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16-3-20 21:13
第357章 第八十回
第七十九回
言語間,繼續向戰局望去。
兩道光影一陣快過一陣的光華碰撞,耀眼奪目,氣勢駭人,震飛而起的塵煙未幾罩住了整個沙山。
劫塵快劍急攻,額上出了薄汗,力氣漸有不支,眸光暗藏的興奮卻越來越多。除了大哥以外,還再未有一人能讓她戰得如此暢快淋漓。
天之佛看出她心思,招式間再無保留,揮出的每一劍都足以讓她難以輕易應對。
升起的日頭越來越高,不知不覺間過去了大半個時辰。
「二百招了,」咎殃嘖嘖感慨道,藍眸底驚歎間有著深深折服和戲謔:「難怪大哥非要把人家弄到異誕之脈,吾這下知道原因了。」
剡冥剛厚出聲拆了他的台:「這句話已說了不下二十遍,你並非今日才知。」
咎殃嘴角一抽,扭頭瞟他一眼:「每一次的程度不同,二十遍絕不重複!」
就在此時,沙山上的塵煙內,二人身影突然飛離,急速打著順山急落,殘留得光華雖在,但打鬥聲越來愈小。
眾人急忙都化光消失,向她們去了的地方追去。
背山的山澗中,銀光金芒迫人一起,草樹花木頓時化成了碎末,涓涓流水竄起,成了漫天水花,仿如大雨傾盆。
一招過後剛分開的二人,片刻不歇,人劍合一,與水珠中穿梭,似兩支射出的利箭,又再次對攻,勢不可擋。
片刻後便砰然一聲,刺拉拉撞出的火花映紅了所有水珠,劫塵劍勢處於劣勢,天之佛的劍勢如破竹,一擊之後,繼續直向她心口刺去,絲毫沒有要收的意思,劫塵此時身形功體根本躲不開。
幾人剛追來,便見此一幕,面色驟變一句,暗怒:「大姐危險!」
刹那間,天之佛的劍直刺劫塵心口而入,衣服已被挑破。
「不可啊!」咎殃嚇得面色一變,心底暗叫,這一劍下去,心臟還不得刺穿!
劫塵根本不懼,仍然向天之佛劍尖撞去,一近一入,瞬間肌膚便被刺破。
貪穢等人冷了面色。比武點到為止,她難道不知,只怕比武是幌子,她果然忍不住動手了!雖不會殺死劫塵,卻會暗用陰謀,幸虧他們開始有準備。
幾人按對視一眼,當即於暗處合掌摧功,那日將血毒藏于沙山各個位置,便是為了應對此種情形,不管她們在何處爭鬥,都可及時催用。
話說對戰的二人,劫塵本是以身做餌,誘她近身,見目的達成,利光眸中一閃,當即飛劍,另一掌迅速攻向她心口,飛騰而起的劍同時向她盡露的背心而去。
天之佛剛要抽身,避開攻擊,突見一道血光自山巔劫塵身後斜飛射向二人,她只要一動,這血光便會攻入劫塵體內。
半山腰處的貪穢面色微微變了變,急看魑嶽:「惡泉血毒怎會中途發生變異,偏離路徑!現在她們二人都有可能被射中! 」
已經發出去的箭,根本收不回來。魑嶽繃緊了身子,緊張俯視著比武的二人,
見天之佛下一刻驟飽提功力,定住身形,轟然一聲震開了她身後利劍,僅僅劃破劫塵心口的劍卻控制著未動。
劫塵一掌輕而易舉穿透功罩,彭得擊中了她心口,這本不可能擊中的,天之佛能輕而易舉避開,她震驚,詫異,擰眉急看向中招嘴角溢血的天之佛,「你……」話音還未落盡,瞬間飛至的熟悉血針擊中了天之佛肩膀。
劫塵這才反應過來,她為何不躲不避被她擊中,方才那針她若一動,必然中招的是她劫塵,心底一沉,掌僵住,陡然回撤。
血針入體並未有何異常,天之佛亦未在意,一擦嘴角血跡,撤劍變招再次攻去。「再來!」
劫塵不得不急速應對,擰眉再次攻去,力讓心神平靜繼續比武。惡泉血毒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半山腰處的眾人暗暗松了口氣,咎殃卻因離得關心劫塵隱藏氣息,比其他人更靠近比武的二人,發現了不對勁兒,暗擰緊了眉心,心頭煩躁,當即返回半山腰。方才離得遠看不真切,她根本沒有要傷劫塵之意,而且還助劫塵,可這惡泉血毒她卻是中了!
「把解藥給吾!」咎殃回到半山腰見到幾人,早已忘了算計,便急道:「快點兒!」再也沒有往日的吊兒郎當之色,反倒多出了些水之厲的獨有氣勢。
所有人都詫異怔住,解藥分為五種,需元種五厲手中各自握著的合在一起用才有效。惡泉血毒呈血色,使用時會成血刃,細微如牛毛,若非功體高強,一般人不會輕易發現,百發百中。咎殃和劫塵嫌血腥噁心,當時練功的時候放棄未參與。
幾人還從未見過他如此模樣,怔了怔後,平素也多寵著這個小弟,而且方才情形,他們著實未曾想到天之佛會救劫塵,一時心思複雜,便拿了出來,
話音剛落,見比武的二人突然騰空而起,要向沙山山巔去,幾人怕被發現,急回到了開始的藏身處。
接下來,沙山上的比武聲只響了不到半個時辰便消失,漫天飛舞的塵煙漸漸落定,隱隱有說話聲傳來。
幾人詫異,緊眸皺眉急望,按她們實力,要分出勝負,不該現在停下。
劫塵化光收起佩劍:「天之佛,吾敗了!」
天之佛怔了一怔,皺眉:「交手三百招,並未分勝負,如此自甘認敗,不是你的作風。」
劫塵清冷的面上微露波瀾,沉默片刻後對她躬身,單臂抱胸,垂著眸:「你替吾擋下惡泉血毒,還能纏戰至此,勝負已分,吾由衷敗了,別無二話,劫塵接受你,再不會與你和大哥為難,厲族之內,唯你們二人獨尊!」
天之佛未料會有如此結果,握著劍的手微動,金光化出的劍消失,走近扶住了她的胳膊:「你之肝膽可照天地,不必如此,起……」剛說到這兒,喉間毫無預兆竄起一股腥臭的血腥氣,突然嗆住,「咳……咳……」
「大嫂!你……」劫塵這眸色驟變,急扶住了她。惡泉血毒不該如此快發作。轉眸一看,面色更是緊凝了極致。
天之佛按在她胳膊上的手指已經發黑,眼前她的模樣竟開始變得模糊不清,天之佛腹中突然出現了那日熟悉的灼燒之感,與未天之厲療傷那日劇痛時情形一致。知曉是孩子感覺威脅,方才那血針引起,晃了晃腦袋,眼前劫塵面容清晰了,咽下血腥:「無妨,吾回去歇歇便好。」
劫塵見她說完,意識已開始迷離,陡扣緊了她的胳膊扶住:「吾送你!」再去向他們幾人拿解藥。
話音剛落,「劫塵,這是惡泉血毒的解藥,快給大嫂服下去!」
「你們怎會在此!」幾人面色突然怪異。
劫塵一震後反應過來知曉方才血針怎麼回事,倏然怒了面色:「竟然是你們故意,荒謬!」 一把奪過咎殃手中已經融合好的五色丸藥塞入天之佛口中,急道:「快咽下去!」
天之佛還殘存一絲意識,此時也明白了自己如何會如此,吞下後,面上並無怨懟憤恨,反倒是如水般的寧靜。 她為防萬一,方才用功力阻隔周身通向腹中的血脈,毒素不會傷了孩子。可也只能阻隔三個時辰,一旦過了,毒素便要侵入孩子體內。
藥入體後迅速化開,天之佛身上中毒症狀開始漸漸消失,她松了口氣,手指暗在腹上一按,無聲安撫後才悄然垂下。
劫塵和其他人面色微微放鬆。
咎殃可以避開天之佛視線,不好意思凝著劫塵道:「我們怕她對你不利,本可萬無一失助你,卻不料惡泉血毒突然變異竟失了控制,險些傷了你,要不是大嫂……」
說著垂頭想天之佛一躬身,心甘情願道:「日後咎殃亦如劫塵,異誕之脈,唯大嫂和大哥獨尊,還望大嫂原諒,咎殃在異誕之脈對你做的無禮之事。」
天之佛愣了下,下意識道:「你並未對吾做什麼。」
咎殃耳根紅了紅,暗暗僵扯開嘴角,也沒說真相:「反正大嫂別以後別生我的氣就行。」
天之佛本就對他們做什麼都不放在心上,他們防備她亦是為了天之厲,懷疑她再正常不過,聞言輕歎出聲:「你多想了,咎……」
心口突來一陣剜心劇痛,天之佛猛然頓住話音,急抬手抓住旁邊劫塵的胳膊,眨眼間功夫,面色血紅,出了一身血紅色的汗珠,一股一股的血氣從身上往外冒,脖間的血脈腫脹,血液似要噴出,像極了被炙烤在烈火上,體內卻是冰冷異常。
「大嫂!」劫塵急伸手扶穩了她,天之佛半個身子全部都靠她支撐,這才發現她竟然身上沒有一絲熱度,分明是毒藥還未解,怒得眉眼全是火焰,急色怒視他們:「解藥有問題!」
幾人亦不曾料到如此情形,面色沉變。「是解藥!」
說完,咎殃想起了什麼心有不好預感,看著劫塵有些緊張,結巴道:「可……可能是惡……惡毒變異,難道是解藥已無作用?要再練出來還得十數日……」說著頓住了話音,所有人都白了面色,天之佛此刻的情況根本撐不下來,這可如何是好?按說這毒不該如此快發作,天之佛的體質怎麼會是如此?
劫塵怒瞪他們幾人:「你們幹得好事!魑岳、鼇天去開啟皇極七行宮,合我們七人厲族元力和七行宮八卦異力一試! 若再不能解毒,只能去找大哥! 。
幾人曉得劫塵這是維護他們,怕直接找天之厲懲罰,急頷首。
天之佛身上功體受制,不敢再提運功體,亦怕加速毒素運行,便全靠劫塵和魈瑤護著,一路走密道去了皇極七行宮,沒有讓任何人發覺。
片刻後,闕闐關內的七人面色緊繃,僵硬著撤功收回手。
盤坐在闕闐關中央的天之佛已經昏迷,意識全無,身子外熱內冷,毫無好轉。
貪穢當即看向劫塵:「吾先行一步去見大哥領罪!大姐你們隨後護送大嫂到乾天殿。」
「在這立著!」劫塵冷眸一掃他,「大嫂不能挪動!」言罷瞬間化光消失,已搶先所有人去了乾天宮。
片刻後,乾天宮內,剛到一個時辰,見劫塵來到書房找他,竟然是提前結束,天之厲正要離開,停住了步子,詫異笑道:「結果如何?你大嫂呢?吾剛要去看你們進展。」
劫塵本還故作平靜的面色裝不下去,彭得一聲便單膝跪在他面前,垂眸沙啞道:「大哥!」
她不會無緣無故如此,天之厲眸底笑意漸漸散去:「起來回話,發生了什麼事?她在哪兒?」
劫塵不起,緊繃著嗓音低頭道:「皇極七行宮,大哥先去救大嫂,都是吾的錯,等她無事了,吾再講給大哥聽。」
天之厲看她不敢抬起的頭一眼,急化光奔去,滿眼沉凝。她怎麼可能會出事?劫塵根本不可能傷了她!究竟比武的時候發生了什麼?
劫塵這才起身,緊隨跟去。
第358章 第八十一回
第八十一回
皇極七行宮,一道黑風急卷而入,留下的六人怔了下後,反應過來,急齊刷刷單膝全跪在了地上:「大哥!」低垂著頭不敢看他。
來到的天之厲未顧得上理他們,只注意到了八塊厲族命碑中央的天之佛,渾身血色,真氣潰散,分明是中了惡泉血毒之兆,面色更沉:「樓至!」
嗓音緊急,六人聽著身子一顫,頭垂得更低.
天之厲頓提功力,飛身過去一掌按在她天靈,洶湧王厲之氣便迅速穿過肌膚進入她體內,同時有血氣直鑽他掌心而入。會下血毒的只有他們六人,不用劫塵講出,他也想到大概發生了什麼,他冷沉轉眸看向六人:「去乾天宮等著!」
六人本想他訓斥一頓,心理會好受點兒,可連訓都不訓,只說了這麼一句,一時心裡七上八下,乖乖領命離開,恰好在門口碰上了趕回的劫塵,將天之厲進入後情況說出,劫塵蹙了蹙眉,暗歎:「你們遵大哥命令做吧,吾在門口等著。」
六人剛離開,皇極七行宮深處突來轟然一聲,闕闐關關閉之聲,劫塵無意識抓緊了身旁的柱子,緊眸望著。
闕闐關內,天之厲繼續灌注功力,進入的功力卻在運行到一半時有瞬間堵塞,便繞開繼續向他處行去。
他詫異垂向天之佛面上。腹部幾處血脈竟被她用功力強行封堵,且這惡犬血毒發生了變異,毒發來勢兇猛,她之舉,無異加速了毒發。功力繞行,她腹內外當是無事。只是她為何要封堵腹部血脈?這根本不是中毒後該有的正常反應。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漸漸到了黃昏,皇極七行宮內的二人仍然沒有出來,劫塵一動不動繼續觀望著。
裡面的二人感覺不到時間變化,不知過了多久,天之佛身上最後一處血脹地部位恢復正常,所有的毒素都被天之厲用功力吸入體內,她恢復了正常,只是依然在昏迷中,盤膝坐著一動不動,面上全是汗珠。
天之厲這才撤功,轉而盤坐地上,掌心凝功用護身氣罩將二人護在其中。天之佛非厲族之人,闕闐關內陰冷之氣,時久對她沒有好處。隨後他闔眸開始煉化進入體內的毒素。
少頃,便見一道一道血氣從他周身血脈溢出,如沸騰後的熱水冒出的熱氣。
天之佛的意識雖在昏迷中,卻微有波動,恍恍惚惚,眉心無意識蹙了蹙。
就在此時,她的腹中突然閃爍起一道夾雜著闇氣的金芒,像撥雲而出的日頭。只不過雖光芒萬丈,卻是力不從心,軟綿綿地穿透過血氣,拂照在天之厲和天之佛身上各處,像極了一隻嬰兒小手在小心翼翼地親近他們。
天之厲突然睜開了眼,暫停化毒,卻只見天之佛還昏迷著盤坐在對面,整個闕闐關內依然是原樣,狐疑皺了皺眉,方才似乎有什麼在摸他,難道是錯覺?轉眸又四處看了半晌,才闔住眼繼續化毒。
天之佛昏迷中只覺腹中灼熱非常,似還聽到有人脆生生地在喚她娘親,渾渾噩噩的意識漸漸回轉,有了要清醒的預兆。
一個時辰後,天之厲徹底化去了毒素,見天之佛眉心緊蹙,再過不久便會清醒,但卻還須費些時間,不打算等,起身便抱她要離開皇極七行宮,卻在走到闕闐關門口又想起了什麼,突然頓步,垂眸看了她面容一眼,轉回到中央,當即橫抱著她重新坐下。
天之佛靜靜倚靠著他肩膀,滿頭銀髮在二人身間垂至腰間,眉眼帶著剛剛痊癒地虛弱,天之厲沉凝撫了撫她的面容,手指當即滑落向衣領,挑開了她衣扣。外袍,中衣和裡衣未幾散開,露出了她胸前白皙的肌膚。
手指摩挲著最後準確停在了她心口位置,天之厲垂眸,食指不假思索凝聚雄力,插入她心口,天之佛痛哼一聲,面上出了冷汗,卻因有他指尖特殊的功力控制,尚還在承受內,加之速度甚快,聲音尚未落,天之厲的手指早已退出,天之佛未因痛醒來。
一滴鮮紅的血滴如凍結的水滴沾在他指腹,閃爍著豔麗光澤,耀眼至極,是天之佛的心頭血。
天之厲眸底沉光一凝,俯首落吻在她唇上:「吾本不想如此,如今卻必須做了。從此以後,七性六欲,喜怒哀樂,你都得與吾同受。而且你若出事,吾也可最快知曉。」
片刻後,天之佛的唇被他吻得有了紅潤之色,卻沒有回音。
天之厲視線上移定在她昏迷的面上:「你不說話,吾就當你默認。」
言罷才抬起頭,雙唇對著血滴開合,一連串的血色遠古密咒化從唇間飛出,進入血滴,少頃,他便帶著血滴反指插入了自己心口。
天之厲面色平靜,絲毫沒有刺穿肌膚的痛苦,片刻後指尖帶著另外一滴鮮紅退出,濃重的王厲氣息彌漫在闕闐關內,八塊元種厲碑現出了一陣震盪,似在為此密咒儀式贊禮。
與方才有些差別的密咒再次從天之厲口中繼續吐出,本還平常的血滴突然間大放異彩,八道光芒從中射出,直直罩在了震動的八塊命碑上,所有聲音戛然而止,闕闐關恢復了安靜。
天之厲轉手將血滴向天之佛心口送去,剛要再次穿透肌膚,一隻纖長的手指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兒:「天之厲?」
悠悠轉醒的天之佛意識還有些迷離不清,望向他,怔怔道:「你怎會在此處?」劫塵他們將她帶到皇極七行宮,後來,後來便昏迷過去,再發生什麼事再無映射。
天之厲手指一頓,轉眸:「是吾,你提運功力看看,可還有何不適?」
天之佛未多想便照做,少頃後突然渾身是汗不得不散了功力,也無其他不適,只是,看著他道:「身上有些無力。」
天之厲放了心,笑笑道:「無妨,你身上所中為厲族的惡泉血毒,變異後他們解不了,吾用厲族密法解掉了,再休息幾日你便可徹底康復,現在虛弱無力正常。」言語間乘她分神,指尖猛然刺入了她心口。
天之佛疼得低低嘶了一聲,驚出一身冷汗,抓著他手腕兒的指尖陷入了他肌膚肉中。
天之厲陡轉首封住她的唇,另一手緊錮她的腰身,低沉道:「忍忍,馬上便好了。」
瞬間手指果然撤出,天之佛心口竟好似並未被穿透一般,肌膚完好無損,痛感亦隨之而去。
天之厲這才放開她的唇,轉手為她整理衣物。
那滴血上有濃重的元厲氣息,為何要置入心口?天之佛心頭不安,急抬手按住他的手:「方才是何意?」
天之厲看出她心思, 避開她的手指,繼續給她整理衣裳,未隱瞞如實道:「吾的心頭精血與你心血相融,以後厲族任何人都無法傷你。」
頓了頓,深沉凝進她眸中:「劫塵他們也不能。他們是吾的弟妹,今日你會中毒是因吾的原因,吾不能責罰,但也不會放縱他們。日後他們只要與你過招,便會曉得你心中有吾之血,傷你便是傷吾,你痛一分,吾痛一分。」
說到這裡,眸光垂向她心口,掩飾了他實際是忍受千百倍痛苦的真相,再出的嗓音凝出一絲平靜的淡笑:「以後若你再出事,吾還可用厲族秘法救你。」
天之佛怔了一怔,明白了他用意是保得她永世平安,至少厲族其他人絕不能是威脅她性命的存在,心頭不知為何一陣茫然複雜,最後澀笑一聲:「你何必如此。」
天之厲未答,恰好系好了她腰間衣帶,橫抱著她起身,天之佛下意識抱住了他脖頸,走出闕闐關外後,他才凝進她眸底笑道:「你的心血吾也收下了,若吾被佛鄉的人傷,吾痛一分,你亦同理要痛一分,很公平。」
天之佛垂眸,良久後突然說出了這麼一句:「這算是對吾只有兩千年性命的回報嗎?」
天之厲步子一頓,凝在她面上的視線微現了複雜,眉頭漸漸皺起,沉默了許久,才道:「不,會有更好的給你,這不算什麼。」
言罷他便抱著還須繼續休養,才能徹底康復的她出了皇極七行宮。
天之佛聞言抬眸,注意到了他方才眸中一閃而過的掙扎,震驚僵住了眸子,他竟然會對曾經堅持的東西開始動搖,怔怔看了半晌,心底一時千情萬緒翻湧,她知道自己在恐懼,在害怕,若他當真……不由抬手撫向他眉心,空白了自己思緒:「我們現在這樣就很好……」她不能,也不會為他妥協,他也不該,她定然是看錯了。
天之厲不料被她看了出來,抱著她的手指一緊,垂眸看她一眼,平靜「嗯」了一聲,仿佛剛在眸底的掙扎並不存在。
話音落後不久,二人走出了皇極七行宮門口。
見天之佛安然無恙,只是面上有疲憊和虛弱,須要靜心無擾的休息,劫塵緊繃的心神一松,眸底竟控制不住微微發幹,垂了眼簾壓下這種不該出現在心底的情緒,她才凝視二人喚道:「大哥大嫂!」
天之厲平靜看她,嗯了一聲:「回去吧,她已經無礙了。」言罷便帶著天之佛消失在了皇極七行宮。
片刻後,魑嶽、咎殃等六人看到了他們平安回來,亦是嘴唇僵愧,只喚了一聲,便再說不出什麼。
天之厲瞥了他們一眼,轉身便抱著天之佛進了臥房,只留下一句:「繼續站著!」
臥房門隨後「咿呀」關閉,六人才收回目送的視線,乖乖立著,一動都不動。
咎殃嘴角卻是偷偷勾起來,不時轉動眼珠子,瞟向其他五人。雖然沒幹好事,不過看著大嫂和大哥此時濃情蜜意的模樣,似乎也算是功德一件,不知道他們現在做什麼……
五人都察覺了他的視線,突然異口同聲密語:「想看推開臥房門去看,別看我們!」
咎殃擰眉,瞪了他們五人一眼。你們想看就直說!
劫塵趕到,見他們暗中視線刀光劍影,不規矩面壁思過,冷眼一掃,六個人趕緊偃旗息鼓,低低喚道:「大姐!」
劫塵歸入,筆直身子站著:「大哥不出來,誰都不許動!」
六人乖乖「哦」了一聲。
臥房內,天之厲放天之佛躺下,脫去衣裳後,拉過薄被給她掖好,「歇著吧,吾一會兒再出去見他們,大懲可免,小戒難逃。」
天之佛見他眸底掩飾不住的淡淡笑意,想著方才見到幾人那老鼠見了貓的神色,也忍不住低低笑出了聲,握著他的手:「吾不怪他們,有這麼一群弟妹,是你的福氣。」
天之厲見她眸底有歆羨,是只有體味過七情六欲後才會懂得的情意,想要說日後他們也是你的,卻又想到一切還未成定局,只插過她的五指,俯首吻了吻她的眼簾:「睡吧。」
天之佛輕「嗯」一聲,直到快要睡著時才想起,忘了說出有孕的事,身子虛弱,實在疲倦得睜不開眼,暗暗囑咐自己,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告訴他,便沉沉睡了過去。
天之厲看她睡得安然,徹底放了心,另一手空出的手飛功射出兩道光力,床側掛起的簾帷刷得垂落下來,將二人擋在了裡面。
第359章 第八十二回
第八十二回
隨後半個時辰過去,滿桌子素菜都被七人吃得一乾二淨後,天之厲才允他們離開。
只是誰也不曾料到,三日過後,天之佛還未蘇醒,劫塵日日來探望,天之厲倒也並無擔心,坐在窗戶旁修煉功體,見她來了撤功起身:「不必日日來此,她無礙。」
劫塵在關懷的視線下微垂眸:「大哥正好要去災區,這兩日讓吾照顧大嫂吧,吾的功力是七人中最高的,能代替大哥調試她的身體不受異誕之脈濁氣。」
天之厲見她言語愧疚,中毒的事本與她無關,但亦未拒絕:「嗯。」
劫塵眸色頓喜,點頭:「大哥放心去吧。」
次日,天之佛仍未醒,天之厲用過早膳後,看看她,待劫塵來後,便離開了王宮。
隨後每到用膳時辰,劫塵會進入臥房,掀起簾帷,凝功於掌按在安睡的天之佛天靈,將可能積攢在體內的異誕之脈濁氣清除。
天之厲離開這日深夜,劫塵睡在乾天殿陪殿中,為能就近照顧天之佛。
主殿臥房中只有她一人,子時,安睡了數日的天之佛打了個哈欠,緩緩醒來,恍惚不知是何時辰,卻覺身旁無人,不由觸手確認一摸,果真天之厲不在,倏然清醒過來,掀起簾帷看去,房內燃燒的晶石明燃,夜色深沉,靜謐無聲。
劫塵和司殿離開時並未如往常熄滅晶石,便是為了防止她半夜醒來。
天之佛怔望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已是深夜,她睡了多久?他去了何處?
就在此時,臥房門吱呀開啟,司殿派著守夜的侍人聽到房內有動靜進入,見果然是她醒了,一喜躬身:「王后。」
天之佛鬆手,簾帷飄落,揉了揉覺沉昏地太陽穴問了方才心間疑問。
侍人如實回答:「王后熟睡八日,王去災區瞭解恢復情形,明晚便會回來,暫由劫塵宮主負責乾天殿事務。」
天之佛聞言「嗯」了一聲,已是睡足了,繼續也睡不著,穿起外袍便落了地:看向侍人垂手靜立的侍人道:「你去歇著,吾醒了,不必再守。」
侍人怔住:「這……」
天之佛輕歎,走向桌邊坐下,將茶壺遞給她:「沏壺熱茶來,用無色無嗅地歸瀾,你退下便可。」不讓她做點兒事,只怕今夜她也睡不著。
侍人這才鬆口氣,走近接過離開。王留下了命令,縱是王后心慈,不使喚她們,她們總該做點兒什麼才能安心。
茶水沏好了,侍人遵命回了自己住處。
天之佛怔怔端著茶喝了一杯,初醒的混沌才散去,徹底清明了意識。
月色靜靜灑在地上,合著晶石光芒柔和清透。
天之佛轉眸望去,見天上月圓,月色分外皎潔,不曾想一覺睡到了一月中旬,歎息勾了勾嘴角,放下茶杯,手不由覆向腹上,本打算一醒來便告訴他,如今只能再等一日了。
剛想到此,面上柔和之色突然散去,她想到了另外一件與此相關的事情,眸色驟然凝重複雜,轉手又斟了杯茶喝下後,天之佛垂眸沉默著。這是唯一的一次機會,若她醒著,天之厲必然會要求不離左右,一旦知曉有孕,他更會時常相伴,悉心照料,身邊不會少了人。
未喝盡的茶水尤冒著熱氣。
良久後終究做了決定,天之佛壓下心底波瀾,果斷離開了乾天宮,悄無聲息消失在夜色中。
進入荒神禁地的一處巍峨高山山底,禁地石門緊閉,破空而來的天之佛無聲落定了步子,順著月光照耀,尋到一處石罅,取出懷中的荒神令嵌入,石罅陡然湮滅無蹤。
上次神殿認定後,她和天之厲又來過一次,他將能進入此地的荒神令給了她,再未收回。
見旁邊的石門上異光頓生,天之佛當即凝聚恢弘佛力強將起壓下,待石門悄然開啟後,才進入散去了佛力,異光亦消失不見,沒有驚動任何人,直直向內中矗立的神殿群建而去。
大祭司鬼邪封印後,留下看守的其他祭司根本無法發現她的氣息。
來到殿門外的天之佛向裡面看了眼,只有兩名祭司身著白袍在祭台左右入定,神殿高臺牆壁前的燈柱上,兩塊異香晶石常年不熄得燃燒著。
沁人心脾得香氣充滿偌大的神殿,越發襯得空曠的神殿神聖巍然。
平素聞著無妨,此時,天之佛卻有些受不住,急凝功封閉了嗅覺,已經嗅入體內的味道激得幹嘔了片時,天之佛壓抑著聲音,未讓那兩名祭司發現。右手中指和拇指當即一拈,飛射兩道佛光,穿過門縫分別射入了兩名祭司天靈。
他們在入定中就昏迷了過去,晨光熹微接替的祭司來前,他們不會醒來。
天之佛掐好了時間射出控制的佛力,見此平靜收回視線,咿呀輕響推開了神殿之門,容她通過便停止,飛身上了祭台。
卻不料青銅色祭台突然湧動暗綠氣焰,曉得如此非厲族血液不能讓其散去,天之佛亦未在意,只回憶那次兩人獨至時,天之厲是如何打開了祭台,卻不料正在此時一個異物鑽入腳底,直接化作一團煙氣彌漫全身。
若未有孕時,天之佛能強行逼出,卻因有孕,體質已變,此物竟似知曉她身體之異,相生相剋,恰好克制住她提功,天之佛神識清晰,卻是使不出一絲功力,發覺時驟變了面色,生怕此物傷及腹中孩子,急咬破了指尖強擠鮮血急速於腹前化出血蓮之印,貫體而入。
剛做完,意識突然被控制,雙眸急光成了一片恍惚,在無法控制自己舉動,無知無覺被牽引著走到祭台前,虔誠俯身三跪九拜,又起身恭順地橫躺在平滑的祭臺上。
一股清聖白氣倏然噴湧而起,取代了暗綠氣體包裹住她,期間兩道綠光電閃而過,劃開了天之佛張開的手腕,流出的鮮血迅速被祭台吸收,片刻後便停止,兩道血光一閃,傷口瞬間癒合。
天之佛毫無神采的雙眸緩緩闔住,如沉睡一般,靜靜躺在白氣中,一動不動。
兩側的祭司依然昏迷著,偌大的神殿中死寂無聲。
隨著時間流逝,荒神禁地外夜色漸漸變淡。圓月和星子最終隱沒在了灰藍的天際。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外傳入神殿內,是準備在接替昨夜兩名祭司,繼續守護祭台之人。
毫無神識的天之佛眼角毫無預兆有淚滑出,緩慢順著額跡滴落,她的嘴唇輕輕動了動,似在說著什麼,停止後,祭臺上的白氣這才散去。
天之佛緩緩睜開了雙眸,恍惚望著神殿頂端雕著的厲族神獸,晶石柔和的光芒照耀下,眼底有濕意漣漪波動。
「咦?你看,殿門是不是開著? 」
突然訝異聲傳來,二人距離殿門實還有一段距離,天之佛猛然從迷離中驚醒,起身急飛射佛力入入定的祭司體內,拂袖一擦眼角,化光瞬息消失,殿門悄無聲息關閉。
片刻後,疾步趕到殿門前的兩名祭司愣了愣,說話的那人失笑:「看錯了。」言罷推開殿門進入。
返回乾天殿的天之佛緊閉臥房門,抬手拭了拭路上失控又溢出的濕意,取了裡外替換衣物,便直直去了後殿溫泉池。
劫塵醒來才知她已醒,面有喜色,進入大廳,卻見臥房門緊閉,想她該後來又睡了,便坐在大廳等待,吩咐司殿等她出來再傳膳。
過了早膳足足一個時辰,才響起咿呀聲,臥房門終於開啟,天之佛不料她這個時辰還,怔了一怔。
劫塵起身,面色微有些不自然:「大嫂,你醒了。」
言罷局促看向司殿:「去傳膳吧!」
天之佛散去訝色,竟是為了等她,走近石桌坐下,溫和一笑:「你該先用膳,不必等吾。」
因她笑容,房內的氣氛有了絲緩和,劫塵心底緊張散去,道:「無妨,吾答應了大哥照顧你。」
天之佛微微露出絲無奈:「吾並非三歲幼童。」
劫塵從未曾像今日般與她日常閒話,才知她亦能如此淡雅溫和,腦中向來的記憶皆是冷傲冰冷,要麼生硬僵化,要麼面無情緒,怔了下道:「你一睡八日,大哥關心,他又必須得去看災區情形,才留下吾,並非要監視。」
天之佛見她誤會,也未解釋,只點點頭。
恰好司殿擺好了膳食,她看向劫塵道:「你用吧。」
劫塵提箸卻見她只端著茶杯飲用清水,因那些時日作嘔,天之厲特意命人取得聖靈熱泉之水,煮沸了加入梅靈果浸泡而得,能與膳食起同樣作用,詫異道:「你為何不用?」
天之佛放下茶杯,又添滿後才凝視他笑道:「吾一用膳,便欲嘔吐,脾胃受寒仍未好,午膳和晚膳切記不要等吾,快吃吧。」
言罷見她皺眉顧慮,又說了梅靈果之事,劫塵眸色放鬆下來,這才開始用膳。
天之佛邊喝水,邊不時看她用膳,間或二人閒話兩句,難得地平淡安然,劫塵對她的觀感因這日相處又大有變化,似乎有些明白天之厲為何要立她為王后了,確也只有她配得上大哥這個厲族之王。
一日緩慢度過,晚膳過後,到了入睡時辰,天之厲仍然沒有回來。
天之佛靠坐在床邊等著,用手輕輕撫著還什麼都看不出的腹部,垂下的眸子複雜沉澀。
突然吱呀一聲傳來,熟悉氣息傳來,天之佛急壓下心緒,暗暗收回了手,才抬眸望去:「你回來了!」
天之厲剛至便聽司殿說她醒了,本怕她睡了,推開門卻見還等著,眸中的等待期盼從未有過的發亮,心頭一動,急步進入,俯身頓將她抱在了懷裡,緊緊一摟:「吾該早些回來的。」
天之佛反手抱住了他,埋首在他肩頭緊緊闔眸,壓下了見到他後,突然控制不住翻湧而起的難受,力持平靜笑道:「你既然說今晚會回來,必然會至,早晚吾都等著。」
天之厲聞言愣了愣,她如此吐露心思好像是頭一遭,心頭雀躍,突然笑出了聲,轉首便將推倒她壓在床上,思念難解地封住她的唇,略帶些急躁粗魯吻著。
片刻後刺啦一聲響起了絲綢撕裂聲,天之佛被吻得面色潮紅,卻依然壓不下心頭波瀾,再繼續下去,怕被他發現異常,聽到聲音陡按住了他的手,強掙離他的唇,唇齒貼到他耳邊,闔眸掩飾著酸紅:「吾睡起來不適,今晚不能。」
天之厲動作猛然頓住,未說什麼,只暗咬她脖頸一口,沉沉壓著她的身子未再動。
欲念平息後才轉眸凝向她,卻見她鬢髮淚濕,她怎麼會無緣無故落淚,除了那次山洞,她並非軟弱之人,難道病症,面色沉變,抬手輕拭過:「何處不適?」
天之佛在他動作下微僵,竟不知已落了淚,微微睜開了眸,見他剛毅面容,一雙眸子幽深漆黑含著緊張,紅著眼睛笑了笑:「還是脾胃不快,加重了些。今日在花苑散步,想起曾在佛鄉聽過有人得過此症,亦是如吾般佛體,此法或許可以一試治療。」
天之厲心底微松,只是這脾胃疼痛怎會落淚,不可能如此,皺眉再問:「落淚又為何?」
天之佛一垂眸驟然避開他視線,抿唇不語。
天之厲不解她如此何意,壓低了聲音貼近她耳邊又問了一遍,半威逼道:「你不說,吾立刻要了你。」
天之佛澀楚失笑,今夜不得答案,他是不會放過她了,她想要的也得不到,轉頭不睜眼,尋到了他的耳邊,略不自然低啞問道:「你在外兩日想吾嗎?」
天之厲愣了愣,猛然醒悟過來她為何落淚,縱聲便笑出了聲,狠狠將她揉在了懷裡,轉吻著她的耳珠:「吾想……」
頓了頓,天之佛心底竟莫名有了期待。
天之厲發現,垂眸壓抑著笑意,含住了她耳珠一吮:「要你。」
天之佛怔住,瞬息後手臂猛然勒緊了他脖子。
天之厲貼著她笑夠了才低沉問:「是什麼辦法治療?」
天之佛微鬆手,睜開眸凝視他道:「你吾需分開幾日,吾要獨處運功,脾胃傷寒在凡人身上不過小病,於佛身而言卻不可輕視。」
天之厲面上笑意突然散去,皺眉不情願,可有法也該試試:「要幾日?」
天之佛亦不知自己幾日後能平復心緒不讓他看出端倪,搖了搖頭:「吾也不知,未曾試驗過。那人用了六日,吾該也不出左右。」
「六日?」天之厲重複了一遍,突然凝著她眸子沉默不語,少頃才商量著問道:「不能再快些?」
悠于 2016-3-20 21:14
第360章 第八十三回
第八十三回
天之佛按捺心底酸楚,眸底浮現出一絲笑意歎道:「不能。」
天之厲無奈鬆開了她:「隨你,吾去沐浴,你先睡。」言罷也不待她說話,便咬牙切齒地拿上替換衣物去了後殿。
天之佛好笑目送他離開,笑著笑著眼中卻控制不住又泛起了一層濕意,光影下霧氣濛濛,恍惚迷離。
沐浴完回來的天之厲見她面朝床榻睡著,暗紋金底錦蓋至胸口,上壓一臂,銀髮垂滿了二人金緞的枕頭。綿延的呼吸聲已是睡熟了,他穿著裡衣走近,床榻兩側簾帷放下後,上床側躺下,輕撥開她的髮絲,看著她安睡的側臉,不由輕輕歎了聲,俯首落下一吻,天之厲才低沉道:「吾是很想你。」
話應剛落,一聲壓抑地輕笑從唇下人喉中溢出。
天之厲愣了下,一把翻過她的身子入懷,天之佛正微微睜著眼,眯笑著他,天之厲冷哼一聲:「耍詐騙吾?」
天之佛枕上他的手臂,順勢滾入了他懷裡,頭倚在他胸口,笑著:「只許你放火,不許吾點燈?」
天之厲今日又開了眼界,她如此柔麗繾綣卻著實是對著他第一次,知是情意已深才會這般,心頭一動,臂一緊,同時將薄被拉著覆在了二人身上,垂頭吻了吻她的額頭:「點燈不行,幫吾滅火倒是可以。」一手隨即滑落至她腰間摩挲著。
這火指得是什麼,天之佛聽他說了許多次,初時不知,到如今卻是諳熟,闔眸微紅耳根,拉下他在腰間作孽的手垂落在二人身間。
她身子又不由鑽了鑽,貼近他些,二人胸腹緊緊貼在一處,天之厲難得見她主動親近,想著該是以後要分別六七日,乾脆解開了裡衣,一轉身,平躺下,讓她趴在了懷裡。
天之佛愣了下,仰頭看他。
天之厲再用雙臂圈住她,天之佛的身子徹底在他的羽翼下,闔眸沉笑道:「今夜就如此睡。」
天之佛不料他如此,臉一紅,便埋在了他胸口:「壓得你明日氣血不通。」
天之厲挑眉,淡淡出聲:「吾沒有那麼不濟,勿用凡人來揣測。」邊說邊挑開她地裡衣,心口相依,肌膚相貼,二人這才叫親密無間,他愛不釋手地撫摸著她的玉背:「揣度錯了,你要損失許多好處。」
肌膚相處間,他身上的熱氣包裹著她,尤其是腹部,因著內元真氣所在,比別處更暖溫,天之佛腹上只覺一陣陣的暖意湧至,她如此接近,也只是想讓他能親近已在腹中的孩子,縱使不知,他們非常人,或許孩子有靈性,亦能感受到些他的氣息,心底澀楚漸漸被撫平,未再說什麼,她只轉了頭,闔眸靜靜趴著。「嗯。」
天之厲這才發現她腹上溫暖竟比別處要高出許多,遠非正常的高,撫摸的手指不由滑落,摸向她露在外的側腹上,問了出來。
天之佛怔了怔,她也未曾注意,難道是因孩子才導致?想了想故作平靜淡笑啟唇:「應當與色相變幻有關,那日後,這身體總是有些不同往日,吾也非常人,你不該用尋常道理推測。」
她倒是學得快,直接用他的話回敬,天之厲未再多想,手臂笑一緊她腰身,歎喚了聲她的名字,闔眸低語:「睡吧,明日讓司殿把陪殿收拾出來,吾去住。」
天之佛曉得他為自己著想,心底柔暖卻更添澀然,低語道:「你怎麼能去,吾去。閉關運功要緊鎖殿門,若非不得已,不得讓人驚擾,你的所有東西都在這裡,處理異誕之脈事務時不方便。」
天之厲平靜道:「無妨。」言罷不再允她拒絕,直接拉起薄被蓋住了她的半個頭:「睡!」
天之佛未再說什麼,說也無用,亦覺有些困意,「嗯」了一聲靜下心入睡。
她睡著沒多久,天之厲勞累了兩日風雨兼程也沉沉入眠。一夜過去,第二日用過午膳,司殿便派人將陪殿收拾妥當,天之厲搬了一小部分東西進入,開始住進去。
天之佛看了看陪殿佈置,與主殿無甚大的區別只是小了些,將手中衣物給他歸入置物櫃後,回身看他:「吾去了,這些日子好生照顧自己。」
天之厲見她不由自主的關心,俯首便捧著她的臉吻了吻:「沒有你的時候吾也沒出什麼事,安心療病,不必顧念。」
天之佛面色微紅,覺自己說得有些矯情,垂下眸避開他得意的眸子,卻是沒有拒絕他親/吻,還主動啟了唇,摟住他的脖子回應著。
這還是第一次要如此長時間分別,雖然只有一牆之隔,天之厲吻得動情,也吻得不舍,二人心思相同,天之佛越發圈禁了雙臂。
少頃,又是一次意亂情迷戛然而止,只能氣喘吁吁,天之厲摟著她已發軟的身子,沙啞咬牙道:「真是折磨!」
一點兒離情別緒驀然被沖得有些好笑,天之佛身子有了力氣後潮紅著面睜開眸,脫離他的懷抱,理了理被他扯亂的外衣:「吾走了。」
言罷也不看他,轉身離開,她怕看一眼又想再多留會兒。
天之厲靜立,只目送,待她消失在視線中,才收回雙眸,眯眼歎了一聲,轉身向臨時書房中走去。到明天午膳便是第一日,六日該很快能過去。
回到主殿的天之佛當即提運功力,恢弘佛光自殿內四面八方射出,將乾天殿包裹在內,遠遠望去,殿似在閃爍著一陣一陣的金光。
遠在水宮的咎殃望見,嘖嘖撫著下巴道:「還真像座金山,大嫂功力有意思,金光閃閃的,想那時在苦境也沒覺得像金子!」說起金子,他江山美人亭裡也不知道有多少了,改日去查查。
「金子?」突然劫塵的聲音傳來,「什麼金子?」
咎殃噌得收起了眼裡對金子的亮光,轉身笑看她,說了方才之言。
劫塵皺眉,淡淡道:「大嫂功體高強,運功時氣勁兒強盛,才會如此,與金子何干?」
咎殃一噎,僵笑點頭:「是功力。」她眼裡只有功力和劍術,看什麼都與功力有關,他的接近示好,她全能當成是與切磋功力相關,可什麼時候能讓她開竅啊?
