺得和諧。
阿爾嘟著嘴，糯聲說：「我是智慧之神，擁有提問三次的職權，你不能推拒。」
塔爾塔洛斯略略一愣，隨即咧開大大的笑容：「哈哈
。好吧，吾應承於你。」
「你不是不能離開深淵之中嗎？」她已有所悟，但仍需確認。
「此處是創世之初的所在，諸神降臨與沉睡之所。」塔爾塔洛斯溫和地答道。
果然！阿爾驚愕地心道，原來所謂的深淵，竟然就處在辰星之上！
「你可知幽冥之淵處於何處？」按照規則，他提問。
阿爾了然地一笑。這人是打定主意要教導自己了。所謂幽冥之淵，那並非處在地底，而是另一方空間。事實上整個冥界，便是由駁雜的空間構成，一環套著一環。
「被刻耳柏洛斯吞噬掉的東西，都去了哪裡？」
少年的眼眸如同辰星般一閃一閃的，溫和笑道：「汝不知？」
阿爾點頭回答：「三頭犬吞噬的物體，便被流放至此。」
「最後一個問題，你是誰？」小姑娘眼睛晶亮地盯著他，直到他笑容柔和得仿佛水蕩漾開來，簡直把人的心也融化掉一般，用他那帶著催眠般韻律感的聲音說道。
「吾乃辰星之間，通道的看守人。」
伴隨著令人恍惚的眩暈感，她再度步入幽暗的冥界，星辰畫卷被遺忘在腦後，然而炫目的景象仍然殘留於眼底。阿爾深陷一種玄妙的境界中，任由塔爾塔洛斯牽著手，機械地隨他前行。
太陽系的每顆星球在她眼前形如模型般運轉著，整個星系在她眼前展開符文法陣一般的排列，從星球運行的軌跡裡，她領悟到法則之力。
星與星之間的引力，微妙的相互作用，那是多麼精巧的構造啊，偏差上一厘都會帶來巨大的差異。再沒有什麼人比她們這樣的自然之神更懂得膜拜自然造物的精巧。
仿佛是在半夢半醒之間，她發覺自己不知什麼時候，正被冥王大人攬在臂彎裡，眼前正是來時的那扇深淵之門，身後的隊伍壯大了許多，十數名高大如鐵塔般的泰坦囚徒跟在他們身後。
在她開小差的時候，這趟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居然沒有人發現她的不對勁？阿爾抬起頭，看見哈迪斯清冷的面癱臉，心中好笑，揪住他的袍子，用臉蹭了蹭他的腰，隨即暈倒在他身上。
兩世一路走來，她最早由太陽神的哥哥一手調教長大，後來得到哈迪斯的指點，對光明與黑暗的法則都無比瞭解。今世自科俄斯之處傳承暗與智慧的神權，如今又
得冥淵之主傳授星辰之力。
在她心中形成了一個念頭。重生而來，她帶著某種使命。
現在她不止是要弄清重生的秘密，更要達成某個目標。也許這兩者本是一回事。
第五十章 逼上梁山
深淵歸來,奧林帕斯神在深淵囚徒的援手下,終於擊敗克洛諾斯,將他關在塔爾塔洛斯裡的地獄底層。當初與深淵裡的泰坦們簽訂條件，以百年為契，他們必須每人抓住一百人以上的泰坦，來換取永久的自由。
但是這群蠻人多注重當下享受，並不為宙斯所掌控，打敗了克洛諾斯與阿特拉斯一脈後，便四處遊蕩,或者占地稱王；或是尋找蠻荒之地躲避。
百年之後,戰爭必起。只是眼下，神山上下沉浸于勝利的喜悅，而將一切引起他們焦慮的事物都拋去腦後。
為了洗刷神山被攻佔帶來的陰雲，盛大的宴會在奧林帕斯的神殿裡鋪陳開來，哈迪斯與波塞冬也列席其中。
這是一間開放式的恢弘神殿，可容納千人同時宴飲，四面皆是白色圓柱，殿外的星空裡高懸著輝月，徐徐清風從敞開的立柱之間吹拂進來。
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鋪著精緻的坐墊，大家席地而坐，面前擺放著矮桌。宙斯與赫拉位於首席，貴客冥王與海王分坐于東西次席。精于歌舞的美惠女神與繆斯們親自獻藝，弦樂配合著打擊樂器，充滿地中海風情的歡快樂曲流淌於整個大廳。宴會席上一片火熱，到處流淌著美酒與烤肉的芬芳，歡聲笑語不斷。
此次征戰的副產品，從人類與各地的山精地靈裡選不少純潔美麗的少女與少年們，被帶上了神山，訓練為婢女與侍從。
這些百裡挑一的美人們只在重點部位圍著白色輕紗，在神祗們的宴會上穿梭伺候。
阿爾與阿波羅同坐一席，就在冥王大人的下手。因著冥王大人周身凜然的氣質，侍女們都繞著他走，見他板著臉一揮手，便雙股打顫不敢上前，給他添酒的心思徹底歇了。
「媽媽，那個哥哥看起來好孤單。」那聲音不大，卻頗為突兀，阿爾朝對面看過去，位於波塞冬下手的得墨忒耳，懷中抱著她牙牙學語的小公主。
阿爾揶揄地瞥了哈迪斯一眼：「你的冥後現在還是個奶娃娃呢。」
冥王大人握著酒杯，垂首不語，眼皮都沒有抬一下，讓對面的小娃娃哭喪起臉，垂頭喪氣地躲進媽媽懷裡。
黑色長髮的男子周圍就像黑洞一樣，即使身處喧鬧的歡宴裡，也仿佛獨成一個空間。而一席之隔的鄰座這邊，卻是往來人流不斷，時刻不缺敬酒、奉承之人。
阿波羅所在之處，便是光源的聚集地，人們目
光的彙集之處。阿瑞斯剛才與他大拼一場。阿波羅的酒量從小就被他妹妹釀造得後勁極大的椰子酒給培養了出來，兩壇下去，阿瑞斯把自己喝倒了，醉醺醺地趴在他美麗妻子的膝蓋上，乖巧地任她拍撫著。
阿波羅看著眼熱，可憐兮兮地拉著妹妹的胳膊：「我的好姑娘，把你的膝蓋借我躺一下……」
阿爾無可無不可，可是他借酒裝瘋，枕在她大腿上還不夠，爪子不停往自己胸上攀，她毫不客氣地把他推了出去。
金髮的美青年臉色酡紅，眼神迷離，撐著右手歪坐在席上。因為酒熱，他上半身的衣服褪了下來，袒露著蜜色的結實胸膛；白色的寬布帶束起健美的腰身，短袍之下，兩條腿大咧咧地岔開，肌肉的線條完全按照黃金比例，即使神靈們都是美麗的，可也沒有一個人生得如他一般完美。
他簡直就像太陽本身，吸引了所有的注視，又炙烤著人們的眼球，耀眼得幾乎無法逼視。
一名蒙著鵝黃色面紗的少女娉娉婷婷地走過來，在給他添酒時，不小心倒在他身上。她驚呼了一聲，拿下面紗，為他擦拭胸口，纖手似是無心地擦過他的胸乳。
阿波羅迅速捉住她的手腕，似笑非笑地打量那張清秀的臉龐。那少女害羞的低下頭，暈染上紅色的小臉顯得楚楚動人。
「達芙妮？」那是張太過熟悉的臉，阿爾瞬間如同雷擊。
哈迪斯掀起眼皮，往這邊瞟了一眼。在喧鬧的大廳裡，這樣的小事故絲毫不引人注意，只是雅典娜卻把這一幕盡收眼底，而露出詭笑。
「阿爾忒彌斯，你向來最受父神寵愛，最懂得用言語討父神歡心，今天怎麼一言不發？難道你應該不為這次的大勝而向父神道賀嗎？」
雅典娜的聲音壓過了殿內的樂聲，人們的視線投過來，看到阿爾有些蒼白的臉，喧鬧聲略微一滯。
見她並無喜色，宙斯也略有不喜，但憐惜女兒的心情占了上風：「乖女，你怎麼啦，若身體不適，可先行去休息。」
阿爾連忙推說並非如此，雅典娜打蛇棍上：「既然如此，你至少得為父神演奏一曲。身為多才多藝的太陽神的妹妹，你不會一項拿得出手的技藝也沒有吧？」
繆斯們發出嘲笑聲，之前她得罪過的克莉奧更是嗤嗤恥笑：「她也只是太陽神的妹妹而已！又不是太陽神本人。」
阿爾捏緊拳頭，
站了起來。前世就是如此，她才藝不佳，而被人拿來恥笑，說她不配身為阿波羅的妹妹，給他丟人現眼。
可是像她們一樣，堂堂宙斯的婚生女兒，淪為眾神宴飲時取樂的樂婢，很值得驕傲嗎！
奧林帕斯之上，神祗們之間等級森嚴，各司其職。力量強勁者付出勞力，力量弱小的人只能服侍強者，神山上不養沒用的人。
前世她依附于哥哥而活，無權無勢尚能專橫跋扈，無人敢惹。重生一次，真當她好欺負？
阿爾正要開口，阿波羅先於她說道：「她當然是我的妹妹，誰眼瞎了才看不清這樣顯眼的事實。」磁性略沉的嗓音飽含著譏諷與不滿，卻也因音色醇美，讓人一時沉迷其中。
克莉奧一晃神，清醒過來後立刻氣得眼紅：「你竟敢說我眼瞎了！」
阿波羅理也沒理她，優雅地站起來，拖住阿爾的手，柔聲說：「小甜心，我們給她們點顏色看看。」
在滿殿人的注視下，阿波羅來到大廳中央，示意繆斯們把位置空給她。司掌音樂的歐特碧與他關係良好，二話不說地站起來，將自己的椅子交給他。美惠女神們因著曾被阿爾救治，與她交好，也準備起身讓座時，被阿波羅攔住了，說道不用。
金髮的青年在椅子上坐下來，揮手拿出自己的琴，高達兩米的黃金豎琴一出現在場地中央，便引得人們驚呼。
它不同于現有的任何一種樂器，不僅是七弦，並且體型龐大，流線的造型華麗而唯美，光是它本身，就像一件藝術品。
「這是經我改良的七弦琴，鑄造它的功績來自於赫淮斯托斯。趁著這次慶典，我把它獻給偉大的天神宙斯，為您對這個世界永久的統治，獻上小小的增彩。」
這番話說得實在漂亮，宙斯心懷大慰，拍著腿笑道：「增彩不少，著實增彩不少！」
阿波羅微微一笑，伸手對阿爾說：「來，過來。」
那麼柔和的聲音，專注的眼神，使得阿爾再度被全場矚目。被遺忘在大廳邊緣的達芙妮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一步，瞧見那形狀優美的手上搭上白色的小手，臉上浮現失落的神色。
阿波羅把妹妹安置在自己膝頭，從背後攬著她，長臂伸到琴弦上，柔聲說：「準備好了嗎？」
他為自己彈奏過無數曲目，他每次新創作的歌謠，她必定是第一個聆聽者
。只是要說彈奏，這還是頭一次。儘管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阿爾心中卻沒什麼畏懼。
她沒有義務，取悅這裡的任何人！如果說最早諂媚於宙斯，是因為她像無根之萍。現在母親長居於泰坦神部落，她的封地也已基本落成，她再不需抹消自己的光芒，躲在任何人的蔭蔽下。
只是，被人看輕是她不能允許的。兄妹倆神識相通，他在問話之時，便已把旋律與指法全都教給了她。
阿爾拉開嘴唇，自信的笑了笑，讓看到這一幕的人，都為之一愣。這名從來不起眼的月亮女神，令人覺得除了是太陽神的妹妹以外一無是處的小女神，這麼看起來，竟然有點漂亮？
雅典娜稍稍察覺老對頭今晚的狀態不太尋常。深淵之行，那人走了狗屎運，被父神賦予了力量，而突破到了十五歲的模樣，讓她眼紅不已。此時她只以為是對方外貌的成長所帶來的變化，還未及深想，樂聲流淌了出來。
伴隨著四手彈動，從巨大的黃金琴上，幻化出七彩的光芒，照亮了它前方一對璧人的臉龐。
金髮的青年俊臉含笑，微眯著眼眸，一臉沉醉於音樂的神情，光是看著他就會受到感染。銀髮的少女坐在他的懷裡，閉著眼睛，專心彈奏，清冷如月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看上去神秘而寧靜。
神山上聚集著花團錦簇的美人，有高貴典雅如赫拉，溫柔如歐律墨涅，雍容如得墨忒耳。小一輩的女神裡，有完美如阿芙洛狄忒，也有嬌俏活潑的。她們大多嬌豔撩人，像月亮女神這樣冷若冰霜的氣質，在神山上百里無一。
一時間，她吸引的矚目甚至超過了阿波羅。