剛想到這兒,咎殃眸底突然閃過了死狐疑,大哥倒是通知了他們以後去陪殿彙報,只是大嫂療病也不必用全部功力吧?方才那陣佛光,足足用上了戰場上對抗大哥時的十層,難道佛鄉的人都用如此耗損元氣的辦法才能治病?
主殿內此時,天之佛本無病也不必治病,只盤膝以蓮花姿坐在床榻上,雙眸低垂,一動不動,思緒淩亂,腦中急速閃著一幕幕知曉的東西。
日落日出,時間流轉,思索中不知過了多少時日。
前因後果一切安排都在腦中清晰,她絕然闔住了眸,心神大損有些精疲力竭地垂著頭,抬手撫在腹上,愛憐輕輕撫著:「你不該來到這個世上的,傻孩子,來日……」說著她終還是說不下去,只沙啞歎了一聲:「娘這一生最對不起的就是你。」
話音剛落,察覺了房外響起腳步聲,天之佛抬手一拭眼角,放下雙腿落地,走近佛力籠罩的窗邊,她可以發現外面的動靜,外面的人卻看不到裡面。
只見天之厲負手立在殿前,眉心緊鎖,面色發沉,身上王袍已不是她閉關那日所穿,日光灼灼下,身上泛著天生而有的威嚴,卻因獨立莫名多了寂寥之意。
這一閉關,思緒倥傯,再見竟恍如隔世,天之佛心頭苦沉,一動不動凝望間,漸漸紅了雙眸。
六日應當還沒有過去,有些事情只能現在做,等她完後,他們便能見面了。
她不知自己在殿內專注凝思,六日時間如白駒過隙一晃而過,外面等待的人卻是度日如年,更何況如今已非六日間,而是第十日。
多出來的這四日無異於慢刀淩遲,天之厲一開始的等待變成了憂慮緊張,六日左右,延長七八日已該是極限,若他強功突破進去,會擾亂她治病進展,只能按捺耐著性子等著。
天之厲凝望間突然想到了什麼,沉憂的面色驟松,急轉身返回了陪殿書房,提筆疾書,少頃一封書信寫就,另一掌功力凝起掃過,信封頓變成了黑色光點,他又壓住厲族功體,暗運曾經修得的佛力,黑點被雄渾的佛光包裹。
半晌後加催一股雄渾闇氣,天之厲用與上次相同的辦法送出。光點受功瞬間離了陪殿直出異誕之脈,向天佛原鄉而去。
殿外佛力一直未減,她近幾日內還出不來,蘊果諦魂應當知曉佛體脾胃受寒療愈之事,延長這麼多時日,或許問他可知情況如何,也好放心。
天之佛見他未立多久離開,略有些黯澀思念收回視線,重新回到床榻盤坐,她闔眸壓下了一切心緒,冷靜運使禪天九定,雄渾功力下,眉心和闔住的眸底突然出現三點曇花金印。
就在此時,一名坐在厲族王都街巷茶館的儒雅男子突然放下茶杯,秀美面上的一對眸子莊嚴一閃,內有曇花金印浮現,眉心同時亦有一朵閃碩後消失,他跟掌櫃結了賬,留下一塊碎銀轉身離開。
未走出多遠,「曇華公子,」老闆急喚聲響起:「給多了,房錢加飯茶錢用不了這麼多!」
曇華淡漠回了一句:「剩下的打賞小二。」話音尚未落盡人已化作一道光芒消失。
掌櫃怔了一怔,搖搖頭看下手裡本要找零的錢,歎笑笑:「看著一身布衣,沒想到是個有錢的主兒!」只是看著面生,他在王都少說也有三四十年,這人還從未見過,好似憑空冒出來的,一住十二日,這下又消失了,要是多些這等財大氣粗的客人,他也能多賺點兒。
片刻後,消失的曇華出現在了異誕之脈和苦境交界處,一展手中出界令,順利離開,目的地,天佛原鄉。
三日後,天佛原鄉天佛殿禪房中,正在抄錄經冊的蘊果諦魂突然停筆,皺眉抬掌,飛馳而至的光點頓被握在了手中,天之厲這次又想幹什麼。
他冷凝眸凝功,光點恢復成了原來模樣,蘊果諦魂當即拆開看去。
「回答吾,佛身得了脾胃傷寒症自療時如何做,需要多長時間可以痊癒,詳細寫出來。若有誑語,受苦的是天之佛樓至韋馱,吾有的是辦法印證你所言。」
一貫的強硬語氣,還語帶威脅,兩次來信皆是如此,蘊果諦魂亦未因之動怒,只是眉心緊皺。
脾胃傷寒?
能修成佛身,早已脫離色凡,根本不會得病,他曾潛伏佛鄉修行過四千年,明知故問究竟何意?
想了半晌後,蘊果諦魂一把火燒了信,斂思拿了一張佛簽,提筆蘸墨,如實寫了出來。毫無意義的小事,他無法算計什麼,也不必隱瞞,至佛在他手中,能少生波瀾最好。
片刻後,寫好的信被送出,沒有絲毫耽擱。
就在信送出三日後,一人出現在了天佛殿中,滿身佛氣,莊生聖潔。
蘊果諦魂不可置信,中斷了入定,從蒲團上站起,「至佛!」
曇華眸光清透,秀美面容看他:「還是喚曇華吧,只是吾三個靈識勉強凝聚的軀體,用不了多久便會消散。」
蘊果諦魂將入定時卸下的佛珠重新套上手腕兒,面有肅重,凝視他問道:「為何要耗損元氣凝聚軀體,與吾通訊還有其他辦法。」
曇華眸光一閃威沉:「非通信可解決,此事吾必須親手做才能放心,時間有限,吾要你毫無懷疑地配合行事,莫問原因。」
她如此面色,蘊果諦魂未再問事情,頷首後說了與天之厲相關之事:「你用什麼辦法瞞過了他?三日前他曾寫來一封信。」
曇華只是微訝,並未波動太大,先回答:「他曾離開過王宮兩日,化出此軀時利用了厲族地氣,隨後一直在王都客棧待著,他不會發現。」
說完才問:「他信中寫了什麼內容?」
蘊果諦魂放了心,如實說出:「吾照實回復。」
話音剛落,卻見曇華微變了面色:「將信截住!」
蘊果諦魂怔住,還從未見她如此神色,他難道無意壞了她的事?亦跟著面色變了:「算算時日,信該已經到他手中,可是壞了你的計畫?」
曇華蹙了眉心,沉默垂眸,良久後心底複雜沉澀,才歎了一聲,平復了心緒平靜道:「罷了,與計畫無關,無須擔心,吾先回青蕪堤,過幾日後再告訴你發生了何事。」此軀已順利到了佛鄉,不再繼續閉關也無妨,只是他……
蘊果諦魂見他面色確實無虞,也未覺其他異常,放了心:「嗯。」
異誕之脈,乾天殿陪殿中,剛收到信,天之厲便拆開,眸中憂色卻在看到了裡面內容後倏然凝結轉沉,幽暗一片。
「佛體非凡,不會得病,不需醫藥,治病更是無稽之談。你有何算計,佛鄉不懼,至佛所受難辛,來日必要你和厲族償還。」
中午驕陽暖熱,天之厲卻只覺心頭冰冷,他驟一垂眸,滿面陰沉,一把大火燒毀手中信,冷步離開陪殿。
正在臥房內的天之佛只聞轟隆一聲,突然地動山搖,腳下地面和床榻支離破碎,窒息壓迫感撲面,腹部頓時一陣異常灼燒,是孩子感到威脅恐懼才會有,她急撤維持在佛殿外的功力,心有餘悸覆手在腹部安撫,卻在聽到已經到了臥房門口的腳步聲後,心頭仍不受控制的發緊。
吱呀一聲,臥房門推開聲絲毫不給她平復心緒的時間便響起,一股苦澀夾雜著思念瞬間彌漫在了舌尖,天之佛手指鬆開撫皺的佛衣,站在床榻邊強撐精神抬眸望去。
第361章 第八十四回 天厲怒懲
第八十四回
天之厲見她眸色詫異忘了言語,好似不曾誑語,此時面色並非殿外的陰沉,反平靜至極,停在她面前:「脾胃傷寒還要幾日方能療愈?」
天之佛曉得事情來龍去脈,他若是怒質她還知如何應對,如此平靜虛問,不知他想如何,按捺波動的心緒,仰眸看他,訝異平和道:「兩日。」
天之厲聽罷向前跨了一步,二人身間再無空隙,他伸手撫向她的臉,靜靜望進她眸底:「兩日麼?」
他指尖從未如此冷過,天之佛身子亦因之變涼,卻仍不為所動,微微笑道:「若非你打斷,一日便可。現在過了幾日了,你怎會進來?」說著似想起了什麼,抬手按住他的胳膊問道:「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天之厲手指緩慢滑到了她頸後,將她壓在胸口,再出的嗓音不復剛剛強撐的平靜,全是慍怒:「你還打算騙吾到何時?」
「騙你?什麼騙?」天之佛攥緊了袖袍中的手,怔怔抬眸望去。
現在這種情形下不能承認誑語,盛怒之下,根本不是說話的最佳時機,也只能等他發洩後真正冷靜下來……
話音尚未落盡,脖頸後突然一痛,身子天旋地轉,她毫無預兆被天之厲壓到了碎紋密佈的床榻上。
她不料他如此,震住急看他,天之厲面色無怒無緒,手指在身上一按,裡中外三層衣裙應聲而裂,從不知他真正發起怒來竟是如此模樣,更沒想到他要這般發洩怒氣,天之佛一緊面色,怕他傷了孩子,急忙推他胸口,壓抑著緊張道:「天之厲,等你冷靜,吾再告訴你……」
「不需要。」天之厲一聲打斷了她的話,功力一閃,她頓被控制除了頭,身子只能軟軟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她急忙張嘴,卻是連話也說不出來,片刻後眼睛竟也被他用黑絹蒙住,什麼都看不到,天之佛面色刷得發白,
身上隨後的感覺卻是敏感起來,只覺天之厲壓緊了她,唇齒在身上咬吻著,從唇到脖頸,肩頭,再至胸口兩處殷紅,未過片時,便失了耐心,掰開她雙膝,直接粗魯得落到了大腿根處並無色相的所在。
他唇間灼熱的氣息瞬間穿透肌膚直鑽四肢百骸,隨後一陣毫無顧忌的摧折咬弄,一**蝕骨麻癢炸裂開來,她不知懷孕後的身子竟如此敏感,腹間控制不住得情潮湧動,身子在他繼續弄撫下顫抖起來。
片刻後臥房內驟現金光閃耀,曇香撲鼻。
天之厲越發加重了雙唇的舞弄,身下的天之佛面色潮紅,著急開合雙唇,出不了聲卻是傳出了一陣急過一陣的喘息。
色相徹底變幻出來後,天之厲陡重壓住她,扯開衣服便將濁物抵在她只微濕卻尚不足以承接的所在,毫無情緒強侵而入。
天之佛疼得一縮瞳孔,心頭思念和早已做出抉擇一直強壓至今的哀傷襲心,一紅雙眸,湧出的淚水打濕了眼前蒙著的黑絹。
天之厲看到眸光有一瞬僵沉,一想她騙他,又壓下湧起的不忍,闔眸便死死吻住她的唇,狠心瞬間貫穿進入,直接深埋頂到了最深處,天之佛唇一顫,身子顫抖得緊繃。
二人身子不分你我地緊緊連在了一起,天之厲這才停住動作,散去控制功力,依然緊緊壓得她不能拒絕,他一把撤下了黑絹,冷沉盯著她含淚的眸子道:「 蘊果諦魂回信你根本不會得病,吾給了機會,你依然選擇欺騙,這年一心一意只做吾妻的承諾,便是如此兌現的麼?現在說,你的嘔吐到底是為何?」
天之佛此時所用另一個誑語掩飾,必然被他看出端倪,闔眸雙手驟摟住他的脖頸,挺身貼上他的唇,一言不發思念吻著。
天之厲能感覺到她唇間心緒,心頭怒躁,她還是不說!陡啟唇發狠咬她的唇,□也開始了忍到極致地強出強進。
一股股痛癢緊跟話音從二人相接處急速竄起,天之佛受不住便覺一股急過一股的麻酸在歡情處堆積,怕他力道過重當真會傷著胎兒,雖有暗施的功力護著,她汗濕了鬢髮摟緊他,在他唇間沙啞急喘:「輕……輕些…… 」
話音剛落,卻換來了他一個更重的侵入,蝕骨的癢痛猛然炸裂開來,天之佛急喘一聲中斷了話音,眼前一片空白,顫抖著身子到了極樂。
二人接榫處緊接著滑出熱流纏綿在了他的巨物上,內壁一陣要命的緊裹。天之厲毫無準備,身子一繃僵硬壓緊她悶吼喘息,天之佛綿軟還在貼著他胸口起伏著,他額頭上全是熱汗,見她沉浸在情潮餘韻中意識迷離,未多想她為何如此敏感,只不過稍微挑弄便情動不已,微微暗紅了眸子,心底怒氣散去些,待她稍微回復神識,他才再次吻住了她的唇沙啞沉聲:「欠吾的今日都要補回來,其他賬事後再算,你別想蒙混過去。」
音落後不容她有何反應機會,身子已重新被強迫拉入了再一次的侵奪中,只不過見她眉心緊蹙,他的動作比先前卻是輕緩了些。
天之佛圈緊他的脖頸,放鬆了緊張的心神,半是主動亦半被動地貼著他動著腰身回應著,不時睜開眼定定望著他的眉眼。
天之厲見她眸底情思,心頭再也怒不起來,暗歎轉唇深深吻住了她的眼睛暗啞道:「閉住!樓至!」隨著話音身下動作越發的纏綿加快。
隨後幾次的極樂雲端襲來,天之佛漸漸沒了力氣,身子汗濕,片刻後徹底癱軟在了他懷中,散落一床的銀髮和黑髮糾纏在一起,面容全是誘人情韻,天之厲放開她胸前吮到唇間的殷紅。一把翻過她的身子繼續背後侵入,竟像那野外飛鳥走獸般,竟有股不同往日的悸動,天之佛發覺自己反應突然燒紅了臉,腦中空白埋首在枕中喘息著。
天之厲看出她羞於此,俯身便壓在她背上,以唇齒吮/吻,騰出一手伸到她胸前,握住了一側軟綿,隨著身下一下下刺弄,磨人的弄揉擠壓,指尖不時捏住已經紅腫挺立的殷紅碾戲。
悸動自唇下、胸口和身下同時竄起,急速湧向四肢百骸,天之佛喉間吟哦瞬間變了調子,身下一陣緊裹,內壁滲出了濕潤,又到了歡愉極致。天之厲鬆開了手和唇,貼著她幾個極快攻刺
,狠狠頂在了她深處灑出了滾燙的濁白,與她的情液相融在了一起。
天之佛恍惚迷離中,覺腹中一陣溫暖的熱流湧動,並非灼燒,想起了孩子若當真有靈識,豈不是對她和天之厲今日所為全部能感覺到,這溫暖難道因為他也高興?渾身陡然一燒。天之厲發覺滿意半支著身子,俯首吻向她耳邊低沉沙啞道:「再換個姿勢。」
天之佛曉得他誤解了,身子更燒,耳根紅得都快滴出血來,一轉頭死死埋在了枕頭中不動不吭氣。天之厲見她如此根本不打算等她同意,便一把將她抱坐在了懷中,交叉而坐,將尚硬熱的濁物重新刺入,天之佛臉燒得摟住他的脖子,靠他支撐軟酸的身子,毫無拒絕之力,任由他唇齒在胸口綿軟肆意妄為,只能吟哦喘息著。
又是一陣**蝕骨的纏綿輾轉,不知不覺中,天色入了黃昏。
有事來陪殿找天之厲的咎殃被經過的景象震得駭然失色,飛身直落在了殿門緊閉的主殿前,滿臉不可置信。
這是乾天殿 ?大嫂療傷治病怎麼還要毀掉宮殿?這是什麼詭異的治病辦法?
雖沒塌了,瞧瞧跟蜘蛛網似的裂紋,基本這殿也跟廢了差不多。大嫂你要麼下手再重些,乾脆震塌,這不輕不重的,剛好塌不了,還能住個百八十年,推翻重修有點兒浪費金子,可不修吧,又有礙觀瞻,大哥也不能住個破爛寢宮,要麼就輕些,還可修修補補,基本恢復原樣,看不出來裂痕,偏偏現在,修不能修,推翻了重建他肝兒疼,那可是金燦燦的金子啊!早知道大嫂這麼暴力,他就不負責管異誕之脈的賬了。
剛想到這,「水之厲!」突來一聲低語叫喚。
咎殃回身,見是乾天殿司殿從陪殿走來,見她面色心有餘悸,愣了一會兒,詫異挑起眉頭,也壓低了聲音嬉笑:「大哥訓斥你了?」
司殿走近行了一禮,搖搖頭,問道:「宮主可是來找王?」
咎殃點了點頭:「自然。」
司殿歎口氣,掃了眼殿門緊閉的正殿,道:「宮主還是先回去吧,王上這會兒正與王后生氣呢,也不知道何時能出來,這殿就是被王上一掌震毀的。」
咎殃瞪大了眼珠子,竟然是大哥,他這是玩兒什麼?蹙起了眉頭狐疑問:「發生了什麼事?」殿震塌的時候該是大哥用了功力封鎖,震盪聲才未讓他們發現,否則別說他,所有人都趕來了。
司殿皺眉道:「屬下也不知,上午王本在陪殿看摺子,突然就滿臉陰沉出來,震毀正殿強迫王后散去功力進去,到現在還沒出來。」
咎殃狐疑轉眸又看了眼正殿,藍發隨風微飄:「大嫂做了什麼,讓大哥那般憤怒?」
司殿搖搖頭:「王后就在裡面治病而已,十幾日也沒跟王見面,如何會惹怒王呢?」
咎殃收回視線見她竟是在為天之佛操心,怎麼得司殿也被她收買了,抬手按了按她的肩,想想她的話,靈光一閃,笑得意味不明:「這你就不用擔心了,大哥怒就怒吧,也不會把你的王后怎麼了,頂多」說著話音拖住,忽然又看向正殿,轉而曖昧沖她一笑:「床頭吵架床尾和,夫妻之間的事你沒成親不懂,大哥進去這麼長時間不出來,自然是怒氣已消,否則現在乾天殿早塌了。」
司殿一愣:「乾天殿塌不塌跟怒氣有什麼關係?」
咎殃終於見到她蠢笨了一回兒,笑得燦爛至極,難得耐心解釋:「你的王后可是曾經的天之佛,大哥跟她發怒,她也不高興,然後兩個人打起來,這乾天殿不是就得塌麼?本宮主不陪你玩兒了,在這好好守著,莫讓來找大哥的人打擾了他們興致。」
言罷便化光消失,他該去安排工匠準備重修乾天殿了,大哥你可真是不管金子不心疼,毀起殿來一點兒不手軟。
司殿應了一聲後,才猛然又想起他話中還有一句沒明白。床頭吵架床尾和是何意思?
不由向霞光下的正殿望去,輕輕歎了口氣,她還是第一次見王那般怒形於色,王后和王沒事就好,水之厲也不會騙她。
天色漸漸入夜,臥房內燃起了晶石,天之厲未召伺人入內,也無人敢擾。
臥房內,安安靜靜,耳鬢廝磨聲早已散去許久,只是j□j味夾雜著曇花香氣依然久久不去。
二人皆已從情韻中恢復了神識,天之厲下半身卻仍在她身子裡,天之佛酸軟靠在他汗水淋漓的肩頭,雙眸闔著,身子軟得一動都不想動。
夜色一點一滴得過著,誰都不先開口說話。
雖然歡好時偶有言語,天之佛卻曉得他還未散盡餘怒,歇息許久後有了些許力氣,手強抬起摟住他脖子,天之厲這才微動,就著二人親密糾纏的姿勢陡然抱著她一翻身,成了他下她上。
身體這一動,體內他身體的部分微微滑動,酸麻又起,天之佛腰身微僵,天之厲發覺也還是不退出。
天之佛見他沒有再動,暗松了口氣,天之厲見她如驚弓之鳥,故作餘慍的眸底不由閃過絲無奈,抬手撫在她腰間低沉道:「等你說完了,再決定是否還要繼續。」
天之佛嚇得刷得看向他,圈緊了摟在他脖子上的手:「吾日後不騙你,僅此一次。」
天之厲挑眉淡淡道:「是麼?先解決了這次再談其他。」
天之佛必須得先騙了自己,才能不被他發現端倪,她輕輕歎了一聲,抬眸對上他的視線:「吾也不知嘔吐為何,亦如當初色相變幻。」
天之厲怔住,這兩種情形確實有可比處,不過如此,微微皺住了眉頭:「早些實話實說有何不可?何必費勁心思編造謊言?」
天之佛微垂眸,抿唇不語,只趴在他身上不動。
天之厲盯著她,漸漸才從她略有些彆扭的面上看出端倪,反應過來她為何編個理由。她竟是怕他擔心才如此,他心頭複雜,忽然摟緊了她的腰身,雙唇微抬吻吻她的眉心,沉歎道:「你總是如此不願吐露心思,吾不可能時時都猜到,一旦有所疏漏,豈不是辜負了你一片心意。」
天之佛見他明白再未逼問,心頭喜澀交織,闔住了眼任由他吻著,待話音落後微動動腰身,紅面輕語:「已經告訴你了……出來吧。」
天之厲忽然沉笑一聲,手指下移到她腰臀重重壓下,本已鬆動的所在又被進入些許,天之佛嚇得不敢動彈,只聞他不徐不疾道:「既然是假的,為何還要閉關治病?」
天之佛無奈,只能繼續說著歡好間,早已想好的說辭:「假戲真做,不然如何讓你相信?而且這症狀一時半會兒消不了,吾故意拖延時間,中間再出點兒意外,中斷這治病,便有理由日後繼續不用膳。」
天之厲忽然皺了眉,挑出她話中關鍵:「意外?」
天之佛怔了下,微紅臉避開了他的視線,嗓音低了下去:「你肯定等不下去會破門而入。」
天之厲聽罷一把掰過她的臉,摩挲著陰陽怪氣盯著她:「原來吾進入在你預料之中,似乎又中了你的算計。」
天之佛不得不睜眼對上他的視線:「只是算有遺策,未想你竟會寫信給蘊果諦魂,把吾也算計進去了,而且……」說著她突然閉了嘴,懊惱。
「而且什麼?」天之厲看出她接下來的話似乎趣味,不依不饒挑眉道,「不說的後果你很清楚。」
話音落後,天之佛還是不說,直到天之厲打算再要她一次時,她紅了臉瞪他:「下次不許對吾如此發洩怒氣。」
天之厲忍住心底溫柔笑意,壓下她的頭驟狠狠一吻,嚴厲道:「再有下次,把你綁床上,這輩子也別想下地。」
天之佛急了:「不行!」
天之厲眸光沉了下去,沉嚴威脅,「你還想有下次!」
天之佛才覺話音落了他圈套,且有錯在先,垂眸氣焰漸漸熄滅,咬牙切齒「哦」了一聲。
天之厲這才才放過她,輕輕退出,隨後落地橫抱她到溫泉池沐浴,半個時辰後回來,二人在碎紋密佈的床榻上將就了一晚。
次日晨起,他們二人搬出了正殿,徹底將平素物什移到陪殿中,重修。
早膳時,天之佛飲了口用梅靈果熬制的湯水,看他道:「日後下手輕些,咎殃的臉都快哭了。」
天之厲淡淡夾起素菜放入口中:「江山美人亭的金子放久了發黴,以舊換新,他划算得很,用點兒才能添新的。」
天之佛失笑,未再說話,便喝著杯中清湯水,不時抬眸看看正在用膳的他。
膳畢,二人在陪殿外的閬苑散步,天之厲忽然停步凝向她問道:「今日情形可是好些?你聞到飯菜味不像先前那般欲嘔。」
天之佛亦有詫異,不動聲色笑凝他:「或許用不了多久便可用膳了,等徹底過去,方能曉得為何如此。」
天之厲略放心:「日後再有變化,切記告訴吾。」
天之佛攙緊了他的胳膊:「嗯,應該用不了多久就會好起來的。」
又過了四日,天佛原鄉天佛殿,回到青蕪堤準備好後,曇華再次來到。
禪房中,只有兩人盤腿靜坐,曇華平靜講述現狀的聲音落下,蘊果諦魂已經面無血色,擰緊了眉頭,直直盯著他,想說什麼,卻又無從說起。
房內的死寂持續了足足有一個時辰。
最後曇華出聲打破了二人間的僵靜:「知曉這麼多,你還願認吾為天之佛麼?」
蘊果諦魂眸光這才微動了動,她的話音落後沉默許久,定了心思,才啟唇:「這個孩子未來你要如何處置?佛鄉最高象徵不能有此汙名。」
曇華眸色平淡:「吾不會讓他影響到佛鄉威名,你不必擔心。日後天之厲再來信,你便根據今日吾所言斟酌回答。」
蘊果諦魂今日才發現那些時日對她和天之厲間的事情判斷有誤,暫壓心底疑惑,她究竟怎麼回事,還須諸事過後才能細問:「嗯,放心。」
曇華隨後從懷中拿出早已準備好的信:「時間所剩無幾,五劍交由你負責,按照上面所寫安排,到了時間便讓他們出現在既定地方,此事機密不可讓其他人曉得。」
蘊果諦魂收好:「可還有其他事?」
曇華凝他起身,道:「其他事需吾親自去做,你不必再分心。吾走了,日後再見。」言罷化光離開。
行色匆匆的曇華經過一座城邑時,身形突然頓住,眸光複雜一凝,當即化光落到城內,尋到醫館進入。
開館的老大夫聽了他的詳細描述,撫了撫額下白須,沉吟片刻笑看他道:「公子不必擔心,再過一個月左右夫人這孕吐症狀便會消失。屆時想吃什麼,盡可著讓她吃,全是腹中孩子生長所需,切不可虧欠,否則對孩子不利。」
曇華細細記下,松了口氣,隨即想起什麼又問:「大夫可知何時能清晰看見肚腹隆起?」
老大夫還從未見過男子像他這般,著實是個體貼自己夫人的好相公,笑吟吟道:「因人而異,有些四個月上便很明顯,有些六月還不顯,一般而言是三四月微凸,四五月明顯。」
曇華謝過,付了診金便離開,不敢再耽擱,直往無向經緯奔去,這是她能最快通往中陰界的唯一一條路徑。
乾天殿中,躺在床榻上午睡的天之佛,接到靈識詢問大夫時聽到的聲音,緩緩醒來,垂眸凝在還什麼都看不出的腹上,以手輕輕撫了撫,黯然輕歎一聲。
她本是按著尋常有孕婦人的時間安排計畫,問了幾個大夫全是如此回答,這孩子已有兩個多月,再有一個多月便會顯懷被發現……
就在此時簾帷微動,天之佛暗垂下了手,急收思緒轉眸望去。
天之厲剛探進頭來看她是否醒來,恰好二人視線對上,見她還帶著茫然,笑笑,該是剛剛睡醒,他向兩側掛起簾帷,黃昏的緋紅霞光射入,道:「近日你嗜睡了些,今天又是兩個時辰。」
天之佛故作怔了怔,轉眸一望,瞬間清醒過來,撐著床坐起歎息一聲,凝視他扶額無奈笑道:「日後你記得叫叫吾,莫讓睡過一個時辰。」
天之厲拿過外袍給她披上,手指撩出被壓住的銀髮:「想睡便睡,何必叫你。」說著想起了什麼,眸帶笑意道:「或許與睡得多有關係,你的嘔吐症狀已減輕許多。」
天之佛見他眸底關切,心底一澀,她睡一個時辰他們便少一個時辰……她一把按住他打算系衣帶的手,卻不料這一下正好按在腹上,心底複雜,垂頭掩飾澀楚,低語:「吾自己來。」
天之厲本是見她有點兒初醒的迷迷糊糊,才要動手,聞言松了手,笑道:「吾去傳膳,大廳還是這裡?」
天之佛邊系邊道:「大廳吧。」天之厲嗯了一聲轉身離開,天之佛抬眸,一動不動凝望著,待他消失才收回視線,緩慢系住衣帶,腰腹處系得比往日微松,她小心落地穿鞋,輕按按眼角平復了心緒才走向大廳。
第362章 第八十五回
第八十五回
用膳間,天之佛試著喝了點兒素湯,並無作嘔,故除了梅靈果湯外,又加上此湯,卻也不能多喝,僅僅一碗。
天之厲見此浮現出喜色,一按她放在桌上的手:「果真多睡有好處。」
天之佛失笑:「興許。」
天之厲道:「日後晚上也早些睡。」
天之佛見他眸色關切,點點頭溫柔道:「隨你,只怕躺下也睡不著。」
本以為他只是隨意說說,誰料到了晚上,果真提前了半個時辰,天之厲便走向還坐燈下的她,一把奪走正在看的厲族書冊:「睡吧。」
天之佛愣了下,他竟真要那麼做,手指反按在肩頭他撫著的手,回眸笑道:「還不困,你先睡,吾再看看。」
二人皆剛沐浴出來不久,天之佛身上裡衣松松系著,回頭說話間,胸口一大片滑膩肌膚在燈下泛著盈光,天之厲眸光微暗,手指順著衣領鑽入,摩挲著,俯首貼向她耳邊:「不困也必須一起上床,完事後自然會困,或者你更想在這裡,吾並不反對。」
言罷作勢便抱起她壓在了桌子上,天之佛臉倏然一紅,慌忙推他壓下來的胸口,垂眸顫聲道:「掛羊頭賣狗肉,什麼讓我早睡,床上。」
自上次乾天宮事後,二人已數日再未曾歡愛,天之厲本是隨口而言,壓在桌子上後看她當真以為他要如此,面泛紅暈,腰肢誘人緊貼,心神一漾,一時倒真動了欲念,便封住她的唇:「就在這裡吧。」
天之佛臉燒得更紅,急看他,緊張地說話都有些結巴:「別……桌……桌子怎麼……」
剩下的話還未說出,全被他不耐煩直接吻進了唇裡,現在說話純屬浪費時間。
片刻後,天之佛便潰不成軍,推拒的手不知何時摟在他脖子上,身子被他壓著喘息低吟。
自從有孕後,色相變幻快了許多,天之厲引得她動情不久,臥房內散出一陣陣的曇花香氣和金光。
天之佛覺陰秘濕潤,被他摩挲戲弄的難受,忍不住本能主動貼近,天之厲要得便是她情不自禁,這才狠狠闖了進去,天之佛刺激得悶哼一聲,還未來得及回轉氣息,已被有力貫穿著,止不住麻癢竄起,她被壓著動彈不得,只能圈緊脖子穩住被撞得晃動的身子。
良久後,天之厲就在她快要到達極樂時突然停住,咬住她雙唇沙啞道:「若永為女相便可省卻次次麻煩,得想個法子留住你現在色相。」
天之厲時時想糾纏,她心頭清楚,卻還是第一次聽如此露骨說出,天之佛本就潮紅的臉發燒,悸動間腹中一股熱流湧下,內壁一陣劇烈縮纏猛然裹緊了濁物。
天之厲未曾料一句話刺激如此大,雙眸倏然充血,吻住她的唇,便是一陣疾風驟雨的攻刺。
隨後一波一波的熟悉悸顫堆積,天之佛漸漸迷了了意識。
不知過去多久,兩聲粗喘,臥房內耳病廝磨的聲音才消失。
天之厲最先回復元氣,抽身抱起還在情潮餘韻的天之佛向床上走去,也未再沐浴,歡情味縈繞中,便拉過薄被摟著她躺下。
天之佛好半晌才睜開眸,裡面水波漣漪,柔美誘人,天之厲愛煞了她歡情過後的模樣,以唇吻吻:「累了麼?」
天之佛還當真是覺得身上困乏,似乎孕後每次與他這般過後便累,又緩闔眸低頭靠在他胸口:「有些。」
天之厲大約曉得她身子的這種情形,微緊手臂,闔眸安心摟著她入睡。膳食能用,嗜睡無妨。
此時苦境和中陰界交界處無向經緯,趕到的曇華尋到通道,略凝眸觀視後突然搖身一變,幻化出天之佛本體,帶著一個金銅佛臉面具,便化光進入。
中陰界王殿上,宙王正與群臣宴飲,為綿妃慶賀生辰,言笑晏晏間,突然宙王放下酒杯,笑意盎然:「來人,再添酒杯,迎接貴客。」
言罷轉向右手旁的帝師緞君衡道:「上次孤派你去做事,錯過了見識天之佛的機會,這次補償你。」
緞君衡眸中精光微閃,來中陰界要過太始之氣和初陽展風顏的人,意味不明笑道:「多謝王替臣著想。」
話音剛落,一道金光穿門而入,到達殿中央,直面宙王停住,殿內宴飲聲戛然而止。
宙王大笑起身,眸中全是多年不見的關切,對著金光便問道:「孤說過你還會來的,沒想到如此快,在異誕之脈日子過得如何?天之厲可曾虐待於你?有何要求儘管直言,孤定助你。」
金光散去,露出了天之佛幻形真身,她並未答宙王的話。
見她帶著面具,功體還不全,宙王笑意突散,痛心疾首道:「至佛如此情形,當是過得不好,竟連人身自由也無,還得偷偷摸摸地來跟孤約會。」
天之佛身上突然散出冷意,宙王狀似未發覺繼續道:「下次希望你能正大光明的用真身來見孤,不然孤想和你做點兒什麼,也不方便。」
天之佛冷漠啟唇:「中陰界承受不起吾的真身。」
聲音聽在宙王耳中倒是一如既往的冷傲無情,毫不詫異,宙王綠眸忽然又露出了笑意:「看來孤的擔憂多餘了,這聲音還是往日的,許久未聽,當真想念。就是不知那天之厲舍不捨得割愛,孤極想請你到中陰界做幾日客。」
天之佛未再接他的話,掃過殿內諸人,淡漠道:「讓他們都下去。」
宙王故作失望歎口氣,視線環掃殿內:「沒聽到至佛命令,都下去,緞君衡和愛妃留下。」
其他人不敢多留,小心退出。
一身紫衣的緞君衡精眸詫異微閃,她身上的靈氣,是寄生靈,人間說法腹中有子,天之佛並非女子,他控靈感應術不該有此謬誤,這是怎麼回事?
想著緞君衡手中化出水晶頭骨恭敬站在宙王王座旁,更靠近天之佛的位置,他的控靈術出了問題麼?天之佛怎有可能會懷子?
天之佛見宙王不忌諱這兩人,更無須顧及,翻掌化光拿出了一個信封,直言交易:「按信中做,你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宙王哈哈大笑,「孤就喜歡你這直接,比天之厲強出許多。」接過便展開看去,隨後眸光泛亮,全是欣慰。
他也不避緞君衡,讓他與自己一同看過。
緞君衡看完信後,暗藏精芒,含笑向天之佛看去,「至佛相助解決了困擾中陰界數千年的難題,大恩大德,靈狩緞君衡代百姓謝過。」好個雷厲風行,手段極端的天佛原鄉最高象徵,此事過後,苦境部分人怕是要對她恨之入骨了,天之厲來日不知可會後悔引狼入室?