最令人驚訝的是，兩人的配合天衣無縫，四隻手快速地撥動琴弦，卻絲毫不亂，旁人幾乎要看不清他們的動作。但凡曾與阿波羅配合過的女神們都不得不承認，在與他的搭檔上，她無疑做得最好。而沒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這一點。
阿波羅再次確認了一個事實，任何一個人都不能與他配合得如此默契，除她之外的任何人。
美妙的樂聲婉轉多變，時而清新如同清泉從山嶺沖刷下來，時而高亢如同奔流拍打石礁，扣人心弦，配合著琴弦上的彩虹流光，讓人如癡如醉。直到彈奏結束，仿佛餘音嫋嫋，人們頓了好久，才記起歡呼喝彩。
阿波羅牽著妹妹的手，風度翩然地欠身致謝。阿爾神色如常，仍是冷冷清清的，只是不少人看
向她的眼神，都帶了些傾慕。
這樣完美的表演，即使最挑剔的繆斯們也沒話好講。阿波羅挑釁地看向雅典娜，這個最早挑起事情來的人卻並未覺得丟人，嘴角上挑，她笑言道。
「哈迪斯大人，我看您似乎很滿意阿爾忒彌斯的演奏。我依稀聽說，您有意於娶她做冥後？」
頓時，眾人聞者色變，殿內鴉雀無聲。
第五十一章 談婚論嫁
宴會廳內,最高寶座上安坐著宙斯與赫拉,其餘人等分座於左右,剛表演完神乎其技的四手聯彈的阿波羅兄妹，正站立於廳堂中央，被雅典娜一言逼得下不了臺。
瞧見阿波羅臉紅脖子粗，阿爾心下一緊，扯著他的胳膊叫他住嘴。
然而，阿波羅早知哈迪斯對妹妹心懷不軌，對他本就戒心深重,提起這茬就像被觸及逆鱗的龍,立刻炸毛：「阿爾不可能做什麼冥後，她必然要嫁給我！月亮是太陽的妻子，這是命運所歸！」
眾人看了看阿波羅兄妹，又齊刷刷地看向冥王，個個露出看好戲的神色。雅典娜翹起了嘴角。
這是陽謀。以冥王的高傲，不可能說出違心的話。另一方，阿波羅性格耿直，不懂寰轉，兩個人很快就會為了搶美人而打起來了。
阿爾拉不住哥哥，只好看向冥王，眼中暗含著企求。
哈迪斯站了起來，黑色長袍無風自動，屬於至高神的威壓感以他為圓心擴散。上一秒尚且其樂融融的大殿裡，溫度驟降，人們紛紛打了個寒戰，一時間噤若寒蟬。
「她是我選定的冥後。」平板的語調，不帶一絲情緒，仿佛那就是神諭，只是宣告而已。
「你給我——」阿波羅憤而吼叫，聲音卻斷在半途，隨即唇角邊滲出一絲血痕。
哈迪斯仍然立於原地，身形卻仿佛拔高成了一堵不可逾越的山峰。他背著手，甚至都沒有看誰一眼，眼神裡什麼也沒有。可正是這種目空一切，才符合他身為一界之主的風範。
對方壓倒性的龐大神壓，使得阿波羅頭上如同被敲了一悶棒。他咬破了舌尖，嘴裡含著鐵銹的味道，強忍著硬是沒有匍匐於地，只是誰都看得出來，他的膝蓋隱隱地彎曲。
宙斯氣惱于兒子不懂事，但不得不幫他打圓場：「哈迪斯，你和小輩計較什麼。你難得看中誰，這是好事，阿爾也是好孩子，我這就宣旨，把她嫁於你。」
阿波羅感覺如五雷轟頂：「不、父神！阿爾不能嫁給他，她是我的妻子！」這實屬他第一次的反駁父神，為的是自己心愛的妹妹。
宙斯被兒子頂嘴，臉上掛不住，怒叱道：「你給我閉嘴！」
阿波羅還要說什麼，被阿爾用力捏住手，方才神情憤憤地咽下了。但是他梗著脖子與冥王針鋒相對，手裡緊緊抓著妹妹的手，分明表示自己絕不會放手。
場面變得很難看，這時候，天后赫拉開了金口。
「婚姻不止是男人的事情，雙方都有維繫的責任。」掌管婚姻的天后大人，威嚴而不失慈愛地問阿爾：「最終是你要與他們共度一生，人選應當由你自己來挑。你更中意他們哪一個？」
頂著來自宙斯警告的眼神，波塞冬興味的視線，在全場的注目焦點下，阿爾簡直要發笑了。
再多的寵愛也不及利用價值來得重要。拉攏冥王與滿足兒子相比，重要性不在一個等級上。只是赫拉的舉動出乎她意料之外。這些年與赫拉的關係有所緩和，想不到竟是她幫了自己一把。
「我本事尚且低微，還不夠格撐起冥府女主人的擔子。」阿爾說道，「等我成長為上位神，屆時歡迎冥王大人重提此事。」
終究是用了拖字訣。雅典娜想再說什麼，被哈迪斯一道冰冷刺骨的目光封了口。阿波羅雖然仍不滿意，但也知道阿爾沒有被立刻打包送去哈迪斯府上已是最好局面。
哈迪斯率先離場，阿爾也不爽自己被眾人圍觀，拂袖而去。
只剩下阿波羅鐵青著臉，獨自坐在宙斯的下首，一杯接一杯悶頭飲酒。
阿爾漫步在庭院裡。不遠處有一株冠蓋如雲，枝葉繁茂的月桂樹，月光之下，綠草如茵，樹下站立著的男人，手裡捏著一朵米黃色的小花。
她走了過去，卻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雅典娜的挑唆，宙斯的翻臉無情，都不及哈迪斯的表現讓她心驚。
他是至高之神，地底之王，阿爾從來沒有哪個時刻像現在這樣清醒地認識到這個事實。
前世初遇起，他便承擔了良師的職責；今世重逢，因著兩人分享有同一個秘密，她在他面前比在任何人面前都更放鬆。她仗著他待自己的不同，肆意撒嬌，卻忘記了一點。
這個男人，是如此強悍，而高傲的存在。入他眼的人，翻遍天上地下也只有她一個，是她的幸事也是災難。她這才看出來，前世的執著，他從未放下。
原來他放任自己與哥哥相處，是因為他有掌控一切的絕對自信。他篤定了，自己必然是屬於他的。他根本不屑於掩飾真心。冥府之主的威嚴不容人冒犯。
「你是真心的嗎？」沉默良久，她終於問道，「你看中我什麼？」
哈迪斯對那朵小小的月
桂略施法術，將它變作永不枯萎之物，插在她發間，成為一個美麗的髮卡，然後拿走了她頭上塔爾塔洛斯送的星鑽。
「你在幹什麼？」即使阿爾情緒低落，卻也被他莫名其妙的舉動引起了興趣。
哈迪斯把星鑽扔進了他送的空間裡，沉聲說：「別人送的東西，不要戴在身上。」
阿爾氣樂了，積壓許久的鬱悶被點燃，跺著腳沖他叫嚷：「你真要娶我？為什麼？你愛我嗎？還是說只是因為冥府太寂寞，你要找個人陪你？」
哈迪斯屈起手指，敲了敲她的腦門，抿成一條線的唇角多了絲弧度。
整個三界的神祗裡也只有她，比愛神還崇敬愛情，成天把它掛在嘴邊，每遇見一個想佔有她的男人，都要刨根問底的搞清楚，對方究竟愛不愛自己。
愛是什麼？他曾用十三年的時間佇立於忘川河邊，見多了不願忘記戀人而甘願自溺于水中，卻不堪痛苦，而慟哭求企求解脫的魂靈；曾守著輪回之境數百年，觀看擁有前世記憶的人，追逐前世戀人的影子，最終醒悟那不是同一個人，而捶胸頓足自己錯過了真正的姻緣。
何為人類所言的愛，他比奧林帕斯的所有神祗都更加瞭解。
不懂的人是她自己。
哈迪斯沒有向她解釋。從他瞭解愛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這件東西是言語所無法闡述的，只能讓她自己去體會。他攤開手掌，托著一顆米粒大小的晶瑩寶石。
阿爾好奇地把腦袋湊過去端詳，發現那是顆月石，即是她的淚水。
這是什麼時候滴落下來，又被他收藏起來的？
哈迪斯刻意地手掌回撤，小姑娘對他缺乏戒心，而一味地朝他探頭探腦，使得兩人間的距離愈發縮短。隨著她俯下身子，白裙的胸口下墜，露出大片白嫩的胸脯。他的鳳目一眯，大手毫不猶疑地將她的領口扯得更開，纖長如玉的手指劃過她的脖子，指尖的冰涼觸感讓她打了個顫。
在阿爾要炸毛之前，哈迪斯見好就收，停止了逗弄，從她的衣服裡拽出一個吊墜，上面掛著的正是與他左耳上如出一轍的黑曜石耳環。他把瑩白月石靠近它，瞬間便被吸了進去。
阿爾驟然想起來，那顆月石，是不是前世她落於忘川裡，又被他拾起的那一滴？
「你是怎麼把它帶來的？」話剛出口，她自己心裡已有答案。
自己的銀弓能被帶到今世，是因本命武器與神魂相連。
他們重生到這個世界上，是用這個世界的軀體，承載著兩個世界的神識相重合。
即是說，自己的一顆眼淚，竟然烙印在了他的靈魂上。
那可是能夠獨自開闢一個神域，能成為某個世界至高之神的存在！他的神識會有多麼強大？
卻因對她的記憶，留下這樣深的印痕，阿爾不可置信地看向冥王大人那依舊淡然的臉龐，試圖從他的表情裡尋找到蛛絲馬跡，卻不見他臉上有絲毫動搖。
哈迪斯收緊五指，帶著她體溫的石頭緊握於他的掌心。
從黑石上迸發出的刺眼白光從他指縫間漏出來。
澎湃的情感霎時間充盈於他的神識。
前世與她相處的點滴片段，在他眼前走馬觀花一般的飛掠而過。
初見時的驚豔，霎時燃起的興趣，在數千年間日復一日的注視中，逐漸加深。自從神識誕生以來，未有過的執念，在百年一次的相聚中，漸漸成型。最終演變為不可放手。
他是孤寂了數十萬年的冥府之王。對嬌蠻殘暴的大地母神，孺慕之愛稀薄得近乎沒有；縱有滿腔兄弟之愛，對著宙斯和波塞冬那兩個不像話的弟弟，最終也被耗光殆盡。
婚姻源於宙斯的算計，情人來自于對方的表演，與眾口鑠金的謠言。
厄洛斯、塔爾塔洛斯接連進入永久的沉眠，他只是冷眼旁觀，自己總有一天也會步入後塵。
萬物的終焉是虛無。作為掌管著幽冥之界的王者，比宙斯更早勘破主神境界的哈迪斯，他比任何人都更深刻地領悟到這一點。因此，沒有任何事情讓他放在心上。
那些相關或者不相關的人在他面前來了又走，他從未有什麼留下誰的念頭。
只有在碰到了這個小姑娘之後。看到了相似的內心，產生了佔有的念頭，卻因得不到，而更執著，在耐心的設陷與追捕中，體會到種種他只旁觀過，卻未曾體會到的情感。
那時起他才明白，縱使他過去連孤寂也感覺不到，但那並非不存在。
「你看到了，我拿回了我的感情。」
那是如同金玉相交，動聽至極的男子嗓音，卻讓阿爾渾身一顫，害怕似的縮起了肩膀。
「我
所有的感情，幾乎都存在於與你相處的記憶中。」
他的每句話都叫她心驚肉跳。
「哈迪斯……」她露出虛弱的表情，幾乎要企求他別再講下去。
那樣毫無掩飾的直白求愛，她完全招架不住。
然而冥王大人沒有給她逃避的機會，托起她的下巴，面無表情地說：「我本來無所謂拿不拿回這些感情。因為即使不拿回，你也註定是我的。」
但是既然她那麼執著於「愛」，他就陪她玩這樣一場遊戲，只要她高興就好。
「阿爾忒彌斯，你會是我的冥後，地底的女主人。」
冰涼的唇，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宣告他將開始正面插手她的未來。
「你想知道什麼是愛。我會教你。」
摩挲著她的嘴唇，他用一種把她逼得簡直要發瘋的冷靜，斷言道。
「你將會明白，你只能愛我。」
悠于 2015-12-23 14:24
第五十二章 兩重考驗
三角戀愛中的兩名主角退場後,宴會再度回歸喧鬧。方才兩名大神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絲毫沒有影響這群粗神經神祗們的取樂。人們反倒是更多了一項談資，談笑嬉鬧得更為熱烈。