宙王看了兩三遍,讚不絕口:「果真是心懷蒼生,天之佛,其實沒有此事,孤也會助你,實在是你多想了,孤早看天之厲不順眼,尋不到機會收拾,上次若不是為至佛思量,要護得初陽展風顏安然,也不會見他,厲族和異誕之脈,孤還不放在眼裡。」
天之佛面具後的眸色冷沉一閃:「你不配和他相提並論。」
宙王並無怒,沉笑收起了信:「至佛所言極是,孤和他比,反倒顯得自降身份。」
緞君衡眸光訝異閃閃,天之佛這話明顯是在維護,還帶著私緒。
天之佛未再繼續此事,只道:「吾要知曉一念之間的出口。」
宙王不假思索翻掌化光,將一張路觀圖交給她:「出王宮東行六百里,可見一地星河天瀑,天瀑盡頭便是一念之間。孤已改變過地氣,至佛功力可輕易劈開,不需同時具備聖邪兩氣。」
天之佛惜字如金,只道兩字:「多謝。」轉身便拿著路觀圖消失。
一直倚靠在他懷中不說話的綿妃,嬌媚問道:「王怎麼輕易就將路觀圖給了她?」
宙王笑垂眸睨她:「有人會替孤在那裡出口惡氣,自然得給他她。她不自投羅網,怎麼讓那人收拾。」
綿妃詫異,好奇:「此人是誰?」
宙王端起酒杯飲了一口,轉首將酒渡入她口中,陰狠笑道:「日後便知,愛妃再多等等。」
一旁的緞君衡識趣悄然退下。王不過借天之佛之手,徹底打開中陰界和苦境間的阻隔,一念之間的奇異瘴氣只有天之佛聖氣能破,破除後,來日中陰界軍隊進出一念之間便容易許多。
按照路觀圖來到星河天瀑盡頭,只見銀河鋪道,星光閃爍,燦爛奪目,當真與人間銀河無異,難怪名為星河天瀑。
天之佛不敢耽擱,頓提功力,恢弘佛力霎時貫穿天地,全部擊在了天瀑盡頭。
少頃只聞轟然聲起,天瀑緩緩裂開,如眼睜開之縫,天之佛眺望,一片黑漆,看不到東西,凝出護身氣罩便瞬間飛身穿過。日後只有這條路能不限時間出入,無向經緯無法正常使用,此路她必須瞭若指掌。
卻不料剛出縫隙到達苦境地界,一道綠光突然灌頂,怒襲而至。
天之佛翻掌便是雄渾佛力,砰然一掌震開,稍有阻礙但也算順利回到了在苦境的一念之間。怎會有人?那時與天之厲來此分明廢墟一片。
天之佛散去功力,此條通道不能出問題,究竟是何人敢偷襲?冷眸向功力來處威嚴望去。
只見一醜陋的人臉蟲身之人,通體墨黑,臉上皺紋密佈,雙手雙足皆為蟲足,頭有三個觸角,一掌過後震驚,正慌亂垂著蟲首:「不知天之佛大駕光臨,鬼覺神知出手冒犯,還望天之佛恕罪。」
竟然是他,他竟變成了這模樣,天之佛未散身上冷意,威冷皺眉道:「你怎會出現在此地?」
鬼覺神知低垂的眼底冷恨一閃,面上恭敬,小心翼翼如實道:「鬼覺神知自誕生之日起便在此處,可是有何不妥,還請至佛明示。」
樓至韋馱,你和天之厲千年爭殺,還違逆天道苟合有子,天怒人怨降下了聖魔元史,害吾看見,害吾打開,害吾成了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眾叛親離,此仇吾要你們血債血償。
天之佛不料他誑語,頓便沉了面色,冷笑出聲:「逸蹤之主擊楫中流,忌霞殤的師父,欺騙吾對你沒有任何好處。」原來幻境靈識中所言的聖魔元史為他所得,至邪魔物,非心術不正之人不能得。幸他所得根基尚淺,仍和忌霞殤有同出一脈的功體殘餘,她才認了出來。
鬼覺神知心頭一驚,她怎會知曉自己是誰?世上不該有人曉得他是誰,不不,他不是擊楫中流,那個懦弱無能的男人早就死了,想著想他心裡倏然惱羞怒恨,他是天意,是天道,他是審判所有人的天道。天之佛這個偽佛有何資格鄙視威脅他!知道他是誰的人一個都不能活,女兒一樣,天之佛她也一樣。他是天意,違背他的人通通都該死。
臉色故作詫異茫然幾變,鬼覺神知越發恭敬:「至佛所言該當真是我前身,只是醒來後便記憶恍惚,上天懲罰吾變成這模樣,日後定積德行善,改過自新。還望至佛莫告訴口中忌霞殤吾現狀,吾無記憶,亦不想往日徒兒看到為吾擔憂。」
天之佛冷漠道:「替吾看守一念之間一千年,不得讓任何人進入。你身上邪正雙氣交織,除卻吾,無人可發現。」如此邪物留下終是禍害,可幻境靈識不讓聖魔元史之僕,只能先留著,而此地也卻只有聖魔之氣同時具備的人才能鎮守,這條通道在她辦完事前不能出紕漏。
鬼覺神知面上驟露喜悅,暗藏陰冷道:「至佛大恩大德,沒齒不忘。」交易,樓至韋馱,有第一次就會與他還有第二次交易,他期待他們的第二次,聖魔元史誠不欺他。
話音落後,天之佛不曾多說一句,化光消失。
鬼覺神知緩緩站起蟲身,一雙墨綠色的蟲眼突然紅光駭人,陰沉看著她站過的地方:「一千年,吾會在此好好守著,修煉功體等待再來的蛻變,屆時天下都將是吾的,今日侮辱,來日吾要你加倍奉還。」
離開後的天之佛換身子已漸至透明,她最後又去了一趟無向經緯,已近晨光熹微,橫飛在天,俯瞰地面,平原上書格村鎮錯落有致,五座村莊,一座城邑,炊煙嫋嫋,正是晨起用早膳時。
三千男丁,必須要這五村一城一個都不少。
天之佛眸露莊嚴,悲憫一閃而過後,絕然抿唇,雙手合十,垂眸懺悔:「吾罪吾受,莫延因果。」話音尚未落盡,她本已透明的身子在晨光中漸漸化作紅砂,在廣闊的地界悄無聲息落就,順著地形蜿蜒千里,紅砂隱沒在草木葉下,無人可見。
此時異誕之脈亦是晨光熹微,正與天之厲沉睡的天之佛眉心隱藏的三朵曇花亦隨之消失,靈識回歸。
片刻後突然有兩滴淚自她緊閉的雙眸滑落,天之佛未睜眼,卻是拉著他摟在腰間的手緩慢滑落到腹上。苦境和中陰界已經都安排好了,他們還有二十三日,她只騙他這最後一次。
隨後時間又在平穩安樂中過了十日,這日異誕之脈王宮,早已日上三竿,天之厲和天之佛依然睡著。
「怪了。」坐到大廳等待的咎殃狐疑撇撇臥房門,怎麼還不起,問了司殿,昨晚他們很早就睡了,這也太不正常。
臥房內,站在床邊的天之佛聽到此聲訝異,輕按在天之厲天靈的手指不動,沉澀凝眸,依然再給他灌注墨綠異力。
此過程已經持續了有兩個時辰。又過了半個時辰後,她才撤功收回手,去梳洗換衣。
悠于 2016-3-20 21:17
第363章 第八十六回 樓至相誘
第八十六回
片刻後,在外的咎殃只聞咿呀一聲,毫無預兆臥房門開啟,怔了一怔,才從恍惚中回神,見天之佛步出,急忙放下了隨意搭在椅把手的腿,嘻嘻笑道:「大嫂!」
言罷向她身後瞅一眼,卻不見天之厲,詫異又問:「大哥還未醒嗎?」
天之佛走到大廳中央的椅子上坐下,點了點頭:「有何事找他?」
咎殃匪夷所思收回視線,大哥什麼時候如此嗜睡了,笑呵呵看著她道:「告訴大嫂也一樣。」
天之佛眸光平靜一凝,關心問道:「何事?但說無妨,吾若能幫,定不推辭。」
咎殃見她真情熱心,心上感歎,他們厲族和天佛原鄉的仇敵居然會有這麼一日,笑笑暫未
說,只吩咐讓司殿先給她傳膳才道:「乾天殿正殿已經修好了,裡面的擺設物什全部按照大哥和你的要求,你可要先去看看?」
話音剛落,「司築坊又精進了。」天之厲的聲音突然傳來。
咎殃笑轉眸望去,見天之厲穿著王袍正從臥房門口跨出,「大哥所言極是。」應聲落後,天之厲已走到了他們旁邊坐下:「牌匾可掛上了?」
咎殃搖搖頭,故作歎息笑道:「那般高,無人能上去,就等大哥和大嫂親自動手。」
剛說完話,他才發現天之厲面色白種帶著淡青,是他們鮮會有的生病之兆,只與異誕之脈地氣有關,自從八千年前有過一次,被大祭司鬼邪治療好再未曾有過,詫異一凝眸,意有所指問道:「大哥可覺身體有何不適?」可千萬別是,如今鬼邪閉關療傷,除了他無人能解決此症,這可得等多久。
天之厲嗜睡醒來時便覺身體沉重,元氣紊亂,熟悉的症狀,既被他看出,也未否認,點了點頭:「如你所想。」
咎殃面上笑意微微變了變,這要如何是好?「大哥打算怎麼辦?」雖不嚴重,但也不能小覷此症。
一旁的天之佛刷的轉向天之厲緊蹙眉頭看了眼,他們打著啞謎,又看向咎殃插話問道:「天之厲身體怎麼了?」
天之厲也未要隱瞞她,轉頭看她笑道:「直接問吾便是,何必如此麻煩。」
天之佛微噎。
咎殃噗嗤一聲笑,大嫂是不相信大哥會說實話,可她當著大哥的面問,他也不可能說呀,她是急糊塗了,這種錯誤居然都能犯。
見天之厲和天之佛隨即都看向了他,咎殃急咳嗽著掩飾:「事情已經說完,要是沒有其他事,大哥大嫂,小弟告退了。」
言罷不看他們的面色,便轉身疾步出了殿門,好似身後有什麼東西追趕,瞬間化光消失。
天之佛收回視線,抬手便扣上他脖間脈門,凝功探去,同時又問了一次,道:「莫要瞞吾。」
天之厲並未打算瞞著她,笑著如實說了出來,隨後道:「吾用厲族元功將瘴氣凝聚在一處,封印結界。」說到這兒,眸底暗光微閃,看似不動聲色,言語未停頓道:「便可,雖影響一層功力,但並無妨,鬼邪閉關出來後驅除就可。」
天之佛懷疑:「當真如此簡單?」
天之厲摟住她的腰身靠在座椅上:「你用力探查結果出來後便可知真假,吾為何要騙你?騙你又沒有好處。」
天之佛總覺得他有隱瞞,可又看不出端倪,手指下的脈氣運走確如他所言,暫壓疑惑收回手:「用過膳便立即封印,吾在大廳等著。」
天之厲笑「嗯」一聲,當即暗動袖袍中的手指微觸拇指上王戒,暗傳出密令給劫塵、魑嶽他們。
片刻後司殿將膳食擺到了桌上,二人一同用著,天之佛仍然是少許素湯,不能多吃。
膳畢,天之厲入了臥房進行封印,本等在大廳的天之佛看看緊閉的臥房門,便飛身化光向地之厲寢殿而去。
劫塵正在殿前練劍,見她到來,紅眸暗暗一閃,果然讓大哥料到了,大嫂來問他們,她收住了功,撤劍回鞘。
「大嫂。」
天之佛破空而落,化去佛光,認真盯著她道:「你不得瞞吾,元種八厲中只有你會講真話。」
劫塵尷尬微擠出絲不自然的笑:「大嫂尚未說什麼事,我定然不會隱瞞。」有大哥的命令也不會。
天之佛知她言出必行,還不知何事時便許諾自然不會誑語,放了心,溫和將天之厲的情況說了出來:「只用功力封印便可?不需要再做其他事嗎?」說著頓了頓,皺眉道:「你大哥說得時候,眼神有點兒不對,我看得出他隱瞞了事情。」
大哥偽裝爐火純青,滴水不漏,竟然會被大嫂看出來,大哥擔心她因不解來問,竟然是因看出了他不對勁兒,劫塵紅色瞳仁微動,清冷的白皙面上露出淺笑:「他告知你的步驟確實少了一個。但有一事大嫂不知,大哥應當還一直瞞著你,這才是他隱瞞原因。」
天之佛皺了皺眉:「什麼事?」劫塵的面色倒也不像是什麼大事,他連荒神禁地和地下宮殿如此的隱秘都說出,還有何不能讓她知曉的?
劫塵見周圍侍人立著,未直接說,走到她身邊低聲耳語。
最後一字落下,天之佛面色怪異看著劫塵:「當真?」
劫塵點了點頭:「大嫂切不可讓大哥知曉是吾說的。」
天之佛歎笑:「放心。」
半個時辰後,乾天殿陪殿臥房中,天之厲封印完畢,剛落地,聽到了敲門聲,天之佛在敲,狐疑怔了怔,她這是做什麼?何時進入臥房還要敲門,自己的房間直接推門進來便是,不會影響他運功,走到門口打開門:「進來吧,已經完成。」
卻不料門剛開啟,一股味道突然撲鼻而入,天之厲面色驟然一變,笑意來不及掩飾,就這麼僵在了天之佛眼前。
天之佛笑看他:「還差一步才算完成,把藥喝了。」
說著將手中小碗向他面前端去,裡面褐色的藥汁還冒著熱氣,婀娜多姿在二人眼前飄動著,天之厲的臉漸漸有些發黑。
天之佛當未看見,端著邁步進入:「吾親自去荒神禁地藥殿取的藥材,親手煎熬,喝吧。」
天之厲不由自主慢慢向後退著步子,僵硬笑道:「吾這不是病,不需要喝藥,你又不是不知,我們皆非凡體,怎還有生病之說,如今情形不過功體受瘴氣影響導致。」
天之佛笑意散去,直接將藥碗放在了他唇邊,皺眉道:「你還騙吾!」
這話聽著熟悉,是那日他質問過她的話,天之厲鏗得碰在了桌子邊上,再無退路,聞著味道險些胃中翻滾,騰得抬手奪下她手中的碗,放在桌子上,黑著臉笑道:「當真不必喝藥,是誰告訴你需要喝藥?」
天之佛冷哼一聲,手指把碗又向他嘴邊一壓:「想知道便喝了藥。」
天之厲急忙閉氣,抬手一摟她腰身壓入懷中,凝功強迫她的手斷離藥碗,繼續笑著:「去掛牌匾吧,新建成的乾天殿還未看過,完事後便可以搬回去住。」
天之佛無奈歎了口氣,當真如劫塵所言,隨後溫柔笑盯著他認真道:「 這次的藥不苦,吾嘗過,不騙你,吾答應過再不騙你。」
天之厲差點兒被她笑得答應,一咬舌頭,果斷拒絕:「不喝。」
說完皺眉補充道:「喝不喝根本沒區別,你寧可相信他們的話,也不信吾的麼?」
天之佛臉上笑意倏然散去,冷瞪他一眼,翻掌凝功一把將毫無防備的他壓在桌子上,震開他的功力,將藥碗吸到手中,張嘴喝了一大口,就往他嘴邊送去。
天之厲不料她如此動作,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竟然被她壓在了桌子上,天之佛眸色擔憂紅著臉惱羞瞪他,唇邊還帶著未抿緊溢出的藥湯,他眸底倏然浮現夾雜著曖昧的笑意,張開嘴吻住了她的唇,雙手順便抬起摟在她腰後,將藥全吮進了喉間,一滴不剩。 這藥被她喝進去也無好處。
片刻後唇間無藥,天之厲還是不放過她,仍意猶未盡地撫弄著唇齒內壁各處,興致勃勃,似乎不覺得藥苦。
天之佛少頃被吻得身子發軟,強急分開些二人,趴在他胸口,見他暗紅著眸盯著她的唇,紅臉沙啞道:「還有……」
天之厲用自己功力,搶奪她用功力控制的藥碗,放到她唇邊:「繼續,藥雖然苦些,有你倒是不苦了。」說著雙腿一夾住她亂動的腿,開始解著她身上衣物,
天之佛見他眸底被引起的欲念,身上不由得發燒,垂了眸紅臉張嘴就著他功力喝完一口抿住,天之厲當即急不可耐壓下她的頭,啟唇繼續吻住,邊吮藥汁,邊褪下她身上衣袍,用手指摩挲撫弄。
碗中藥不知何時喝完,二人卻是未停下唇齒相依,肌膚相貼,直至全身相融,熱汗淋漓,房內有了曇花香氣和金光後,才微拉開距離,只是停了片刻,天之厲便毫不猶豫反轉將天之佛,分開雙腿,壓著她長驅直入,同時關閉了臥房門,用闇氣隔絕內外。
中午的日光暖意融融射入,灑在房內各處。
兩個時辰後,房內魚水相融的聲音消失,響起了低沉聲:「可要沐浴?」
羞惱尤帶著情潮餘韻的低啞聲:「廢話。」
「哈哈,」一陣歡暢笑聲響起,「莫動,吾抱你去。」繼而便是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倒影在窗戶上的虛影越來越小,片刻後消失。
半個時辰後,臥房門開啟,沐浴過後換上衣服的天之厲和天之佛出來,直接向新建好的乾天殿正殿走去。
守衛在外把守,一塊黑玉石牌匾豎著放在殿門口,足足有一丈長,半丈寬,上有巍峨狂威的三個金字。
「雙天宮。」
將乾天殿改名為雙天宮麼,不再排斥伴隨她半身的天之佛名號,以之為名,天之佛本還平靜的眸光一垂,壓下心頭突然湧起的澀沉,才柔和笑看向旁邊的天之厲:「這便是你瞞著吾吩咐咎殃的事?」
天之厲抬手摟住她的腰身笑道:「大婚時便用此殿,吾已吩咐下去,三個月後便可舉行婚禮。」
天之佛怔住:「大婚?你當真要……」縱使無她要做的事,一年約定滿後他們間的結局也不會有轉圜,他何必如此。
天之厲知她想什麼,眸光壓下心底早已做出的決定,平靜笑道:「不論結果如何,你都是吾的王后,名分必須定下。」便在一年期滿之時再言吧,做出妥協的不能只有他,剩下的時間也該讓她放棄一些東西,他們二人才能圓滿。
三個月後大婚麼,天之佛喉間只覺澀窒,張了張嘴,怔然變成了笑意,微微啞了嗓音:「你,何必……」
天之厲只以為她因一年之期的結局而有澀然,將她攬入懷中,轉眸凝在牌匾上:「未來的結局,並非只有一種,事在人為。」
天之佛強迫自己收回視線看向牌匾,微微失神,低啞應了一聲:「也許吧。」
天之厲,你可知天命已定,你吾皆無力更改。
話音落後她闔了闔眸,平復心緒才笑著問道:「你當真那麼想娶吾?」
天之厲手臂一緊她腰身,見她眸色帶著溫溫柔意,沉暗道:「廢話。」否則他何必不擇手段從苦境把她帶回來。
天之佛低低歎了聲,凝他:「時間不能提前?」
天之厲聞言突然沉笑出聲:「你很著急?」三個月後那日是千年難遇的厲族良辰,一千多年才一遇。
天之佛見他眸底情意和戲弄,心頭波瀾翻滾,佛門苦修半生,得夫如此,還有腹中孩子,她此生還有何遺憾,哼笑懶得理他,掰開他摟在腰腹的手,向牌匾走去。
一掌佛力揮出,她輕易托起牌匾淩空而起,一身金色後袍迎風而展,滿頭銀絲在日光下莊嚴神聖。
天之厲同時拔地飛天,按住牌匾另一面,向高聳入雲的宮殿頂端望去:「既然為天,便該入天。」
話音落後,天之佛了然他所想,笑笑當即再提功力。二人瞬間消失在半空中,帶著牌匾穿透九霄雲層。
地下的守衛仰望,眸中全是震撼和敬意臣服。
片刻後,二人破空而降,手中牌匾已無,卻在雲層遮掩的殿宇飛簷下有金字威嚴奪目。
已經等候在此的司殿,見他們掛完牌匾返回,恭敬道:「可要屬下現在派人去收拾東西搬回雙天宮?」
天之佛笑道:「不急,天色不早了,明日再搬。」
天之厲本欲一直住在陪殿中,待大婚再回此宮,見她眸色想搬回去住,便未說什麼。
晚上躺在床榻上,本快要睡著時,天之佛突然從他懷中抬頭,出聲:「吾想起一法或許可以將你的瘴氣去除,不必等到鬼邪出關。」
「哦?」天之厲睜眸對上她的視線,她竟然從醒來到現在一直再憂慮此事,暗歎抬手壓下她的身子,再次摟在懷中:「什麼辦法?」
天之佛未直說,先問道:「青蕪堤你可還記得?」
天之厲點了點頭:「你修行之地,當初你剛承認自己心思後那日提及。」
天之佛未料他竟記得這般清楚,她只說過一次而已,闔眸壓下澀暖,枕在他手臂上,低語道:「青蕪堤裡有一青蕪湖,每月月圓前後三日聖靈之氣彌漫濃重,至純至潔,你身體瘴氣為邪氣,此聖氣可驅,吾修行時月月都會在這三日沁入,以助功體修煉。你在其中浸泡三日便可恢復,如今還有二十日便到月圓,快到時,吾和你偽裝身份去,不會有人發現。」
言罷想起他曾說過不喜一年期間提及天佛原鄉相關之事,天之佛沉默,片刻後又低語補充:「或者吾將路觀圖給你,你自己去,瘴氣雖對功體損傷小,卻非沒有損傷,吾在雙天宮等你康復回來。」
天之厲知她此言是顧慮他心思,心頭一動,不由轉身壓在她身上,俯首吻住了她的唇,歎息道:「若吾不願意去呢?」
天之佛怔了會兒,似乎從未想過這種情形,天之厲這功夫已然拉開了她衣服,加深了吻/吮,她身子顫了顫又被勾動了情潮,白日雖已有一次,順著心緒也未拒絕,暗凝功護住了腹中孩子,便抬手摟住他的脖子,分開腿接納他身下硬挺的摩挲,回應著他低吟輕語:「吾若逃離異誕之脈返回青蕪堤,你定會追去,這也算到了青蕪堤,除非你現在把吾先鎖在床上,否則吾會不擇手段把你弄到青蕪堤。」
話音剛落,天之厲猛然用力撞擊了她尚未變幻色相的所在,又痛又癢的急促電流驟直竄腹中,天之佛雙腿倏然一緊纏緊了他腰身,天之厲放開唇,移到她胸口殷紅上含住,輕輕一吮一咬,讓她身子繃得越緊,才用舌尖揉弄著暗啞道:「想讓吾答應你,便今晚好好伺候吾,樓至。」
第364章 第八十七回
第八十七回
天之佛面一燒,垂下眸無聲摟緊他的脖子,同時盤緊了他的腰身,低低喘息回應。
片刻後二人氣息濃重,房內漸漸出現了曇花香氣和金光。
時機恰好時,天之厲扣緊了她的腰身準備進入,卻不料天之佛唇突然一撤,雙掌同時凝功,一把推向他胸口。
天之厲毫無準備猛然被推開,奔湧的欲情一震強迫中斷,躁得急睜開眼,卻見天之佛忍笑心滿意足報了仇,赤身急拉過薄被蓋住身子,纏緊滾向了床內,天之厲暗惱咬牙便撲了過去,震碎薄被,翻過她身子重新壓回去,分開她的雙腿強攻刺入,絲毫不讓她再有逃脫的機會。
隨即而來一陣又快又急地刺弄,天之佛體內潮情漸漸漲了上來,含笑的眸內隨之全是情潮,在他身下急促喘息著,天之厲發現她的反應,立即摟緊了她的腰身,加大了攻刺的速度和力度。
片刻後,天之佛忽然急喘一聲,屏住了呼吸,身體一挺,腹中一股熱流急速湧下,天之厲頓感覺自己緊緊包裹,深深糾纏,一咬她的唇,停下動作,暗自屏息強忍。
過了一會兒,天之佛身子一松,軟了下來,迷離睜開了緊閉的眼睛,天之厲見她眸光動情帶惱,埋在她體內的強壯又開始律動,邊啃噬她的唇,邊暗沉沙啞:「敢戲弄吾,今晚上別想讓吾放過你!」
天之佛本就有餘波的體內,在他攻刺下又是驚濤駭浪,他卻又停下,如是往復數次,天之佛盤緊了他的腰身,他卻還不放過她,心頭又癢又難受,多次不得滿足,呻-吟無助摟緊他的脖子喘息道:「天……天之厲……」
天之厲不理會,埋首啃噬著她胸口綿軟,繼續耐心的緩慢來回,同時一隻手撫摸另一側綿軟,一隻手伸到下面去刺激兩人緊密糾纏的地方。
片刻後,天之佛只覺陣陣的酥-麻從他手指和裡面彌漫,染遍全身,腳尖失了控制的一繃,口中呻-吟也變了調子。
天之厲這才抬起頭,暗紅著眼,把她頭板過來,舌頭伸進她唇內,兩隻手伸到胸前用力弄揉,下面開始狂風暴雨得大力攻刺。
天之佛渾身是汗,迷離了意識緊緊貼在他身上,雙腿盤夾緊他腰身,努力將陰密挺起,難受挽留又迎接著他。
兩人的身子急速分合著,靜謐的夜色中耳鬢廝磨聲,清晰作響。
天之佛唇被堵著,兩人含混沉悶的喘息聲回蕩。
天之厲越來越快,忽然天之佛急喘一聲,身下噴出一小股熱液,同時內壁劇烈的抖動兩下,前所未有強烈的縮弄,用力的擠壓裹纏天之厲的濁物。天之厲再也忍不住,壓著她的唇粗吼一聲,帶著壓力沖了出來,滾燙的濁白全部灑在了她體內。兩人一起倒在了床榻上。
天之厲喘息著慢慢回復了神智,見天之佛沉浸在眩暈恍惚中,身子軟綿綿地在自己身下,面色潮紅,香汗淋漓,忍不住抱緊她的身子,又吻了吻她。
啄吻間,天之佛緩緩從殘韻中醒來,見他眸光情意綿綿,剛毅面上饜足,想著方才自己模樣,紅臉轉頭避開他的唇,便在他肩頭咬了一口,惱羞沙啞:「可恨!可惡!」
她的唇濕濕滑滑,溫熱暖柔,微痛帶著一絲癢癢一同鑽入了心口,聲音更是因情樂綿弱無力,天之厲心神一蕩,粗臂緊箍她汗濕的腰身,動了動還在她體內的強壯,轉唇吻吻她的耳邊:「吾又想了,再來一次。」
天之佛頓僵住了唇齒,身子貼在他懷中一動不敢動,天之厲倏然在她耳邊開懷大笑,聲音雄厚威沉,天之佛不爭氣得竟覺得莫名的動心,失控紅了本未散去情韻的臉,刷的垂下眸,唇貼在他肩頭又咬了咬。
卻是沒多大用處。跟交頸纏綿的吻差不多。天之厲不由轉頭看著她靜靜埋首在他肩頭,一頭銀髮仿如她心底情思秘密纏在二人身上,慢慢收住了笑,眼底泛起柔意,退出身下濁物,一闔眸抱著她反轉躺下,天之佛急鬆開咬他肩膀的口,天之厲戀戀不捨得摩挲著她的腰身低語:「今晚折騰得你累了,安心睡吧,青蕪堤,吾很早便想去,你想住幾日?我們可以提早去。」
天之佛曉得他會答應,卻未想到是這般顧慮著她,心頭一松的同時又有密密得沉澀絞得喉間發窒,怕被他從眼中看出端倪,慌忙闔住了眸,埋在他胸口,輕語:「你想在青蕪堤住多久便住多久,吾陪著你。」
天之厲略一思索,手指上移撫到她髮絲上,垂眸問:「青蕪堤方圓多少?」
天之佛微怔了片刻後,想到他曾言在異誕之脈建一個青蕪堤,他發問必與此有關,按捺澀顫,啟唇:「與荒神禁地的大小差不多。」
天之厲淡笑一聲,當即做了決定:「暫住十日,吾也可將各處景致詳細記住,恐怕大婚前是仿造不好了,不如等大婚時開始修建。」
天之佛眼底忽然有了淚,嗓音卻依然平靜道:「若是十日,我們最好十日後啟程吧,提前去了在青蕪湖浸泡也有好處,雖比不上月圓前後,但也有利無害,能強元補氣。」還能在未來護他身體,她也就不必再有牽掛。
天之厲側身抱著她共同躺在榻上,拉起另一塊薄被蓋住,笑垂眸凝她頭頂:「隨你。」
說完手指不由得觸向她腹部,輕輕撫了撫:「不知今晚懷上了沒有。」
天之佛淚水突然從眼底流下,急暗暗一擦,待平靜了睜眸凝向他好笑道:「若是懷上了怎麼辦?」
天之厲手指繼續摸著:「懷上了便在異誕之脈好好養胎,吾哪兒也不去守著你和孩子,生下後再生一個。」
天之佛滿臉黑線:「你生。」
天之厲沉笑一聲,轉手摟住她的腰身壓入懷中:「嗯,可以,只要你能讓吾生得出來。」說著拉住她的手放在了他與她的不同處。
她的色相還未變回來,好在他未讓去觸摸,天之佛手指摸到了他還硬挺處,臉一紅,便要抽回,天之厲沙啞道:「握住,樓至。」
天之佛聽著他嗓音深處因她而起的衝動,鬼使神差得就乖乖聽了話,張手一握,手心發著燒不由得顫抖緊張。
天之厲噴在她面上的鼻息突然灼燒,雙眸亦漸漸發紅,天之佛被他突起的欲念看得心口一顫,腦袋不由得發燒,慌忙鬆開手,天之厲的手卻猛然抬起阻止,包著她的手緊緊按住,闔眸吻住她的唇,舌尖伸入邊勾弄,邊帶著她的手滑動。
天之佛的才知他想要做什麼,渾身發燒,亦有些動心,便闔住了眸啟唇回應著他的吻,任由他帶著動作。
片刻後發覺他控制她的手越來越快,天之佛臉已經紅得能滴出血來,鼻息亦不由得跟著他濃重起來。卻不料他突然鬆開了她的手,天之佛愣了下,還未反應過來,突然被他又壓在身下,一分雙腿,壓身下沉,內壁猛然被刺入,瞬間一股灼熱灑噴而出。
天之佛殘留餘韻的所在被激得一悸,本能包緊了侵入物,身子一陣緊繃。
天之厲微微頂/弄著,待全部瀉出,吻住她輕顫發燒的唇,才緩慢退出,吻向她耳邊:「你的身子還不好,受不住吾再來一次 ……」
天之佛怔了下才知他為何要如此,好不容易平靜了的臉刷的燒紅,心頭暖脹,收回的手圈緊了他的脖子:「你不都是強取豪奪麼,何必多言。」
天之厲聽得出她話中戲弄,見她閃爍的眸子,最近越來越放肆了,張嘴咬住了她的唇,沉暗暗出聲:「原來如此,等你症狀徹底消失了,吾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天之佛微微僵硬了嘴,紅著臉睜眸嗔他。天之厲見到幽黑的眸中,瞬間全是誑妄笑意。
對視間,一陣困意襲來,天之佛不由得眯眼打了個哈欠,天之厲躺下未再戲她,「睡吧。」
天之佛嗯了一聲,闔住眼鑽入他手臂間,低低問出了心底疑問,:「你怎麼判斷吾受不受得住?」他可是發現了什麼。
天之厲順勢攬住她的肩,垂眸吻在她耳邊道:「歡好後你很快就會睡著,快到吾還未退出你的身子,除非吾強迫你言語。今日你已是睡得晚了。」
天之佛心口一松,手指暗暗撫了撫腹上,沉睡該是這孩子影響。只是想到二人還糾纏著,她就睡去,他語氣無奈得厲害,不好意思低低「哦」一聲,心頭複雜澀笑交織睡去。
天之厲無奈一咬她耳邊,未再說什麼擾她眠意,安安靜靜闔眸和她一同入睡。
月落日升,一夜緩慢過去。
第二日醒來二人同去後殿沐浴,用過早膳後,司殿便熱熱鬧鬧得派人來收拾,向雙天宮搬東西,足足用了一日,等到最後一件物什搬回去後已經到了黃昏,二人用過晚膳後,細細看了雙天宮各處和以前有何不同。
剛跨入臥房,各處都極為精緻,擺設更比原來多了柔和之感,只是床榻裂縫橫生,縱橫交錯,還是上一次他震塌殿時的碎床,天之佛愣了一會兒,回看著天之厲,無奈笑道:「匠人們忘記了床麼?這床雖勉勉強強能睡,但時間長了還是會塌,總該換換。」
天之厲帶著她向床邊走去,拉著她的手摸了摸裂縫:「吾命人粘合了,暫時塌不了,你吾大婚用得床還在雕制中,兩個月後才能出來,你想回來住,只能先將就著。」
天之佛細細摸過,確如他所言,但又發現了問題,狐疑看看床兩側多出來的偌大空位,怪異得很,足以再放一個相同大小的床:「匠人們可是量錯了?」
天之厲笑拉著她坐到床上,一手在她腹上一摸:「未來不止你吾二人,不大些如何放下孩子。」
話音剛落,腹內突然傳來異常的溫熱,氣息湧動順滑,天之佛不料這孩子能感覺到外界變化,還是頭一回對他的撫摸有了反應,天之厲定然能摸出來溫度變化,心頭一陣緊張,果然天之厲的手訝異頓住,抬眸狐疑笑看向她:「你此處怎會突然發熱?」
天之佛強壓緊張,失笑,一把拉回了他的手:「你身上的溫度也非每個時辰都一樣,況且,」說著微頓,將他的手拉起放在了胸口上微紅臉,壓低了嗓音:「吾還是女相,有什麼異樣反應不也正常麼。」
天之厲見她不習慣女相,未再在方才插曲上多想,沉聲笑笑,一伸手將她摟入了懷中,俯首貼在她耳邊:「原來只要每夜兩次受吾王精,就能讓你保持女相,發現得太晚了,早知就不該顧慮你忍著。」
天之佛轉頭瞪他,當即浩然佛力在手,一掌便拍向他胸口,天之厲哈哈笑著一閃功力,輕易卸去了她手上力道,中掌後成了輕飄飄的,就跟給他拍灰塵差不多。
天之厲又當即飛出一掌,天之佛急應,卻不料他還有後招,一個閃身不及,被推到在床榻上,已被他傾身覆上。
二人腰腹緊貼,天之佛只覺腹中溫熱還在,且氣息越發柔暖,或許因母子連心,竟能感覺到孩子此時的愉悅,而非那日般躁動慌亂的怯意,紅著面無奈推推他胸口:「起來,還未沐浴,今日收拾衣物,一身灰塵。」
天之厲見她緊張又隱藏想要他的眸色,沉笑一聲,俯首吻了吻,才拉著她坐起,也不讓她落地,便橫抱起來,向後殿重新建過的溫泉池走去。
在溫泉池裡忍不住,天之厲便要了她,意亂情迷得顛鸞倒鳳,回到床榻後她已是困得昏昏欲睡。
天之厲故意貼在她耳邊:「還差一次,每日兩次,你答應好了。」
天之佛在他胸口蹭了蹭,困得睜不開眼,咕噥了一句:「明天。」
天之厲暗沉歎息:「明天就晚了。」
天之佛沒了聲音,只有睡著的呼吸聲,靜靜傳入耳中,天之厲見她困成如此,寵溺笑笑,不再戲她,摟著她闔眸,不一會兒也沉沉睡去。
二人熟睡的聲音安穩回蕩在整個房中。
他睡去不久,本該睡著的天之佛卻緩緩睜開了眸,看著眼前睡熟的人,怔怔失神,片刻後抬手撫上他的眉眼,壓著澀然,無聲開合著唇:「這次女相也許並非如你所言,而是我們孩子的原因。他長得越來越大,必須吾的女相方能承載。當初剛與你有了夫妻之事,女相一直維持,功力消失,那時未曾想到,後來才知是腹中正在坐胎導致。今日又出女相維持,恰好暗合苦境大夫說的孩子加快生長時,可能與第一次的原因相似,得驗證猜測,若不是,剩下的時間情願與你日日廝磨。」
說著頓了頓,她笑笑,眼底淚水滑落,才繼續著無聲之言:「若非那日,吾還不知自己竟是如此得愛你。一旦證明與孩子有關,吾只能加快動作,提前斬斷你吾情緣,在功力消失前完成一切。到時莫要恨吾,最好是永遠忘了吾,是吾對不起你和孩子。」
說完一直深藏心頭的話,天之佛心緒漸漸平復了平靜,緩緩闔眸。結果如何,明天早上醒來便可知曉。
良久後卻久久難以成眠,天之佛指尖凝功,控制一側簾帷掛起,露出了射入臥房中的清涼月色,睜開眼透過天之厲的肩頭望去,一動不動,怔怔得凝眸等待。
夜色過得緩慢至極,一刻一刻,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夜色過子時後,卻又突然過得快了些,感覺未過多久便看到了天際的第一抹晨光。
天之佛微涼的手指滑過依然在的女子窈窕,最後落在腹上,轉眸凝著他沙啞得喚了聲「天之厲……」,便放下簾帷,澀然闔住了眸沉沉睡去。
擁抱她睡著的天之厲一皺眉頭,似從夢中驚醒猛然睜開了眼,急向懷中看去,卻見她睡得安穩深沉,怔了一怔,皺眉掀開簾帷看看天色,方才聽到她在喚他,難道是錯覺,不由一緊她身子,收回視線低沉喚道:「樓至……」
話音落下,天之佛睡得沉,沒有絲毫醒來的跡象,更不像剛剛喚過他的樣子。
天之厲又喚了幾聲,卻仍是如此,最後不想驚擾她只得放棄,自此後卻是再未睡著,亦不想起床,只一直緊鎖著眉頭凝視著她,方才必然是她喚得,聲音那般悲傷是怎麼回事,做了噩夢還是發生了什麼其他事……
他未料躺在床上這一等,便等到了下午黃昏,天之佛才緩緩睜開眼。
天之厲心神微松,摟緊了她的身子,當即問:「你早上天剛亮時喚吾,發生了什麼事?」
第365章 第八十八回
第八十八回
天之佛不料他聽見了那一聲,迷離的思緒清醒,故作微怔,茫然道:「什麼?」
一副根本不知他說得是什麼的神色,天之厲心神鬆開,或許當真是他聽錯多想,抱著她坐起笑道:「沒什麼,起床吧,一會兒用晚膳。」
天之佛轉眸一看,竟已是黃昏,又少了一日,壓著心頭沉澀,笑笑亦未多說什麼,拿起旁邊疊放的衣物穿戴。
當你想時間慢些時,它偏偏流逝得極快。一日日的日升月落,搬入雙天宮的九日很快過去,不知不覺中到了天之厲答應她去青蕪堤的時間。
臨行前一夜,天之佛躺在床上問:「都安排好了麼?你離開,異誕之脈須有人負責。」
天之厲垂眸對上她的視線,笑道:「白天已經吩咐過,劫塵魑嶽他們代為治理,無須掛慮。」
天之佛這才放心闔住眸,輕握他的手,低語:「早些睡吧,明早一大早便要啟程。」
天之厲嗯了一聲,翻掌熄滅了晶石,放下簾帷平靜睡去。
此時位於雙天宮東南方的地厲宮卻是晶石明燃,整個殿內亮如白晝,七個人影閃爍在大廳窗戶上。
一身淡紫色錦袍的劫塵掃過幾人:「不能讓大哥大嫂獨自去。」
坐在桌旁的咎殃支著頭歎口氣:「大哥今日安排時下令不帶影衛,總不能違抗王令,雖說他們功體鮮有敵手,但還是帶些人放心。」
一旁手托綠色蟾蜍的貪穢綠眸一閃,精芒畢露:「大哥說不帶影衛,可沒說限制我們行動自由。」
話音落下,殿內所有人眸光倏然泛亮。
咎殃驟挺直了身子,笑讚賞看了貪穢一眼:「四哥總算出了回好點子!」
貪穢懶得看他:「異誕之脈留下五人便可,派兩人光明正大去苦境,偽裝身份遊覽,大哥發現也不能說什麼。」
咎殃哈哈一笑,起身走近搭在他肩膀上:「嘖嘖,州官放火,百姓也得點燈。」
站在燈下的魈瑤抬眸:「派誰去?」
坐在桌旁的克災孽主放下茶杯,笑看六人:「既只有兩人,須功體高強者,大姐和二哥去。」
劫塵和魑嶽無異議:「地部和水部事宜便交給你們了。」
話音尚未落盡,「吾反對!」咎殃一聲大叫插話:「二哥得留下,他那疫症災區比其他地方嚴重,重建須他親自過問方好,其他人接管萬一有錯漏,豈不麻煩。吾水部已經完全步入正軌,不須費太大的神,很好治理。」
說著喘了口氣,繼續笑呵呵得急速道:「再者大哥大嫂情形,不可能近距離跟著,可又不能一直離得太遠,否則他們發生什麼事都不知道,因此需要一個能偶爾近身卻不被他們發現的人,這件事只有吾咎殃的功體能做到,這世上再乾旱的地方都有水,有水吾就能藏得悄無聲息。」
魑嶽、貪穢和克災孽主對視一眼,了然他是因為劫塵去才一定要去,暗壓無奈好笑。
亦有心幫這個小弟一把,魑嶽笑道:「你所言有理,吾留下,你去,但須再多派一人,讓貪穢也一同去。」貪穢行事穩重,大姐功體高劍法過人,卻不擅謀策,咎殃太過隨性,但好在伶俐,辦事俐落,他們三人一起,方能揚各自長處,規避劣短,面面俱到。
咎殃微微鬆口氣,眉開眼笑:「二哥放心,吾不會誤事。」
劫塵也未反對,咎殃所言亦是實情,點了點頭:「你們四人便留守異誕之脈,若有突發情況,隨時密咒傳音,我們會即刻趕回。」
留下的四人頷首,魑嶽又道:「異誕之脈不會有什麼事,你們全心暗中護衛他們便可。」
一夜過去。
第二日晨光熹微時,雙天宮臥房中,天之厲一頭黑白髮絲隨意披散,只用一段銀繩束髮,一身銀灰暗紋錦袍,剛毅俊朗的面容雖偽裝過,卻依然能看出原來幾分王霸之氣。
天之佛銀髮亦是同樣束縛,內中織金綢中衣,外罩金色紗衣,腰間系著綴珠飄帶,還是女相的窈窕身姿仿若天神,偽裝得了柔麗面容,卻是掩不住一身聖潔尊貴。
二人端詳著對方偽裝後的模樣,面上不禁帶了笑意,天之佛抬手挽住他的胳膊:「我們走吧,中途不過城邑和其他地方,直往青蕪堤,偶爾碰上幾人,也不會認得出來。」
天之厲輕「嗯」一聲。
二人瞬間化作光芒從雙天宮消失,直往異誕之脈出口而去。司殿隨後才進去收拾臥房。
他們離開片刻,劫塵、咎殃、貪穢便從地之厲宮追去,一路拉開距離,暗中跟隨。
在苦境上空風馳電掣中,腳下苦境的崇山峻嶺和流川飛瀑急逝,一座座城鎮都邑走馬觀花般掠過,天上流雲亦同時亦被全部急速拋在了身後。
厲族退出後的苦境已非當時面貌,戰爭時兵燹殘敗由如今的安寧太平景象取代,在四王統治下百姓暫時安居樂業,四國國泰民安,已是從戰亂中恢復了元氣。
天之佛臨空俯瞰後,不由得看向面色平靜的天之厲:「有何感觸?」
天之厲攬住她的腰身:「若非你阻攔,苦境早已是現今之景,不必等到現在。」
天之佛見他口中雖如此言,卻眸光寧靜威嚴,有著俯瞰眾生,傲視天下的傲然幽沉,輕笑一聲,收回視線,未在說什麼。
就在此時,飛馳的天之厲帶著她頓住了身形,凝望著腳下一處。