赫淮斯托斯心中對阿波羅充滿同情，靠過去想安慰他。可剛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就像被針紮了一樣縮回手。看著自己因為常年打鐵而無比結實的手掌也因燙傷泛了紅，小赫苦笑起來。
像太陽與月亮這樣代表著自然造物的神祗,有著一項特性。他們的心情好與不好，很容易地反映在身體的狀態裡。
如今,太陽之神因為心情灰敗,正渾身散發著灰頭土臉的氣息。他生性高傲,絕不需要憐憫,更不許人看他笑話,因而成了一隻刺蝟，身上的太陽光芒都化成根根倒刺，阻止人們的靠近。
阿波羅在席上苦悶地獨自飲酒。周圍的氣氛越是活躍，人們越是喜笑顏開，他的內心愈發淒涼。旁邊的侍女倒是極為貼心，不間斷地給他一杯杯滿上，讓他把自己給徹底灌醉了。
達芙妮扶著爛醉如泥的太陽神，在返回他的宮殿的途中，路過庭院花壇，看到了月光下的冥王大人與月亮女神。以飄著馥鬱香氛的月桂為背景，在清輝月色的照耀下，兩個同樣清秀無雙的人彼此凝望，深情相吻的畫面，看上去如此美麗動人。
滿心少女情懷的達芙妮看得目不轉睛，嘴裡嘖嘖讚歎：「兩位大人實在是太相配了！」
不啻於火上澆油。阿波羅腦子燒壞了，漲紅了眼睛，揮舞著拳頭沖過去。
「不要！」達芙妮驚叫著，她覺得他去找冥王的麻煩是以卵擊石，而拼命攔腰抱住他。
「滾開！」阿波羅一腳把她踹開。
「阿波羅大人，我是為您好呀！」女孩死死抱著他的腿，苦口婆心地勸說，「您這是何苦，何必要與冥王大人正面對上，剛才您吃得虧還小嗎？」
她說的倒也沒錯，趨吉避凶是普遍的生存法則，但那是屬於弱者的。像阿波羅這樣驕傲無比的男人，越是強者越會去挑戰，只要一息尚存，他就不會停止前進的步伐。
即使是三界裡最強的神祗哈迪斯，也只不過早生了幾十萬年。他現在的確在對方面前不堪一擊，但那不會是永久的。這些主神們骨子裡的驕傲，是成長於下界的達芙妮所不能理解的。
在哈迪斯的強勢告白後，阿爾正處於滿目茫然的狀
態，忽然聽到哥哥的聲音，她抬起頭，看到哥哥跌跌撞撞地往這邊過來，腿上拖著一名侍女，正是今天宴席上碰到的老熟人，河神之女達芙妮。
等他走近，阿爾才發現他已酩酊大醉，一雙醉意朦朧的眸子死盯著她，鉗子般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達芙妮幾步沖到兩人中間，柔弱的身體整個撞在了阿波羅的手臂上。
他的手一緊，把阿爾白嫩的手腕掐出了一圈青紫，她的痛覺直接傳遞到他神經裡。阿波羅連忙鬆開手，心痛萬分地捧著她的小手又是輕撫又吹氣。達芙妮抱住他的手臂，被他不耐煩地甩開。
「這是幹什麼？」阿爾冷冷地看著這幕鬧劇，抽回手，左手一撫，治癒之力流轉，消除了印痕。阿波羅訕笑著，他也有治癒之力，只是想多表現一下，才沒有立刻用出來。
「您快勸勸他，不要與冥王大人作對……」女孩淚眼婆娑地扒著阿波羅寬厚的脊背，被他甩開後鍥而不捨地攀附上去，像菟絲花一樣粘著他扯也扯不開。
「你是誰。」阿爾不帶一絲溫度地說道。
「我——」達芙妮正要回答，被她毫不客氣地打斷了。
「他與冥王之間的事情，又關你什麼事？」
達芙妮一下子愣住了。
「一個小小的侍女，弄清楚你的身份！」達芙妮臉色瞬間灰白如土。阿爾不耐煩應付她，一揮手，一道月光凝成的銀練將她拋到旁邊的草地裡。
「讓您見笑了。」她對哈迪斯客客氣氣地說，「您的提議，我瞭解到了。」
哈迪斯微微頜首，消失在原地。阿爾扶著阿波羅往自己的宮殿走去。
只剩下達芙妮被獨自留下來，跪坐在地上，捂著臉失聲痛哭。
她是從阿波羅出征泰坦時，便被命運女神點中，選來服侍於他。
達芙妮很清楚自己出身卑微，被選進神山作為侍女，都來得不容易。她與這些宙斯的子女們，奧林帕斯的主神之間身份天差地別，原本是不該存有妄想的。
可是阿波羅從來待人和藹可親，如同普照大地的太陽，在他眼裡眾生皆平等。即使對她這樣的人，他仍舊和顏悅色，尊重於她。面對這樣俊美無雙的太陽神殿下，她無法不心生好感。
看到他受到冥王的欺壓，她對他心痛不已。而他心心念念所維護的妹妹，卻一點也沒有維護於他，反而在
他面前與冥王卿卿我我。這樣淺薄的女人怎麼配得上太陽神殿下！
達芙妮最不喜歡對方看自己的眼神，就仿佛自己是螻蟻，是什麼揮揮手就能除掉的微渺塵埃。那樣冰冷高傲的月亮女神，根本就不適合太陽神殿下，她和那個目中無人的冥王才是絕配！
望著頭頂上的朦朧月色，達芙妮憤憤不平地說：「像您這樣高貴的人，天生下來就什麼都有，美貌、地位、男人的傾慕，可是您為何全不珍惜！既然這樣，憑什麼那些都是你的！」
她那深情而又心傷的太陽神陛下啊，為什麼不回頭看看她，除了他那個鐵石心腸的妹妹，還有自己如此思慕著他啊。
「你說，你思慕著太陽神？」
突如其來的一語，讓她驚惶失措地回過頭。
一個美得無以復加的女神正站在樹下，俯視著她。
「阿芙洛狄忒……大人？」達芙妮遲疑地說：「您？」
阿芙洛狄忒強忍著不耐，冷冰冰地說道：「你想得到太陽神的傾慕？」
再寒涼的語調由她嬌軟的嗓音說出來，也顯得甜糯動人，讓達芙妮一時聽得著迷。
「我說，你是不是想要太陽神的愛！」愛與美之神正懷著身孕，脾氣不佳，面對這個遲鈍到讓她一句話重複三遍的卑微侍女自是沒有好口氣。
「是……可是……」達芙妮吞吞吐吐，讓阿芙洛狄忒更為暴躁。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究竟在說什麼！」
「我愛他，但是，我沒有奢望……」少女羞怯地說道。
「那我就當你不是了。」阿芙洛狄忒對眼前這個女人絕望了，轉身便走。
她正好不想做這個惡人。阿波羅兄妹與她的丈夫是從小到大的交情，關係親密，並且撮合了他們的婚姻，她根本不想做對不起他們的事情。但這是父神的命令，她才迫不得已跑這一趟。
達芙妮見她離去，感到自己好像做錯了，連忙扯住她的裙角，撲倒在地上企求道：「請等一下，美麗的女神啊，請讓我再思考一下！」
阿芙洛狄忒被她一拽，險些跌倒，氣得直哼哼地轉過頭，就想給她一腳。只是想到自己向來完美無缺的形象風度，又顧慮著腹中胎兒，才勉強忍下來。
「最後一次機會，你給我想好再回答。是，或者不是？」
達芙妮心想，對方是掌管愛情的神祗，那麼詢問自己這個問題，是要幫助自己嗎？
越想她越高興，對，一定是這樣的！月亮女神她根本不愛阿波羅，但是自己一心深愛著他，一定是自己虔誠的祈禱感動了愛神，對方是特地來幫助自己的！
她匍匐在對方腳下，用夢幻的聲音傾訴：「阿芙洛狄忒大人，我愛著阿波羅！深愛著他，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更加愛他！請您幫助我，得到他的愛！」
望著這個卑躬屈膝的人，阿芙洛狄忒連連冷笑，從腰上扯下一條帶子扔去她面前。
「這是愛情腰帶，你應該聽說過它。」達芙妮的臉亮了起來。曾經使宙斯重新愛上赫拉，讓她懷上青春女神赫柏的神奇腰帶，即使來自於偏遠之地的也曾聽過這個傳說。
只聽見愛神又冷冷說到：「一個人一生只有一次的使用機會。若是使用了它，對方仍然不愛你，你這一生便不會再有人愛上你。」
「你可想好了？」阿芙洛狄忒最後告誡道。她最討厭借出這條腰帶，因為她有著將它介紹詳盡的職責，不得不一次次的把自己的寶物的老底給泄出來。
女人最重要的便是神秘感。這樣抛頭露面的辦事方法一點也不符合她的美學。
「他一定會愛我！」達芙妮十分有信心。這樣神奇的腰帶，即使宙斯也不能抵抗它的魔力。像眼前這名愛與美之神，廣泛地被男人們追捧著，不也是因為這條腰帶？
看著渾身沾滿泥濘與雜草的女孩，手捧腰帶，迫不及待跑去太陽神殿的背影，阿芙洛狄忒塗著鮮紅蔻丹的指甲撫著小腹，神色漠然。
「愚蠢的人啊。」她嗤嗤笑道，「宙斯是因本身便愛著赫拉，才會激發愛情腰帶的魔力。即使那也只是一時迷戀。愛情可是一種擁有時效性的短暫魔法。」
為著這樣一段眨眼如煙火的情緣，輕易放棄可以維繫一生的愛戀，這樣的女人真是愚蠢啊。可是這麼蠢的事情，卻不斷地上演著，使得她從來不缺少熱鬧可看。
「呣，不過命運女神說她與阿波羅之間連有紅線，」阿芙洛狄忒摸著下巴，喃喃自語，「也許他真會看上這麼盤清粥小菜？」
阿波羅打了好幾個噴嚏，渾身癱軟在妹妹的肩頭，被她連拖帶拉地弄回了寢殿。
阿爾把他扔去大床上，他迷迷糊糊地爬起來，緊
抱住打算走人的妹妹，死皮賴臉趴在她肩上，嘴巴貼在她臉頰旁，吐著混合酒氣的熱氣。
「留下來陪我好不好。我剛才好傷心，看到你居然和那個傢伙接吻，我要吻回來！」
「臭死了。少給我借酒裝瘋！」阿爾一巴掌拍去他臉上，就像趕走一隻嗡嗡叫的蒼蠅。
阿波羅拎起灑滿酒的衣襟，深深嗅了嗅：「唔，好臭，是我不好。甜心寶貝，你等等我，我這就去洗漱。說好了，你要在床上等我唷！」
他再不要忍耐，今晚就把她吃下去，阿波羅越想越開心。先把她徹底變成自己的，然後一天二十四小時不落地守在她身旁，哈迪斯到時拿什麼和他搶！
瞧著他忽左忽右的步伐，阿爾真擔心他會一頭栽進浴池裡撞暈過去。
不過淹不死他。他就算在池底睡一整夜，也只會讓池水蒸發殆盡，隨他鬧去。
阿爾長籲口氣，倒進床上。
這一天過得太混亂了。
先是哈迪斯，終於摘下了面具，將他的佔有欲一展無遺，強勢得讓人無從拒絕。
再是達芙妮，她竟然出現在這裡。
算算日子，小厄洛斯快要誕生了。前世阿波羅得罪了他之後，在巨人之戰後的宴會上，他向著阿波羅與達芙妮射出了那兩根箭，由此開啟了阿波羅被詛咒的戀愛生涯。
阿爾心煩意亂地擰著枕頭。她已發誓要守護自己的哥哥，正該從排除掉達芙妮這個禍患開始。
但那姑娘似乎與前世有所不同。她如今沒有被厄洛斯的厭惡之箭射中，倒是萌發少女情懷，愛上了阿波羅。
她該成全阿波羅前世的愛戀嗎？
不，今世，他愛的是自己！
聽到後殿的浴室裡傳來重物落水的聲音，阿爾倏地站起來。
當她走進蒸汽繚繞的浴池間裡的時候，看到這樣一幕。
自己的哥哥仰躺在池子裡的石椅上，雙臂舒展，腰上搭著一條白毛巾，在溫熱的池水裡呼呼睡了過去。
一名全身赤裸的少女，只在腰間系著愛神的腰帶，在池水裡艱難地跋涉著，含羞帶怯地挪動到他身旁，手搭上他的胸膛。
第五十三章 阿爾發飆
月光從浴室窗戶的欄杆裡照射進來,俊美的男子放鬆地浸在溫水裡，袒露著絕好的身材。
在他身旁的一名少女，因著蒸汽的暈染，皮膚顯得光滑細膩之至，羞紅的臉頰給她清秀的臉上添了抹媚色。這是幕動人的圖景，如果忽略掉門口還站著的另一名銀髮小美人。