天之佛怔了一下,不解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只見一座險峻峭拔的高山屹立,寸草不生,高聳入雲,旁邊是懸崖大海,他們飛馳已在三層雲霄上面,此山高已入腳下。
天之佛陡認出了此地,眸光一凝。
天之厲收回視線不由俯首吻了吻她的額頭:「此地沒什麼變化,那日和平協定簽訂後,你為人質走到吾身前的臉色,吾到現在都忘不了。」
天之佛見他眸中得償所願的笑意,當初她看著他暗冷立誓,不殺了他,絕不再踏上苦境一步,挽緊了他的胳膊,咬牙道:「莫再提了,還有一半路程就到青蕪堤了,我們快些。」
「哈哈!」天之厲看她不好意思,縱聲大笑,眸底微閃情意,便帶著她飛馳離開。
他們消失片刻後,追來的劫塵幾人見到此山,微頓後便繼續跟隨。
咎殃邊行邊看向略帶疑惑的劫塵笑道:「當初就是在這座山下簽署的和平協定,你在異誕之脈養傷沒參與。沒想到過了這麼長時間,還是禿子一個,一根草也沒多出來。」
劫塵聞言,回眸又看了眼漸漸遠離的山:「此地是何處?」
貪穢告知:「無盡天峰。」
咎殃聞言想到了什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看著二人:「別叫無盡天峰,改名無草天峰得了,反正寸草不生。」
劫塵微怔後反應過來,紅眸微露笑意。
貪穢淡笑道:「確實。」
天之厲和天之佛隨後又行了半日,離開異誕之脈的第二日旭日升起時,眼前終於出現了一片毒瘴霧林。
天之佛面上浮現喜悅,轉手一緊天之厲手臂,拽著他停下了飛馳的身形,隨即翻掌幻化出護體氣罩,護住旁邊的他,拽著破空而降:「到了!」
天之厲怔了一下後,驟然反手便一把強逼她散去功力,天之佛愣住,急忙停住,解釋道:「此地瘴氣由聖氣滋生而出,對你功體不利,吾的功力恰好可以驅散。」
天之厲擰緊了眉頭,翻掌便凝功,一股強大黑色氣團瞬間將他和天之佛籠罩其中,俯瞰審視後瘴氣林片刻後,反轉手摟住她落地:「如何進入?」
天之佛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彆扭心思,嫌棄她護他?挑了挑眉,失笑道:「你的護身氣罩雖也有用,但耗損比吾多,你身體有恙,能不動用便不用。」說著抬手指了指青蕪堤的方位。
天之厲摟住她散去了偽裝,露出本來面目,見她眸底溫柔笑意,歎了口氣,邊走邊道:「微恙而已,你這麼多日維持女相,功力雖不似開始那次般全部消失,但已減少兩層,嘔吐和嗜睡亦未消失,日後莫自作主張提運功力損耗內元,聽吾的。」
頓了頓,補充道:「你若功體安然無恙,吾自然不會反對。」
天之佛曉得他關切心思,聞言心頭微澀,笑著點點頭,「嗯。」隨即轉眸凝望闊別許久的菩提林,挽緊他的胳膊,邁入了菩提林中。
隨後黑色氣旋罩著二人不徐不疾穿行,飛馳侵來的墨綠瘴氣尚未靠近已全部被驅散。
幾處拐彎轉折後,瘴氣突然消失,有如雲開霧散,撲面而來的是至純至潔的聖氣,眼前一片清聖景致。
天之厲散去了護身氣罩,掃過湖水,一望無垠的草地,叢生的聖潔菩提樹,依山鑿出的精緻洞窟,一塵不染,清靜出世,轉眸看她問道:「這裡?」
天之佛點點頭,轉頭用手一指二人旁邊的一塊鵝卵石,朱砂鑲嵌而成的「青蕪堤」三字清晰醒目,「這是吾當年修行發現青蕪堤時,立的名碑。」
說完,天之佛眸帶回憶,看向天之厲歎笑:「你在附近看看,眼前這條湖便是青蕪湖,吾去洞窟住處清掃,許久未住,只怕有些灰塵.」
天之厲笑笑:「不急,吾和你一起。」
二人隨即到了洞窟口,裡面依然是天然洞窟形狀,聖氣繚繞,站在入口便能覺暖意熏人,帶著若隱若現的曇花香氣,竟是與天之佛身上同出一源,皆因其久在此修煉,已然洞窟亦沾染了靈氣。
靠近左邊擺放一隻三尺寬的竹床,旁有竹書架,分隔成數個小格,擺放著一本本經冊,緊連放著一個竹方桌,一個蒲團,旁邊還有一個巴掌大小的鼓肚玉瓶,塞著木塞,桌前放著一隻白玉香爐。
果然是清修之地,天之厲隨著天之佛走入,下意識觸手一摸桌子,纖塵不染,又去摸了床上,依然如是,笑直接按著她坐下:「不必清掃了,先歇一日,明日再做其他事。」
說罷見她沉浸在回到此地的歡喜中,若知她竟是如此惦念,早些帶她回來,又笑道:「十日不夠,我們再多住幾日。」
天之佛聞言心頭黯澀,一垂眸轉掩飾去看看不甚寬的竹床,平復心緒後才重新看他:「你睡這裡吧,那裡有蒲團,吾打坐便可,平素吾本不怎麼睡覺。」
天之厲皺了眉頭當即便摟住她倒在床上,枕著唯一的枕頭,闔眸道:「吾摟著你就能躺下,這張床你一個人睡了數千年,日後吾和你躺著。」
天之佛見他如在異誕之脈般自顧自決定,好似他才是這青蕪堤主人,微愕後失笑闔住了眼,側身躺在他懷裡:「吾才是這裡主人,你得聽吾的。」
天之厲猛然便將她壓在身下,俯首去吻她的唇:「一會兒你就知道誰是這裡主人,」
說著加深了吻,手已經隔著胸口摩挲撫摸著綿軟,天之佛身子發軟,急按住他的手,睜眸紅臉道:「修行之地,萬萬不可。」
說完這才注意到他眼中故意戲弄之色,臉更紅,惱羞閉住了眼,冷哼道:「今晚到蒲團上打坐去!」
天之厲沉聲一笑,離開她的身子,將她往懷中一摟,輕撫著她的背低語:「你累了,先將就睡會兒。」異誕之脈那些時日,每天她都要睡上兩個時辰,趕路他們一日未歇。
天之佛不躺在床上尚還能支撐,這會兒躺了片刻,便覺周身困乏排山倒海而至,微微打了個哈欠,「嗯」了一聲,便在他懷中睡去。
天之厲等她睡熟後又抱著躺了一會兒,想起什麼,他眸光微露笑意,小心起身,讓她一人躺著,出了洞窟外,凝功騰空而起,大略一掃青蕪堤四周,見山洞倚靠的山背面一片鬱鬱蔥蔥的竹林,有與洞內竹床相同的靈氣繚繞,當即便飛身落入。
山洞內本已睡著的天之佛恍惚睜開眼,怔怔抬手撫著方才他枕過的地方,低低歎息一聲,便絕然闔眸,啟唇默默念出一道密令。
遠在天佛殿的蘊果諦魂接到,詫異緊縮了眉頭,睜開眼從禪定的蒲團上站起,:「提前?」
不知她為何又改變決定,蘊果諦魂更不敢耽擱,當即走到書桌旁,快筆疾書,寫就五封書信,瞬間化光離開。
龠勝明巒,到達的蘊果諦魂直接進入巒主殿,代替他暫時處理諸事的憂患深訝異起身:「聖者?」
蘊果諦魂凝沉道:「計畫有變。」邊說便將寫好的信給予他:「一封交給殢無、忌霞殤他們五人,一封去交給帝如來,讓他們按照裡面所寫速速出現在指定的地方,不可出紕漏。」
憂患深肅然頷首,接過便立即去辦。
此時青蕪堤外,緊隨而至的劫塵看著滿目毒瘴,詫異道:「這裡是青蕪堤?」
咎殃仔仔細細俯瞰,將各處地形暗暗記住後,才嘖嘖讚賞:「難得一見的天險聖地。這裡應該是週邊天險,青蕪堤還被保護在裡面,平常人跡罕至,我們就在外面尋個住處等著吧,別進入打擾大哥大嫂,今日他們估計會休息,以後每日中午吾偷偷進去看看情況,你們在外面等著。」
劫塵和貪穢亦未反對,「可以。」
偽裝過的三人隨即去了一個最近的鎮子,挑了間最好的客棧住下。店小二讓他們挑遍了所有房間,最後選定最高層面東的兩間,貪穢和咎殃一間,劫塵一間。
劫塵房內,貪穢笑看二人道:「此處我們的功體便能看到青蕪堤週邊情形,每日四個時辰一人,輪流替換,一旦那裡出現意外,我們便不會錯漏,可及時趕去。」
咎殃笑笑,尋到了座椅坐下,風情萬種得斜倚在扶手上:「大哥大嫂能出什麼事,這世上能傷他們的人吾是沒見過。」
劫塵淡淡看他一眼,坐下:「小心駛得萬年船,不出現不代表沒有,無事我們再悄悄返回便是。」
悠于 2016-3-20 21:18
第366章 第八十九回
第八十九回
青蕪堤洞窟中,天之佛這一眠不知睡了多久,醒來時只聞若隱若現的切琢聲,詫異轉眸向洞窟外望去。
只見湖水上繚繞著聖氣一片橙紅,天色已是近了黃昏,雲霞靜謐籠罩著湖畔一人和腳邊地上散落著竹子碎節,聲音正是從他身前傳來的。
天之佛不知他做什麼,狐疑撐著竹床坐起,揉揉昏昏沉沉得頭,緩步走出,片刻後停在他面前。
「天之厲?」
天之厲這才從手中之事上回神,見她還帶著初醒的迷糊,銀髮也睡得有些淩亂散在肩頭,笑笑,放下了手中最後一節竹子,反手搭在她肩頭,另一手輕捋為她理順:「不再多睡兒麼?」
天之佛搖搖頭,卻見他動作間眸光一動不動打量著她的面容,似發現了什麼,抬手摸摸臉上:「為何這般看著吾?可是吾臉上有東西……」
天之厲見夕陽下她的面容竟有種說不出的神聖之感,還有那世人所謂的悲憫仁慈,心頭一陣異樣波動,捋動的手指在她腦後猛然一停,俯首便吻住了她的唇,珍重用力吻著,想要驅散她身上那股感覺。
他的力道雖大,但並非如往常那種動了欲念的強烈侵奪,反是如春風撩動般浸潤,似在將情緒一點一滴,一層一層地滲入四肢百骸,天之佛見他邊吻,幽潭般的眸子依然深深凝注著,看不出一絲心緒,不知他為何如此,貼著他的唇齒紅著臉低啞問:「天之厲?」
天之厲感覺到了她的推拒關切之意,微暗眸,不松按在她腦後的手,反一把將她摟入懷中禁錮,舌乘勢鑽入了她唇間,加深撫弄,天之佛這才發現他莫名的異樣,未再掙扎,顫抖著闔住了眸,抬手摟緊他的脖子,仰頭主動回應。
未到片時,二人的氣息便有些不穩,天之佛軟軟靠在他懷中。
天之厲見她動情的眼睫在夕陽下泛著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澤,臉色亦潮紅一片,心頭的怪異感這才散去安定下來,吻-吮得力道隨之漸漸變輕。隨後退出了她唇齒,緊擁著她,轉眸望向了餘暉鋪灑得青蕪湖和草地:「你曾說青蕪堤的黃昏最是醉人,確實。」
天之佛正倚在他懷中平復,聞言低啞「嗯」了一聲,隨後才抬起頭和他一同望著。
緋紅斜陽灑了他們一身,晚風吹來的菩提落葉不時從二人衣角拂過,落在肩頭,二人亦未受驚擾。
不知不覺中夕陽越落越低,天之厲摟在她腰間的手臂不由得加緊,天之佛未覺不適,只偶爾隨著他動作微動頭,平靜依偎著。
許久後,夕陽帶著最後一抹餘暉終究落到了青蕪湖後面的山后。
天之厲見此才收回視線,手卻不松,直接帶著她轉身看向右手邊:「看看此物可還滿意?」
天之佛看去,只見一個與洞窟內長寬相似的竹床擺放在旁邊,已算是完成,旁邊還散落一個完成了一般的竹箱,可以放置雜物,詫異怔了一會兒,嘴角漸漸噙起一抹笑容抬眸看向他點了點頭:「你居然還會做這工匠活兒?」
天之厲微微笑道:「你睡著後吾去後山取了適用的竹子。特意偽裝去鎮上請教過,簡單得很。」
天之佛訝異亮了眸子,笑拉開他的手走到竹床旁:「搬進去吧,吾本打算醒來去最近的那城去找匠人制一張。」
天之厲笑笑未說什麼,掌心凝功便將床移入了寬敞的洞窟中,與那個竹床並排放下。
天之佛挑眉笑道:「沒有褥墊也沒法子睡。」
天之厲見她故意,淡淡瞥她一眼,俯身撿起方才中斷的竹子,以功力一劈截成兩端,插入旁邊就差最後一步的竹箱,才蹲下打開了兩側箱門,露出了早已裝在裡面之物:「已辦置妥當了,方才用他們試了下竹箱大小,剛剛好,日後你我再來,帶些東西也有歸置處。」
天之佛不料這種雜細小事上,他也想得如此周全,笑了笑:「吾只睡了一覺,你倒是做了不少事。」隨即走近,剛要如往常般俯身去拿,卻因腹間已微微隆起,雖不明顯,但她日日注意諳熟於心,動作稍緩慢了動作蹲下衣擺披散在草地上,小心取出,轉向旁邊蹲著的天之厲笑道:「吾去鋪床,竹箱你拿進來。」言罷才緩慢起身向洞窟走去。
天之厲望著她漸漸遠離靠近洞窟的窈窕背影,心頭微動不由一笑,起身拿著竹箱便疾步追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後進入洞窟,二人功體雖夜能視物,天之厲進入後仍舊掌心起火點燃了竹桌上的燈燭,如此便能驅散些青蕪堤無處不存得清聖氣氛,他才繼續走到桌子旁放下竹箱。
天之佛看看他放的位置笑笑未說什麼,便抱著褥墊停在了床邊俯身放下。
片刻後鋪好,她走到桌旁將塞著木塞,三寸高的圓潤玉瓶捧在手中,走近抱臂立在一旁看她的天之厲,溫柔啟唇:「佛鄉獨有的釀制花露,須動用佛者功體凝九九八十一種晨花之露方可得小小一瓶,對他人而言,是延年益壽增強功體的靈藥,與佛者只如水之於人。損耗純元之功釀制的同時亦是修行。吾甚少用,上次離開前釀制的全部在這裡,你喝些。」
天之厲見她眸底關心,記住了此言,接過拔出木塞,只聞一股清冽香氣撲鼻而至,僅僅一聞,四肢百骸竟覺異常的清爽,略有的酸乏散去,下意識看她一眼,天之佛抬手按住他的手,催促笑道:「快飲,你定未飲過,很好喝,滋味清甘,又不是那苦藥。」
天之厲聞言眸底微露笑意,視線轉凝在她唇上,意有所指出聲:「苦藥也不錯。」天之佛噎住,想起那次在雙天宮喝藥之事不由得紅了臉「快喝!」
天之厲哈哈笑著,闔眸仰頭端起飲去,湧出的甘露入喉,他的眉眼驚喜看她,果如她所言,當真是天下他所飲過的最好花露。
天之佛見此眸底笑意加深,見他飲得急有花露從他唇角滑落,不由拿起手指去一擦,輕語:「都喝了吧,於你的病有好處,明日吾再去釀,青蕪堤集天地靈氣,繁華萬千,很快便能釀就一瓶。」
話音落後,她剛要拿開手指,卻不料天之厲猛然撤開玉瓶,準確極快得含住了她的食指。
天之佛不料他如此,愣了一愣,直到指尖上越來越強烈的濕熱**和輕咬傳來,猛然回神,一張臉刷得通紅,見他眸光暗深,邊往外抽著指尖,邊紅臉惱羞:「快飲花露!飲完便沁入青蕪湖中,好讓聖氣引導花露徹底融入體內,雙管齊下,才能事半功倍,不許再戲弄吾了。」
天之厲聞言不徐不疾舔盡了她指尖上花露才放開,沉笑著端起玉瓶飲完了剩下的些許,隨後將空玉瓶塞好木塞遞給她。
天之佛紅著臉接過放回原處,又轉回他身前,抬手去解他外袍:「一會兒記住要徹底浸在水下,到丑時才能出來,不必運功,聖氣自會透過肌膚進入。衣服放在吾這裡,你回來穿。」
天之厲怔了一怔,一按她的手皺眉:「你不去?」
天之佛微微紅了耳根,凝視他道:「青蕪湖聖氣一次只能滿足一人功體所需,吾無病,沒有必要進去,進入反而影響為你治病。」
天之厲瞅瞅她發紅的耳根,狐疑:「當真?」
天之佛不假思索認真點頭:「嗯。」她若進入,只怕今晚又逃不過他索歡,這青蕪堤清修所在,那是怎麼都不行。
天之厲見她神色挑眉「哦」了一聲,便收起懷疑,未再追問,只抬手讓她順利脫下了外袍和中衣,剩下裡衣後,他一把扣住了她的手俯首吻向她耳邊:「裡衣便不必了,吾穿著出去,不然吾會忍不住先要了你再離開。」
天之佛手僵住,登時退了一步紅臉瞪他。
天之厲驗證了她方才言語真假,縱聲大笑著鬆開她的手,也未看她此時面色,便轉身走出了洞窟:「在這裡等著吾。」
話音落了片刻後,嘩啦一聲水響從漆黑夜色中緊接著傳入,天之佛這才抬眸望去,只見天之厲最後沒入湖水中的一幕,複雜笑歎一聲,微微抬手撫上了腹部低語:「你爹在青蕪湖水下就什麼都聽不到了,只有我們母子二人。異誕之脈到處都是你爹的人,也只有在娘的地方才敢這麼跟你說話。這是我們一家人唯一能住在青蕪堤的辦法,娘便自作主張將他帶來了,你高興麼?日後這樣的……」
剛說到這裡,腹中突然傳來一陣從未有過的波動,像是孩子在裡面動彈,天之佛震得猛斷了話音,急忙用手緊緊按在方才被踢過疼痛的腹部,片刻後,就在她手按著的地方又是小小的一拳打來,腹中一陣痙攣得劇烈絞痛。
第一次若是錯覺,有了第二次,面上笑意震驚難以維持,天之佛緊緊盯著孩子有了動靜的腹部,心頭一澀,喉間不受控制發沉:「你只剛剛四個月大,怎麼會胎動?你想跟娘說什麼?」那大夫說婦人五個月時才會。
話音剛落,腹中又被打了一小拳頭,隨即便再也沒有了動靜,連尋常腹中會有的溫熱亦散去,微涼彌漫。仿如被惹生氣的孩子傷心不想理人,一個人獨自躲到別處偷偷傷心憤怒。
天之佛定定感知著,心頭一陣波瀾湧動不由得紅了眼睛,另一個袖袍中的手指當即緊緊攥成了拳頭,他竟然已有意識,比她所想更加嚴重,她怎會忘了他們二人皆非凡俗,腹中孩子生長也不可完全據此判斷,想到此她顫抖收回了按在腹上的手,急忙返回床邊躺下,闔住眸抬掌按在天靈上,灌注一股功力,強迫自己入眠。她絕不能受這孩子影響。
丑時到時,返回的天之厲穿著裡衣走近床邊,見她已躺在床裡面睡熟,卻是什麼也沒蓋,無奈笑笑,當即上床,將她擁在懷中,拉過疊放的薄被蓋住,才熄滅了燈燭闔眸入眠。
次日晨光熹微時天之佛便醒來,轉頭見他還睡著,靜靜看了半晌,恍惚笑笑,才小心離開他的懷抱落地,拿上玉瓶化光離開了洞窟。
第367章 第九十回
第九十回
不久後天之厲醒來,身邊她的氣息溫熱尚在,卻是沒有了人,皺眉睜眸四處望望,見桌上的玉瓶亦不在,才猛然想起昨夜她所言,心頭微動,笑了笑舒展開眉心,便枕著雙臂躺著,視線移到洞窟口,一動不動凝望著。
等待中,一個時辰緩慢過去。
終於洞窟口出現了恢弘佛光,天之佛身影自佛光中清晰,雙手捧著玉瓶,剛入洞窟抬眸,天之厲見她回來的溫柔眸光便撞入眼中,天之佛愣了一下,微紅臉捧緊玉瓶繼續走入:「醒了。」
將玉瓶放在桌上後,走到床邊笑俯視他:「何時醒得?醒來為何不起?」
天之厲眼底溫柔散去,微皺起眉心,抽出手向她招了招,天之佛狐疑照著他的意思坐在床頭,抬手撫向他額上,凝功便探:「怎麼了?可是昨夜浸泡了青蕪湖不適?」
天之厲抬手阻止,拉住她的手放在旁邊的衣物上:「你不在,何人給吾更衣?吾總不能不穿衣物在青蕪堤行走,你若不嫌棄,倒也可以,吾無妨。」
天之佛忽然滿臉黑線,天之厲認真看她:「穿吧。」
天之佛見他眸底掩藏的笑意,分明是故意捉弄,可心頭卻抵不住想要讓他歡喜,懊惱拿起衣物:「下床,沒有吾之前,也不見你不穿衣服在異誕之脈行走!」自從那次給他穿過後,他越來越得寸進尺。
天之厲這才掀開薄被,落地站在床邊伸開雙臂,笑低頭凝視她:「吾不穿過,可惜你沒看到。」
天之佛聞言愣了一下,好笑瞥他:「胡言亂語!」說完給他穿好了中衣。
天之厲皺眉:「你不相信?」
天之佛不假思索點頭,轉身拿起外袍繼續給他穿,戲笑看他:「光天化日下,一族之王不穿衣物成何體統!」
天之厲挑眉笑了笑,雙手摟住她的腰身,俯身貼在她耳邊:「吾小時確實光著身子在異誕之脈肆無忌憚,你那時難道不曾麼?」
天之佛一怔後噗嗤笑出了聲,攥著外袍一推他胸口:「放開,吾還要給你穿外袍!」
天之厲笑著鬆手,邊看她穿邊凝著她的臉笑語:「來日等我們有了孩子,也讓他光著四處跑,讓你看看吾小時是何模樣。」
天之佛眸底笑意突然一窒,隨即便掩飾過去,失笑看他:「兒子可以,女兒怎能!」
天之厲見她坦然說此,未再提一年約期,知她寄情更深方會如此,等她穿好了外袍,抬手撫向她面上:「王子會有,公主也會有 。」
天之佛見他言語間眸光欲言又止,似在等待時機說出什麼決定,心頭一澀,笑避開了他的手,轉身向桌邊走去:「飲花露吧。」背對他走動間,手指輕顫撫了撫腹上。
天之厲笑笑看著她的背影,隨步走到桌邊坐下。
站在他旁邊的天之佛,撥開木塞便將玉瓶遞給了他,天之厲未接:「你先飲。」
天之佛搖了搖頭,強放在他面前,坐下凝視他溫柔笑道:「此物對你身體有好處,吾飲與飲水一般,等你好了吾再飲,這次飲一半,剩下的一半晚上再飲。」
天之厲聞言未再拒絕 便拿起照做。
此時射入洞窟的晨光寧靜灑在他身上,玄黑王袍上閃爍著點點星芒,別有威儀莊重。
天之佛含笑靜靜凝視著,雙手放在腰腹前暗暗撫著微隆得腹部。
隨後的時辰,天之佛帶著他去青蕪堤東面觀覽,直到夜幕降臨時二人才看完返回,又如前一夜般的時辰,天之厲飲下花露後,照舊浸入霧氣彌漫起的青蕪湖中。
天之佛這次未睡,在他浸入後走出了洞窟坐到湖邊的卵石上,將他脫下的裡衣抱在懷中,垂眸凝視著湖心。
水下清晰可見天之厲盤坐的身影,湖水中的聖氣正悄無聲息穿透他的肌膚進入奇經八脈和四肢百骸。
似是感知到了她的視線,一直闔眸的天之厲突然睜開了眼,恰好對上了她含情定定望著的眸子,心頭一悸,沒想到有如此收穫,天之厲嘴角頓勾起一抹濃重幽深的笑意,天之佛不料他看到,怔了一怔,微微紅了耳根,急忙壓下眼底浮現的情意,凝功讓聲音穿過湖水提醒:「專心。」
話音落後,天之厲卻還在看,笑意越發濃重。
天之佛無奈,紅臉抱著他的裡衣起身,俯視蕩漾的水波下他的眸子,咬牙威脅:「再看吾立刻回房中去!」隨即作勢便要走。
天之厲笑意僵住,皺眉死死盯著她,見她已轉了身,長歎一聲,才不情願闔住了眸。
歎息聲穿過水波清晰入耳,天之佛黯然一笑,才回身又坐回原處,抬眸繼續望去,月色下的湖水波光粼粼,倒影著繁星,再有八日便是月圓。
時辰漸漸過去,子時時到了時間,嘩啦一聲水響,天之厲從湖水下站起。
天之佛卻不知何時靠在身後的卵石上安靜睡著,手中抱著他的裡衣,天之厲微微歎息,當即飛身上了湖岸,小心橫抱起她向洞窟走去。
一番走動,天之佛亦未被驚醒,依然沉沉安睡。
接下來的三日,白天天之佛分別帶他去了青蕪堤西南北四處觀覽,皆是不同于東方的景致,夜間便如前兩日般浸泡到子時,沒有一日中斷,五日時間不知不覺過去。
這日夜裡,天之厲又將睡著的天之佛抱回洞窟中放在床上,躺下後輕摟她入懷,凝視著她髮絲無奈歎息:「為何非要在湖邊陪著吾?你若在房中等著,睡著便睡了,能少受些涼氣……」
話音低低落下後不久,天之厲闔住了眸睡去。
天之佛確認他睡熟後,反緩緩睜開眼醒來,眸底並無睡過的迷糊,清醒凝視著他的睡容,一動不動,做著這幾夜一直再做的事情。
一個時辰後,嘴角微微勾起一絲澀然的笑意,天之佛小心離開他懷裡落地,穿著白綢裡衣便出了洞窟,雙足踩著青草上的月光,平靜向青蕪湖走去。
來到湖邊卵石望瞭望湖心明月,天之佛垂眸解開裡衣衣帶,細膩白皙的肌膚在月輝下泛著瑩潤光澤,微微隆起的腹部並不明顯,若非細看難以發覺,她抬手溫柔撫了撫,雙足便向湖水中走去。
只聞嘩啦一聲打破了夜色靜謐,湖面上開始蕩起一圈圈的漣漪。
天之佛走到湖心,湖水湮至胸前才停住,皎潔月色下,滿頭銀髮飄散在水面上,露在外面的肩背聖潔光芒微微閃爍。
定定凝視著湖中倒影,天之佛緩緩抬手撩起湖水淋在了肩上,雙眸恍惚失神。
就在此時,月色下的洞窟中走出一人,望著湖心的人影眸色幽沉,天之佛卻絲毫未曾發現。
直到湖水中突然出現了天之厲的倒影,她迷離的眸子一震急忙垂下,瞬間平復波瀾心緒後回身,卻不料腰卻已被摟住,天之佛無奈,歎息靠在他懷中:「你怎會出現?」
天之厲垂眸挑眉:「你很詫異?吾不該出現麼?」
天之佛因他這滿是怨氣的聲音怔了下,微微搖頭失笑:「你明明睡的很沉,不會出現的。」
天之厲這才露出淡笑,垂頭吻在她耳邊,溫熱寬厚的手同時撩起水淋至她身上:「你一離開,吾便覺異常醒來。原來是一個人偷偷進入青蕪湖。」
說著撩水的手停在肩頭,順著細膩的肌膚向她胸前滑去,停在月色下泛著白瑩柔光的綿軟旁繼續淋上湖水。
一股悸癢從他指下鑽心而至,天之佛身子一顫,急手扣住他的手,紅了臉:「此處聖湖,不可如此!」
天之厲手指頓住,在她耳邊沉笑:「是你動了心念,吾只想看看陪伴你千年的青蕪湖月色,別無他想。」
天之佛僵住,掐了他的手背一下,才向湖上閃爍的月影望了一眼,數千年的清修孤寂歲月自眼前滑過,心頭此時卻有他掌心的溫熱,複雜凝眸,低歎出聲:「孤月罷了!」。
天之厲聞言緊摟她腰身鎖在懷中,垂眸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湖中彎月倒映在二依偎身影頭頂,低沉一笑:「這輪孤月配異誕之脈那輪剛好。」。
天之佛愣了下後,微微笑了笑,回眸凝向他:「你何時身兼月老之職?」
天之厲見月色下她的眸子清澈漣漪,不由得垂頭吻住了她的唇:「或許該是在佛鄉初次見你時!」
天之佛微怔了怔,竟這麼早麼?見天之厲邊吻還邊深沉凝著她,面上不受控制漸漸泛起了紅霞,天之佛急忙垂下了頭,躲開他的唇,雙手抵在二人身間,沙啞出聲:「這裡不行!吾還未沐浴完。」
話音剛落,腰間的手忽然加了力道,天之佛一怔,未及反應阻止,身子已然被橫抱淩空而起。
天之佛慌忙摟住他的脖子:「你做什麼?」
天之厲垂眸深沉道:「換個地方便是。」
說話間,她已被抱著進入了洞窟,不著寸縷放在竹床上,天之厲傾身覆上,迫不及待吻住了她的唇,分開還滑落水滴得雙腿,便尋到密處猛然刺入,容不得她有推拒的機會。
天之佛自從來了青蕪堤再未曾歡好過,酥-麻和疼痛同時自他推擠的地方蔓延開來,意識轟然一燒,悶哼一聲,微亂了氣息。
天之厲聽著熟悉的呻-吟聲,欲念彌漫的眼卻一瞬平靜,只內中全是血絲一動不動凝視著她,唇間的吻撫越發加深,身下一下一下攻刺著,又沉又重,似在發洩,更似在隱藏什麼。
天之佛發覺他這次有些異常,喘息著睜開了水眸,卻見他如此面容,壓抑體內被他迅速勾起的情潮,喘息艱難問:「天之厲……」
天之厲猛然一記重頂,天之佛急吟一聲,繃緊了身子纏住他的腰身,內壁一陣劇烈的收-縮,忍受著波蕩而起的驚悸,後半句戛然而止。
片刻後,一聲低沉嗓音從身上人傳來。
「樓至,吾可以放棄爭霸苦境,率厲族永居異誕之脈,只要你永遠做吾的王后,放棄繼續為天之佛。」
天之佛體內所有的情潮一窒,若沒有那一日所見,這是有了孩子後她最想要的妥協,那樣他們便可以永遠在異誕之脈,一同歡喜等著孩子降生,微闔忍受悸動得眸中突然有了淚,她緩緩睜開眼,兩滴淚水控制不住順著眼角滑落:「當真麼?」
天之厲見她一直隱藏的痛苦掙扎因此傾瀉,不曾想會是如此情形,更未奢望她對他之情深至這般,因她一人默默佇立水中時的莫名不安散去,一松眸色,低頭吻住了她的眼睛:「吾該早些告訴你,是吾的不是。」
聲音中全是低沉的溫柔和纏綿情意,天之佛澀然闔住眸,嘴角勾起一絲心滿意足的淡笑,可眼底的淚水仍在一滴一滴得往下落。
天之厲吻是吻不掉了,暗歎擁緊了她的腰身,轉深吻住她的唇,加快了身下攻刺的律動。
天之佛漸漸止住了淚水,意識迷離攀著他到了極樂,天之厲吻去她眼角殘留的淚水,依然在她體內緩慢動著,待她從情韻中回思望向他,天之厲才又開始了又一輪的歡愛。
洞窟外的彎月緩緩移動,傳出的耳鬢廝磨聲持續未停,直到晨光熹微時才伴隨著兩聲嘶啞的喘息戛然而止。
天之佛癱軟著身子偎依在他懷裡,酸乏著身子一動不想動:「今日沒花露了。」
天之厲垂眸吻吻她香汗淋漓的額頭,低沉笑笑:「有你便可。」
天之佛手指抓了抓他胸口,懊惱低啞道:「吾不要你了。」
天之厲一把按住她的手,笑著吻住她的鬢髮,拉著她的手放到二人緊貼的身下:「再亂動可就由不得你。」
依然滾燙得賁張嚇得她一下僵住,天之佛紅了臉縮回手,微微睜眼,向洞窟外望了眼,朦朧的光線射入,看不真切:「什麼時辰了?」
天之厲未再戲弄她,側躺將薄被拉起覆在二人肩頭,擁住她闔眸低語:「天剛亮,睡會兒吧。」
天之佛收回視線,見他面色慵懶知足,不由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吻吻他的下頜緩慢說出:「吾有些想回異誕之脈。」
嗓音中全是對家的思念,天之厲心頭脹暖,低下頭睜眸凝視她:「還有五日,等吾的病好了,我們便回去。吾把那座靈山改建成青蕪堤,不想回苦境時,便在那裡一解思念,想回來,吾再陪你。」
天之佛輕嗯一聲,這才闔住眸安心躺在他懷裡,片刻後不由得打了個哈欠,折騰了一夜,困倦襲來:「睡醒吾要去一地取東西,你留在青蕪堤還是一同去?」
天之厲問:「何處?取什麼?」
天之佛闔著眼輕聲道:「無盡天峰,吾做人質被押上馬車時,曾暗在那裡埋下一物,打算等殺了你重返苦境時取出,如今一切都變了,吾想取出來沉入青蕪湖底。過去種種皆逝,吾答應你永遠留在異誕之脈。」
頓了頓,她似想起什麼又補充道:「取回來吾再告訴你個秘密。」
天之厲詫異一笑,垂眸凝著她的頭頂:「吾陪你去,秘密是什麼?不能現在說麼?」
天之佛強壓心頭一直翻湧得悲傷,手指覆在腹上輕輕一撫,強控制情緒,彎了彎嘴角:「回來再說,現在不能告訴你。」
什麼秘密能讓她聲音喜不自抑,天之厲訝異笑凝著她,她並非心緒外露的人,片刻後待她睡熟後才闔眸睡去。
黃昏時,青蕪堤附近的鎮上一家客棧上房,一聲驚訝好奇之聲突然響起。
「劫塵,貪穢,別用膳了,大哥大嫂離開青蕪堤了。」
正在用晚膳的二人當即放下碗筷,急忙奔到窗戶邊,還能看到一黑一金兩道越來越遠的身影在緋紅的晚霞中疾馳。
劫塵怔了一下,這個方位,詫異道:「才五日,難道他們要回異誕之脈?」
貪穢當即化光追去:「跟上便知。」話音落後,劫塵亦瞬間消失在房中。
咎殃眸光泛亮,興致勃勃扔下一塊碎銀便趕緊隨去。大哥大嫂這又打算到什麼地方一遊,回異誕之脈肯定是不會。
無盡天峰之巔,烈焰般的雲霞漫天鋪開,已落至山邊的夕陽格外耀眼奪目,遠遠望去如日燃燒在山巔,翻騰的雲海不時隨風飄動,奪人心魄的壯觀景象,令人難掩讚歎。
就在夕陽緩緩落下間,遠處天際破空而來兩道巍然身影,一道莊嚴,一道威嚴,眨眼間便穿透雲海降下,落地時二人控制了周身功力,只揚起些輕微的灰塵,並未破壞眼前美景。
天之厲一手擁著天之佛佇立望著,片刻後,天之佛抬眸溫柔笑看他:「奇峰當有奇景,只在峰下,便見不到如此景致,吾被佛鄉當做人質交易前一日,曾在此看過,日落後才埋得東西。」
說完後又繼續眺望,山風吹得銀髮金衣飄動,映著夕陽別有情致,天之厲心頭微動,本在夕陽上的視線移到了她身上,緩慢笑語:「難得一見的美景。」
言罷手指突然飛出一道黑光,悄然割斷了飛起的一縷銀髮,天之厲接在手中以功力凍結不至散亂,珍惜放入懷中,天之佛未曾發現,天之厲才笑擁著她繼續望著山巔落日。
第368章 第九十一回
第九十一回 斷情之夜(二)
就在此時,天之厲左足突來錐心痛楚,毫無預兆的變故,熟悉的窒息,他思緒一瞬凝滯,視線緩緩收回落在了足上。
只見奧義吠陀裹挾著太易之氣穿過足背,深j□j無盡天峰下,其上的太易之氣滿附絕殺戾氣,比曾在苦境那次陣法強過數倍。
思緒微有空白……天之厲眸底的笑意怔怔凝結,望著餘暉下她的依然飄動的銀色髮絲,方才溫柔的人是她,現在對他下殺手的也是她,他緩慢啟唇:「你想殺吾麼?」
平靜的嗓音,無怒無恨,卻莫名的令人窒息,背對他的天之佛卻無動於衷,握劍的手掌反繼續悍然按下,奧義吠陀陡然暴增功力,一股噴湧而出的鮮血中,劍身瞬間穿透肌骨,鏗然入地一尺。
入體的太易之氣迅疾流竄,損毀他的奇經八脈。
天之厲嘴角溢出了血,卻未提功護體,亦未出招傷她,只摟著她腰身的手臂加了力道,強迫轉過她的身子,抬眸凝進她不知何時冰冷無情的眸中,如往常般輕撫在她面上:「為了什麼殺吾?」
聲音除了方才的平靜,還多了絲複雜痛心。
話音剛落,轟然一聲,心口曾救過她的傷處,緊接著又遭禪天九定第八式重擊。
天之厲眸色一凝,嘴角溢出的鮮血又多,他卻仍不提功保護自己,面色沉然亦絕不與她過招。
天之佛神聖莊嚴的面上卻露出了濃濃的諷刺冷笑,又一掌凝聚了毀天滅地之功,毫不留情擊在他心口,駭人佛光瞬間激射四方,天地一瞬籠罩在了雄渾佛力中,壯觀的夕陽景象黯然失色。同時轟隆一聲,腳下山巔頓時陷落一丈。
此招一出,二人腳下突然出現金光曇花法陣。
天之佛指尖破血,溢血灑入地上,霎時法陣威力大增,她長喝一聲:「天競鏖鋒,啟陣!」
話音剛落,法陣一陣急光竄起,東西南北四方破地而出四道光柱,砰然聲響,四道身影破地而出。
忌霞殤手握太初之劍居東,殢無傷掌握太易之劍居西,初陽展風顏握著太始之劍居南,真正的太極劍者劍通慧居北,與法陣中央的天之佛成就五劍誅天之陣。
四人面色莊重淩厲,亦如天之佛般,橫眉肅目冷劍在握,已經大半落山的夕陽下一片獵殺威勢,只待天之佛一聲令下,齊齊配合陣法攻去。
天之厲似根本未看到他們,夕陽黃沙下,仍沉靜注視著天之佛雙眸,手指加了力道緊緊扣鎖在她腰間。
天之佛眸底似忍辱負重,積攢了許久的冷厭再不掩飾,周身功力倏然如日噴湧,爆沖而出的功力迎面直襲向他,銀髮威嚴飛舞,冷漠啟唇:「天之厲,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言罷掌心頓生一股雄力,射入奧義吠陀中,一陣佛光自劍身激射向四面八方,太易之氣瞬間貫體而入,全部封印在了他足上,這功力從未再他面前使用過。
天之厲身體瞬間如在煉獄之中,烈火焚燒,五臟六腑如受萬箭穿透之刑,霎時功體受創,天之厲喉間強壓的血腥難以抑制,嘔出一口鮮紅,飛濺在地上,染血的沙土瞬間燃燒起來,烈火熊熊,他卻仍不做抵抗,手臂沉加上力道,雙眸凝著她,因體內灼心烈火血紅,一幕幕二人間發生過的事情在眼前閃現,今晨言猶在耳,天之厲沉暗了眸子,自嘲一聲,沙啞啟唇:「你答應的一切都是假的麼?」每說一字,便是一口鮮血。
天之佛眸光冷諷,冷笑蓄積佛力轟然震開了腰間他的手臂,騰空而起,手握抽出的奧義吠陀,直指地上渾身鮮血之人,威嚴下令:「四劍移形,四氣變陣。」
天之厲毫無功力護體,一震之下,臂上經脈盡斷,鮮血如注,聞言便見四方四人身形光影錯行,難以看清,猛然受創的身子晃了晃,險些站立不住,天之厲左足已如廢掉。
就在此時,「大哥!」三聲震驚之聲破空傳來,話音尚未落盡,三人破空而現在無盡天峰陣法週邊。
橫空而立的天之佛和四劍面不改色,亦無詫異,依然照原計劃進行,厲族有其他出現本就在預料中。
劫塵看著天之厲滿身鮮血,卻依然面色平靜望著天際天之佛,她卻一臉無情,完全就是當初厲佛相爭時的敵人,始料未及得變故,本是滿心擔憂得來此,以為他們受到了佛鄉攻擊,卻不料真相竟是如此,劫塵心頭憤怒和錯信的侮辱交織,怒得面色通紅,當即提功至極致,豁出全部功體,拼命飛劍攻向陣法:「樓至韋馱!吾劫塵有眼無珠!」
悠于 2016-3-20 21:19
第369章 第九十二回
卻不料一道黑色利光猛然襲向她,劫塵眸色驟變,慌忙淩空倒轉,回了原地,急色望去。
天之厲不看她,收回的掌心還帶有殘餘功力,竟是他阻止她對天之佛動手,劫塵心頭震急,天際的天之佛就在此時全身蓄功,又對他進行攻擊,轟然一聲便是刺目佛光,天之厲卻還不回擊,重傷湧出的鮮血染紅了全身,霎時面色蒼白,再無一處完好。天之佛此招過後,又是更狠戾氣的殺招。
握劍的手止不住一顫,劫塵急得怒目,沖著天之厲尖利了嗓音大吼:「她要殺你!她不是大嫂!大嫂早死在異誕之脈了!大哥,你快動手啊!她是天之佛!」大哥是為了保護她,才用功力強行阻止,可他還在執迷不悟,對天之佛手下留情。
天之厲聞言卻反而散去了功力,望著越來越近攻來的天之佛,先前平靜面色漸漸浮現出了一抹暗沉。
此時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入夜的昏暗天際被五氣合一而成的雄渾光力照得透亮,各色光氣交疊成陣中陣困鎖天之厲,向外緣還有五層光壁,裡二層,外三層圍堵得水泄不通,天之佛攻去的佛力急速加強陣法殺氣。
天之佛數招過後,突然拔地而起數道殺氣騰騰得光芒,化作一條條光力藤蔓瞬間綁縛住了中央的天之厲。
外面因氣而形成的五道光壁如銅牆鐵壁,毫無破綻可循,五劍誅天陣的可怕今日他們才算明白,週邊的人根本無法攻入,一旦靠近,不死便是重傷,除非內中的天之厲自行破除,但也只有一半生機,若他不動手,連這半數的生機也沒有,必死無疑。
天之佛此刻一手握著奧義吠陀,一掌同時蓄積禪天九定第八式,直直向他命門無情攻擊而去,天之厲卻束手任由她困殺。
一旁的咎殃恐懼得滿頭大汗,太陽穴上的青筋劇烈急速得狂跳:「求你了大哥!你快動手啊!天之佛要殺你!她騙了我們所有人!她在異誕之脈做的一切就是為了今日殺你!她從來沒有放棄過!你快動手!」
向來冷靜穩重的貪穢此時亦面帶了急色:「天之佛若不是偽裝欺騙你,怎可能知曉你命門和足上氣脈彙聚處?如何今日能將你困殺至此?大哥!」說話間出了滿手冷汗,繃緊了渾身肌肉,不由怒恐交加得趕緊靠近陣法。
話音尚未落盡,轟然一聲,天之佛招式瞬間擊到了天之厲身上,一陣刺目的金光閃爍中,其他四名劍者配合從四個方位,齊齊運功攻去,四道劍芒冷光凜冽。
眨眼間近身要刺入天之厲體內,天之佛已然再次將劍刺入了他胸口,五劍齊聚,他便會立時斃命!
可天之厲還是不將生死放在心上,毫無反擊之意,劫塵、咎殃和貪穢瞬間蒼白了面色,心口窒息,顧不得其他,拼死飛身攻向陣法,急吼:「大哥!你動手啊!」
然就在四劍觸及他衣袍,三人亦要撞向陣法結界時,陣中央突然拔地而起波濤洶湧的黑色闇氣,彙聚包圍住了天之厲,又一瞬激射向四面八方。
四劍登時遇阻,如凍結一般停在了天之厲週邊,無法繼續刺入。
緊接著砰砰砰三聲,劫塵三人亦被射出的氣勁兒逼得身體不受自己控制,全部反撞倒回地面,撞起一地黃沙。
見他渾身是血,終於動手對抗無情無義的天之佛,摔了滿身塵土的咎殃眼裡竟然激動得不受控制一紅,停滯的心恢復了跳動。
然下一瞬卻又讓他們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們本以為天之厲已然想明白,要殺了天之佛了,卻不料陣中央的他控制住了四劍,不顧自己胸前刺入的奧義吠陀,揮出的雙掌並未攻擊她命門,反是扣死她握劍的手腕兒,控制她另一手,沉幽得眸冷冷盯著她:「既要殺吾,為何不用禪天九定第九式?這一招只要你奧義吠陀和第九式配合,吾早已重傷再難抵抗,到底是什麼讓你寧可偽裝無情也要殺吾?樓至韋馱,吾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天之佛冷笑一聲,霎時爆沖周身功力,強行掙脫他的控制,握劍的手倏然又將劍急速又刺入穿出他背後,露出了沾血的劍尖,冷威恥笑:「第八式足以取你性命!第九式,你不配吾使用!」
然她卻也只得了一瞬的自由,便再次被不死心的天之厲制住,手指便深深嵌入了她手腕兒間,微微的鮮血從刺破的肌膚上流出,天之厲死死盯著她越來越絕然冷厲的面容,強壓翻湧的怒痛和憤躁,沙啞道:「你的情是真,告訴吾究竟遇到了什麼事,吾和你一同去做。做完了,我們回異誕之脈,現在發生的一切,吾不會怪你。」
天之佛聞言面露恨意厭惡,眸色寒如冰霜,掃過陣法外的三人,冷笑看他:「他們說的不錯,你最不該做的便是將吾帶入異誕之脈,更不該傾心于吾,若非如此,你也不會中了吾的計策,更不會心甘情願得將厲族的所有秘密都說出來。」
天之厲聽著慢慢冷凝了眸光,手背上一根根的青筋鼓起:「你只想告訴吾這些?」
聲音已然聽不出息怒,天之佛抓著奧義吠陀的手霎時再添功力,在他手掌下強硬移動,本平刺入得劍身在血肉中變為豎刺,完好無損的血肉頃刻被絞碎,鮮血直噴出天之厲胸口,天之佛冷笑著看著無動於衷的他:「吾在乾天殿,第一次被你侮辱時便看出了你那污穢心思,吾正思索如何方能殺你,這恰助了一臂之力。若能得到你的心,異誕之脈便可以掌握在吾手中。吾冒著性命危險去疫情災區便是為了得到你的信任和心,一個早已覬覦吾人的心,輕而易舉便可得到。
至於後來的兩千年命數,不過讓你對吾的情份更深些。蘊果諦魂聽命於吾,數甲子同修,早已配合得天衣無縫,日後的一切便可順理成章。佛體永生不死,色相變化亦一樣,只有對吾動情的你才會相信。吾知道了厲族和你的所有秘密,除了五劍,今日此陣尚有陣中陣,每一變都為克制你的弱點,若非你毫不隱瞞得說出了一切,吾還無法對症下藥,研擬此陣。此陣一開,不死不休,要麼你死,要麼吾和他們四人喪命,外面援兵妄想進入,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吾說過你會死在自己的自負下,無盡天烽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天之厲幽暗的眸底浮現了一抹異常得凜冽笑意,周身黑色闇氣如狂濤亂湧,不顧及心口刺入的劍,一把將天之佛壓入懷中,低頭便當著四劍之面吻住了她的唇。天之佛面色怒變,碰得一聲戾掌恨擊他另一側胸口。
一股雄力霎時激地天之厲喉中又有了血,他卻無動於衷,只死死壓著她掙扎的頭,如發怒得雄獅般用唇齒撕咬著,眸光怒恨,一滴滴的血液從二人唇間滑落。
天之佛嘗到了他喉間的血腥味,憤恨凝聚功力,一招一招得攻向他,他卻似乎根本不受影響,依然沉冷咬著吻著,唇內全是他的氣息和血腥氣,他的舌尖帶了功力冷冷刷過,一陣火辣辣得尖銳刺痛,天之佛唇上片刻後便被咬得撕裂。
天之厲盡興後才冷笑著抬起頭,盯著她血跡斑斑,血肉模糊的唇:「吾要你永遠記住這污穢,記住吾最喜歡的便是你這唇,樓至韋馱,吾的王后。」
言罷眸色瞬間轉冷,冷峻無情揮出一掌,凝聚了無上功力,擊在她胸口,天之佛驀然嘔了一口鮮血,渾身血脈錯亂,氣血翻騰。
天之厲嗤笑抓著她被控制的手,一點一點從心口拔出奧義吠陀,冷漠威嚴道:「這一掌,吾和你恩斷義絕,千年後再見,吾勢要踏平苦境,讓你和天佛原鄉血債血償。」
隨著話音落下,他又雙掌齊出,砰然一聲震飛了天之佛,周身發生巨變,就在一瞬間變成了參天巨人,踏地的雙足一寸寸急速石化,無盡天烽承受不住,轟隆轟隆得出現了裂縫。
陣外的劫塵、咎殃和貪穢驟變了面色,怎麼也未曾料到他會選擇如此做,恐懼了眸色,驚慌大吼:「大哥!」
天之厲平靜轉頭,透過陣法向他們下令:「立即返回封印異誕之脈,隔絕塵世,一千年間任何人不得再行出入。」
陣中的另外四人,本以為會與他有一場惡戰,震驚緊眸。
淩空剛剛穩住的天之佛眸色厲恨,一轉身形,當機立斷便飛劍俯衝而下,「他要化石自保,正是此時,立即動手取命!」
四人才知信中所言的關鍵竟然是此,眸色一亮,長喝一聲,人劍合一迅疾向天之厲身上四個不同方位攻去。
陣外劫塵握劍的手一抖,恐慌邁出一步,怒恨尖利一吼:「天之佛!你個卑鄙小人!」
咎殃心又提到了嗓子眼,眼睛血紅死死盯著,眼見五劍瞬間便要一同刺入天之厲身體,驀然閉上了眼睛,袖袍中雙手緊握成拳,冰涼顫抖。
化石自保的秘密也是大哥告訴她的,成石瞬間是最弱時,連普通凡人都不如,如今竟是成了加快他喪命的原因,大哥和他們怎麼會愚蠢得相信了天之佛這個無情無義的卑鄙之人!
剛想到此,突然眼簾外血光佛光沖天,即使閉著眼也能感覺到這股從未曾見過的恐怖威力。
咎殃被震得飛出,砰然一聲倒在了地上,僅僅如此,已覺功體受創,傷了根基,心口一瞬停跳,睜開了血紅痛濕得眼,怔怔望著刺目得熾熱光芒。
只見天之厲雙足,雙手上分別插著四把劍,天之佛一劍準確無誤得插在他心口,方才的血窟窿尚有偏差,此時卻是一劍穿心,五把劍上的五種原始聖氣各自佔據了天之厲功體,全身被分成了五塊,彷如五馬分屍般正在撕裂他。
天之厲雙眸沉穩睜著,卻是一片死氣,面上雖無痛苦,急速斷裂撕扯的骨頭經脈聲卻仍然不斷得隨著風聲遙遙飄來。
繁星閃爍得靜謐夜色中,清晰得讓人心驚膽寒,這對厲族意味著什麼,別人不知,他們卻完全清楚,大哥,他活不了了。
咎殃思緒空白看了眼倒在其他地方的劫塵和貪穢,二人眼中全是深入骨髓的悲慟恨意,隨即又向一臉莊嚴神聖的天之佛望去,一局如此精妙的棋,他們全部都敗了,自嘲笑了笑,咎殃喉間一腥,不受控制劇烈咳嗽起來,噴湧而出的鮮血溢出。
大哥錯了,他們都錯了。
若不曾放下對天之佛的芥蒂,不曾信任她,不曾為了大哥接受她,他們此時該是在異誕之脈靜靜入睡,等著第二日醒來道王殿拜見大哥,一同商議異誕之脈事務,可如今卻是生死之別。
咎殃唇間鮮血一股一股得往出溢,顫巍巍撐著被五劍重傷的身子站起,才發現一條腿竟然被氣勁兒折斷,只能微蓄功力暫時壓制疼痛,便一瘸一拐得踉蹌走向最近的貪穢,見他亦渾身染血,方才是他和劫塵聯手護住了功體最弱的他,無暇顧及自己,才導致他們受氣勁兒波及最嚴重,只怕根基全部被毀,要重新修煉。
心頭一痛,嘴角輕動,嘶啞著嗓音俯身:「四哥,吾扶你起來!」
躺在血泊中的貪穢闔眸,蒼白著面色搖了搖頭:「先去看大姐,她的傷更嚴重,不能耽擱,吾能自己站起來。」嗓音雖還沉穩,卻沙啞異常,帶著難以掩飾的悲澀。
咎殃沒有了往日的吊兒郎當,收回了伸出的手,便繼續緩慢挪著那條被折斷的腿移到不遠處的劫塵身邊,她雙目寒如冰霜,一動不動死死盯在天之佛身上,全部經脈被毀,已然成了廢人,雖然內力尤在,但至少在數百年之內,不能再動用一絲功力。
咎殃知道她的傲氣,心疼一垂眸,未說什麼,蹲下便翻掌凝功按在她天靈上,先要用功力凍結她的經脈,才能讓她勉強站起。
劫塵這才收回視線,散去了眸底冷意,凝著他低啞著嗓音平靜道:「大哥至死都愛著她,來日我們要不惜一切代價,送她去陪伴大哥。」
咎殃蒼白的臉上忽然有了一絲笑意,輕輕點頭:「厲族的王和王后必須在一起,此事吾最擅長,回到異誕之脈你要好好養傷,屆時我們一同動作。」
劫塵又轉眸盯向還在陣中,要確認天之厲真正死去的天之佛,冷冷低沉「嗯」了一聲。
話音剛剛落下,陣法中突然傳來一聲震驚疾呼:「劍通慧!小心!」
咎殃刷得轉眸望去,只見陣中本已死亡的天之厲竟然瞬間又巨化,眨眼間變成了一塊高聳入雲的人形巨石。
眼前不可能出現的情形,卻真真切切發生,咎殃絕望的眸子不可置信睜得巨大,心頭波濤翻滾,突然抓緊了她的胳膊手指顫抖:
「劫塵!大哥!大哥他……」
劫塵沙啞激動道:「大哥沒死!」
眼見巨石要成,咎殃說完後面色一緊,顧不得再灌注功力和說話,急忙一手了抱起地上的劫塵,和自己站起的貪穢,迅疾化光離開撤退到了無盡天烽山腳下的荒地上,隨即攙扶著,急忙仰頭緊眸望回山巔。
就在這瞬間,無盡天烽天塌地陷,轟隆一聲承受不了天之厲所化的巨石,中間裂開了萬丈深淵,插著五把劍的巨石瞬間墜入。
天地間震起一片飛沙走石,天之佛和其他四人眸色驟變,急身淩空避開。
卻不料與此同時,一道兇殘狠戾得黑色巨掌突然從深淵中飛出,直對傷了天之厲的最熟悉氣息攻去。
此掌威力竟是凝聚了天之厲畢生功力。 天之佛眸色一緊,知道它要攻擊的是自己,陡然拔身而起,幾個飛躍穿入了雲霄中,以防他們四人被此掌連傷。
掌功攜雷霆萬鈞之勢強追而去,其速之快,其勢之猛,天之佛根本避不開,雙掌迅速化咒凝聚畢生功力護在了腰腹,便騰得轉身,用背部直迎攻來的巨掌,瞬息之間砰得一聲被擊中,強悍功力爆沖的刺目光芒照得天地亮如白晝。
天之佛只覺瞬間五臟六腑受創,功體折損,身形一晃,噗得沖天嘔出了一灘黑血,除了雄渾佛力保護的腹部,其他地方都如萬箭穿心般劇痛,勉強在空中立穩身形,天之佛擦去了嘴角血跡,俯瞰著天之厲巨石落入的深淵,一片漆黑,再也看不到他,澀然笑笑,抬手輕按在腹部,低低啟唇:「孩子無事,若是千年後破除封印,你和孩子有緣,便見上一見,吾對不起你和孩子,日後你忘了吾,莫恨吾,莫記著吾。」
言罷便收回視線,擦去眼角淚水,壓抑心緒,忍著烈火焚身的痛楚急速返回原處。
彌漫的黃沙間,無盡天烽已經變了模樣,一片狼藉廢墟,天地崩塌。
返回山巔等待的四人看她身上安然無恙,有的傷勢也只是不久前天之厲所為,以為並無事,松了口氣:「至佛。」
天之佛暫未說什麼,先凝聚恢弘佛力封印了裂開的縫隙,若無她之允許,無人可以進入。此次封殺如今情形只進行了部分,還有後續需要繼續。
昨晚後她才掃過四人,最後定在了面色蒼白自責的劍通慧:「方才受太極之氣反噬,可有事?」
劍通慧苦澀搖了搖頭,合十雙掌低頭:「若非吾培育的太極之氣出了問題,天之厲此次必死無疑,如今他封印尚不穩,必須佛骨鍛造之鏈困鎖才能徹底壓制,請至佛允吾拉扯此鏈。」
第370章 第九十三回
第九十三回
天之佛聞言微擰了眉心,沉默半晌後才凝著他道:「你的修行已斟化境,用不了一百年便可為佛,若拉扯佛骨鎖鏈,修行將停滯不前,亦有其他後果難料。太極之氣並非你的錯,三日後再重新告訴吾決定。」
劍通慧溫潤眸光一凝,搖了搖頭,虔誠啟唇:「吾意已決,還望至佛答允。」
天之佛見此眸底似有什麼複雜閃過,卻未再說什麼,頷首:「此事回天佛殿後再言。」
話音剛落,一陣浩瀚佛光從無盡天峰山腳飛騰而至,停在了她和四劍面前。
正是早已潛伏在無盡天峰周圍的蘊果諦魂,他雙手合十,莊嚴行了佛禮:「至佛。」說話間,敦厚凝向她的眸色中暗藏一絲審視。
天之佛面色並無任何異常,更看不出身體有傷與否:「情況如何?」
蘊果諦魂只得暫壓諸多思慮,凝眸回答:「已按原計劃將欲逃離的劫塵、咎殃、貪穢押解,至佛要如何處置?」
天之佛面色莊嚴,毫無情緒道:「帶吾去見。」
蘊果諦魂隨即和她離開,剩下的四人按照先前安排,一同回轉佛鄉天佛殿。
片刻後,二人來到了無盡天峰山腳。
被佛骨鎖鏈捆縛的三人見到,冷笑厲色直對天之佛,眸底的恨意毫不掩飾。
天之佛掃了眼負責押解他們的六名金剛:「鬆綁,放他們離開。」
旁邊的蘊果諦魂和六名金剛詫異怔住:「至佛?」
見他們還不動作,天之佛皺眉:「鬆綁!」
「哈哈!」劫塵似是聽到了什麼笑話,霎時冷笑出聲,傳出的刺耳聲音直穿九霄雲層,刺耳至極:「樓至韋馱,今日不殺吾,來日吾必殺你,殺盡天下禿驢,剷除天佛原鄉報仇!」
慘白著臉的咎殃嗤笑一聲:「假仁假義假慈悲,你最好殺了我們,否則未來必攪得苦境大亂,民不聊生,讓你追悔莫及。」
貪穢冷漠盯著她,一言未發。
「放肆!」身旁的六名金剛一怒,他們竟絲毫不知悔改,當即凝功便要在佛骨鎖鏈上蓄功懲戒。
卻不料尚未來得及動手,三道威嚴佛力倏然射入阻止了他們,六人見阻撓的人是天之佛,一怔停下了動作。
天之佛淡淡道:「吾的命令是放了他們,而非動刑。吾不在佛鄉數月,竟不知你們何時有了擅用私刑的權力。」
嗓音平靜,其中的怒威卻是深沉,六人心頭一凜,低下了頭,急忙道:「至佛恕罪。」
一旁的蘊果諦魂垂眸領罪:「是吾管教不力,請至佛責罰。」
六人聽到蘊果諦魂如此敬畏她,越發不敢等閒視之。佛鄉還未恢復她天之佛的身份,至今她都依然是送到厲族的人質,本不必聽她的命令。可六人也不知怎麼回事,一聽她說話,心頭便犯怵。
天之佛看了蘊果諦魂一眼:「吾放他們自有原因,該殺的自不會放過,不該殺的也不能錯殺。」
話說到這個地步,她已不能再繼續解釋,蘊果諦魂曉得她做事的習慣,向來不會回答手下人的疑問,現在對他說到此,已是極限:「是。」
言罷,蘊果諦魂親自走近撤去了佛骨鎖鏈,看向形同廢人的三人,剛毅面容上一片沉靜:「我佛慈悲,你們走吧。」他們已是功體全廢,雖不會對苦境造成何威脅,可他們心性,留下,不知是好是壞,但願他們日後能醒悟,回頭是岸,勿在造下殺孽辜負至佛今日慈悲。
劫塵諷刺望向恬不知恥冷漠看他們的天之佛,一字一字冷笑道:「今日大哥封印之仇,來日吾劫塵必從你身上千百倍討回來!後會有期,天之佛!」
說完冷冷命令:「咎殃,貪穢,我們走!」
話音尚未落盡,已經受了重傷的三人已同時化作急光消失,只剩下三處染血的腳印,全是他們身上傷口滴落的血。
不遠處的沙地上一片狼藉,明顯的廝殺打鬥痕跡,三人被捆綁前必與佛鄉金剛一場殊死惡鬥,縱使已重傷在身。
天之佛掃過後,眸光微凝看向蘊果諦魂和在場的所有金剛:「立刻回轉佛鄉在天佛殿待命,不得耽擱,吾稍後便至。」
眾人不疑有他,蘊果諦魂亦只暗皺了皺眉,便化光消失離開。她該與他們一同返回才是,可這命令,她要做什麼去?
無盡天峰山腳瞬間變得靜謐,夜風習習聲微微從耳畔飄過,天之佛再也壓抑不住傷勢,扶著身旁柳樹沖地又嘔了一灘血,血腥味刺鼻,紅得刺目駭人。
可她不能延誤時間,顧不得療傷,抬眼複雜凝望一眼天際彎月位置,便瞬間化作金色佛光消失在了夜色中。
一刻後,穿雲破霧的恢弘佛光停住,此時數萬丈的腳下地面若隱若現一道蜿蜒逶迤得紅線,橫穿崇山峻嶺,只有做下此標記的人才能看到。
天之佛俯視著,眸光慈悲,片刻後雙掌凝聚開天闢地的雄厚佛力,轟然向地上推出。
無數道驚心動魄的佛光急速劃破夜空,飛奔至紅線蜿蜒的地面,只聞砰得一聲,地面順著紅線崩裂,崇山塌陷,烈火岩漿瞬間從裂縫噴湧而出,順著墜落的山體湧出,如雨飛濺。
瞬間無數城邑村莊被岩漿和裂縫吞沒,整個紅線標記過的地方,漸漸出現了慘嚎哀叫聲,從天而降的災難,一場誰都不曾預料的**,震醒了所有都還在睡夢中的人。
天之佛平靜看著夜色中倉皇逃生的眾人,幾乎所有人都赤身,顧不及穿外袍便逃命,奔湧的岩漿和崩裂的地面急速吞噬著奔逃的性命,無動於衷一凝雙眸,她掌心毫無憐憫再催雄力擊向地面。
「淨從垢出,贖由罪生。負我功德,天地詔令。」隨著一聲同時響起的佛咒,撞擊向地面的佛力成了烈火,刺激得流火岩漿越發瘋狂。
天之佛一掌剛出,又急速再將掌功催至極限,加速催動逆天之法。
就在此時,金色紗衣獵獵作響的她再出吟咒:「地水火風,四大皆空,還諸本相,逆命淬陽。」
隨著動作同時雙掌淩空揮肆,於夜空中催化而成巨大的佛法封印,冷絕推向地面,血色交織佛光照得夜色亮如白晝,是從未曾使用過的逆天功力。
佛力轟然一聲攻至,地上頃刻飛沙走石,岩漿肆竄,成了人間煉獄。隨即越發恐懼刺耳的慘嚎嘶吼聲傳入雲霄。
只見奔逃的眾男丁紛紛爆體而亡,肉碎骨末凝為磚石,和著岩漿堆砌出了一道橫亙苦境南北的的絕望之牆,將苦境一分為二,慘絕人寰的滅絕人性之事依然再繼續,城牆仍在以極快的速度堆砌。
難逃災禍的淚石林中,奔逃得人看著身後奪命而至的佛功飛沙,恐慌大喊:」救命啊!」
「救命!」「啊!救命……」
可惜聲音尚未落盡已經被撕碎了身體,緊接著一聲女子的尖利悲慟聲刺耳而至:「夫君!」
有些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橫立天際的天之佛摧功的手未停,只一凝眸,下意識向地面望去。
竟是已許久為再曾見過的水嫣柔,只見她臉上血肉模糊,眸光悲慟,痛苦恍惚望著遠處被堆砌成的血色城牆,她雙腿已被佛力摧毀,震飛在一處安全的地方,成了殘廢,那裡全部都是被佛力刻意隔絕開留下性命的女子。
她手中緊緊拽著一塊細碎的朱紅錦棉布壓在心口。
就在此時,水嫣柔突然抬起了悲慟得眼向天上望去,卻不料見到了曾經熟悉的人,曾經為天下蒼生不惜一切代價奔忙的人,天之佛雙手還在催動功力,迅速地取走一個個男丁的性命,血肉不斷得堆砌成牆。
水嫣柔一雙眸子不可置信得震驚,竟然是她,是她!霎時怒恨悲慟,淒厲著大吼怒紅了眼:「是你!天之佛!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殘害我們!為什麼?偽佛!為什麼?你還吾的孩兒,吾的夫君!」
說著手指突然痛苦得冰涼,想著那時她竟然幫助她剷除天之厲,她竟幫了天之佛這個真正的殺掉兇手,她幫了這個殺掉自己孩子和夫君的儈子手,尖利刺耳的嗓音變成了一陣陣縱聲瘋笑,棉布在她手中劇烈得顫抖著。
天之佛沉靜聽著質問,直到聽到最後一句時,這才注意到了她手指顫抖撕心裂肺的動作,定定盯著那棉布半晌,猛然間認出了那是什麼,包裹孩子用的繈褓,想著那時她那般大的肚子,她的孩子竟是個男孩兒麼,現在該,該是有數個月大了麼?眸光突然控制不住泛起了一陣複雜波瀾,不由得想起腹中孩子,天之佛心緒突然劇烈波動,摧功的動作微頓,發覺自己異常,怔了一怔,如今已到關鍵時刻,她決不能停止,不能動任何凡心,驟急收回視線,冷絕無情闔住了眸,佛力在面上一掃,一個金色的青銅威嚴面具遮擋住了面容。
水嫣柔的痛斥聲和百姓的哀嚎聲還在傳來。
天之佛摧功造牆的動作再沒有任何的猶豫和停頓。
不知過了多久,這場從天而降的耗竭才漸漸結束,所有的聲音,天地恢復了一片寧靜。
漫天的塵煙緩緩散去,露出了一座橫貫苦境南北,一分苦境為二的駭人血肉城牆,它巍然屹立原來紅線標記處,被血紅的光芒和陰森濃重的怨氣包裹著,異常得雄偉駭人。
天之佛俯瞰一眼這蜿蜒萬里的城牆,青銅面具後的臉不辨神色,金色披風在寒風獵獵作響中,壓下因動功而加深傷勢湧起的鮮血,劇烈咳嗽幾聲,瞬間化作一個金色光點消失。
片刻後一道攜帶雷霆萬鈞之勢的佛掌突然破空而來,片刻後轟然一聲擊在了城牆正中央,剛剛成形的城牆一陣震盪,只見四個血淋淋得字跡永遠鐫刻在了上面:「懺罪之牆。」
一句冷絕無情的低沉嗓音緊隨飄回,「吾罪吾造吾願受,此牆即名懺罪,你們的怨氣來日由吾樓至韋馱償還。」
話音回蕩在一片漆黑的天地之間久久不散。
天佛殿,已經等待她許久的眾人詫異面面相覷,天色亦快要放亮了,天之佛為何還不出現?她說稍後便至,可這稍後竟讓所有人等了近一夜。
蘊果諦魂手指緊緊扣著眾相枯輪禪杖,向來沉穩剛毅的眸中難掩擔憂,再也耐不住,突然轉身便要向跨出天佛殿去尋找。當時離開無盡天峰,她面上無事,他竟當真以為無事,他怎會如此糊塗!
卻不料剛走到門口伸手,房門竟從外向內推開,露出了他們等待許久的人。
天之佛面色莊嚴進入,一身乾淨的佛衣,六瓣蓮花金冠高束銀色髮髻在晨光下泛著聖潔威嚴的光芒,還散發只有青蕪堤才會有的聖氣。
「至佛!」蘊果諦魂被她周身威嚴怔了下,見她走近,不由得側了身,給她讓出了通往天之佛佛座的路。
一股從未有過的震懾睥睨天下之氣突然撲面而至,房內所有人看著她一步步走近,心頭不受控制得肅然一凜,亦像蘊果諦魂般不由自主向後退去,空出了中央的路。
直到她走到佛座邊上,金剛中的幾領首金剛才反應過來:「慢著!」
一聲不滿緊接著阻止:「此位是天之佛才能享有!你如今已非天之佛,沒有資格坐上此位!」
天之佛本是背對著,聞言轉身,看向這名斜掛金剛輪之人,淡淡道:「只有天之佛嗎?」
她的嗓音沉靜得沒有一絲力度,卻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金剛被壓得一窒,欲要吐出口的質問突然再也說不出來。
站在門口的蘊果諦魂總覺她不似往日,暗暗擰了眉心。同樣情形,往常她定鋒芒畢露,震懾得金剛再不敢質疑,可現在,她竟是絲毫不外露,綿裡藏針,紮得人心生恐懼,這根本不是她,反倒像是,想到這裡蘊果諦魂緊了雙眸,一時心頭沉重,像是天之厲。
就在此時,大開的殿門中央飛馳而來一道金色佛光,伴隨著恢弘莊嚴的深闕佛光和梵音聲聲。
這是深闕傳來的佛旨,除了殢無傷、忌霞殤、蘊果諦魂和天之佛,其他人都震驚愣了下,當即便恭敬合十雙掌。
梵唱聲中,金色佛光突然變成了一道卷軸緩慢打開,隨即便是穿透時空鐘磬被敲般的聲音在整個天佛原鄉響起。
「眾僧眾佛聽令,樓至韋馱不惜為質做計剷除天之厲有功,即行恢復天之佛稱號,重新統領天佛原鄉,地藏王卸下代理之職,仍未地藏王……」
振聾發聵的餘音一直回蕩在整個佛鄉,房內金剛得到佛旨,再無不滿,轉身便對著她合十雙掌,行了最莊嚴的佛禮:「怒目金剛,怒法金剛、怒威金剛……參見至佛。」
天之佛平靜掃過幾人,翻掌接下了飛來的佛旨:「眾金剛聽令。」
房內的所有金剛領首齊聲:「在。」
天之佛翻掌化出一道天佛權杖,飛給其中一人:「去深闕取出佛骨鎖鏈。」
「是。」
天之佛又轉向另一人道:「劍通慧。」
劍通慧恭敬合十雙掌:「在!」
「你先行前往無盡天峰,佛骨鎖鏈取出後親自動手封鎖,其他事情由你全權負責。」
「是。」
「立即去辦,今夜子時到前務必完成。」
劍通慧曉得她暫時的封印尚不牢固,支撐不了太長時間,肅然領命,當即便和眾金剛消失去辦。
佛骨鎖鏈用成千上萬的圓寂佛者舍利煆造,一旦封鎖無盡天峰,將牢不可破,天之厲縱使未死化石自保亦難逃出生天,一旦過了萬年,佛骨鎖鏈上的無上功德元力便會徹底殺死戾氣頗重的他。
房內瞬間只剩下了殢無傷、忌霞殤、初陽展風顏。
天之佛轉向他們平和了聲音:「此次封印,多謝相助,此恩樓至韋馱沒齒不忘,來日若有需要,樓至韋馱定助三位一臂之力。」
殢無傷面色冷漠:「你吾不過交易,日後吾不想再看到任何佛鄉的人。」說罷便化作一團黑墨瞬間消失。
忌霞殤笑一扇羽扇道:「為蒼生謀利是份內之事,至佛切莫如此言。若無事,忌某亦告辭,來日若還有需要,至佛只須修書一封,忌霞殤定鼎力相助。」言罷亦化光離開。
隨後的初陽展風顏卻目光呆滯,一言不發。
天之佛看了眼蘊果諦魂,他會意,眾相枯輪禪杖淩空一舞,一道刺目的銀光嗖然飛入展風顏雙目中。
還呆滯的眸光瞬間恢復了赫然神采,看著眼前天之佛和蘊果諦魂,他身上背負的劍和太始之氣都消失,中間一段的記憶空白,前後一想,便大概想到發生了什麼,展風顏什麼亦未問,淡淡笑了一聲:「好個莊嚴的天之佛,好個正直的蘊果諦魂,當真是令吾刮目相看!」說著,抱拳以禮:「展風顏一行苦境收穫頗豐,全賴二位,告辭!」
卻不料他步子還未邁出,突來一道威嚴佛力阻止,天之佛的聲音緊接著響起:「回去告訴宙王,答應他的事情已做,今夜子時吾要看到他的誠意。」
初陽展風顏輕笑又抬眸看了眼她,未再多待片刻化光離開:「話吾會帶到。」這段意識被控制的時間,王竟又與她又達成了其他協定,不知是何交易,竟能讓一向斤斤計較的王上大方了一回,回去可得好好看看。
就在他消失後,蘊果諦魂看向天之佛,剛要問她心頭疑惑,卻不料看到得的是瞬息變為蒼白,嘴角嘔出血的面容,眸色驟變:「至佛!」她竟然受了如此重的傷!方才根本就是再強撐!她為何要連他也隱瞞?疾步過去,慌忙凝功一掌推向了她背心,同時一掌關閉了殿門。
若未建造懺罪之牆,她的傷勢完全可以壓制,靠自己療愈,如今,她本以為亦有可能,天之佛終究還是高估了自己,傷勢竟加重到失了控制,她扶住佛座,垂眸怔怔看著雙腿間方才急速滴落在足邊的血跡,沙啞虛弱啟唇:「蘊果諦魂,先為吾保住孩子!」
聲音帶著強自冷靜,卻仍掩飾不住得顫抖恐慌。蘊果諦魂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才發現了地上已經出現的血跡,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帶著若有若糾纏的厲族和佛體氣息,震驚一緊眸,孩子流產之兆!她到底做了什麼?無盡天峰上被天之厲所傷的傷勢,以她修為不該會造成如此後果……
容不得他再細想,蘊果諦魂另一掌慌忙提運地藏王願力,凝聚畢生功力推向了她腰後,一股股的雄厚佛力迅速進入阻止元氣潰散,背心的手仍然不撤,急速折損自己精純佛體元功為她灌注。
「你功體元氣虧損嚴重,若不立即補上,孩子也凶多吉少!只保孩子無用!」
她是關心則亂,她若有事,這孩子完全依賴她而存,怎還有可能會安好!如今她的傷體嚴重,也只能豁力助她,若當真危急,屆時便又不得他們二人,只能是保她棄此子。
第371章 九十四回
第九十四回
一個時辰後,雄厚充沛的佛力密佈周身經脈,竟是比預料得好許多,漸漸壓制住了天之佛的傷勢,蘊果諦魂緊繃的心神卻仍不敢稍松,現在只穩住了她的身體,腹中孩子要想安然還須費些功夫。
天之佛察覺功體變化,緊扣在佛座扶手上的手指微微一松,定在腹上的雙眸僵硬動了動,另一手才顫抖冰涼得敢回撫在腹上,心有餘悸按著。
蘊果諦魂看到她動作,眸底複雜沉凝一閃,雙掌當即改為全部灌輸功力在保躁動恐慌的孩子。
不知過了多久,佇立在佛座前一動不動的蘊果諦魂確認孩子暫時穩妥後,低低松了口氣,撤掌收功。
天之佛繃緊到極致的身子徹底松了下來,蒼白著面色轉身凝向他艱難一笑:「多謝你。」
蘊果諦魂複雜歎息一聲,有許多話現在並非談得時機,只凝視她道:「吾不知你究竟隱瞞眾人做了什麼事,否則功體不會損傷這般嚴重。不論如何,要保住這個孩子,現在必須休息,今夜子時的事情由吾去做。」
還能有此知己不問緣由為她著想,天之佛卻如何能讓他去做,搖了搖頭道:「日後吾會告訴你隱瞞了什麼,但子時之事非吾親自去做不可。」
說完看看天色:「現在到子時還有三個時辰,足夠吾休息療傷,孩子的事虛驚一場,吾現在回青蕪堤療傷,去中陰界辦完事情再返回。無盡天峰佛骨天鎖便由你最後啟召舍利佛力,事完後到青蕪堤見吾。」
蘊果諦魂皺了皺眉:「你的傷勢只是現在壓制,十個時辰後便會無用,你若不利用此時機徹底療愈,孩子會面臨比方才更嚴重的險境,屆時吾縱使助你也毫無用處。」
天之佛未說什麼,如往常囑託事情時莊嚴看他一眼,便轉身向天佛殿外走去:「蘊果諦魂,不必再勸。吾在中陰界不會耽擱太久,一個時辰的時間足夠。」懺罪之牆是她錯估自己能為,中陰界之行,絕不會再出任何意外。
蘊果諦魂聞言皺緊了眉頭,待她消失後,化出禪杖氣急擊在地面上,彭得一聲,天佛殿內一陣劇烈的震盪。
在外行走的小沙彌受不了這股佛力,猛然被震趴在了地上,吃了滿嘴泥,懵懵懂懂反應過來時,震盪已經消失,恍如錯覺,他站起來摸了摸光頭,狐疑看看天佛殿,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剛剛地震?怎麼這麼快又沒事了?