達芙妮突然覺得冰冷刺骨,可她分明沉浸在溫暖舒適的熱水裡。她抬頭一看，接觸到一對絕對零度的銀眸,嚇得心臟險些驟停。
阿爾也以為自己會發怒發狂,事實上她卻極為冷靜。
前世,阿波羅與女神們嬉鬧交纏的場景,她沒有少旁觀。
遠古時代的神祗們歡愛時從不遮掩,樹下、草地上、花園裡，興致一來，任何地方都可以。正因為看多了那些場景，今世不管他怎麼追求自己，她都無法真心相信他。
前世，她深以身為太陽神的妹妹為榮，為著與他對稱，他有什麼自己就一定要有。
事實上他先有的金弓，她才相對的鑄造了一把銀弓。因為他箭術卓絕，她勤練射箭。她還在肩膀上與他一樣的地方，打下彎月印記。借助於這樣形式上的東西，來展現自己與阿波羅的關係，比起誰都更加親密。
是的，前世，她是那樣深刻的愛著她的兄長，想獨佔他，卻又知道這不可能，而一開始就絕望了。
對於那些被他所愛慕追逐的人，她嫉妒著。但那樣一種可悲的情感，她絕不允許自己存有。因此她遠離奧林帕斯，縱情於山水之間，逃避不去看他苦苦追著哪個女人的樣子。
然而他對自己竟然也有著同樣的佔有欲。他讓她射死了奧勒溫，她第一反應居然是：「他吃醋了！」甚至竊竊欣喜。然後她為著這樣的心情背上了負罪感。她知道自己不會對什麼人動心，而順勢發下了一世處女的誓言，讓阿波羅高興不已，卻也讓他就此把自己拋去了腦後。
她其實可以有一千一萬種方法，讓阿波羅死心塌地愛上自己。
身為他的妹妹，與他靈魂相連，沒有人比她更瞭解他。而他對她的寵溺，簡直刻入了他的天性。他從不會拒絕她的任何要求，她的條件得天獨厚。
但是那樣摻雜了心機，而變得不純的感情，阿爾覺得對於他們兄妹兩人，是一種褻瀆。她一直在等待，等著他主動向她靠近。
可是幾百幾千年過去了，他從一個女人流連到另一個女人身邊。最後她還沒有告訴他，自己是愛著他的，他便為她而死。
在冥河邊流下的那滴淚水，蘊含著她一世以來壓抑至極的情感，而打動了冥王閣下，撩動了他那顆死寂了十幾萬年的內心。
阿爾眯起眼睛，瞧著池中裸身的少女
在自己的注視下瑟瑟發抖，心中有著兩個截然相反的聲音。
是否該讓達芙妮用愛神腰帶去試探他？
可是萬一他真的迷戀上對方，自己該怎麼辦？放棄他？與他只做兄妹而已？可是他們已經發生了那麼多事情，兩人的關係還能回歸到前世那般「純潔」嗎？
重活一世，哥哥熱烈地追求著自己，她心知其中不乏自己有意無意的撩撥。她從前世學到了，不讓他得到自己，他就會一直追逐下去，而費心地維繫著這樣危險的平衡。
是的，她一直不接受，並非不愛他，更像是一種策略，也因為羞愧與心虛。
她可以說服自己，這是為了不讓他再掉進愛神的陷阱成為笑柄，事實上那都是藉口罷了。真正的緣由是她對兄長的佔有欲。其實僅僅只是自私而已。
哈迪斯，他一定看透了這一點。但他從來沒把阿波羅當成是他的對手。
在他眼裡，從來只有她一個而已。
他要馴服的對象，是她。他看死了她厭惡著這樣心機不純的自己，而無法與阿波羅在一起。
回想起冥王大人，阿爾按住了心跳過快的胸口。愛慕強者是神祗們的本性。那個強大到目空一切的男人，本能的吸引著她。這種魅力與阿波羅和她之間的引力，很難說孰勝孰負。
這時候，阿波羅微微動了動，看樣子快要醒來了。
阿爾瞬間拿准了主意。
當阿波羅睡醒的時候，覺得口渴，一杯甘甜的清泉恰好送到他嘴邊。他接過來，潤了潤喉嚨，沿著眼前柔滑細嫩的手臂看上去，一名裸身的少女跪坐在他旁邊的池子上。
她用手臂托著自己的胸脯，擠出一道誘人的深溝，她朝他俯身過來，嘴唇擦過他的額頭，純潔的處女芬芳包裹住他的感官，仔細分辨還會發現其中有月桂的香氣。
他妹妹從生下來就縈繞著月桂的香氣，因此他把月桂作為自己的聖樹，這也是他最喜愛的味道。
可是阿波羅卻勃然大怒：「你竟敢模仿阿爾忒彌斯！」他扔出手裡的杯子，砸上她的額角。達芙妮驚恐地靠著牆壁，嗚咽抽泣，更是讓阿波羅心煩意燥。
「你給我滾遠一點！不要用我妹妹的臉做這麼噁心的表情！」他扶著抽痛的額頭咒駡道。
因為愛神腰帶的魔力，在他看來，眼前的少女與他心愛的妹妹驚人相似，甚至前額上也有著一個模糊的胎記。但她的肩膀上沒有太陽印記。那是他的本源力量所打上的，與他的神格直接相連，使他能輕易分辯眼前的人不是他的愛人。
愛神的腰帶，其實是讓人看到自己眼中完美的另一半。在深陷愛情的男女看來，對方是完美的。若
是心中有著深愛的人，愛神腰帶的迷幻之力，是起不到效果的。
達芙妮並不知道這一點。她倚著牆爬起來，腰肢前挺，極力展示出愛神的腰帶，心裡不斷地祈禱：「阿芙洛狄忒啊，讓您的聖物發揮效力吧，請讓太陽神愛上我！」
阿波羅只覺得眉心疼痛不已，眼前越來越模糊，這名清麗少女的形象越來越熟悉：「阿爾？」
「我在這裡。」
伴隨著冷徹的聲音，阿爾從門外走進來，幾步便出現在達芙妮旁邊，扯下她的腰帶，扔了件衣服在她身上。一道清心寧神的月神祝福加在阿波羅身上。
「阿爾！」阿波羅的金眸裡恢復清明，仰頭看著她。
阿爾側過頭，對達芙妮說：「你已經失敗了。」
少女愣愣地摟著衣服，聽到她的話回過神，露出極度憤恨的神色：「為什麼！你明明不愛他，為什麼要霸佔著他！」
剛才在阿波羅熟睡時，阿爾對她說：「去吧，我與你打賭。用你最佳的面貌，去盡情誘惑於他。但是，你只有這一次機會。如果他沒有被你誘惑，你就再也不要肖想於他！」
阿波羅冷漠的態度深深的刺激了達芙妮，她流著淚說：「她不愛你！她可以放任我戴著愛神腰帶，來誘惑於你！她根本就不緊張於你！」
阿波羅弄清了發生的事情，心中也對阿爾頗有微詞，但他絕不會在外人面前落妹妹的面子，而故作無所謂地笑道：「那是因為她信任我，絕不會背叛於她。」
達芙妮深受打擊，淚流滿面地說：「這叫什麼背叛，你是宙斯的長子，光明無限的太陽神，你未來必然有眾多妻子，你寵倖誰都是自由的，又怎麼會是背叛？即使天后赫拉，不也沒有辦法干涉主神的感情生活？」
她一介小小的河神之女，竟敢妄議主神與天后的關係，阿波羅冷笑不已，完全可以預見她淒慘的未來。他正要出言反駁，阿爾先開了口。
「他是我的男人。我為什麼要分給別人？」銀色的長髮灼灼地發著光，那如同冰箭一般銳利的眼眸，直刺她的心臟，達芙妮突然感到無法呼吸。
主神的威壓感使得她覺得自己的心臟縮小成了一團，要喘不過氣來了。
「即使有愛神腰帶，他也看不上你。你認清了這個事實之後，還敢胡攪蠻纏，你以為這裡是什麼地方，容得你撒野？」
她周身冷若寒霜的氣場，讓達芙妮凍得面色青紫，哆嗦著嘴唇，發不出一點聲音，而那冰冷刺骨的語聲又說道：「你想說哈迪斯？那是我的事情，關你什麼事！」阿爾毫不客氣地說。
此女當真悲劇。宙斯想把自己嫁給哈迪斯，因而要引開阿波羅的視線，所以弄來了這麼
個人，還讓阿芙洛狄忒暗地助她。前世她那樣辜負阿波羅，也算是替他報了仇。
達芙妮癱在地上，幾乎成了一攤泥水。阿爾知道她再多暴露在自己的神壓之下，就要送了小命，而一揮手，用月之綾裹住她，把她遠遠打發去了宮殿之外。
一直旁觀看戲的阿波羅長出了口氣，手臂一伸，把她拽進了池中，按在自己懷裡。
「阿爾，你竟然真忍心眼睜睜看著我被人勾引？」他從背後抱著她，頭垂在她肩上懲罰性地啃咬著她的耳朵，語氣幽怨無比。
「你不是說了，那是我信任於你？」阿爾漫不經心地說道，讓他恨恨地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小壞蛋，你就是仗著我寵你！」阿波羅又是憤然，又是歎息。
「你總算良心沒有壞透。你知道嗎，聽到你說我是你的，我真的好高興。」當她霸氣地宣稱：「他是我的男人」的時候，他的心怦然而動，為她那刹那煥發的神采心折不已。
「你可要言出必行，以後你也要看緊我，不要讓其他女神靠近我，今天這樣的事情我不希望它再發生。」說著，他不住地在她耳邊和臉頰上，印下火熱的親吻。
阿爾悶悶地笑了。她剛領悟到，給他一個機會，也是給自己機會，果然是沒錯的。
她轉過身來，倚在他胳膊上，手指撫上他的俊臉，用變得柔媚的聲音安撫他：「還記得你和我打的賭嗎？你說給你三次機會，你會讓我相信。這便算作是你的第一場勝利。」
這真是天大的利好，阿波羅一時之間喜出望外，捏著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寶貝，你總算鬆口了！再有兩次成功，你就是我的了！」
阿波羅變得鬥志昂揚，這還是她第一次讓他看到希望呢！
「評判標準，可握在我的手上。這次是你走運，下次可不好說。」
阿爾的手指在他胸膛上劃著圈，挑逗得他呼吸愈發急促，眼神越見明亮。
「我一定會征服你！」阿波羅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地宣言。
狡詐，卻又坦率的妹妹。如此的滑不溜手，卻讓他更加心慕不已。
他知道自己的缺陷。過於直白，目下無塵，看不到光照背後的陰影。
他需要這樣的妹妹，替他照看自己的身後，讓他毫無顧慮地只用看向前方。
他們是最相配的。阿波羅由始至終這麼篤信。
在被扔出去的達芙妮面前，出現一雙華麗的高跟金鞋。
阿芙洛狄忒俯視著她：「腰帶還給我。」
達芙妮猛然大笑起來，迸發的淚水使她涕淚橫流：「我賭上了一生的愛戀，卻輸得這樣淒慘，你一定在嘲笑我吧！」
從阿芙洛狄忒那形狀完美的鼻子裡發出嗤嗤的哼聲：「我為什麼要嘲笑你，你有哪點值得我特意去嘲笑的。」那張美豔至極的臉龐上，當真連一絲輕蔑也看不到，有的只是無盡的冷漠。
收回了腰帶，阿芙洛狄忒立刻掉頭。
「請您等一下！」達芙妮不甘地抱住她的腳。
「太陽神殿下與冥王陛下，都不可能放手的，可是，難道她還能嫁給兩個人！」
「這關你什麼事。」阿芙洛狄忒的聲音變得冷厲：「主神之間的間隙，豈是你可以利用的！」
瞧見她嫋娜而去的背影，達芙妮低低笑了起來。
她這才看出來，這些主神們的目中無人，都是一樣的。他們擺弄他人，就像玩弄棋子。
難怪月亮女神竟然還幫助自己勾引太陽神。那是因為她根本就沒把自己當成是對手。
「阿波羅殿下，您可知道，您愛上的是這樣一個無心的女人！」望著天空中冷酷的月亮，她頹然流著淚，喃喃自語：「而我愛上的太陽神殿下，也是這樣一個無心的人啊。」
第五十四章 赫爾墨斯
自奧林帕斯建成後的第一場大戰過後,神山暫歸寧靜。宙斯深感子嗣空虛，而四處獵豔，氣得赫拉幾度與他廝打，卻只給他藉口，躲得離她更遠。
先前在戰時她誓死捍衛神殿，與丈夫共進退的舉動,也曾打動過宙斯，然而他的自由不允許人干涉。赫拉這時才意識到,這位人與神之主可共患難,卻不可同富貴。
有一日,阿波羅與阿爾正享用宴飲時,突然放下酒杯,臉色一變：「有人偷走了我的祭品。」