******
中陰界王殿上,帝師緞君衡和眾多其他朝臣靜立左側,綿妃宙王旁邊,聽著初陽展風顏從苦境帶回的消息。
「天之佛要王子時兌現承諾。」
他話音剛落,一聲嫵媚的輕笑從綿妃口中飄出,綿妃掩嘴笑看向宙王:「天之佛真當我中陰界是她的手下了,想怎麼支使怎麼支使。」
宙王笑晃著手中酒杯,內中的紅色酒液蕩起一圈圈波紋:「孤時常說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中陰界現在還不能與天佛原鄉抗衡,你當知道天之佛來時要如何伏低做小。禍亂苦境的天之厲都被她封印了,孤這個小小的中陰界之王更得謹小慎微,她若不高興,動一個手指頭就能將孤也封印,屆時孤熬不到她死,便先要死在她手中了。」
綿妃一怔後眸底笑意霎時濃重了起來,乖巧柔媚道:「多謝王提點,臣妾懂得。」
話音剛落,一旁的緞君衡眸光一閃,抬頭看向宙王恭敬道:「王,馬上便到子時了。」
宙王聞言仰頭飲下了杯中酒,酒盡後手指同時哢嚓捏碎了酒杯,暢快笑著起身掃向緞君衡:「終於到了孤一展身手的時候,能為天之佛效力,是孤的榮幸。你們都在這兒等著,若是天之佛來了,代孤暫招待她。孤王的貴客,不可怠慢,有什麼心願都儘量滿足,這尊大佛,孤得供起來。」
字字句句陰陽怪氣,緞君衡和朝臣自然曉得他在真正要表達的是什麼,彎腰應聲:「是。」
話音尚未落盡,宙王便化作一道綠光消失在了王殿上。
宙王剛離開一刻,就到了子時,本安靜的王殿突然一陣劇烈震盪,轟鳴聲中,一道金光破空而入,金光散去,天之佛現出了身形。
緞君衡手心中水晶骷髏頭內紫色靈力突然竄動,心底暗震詫異,靈力怎會躁動恐懼,除非是有更強的靈體在此,暗蓄功與空氣中探著,未曾料到是在天之佛身上,眸底一斂精芒,溫歉笑道:「至佛駕臨,有失遠迎,吾王正在絕境長城兌現諾言,還請至佛在王殿稍待。」
天之佛淡淡凝向他開門見山道:「立即帶吾去。」
緞君衡早已料到她會如此要求,收起靈力不受控制的水晶頭骨,笑點了點頭:「吾王早有吩咐,至佛請隨吾來,此處到絕境長城的路徑曲折,切不可離開吾半步。」
說完便化光消失,天之佛隨行。
中陰界此時已是深夜,與苦境的時辰一般,一刻後,夜色中穿行的二人終於來到了絕境長城外。
荒蕪的戈壁沙石中,赫然見一具巨大的石像身軀貫通中陰界天地,巨石卻只有下半身,腰間橫插中陰界無邊無垠的天空,看去好似被人攔腰斬斷。石像雙足上斜插兩把巨劍,將石身死死釘在地上,不得自由,兩把劍熟悉得刻骨,是原始五劍其中的兩把,左足上正是奧義吠陀。
宙王橫空而立,答應天之佛的異界封印完成,正撫著下巴欣賞著她和他的傑作。
直到二人更加靠近,才感覺到了他們的氣息,宙王頗不不得不收回視線,笑看向面容莊嚴的天之佛遺憾道:「至佛來得晚了些,不然便能看到吾如何配合無盡天峰的人斬斷天之厲身軀,將他分成兩半封印。不愧是天之厲,石像也較旁人的重,吾可是破費了一番功夫,不然一個不小心,壞了至佛大事,孤罪過可就大了。」
言語雖如此,他臉上的神色卻是諷刺輕鬆,諷刺天之厲一代王者,落得□錯骨的下場。
天之佛審視天之厲的異界封印,堅固非常,只要她不親自取出奧義吠陀,此封印便難以動搖,聞言冷淡道:「多謝。」
宙王已是習慣了她這張終年冰冷無情的臉,沉聲一笑:「交易之事,言謝多餘。若要謝,至佛不如儘快滿足孤的心願。那吞噬吾百姓血肉的紅潮真是讓孤頭疼至極,算上今天已經是十萬八千年再多三日,孤徹夜難眠,只一日一日等著救苦救難的至佛幫孤解除這心頭大患,能有半日喘息也知足了。」
天之佛收回視線,漠然看他:「阻隔的萬里城牆已經建好,你現在可以著手將紅潮引入苦境,通道就在無向經緯,紅潮在苦境日落後出現,日升後返回中陰界」
宙王未曾想她動作如此快,詫異一笑讚歎:「至佛果然是慈悲仁慈,為了我中陰界子民不惜犧牲三千苦境男丁,大恩大德孤定銘記在心,不敢忘懷。若來日苦境有人敢以此事論罪,孤定為至佛一還清名。」
天之佛說完便轉眸再次看向了天之厲的封印,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宙王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正是天之厲負傷累累的左足,雖已石化,卻是完好保存著受傷時的血肉猙獰,天之佛可真是對枕邊人也下得去這狠手,眸底笑意不由得濃重:「天之厲封印在此,至佛可以放心,只要孤在一日,封印便一日堅固,除非得到至佛命令,否則孤縱死也不會讓任何人動到封印,天之厲更妄想破封,孤一定讓他禁錮此地,在佛骨天鎖下化為灰燼。」
言罷伸手做了個請,誠意相邀道:「如今厲禍已除,至佛不妨留在中陰界做客幾日再回返,中陰界與苦境風俗不同,更與異誕之脈相異,至佛亦可做一比較,若是喜愛中陰界,孤可特為至佛開闢一處如青蕪堤的道場,便可免卻奔波中陰界和苦境之累。」
天之佛冷漠掃他一眼:「宙王,吾的底限你若觸犯,中陰界便該易主了。」
話音尚未落盡,便化作一點金光,威冷消失。
威脅他莫有入侵苦境之心麼?宙王陰沉笑望著她消失的身影,到看不到時變成了縱聲狂笑:「天之佛啊天之佛,你以為殺了天之厲便能擺脫一身污穢麼?聖潔莊嚴的佛者,有了天之厲的孽種,你此世都無法翻身,居然仍敢如此高傲,真是符合孤的胃口,孤越來越喜歡看到你出現在中陰界。苦境,孤要定了,來日,孤會送你一份大禮。」
一旁的緞君衡震驚暗一凝眸,上次他隱隱感覺到的靈力,難道天之佛當真竟孕育了天之厲的孩子?這怎有可能?宙王擁有探得生息純靈的能為,方才骷髏頭靈力退縮畏懼,竟是因天之佛腹中之子麼?此子怎會有那般強盛的靈力?
離開中陰界的天之佛直往無盡天峰,見佛骨鎖鏈由山巔捆鎖,卍字法印駭人威懾,殺氣和聖氣同時出現,金光籠罩整個山峰,熟悉的佛力一直從山峰內散出,曉得劍通慧已將自己封印入了山峰內拉扯鎖鏈另一端,一闔眸合十雙掌念了一句佛語,便飛身消失直奔青蕪堤。
到達青蕪堤時,天色已漸漸泛亮,一陣陣與往日相同得輕柔晨風輕過身旁。湖邊草地上,蘊果諦魂垂頭拄著眾相枯輪禪杖佇立。
天之佛凝眸破空而降,平和出聲提醒:「蘊果諦魂。」
一直沉在擔憂中的他才猛然回神,轉身見她面色清和,並無鬱色,果在一個時辰內安然無恙歸來,敦厚剛毅的面上頓時一松,如今還有四個時辰,足夠此次相談。
天之佛走近,拂袖化光一掃草地,地上現出了一張石桌,兩側是兩個蒲團:「坐!」如今天之厲的事情塵埃落定,有些事他要與她相談,她亦必須要與他談。
蘊果諦魂聞言化光收起禪杖,依言坐下,卻是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天之佛盤膝而坐後,抬眸凝視他,淡淡笑笑:「數月之隔,讓你對吾陌生了。」
蘊果諦魂眸底凝沉,解下右手腕兒上的念珠放在石桌上,手掌一覆,直言不諱:「是你變了。」
天之佛笑意未變,平靜道:「不該變得並未變,其他不過塵煙。」
蘊果諦魂見她如此清醒,卻又是如此的糊塗,皺眉沉聲道:「你腹中的孩子亦是塵煙嗎?除吾之外的任何一人知曉,你和他都將面臨萬劫不復之地!」
天之佛聽了,翻掌將洞窟內的大玉瓶吸出,還有兩個玉杯,垂眸不露心緒邊倒花露,邊緩慢道:「你不說出,佛鄉便不會知道,佛鄉的清譽不會受損,孩子也會平安無事,吾護得了佛鄉,也護得了孩子,誰都不能傷害他。」
她讓他知曉便是篤定了他不會洩露,蘊果諦魂邊聽,邊看著她面上漸漸凝結成的威嚴,眉頭皺得更緊:「你要如何保護?現在他不會洩露,日後你身形大變,任何人都會看到,你現在還可用佛力隱藏他的蹤跡,一旦到了六個月後,他的氣息根本封印不住,你要如何應對?」
天之佛將倒好的花露遞給他,笑了笑:「再誕下他前,吾會在青蕪堤閉關療傷,此消息由你傳出,等他降世後,吾再出關,無人會懷疑,這期間需你費心處理佛鄉事務。」
蘊果諦魂聽著接過花露沉默飲著,直到喝完了一杯,才抬眸嚴肅盯著她道:「事已至此,吾會幫你。但吾要你一個回答,你保這個孩子是因動了凡心,還是因他為眾生之一。」
他果然不會對方才的回答滿意,終究是問了出來,天之佛笑笑未做回答,只默然轉眸望向水波粼粼得青蕪湖,眼前恍惚浮現出了那夜天之厲戲笑凝視她的模樣,許久後緩緩闔上了眸,恍然笑著歎息一聲:「你想要問的是吾是否對天之厲動了凡心?」
蘊果諦魂未料她直接說出,微凝眸,按壓在念珠上的手掌加了力道,頷首:「是。」
一聲坦然的承認,卻是換來了她再次的沉默。
蘊果諦魂並未發怒,亦靜默凝著正在強壓波瀾心緒的她。
良久後,還是蘊果諦魂又開口,打破了二人間的沉默:「吾知道了來龍去脈方能確定如何幫你。你既選擇了殺天之厲,便是佛心未改,其他無關緊要。佛鄉需要原來的天之佛,天下信眾需要原來的天之佛,吾卻只需你這個同修安然無恙,佛心不變,其他一切都不過是虛無色相。」
天之佛並非擔心他不解自己心思,只是不知該如何言說,聞言思緒卻突然清晰,睜開雙眸看向他,眼底露出絲淡然笑意:「如你猜測,吾對他因殺生情,因恨生愛,異誕之脈與他共度數月,無悔,今日殺他,無悔,來日為他生子,亦無悔,」
三個無悔,蘊果諦魂聽她說得平淡,從未曾對人世滄桑別離有感的心頭卻泛出絲沉重壓抑,皺緊了眉頭。異誕之脈他們間究竟發生了什麼?她冷傲堅執的性子,若要動搖,無異於撼天動地,如今有此結論,天之厲對她之影響絕非尋常。
他是被封印了,異誕之脈發生的一切卻又將頑固得永遠埋葬她心中,不死不滅。世上除了必須要被她殺死的天之厲,這個她孩子的父親,再無人可以讓她解開執念。
天之厲必死無疑,過往只能成了她心頭永世無法拔出的刺。
天之佛說完後便靜靜凝視著玉杯中的花露中自己倒影,從他對面看去,銀色的發,端重的身姿,威儀不可褻瀆的面容,竟是比曾經的她更莊嚴了幾分。
猜不到她究竟再想什麼,唯一能懂她此時沉重的人被她親手封印在了無盡天峰,她的不言,只讓過往顯得更加深痛,世間能言的向來只有歡喜,剩下吞下去的便是血淚,一旦言出,便是痛苦還不夠深沉,而她……
蘊果諦魂知她此時需獨處,放下玉杯拿起佛珠起身:「吾離開了,你靜心在此,誕子時吾再回來。既是療傷,便將青蕪堤封印,以防有心人窺視,吾會不惜一切代價護你和孩子平安。有你教導,孩子縱有他的血脈,也不會步入歧途為禍。」言罷便化光消失,剩下未解的疑惑待她安然誕子後再談。
他如今所能做的也只有如此,天佛殿療傷時已察覺出她功力少了二層,隨著孩子再長大,只怕功力會全部消失,屆時一旦被人發現,她將陷入險境,淪為所有人討伐攻擊之人,她和孩子必有性命之危,除了他,世上無人再能助她。
同修萬年,這是他為友唯一能做的,天之厲再罪大惡極,亦不及子,更何況還是她毀掉了長生之軀才有的孩子。
他離開後不知過了多久,天之佛一杯一杯飲下了玉瓶中所有的花露,才凝眸起身捧著玉瓶,向洞窟走去,卻在走到邊口時,步子不由得一頓,抬眸向並排放著竹床望去,兩床被褥乾淨疊放著,那一日他還在躺在上面,等著她帶花露回來,天之佛凝視著想起恍如前世的往事,突然溫柔笑了笑,便垂下眸,緩步走入,將空蕩蕩的玉瓶放在了桌上。
隨後向洞窟口揮出一掌,恢弘的佛力夾雜著透明的開天闢地雄力波濤洶湧著湧去,洞窟口頓被層層疊疊的結界封堵,足足有二百層,若是有人來犯,縱使有天之厲般功力的人亦一日只能攻破一層,二百層便是六個月二十日,足夠撐到孩子出世。
蘊果諦魂幫她,她卻也不能不做任何事情,世事難料,她可以不顧自己安危,卻不能讓孩子有任何危險,她已負他,這是唯一能補償他,也是她行到生命末路唯一能留在世上的東西。
異誕之脈皇宮王殿中,一片肅殺冷沉彌漫,劫塵,貪穢,咎殃閉目站著一言不發,只等不願相信變故的魑嶽,克災孽主、剡冥和魈瑤回來。
他們豁出性命疾奔用了一日,終於在這日日落前返了回來。
四人光影一出現在殿內,魈瑤悲憤氣怒的聲音便刺耳而起:「她竟然心狠手辣對大哥用了佛骨天鎖!」
劫塵,貪穢和咎殃一震,刷得睜開了眼,厲色道:「那是什麼?」
魑嶽面上一片陰沉,強忍怒氣詳細解釋了,道:「大哥化石像自保本還有生機,佛骨天鏈一鎖,便會逐年吞噬生機,若在一千年內不能破掉封印,生機盡散,必死無疑。」
他也不過秘密隱藏在暗處聽到了巡視的金剛密語言說,如何破除封印毫無頭緒。
咎殃看著他們四人的面色,已曉得了這情形,瞬間僵硬白了面色,怒極反笑:「好個渡化蒼生的天之佛!好個慈悲為懷的天之佛!好個有情有義得天之佛!」
劫塵心底對她放他們離開的最後一絲複雜,聽後瞬間全部化為了永生生死不休的恨意,她蒼白的面色反倒因此恢復了正常,冷靜道:「你們還聽到了什麼?」
剡冥回憶著當時兩名金剛首領密語得話:「元種厲族死時灑出的血天生與天鎖相生相剋,能夠腐蝕天鎖。」
劫塵眸光忽然一閃,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她冷凝問道:「何意?」
魈瑤道:「只要我們七人中的任何人死後將血灑在天鎖上,便可讓它消失吞噬生機之能。」
貪穢倏然擰眉,警告盯著六人道:「需要幾個人的血才能達到此效?天之佛陰謀算計,怎可能允許手下洩露消息?又怎可能讓他們知曉如此重要機密?」
一直被此影響險些動心去做的魈瑤猛然驚醒,怒憤厲沉:「卑鄙!她放了你們回來,分明是要降低我們戒心,不費一兵一族讓我們自投羅網紛紛送命!此法根本無用,屆時她一舉兩得,既殺了我們,又殺了大哥。」
咎殃沉暗了嗓音:「難怪大哥最後趕我們走,讓回來後立即封印異誕之脈。」
魑嶽驟闔住了眸壓下心底痛意,沙啞道:「他深知天之佛手段,我們並非她的對手,憤怒之下,我們必然會著了她的道。此次劫難,因他輕信天之佛而起,最不願的便是我們再因救他而出事。」
話音落下,所有人都再難出聲,大哥這話已是準備赴死之意,讓他們所有人莫思復仇,安然活著將異誕之脈的厲族永遠延續下去,各自僵冷垂下了眸,死寂盯著腳下的黑玉石。
七人就這樣一直站著,凝固的時間漫長,殿外天色從黃昏變為夜色,又漸漸變為了晨光明亮。
日還是同樣的日,風還是一樣的風,吹進殿內卻是更加難解的沉哀恨痛。
劫塵先抬起了頭,掃過六人,冷厲堅決道:「大哥要救,我們七人也決不能少一人,厲族不止不能亡,還要在來日大哥破除封印後,更加強盛。暫時照大哥說得做,沉封異誕之脈。」
沒有了天之厲,她于公於私皆是七人中地位最高者,六人毫無異議,頷首尊令:「是。」
話音落後,七人便一同化光消失去了皇極七行宮闕闐關。
片刻後只見皇極七行宮頂端的象徵日月星三光的渾荒儀,瞬間激射而出浩瀚洶湧的紫紅藍綠灰白火七色光芒彙聚向與苦境相連處。
本還漩渦般的透明入口瞬間弭平,與異誕之脈的天地融為一體。此時在苦境天際可見的相同的漩渦消失,只剩下清風拂過,吹動著浮雲飄過平滑湛藍的天際,安寧靜謐。
悠于 2016-3-20 21:21
第372章 第九十五回
第九十五回
異誕之脈消失後兩個月,靠近原來苦境和它結界週邊有四人急速奔來,又震驚迅速返回統治苦境的四個帝國之中。
皇秦帝國大王聽完探子回報,沉沉冷笑一聲,天佛原鄉竟然對他們封鎖近期內發生的事情,以為如此他便什麼都無法知道麼,遲些而已,他總有辦法查出想要瞭解的,如今天之厲被封印,厲族從此銷聲匿跡,借天之佛的手除去了他們的心腹大患,日後便只剩下天之佛還攔截在他霸業的路上,想著他眸底暗壓的野心陰冷在不掩飾,當即提筆疾書。
「天之厲敗亡,兩害去其一,只剩下天佛原鄉的天之佛。佛鄉現如今由蘊果諦魂代為主持,天之佛身受重傷,正在青蕪堤閉關療傷。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如今正是除去天之佛的最佳時機,我們三人何不暫時放下私心,共謀此事,剷除我們共同的威脅天之佛後,再談天下之爭?……若三位贊同,十日後在四國共同的交界處——柳淵不分界見面,諸事會面後詳談。」
同樣的內容一寫三封,寫完後他將信交給信使:「儘快送到漢王,楚王,燕王手中,不得有誤!」
「是!」
就在信使離開後,「哈哈哈!」伴隨著笑聲,王殿內突然一陣沛然充溢的陰冷邪氣出現,邪氣夾雜著濃重的暗綠色濁氣,令人作嘔至極,這股味道並不好聞。
秦王眸底一絲戒備和陰冷凝聚,面不改色地靜坐在王座上,看著邪氣中漸漸顯露出來的人臉蟲身的怪物:「閣下冒著褻瀆皇威的死罪入殿,響必有不得已的苦衷,若有何難處,寡人定不吝相助。」
鬼覺神知聽得出其中的冷意,卻是微微笑了笑,謙卑順目,恭敬垂著頭,開門見山道:「鬼覺神知是來助王上的,天之佛不止是王上的敵人,亦是吾的。」
秦王不動聲色,記住了他的名字,不徐不疾道:「哦?」
鬼覺神知笑著繼續:「王上懷疑吾這個來歷不明之人亦正常,吾亦不奢求立刻得到王上信任,日久見人心,鬼覺神知有這個自信,最後能得王信賴。」
秦王陰沉的心思不改,面上卻溫和露出了笑容,起身從座椅上下了殿上,虛手去扶他:「謀士言重,既是遠道而來助,寡人歡迎之至。」此人不可等閒待之,既準確無誤找來了他,必是掌握了什麼,是敵是友,先將他留在皇秦帝國再做處置。
鬼覺神知看到手便順勢抬起了頭,感激笑道:「能得王上如此厚禮相待,鬼覺神知不虛此行。」說著見秦王對他如今的形貌訝異,繼續道:「王上定然疑惑方才吾為何言天之佛是吾仇敵。」
秦王故作震驚,關切問:「謀士可願說出。」
鬼覺神知歎息笑了笑,用忍辱負重,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淡然口氣道:「吾原來亦和王上一般是人,曾開創一派道門,如今這幅模樣全拜天之佛所賜。這千年間厲佛爭鬥時,天之佛為了得到異力,不惜與魔鬼交易,降落一本附著異力的《聖魔元史》,因吾所修功體特殊,她便用吾的血肉之軀作為媒介,吸收書中異力。聖魔元史隨著異力消失而毀掉,她功力大增,吾便成了現在這幅模樣。」
「天之佛竟是這等……」秦王眸色頓時驚變:「罔顧性命之人!」
鬼覺神知平靜道:「王上不必為吾憤慨,她如此做亦是為了天下蒼生,如今除去厲禍,功德無量,吾並無怨怒,只是……」
秦王見他說著眼底有黯然悲憤急閃而過,關心又問:「只是如何?」
鬼覺神知忽然垂下了眸,再出的嗓音有些沙啞哀沉:「她不該殺了吾無辜的女兒和女婿,還有那兩個尚未出世的外孫。吾可以不為自己報仇,卻不能讓他們九泉之下死不瞑目。吾只要她的性命,絕不濫殺無辜。」
擊珊瑚,擎海潮,吾的好女兒好女婿,你們不該阻吾大業,任何阻止的人都該死,死於吾手中總比死在別人手上好些。
秦王識人無數,眸光暗暗一閃,雖人有做戲,但他這番錐痛在心的模樣卻絕非偽裝,不管先前所言真假,此事卻不會是假,若有所思一凝眸:「天之佛,怎會如此心狠手辣!」
鬼覺神知沉默片刻平復了心緒才看向他淡淡笑道:「吾的事不要緊,王上國事為要。今日前來,便是為了告知王如何除掉天之佛。」
秦王面露難為之色,沉凝頷首:「謀士請講。」亦不回座。佇立聽著他說。
十日後,柳淵不分界,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巔上,收到信的三王全部如約來到,不早不晚。
秦王先於三人到達,見此面露淡笑:「別來無恙!」
三王回以微笑:「秦王還是老樣子!」
秦王伸手向不遠處的石桌做了個請,笑道:「坐下談,此地隱秘,沒有人會發現我們的行蹤。」
漢王坐下後,肥厚油光發亮的臉上露出絲懶散的精明:「天之佛縱使有傷在身,也並非輕易能夠剷除,莫忘了她背後還有天佛原鄉和龠勝明巒,蘊果諦魂亦不可小覷,此事還須從長計議。」
燕王若有所思道:「如何能能神不知鬼不覺將天之佛殺死在青蕪堤?」
楚王終年陰沉的臉依然如舊的陰沉道:「須先弄清楚天之佛現今情形到底如何,知己知彼方能有的放矢。蘊果諦魂讓眾人所知不過是療傷,這傷多重,要療多久,我們毫無頭緒。常理而言,在她徹底康復前皆可動手。」
秦王笑道:「我們只有一次機會,一旦打草驚蛇,引起她和天佛原鄉戒備,便再無機會,所以一擊必須中,只能成功,若敗了,」說著他意有所指掃過三人:「我們便只能屈服於她和佛鄉淫威。」
三人對視一眼後,淡笑看他:「秦王有何建議,不妨直言,此次邀約既由你發起,日後行動便唯你之命是從。」
秦王本就有此打算,面上故作詫異謙虛,急道:「這怎可!統率之位有能者居之……」
三人哈哈大笑著打斷了他的話:「秦王不必謙虛,此位非你莫屬。」
秦王又再三推辭了片刻,三人繼續堅持下他才算是接了下來。
漢王笑道:「現在你可以使喚我們辦事了,不必忌諱。」
秦王知他說笑而已,輕笑一聲便將知道的一件驚天秘世說了出來。
三人聽後,眸光中皆有了不可置信的恣意笑意:「當真麼?」話音落下後,漢王的眼底還有一絲隱而不現的□急閃而做。
秦王點點頭,笑道:「此事是一名叫鬼覺神知的世外高人告知,天之佛在異誕之脈不止與天之厲苟且,還懷上了他的孽子,此子來日必成禍害,為禍蒼生,更是你吾的大敵。天之佛明知此子是禍,卻依然徇私不除掉,這療傷閉關不過用來掩人耳目罷了。」
燕王若有所思笑著道:「你的意思,天之佛在閉關等著此子降生。」
秦王頷首:「鬼覺神知已言,她有子會如尋常婦人,十月懷胎,自然要顯懷,如今已近七個月,只怕我們若是現在見了,都認不出來她是天之佛。」
楚王聞言忽然笑出了聲:「你想要如何做?」
秦王笑得意味深長:「婦人誕子後最是虛弱,天之佛亦會面臨同樣困境,只要我們掐準時機攻入,她為了保護此子,自然會豁出性命,縱使向蘊果諦魂求援,他們也來不及趕到。」
燕王還是有顧慮:「天之佛並非凡人,縱使虛弱,亦能輕易應付攻擊,並無所想這般容易。」
漢王和楚王聞言看向了秦王。
秦王氣定神閑,淡笑眯眼:「她的功力早已因孕育此子消失,直到生下後方能恢復,我們只須在她誕子的末期動手,她絕不會有生路。鬼覺神知已將途中可能遇到的一切困難解法都告知。我們四人各自攜帶一名護衛動手,天之佛屆時必死無疑。」
燕王、漢王和楚王暗計較在心,但在此事上卻是放了心。
秦王又繼續道:「時間快到時,吾通知你們,屆時我們各自出發,在青蕪堤外秘密匯合。」
三王笑著頷首。
最後又商議了些事情,三王起身告辭,漢王待燕王和楚王走後,特意留了下來,走近秦王笑得意味深長:「只要你將天之佛的屍體最後留給吾,日後漢國任由你驅使,吾將是你來日的同盟者。」
秦王瞭解各國情況,漢王驕奢淫逸,曉得他是對天之佛這具獨一無二的佛體有了興趣,方才說到天之佛委身天之厲,他眼底的饞涎□卻是瞞不過他,那個天一般高高在上的人麼,若能佔有,倒也卻是一番成就,料漢王他屆時不敢反悔此次交易,微微一笑:「吾不能承諾必然會達成漢王心願,但會竭盡所能去做。」
漢王聽到此已知有大半的可能,只要秦王願意去做,他口中的鬼覺神知非尋常人,滿意笑呵呵得帶著護衛化光消失。
中陰界和苦境的交界處一念之間,鬼覺神知眼泛紅光,凝著與他一般高的聖魔元史,內中閃動著秦王目送其他人離開後,也帶著侍衛消失的畫面,陰冷一笑:「順吾者昌,逆吾者亡,秦王,你這次做得甚合吾的心思,日後自不會虧待你這個表裡不一,暫還聽話的手下。」
說完蟲爪又一掃元史,本還在柳界不分淵的畫面頓時到了另一處他恨不得鏟為平地的所在——青蕪堤。
青蕪湖水波光閃爍,菩提樹葉隨風飄動簌簌作響,溫和靜謐中空無一人。
草地相連的洞窟口層層結界清晰映入眼中,金色的佛光閃爍著,視線無法穿透,洞內發生什麼也看不到。
鬼覺神知陰沉嗤笑:「區區結界便想阻撓遠道而去的客人麼?樓至韋馱,你太無禮了,無禮的人總是該受些教訓,越慘痛越好,以後你便再也不會犯了。」
說完蟲爪一收,畫面頓成漩渦消失,聖魔元史成了一本普通的石書。
三個月後,青蕪堤。
結界的洞窟口微微泛起漣漪,一陣腳步聲窸窣響起,在內療傷休息了許久的天之佛扶著洞窟壁緩慢走出,輕動的金色紗衣不系衣帶,已近產期高高隆起的腹部隨步若隱若現,她頭微垂,一手輕撫在腹上,凝眸注意著腳下的路,披散下的銀髮遮蓋的面容依然莊嚴聖潔,卻是帶著些許失去功力的蒼白。
就在走出洞窟口時,腹內一陣每日必有的踢動,異樣的疼,天之佛低低吸了口氣,停在洞口,眸底無奈露出絲溫柔在腹上輕撫,一手扶著洞窟壁站著不動。片刻後待這陣兒微痛過去後才繼續向洞外走去,最後停步在了湖邊那塊巨大的卵石上,便是當初她夜夜看著天之厲在湖底治癒病體時所在。
湖岸邊的涼風不時吹拂而至,天之佛身上的紗衣和垂下的銀髮隨之飄動,波光蕩漾的湖水中凸出的腹部異常清晰,天之佛垂眸凝望著水中自己的身形倒影。
不知過了多久,倒影旁忽然浮現出了天之厲的黑色身影,剛毅威嚴的面容,垂下簡單束住的黑髮,他如往常般抬手摟住她腰身,另一手抬起輕覆到腹上,幽深的雙眸凝視她:「孩子快要生了嗎?」
天之佛恍惚回眸對上他的視線,笑點了點頭:「嗯,可能就是這幾日。」
天之厲不由俯首輕吻住她的唇,手指輕撫著她高高隆起的腹部:「為孩子取名質辛吧。」
天之佛怔了一怔,緩慢挪步,轉身仰頭笑凝他:「為何?」
話音剛落,突然噗通一聲,湖水中蕩漾起了一圈圈的波紋,天之厲的身影消失,天之佛怔怔迷離著神色,沉沉歎息了一聲,驟然闔住了眼,手指緊按在腹部,質辛,質心,吾的心已永遠為你之質,天之厲,吾便為孩子取此名吧。
第373章 第九十六回
第九十六回
思量甫定,掌下腹部突然毫無預兆襲來一陣劇烈得痙\攣墜痛,整個身子似要被撕裂向地上墜去,天之佛毫無準備,痛得面上一白,慌忙抬手扶住身後巨大的卵石支撐身子,紗衣掩蓋下腹上一陣急過一陣的收縮起伏,不知怎會突然如此,她趕緊抬手撫著垂眸緊張看去,面上不到片刻出了密密得一層汗珠。
咬牙忍耐間,腹部的起伏不停反而越來越劇,疼痛亦隨之增加,天之佛渾身緊繃,面色擔憂,不知不覺疼出了一身熱汗,汗濕的手指無意識揪緊了紗衣,鼻息隨著劇痛越來越重。
咬牙忍受良久後,那日大夫所言猛然閃過腦際,天之佛才後知後覺,一震醒悟過來此刻發生的這一切意味著什麼,手指一顫,擔憂的雙眸控制不住驚喜泛紅,下意識怔怔向無盡天峰的方向望去,視線直直穿透雲霄凝在佛骨天鎖上,她咧了咧嘴,手指不由得按緊腹部,沙啞澀笑凝噎:「他……他竟然要提前生了。」
想起自己還在洞窟外,沒有任何保護,在青蕪堤,她和孩子陷於險地的可能雖微乎其微,天之佛卻是不敢冒一絲危險,說完後抿緊了唇,喜澀交織收回視線,緊眸扶著卵石強忍身下正分筋錯骨得疼痛站起,另一手扶住腰身,望向洞窟口層層交疊密佈的結界,一步一步踩著草地焦急卻不得不緩慢挪著。
片刻後,終於靠近了洞窟口,天之佛身上痛楚太過,著急想快些回到洞窟便能安心,身子卻不聽自己使喚,疼得難以挪動半步,不得已停住了步子,扶著洞窟壁粗重喘氣稍歇,僅僅走了數十步,身上的衣服已全部濕透,面上一滴一滴的汗珠往地下落,
就在此時身下突覺一熱,便有一股熱液順著雙腿滑出,不甚明顯的血腥味撲鼻而至,同時還有更強烈的撕裂痛楚襲來,天之佛忍痛一咬牙抓緊了洞窟壁,深嵌入的指尖摳落下了不少碎石屑。
緊繃著身子忍過了這一會兒,才急忙垂頭望去,身下的衣擺已是沾染了血跡,未曾料到腹中孩子會如此急,那大夫所言至少在覺孩子要生時,六七個個時辰後才會這般,心神不由緊繃,天之佛緩吸了口氣緩解劇痛,不能再耽擱,顧不上擦汗,便又急忙邁步扶著洞壁向洞內行。
「偽佛!往哪裡逃!」就在此時,突然身後刺耳襲來四聲厲斥,熟悉的聲音還夾雜著雄厚功力直向她背上攻擊而至。
天之佛面色一變,四王!他們怎會來此?緊眸急望結界,再走三四步便能進入了,她顧不得避開攻來的掌,驟按緊又開始陣痛得腹部加大了步子。
卻不料身後又來四掌連招,竟詭異得加強了先前攻來的招式威力。
眼看還有兩步就能進入結界,她和孩子便安全了,可此招根本不讓她有機會避開。招式來得又急又狠,四王聯手勢必要重傷她。
天之佛縱然閃躲開,四人還會有後面更毒辣得招式,這才是真正危險,一旦如此,她將再無機會進入結界。四王野心從未消失過,不早不晚恰好選在此時,必是有完全準備要取她性命,瞬息應對,天之佛顧不得細想他們如何有了膽子敢殺她,虛弱的眸威嚴冷厲一閃,陡然停住步子斂衣回身,僅有的一絲微弱功力護住腹部,冷然佇立厲色直對橫空而現的四人,冷笑看著攻來的招式,一動不動用不世根基硬生生接下了這奪命招式。
砰得一聲過後,洞窟前她身上殺招光華爆裂出一陣刺目紅光。
四王知曉她幾無功力,本以為此招過後她必重傷,只須乘熱打鐵再速攻數招,她和那腹中孽子必當場斃命,四雙強抑期待野心的眸子鷹隼般銳笑對視,立即起手便欲再次攻去。
卻不料光華散去,眼前所見竟然是天之佛安然無恙佇立在幽暗的洞窟口,恢弘金光罩身,刺得他們看不清她的身形,只一雙威嚴冷峻得眼掃過他們面上,冷傲莊嚴氣勢壓迫得四人心頭一凜,手中功力震驚頓住,四人眸底笑意瞬間凍結。
方才四人合招是鬼覺神知授意秦王教予他們,信誓旦旦可以重傷天之佛,可如今她卻毫髮無傷。
天之佛一一掃過四人:「秦王,漢王,燕王,楚王,數月不見,吾剛剛傷癒,便勞你們盛情拜訪關切,樓至韋馱幸甚,改日定親自去四國拜訪一表謝意。」
漢王、楚王、燕王面色不變,心頭卻已被她駭得不敢在輕舉妄動,暗怒密語:「秦王,你不是說天之佛沒了功力,現在要如何解釋?」得罪了她,便是得罪了天佛原鄉,莫等日後,現在一旦她動手,他們四人不死也要重傷,妄想安然無恙離開青蕪堤。
秦王面色冷沉,雙唇緊抿,出招的手在袖袍下變成了拳頭。鬼覺神知為何要騙他?難道他的目的不是要他們殺了天之佛,而是挑撥他們和天佛原鄉間的關係,他好從中漁翁得利?
天之佛威懾住了四人,喉間強行壓制的氣血已是到了極致,目的達到,乘他們猶豫恐懼地瞬間不失鎮定,冷笑轉身,一步一步強忍重傷和身下劇痛,艱難緩慢得穩穩跨入了第一道結界。
四人投鼠忌器不敢動作,眼睜睜看著她的衣角最後消失,只有金光結界在他們面前威嚴閃爍著,一時怒恨得鐵青了臉。
天之厲最終都被她封印在了無盡天峰,他們此時若輕舉妄動,無異於自絕生路,青蕪堤更是她的道場,天時地利人和,她要殺他們簡直輕而易舉。
漢王、楚王和燕王強忍怒憤看向秦王冷笑:「現在要如何?」
秦王陰沉著臉抿唇不語,雙眸死死盯著結界。
此時進入第一層結界的天之佛再支撐不住,驀然軟靠在了洞窟壁上,沖地嘔出一大灘駭人的鮮血,腹中的孩子似乎曉得自己的娘親正在經歷何危險,焦急恐慌得急促蠕動著要出生在這個世上,天之佛感覺腹中越來越劇烈的收縮,身下越來越嚴重的撕裂疼痛,卻是蒼白著臉垂眸溫柔沙啞道:「你無事就好,你若有事,娘如何對得起你爹。」
本是自言自語,卻不料說完腹中動靜愈發嚴重,亦或是母子連心,體味到了腹中孩子的恐懼和擔心,天之佛心頭複雜,低語澀柔道:「娘無事,莫擔心,只要娘還在,便沒有人能傷了你,質辛。」說完便一手撐著牆壁,一手安撫緊按在腹上,艱難緩慢挪著往洞中的其他結界。
她走過的地上蔓延了一地從雙腿間滑落的鮮血。
強撐著走到入最後一層結界後,身下滑出的熱流突然變得洶湧急速,身體的分裂痛楚亦到了極致,天之佛雙腿發軟,疼得再難邁出一步,喘息著虛弱靠著洞窟壁。
要想走到準備好的生子處已是沒有可能了。天之佛不得已顫抖著汗濕的手脫下了外衣和中衣,粗糙鋪到地上,解開裡衣滑落坐在地上半靠著牆壁。
隨即她擦了擦臉上的汗珠忍痛凝眸看向身下,鋪在地上的衣裳早已被染得一片血紅,天之佛默念一聲佛咒後,便虛弱闔住了眸將全身力氣都用到了劇烈起伏的腹上,臉上的汗水不到片刻便流成了河。洞內的血腥味漸漸濃重起來。
就在此時,一聲歎息自洞窟口響起:「你們皆被天之佛騙了,方才若非被她虛張的聲勢駭住,此時躺在你們面前的將是她的屍體,而現在她該正在裡面安心誕下與天之厲的孽子,你們四人錯便錯在不同心,各有算計。」
此人必是支使四人的人,天之佛疼痛恍惚間聽著聲音陌生又熟悉,卻已是顧不得再去細回憶,只一陣陣得隨著腹中痙\攣喘息用著力。
洞窟外,四人被直接戳破了心思,心底暗怒,如今已算是得罪了天之佛,要讓他們空手而歸也絕不可能,只能強忍,秦王直接沉眸看著鬼覺神知道:「如何破解結界?」
鬼覺神知掃過四人:「稍安勿躁,雖失了先機,但也無妨,吾早已安排了後手,不止能殺了天之佛,還能讓她身敗名裂,與她所生的孽子受盡天下唾駡而死,永墮煉獄。」
秦王沉聲道:「如何做?」
鬼覺神知轉向他眸底露出恭敬道:「該做得吾已經做了,大王現在只須和三位王上一同破解結界,等待時間到來,王便知曉是何。」
說完詳細說出了破解結界之法。
四人當場便照他所言聯手提運功力,一招揮出,轟然一聲,最外層的結界輕而易攻破,驗證了他所言真假,氣急敗壞暗怒的漢王、燕王和楚王面色終於好了些,片刻不停,對天之佛的所有怒恨皆發洩在了攻破結界的功力尚,用了不到一個時辰,最外層的數十道結界被破。
鬼覺神知看著如此效果,雙眼之中陰狠暢快的笑意漸漸浮現,頭上的兩隻觸角晃了晃,兩隻蟲手揮出一道汙邪瘴氣暗暗灌注入了四王身體內,助他們暫時倍增功力。
天佛原鄉天佛殿,正在處理佛鄉事務的蘊果諦魂收到天之佛傳來的暗咒,面色驟然一變,怎會如此?急身化光飛出了紫竹源,離開天佛原鄉。
卻不料剛出紫竹源,卻碰上了比他剛快一步離開的雲滄海和葦江渡,審座座前兩名護法,蘊果諦魂詫異驟掩急色,剛毅莊嚴道:「雲滄海。」
只有調查佛鄉高僧佛者嫌疑罪行時,他們才會被專司審判執刑的審座派出,蘊果諦魂控制不住便想到了天之佛,這次四王掐準時機的偷襲,太過處心積慮,他們究竟掌握了什麼?雲滄海和葦江渡的出現是巧合去查他人,還是與四王這次攻擊有所牽連?心頭不由沉了沉。
雲滄海亦未曾料到碰到了他,微頓身形,帶著敬意合十雙掌:「地藏聖者。」
蘊果諦魂面色未變,回了一個佛禮,便斂眸化光繼續離開,面色緊繃直奔青蕪堤。
雲滄海見蘊果諦魂要去的地方竟與他一樣,若有所思一凝眸,當即化光而去。地藏聖者去青蕪堤是要見至佛嗎?匿名者信中所言是真是假,到了青蕪堤便可立即驗證,聖者對至佛之事是否知情?屆時見機行事。佛鄉不容人污蔑,但也絕不姑息罪者。
第374章 第九十七回
第九十七回
青蕪堤,一陣陣的結界攻破聲刺耳響起,駭然的功力光華不時從洞窟口激射而出。僅僅兩個時辰,四王已攻破到洞窟深處,只剩下了最後一道,亦是功力雄渾最難攻破的一道。
四王一路順暢攻破了前面數百道結界,本以為可一氣呵成徹底破了所有結界,將天之佛當場誅殺,卻不料最後一道竟是不可置信得威力悍然。
他們攻出的所有功力都被結界瞬間吸收,未曾減弱,反倒成了加強它的罪魁禍首。
盡在咫尺的洞窟深處,可卻因因結界阻隔,眼前只有一道恢弘佛光,看不見內中天之佛到底是何種情形,她當真在生子,還是別有內情,眼見才能為實,真相立刻便要揭曉,亦能立即誅殺她,卻是被這可恨得攔路虎頑固阻擋,毫無結界辦法。
四人急得怒紅了眼,一招過後,猛然頓住功力。
秦王強壓急切,回身看向洞窟外草地上站立得鬼覺神知:「謀士,現在該怎麼辦?」
鬼覺神知是掐好了時間讓他們攻破這些結界,就在此時青蕪堤外此時有了動靜,一切如他所計畫,向洞窟口莊嚴恢弘的結界諷笑看了眼,胸有成竹笑道:「這最後一道結界便不用我們費心了,四位王上請先隨鬼覺神知去一處地方,很快便可看到天之佛聲敗名裂,我們以逸待勞便可。」
漢王、楚王和燕王匪夷所思,擰眉,秦王未說什麼,終究還是又選擇了相信他,鬼覺神知虛化身影消失,他便亦隨之而去。三王見此,冷眸怒掃一眼鬼覺神知站過的地方,暗咒不得不離開。
他們消失的瞬間,可以阻隔一切視線和聲音的結界內,「哇啊……哇啊……」聲嘶力竭得清脆啼哭聲突然破空而起。
聲音雖被封鎖在洞窟中,靈氣非常的青蕪堤的本還平靜的湖水卻已感知到了微小的靈力變化,一陣水波蕩漾,便有濃霧繚繞浮現,一股若隱若現得曇花香氣隨著霧氣悄無聲息彌漫在整個青蕪堤。
洞窟內,一個光不溜秋蜷縮著小拳頭和小腿躺在天之佛臂彎的小嬰兒,還在哇啊哇啊的啼哭著,哭得撕心裂肺得傷心,紅嫩的小身子沾著血跡,小臉哭得通紅,緊閉的小眼睛下一顆一顆得滾著小淚珠,柔軟無助得小身子一抱進便本能得緊緊貼在她胸口,哭聲因這才漸漸小了些,小嘴一蠕一蠕,緊閉得小眼睛還無法睜開。
天之佛滿臉汗水疲憊的雙眸竟控制不住有了淚光,只看了一眼,便急忙脫下裡衣將孩子小心包在了裡面,以防凍著他,只露一個小小的腦袋在外面。
一縷一縷濃黑的胎髮,色澤與天之厲的一模一樣,完全是繼承了他的。
天之佛垂眸凝視著,嘴角澀然笑了笑,輕輕親了親他埋首在胸口不再啼哭安心睡過去的小腦袋:「娘的小質辛!」
話音剛落,洞窟內的最後一道結界突然受到了從未有過的重擊,是熟悉得已經數千年未曾再見的佛力,還有另一道更熟悉的。
天之佛面色微變,怎會是雲滄海和葦江渡,本還沉浸在見到腹中孩子的喜悅陡然凝窒,手臂一緊護著孩子,沉眸向結界外望去。
只見來了得蘊果諦魂正在破除她的結界,後面雲滄海和葦江渡配合助力。審座坐下之人來此,他們怎會出現在青蕪堤?
本已睡著的孩子似是感覺到了她的不安,突然又開始哭了起來,聲音沒有方才大,卻是莫名得讓人揪心,天之佛急忙回眸,俯首低低出聲安撫著恐懼害怕的孩子。
洞窟結界外數招過後,威悍至極的封印結界有了鬆動,雲滄海頭上已有了薄汗,微頓招式,看向面色繃緊嚴肅的蘊果諦魂:「聖者在擔心什麼?既是至佛設置了結界,應當安然無恙,等她療傷後自行走出便可,我們在此等待。」
蘊果諦魂招式未停,嗓音沉凝:「洞窟口有血跡,至佛重傷未愈,必是在青蕪湖邊專注療傷時受到來人攻擊。她一時不察,才會被傷,可想當時情況緊張,是否有時間能進入結界,尚是問題。一會兒打開結界後,才能曉得她是否安好,若有不測,我們也可及時相助。敢來青蕪堤尋釁滋事,此人定有十足把握能重傷至佛,吾等不起,至佛更等不起,若非今日吾巧合有心來此一看,還不知竟發生了這等險事。」
說完便抿唇,繼續加強了招式,金色蓮花光力一陣強過一陣攻擊而去,封印結界上漸漸有了裂紋。
雲滄海亦知他所言在理,擰眉便繼續又運使出了能夠破解結界的佛力。
片刻後,蘊果諦魂突然向二人看了一眼:「天之厲已然被封印,異誕之脈亦從世間消失隱匿,又是何等人想要禍亂苦境?一旦至佛出事,必然震驚苦境,引起百姓惶惶不安,吾佛鄉威嚴掃地,此事暫不可洩露出去,以防其他有心人從中取利。」
雲滄海和葦江渡未曾往此處想過,聞言頓被提醒,想起了他們這次被審座派出調查,完全是因匿名者之信,可偏偏在天之佛身受重傷療傷時受了攻擊,這若非巧合,便是有心人為之,暗記在心,擰眉點了點頭:「聖者放心。」
話音落下又過了一炷香的時辰,轟然一聲,眼前三道佛力齊齊攻在了結界上爆沖而起刺目光華,雲滄海和葦江渡都被這股駭人佛力震得退了數步,才堪堪穩住步子,只有蘊果諦魂安然無恙,未曾受多大影響。
洞窟碎屑合著塵煙漸漸散去,露出了洞窟內的情形。
天之佛嘴角帶血正盤坐在竹床上運功療傷,面色帶著些許蒼白,衣裳有血跡,卻是絲毫不減莊嚴,金色巍然的佛力罩滿了她全身。
蘊果諦魂眸色暗凝向她金色紗衣掩蓋的腹部掃了眼,已然平躺,如未曾有孕時,緊繃得心神越發繃直,暗暗向只有一床、一櫃、一椅、一桌的洞窟四周望望。她把孩子藏在了何處?地面上也沒有血跡,該是她藏起孩子後做了處理。
雲滄海和葦江渡見此提步靠近蘊果諦魂,卻也不敢邁步進入洞窟內中,天之佛正在療傷途中,不可打斷,否則內力反噬,更加不妙。
就在此時,天之佛卻是散去了周身功力,不再療傷,睜開眼撩起衣擺下地冷威掃過三人,走近:「是你們。」
蘊果諦魂倏然便明白了她要做什麼,面色暗變,才剛剛誕下孩子,此時出去,她難道不知會有何後果,現在沒有什麼比她的身體更要緊,皺眉便合十雙手:「至佛療傷要緊,偷襲的人由我們去抓。」
天之佛曉得他親自動手破除結界就是為了拖延時間亦提醒她,儘快安置好孩子,能避過雲滄海和葦江渡,可審座手邊這兩位護法絕非可輕易打發的人,審座必掌握了至少看來是完全事實的證據,才會派人調查,她務必要有不容懷疑的證據推翻這些,才能保得她和孩子暫時度過險關,而四王,再不殺殺他們戾氣野心,短期內苦境勢必又要再起紛爭,得來不易得和平將再次打破,冷嚴看向蘊果諦魂:「吾已姑息四王太久了。」
說完便肅然化光消失。
雲滄海和葦江渡亦明白她這是中斷了療傷,對視一眼,葦江渡會意,當即跟去。
蘊果諦魂暗一緊雙拳,她恢復了功力?當即看向雲滄海:「吾去了,你留下以防有人偷至。」
雲滄海肅然頷首:「是!」
待蘊果諦魂離開後,他卻是眸底多了一絲審視,步入了洞窟內天之佛方才所在位置,若有所思細細查看各處。
青蕪堤東南三十裡外竹林中,鬼覺神知千算萬算未曾算到天之佛會來,本以為審座之人剛剛趕到,然後發現她和她生的那個孽子,他們便可理所當然得出現相助緝拿,卻不料等來的卻是她即將到來的氣息,還等待看好戲的蟲眸震驚一變,她怎可能會恢復了功力?怒恨紅了眼睛,暗咒一聲,慌忙化光消失,向青蕪堤外逃去,根本不顧與他在一起的四人。
一旦讓她發現,他現在功體只有死路一條。
在他身後隱藏的四王不料他突然狼狽消失,面色微變,顧不得細思,直覺不妙,急身同樣要離開。
不想已是遲了一步,剛凝功的瞬間便被破空而來的四道駭人光刃射中了任督二脈,全身功力全被封印。
天之佛!四人陡明白了鬼覺神知為何要逃,他居然不顧他們生死,面色陡然鐵青,發覺一絲功力也使不出,心神恐懼一凜。
天之佛威嚴破空降在他們面前,一一掃過四人強撐鎮定的臉,冷厲沉色:「吾在洞窟時已給了機會,你們卻不知悔改速速離開。當真以為有傷在身,你們便可殺了吾,爭奪苦境天下嗎?自不量力,放肆誑妄。天之厲尚不是吾對手,你們以為又能在吾手下過上幾招?」
說著她的雙掌緩緩抬起,四人從未見過的駭人佛力霎時通天貫地而起,天之佛金色紗衣和披散的銀髮烈烈飛舞,青蕪堤霎時風起雲湧,天地變色,身旁的竹林如在狂風暴雨中劇烈搖晃,所有的竹葉全被震落,漫天飛落,如利箭般直直射向他們身上。
四人面色驟變,天之佛分明就有功力,哪兒有什麼懷孕生子,剛剛生子的婦人肚腹間根本不會如此平躺,漢王楚王、燕王又急又怒,恨自己輕信了秦王,漢王怒視面容聖美的天之佛,還肖想的心思早已嚇得全尿在了褲子裡:「濫開殺戒!枉你是天之佛!」說話間滿臉的肥肉直顫,雙腿間濕漉漉得,顫抖著站都站不穩。
急追而至的葦江渡和蘊果諦魂見此情形,凝眸平靜淩空停住了身形,亦不動作,只橫空俯視天之佛處置四人。
天之佛雙掌功力不停,眸色冷然一掃漢王,漢王被她眼底莊嚴冷冽駭得面色發白,瞳孔一縮,鼻中的呼吸窒住,彭得一聲倒在了地上。
「殺戒?」她莊嚴冷笑一聲,「你們還不配吾動手。」雙掌倏然落下,齊射得萬葉凝結在了他們身前,昏暗的天地雲開霧散,還曾殺氣森然的竹林亦瞬間一片清新明媚。
四人以為不配她動手,也就是她不會殺他們了,緊繃到極致的心口一松,剛剛穩下心神喘了口氣。
卻不料接下來天之佛又口啟佛咒,凝結的竹葉突然一瞬攻擊,裹挾著駭人氣勁兒全部射入了他們體內,四人功體經脈瞬間被齊齊斬斷,真氣潰散,四人砰砰四聲跪倒在了地上,再也使不出一絲功力,才知她所言竟是要廢了他們所有功力和身體根基,日後再也不能修煉,霎時七竅流血,怒憤白了面色,「偽佛!你卑鄙無恥,不得好死!」
天之佛對上他們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的視線,威嚴出聲:「你們四人日後好自為之,回去安分守己做你們的帝國之王,若再有不軌之心,今日天之厲的下場便是你們明日的結局。」
說完凝功千里傳音,讓埋伏在青蕪堤外的各國護衛進入,將他們四人背離了青蕪堤。
天之佛因一陣運功,剛剛生子的身子承受不住,又躁動了氣血,唇間微溢鮮血,扶住身旁的竹子擦了擦。
蘊果諦魂和葦江渡這才破空而落:「至佛。」
見蘊果諦魂眸藏沉憂欲要出手相助,天之佛平靜暗阻止道:「吾無礙,要廢他們功力,耗損了些真氣而已,四人受人蠱惑,小懲大誡足矣,來日他們再想犯事也沒有能力。只是讓幕後之人逃脫,吾還是來遲了一步。」
頓了頓,她眸底微現出了對蒼生的憂慮:「日後苦境安寧不知還能維持多久。」
如今四王野心不過被強行壓制,還有幕後隱藏的那人翻攪,來日會再有大亂已是必然,這話卻說給葦江渡聽得,亦是真實,蘊果諦魂自然明白,只能深藏憂色,葦江渡看方才情形亦猜測到了幾分,聞言心底已有些偏向於他們所收的匿名信極有可能是此人所為,天之佛懷有天之厲的孩子,今日誕子,純屬無稽之談,眸底露出絲凝沉:「當務之急,至佛該靜心養傷,才能有精力應對來日之變。」
天之佛點了點頭:「我們返回吧。」
片刻後,三人回到了洞窟,雲滄海正站在洞窟口,藍色袈裟搭在臂上等待,見他們,問道:「情況如何?」
葦江渡走近詳細說了經過,雲滄海微有薄怒:「四王放肆!」言罷看向天之佛恢復了平靜道:「我們回去會如實稟告審座此處發生之事,至佛靜心養傷,吾和葦江渡先行一步。」
言罷便和葦江渡化光離開。
二人行到中途,葦江渡雖已對匿名信有了判斷,仍是問出了口:「你在洞窟中可有什麼發現?」
雲滄海搖了搖頭:「並無,只怕匿名信是那幕後人居心不良操縱。審座派我們來此便是要查明此事,天之佛是佛鄉最高象徵,絕不容惡言污蔑。」
青蕪堤,目送二人遠離後,一直莊嚴佇立的天之佛面上現出了蒼白,鎮定的容色不復存在,當即轉身疾步向洞窟內走去。
蘊果諦魂還從未見她如此失態過,心頭一緊,隨步跟上,低語急問:「你將孩子藏在了何處?」
天之佛緊抿雙唇,走到放置書櫃處,凝功一掃,書櫃移開,後面竟是個可容一人彎腰通過的洞口,一股亦非尋常的透明光力封印住了裡面一處石罅。
天之佛撤功彎腰進去,直直走到了光團處,便跪坐下了身子,急忙撤去光力。
裡面一個用裡衣倉促包裹得繈褓在一堆倉促堆積得血衣上放置著,只露出剛降生嬰兒小小的腦袋,不知何時本還沉睡得他卻是兩隻黑溜溜得小眼睛溜圓,瞳仁幽黑,與天之厲的一模一樣,懵懂直直盯著洞口和出現的兩個人,最終似乎感覺到了其中一個人是熟悉令他安心得,才張開嫩軟的小嘴打了個哈欠,小臉蛋一皺,全然不知自己躺在血衣中,便又放心闔住了小眼,小腿小拳頭蹬了蹬她的裡衣,尋了個他舒服的姿勢睡了過去。
天之佛卻從他這本能得舉止看出了他的不安和對她的擔心,雙眸控制不住一澀,心頭頓軟得化成了溫柔笑意凝結在眼底,伸手謹慎將他的小身子抱出了血衣,小心翼翼摟在懷中,垂頭親著他的小額頭沙啞道:「安心睡吧,娘無事。」你剛剛降生,便知擔心娘,懂事得不哭不鬧,陪娘度過了這一場災劫,娘該歡喜還是該傷心?你若如同尋常嬰兒,該有多好……
隨後跟入得蘊果諦魂看著這一幕,竟頭一回心有觸動於人世間母子之情。她知道剛剛生子便經風意味著什麼,更知破戒生子要承擔何種後果,可為了她自己,更是為了那個人,都做了,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值得嗎?為了那個害她失了長生之體的敵人,為了那個處心積慮算計過她的人?看著這個同修數萬年的好友一步步走成今日地步,心頭複雜,蘊果諦魂暗歎啟唇:「先帶孩子出去吧,暫時不會再有人來此了。」
天之佛點點頭,抱著睡熟得質辛回到了洞窟內,看向蘊果諦魂道:「多謝你。」
蘊果諦魂看她此時的面色,便知此次生子前後所經在她身上落下了難愈的病根,看她凝愧道:「吾來遲了,你抱孩子上床去歇著,吾現在能做些什麼?這次雲滄海和葦江渡來了亦算好事,你之傷勢有目共睹,可借此次再多休養數月,」
天之佛點了點頭,卻是未上床,只抱著孩子坐下:「你將方才在那個洞窟內看到的竹箱取出,裡面有孩子要用的衣物和繈褓,是吾那幾個月備下的。裡面還有你相助釀制的花露,將最大的那瓶取出。」
蘊果諦魂頷首去做,不一會兒出來,將和花露放在床上,凝沉看她:「你竟然用青蕪堤得萬物天地精氣凝成了織物……」
天之佛拿起花露的手微頓,「損耗些功力而已,無妨。」
蘊果諦魂嗓音倏然便沉了下去:「損耗得是你的命力,吾不是天之厲不知佛鄉諸事,任由你欺瞞……」說到此見她懷中孩子突然睜開了眼睛,直直盯著他,似是被他的聲音驚醒,蘊果諦魂嗓音一窒,張開的嘴僵住。
等了片刻後,孩子卻依然只是睜著小眼睛懵懂看著他和至佛,烏黑發亮得眼眸透著一股異乎尋常的依賴,也不哭也不鬧,完全不似普通百姓的孩子,竟是莫名的讓人覺得他極其懂事,不過一個剛剛生下的孩子,卻一絲不像。
蘊果諦魂見此壓低了聲音,知曉孩子也不會聽懂,強壓怒氣看著天之佛道:「你當真不把自己性命放在眼中,任由它一年年減少麼!」
天之佛聞言未說什麼,凝視著質辛懵懂肉肉的小臉蛋溫柔笑了笑,繼續拿起了花露,扒開塞子,喝了一小口,便含住對住他的小嘴微流出。
質辛軟嫩的小嘴本能急切得蠕動,吮/吸著從她唇間緩慢流出得花露,入口後安心地闔住了小眼睛,出自本能得小舌頭還不時伸出舔舔她的嘴唇,竟是餓得慌了。
嬰兒生出來本該過兩刻便喂,她卻因處境危險不得已耽擱了三個時辰,尋常嬰兒早已餓極了哭泣,質辛不哭不鬧,只是靜靜等著她,天之佛想到了此處,心頭一澀,還溫柔凝視他的眸底微微發紅,她本該如凡間女子般用乳汁餵養他,可如今,有厲族禁斷,她不能……驟垂下眸壓下心底波瀾,是娘對不起你。
唇間的花露哺喂完後,質辛小嘴蠕動吸著卻只有她的嘴唇,又委屈睜開了小眼睛,一眨不眨甚是渴望盯著她,還是乖乖得不哭,天之佛看出來是可憐兮兮得無聲要求,心底澀柔,又喝了些繼續用嘴哺喂。
蘊果諦魂看著看著袈裟下的手指握成了拳,因她不惜己命的怒氣被這孩子餓壞了的可憐神色弄得心疼,漸漸散去,轉身又進了那個洞窟,裡面放置著天之佛為孩子準備的所有東西。
一刻後喂飽了,質辛又開始犯困,強睜得眼簾最終受不住徹底耷拉下來,在她懷中睡去。
天之佛這才抬起頭,剛要對蘊果諦魂說讓他將木盆取出,卻見他已將木盆放在了她腳邊,裡面盛著溫熱得清水,水中還冒著不同尋常得清聖之氣。
「這是……」天之佛怔了一下,複雜看他:「甘霖三昧水!」專為世人滌淨塵世污穢修煉而得,一經浸泡,凡體可得他的佛力護持,不會輕易被人所傷。
蘊果諦魂俯視她懷中的嬰兒沉凝道:「他剛出世便隨你經歷諸多劫難,看他方才餓了不哭,亦是個隱忍懂事天生靈氣的孩子,有吾佛力加身,於日後修煉功體大有助益,你不在時也有個護身之物,給他沐浴換衣吧。」
說完才想起還有一件重要的事:「你給他取了何名?」
天之佛聞言未再拒絕他的好意,掌心凝聚佛力籠罩在孩子身上保暖,邊解他身上的裡衣邊回答:「質辛,帝質辛。」
蘊果諦魂怔了一怔,帝質辛?
天之佛知道他的疑惑,脫完了質辛身上的衣物,抱著光不溜秋地他輕輕放在木盆中,輕輕用手指舀水洗著孩子身上血跡,補充道:「天之厲姓氏為帝,天之厲是他的尊號,世人只知其號,不知其名。」
蘊果諦魂聽她說起天之厲時的嗓音柔和平靜,驀然想起那日她的三個不悔,複雜凝在水中都依然睡得沉沉安然得質辛:「你為何隱瞞他有了孩子?」
天之佛沉默片刻後才道:「若他知曉,吾將再無無機會踏入苦境,要殺他難如登天。」
話音落後,二人無言,蘊果諦魂張了張嘴還想問什麼,卻是有了猶豫,又闔住,洞窟內只有她為質辛沐洗的水聲嘩啦呼啦響著。
良久後,天之佛抱著洗完的質辛放到床上為他穿上親手制得上裳,又用織繡著厲族荒神禁地遠古秘密圖騰的棉布包裹。
蘊果諦魂凝眸盯在她側臉上還是問了出來:「若是天之厲用永不入侵苦境作為條件,讓你留在異誕之脈,你會如何選擇?」
那日無盡天峰的情形,他對她始終都不願動手,足矣看得出他對她的心思,只怕與她對他不相上下,而那日封印天之厲後,二人在青蕪堤的交談,一時倉促,他漏掉了很多關鍵的東西,她的舉動有很多不符合她所言處。
為了蒼生,她可以去厲族為質,同樣為了蒼生,她也可以留在異誕之脈,只要天之厲願意做出妥協,無情時她會權衡利益留下,有情時便是心甘情願。
天之佛正在包著棉布的手指微頓,凝著質辛小臉蛋的眸子垂下,久久不曾言語。
洞窟內一時靜寂,他、她和孩子的綿軟呼吸聲清晰可聞。
許久後,一句恍惚得聲音終於緩慢從她口中飄出:「你的話他曾經提過,吾會答應。」
蘊果諦魂得猜測得到了證實,心卻難以控制得沉緊了下去。
這意味著她這次封印天之厲的原因根本不是剷除厲禍。她本選擇留在異誕之脈,是為蒼生亦為私心,可卻又對做出讓步的天之厲隱瞞身孕,再返回苦境,還封印了他,必然是蒼生與私心抵觸,她只能在蒼生和私心間做出選擇。如此極端做法,這次蒼生的威脅必然是他們二人聯手亦不能解決。她放過了厲族其他人,便是厲族不再是威脅得證據。這次的封印,還給天之厲留了部分生機,甚至那日在無盡天峰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情。
究竟是什麼威脅要讓她如此做?……越想他心頭越難以繼續平靜,蘊果諦魂緊眸凝注著她的側臉沉聲道:「你並不想殺天之厲,所以才讓他有石化自保得時間,而那日無盡天峰兩名金剛不受控制吐露出了佛骨天鎖破解之法亦是你暗中操控,故意讓隱藏暗中的厲族之人聽到能解救天之厲。而他們稍加推測不難猜到是你指使,你已對天之厲做下了無情背叛之事,定會以為你陰謀要除掉他們,無一人會感激你。
若是這次回返苦境,你想要的是天之厲和厲族所有人得恨,你的目的達到了。你吾佛鄉同修數萬年,吾要知道下一步你又打算讓何人恨你?是吾還是你剛剛誕下的孩子?你讓他們恨你的最終目的又是什麼?」
天之佛邊聽邊給質辛包好了繈褓,將他小心放在床榻上後蓋上了縫製好的錦被,坐下溫柔凝視著孩子熟睡得小臉,緩慢低沉道:「吾是天之佛,便有天之佛該為的事。如今和未來發生的一切皆是命中註定,沒有人能更改,亦沒有人能阻止吾要做的事。天之厲不能,質辛不能,你也不能,蒼生才是吾存在的真實意義。」
質辛,天之厲,你,師弟,渡如何,你們所有人都安好,吾便不枉此生,再無遺憾。
蘊果諦魂聽她言語果決威嚴,沉如泰山壓頂,知來日她所行必非輕易之事,心口發窒:「樓至韋馱,吾可以助你。」
只在同修時他稱呼過她名字,自從成為天之佛他已許久未曾如此喚過,他想撇開責任一切,以友人的身份來助她,天之佛沉默良久後才轉眸看向他,凝眸複雜道:「不要問原因,也不要懷疑,日後按照吾得安排行事,便是助吾。」
蘊果諦魂聞言已知這個秘密她永遠也不會說出,心頭沉凝得同時卻也有了豁然開朗得決斷,點了點頭,剛毅敦厚的面上赤誠平靜:「嗯。」
悠于 2016-3-20 21:22
第375章 第九十八回
第九十八回
蘊果諦魂繼續待了不久後離開,只剩下天之佛母子二人。
天之佛反手再次在洞窟口設置了結界,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凝著熟睡得質辛。
質辛白嫩嫩圓不溜秋的小臉微鼓著,不時柔嫩得小嘴似是夢到了什麼會向嘴兩邊一咧,闔成一條縫得小眼睛微微泛出小嬰兒特有得睡笑。
天之佛心頭發軟發脹,一切得辛勞艱難比起眼前的孩子都算不得什麼,亦不由得泛出絲淺笑,幽美得面容越發顯得聖潔溫柔。
看了不知多久,直到孩子突然醒來,小小得眼睛茫然愣愣對著她的雙眸,天之佛凝著溫柔疼愛喚了聲:「質辛。」
雖知他聽不懂,卻仍是忍不住喚出了聲。
他該是以為她要抱他,卻不料她什麼都不做,只看著他可愛肉呼呼得臉蛋寵溺發笑,他突然委屈得一閉眼睛,「哇」得一聲咧嘴就哭了起來,眼底瞬間便滾落一顆一顆得淚珠,哭得要多傷心有多傷心。
任誰看了都心疼。
天之佛愣了一愣後,笑出了聲,抬手才將他小心抱起在懷中,一手托在繈褓他得小屁股處,一手墊在他軟呼呼地小脖子下。
哭聲戛然而止,質辛小眼睛倏然便睜開,烏壓壓又卷又翹得小睫毛上還掛著淚水,一眨不眨繼續用嬰兒迷茫得小眼神對著她的視線,小嘴一抿一抿吐著泡泡蠕動著。
等了許久,她居然只抱著他,只還是像方才一樣柔笑看著他。
他又一閉眼睛,「哇啊」痛心得大哭了起來,跟被搶了娘一樣得傷心。
天之佛見他哭得小臉通紅,柔軟得小身子在懷裡掙扎,愣了一愣,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他可能是餓了,失笑自責大意,俯首急忙親了親他得小嘴安撫,便騰出一隻手來去拿花露繼續飲了嘴對嘴喂他。
質辛費盡千辛萬苦總算是讓他娘明白了他已餓得前心貼後背,眼角掛著淚珠止住哭聲急切吮著。
青蕪堤此時已夜幕降臨,皎潔得月光射入洞窟內,照著母子二人,一片清亮。
半晌後吃飽了肚子,質辛依然是忽閃忽閃茫然得小眼神看了他娘幾次,便一個大大得哈欠不再理她兀自呼呼大睡,天之佛寵溺淺笑輕搖搖頭,看著他安心睡著得小臉,想起了天之厲,微凝了眸,心頭有思念,卻是從未有過得寧靜,不由想著他們父子未來見面得情形,垂下眸溫柔笑了笑。
片刻後待他睡熟了,天之佛才再次把他放到了床上。
隨後她卻未再看他,只手指輕輕在繈褓上一撫,一股浩然佛氣便籠罩在了他周身,這佛氣是自她內元中運出,至純至聖,足以對抗任何突然發生的危險。
質辛被安全藏在了其中。天之佛還是一動不動凝視著他的模樣,珍惜得近乎貪婪,好似看過了今日便再也沒有明日……
想著她突然垂下了眼睛不再看,嘴角勾出的柔笑中有了深埋得澀然,只沙啞低歎一聲,起身走到不遠處得蒲團上盤膝坐下,拈出蓮花指放在膝頭。
細細回憶在荒神禁地所見,天之佛片刻後便闔住雙眸,抬手,瞬間見一道道金光自指尖飛出,勾挑縱行,快手疾書,漸漸虛無得空氣中浮現了一個個清晰得金字,寫滿五行後空氣帶著金字瞬間變成了書頁,飛落在她身前竹桌上,月光清照下金字泛著微燦得光澤:
「一千年後子時三刻,月晦雷驚,天地震盪……吾天之佛為天地萬物而生……」
她右手稍頓,微睜眸看了眼,細查所記無誤,才放心凝眸,繼續抬手疾書。
一個月後得同樣夜裡,已經滿月長大了許多得質辛依然在佛光中安心睡著,天之佛專心凝神疾書。
「至佛,」一聲毫無預兆得嗓音出現在了洞窟結界外,詫異至極,「你在做什麼?」
天之佛驟然收起手上功力,左手同時拂過竹桌,擺放在上面已寫就得六十頁紙張頃刻消失,她不動聲色站起轉身,看向月色中之人:「你怎會此時前來?可是佛鄉有事?」
說話時抬手撤去了結界。
蘊果諦魂走入,皺眉掃了眼空蕩蕩得竹桌,她在使用佛鄉秘術寫什麼,只有她能看得懂得秘,複雜轉向她:「你方才所寫與來日要做得事有何關係?」
天之佛只點了點頭:「關係密切,有此書提醒,吾方能步步為營,達成最終目的,日後你便可知究竟是何內容。」未隱瞞他,卻也未說出內容,
蘊果諦魂從她沉靜如水得眸中,看不出任何可稍微洩露此書內容的神色,心頭微微發沉,收回視線,不再看她,凝向佛光籠罩下繈褓中幼小脆弱得嬰兒,沉聲道:「你可能答應吾無論做什麼,都將他納入考慮,他需要你,世上能保他安然無事得現在只有你。」
天之佛眸中複雜疾閃而過,壓著心底澀沉走近床邊撤去護法佛光坐下,笑笑平靜啟唇:「吾會護他一生平安無事,任何人都傷不到他,你不必擔心。」
蘊果諦魂未注意到她此時說話得神色,而且她向來言出必行,便相信她絕不會忽視質辛,心底莫名得緊繃不安散去,才說出了此時前來的目的。
「明日以後你必須出現在天佛原鄉了,儘快想到辦法安置質辛。」
那日雲滄海和葦江渡回去稟報了審座她的情況,一個月療傷足以康復,特意降下了佛旨,讓她靜心不受任何干擾閉關,在青蕪堤外亦有金剛隱秘護持。如今一個月時間已到,她再沒有任何理由不回返佛鄉主持事務。
天之佛凝視著質辛輕點了點頭:「吾已考慮好此事了,只是還須好友你不時相助。」
蘊果諦魂未問是什麼,便答應了直接道:「如何做?」
天之佛轉眸看向他:「吾在佛鄉得時候,若不須你同時出現,勞煩你來青蕪堤照看質辛。」
說完站起來向洞窟外走去:「你隨吾來。」
蘊果諦魂不解跟去。
來到草地上的天之佛突然雙掌提功,波濤洶湧得風力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形成了巨大漩渦,中心是貫穿天地得莊嚴聖潔金光,遮蔽的天地昏暗一片。
緊接著聽見震耳欲聾得轟隆嗡鳴聲一想,腳下草皮倏然翻起。
蘊果諦魂被她身上氣勁兒震得急退了兩步,眼前霎時便是夾雜著白氣得沖天血光,砰然一聲響過後,天之佛收功,天地間一瞬風平浪靜,月朗清幽。
「這是?」
蘊果諦魂震驚凝著出現在眼前得石床,急步走近,一掌凝功按在了上面:「你!」
天之佛點了點頭:「如你所想。此床吾不再時讓質辛躺在上面,你吾皆無不能看顧時便只能靠這石床,裡面有吾的佛力和生他時的鮮血,他會覺得我還在,便能安心。」
蘊果諦魂聞言收回了手:「吾看顧時也需要此床,他只對你的氣息安心,其他人皆不信任。」
天之佛笑笑:「這是吾接下來要說的。」
蘊果諦魂想到了更重要得:「若是他餓了……」
天之佛笑意凝黯,垂眸輕歎:「等吾回來,這幾日吾試過所有辦法,除了吾親自哺喂,其他,他一概不食,縱使餓極了也依然。」
說完回眸凝向洞窟中的繈褓:「質辛懂事,只偶爾會本能天性對吾撒嬌,若是吾不在,他對著別人絕不會哭,你不必擔心屆時無法應付。此床吾明日離開時會搬入後窟,兩洞通道已擴大,便於進出,若遇佛鄉來人,裡面有一塊巨石,你可以封閉。」
蘊果諦魂頷首:「嗯。」
次日晨光熹微時,後洞窟中,清爽乾燥地所在只有一張移入的石床,日芒透過洞石壁得縫隙射入裡面,星星點點。
一身金色莊嚴佛衣得天之佛垂首親了親繈褓中質辛柔嫩的小額頭,抬起眼,眷戀看著他熟睡得小臉,抱著他身子得雙手不由發緊。
站在外洞得蘊果諦魂看著她不舍凝視得模樣,看看越來越亮得天色,不得不出聲提醒:「還有一刻,不能再耽擱了。」
天之佛低垂得雙眸越發垂低,俯首將唇在質辛額頭上又輕觸了下:「娘處理完佛鄉事務便立即返回,莫害怕,這石床代替娘陪著你。」
說罷俯身小心將他放在了鋪上綿軟錦棉得墊上,腦後枕著特意從苦境弄回得小枕頭。
質辛只微動毛茸茸得小腦袋,蹭了蹭枕頭,抿抿小嘴,依然在繈褓中靜靜睡著。