這個時候，神祗們的封地都是由自己所打理，他們通常大大咧咧地在下界出現，使得人們對神並無多少敬畏。神祗就像他們的領主，他們馴養畜生，耕種土地，上供給神祗們。
阿波羅急匆匆地處理事務去了，阿爾輕輕笑了起來，原來那個人出生了。
風雨女神與宙斯之子，出生在阿爾卡迪亞的赫爾墨斯，宙斯的第一個非婚生的兒子，也是他最著名的一個私生子。
赫爾墨斯生下來就天資卓絕，聰慧異常，他知道自己母親身份低微，宙斯只不過是一夕貪歡，她甚至很難見到主神第二面，因而想盡辦法引起宙斯的注意。
除了宙斯與波塞冬之外，奧林帕斯眾神裡信徒第三多的便是太陽神阿波羅。在整個光照充裕的愛琴海沿岸，給予人們光熱的太陽被廣泛崇拜著。
赫爾墨斯得知有一批牲畜是拿去獻祭給阿波羅的之後，便使巧計將它們截了下來，故意漏口風把自己的名字報上去，引得阿波羅前來，然後在山坡上彈奏美妙的樂曲，讓怒氣衝衝前來找麻煩的阿波羅聽得入了迷，將他帶回了神山上。
雲霧繚繞為靜謐的山峰增添了靈動的色彩，在廣場上便能遠遠見到的純白宏大宮殿群，爬上千層階梯方能抵達。但凡第一次進入聖域之人，無不為其莊嚴與奢華而心生敬畏。
赫爾墨斯卻只是微微一怔，神色便立即恢復如常。他有自信，憑藉自己的能力，必能在這裡生活得很好。這副不卑不亢的表現倒是讓阿波羅對他生了幾分好感。
迎面而來的是寬度在百米以上的主神殿，日常議事在這裡舉行，越過它之後的小廣場，另一個與它大小相當，裝飾得更為愜意舒適的宮殿就是宴會大廳。
主神宙斯的居所位於宮殿群的正中心，在它東邊臨海之處，便是太陽與月亮之神的宮殿。
阿爾立於宮殿前，看向結伴走過來的兩人。哥哥
旁邊的那個男孩看上去十六七歲，比阿波羅矮半個頭，身材高而瘦，亞麻色的頭髮長度及肩，瓜子臉型，眼眸偏狹長，是名五官俊秀的美少年。
「都說您是父神最寵愛的兒子，果不其然，太陽神的宮殿也是距離父神最近的呢。」
阿波羅被拍得舒爽，哈哈地笑著。
阿爾似笑非笑地接過話：「難怪您被稱為巧言善辯的赫爾墨斯，這番話固然好聽，可要是傳到阿瑞斯他們的耳朵裡，哥哥是要被圍攻的。」
赫爾墨斯不慌不忙，微笑著欠身：「美麗清高的月亮女神，您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解？」
他鞠了一躬後，便支起身子，微抬眼皮不著痕跡地打量眼前的女神。
十五六歲少女的模樣，白裙在肩膀處打結，露出半個削肩與兩條白皙纖細的手臂，光潔如瓷器一般的肌膚，是即使與出名的白臂赫拉相比，也毫不遜色的冰肌玉骨。
她的頭髮用秘銀絲線與皎潔珍珠所編成的精美發飾攏在耳後，耳垂上綴著的兩顆珍珠色寶石散發著惑人光芒。這樣精巧的發飾只有矮人族的能工巧匠，耳環也絕非凡品；還有那身飄逸的長裙，那是珍稀至極的月光流紗，上面流動著點點清輝光芒，即是絕美的裝飾品，又有魔法加成，薄如蟬翼而堅韌無比，是精靈族用獨有的高超工藝，百人一個月才能織成一米。
泰坦之戰過後，精靈族日益繁榮昌盛，作為他們的守護神，阿爾需要強勢起來才使他們不至於被覬覦。但因冥王大人的求婚，大家將她視作板上釘釘的冥後，頂著這個名號，一時之間倒也沒人敢來招惹她。
赫爾墨斯在心裡感歎這位女神的財大氣粗，字裡行間更加討好：「我在下界也聽說過您的名號，宙斯最寵愛的女兒，聰穎仁慈的月亮女神，我倒是有一個生意想找你相商。」
「生意？」阿波羅反復念叨幾遍這個新詞，顯示出感興趣的樣子：「你是說以物易物的交換？聽上去很有意思，你具體說一說！」
赫爾墨斯點點頭，斟酌著詞彙對阿爾說：「您久不降臨下界，不知您是否得知，您的眷族與人類之間略有衝突……」
因為此時的人普遍長壽，隨著繁衍生息，人類數量暴增，所占的土地越來越多，由海邊逐漸往內陸擴張，已臨近肥沃的萊茵河谷，與精靈族之間有了幾場不大不小的爭端。
阿爾平時大多數時間在聖域裡足不出戶
，阿波羅喜歡四處遊玩，兩人的分工便是他負責下界之事，她留在權力中樞觀察各方動向。
「出了這樣的大事，你竟然沒有告訴我！」阿爾不好在外人面前責備他，腹誹著橫了阿波羅一眼。金髮的太陽神嘿嘿訕笑：「我以為不是什麼大事情，就沒拿來讓你煩心。」
「你以為是你和阿瑞斯之間兄弟打架，越打感情越好嗎？那是異族之間，稍不留神會出大亂子！」阿爾生氣了，扭頭去找宙斯告狀。
幾人匆匆來到議事廳，宙斯正在聽取自己祭司的報告，見到阿爾立刻露出燦爛的笑臉：「唷，吾的小寶貝，你怎麼滿臉不高興？是誰膽敢冒犯於你，我的小阿爾？」
父神犀利的視線掃了眼她身後的赫爾墨斯，讓他心中發涼，連連叫苦，自己給父神留下的第一印象，居然是惹得他愛女不快的禍根子？
阿爾搖搖頭，嬌聲說：「父神，弟弟他很好，並沒有冒犯於我。」
赫拉眼皮一跳，她這聲弟弟一出，給了這個私生子一個身份，她絕不能容忍：「主神，那個躲在阿爾忒彌斯背後的，流著卑賤骯髒血液的小雜種——」
宙斯出言打斷她：「如果又是那些除了展現你的狹隘與嫉妒之外別無他物，只能降低你的格調、加重你與我之間的間隙的污言穢語，不說也罷！」
赫拉氣他絲毫不給自己面子，卻也聽進去了部分，想著不能再加重與他的間隙，扭頭回寢殿哄她剛降生的愛女去了。
從頭頂上方投來的意味深長的視線讓赫爾墨斯心中一跳。
主神的目光只是一閃，便略過了他，沖心愛的小女兒招手，柔聲道：「以前你一受委屈，就來爬我的膝蓋。怎麼現在長大了，不要你的老父親了？」
阿爾一跺腳，兩團紅暈浮上面頰：「人家已經長大了嘛，就算很想親近父神，也覺得丟人得很呐。」
「誰敢笑你！」宙斯牛眼一瞪，把竊笑不已的阿波羅和赫爾墨斯瞪得抬不起頭來，再迅速變臉，沖阿爾笑眯眯地說：「過來，讓我抱抱你，再大你也是我的寶貝女兒。」
阿爾依言走上臺階，軟軟地依偎去宙斯的膝蓋上。
這位神與人的共主向來工於心計，但對她的寵愛也是真的。
自她重回奧林帕斯，百餘年來在他面前撒嬌弄嗔，漸漸分不清真情假意，對他孺慕之情一如往昔，卻也時時不忘
提醒自己，他始終是名帝王，不能全然信任於他。
宙斯笑眯眯地逗弄她的小臉，手指插入她順滑的發間。自她小時候這姑娘香香軟軟的依賴著自己，寵了幾百年也寵成了習慣。
她長大之後，模樣清麗無雙，在外人面前，只有對著自己才會展露出小女兒家的模樣，更是讓宙斯的大男子心態充分得到滿足。
若不是那個難搞的哈迪斯看中她，他當真不忍心讓她離開自己。
銀髮的小女神跪坐在宙斯膝下，頭枕在他腿上，那位以執法公允著稱的神山主人溫柔地愛撫著她的髮絲，赫爾墨斯目瞪口呆了好半天，才勉強定了定神，環視了一圈，發現天后赫拉、正義女神與命運女神們都一臉見怪不怪的樣子，只有阿波羅似乎有點眼紅吃醋，就是不知道他在吃誰的醋。
赫爾墨斯咂舌不已，直到現在他才深刻體會到了月亮女神受寵到什麼程度，心裡更是忐忑，不知道她究竟來找宙斯打算說什麼。
「父神，是我的眷族，被狂妄自大的人類給欺負了！」阿爾睜著水汪汪的眼睛向宙斯控訴道。
命運女神裡的長女阿特洛波斯說道：「咦，連你也被欺負了？我正在向父神彙報這一事實。」
人類的日子過得越好，便愈發不敬神靈，懶於祭祀，或者克扣份量，在各地都時有發生。
阿特洛波斯負責剪斷生命之線，她建議父神，給人類設定界限，不能讓他們擁有與神靈一般永久的生命。因而她出言幫助她，也是想藉著受寵的阿爾忒彌斯來勸服父神。
宙斯果然勃然大怒，連聲說要懲罰人類，阿爾知道接下來人類的黃金時代便要過去了，但她並不想參合進這件事裡，她可不想被人類所怨恨。
「父神，我倒沒有要懲罰他們的意思。我的想法是，人類有雅典娜與阿瑞斯的守護，大陸上除了這個種族之外，還生活著我與哥哥守護的精靈族，赫淮斯托斯所引導的矮人族，日後也許會有更多種族，我想衝突是不可避免的，但赫爾墨斯有一個提議。」
赫爾墨斯心領神會，上前鞠了一躬，然後款款而談。
「我在下界親眼所見，事實上各族之間的矛盾在於他們都有特殊的出產，精靈族的手工藝、矮人族的武器，因為極少流傳出來，使得人類眼紅乃至爭搶。」
「不如開放一個場所，供他們之間以物易物互通有
無，這樣既可以避免戰亂，又能使他們彼此都更為繁榮，使父神的供奉有所增益。」
集市的概念便由赫爾墨斯提出來了，在施行之後果真行之有效，而使得宙斯對赫爾墨斯稱讚有加，封他為商人之神，將神山的經濟大權也交予他掌管。
阿爾知道即使沒有自己，赫爾墨斯也遲早能受到宙斯賞識，只是這次，他們兄妹賣了一個大人情給他，對未來的局勢，勢必造成改變。
悠于 2015-12-23 14:33
第五十五章 圍獵巨人
在赫爾墨斯之後,宙斯的私生子女們一個接一個地冒出來。與此同時，波塞冬也四處播種，與海後生下了勇敢堅毅的半人半魚之子特裡同之後，兒子也如同雨後春筍一般接連生出。因他播種時的對象皆為非人型，生下的多是半人半獸的怪物，粗野強橫,神智大多未開。
神山上日益人滿為患，主神之子們為爭奪封地與信徒鬧得不可開交。宙斯不勝其煩,遂採納了雅典娜的建議。
在泰坦之戰中出過力的蓋婭所生的巨人們此時滯留於大陸上,欺男霸女,毀壞農田,讓人們恨得牙癢,卻無可奈何地只能受欺淩。
宙斯宣佈若能解決掉他們，就能獲得奧林帕斯主神之名。巨人們的數量是十二個，即是說主神的名額恰有十二位。
這條諭令頒佈後，第一輪站出來反對的便是宙斯的妻子們。像忒彌斯、歐律諾墨、摩涅莫緒涅這樣老資格的神祗慣於養尊處優，怎麼可能完成四處廝殺的任務？但若將她們排斥於主神名額之外，她們的面子往哪裡擺。
可這正是宙斯的考慮。工于心計的萬神之神想藉著這個機會，削弱神山上的泰坦血脈，將她們排斥於權利中樞之外。他的信任只給予忠誠于他這個父神的子女們。
宙斯雖然大計已定，但也架不住妻子們的圍攻，連日來眾位美豔的女神們的哭訴抱怨，讓他第一次覺得妻子娶多了原來是麻煩。
一名墨發黑裙的女神力排眾議，柔柔地說道：「主神的神諭已下達三界，萬不能收回。與其在這裡爭吵，不如和我的子女們一樣，趕緊出發，以早日完成主神的期望。」
宙斯欣喜地看著勒托，自她從其父之處回歸神山后便深居簡出。此時乍一見她柔美動人的風姿，再加上她難能可貴的支持，讓他重新又愛上了她。
「吾妻，」金髮的主神攬過勒托，大掌滑過她腰臀間的美好曲線，滿懷愛意地問道：「阿爾與阿波羅已去圍剿那些叛逆了？」
勒托身體一僵，但想到她的子女，強撐起笑臉：「他們無比地戀慕崇拜著他們的父神，但凡您的旨意，他們都會傾盡全力去完成。」
宙斯哪會看不出她在抗拒自己的擁抱，柔聲哄道：「是不是久不寵倖你，讓你怨憤於我？」
這些年以來，在充滿智慧的父親的開導下，勒托早已看透宙斯的本性。他確實無愧萬神之神的名號，普愛著大地上的一切造物，卻正因博愛，而更顯涼薄。
她早已不指望從他身上獲得情愛，也許更因為那位一直沉默的守護著她的男人用愛意填滿了她的心靈。
想到她俊美的情人，勒托臉上有了一抹紅暈，卻令宙斯產生了誤會，眼睛笑眯眯的放著柔光。
看出他現在傾心於自己，勒托趁機提出：「可那些是母神蓋婭之子，已存活了數十萬年，我十分擔心我的孩子們有所損傷。」
「你生了一對好子女。」宙斯說著空洞的甜言蜜語，攬著她走向寢殿，「你儘管放心，他們定能為你也爭取到主神的一席之地。待他們歸來，我定會把最肥沃的土地封賞給他們。」
此時，在帖撒利高地上，一隊人正跋涉于滿是泥濘沼澤的叢林草地中。
這裡是一處巨靈神的躲藏之所，他們利用複雜險惡的地勢，與這裡棲息的諸多猛獸，將老巢打造成一座易守難攻的碉堡。
「阿瑞斯，當心！」阿爾話音未落，赤膊穿著背心模樣的皮質護甲的青年一腳踏進陷阱，手腕粗的繩索套住他腳踝，將他倒吊起來，疾速運往參天大樹的樹頂，一頭翼展數米的惡鳥一口叼起他，飛進茂密的叢林深處。
「追上！」阿爾手持著銀弓，在樹幹間騰躍著追上去。這是她的計策。巨人們太過狡猾，他們遊蕩了數日遲遲抓不到，索性裝作誤入陷阱，被他們抓去，來追蹤他們的老巢。
一名巨靈神守在密林裡，豎著的獨眼嵌在額心，見到怪鳥掠過枝葉而來，他興奮地站起來，光亮的頭頂與千年古樹的樹頂一般高大，蒲扇般的大手朝鳥爪上的青年抓去。
這個時候，阿瑞斯一劍割去了怪鳥的雙爪，踩在墜落的鳥背上起跳，從空中掄著斧頭朝巨靈神的頭顱砍過去。
眾人趕到的時候，以兩人為圓心，兩裡的圓圈內像是龍捲風過境，樹木東倒西歪，沙石漫天。
在十幾米高的巨人跟前，阿瑞斯的身軀如同小人國來人，籠罩在一片炫目銀光中，在巨人揮舞如風的巨棒上下跳動，如同風雨飄搖間的一葉扁舟。
赫淮斯托斯舉起斧頭，想上前助陣，阿爾把他攔下來：「他無需幫助。你還不懂得他的個性嗎。」
阿瑞斯生性好戰，尤喜挑戰強者，絕不放過任何酣鬥的機會。小火神敬愛兄長，險些忘了一旦擾了他的興致，自己會被他海扁一場，感激地看了長姐一眼。
不出多時，碩大的嵌著獨眼的腦袋咕嚕
嚕地滾下來，巨人的身體卻遲遲未倒下，雙手瘋狂地在身前撈動，似是在尋找他的頭顱。
阿爾對他喊道：「刻呂提俄斯，你若同意回歸深淵，我們就把你的頭顱歸還給你。」
「呸，老子才不，反正你殺不死我，大地母神會懲罰你們！」巨靈神刻呂提俄斯落下的頭顱仍然活著，從他嘴巴裡傳來謾駡，這個時候，地面劇烈地震動起來。
「阿爾忒彌斯，」大地上響起沉沉的嗡鳴聲：「我替他作決定，你把它的頭縫在他身上，關他進塔爾塔洛斯，我承你的情。」
從地底深處傳來的聲音，仿佛地球本身成了一頭活物，這是來自地母蓋婭的神諭。
眾人欣然照辦。阿爾用粗針縫好他的頭，給他頸脖與手腳戴上赫淮斯托斯用冥河之水鍛造的暗獄之鐐，讓貼身侍女弗利薩帶著一隊人押送刻呂提俄斯去冥府。
雅典娜弄死了巨靈神帕拉斯，剝下他的皮蒙在自己的盾上，觸怒了地母蓋婭，而被困在西西里島的埃特納之下。前車之鑒，阿爾留有餘地，只讓巨人們失去行動能力，把他們送回塔爾塔洛斯，較為柔和的手段果然取悅了大地母神。
同樣的，這也使得任務的難度有所提升。不過，阿爾找到了主神神諭裡的空隙，拿巨人換頭銜，可並沒有規定非是本人殺的不可。
因而她集結了一眾關係良好的兄弟姐妹，一同圍獵巨人，使得效率倍增。刻呂提俄斯已是他們所獵殺的第六名。
阿瑞斯拿著滴血的斧頭，沖阿波羅點頭說道：「兄弟，我的任務已經完成，這就回歸神山之上了。」
這些年以來，隨著年齡遞增，閱歷見漲，阿瑞斯的性格越發成熟，阿爾在他出生時所設的智力屏障早已被他擴展的神識所掩蓋了。但他幼時的蠢笨使得他一直不討父神的歡心。
事實上，阿瑞斯已成長為一名勇敢堅毅的青年，外貌英俊武勇，性格暴烈直率，無愧於他戰神的名號。除了他最寵愛的嬌妻阿芙洛狄忒，他最敬重母親赫拉，也與太陽神兄妹非常親近。
這次他加入狩獵的隊伍，便是為了母親與妻子，爭取到了三個名額後他就收手了。
「我們還差一個，你就這樣走了是不是太對不起我們這些與你一同奮戰至今的同伴們了？」赫爾墨斯說道。
赫爾墨斯的武力值較低，原本對主神之位沒多少想法，阿爾卻力邀他前來，並
且把第一個戰敗者希波呂托斯歸到他的名下，讓他感謝不已，一路上盡心盡力地出謀劃策。
他的巧舌如簧更勝過阿波羅，碰上統籌分配的場合，大多數時間由他開口。
阿瑞斯蔑視地瞥了赫爾墨斯一眼，身為天神宙斯與天后赫拉的長子，他心中極為看不起這個私生子。
「這裡哪裡輪得到你說話！」阿瑞斯虎目一瞪，一股暴虐的氣息凝成火焰在他周身升騰起來。
「阿瑞斯，你氣息不穩，是又要突破了？」阿爾走去兩人之間，對阿瑞斯笑語嫣然，不著痕跡地替赫爾墨斯將火焰擋下來。
阿瑞斯給她面子，收回了神壓，沖赫爾墨斯吼道：「要不是妹妹心軟仁慈，你哪裡有機會摸到主神的神格！你占了這樣的便宜，就該偷笑了，還敢干涉我的自由！」
赫爾墨斯輕哼一聲，雖然懼怕阿瑞斯的暴虐，但絲毫沒把這個有勇無謀的莽夫放在眼裡。
奧林帕斯山上的神祗們熱愛陽光、音樂與享樂，最厭惡血腥，戰神身上不加掩飾的破壞與暴戾的氣息使他相當不受人歡迎。反觀赫爾墨斯，掌管著神山的經濟大權，又是宙斯日漸依賴的神使，一張油滑的嘴使得他成為了神山上除了阿波羅之外最受歡迎的男神，論權勢而言，他一點也不輸給戰神阿瑞斯。
「好了阿瑞斯，你快回去吧。帖撒利的巨靈神都已解決，剩下的幾位行蹤不定，這不是一時半會可以解決的。」阿波羅拍了拍他的肩膀，赫淮斯托斯親自替他把戰馬牽過來，幾人目送他回頭招了招手，然後絕塵而去。
「你別怪他，」阿爾沖面色暗沉的赫爾墨斯說道，「他現在心情難過得很，阿芙洛狄忒將要產下他們的第二子。」
太多的人覬覦這位天上地下最美麗的女神，其中不乏亡命之徒。阿芙洛狄忒並不得宙斯寵愛，能庇護她的僅有她的丈夫一人，阿瑞斯並不放心她孤零零的一個人呆在神山上。
赫爾墨斯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反正他向來對這對不受主神寵愛的夫妻毫無感覺，轉眼便把這件事拋去腦後，策劃起追蹤剩下的巨靈神的計畫。
餘下的巨靈神還有五名，其中阿爾庫俄紐斯是他們中的王者，蓋婭最寵愛的兒子，他只要接觸地面就會獲得無窮無盡的力量。阿爾深知此人非赫拉克勒斯不能殺死，而大力英雄的降生還在百年之後，便以阿瑞斯離隊，他們不宜去挑戰此人為由，略過了他。
剩下的幾名巨人裡，阿爾挑中了格萊提翁。此人前世便是死於她之手，成就了她主神的神格。阿爾有種強烈的預感，知道他身處何方，與眾位兄弟一起，前往邊境的山脈。
在寒風呼嘯的雪山腳下，褐色的崎嶇山岩橫桓於幾人的馬匹之前。
赫淮斯托斯倒是對這裡最熟悉，爬上蜿蜒的雪道，在山腰處找到一個青銅鑄造的精美大門。
在阿爾卑斯山脈的地下，棲息著擅長鍛造的矮人們。阿爾曾通過洛基，把弟弟送去矮人們的居住地，與他們切磋手藝。
赫淮斯托斯回到神山之後，不僅鍛造技藝更為純熟，而且創造了一個矮人的種族，居住于精靈族森林旁邊的大山裡，為精靈們鎮守著背後。
敲開山門之後，奧林帕斯的一行神祗們被招待進入矮人們的家園。
整個山體被挖空成了碩大的洞穴，這些矮人從不去陽光下，也沒有眼睛，因此不畏懼火焰，一見到阿波羅卻都匍匐在地上叩拜不止。
儘管阿波羅對神力的掌控力日強，已能完全的收斂起身上的金光，但矮人族對太陽存在著本能的敬畏，把阿波羅奉為天神。
「唷，了不起的太陽神閣下，在你不分國界的魅力之下，這群亞薩神的眷屬是否要轉投咱們奧林帕斯麾下咯？」
赫爾墨斯擠眉弄眼的調笑於他，阿波羅倒是泰然處之，左摟右抱著兩個弟弟，哈哈笑著享用矮人們專為貴客所舉辦的盛宴。
巨大的山洞裡，溫暖的火把映照著粗陋的山石岩壁，大廳中央磨得平滑的長方石桌上鋪著動物皮毛，上面堆著盆盆烤牛羊腿。
阿爾坐在阿波羅、赫淮斯托斯與赫爾墨斯的對面，托著一隻烤雞翅小口撕咬著。
這時候，一名不速之客，身上帶著風雪的寒意，從大廳的門口走了進來，邊摘下帽子與厚毛皮手套，邊笑道。
「好久不見，讓地底之王與太陽之神為你爭打起來的女神，我很驚訝的看到你的崇拜者隊伍又有所擴張。」黑髮青年那優雅輕柔的語調，帶著說不出的涼意，讓歡宴的氣氛頓時一涼。
「洛基？」阿爾驚訝道。赫爾墨斯看到阿波羅臉色驟黑，那名俊美青年深邃的黑眼睛越過他們，筆直地注視著自己的姐妹，心中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不是可以看做你對於自己連躋身她的情人都
無望，油然而生的嫉妒之情？」論起牙尖舌利，赫爾墨斯自認第二，整個奧林帕斯沒人敢認第一。
第五十六章 射箭封地
在北歐邊境,大山裡的矮人族聚集地，奧林帕斯的四名主神與北歐的火神與邪神閣下遭遇了。洛基素來與矮人族交好，海邊來客剛一叩門，他便得到了消息。
他本有無數的理由：想來試探奧林帕斯一脈的新生神祗，看是否有可趁之機，伺機找阿波羅報復,但在見到那名清清冷冷的月亮女神的瞬間，他的心突然安定下來,千萬種盤算只化作一個念頭：又見面了,頓時明白了自己不顧一切,飛奔趕來,其實只是為了這個可惡而又可愛的小女神而已。
赫爾墨斯極其敏銳,從洛基出現後第一句話便是挑釁自己的姐姐，字裡行間透著說不出的酸意，心裡在咋舌，自己這個姐姐，可真是神秘啊。
他常年負責替宙斯跑腿，對神山以外的世界知之甚詳，知道眼前這位洛基是出了名的心機深沉，手段狠辣的人物，發起狠來即使主神奧丁也拿捏他不得。
赫爾墨斯不知她怎麼招惹上對方的，卻也不怕他。長兄阿波羅與他似有仇怨，一開口便要結仇，赫淮斯托斯是個悶葫蘆，於是包攬了應答的任務，不失面子也不扯破臉皮地頂了回去。
洛基環視一圈她身邊三人，耀眼無雙的阿波羅自不必說，與初見時一般，無論身處山野密林還是矮人洞穴裡，都如太陽般灼灼生輝，仿佛聚集了天下間所有的光線。
在他身旁，亞麻色頭髮的少年臉龐清雋中略帶陰柔，一對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深不見底，雖然第一眼並不會注意到他，但視線一接觸便難以移去，有著一種莫測的魅力。
另一位少年有著火燒般的短髮與火紅的眼眸，據說是神山上最為醜陋之神，在他看起來只是表情木訥而已，這種面貌擱在北歐，不失為一名粗獷型的俊男。
三名氣質各有千秋的美男子，眾星捧月般地襯托著中間那名美少女。洛基輕輕一笑，拍了拍腳邊躁動不安的魔狼芬里爾，邁著輕捷優雅的步子走到桌前，在阿爾忒彌斯的旁邊坐下來。
赫爾墨斯與赫淮斯托斯坐在她對面，她與阿波羅同側。
夾在愛吃醋的兄長與心懷莫測的洛基之間，左手邊的男人笑得一臉陰寒邪氣，右邊之人因為洛基的靠近而怒火熊熊，導致周身溫度驟升，阿爾切實地感受到何謂冰火交織。
洛基單手撐著腦袋，漫不經心轉著手裡的杯子，沖阿爾輕笑道：「這些是你的情人們？」
阿爾眼皮一跳，未及反駁，他笑眯眯地
又說道：「即使主神宙斯的妻子，也有先後之分，那麼這些人裡必然有一位是你未來的丈夫？」
這番話極其惡毒，暗指她有對宙斯取而代之的野心，並且挑唆了自己這些兄弟們窩裡鬥，前提是若他們當真全都傾慕於她的話。
「我們自然是尊阿波羅為長。他不但是阿爾忒彌斯的長兄，也是宙斯的長子，我們的兄長。」赫爾墨斯絲毫不以身為「後宮之一」而羞恥，輕描淡寫的化解了攻勢。
洛基自出道後甚少見到臉皮如自己一般厚的對手，此次碰上奧林帕斯的赫爾墨斯，堪稱棋逢敵手。
「原來你們已達成共識。」黑髮青年用漂亮的手指頭輕敲桌面，笑容更加森寒，眼睛愈發如同黑洞，透不出一星半點光亮，「月亮女神，你可真是馭夫有方。這樣龐大的後宮，是怎麼維持平衡的，可有經驗傳授一下？」
即使厚臉皮如赫爾墨斯，聞言也不由臉上一抽。阿爾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問道：「洛基大人此次匆匆而來，有什麼要緊事要辦？」
聽到那水晶相撞般的美妙語聲叫了聲「洛基大人」，黑髮青年的心顫了顫，俊臉上綻開一抹發自內心的微笑，語氣不自覺地變得柔和：「我聽說你在追捕巨靈神，得知其中一名逃竄進了我的國界，所以來看一看，有什麼可以幫到你。」
好麼，原來還不是上趕著來加入後宮。赫爾墨斯嘴角抽了抽，深感自己多事。這種爭風吃醋的事情還是交給她那位妒兄，不然被阿波羅誤會自己也對他那妹子有意，可真是跳海也洗不清。
「閣下的消息倒是靈通。」阿波羅硬邦邦地說：「她的事情一切有我，無需你多事！」
他是在場的神祗裡等級最高的，屬於高階上位神的神壓覆蓋下來，所有的人的肩膀都是一重。
矮人們則早就躲去山洞角落裡，抱成一團不敢動彈了。大神們拌嘴的戲碼固然精彩，但要看下來可是十分考驗心臟。
洛基雖然實力不如阿波羅，但出身不凡，又是與奧丁這樣的主神稱兄道弟的人物，無懼對方的威壓，若無其事地托起阿爾的手，誠懇地說道。
「這裡是我的國度，沒有人比我更熟悉地形。我得知那格萊狄翁躲進了地底的岩縫裡，那裡有一個火山口，熔岩錯流，地勢複雜，我替你帶路。」
當我是死人呢？
阿波羅抄起一個金杯砸過
去，被洛基敏捷地躲開，手裡還拽著阿爾，把人拉進了自己懷裡。
「都住手！」阿爾推開唯恐天下不亂的北歐邪神，對自己憤怒不已的兄長說道：「有人幫忙是好事，我們正缺一個嚮導。」
「拿到最後一個名額之後，到時候愛把這人壓在火山口多久都隨你。」阿爾用神識對阿波羅說道。
「不用他帶路，我替你把敵人射死！」可他一口反對。
阿爾當真動了火氣。她這位兄長兩輩子都實力強悍，性格討喜，被眾人捧在手心裡，至今為止還未經歷挫折，導致性格一天比一天驕狂，讓她十分不喜。
「你們三個的主神名額都已拿到，剩下的是我一個人的事情，無需你們再插手。」阿爾扭頭對洛基說：「可否請你帶路？」
洛基此時的感覺如同被天上掉的餡餅砸中，哪有不同意的道理，眼睛放光，拉著她的手，說隨時可以出發，語氣柔和得幾乎能滴下水來。
這副小人得志的神態深深的刺激了阿波羅，他氣得掀了桌子，這下阿爾更不能饒他，大庭廣眾之下擰住了他的耳朵，冷著臉一番訓斥，再用月光之綾綁起來，扔去了外面的雪地裡。
赫爾墨斯苦笑著追著阿波羅去了，赫淮斯托斯沉默地留下來，阿爾卻沒有帶他，留他繼續與矮人們切磋，與洛基結伴往地下探索。
越往地下，石階越發粗糙，到最後僅僅是天然形成的溶洞，一個套一個，宛如一座巨大的複雜迷宮。空氣愈發稀薄，石徑兩旁流淌著咕嘟咕嘟冒泡的鮮紅岩漿。
「再靠近我一點。」一路上洛基不斷地加固暗之結界，罩在兩人周身。隨著外界溫度愈發，熔岩迸發，結界越發狹窄，使得他的手自然地搭在了她肩膀上。
「你不用特意照顧於我。」阿爾並不點破，只是手微抬，柔和的銀光繞著她的手臂，蔓延到全身，形成一道完美的屏障。
洛基倒是絲毫不覺得失了臉面，讚賞地說：「我們那裡的女神無不是柔美嬌媚，即使受了欺負也只懂得回來找男人哭，神後芙蕾雅也不過是個花瓶，像你這樣強悍的女神，當真讓我傾慕不已。」
阿爾微微皺眉：「所以你戲弄了托爾的妻子？可我聽說女武神瓦爾基裡，在打敗風暴巨人的戰爭中大放異彩，可見北歐女神並不全是你所說的那樣。」
洛基翻了個白眼：「那樣的能叫女人嗎？」
阿爾心中鄙夷，心道此人真是雙重標準，虛偽無比。難怪上輩子他和雅典娜勾結到一起，真是天生一對。
「你這次特意助我，著實讓我十分感激。不知我有什麼可以替你做的？」
無非是離間奧丁與托爾，謀權篡位，阿爾相信宙斯絕對不會吝於暗中給予援手。
阿森加德的內亂拖得時間越長，對奧林帕斯越有利。
見她態度出奇柔和，洛基哪裡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反倒更喜歡她不加掩飾的冷酷自私，動情地說：「我只請求你給我機會，不要冷冰冰的把我拒之門外。」
「得了吧。」阿爾抽回手，似笑非笑地說：「我勸你有要求快提。許多雙眼睛盯著我們，這種碰頭的機會極為難得。你可不是什麼付出不指望收穫的神祗啊。」
洛基輕輕一笑，鍥而不捨地執著她的手，輕吻著說：「如果我說，我想謀求的是你的真心，你是否會予以考慮？」
「不說你已育有三子，前後娶了兩名妻子，我的父神那關你是否能過，」阿爾戳穿他偽情聖的皮囊，冷笑道：「你有信心打得過我哥哥，還是搶得過我的伯伯？」
「好吧，這樣看來我不得不放棄了。」洛基也不由腦門冒汗，感到她這潭水越來越深，幸好自己只是淺嘗輒止，若是泥足深陷非得溺死。
「那我們來談一談，你能對我提供哪些幫助。」
在百米之下的地底，兩人達成了不可告人的協定後，重新回到山體上方，搜索到躲藏的巨靈神，阿爾一箭射穿了格萊狄翁的獨眼。她猶記得前世她費盡艱辛、險象環生，才在阿波羅的幫助下，射光了箭筒才堪堪弄死對方。如今卻輕而易舉得仿佛拍死一隻小蟲，讓她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倒是洛基瞧見她搭弓射箭的英姿，以及戰勝了之後毫無喜態，依舊冷漠無比的神情，心中深感不舍，而糾結無比。
回到奧林帕斯之後，阿爾得知當前的進度喜人，只剩一名巨人阿爾庫俄紐斯還流亡在外，其餘全被收拾掉了。
由於命運女神的預言，那名巨人之長只能由宙斯與一名凡人所生的兒子殺掉，而那個孩子尚未降生，使得這場戰爭無法終結，勢必將要延續到百年之後。
十二名主神的名額也由此定下，宙斯三兄弟與赫拉自然名列其中，得墨忒耳也意外地拿到了一個席位，她的戰功是波塞冬
替她拿到的，為了補償她所生的孩子。
第二代神祗裡，除了正接受著母神蓋婭懲罰的雅典娜之外，匠器之神赫淮斯托斯與商業之神赫爾墨斯是阿波羅堅定的追隨者，戰神阿瑞斯向來信服長兄，阿芙洛狄忒從來喜歡旁觀看戲，但從不違逆她的丈夫。
於是阿波羅成為當之無愧的二代神祗的領頭者，宙斯之下，神山上最有權勢之人。
主神席位填滿後，隨之而來便是大陸勢力的二次分配。
新晉的神祗們要求更好的土地與更多人口，過去手裡握著肥沃之地的老一派抵死不鬆口。一些以前未曾明確歸屬的地方，像是阿爾的精靈族所占的那篇廣闊平原，更是一早就被人盯上。
她現在如同手裡握有重寶的孩童，就像塊肥肉一樣誰都可以咬上一口。若是繼續躲在兄長背後，她何苦重生一世。阿爾一改低調的作風，以強勢的姿態出現在眾人面前。
奧林帕斯神的發源地克里特島上，除了宙斯的神廟之外，便只有她的神廟。
西至希臘城邦的伊利斯，東至斯巴達，跨過愛琴海直至對岸的小亞細亞，但凡有太陽神阿波羅神廟的地方，都一定有她阿爾忒彌斯的神廟。
這是一個令她感到哭笑不得的事實：在下界人的眼中看來，自己是太陽神的妻子。在最崇信阿波羅與她的歐亞大陸交界處的某些地方，她被人類視作繁衍與生育的女神。
前世她的封地在那一帶。隨著特洛伊敗給希臘，支持希臘人的赫拉與雅典娜崛起，她與兄長則被踩了下去。
因為希臘城邦的勝利是歷史所趨，阿爾本想避開前世的慘敗，而找宙斯要了其他的封地，沒料到重活一次，那片地區的人仍然崇拜自己，其中不乏阿波羅的示意與引導。
既然如此，命運就給它改了吧！阿爾暗下決心。
「父神曾經給我許諾，我可以自由選取封地，在我一箭所及的範圍內。」
大殿之上，回蕩著她擲地有聲的言語。萬神之王宙斯點頭表示認可，眾神交頭接耳，沒人表示反對，只有雅典娜有種不好的預感。她張了張口，卻發不出聲音。
受到蓋婭的懲罰，雅典娜被扔進了西西里的火山口，百日之後才爬出來，神軀幾乎被熔化重塑了一次，神格大幅倒退，而到現在咽喉還未恢復。
因而她只能眼睜睜看著阿爾手執銀弓，走過殿上通道，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跨上飛馬。
第五十七章 野心與籌謀
神殿前的空地上,宙斯親自出來送別心愛的女兒前去挑選封地。他此前許諾過阿爾可以自行選擇任意喜歡的地方，在她銀箭落下的範圍內的土地都劃歸給她。
阿爾身著銀鍇，勾勒出纖美而玲瓏有致的身軀，長髮用銀環束起，手裡拿著一柄秘銀打造、鑲滿寶石、雕刻精美異常的銀弓，銀眸望向山下遠方,似乎在默默計算著。
簇擁在宙斯身後的一眾等著看好戲的神祗們看到這樣的月亮女神，心思大多有些恍惚：這名平常處在人們視線死角的小女神,似乎具有某種獨特的魅力。
心思細膩如雅典娜,便能看出她從頭到腳都有蹊蹺。那姑娘束髮的銀圈、兩隻耳環、乃至前臂的銀鐲、手上的戒指,全都是能派上大用場的寶物。還有那柄弓,似乎每次見到都有所改進。
瞥見向來木訥的赫淮斯托斯望著她的目光飽含憧憬而閃閃發亮,雅典娜心裡相當不是滋味。紅發的火神如今是神山上最不可或缺之人，由他的巧手可以打造出最強大的武器與最精美的器具，可他除了為主神服務，就連對自己的戰神兄長也只是淡淡的，只賣太陽神兄妹的面子。
要說她也是他的姐姐，但那石頭腦袋的小子認准了當初救他養育他的月亮女神，寧可反反復複的修飾、鍛造阿爾忒彌斯那把趁手得不能再趁手的弓，也不肯替她磨磨斧頭。
「快去快回吧，阿爾忒彌斯，我祝你能成功拉開弓，圈到足以養活你自己的土地。」話語中透露出某種嫉妒的心態，雅典娜說道。
圍觀的眾神中有人發出了嗤笑。儘管她已位列奧林帕斯主神，但人人都知道她的戰功來自於眾人群毆，她從未在眾人面前展現出戰鬥力，等級只堪堪到了中位神，在十二主神中實力墊底，僅僅強於靠著一張嘴皮混日子的赫爾墨斯。沒有人覺得她射出一箭能有多了不起，至少一定不能囊括現今精靈族所佔領的面積數百公里的領地。
「去吧，我心愛的珍寶，」金髮的美青年親自替她牽來馬匹，把韁繩交到她手上，沖她露出一口白牙，俊美的臉頰上綻開兩個梨渦，笑眯眯地說：「讓這些人知道，你的弓箭不止是好看的擺設。」
「都安排好了？」接收到阿波羅肯定的眼神，阿爾回以淺笑，揮手去掉了馬匹的嚼頭與馬鞍，俐落地翻身騎上光溜溜的馬背，
「她不會摔下來嗎？」尚為女童的得墨忒耳之女，泊爾塞福涅被母親抱在懷裡，奶聲奶氣地問道。
「耍帥罷了。即使勉強坐穩，也會大大影響到射箭的效果。」同樣趴在母親臂彎裡的嬰孩厄洛斯不屑說道，他十分眼熱她那把銀弓，暗道一定要把它誆騙到手。
「月亮女神亦是
自然之女神，天生具有對世間萬物的親和力，她禦馬是無需任何輔助的。」來看熱鬧的普羅米修士忍不住答疑解惑，卻被兩個小孩子忽視了。
在人群中，神王與神後也在交換私語。
「阿爾忒彌斯身兼的神職是否太多？」赫拉皺眉道。她是月亮與智慧的女神，在人間還被奉為森林與狩獵人的保護神，還有人篤信她能助產，掌管生育與繁衍，這就侵犯到了赫拉的職責領域。
宙斯渾厚低沉的聲音答道：「先看看吧。」
赫拉狐疑地看了眼自己的丈夫，見他露出了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想到他最近追逐的人間美女歐羅巴，心裡大罵此人的道貌岸然，卻又為他深沉的一面而心動不已。
聖域的邊緣毗鄰希臘北部城邦，白色的馬匹如離玄之箭般疾駛出神山的範圍，賓士于海邊的平原上。
阿爾揚手接住一縷陽光，化作箭矢，搭在弓弦上，腰背挺直，平視前方，在顛簸的馬背上穩穩地射出這柄金黃的箭簇。
陽光是不存在重量的，它沒有落下的可能，能量消亡之時才會消失。這一箭凝聚了她極具濃縮的神力，輕而易舉地跨越平原，穿過密林，掠過高山與海洋，而僅僅微有擴散。
阿爾微俯下身體，抱住白馬的脖子，與它幾乎化作一道白光，速度快到留下殘影，伴隨著黃金之箭不斷向前賓士。
神山上密切觀望著的神祗們都目瞪口呆：「她要幹什麼？」
「天哪，她已經跨越了海洋！」紛紛揚揚的議論聲中，傳來雅典娜尖銳的叫聲：「難道她的目的是……」
不得不說，最瞭解彼此的是敵人。長年累月的相互找茬使得這位掌管紛爭與不合的女神能從月亮女神那淡漠內斂的外表下，看出她細微神情變化的涵義，但她也是第一次從那人身上看到野心。
「她要把整個世界都囊括進去！」
其他人仍然不相信那位向來躲在太陽神的光芒下的小女神有如此心胸的時候，阿爾已經跨越了半個小亞細亞，在古巴比倫的腹地，她淩空跳到另一匹馬上。這時已有人發現，她用的竟然是平時用來拉太陽神車的神馬，能在一日之內迴圈整個大地。
她為了不減緩速度，早就算好了距離，將八匹馬分散在大陸的各處。直到這時奧林帕斯的眾神們才明白過來，她早有預謀！
「主神，您不能這樣縱容她！」世界都被她占去，自己這個神後豈不是要變成笑話？赫拉立刻反應過來，鄭重地說道。
儘管宙斯早就預測到她要做點什麼出來，但沒有想到會是如此大手筆。
「克羅托？」主神用眼神示意。能看到一切人與神的生命之線的命運女神搖
了搖頭，回答他：「沒有變化，父神，我還是看不到。」
阿爾忒彌斯的生命線仿佛從虛空中射出，再延伸進無盡的未知，即使命運女神也無法看清，亦無法掌控，甚至無法干涉。
注視著大陸上空兩道相伴的流光，宙斯深邃的藍色瞳孔裡閃爍著晦暗不明的興奮之色。
若不是哈迪斯的青睞，使他提起警覺，吩咐命運女神查證她的履歷，他還不知道這個被自己嬌寵的小女兒，來處與去處都掩蓋在迷霧裡。
此前曾有預言，他將會被自己的女兒所推翻，他曾經以為是野心勃勃的雅典娜。
正是為了把危險掌控在自己的手心裡，宙斯帶她回了奧林帕斯，一直以來打壓於她，卻沒有想到，有一個更危險而不安定的存在，隱藏在最容易被忽略的光之暗處。
但儘管危險，卻也預示著另一種可能性。
「不，她的行為必須受到阻止！」雅典娜怒不可遏地扔出了自己的護身盾牌。
「蠢貨！你才是要給我住手！」阿瑞斯本就與雅典娜是對頭，又欠了阿波羅兄妹人情，正要出手，居然被阿波羅給攔了下來。
「這是她的舞臺，她的光芒不容半點雜質。」幾乎是虔誠地注視著下界妹妹的身影，太陽神的金眸裡燃燒著火焰，他提高聲音：「阻礙她的盡可以出手，但她只會憑藉自己的力量走到最後。」
阿爾射出箭時的位置與角度經過嚴密的計算，一路上的障礙都被清理過，理應無障礙的環繞地球一周，但此時，光箭就要一頭撞上不可逾越的盾牌。
雅典娜的神盾在蒙上泰坦神的皮後，等級再上一層，變得更為堅不可摧，攔路虎一般擋在阿爾的前方。
阿爾冷冷地勾了勾嘴角，一道冰面覆蓋在盾牌之上，金光沿著梯形的冰面，刹那之間飛掠過去。
光線是無法彎折的，但它能夠發生偏折。阿爾早料到會有人出手阻礙，所以才一路隨行。
雅典娜不甘地發出失敗的尖叫：「她竟然全都考慮進去了！」
這時候主神玩笑式的下達了一個火上澆油的神諭：「每個人只許出手一次。」
即是說歡迎人人都來試著阻攔。看熱鬧的海皇閣下第一個回應，大西洋上的海水升起成海嘯一般的屏障。
水是無法阻攔光的。但是經過水牆，光線明顯偏折，光芒也稍顯黯淡。
這激起了其他神祗們的信心，眾神們紛紛上來湊熱鬧，各施神通，在她的前進路上設下障礙。
阿爾趴在馬背上，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勁風讓她把眼睛緊閉了起來，刺眼的光斑透過眼瞼。她僅憑藉著神識辨認前方的物體，如果是人便一腳踢開，是神器能躲便
躲，避不過就用暴力破除，每一秒鐘她都往前飛掠千米，這一切都在一眨眼間便完成了。
天空中，白馬上的銀色騎士就像推土機一般前進著，每一次馬蹄起踏，都仿佛踩在某個進行曲的韻律上，這熱血沸騰的一幕感染到觀者。
阻攔失敗了的神祗們都不希望她被什麼別的人攔下，而自發為她加油助威，這隊伍在不斷變得更龐大。
在太陽西斜之時，縈繞在白色雲霧裡的神山出現在不遠的前方，在被晚霞暈染成瑰麗紅布的海洋之上，風神艾俄洛斯牽住阿爾的手，爽朗地哈哈笑著，與她一同飛越過克里特島，回到聖域之中。
阿爾來到神殿前廣場，一大幫的神祗們正等候在那裡。頂著眾人們不可思議的視線中，她微喘著氣，胸膛仍在上下起伏，抬起頭與迎上來的阿波羅擊掌，隨即被笑眯眯的兄長大人擁入懷中。
「幹得好，阿爾！你是我最耀眼的妹妹！」
沒錯，經此一次，再沒人認為她只是「太陽神的妹妹」，諸神們看她的眼光都變得不同。
「原來她是這樣的……」得墨忒耳有些苦澀地對隱藏在她身後的大神說道：「可你怎麼會喜歡上這樣一個性格招搖的女神？」
哈迪斯默默不語，但作為他的姐妹與前戀人，得墨忒耳能看出他淡然的眼神中似乎有些不以為然。
在農神懷中的小女神好奇地打量他蒙在黑色面紗裡的側顏，從鼻樑到下巴有著完美的輪廓，讓她很是喜歡，但卻又過於銳利而不敢接近。她倒是覺得，冥王叔叔那種淡漠內斂的氣質，感覺上與月亮女神姐姐很像啊？
「阿爾唷，你給父親出了個大難題。」
宙斯緩步迎上前來，哈哈笑著撫了撫她的腦袋，「你的一箭之地，包進了整個世界，而那未知的東方，甚至並不屬於我管轄。這樣一來，你的領地要大過我。」
熟知這名主神多疑秉性的諸神們頓時打了個哆嗦，心道月亮女神太蠢，不懂得隱藏鋒芒，她這回可完蛋了，不是被撕碎吃掉，就是要被永久驅逐了。
可等了半天，卻只看到主神沖她滿臉笑容，慈愛中帶著幾分自豪，居然絲毫看不出他心情不悅，令他們更加覺得主神心思莫測，而有些戰戰兢兢。
「父神，我只是想證明我的能力。」
在宙斯跟前，阿爾半跪下來，清澈動聽的語聲清晰地傳給了在場每一個人聽到：「我絕沒有將世界納入囊中的欲望。事實上我想要的封地，只是現有的精靈族的領地而已。」
在眾多表明「我們不信」的噓聲中，阿爾抬起小臉，眨巴著好似蝴蝶翅膀的睫毛，「那片地域過於龐大，我直接向父神企求的話，您也
會封給我，但是大家會不服氣我。」
這句話言不由衷。事實上那是橫貫未來的荷蘭、德國、奧地利，包括了瑞士與法國的部分疆域的一大片廣闊的領土，若是她直接開口，宙斯也不會答應給她。
「我想平常哥哥把我保護得太好，大家並不清楚我的能力，所以我露了一手。唔，為了滿足膚淺的虛榮心。」宙斯被她逗樂了，旁人則囧得紛紛低頭扶額。
月亮女神平時話不多，一旦開口，直白得叫人覺得可怕，簡直不忍卒聽。
「父神，請不要惱怒于我，」阿爾扯著父親的衣角輕輕搖晃，「人家不比哥哥嘴巴那麼甜，不懂得說話的藝術，只會想到什麼說什麼嘛。」
「諂媚、這是無恥的諂媚！」雅典娜按著額頭上的青筋，看到她們的父親滿臉愉悅，樂呵呵地拉起她那慣會甜言蜜語的小妹，把她抱了起來，這副父慈女孝的甜蜜場景讓這名從未試過撒嬌的女神覺得噁心得快要吐出來了。
「才不是呢。」阿爾摟著父親的脖子，在他懷裡扭著棉花糖，一臉無辜，聲音嬌軟地說著：「我又不會說謊，這一點和哥哥一樣。」
「這就是最大的謊言！」雅典娜暴跳如雷地吼道。
宙斯樂得哈哈仰天大笑，阿爾眼珠一轉，小聲嘟囔：「姐姐，雖然挑起爭吵是你的本職，但是姐妹爭吵畢竟傷感情。但是我們成功的讓父親開心了！這樣的話，即使你再罵我幾句，我也不會生氣喲。」
被她幾句話顛倒黑白，又當面告狀自己不顧姐妹情誼，雅典娜氣得臉都黑了，破口大駡：「誰、誰和你一樣無恥——」
「我們好有默契，姐妹情深，父親您說是不是？」
宙斯在雅典娜被氣得吐血前，答覆道：「是的，你們姐妹的關係很親近。」
隨即，他神情一肅，氣息變得威嚴，在姐妹拌嘴中被活躍了的氣氛再度變得凝重。
「吾以萬神之神的名義宣佈，」磁性醇厚的嗓音裡帶著些微空靈，宙斯頒佈了神諭。
在他旁邊，眾神們嘩啦啦地跪倒了一片。
「大陸上的一切地方，都可以供你的眷屬開闢疆域乃至定居。你的神廟可以建造在這片大陸的任何一個地方。」
「多謝父神。」阿爾跪在地上，垂首低語。
前世，在泰坦之戰後，宙斯頒佈過極為相似的法旨，物件是阿波羅：「太陽光所能抵達的地方，都是你的疆域。」
今世，阿波羅神力依然強悍，但卻並未受到宙斯的猜忌，原因是他們的父親的目光一直被自己所吸引著。
至於會不會他所提防的物件變為自己，而由自己擔負阿波
羅前生所面臨的困境，阿爾在計算了無數次辰星運轉的軌跡之後，得出了似是而非的答案。
只是有一點，她並不懼怕可能到來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