天之佛抬手一掃石床,浩瀚佛光自石床周身散出,頓成氤氳煙霧層層疊疊罩住石床,形成了牢不可破得光罩將質辛保護在了其中。
做完,她驟然收手轉身,再未看其中得質辛一眼,出了洞窟便化光直往天佛殿而去。
蘊果諦魂看她不忍卻不得不克制自己離開,歎息一聲,看了眼光氣中的質辛,用巨石封閉了這處洞窟,才化光消失。
天佛殿,雲穀雷鋒佛首帝如來,第四天之主譴彌勒,龠勝明巒三教仲裁憂患深,深闕審座座下護法葦江渡、雲滄海、爾善多等人眾僧佛齊齊彙聚。
就在晨光耀眼,照亮了寬敞宏偉得佛殿各處時,敞開得殿門外破空而降莊嚴聖潔身影,人未現,恢弘佛光已然普降,殿內各處被照得金亮耀眼。
「帝如來」「譴彌勒」「憂患深」,「………」
「見過至佛。」
眾人齊齊轉身對著殿外佛光合十雙掌,面上皆是敬意虔誠。
話音剛落,金光籠罩著天之佛恢弘現身,她一一掃過眾人,全是熟悉得面孔,數月不見,看向她得眸中帶著歡迎歸來得喜悅,「諸位佛友,」她啟唇後眸色溫和向殿內走去。
隨後而至的蘊果諦魂進入站到了帝如來前面。
天之佛入座佛座後,蘊果諦魂翻掌化出一本書冊,深藍得封面上不著一字,他交給她:「這是至佛不在佛鄉期間,吾處理過的事情,都記錄在上面。」
天之佛接過放在桌上:「辛苦你了。」
隨即轉向雲滄海、葦江渡和爾善多道:「代吾轉告審座,多謝他這一月派人護持,吾的傷已經痊癒。」
雲滄海輕斂右臂上的藍色袈裟:「審座亦讓吾代為問候至佛,異誕之脈為質一行,至佛辛勞。天佛原鄉能再次為至佛執掌,是天下蒼生之幸,更是佛鄉之幸。」
天之佛看向他,平靜啟唇,:「佛鄉委以重任,樓至韋馱份內之事。」
隨後帝如來和譴彌勒將她去往厲族至今做過的事情大略一說,讓她儘快能更好得接手處理佛鄉事務。
靜謐的洞窟內,二人離開三個時辰後,繈褓中得質辛迷迷糊糊醒來,純淨烏亮得小眼睛茫然看看這裡,又看看那裡,眼前佛光柔和籠罩,內中有天之佛的氣息,仿如躺在她臂彎中的感覺,並未察覺到她不在。
醒來片刻後,他本能伸了伸小胳膊小腿,緊裹得繈褓只是微微松些,並未被踢開,繈褓上能清晰看到他蠕動得小拳頭小腳,或許察覺了束縛,他不舒服得蹙了蹙小眉頭,小嘴一張一張,眨著疑惑得眼睛盯著在眼前飄動得佛氣,「啊啊……」得出著聲。
往常都會有天之佛柔柔得低笑輕喚聲回應。
這次卻只有清脆得「啊……啊……」聲回蕩在死寂得虛空洞窟內,久久回蕩,越來越弱,越來飄渺。
質辛似是沒有聽到天之佛得柔聲,小嘴茫然抿住,小眼睛怔怔望著飄動得佛氣。
片刻後,仍有些茫惑,也許是最終以為天之佛仍然在,才又開始張嘴一陣一陣得「啊啊………」出聲
一般醒來他便是餓了,如此安靜自己聽著自己的聲音一刻後,質辛餓得慌了,繈褓上凸起蹬踢得小手小腳沒了力氣,一閉眼,臉皺在一起,「哇」得一聲便張開嫩軟得小嘴哭了起來。
響亮的啼哭聲傳出,震盪著洞窟各處,不到片刻他眼睫上便全是委屈湧出得淚花。
石床上的佛氣隨著哭聲陡然加重,柔暖拂過他小臉上,如天之佛撫摸他的手般柔軟。
質辛得哭聲卻沒有因此止住,只是小了一點兒。
正在天佛殿聽譴彌勒彙報得天之佛心口突然一悸,耳旁清晰響著質辛餓壞了得啼哭聲,本還專注得神思登時受擾,心懸在了嗓子眼,擔憂質辛,難以再聚神,再聽他回彙報的眸色無意識帶了恍惚。
蘊果諦魂發覺她異常,不做他想,只可能與質辛有關,雖不知她如何知曉孩子情形,可現在她和他都不能離開,她的恍惚也絕不可被殿內其他人看到,暗中出聲:「至佛,不可分心。」
天之佛陡才從質辛得哭聲中艱難收回神思,暗緊繃著心,看著譴彌勒,眼底帶著絲強迫聽他繼續彙報。
洞窟內得哭聲漸漸得越來越低,越來越弱,不知過了多久後緩緩消失,只剩下綿延微弱地回應。
餓壞得質辛眼角掛著淚花睡了過去,通紅得臉蛋上淚痕未幹,嘴中含著白嫩得小手,無意識蠕動嘴唇吮吸,繈褓已被他掙脫蹬踢得散亂。
重回天之佛身份的第一日便在繁忙得交接中過去,直到夜色降臨,所有人才6續離開,殿內只剩下了蘊果諦魂和她。
今日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完成,天之佛顧不得與他辭別,平靜的面上一現焦急,便慌忙化光消失,風馳電掣趕回青蕪堤。
蘊果諦魂掃一眼還有些淩亂的桌上,沉凝眸色望黑漆漆得天色,走上前去幫她稍作整理。
洞窟內,趕回的天之佛看著石床上的情形,著急的眸色全是心疼自責,急忙彎腰將哭睡過去的質辛抱在了懷中,低頭輕輕親著他的眼睛:「質辛……」
卻不料一聲喚出,心底所有的愧疚翻湧而起,如此拋下只有一個月的孩子一整日,天之佛心頭澀然無處安置,眼色突然泛紅,黯然歎了一聲。
餓睡了的質辛竟似聽到了,亦或是感覺到了她真實得溫熱柔暖,片刻後小手小腳微動,緩慢睜開了小眼睛,裡面還有未散去得委屈淚水,不安怔怔對著她的視線,小嘴張開「啊」了一聲。
天之佛凝視他柔軟脆弱得小臉,喉間一哽,沙啞低道:「是娘,質辛,是吾,餓了嗎?娘這就喂你。」邊說邊急抱著他坐下,拿起石床上擺放得花露玉瓶。
質辛似是終於明白了眼前他不理解的事情,這不重要,重要得是有聲音傳出的人是他最依賴的娘親,怔愣得小眼睛陡一閉,「哇」得便傷心哭了起來,本該清脆得啼哭此時卻有些乾澀發啞。
天之佛心頭一窒,似有千萬隻手緊緊揪著,眸一濕,趕緊喝了花露低頭哺喂進他小嘴中。
洞窟內得哭聲這才止住,取而代之得是細小急切得吞咽聲。
他吮得太急,還未來得及咽下去得花露全部順著柔嫩得小嘴邊滴落在了她身上,天之佛眸色心疼,卻不得不微抿緊了唇,控制哺入他口中得花露,以防止嗆住他。
第376章 第九十九回
第九十九回
最後質辛吮動得小嘴漸漸停了下來,睫毛極長的小眼睛迷離闔住,眼皮不時艱難掀開,無神得迷迷糊糊看著她,如是數次,才徹底緊闔住,沉沉睡去。
天之佛松了心神抬起頭,抱著他坐在床上,怔怔凝視的眼底漸漸浮現出了歉疚,俯身親了親他的小額頭,垂眸無聲低語:「娘對不起你,安心睡吧,娘抱著你。」只要你醒來,娘便能第一時間知道你需要什麼,白天委屈了你。
話音落後,熟睡的質辛蠕動了下柔嫩的小嘴,好似在答應她。
天之佛看見,心頭歉疚竟似被撫平,一時柔軟,不由歎息勾了勾嘴角。他縱天生靈氣逼人,又怎可能聽得懂她的話,若聽懂,她更該擔心了。
隨後的日子,每一天都重複這日的情形,獨自被拋在青蕪堤的質辛,醒來的哭泣聲未有一日停止,天之佛神思每每感應到,便心緒受擾,難以集中精神處理事務,蘊果諦魂時時提醒,他也只能竭盡所能隱瞞佛鄉其他人,悄然去往青蕪堤,這種時候,天之佛方稍微能安心。
平靜中,日子一天天過去,不知不覺又過了三個月,質辛有了四個月大。
這一日,天之佛到了天佛殿後開始處理事務,佛鄉各部來彙報事情的人離開後,蘊果諦魂發覺她又神思不穩,歎息走近:「可是質辛又醒了開始哭泣?吾這就立刻去青蕪堤,你安心在佛鄉待著,不可再分神,若被其他人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天之佛在他面前亦不偽裝,暗歎一聲,略帶沉凝點了點頭:「他若哭得厲害,你抱起來。」
每一次他去前,她都要如此囑咐一遍,生怕他不知道怎麼做,她為母的心思,因著數次照顧質辛,蘊果諦魂也略能明白,眸光一閃,未說什麼:「嗯。」
青蕪堤,蘊果諦魂來到後便急步走進洞窟,剛到洞窟口便聽到了裡面傳出來的嘶啞哭聲,質辛顯然已是哭了許久,他趕緊飛步進入,穿過內洞口直到最裡面。
只見石床上的繈褓被蹬踢得七零八落,已經有四個月大的質辛學會了翻身,不再像以前時只能躺在石床上任由人擺佈,此時趴在石床邊緣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只穿著個金色肚兜的小身子圓滾滾得還在無意識得向外翻著,眼看就要掉下地上去。
若不是有天之佛的佛力四周包圍護著,他早已不知摔下去了多少次。
似是聽到了他出現的腳步聲,質辛的哭聲有一瞬停止,白嫩軟軟的小手撐著身子,強挺起脖子,顫悠悠地趴不穩向他所在的方向怔怔看了眼,黑漆的小眼睛下還掛著晶瑩的淚滴,蠕動了下柔嫩的小嘴,「啊……」得出了一聲。
蘊果諦魂看得一陣心疼,急忙走近俯身小心翼翼把他抱了起來。
因為有前三個月的熟悉,質辛乖乖得便讓他抱著,也不再哭泣,只兩隻圓溜溜黑幽幽的小眼睛,愣愣盯著他的臉,最終似乎認出了這個熟悉的人是誰,質辛眼底小鹿般的害怕才小了些,小嘴一咧,胡亂舞動的小手無意識便揪住了他垂在肩頭的銀髮,小嘴「啊啊啊……」得興奮呀呀叫著。
小腿兒亦配合得在他胸口亂蹬,白嫩的小身子又軟又綿,別看小,卻是一個不小心抱不好,就能從懷裡漏下去。
蘊果諦魂不敢力道太大,卻也得穩穩護著,只好抱穩他的腰臀,無奈歎息覷著他,不時僵硬笑著,啟唇附和兩句他說的嬰兒天書,也不阻止,任由他在懷裡恣意放肆。
片刻後,蘊果諦魂突然覺一陣頭皮發麻,倒吸口涼氣,轉眸向身側看去。
卻見質辛揪緊了他的頭髮,還懵懂無知得只顧自己高興,肆意舞動著小手拉扯,緊握成拳的柔嫩小指頭越揪越緊,指尖全是扯得淩亂得髮絲,根本不知道要鬆開。
蘊果諦魂無奈寵溺看著,也不打算從他手裡掙脫,便微微側低了頭,讓他玩兒著。
天之佛黃昏回來時,便看到得是如此情形。
蘊果諦魂袈裟淩亂,滿頭銀髮亦是散亂著,狼狽不堪,相反他懷裡的質辛卻黑溜溜的小眼睛晶亮泛光,小身子肆意亂動,玩兒得不亦樂乎,小手絲毫沒有厭煩得依然繼續揪著他的頭髮。
天之佛本還心急火燎趕回到了洞窟口,怕質辛哭,蘊果諦魂難以招架,卻不料如此,怔了一怔後,嘴角忍不住浮現了笑意:
蘊果諦魂忙於應付這個小魔頭,心神全凝聚在質辛身上,生怕一個不小心摔著他。
如今質辛不比往常,渾身是勁兒,掙脫的力道極大。
還是質辛先發現了她的存在,興奮呀呀聲一頓,本能像散發著她氣息的方向看了過去,滴溜溜的小眼睛呆呆盯著,攥緊髮絲扯動的小手也停住拉扯。
蘊果諦魂看他異常,詫異順著他視線望去,見是她,松了口氣,溫和道:「今日回來的早。」
卻不料話音剛落,懷裡一直盯著天之佛的質辛忽然嘴角一癟,」哇」得一聲便委屈放聲大哭,瞬間便有淚珠劈裡啪啦得從緊閉的小眼睛下滾落。
天之佛面上的笑意散去,疾步走了進去:」辛苦你了,好友。」
隨即伸手從蘊果諦魂懷中接過了他,可質辛邊哭,還不忘繼續揪住蘊果諦魂的頭髮,緊緊攥住,絕不鬆手。
天之佛一手小心去掰他握成拳頭的小手,邊哄著質辛道:「鬆開些。」
蘊果諦魂溫和啟唇:「不必了。」說罷便指尖凝功,飛出一道金刃,被他揪住的髮絲應光而斷,徹底屬於了質辛。
天之佛無奈歎了口氣,懷裡的質辛哭得厲害,只眼神向蘊果諦魂道了謝,便急忙先親了親他的小額頭,在洞窟中緩步來來回回走動,輕聲溫柔哄著。
良久後,質辛的哭聲才慢慢低了下去,一抽一抽得側臉埋在她懷口,口中含著一個小拳頭,眼角掛著淚珠兒依偎著一動不動,小小的黑眼珠子不時瞥向蘊果諦魂,一眨一眨,異常得乖巧安靜。
蘊果諦魂見此放了心,看向她道:「吾到了抱起他後,他便未再哭,這是見了你才又哭起來,雖還小,恐怕是已經能認出人來了。」
天之佛垂眸看著質辛的小臉蛋,點了點頭:「是啊。」
蘊果諦魂隨即出聲告辭:「吾先回龠勝明巒,明日一整日無事,早上直接來此。」
天之佛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絲黯然閃過眸底,轉而笑抬眸看他:「不用了,吾將明日的事情也一併處理完了,可以留下來一日待在青蕪堤陪著他,日後再勞你。」
蘊果諦魂點了點頭,剛準備離開,卻是又想起一事,凝視她提醒道:「如今質辛越發大了,日後該為他找個安身處,不被任何人發現。鬼覺神知一直沒有什麼動靜,不知又有何詭計,若只針對佛鄉和你我倒無妨,只怕他把質辛亦算計在裡面,我們需早作防範。」
至佛誕子時,他能掐准了時間,與四王同時前來,必是掌握了至佛的一切動向,他們不能大意。
天之佛看向他平靜道:「吾已有應對之法,不必擔心。」
蘊果諦魂怔了一怔:「是何?」
天之佛掩下事情真相,道:「吾還在猶豫是否使用,待吾做出決定要用後,再詳細告訴你。」
蘊果諦魂未多想,點了點頭,也不願在耽擱她喂質辛,告辭後就化光消失在了青蕪堤。
天之佛面上平靜在他離開後變成了沉澀,就在此時質辛突然抬起了頭,黑溜溜的眼珠子怔怔望著她,嘴角咧開,露出一絲嬰兒冒似在討好,想讓她開心的笑,「啊」了一聲,天之佛慌忙掩飾下了心緒,溫柔笑了笑,露出絲埋葬在心四個月的思念,恍然俯首一親他的小額頭:「我們先吃飯,吃了飯,娘帶你去個地方。」
說著便轉身進入了洞窟,取出花露耐心喂著他,這次卻是未在洞中,而是坐在了青蕪湖邊的卵石上,夕陽的餘暉灑了二人一身,天之佛周身散發著一層柔和光澤。
質辛依偎在她懷裡的倒影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清晰至極,觀之令人莫名的寧靜平和。
或許是因為她今日回來得早,質辛高興,竟比往日多喝了些,也未像以前喝完便趴在她懷裡呼呼大睡,此時他正睜大了亮晶晶地眼睛一眨一眨好奇看著她。
天之佛看著他澄澈幽黑的小眼睛,眼前不由得浮現出了天之厲的雙眼,他們全是幽黑瞳仁,唯一不同的是質辛眸底清得如乾淨的水,而他的卻似深不見底得深潭……
「啊」得一聲突然響起,質辛小手拽住了她胸口衣物,用力扯著,天之佛猛然回神,見質辛小眼睛似是緊張委屈可憐得盯著她,這才四個月的孩子竟能發現她的失神,還不高興,嫌她時時刻刻陪著他。
天之佛心頭失笑的同時亦伴隨而起絲絲心疼複雜,用唇輕輕親了親他的眼睛,質辛皺成一團的小臉才展開,心滿意足得繼續安安靜靜趴在她懷裡,不過攥著她胸口衣物的手卻一如既往不送,反而越攥越緊。
四個月的孩子只會本能得抓住在手邊的一切東西,那手勁兒簡直用盡了全身力氣,卻不會主動鬆開。
天之佛抱緊了他起身又在湖邊立了片刻,見夕陽低垂至了湖水邊,再用不了多久天便黑了,這才轉身回了洞窟。
取出木盆,注入用青蕪湖水,為他在裡面洗了個澡,重新替換上了裁好的帶有厲族禁地圖騰的衣裳包好繈褓,除了能進入禁地的人,無人知曉那團棕色的異龍是何意味。
一陣收拾,質辛被整飭地渾身都是天之佛身上的曇花香氣,每次只要洗澡,他都格外的歡喜,不時咯咯得清脆笑著,小手小腳揮舞踢動,木盆裡的水能灑一地,她身上亦被的他洗澡水打濕,這一塊兒那兒一塊兒,
天之佛給他穿衣間,他總是迫不及待得想要翻動小身子,她不得不停下好幾次,按住他滑不溜秋的光身子。
最後做好一切,天之佛額上出了薄薄一層細密的汗珠,質辛卻是玩兒得不亦樂乎,下眼睛又亮又閃,她又無奈又寵溺地抱起拍了拍他肉呼呼的小屁股,隨即將他放在石床上,用功力限制他亂動,質辛不料被如此對待,興奮的臉蛋兒一怔,愣愣望著突然轉身離開的天之佛。
到了天之厲為她所制的竹箱旁,天之佛停下了步子,蹲下打開,裡面一處放置的是質辛的衣物,另一處放著一件嶄新的金色紗衣,是當日受封為天之佛所穿,若非盛大佛典,她甚少穿這莊嚴非比尋常的衣物,取出她極快替換下了身上的濕衣。
隨後她便再次回到了石床邊,見質辛兀自含住小拳頭吮吸,小眼睛一時眨巴著看著她,極是安靜,並未像往日般一旦她放下便哭鬧。
天之佛笑笑,俯身抱起了他,亦不管他能否聽懂,邊向洞窟外走去,邊凝著他低語:「都準備好了,娘現在帶你去見見他。」
此時已經夜幕降臨,天氣清幽,微微地風拂動著,夜色寧靜安詳。
天之佛說完看著質辛澄亮清透的眸子,放下了繈褓一角,遮住他的臉,周身運使出了一股玄異功力,護著質辛便瞬間化作一團透明旋風,消失在了青蕪堤,並非是她所修行的佛功。如此也無人會發現她的行蹤,包括鬼覺神知。
行了一個時辰,夜空繁星漸漸多了起來,光芒亦由黯淡轉為了明亮,圍繞著彎月散落著。
眼前終於出現了一座高聳入雲得山峰,其上平坦,寸草不生,月色下透著一股死氣沉沉,毫無生機。兩條巨鎖由山腳直上雲霄,貫穿而入山峰裂開的裡面,隨著風聲,喀喇喀喇得鎖鏈厚重響聲回蕩在四周。
天之佛頓住了身形,垂眸凝望著巨鏈深入的裂縫,裡面黑漆漆一片深不見底。
四個月已過去,此處並無變化,這是封印之後她第一次來此。
兩名看守的金剛棲身暗處,天之佛抱著質辛小心避開了他們,悄無聲息破空降入了縫隙內,急速飛墜。
就在快要到拉扯巨鏈的劍通慧處時,她暗提功加強了周身玄異功力,她和質辛兩個人的氣息影藏得無影無蹤。
閉目盤膝而坐的劍通慧只覺身邊一陣清風拂過,如此情形時時夜裡都會有,眸不動,左右兩邊拉扯鎖鏈的雙手上微現佛光,加了力道,晃動的鎖鏈陡然靜止不動,捆縛緊了封印在深淵底的天之厲巨石。
腳下的氣息漸漸發生了變化,天之厲雖被封印,卻依然又強悍散發而出的厲族氣息,只是死氣冰冷。
天之佛減緩了落下的速度,片刻後天之厲巨化的頭出現在了眼前,威嚴冰冷睜開的雙眸盯著一處,他不是活人,只是一具毫無生機的青石,似雕刻而成石像,栩栩如生。
天之佛知是他那一日看向她的最後一眼,緩慢停在了他眼前山峰內凸出的石柱上,看著這已四月未曾見過的面容,啟唇澀笑著沙啞道:「天之厲,吾來見你最後一面。除了吾,還有另外一個人,是你一直都想要見的,你見過定會很高興。」
說著垂下了眸壓下眼底酸脹微微平復了心緒,才掀開繈褓那一角,露出了裡面眼睛晶亮,一路都乖乖任由她抱著的質辛。
見她的面容,他本能就對著她裂開了小嘴,眉眼彎彎,興奮笑著,小嘴裡又開始溢出了迫切想要跟她說話的「啊,啊……」的嬰兒聲,脆生生的,在被她分隔出的黑暗中異常清晰,打破了四周的死氣壓抑,和無形彌漫的別離澀然。
天之佛複雜凝眸,抱著他側身面向天之厲,質辛的視線便能看到他的石像,天之厲也能看清孩子的整個模樣,若他有意識。
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龐然大物,而且看來與真人無異,嚇得質辛小眼睛一閃,渾身緊繃愣愣直盯著,張開的柔嫩嘴唇忘了闔住,似在認真研究眼前的這個東西是什麼。
片刻後他才動了動小嘴,吐出兩個泡泡,眨巴了下黑溜溜的眼睛,伸出了肉呼呼的小手,「啊」得好奇著想要去摸,還不忘回望一眼她,小眼睛中全是興奮。
天之佛亦未阻止,只抱著他走近,讓他的小手恰好能觸摸在巨大的石像上。
質辛手指一觸及,天之厲的石像四周突然散出了一股綠色煙霧,質辛身上一直隱而不現的厲族氣息竟是受了影響,逸散而出,他臉上的興奮陡然變成了從未有過的歡喜,呀呀得張開小嘴叫著聽不懂的話,小眼睛彎成了縫隙,高興看著眼前的龐然巨物,小手在石像的臉上一張一張的,想要揪住什麼,卻是一片石頭的光滑,半晌後什麼也揪不住,一時竟忘了其他,只專心蹙著眉心,似在研究怎麼揪住他。
天之佛見他如此,泛紅的眸子浮現了寵溺,失笑俯首貼在他一側小臉蛋上沙啞低語:「記住了,這是你爹,娘只能帶你來這次,日後你便可循著今日所感去厲族尋他相見,娘,以後不能陪著你們了,你代娘好生陪著他。」
第377章 第一百一十回
她知說得這些質辛聽不懂,便放任自己去說,這是她最後一次再為私心而言。
說完後,質辛並沒有什麼反應,只是小臉皺著,在專心致志得研究著要如何揪住石像的臉。
片刻後他還是不能達成所願,突然扁著嘴,委屈得向天之佛看了一眼,「哇啊哇啊……」便傷心放聲大哭。
天之佛看他如此小模樣,心底澀然暫忘,溫柔笑了笑,低聲哄著他。這孩子性子太倔強了,不知放棄,也不知跟了誰。
暫時她沒有再去看天之厲,黑暗的洞窟內,只有她的誘哄聲和孩子的哭泣聲交織響起。
天之厲巨大的石像依然是原來模樣,看著她們母子,冷厲的眼,含恨的面,對眼前啼哭的質辛無動於衷,亦不可能有任何反應。已身體死亡,意識沉眠的石像,只能是一座無情冰冷的石像。
若他有意識,此時必然會陪著她,用盡千方百計來讓他破涕為笑。
天之佛哄著質辛間,不由得去想天之厲碰上這情形會如何,不知是手忙腳亂,還是沉穩應對,能夠輕而易舉哄得質辛又喜又樂,想著想著,凝在質辛哭皺小臉蛋上的眸色越發柔和還有澀然。
當初蘊果諦魂便是手忙腳亂,而他,他和孩子在一起究竟會是何種模樣呢?
質辛的哭聲未小,卻反而異常變大,天之佛未再繼續想下去,只輕輕歎息一聲,俯臉埋在質辛的小肩上,擦了擦含笑的眼角不時何時滑落的淚,繼續哄著他。他會如何,她永遠也不會知道了。
良久後,質辛的啼哭聲終於停了下來。
就在這刹那,無盡天峰山腳卻突然有厲族密語爭吵聲,天之佛從荒神禁地得了殊異功法,本就有千里辨音之功,要想聽到方圓千里內的聲音易如反掌,此時突聞已經數月未曾聽到的聲音,怔了一怔後,眸底閃過了他們在異誕之脈過去的日日月月,一絲同樣的思念湧出,垂眸凝在吮吸著小拳頭的質辛面上低語:「你的大姑姑和小叔叔竟然在此時來了,沒想到娘還能再見他們一面。正好,娘帶你也看看他們,日後你才不會對他們的氣息生疏。」
說完後便凝功於身,如來時一般徹底隱藏了身形離開。
循著聲音,她帶著質辛從無盡天峰峰巔離開,便直接落到了山腳一裡外的一處茂密林中,深夜之中再加厲族出現的兩人亦隱藏了氣息,無盡天峰看守天之厲的金剛根本無法發現。
天之佛玄功未除,抱著質辛佇立在距離他們十步遠的一處空地上,抬眸複雜望著眼前情形,質辛因為天之佛輸功刻意為之,雖有她身上玄功隔離,卻亦能聽到外面傳入的聲音。
咎殃滿臉怒紅,手指緊按住劫塵腰間佩劍:「你怎麼能相信那個偽佛的話!要不是我那日發現你神色不對,日日注意,才暗中秘密跟你出來,你便要中了她的計!」
劫塵依然冷靜不改,冷漠道:「吾未相信她,自從大哥被封印後那日便再也沒有,吾現在要做的跟她沒有任何關係。放手!」
「不放!」咎殃厲色:「要麼殺了吾你再自盡!要麼就跟吾回異誕之脈!」
劫塵陡然狠戾了眸色:「糊塗!你死有何用處!吾功體最強,肉身一死,魂體破體而出,厲元回歸大哥石像,便可喚醒大哥,你們六人再想其他辦法破解天鎖,大哥破封指日可待!你死了魂體太弱,根本無法達成此目的!」
咎殃猛然被氣得七竅生煙,她為何沒明白的他的意思,怒道:「跟有沒有用毫無關係!你不能死,所有人都不能死!你難道忘記了大哥臨封印前說過的話麼?你竟要違背他的王令!你可想過大哥有朝一日解封,知曉他的命是由你的命換來的,將會如何?你要他永生永世都背負此痛而活嗎?」
說完發覺劫塵推開他手指的力道微頓,終於被勸說得動容,咎殃急忙再促聲道:「大哥既然下了令,自然是有了可能解封的辦法,否則便會是另外的命令,大哥絕不會允許你如此做,二哥,三哥,四哥、五哥、二姐,誰也不會允你這麼做!你救大哥解封辦法多得是,你難道就沒有看到二哥他們已有了些許頭緒!要讓我們所有人都日後活在痛苦中而不得解脫嗎?」
劫塵聽著垂下了眸:「吾為救大哥而死,死得其所,不必為吾痛苦傷心。」
咎殃本以為她心思已鬆動,卻不料額跡霎時青筋暴跳,恨怒交織:「吾不止會傷心,還會想跟你一起死!劫塵,你若是敢自盡,吾後腳就跟去!兩個人的魂體更加有用!活著你無視吾,無視吾的心意,死了你便再也妄想擺脫吾!」
劫塵亦不知對他究竟是何感情,聞言心頭只針刺般一痛,便強壓下去,紅眸冰冷無情抬起,看著他冷漠無情道:「你死了也只會是吾的六弟,咎殃,你想要的吾永遠不可能同意。」
說完不再跟他廢話,掌心回扣他一臂,霎時爆沖周身功力,亦不怕被佛鄉之人發現,便掙開了咎殃的手,咎殃本阻止她時就已周身隱隱帶功,卻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她功力一起便被震飛。
幾乎他離身的同時,劫塵飛劍出鞘。
質辛正好奇望著眼前奇怪的兩人,手舞足蹈,小眼睛興高采烈得盯著。
就在此時,天之佛驟然抬手覆住了他乾淨的眸子,自己卻眸光一動不動,澀沉恍惚凝望著。
只見紫劍過處,漫天血光譁然噴湧,斷首騰空而起,同時一道綠色光氣瞬間脫體沖天飛去,就在此時,鏗然一聲墜落的劍身斜插入地,紫色的劍穗晃動著。
他根本未曾想到劫塵竟然會有專門克制他此密招的辦法,他本是為了防止她以武力控制,刻意修煉了密不外傳的此招,被震飛的咎殃腦中一片空白,僵立在被他落下撞斷的樹枝旁,呆怔望著落下的劫塵斷首。
直到它快要落在地上時,他才終於有了意識,知道眼前究竟發生了什麼,霎時氣血翻湧,沖地嘔了一地朱紅。
「劫塵!」他怔怔沙啞喚了聲,渾身冰涼,雙腿發軟得踉蹌奔了過去,竟忘記了使用功力,直到斷首彭得一聲落在地上,沾了一地泥土,他才終究遲了一步趕到。
劫塵原來清冷豔美的面上沾滿了泥土和血色,眸底是絕然無悔,直直對著無盡天峰,髮絲淩亂遮住了流血的斷頸散在地上。
咎殃彭得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面色蒼白,冰冷著手去觸摸她斷首的面頰,為她清潔血跡和泥土,她最愛乾淨,卻不料越擦越多,上面尤帶著生前的溫熱,他突然渾身開始劇烈得顫抖,眼底有了淚,咳著血含淚看著斷首:「天之佛樓至韋馱,新仇舊恨!吾來日定要你和佛鄉血債血償!」
悲恨交織的聲音異常清晰的回蕩在死寂的天地之間,此時無盡天峰堅守的金剛早該聽到了響動出現,卻是並沒有,只在無盡天峰山腰處飄動著異乎尋常的浮雲,若非功力高深者難以辨別其真假。
天之佛一手抱著遮住臉的質辛,一掌暗發玄力支撐著半山腰處的結界,凝望著咎殃不同尋常的舉動,腦中回蕩著不久前他對劫塵說過的話,卻並未對他那句生氣。
片刻後,就在咎殃包好劫塵的斷首緊緊抱在懷中,緩慢站起時,她終於明白過來,咎殃對劫塵,竟然不止是姐弟之情……眸色一時沉黯震驚,視線怔怔隨著他移動。
咎殃帶著斷首走到劫塵屹立不倒的軀體前,重新將斷首放在了她鮮血還在流出的脖頸上,祭出全身功力,雙掌一在她頭頂,一在她心口按著灌注千年寒氣。
劫塵的屍身上瞬間飄散出了藍色氣華,一層層的冰晶開始在她周身各處凝結。
最後她徹底被寒冰冰封。
咎殃掌心凝功將她橫抱起,蒼白著面色回眸,最後痛笑望了眼無盡天峰,「大哥,你定要安然無恙等著我們來解封,不然如何對得起劫塵的犧牲,小弟這就帶她回異誕之脈安置,日後再來探望大哥。」
說完絕然化光離開。
確定他安全離開後,天之佛才收回視線,散去了掌心結界,血腥味和殘留的厲族氣息霎時飄散到了無盡天峰上。
登時便見佛光大熾,八名金剛破空而至。
「怎會沒有人?」落地的金剛只見血色和氣息,詫異擰眉,當即便道:「去四周查看!」
同來的七名金剛迅速動作。
片刻後六名金剛返回搖了搖頭,「沒有。」
又等了許久,最後一名金剛返回,面色沉重道:「沿途殘留的厲族氣息出了無盡天峰山界便徹底消失不見,難以按圖索驥找到厲族的人。地上腳印,只有兩個人的,那血是厲族一人所留,應當只是來此試探。但日後,我們該加強戒備了。」
其他金剛贊同,未再停留,便又返回了駐守處。
天之佛未散去周身玄功,回眸看著懷裡自從方才血腥氣散出,便安安靜靜,只依賴慌亂盯著她的質辛,不由俯首親了親他的額頭,闔住眼壓下心頭波動,沙啞輕哄道:「莫怕,你的姑姑不會就這麼死去的,娘會留下線索讓你小叔叔救她。你爹和你的親人,娘怎麼會讓他們這般死去……」否則她所做的一切都留下了遺憾。
卻不料她話音落後,質辛不知是聽懂了,還是莫名感受到了她身上無意識散發出的悲傷,亦或是其他原因,小眼睛裡突然圓睜,傷心有了淚,小嘴「啊啊」得越發慌亂叫著。
母子連心,天之佛聽著想到了那種可能她最不願意看到的情況,突然停住了話音,抬眸靜靜凝視著他黑溜溜,此時卻滾落淚珠的小眼睛,暗暗歎了口氣,停住話音,垂下眸讓心頭虛無,轉而放上了一直埋藏心頭的奢望,才溫柔低語:「這裡讓你不安,娘這就帶你回去,以後我們母子兩個永遠待在青蕪堤,再不離開。等你滿周歲時候,娘就讓你抓周……」
邊說邊抱著他化光往青蕪堤飛馳。
一路上她都沒有停下話音,質辛的哭泣亦漸漸在她的柔聲許諾下,停下,只睜著溜圓的眼,吮吸拳頭乖巧聽著。
「娘自小便在佛門,三歲跟隨師父讀經。你麼,六歲前,什麼都不必學,在青蕪堤想如何便如何……」
說著天之佛微頓,垂眸溫柔看了他一眼,見質辛小小的眼睛裡全是亮光好奇,放緩了飛馳速度,繼續輕語:「六歲後麼,娘就該教你武藝了。屆時想學你爹的,還是娘的,由你自己選,你爹的功體娘刻意學了些,可惜也只得五層,他的功體重在熟悉招式,其後便須勤加苦練,能教你到十歲,十歲後,你就只能學娘的功力,沒有選擇,除非你另遇高人……」
「娘的功力重在根基,要想盡得精髓,根基須打百年,其後方能學習招式,你若偷懶,屆時娘可不會手下留情……」
質辛聽著,一路上再未出現別的狀況打斷她說話,等青蕪堤出現在眼前時,天之佛突然停下了話音,飛馳的身子亦停下,只凝視著質辛依偎在懷裡,不知何時睡熟的小臉,錐心痛楚襲來,猛然間眼底全是淚水,笑道:「等五百年後你學有所成,便該入苦境遊走精進,如此也還不是娘的對手,等你何時能打敗吾時,才算真正出師。」
說著她飛身進入青蕪堤,佇立在了青蕪湖卵石上,此時月已微微暗淡,天邊隱隱有熹微晨光還有晦暗不明得日形,天之佛只看天際一眼,便垂眸一動不動凝視貪看著質辛:「一千年後,你便有機會能見到你爹了,屆時可以繼續學他的功力,還有你七位叔叔姑姑的,娘只能陪你到那時,你要平平安安活下去。」
一個時辰後,天際真正的明暗交替之際。
天之佛一夜未動的雙眸微露澀笑,看了質辛最後一眼,便絕然闔住。
當即抬起一掌按在質辛天靈上,掌心迅速灌注殊異佛力,她的臉上亦同時泛出萬道金光,一陣莊嚴聖潔的佛光氣息彌漫在青蕪堤。
片刻後金芒散去,她也撤回了手,卻是有一個金色威嚴面具出現在了臉上,遮擋住了她真實面容,繈褓中的質辛依然安心睡著,小嘴微微咧著,似是夢到了什麼美夢。
她緩慢睜開眼,看了眼水中倒影,便手指緊緊抱著繈褓轉身,決絕化光消失在了青蕪堤。
片刻後,懺罪之牆所在地無向經緯,來到的天之佛片刻未停,直穿隱秘在一處巨坑之中的中陰界和苦境交界,進入中陰界地界。
悠于 2016-3-20 21:23
第378章 第一百一十二回
中陰界王殿上,此時正在與朝臣議事的宙王突然頓住話音,縱聲狂笑向王殿的西方望了一眼。
大臣錯愕怔住,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急忙垂下了眼,暗暗相視,卻是不敢吱聲。王上行為詭譎異常,不能以常理推知,他在笑什麼?
宙王笑著緩緩從王座上起身,視線繼而轉向王殿入口:「孤的貴客又來了,今日早朝到此,除了靈狩緞君衡,其他人都退下,沒有孤的命令不得進入。」
緞君衡只覺自己手中水晶骷髏頭異常躁動,想到了可能是何人到來,暗急凝功將其與外界隔絕,眸底精光一閃,順著宙王視線望去。
緞君衡曾是帝師,與宙王間關係非其他臣子可比,無論何事,宙王皆會讓他在場。眾臣未多想便恭敬小心翼翼退下。
片刻後,王殿上突然現出萬丈佛光,恢弘威儀,緞君衡被刺得不得不微眯了眼,宙王眸不變,看著從王殿口攜滿身佛光步入之人,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
待佛光散去,現出了帶籠罩下,著金銅面具出現的天之佛。
宙王似是沒有看到她懷中所抱的繈褓,大笑走下了王座:「一別數月,終於又能見到至佛光臨我中陰界,孤倍感榮幸。」
停在她旁邊後,狀似隨意一掃,才看到了她手中所抱著的是個出生不久的嬰兒,正睜著圓溜溜乾淨的小眼愣愣盯著突然出現的人,白嫩圓潤得臉蛋兒圓鼓鼓的。
宙王愣了一愣,也不待她出聲,便詫異道:「這是誰家的孩子,父母竟捨得拋棄!幸好至佛慈悲撿起了他,不然豈不是要被餓死,被出沒的野獸吃掉!為人父母者,怎得這般心狠手辣,冷血無情!」
天之佛帶著面具,聞言是何神色,宙王根本看不出,緞君衡亦無法透視,只無意識握緊了手中水晶頭骨,若有所思盯著她懷中的孩子。
宙王說完後依然不在意天之佛的沉默冷對,見那孩子竟不怕他,仍然直直盯著他,不由哈哈一笑:「見了孤王,還敢直視的人,你是除了至佛和天之厲外的第三個人。不過那天之厲已被至佛封印在了無盡天峰和我中陰界,你便算是第二個。」說著伸手便去摸孩子的臉。
天之佛不語,抱著孩子微動步子,避開了他的手,終於說出了來到中陰界,看到他的第一句話:「省下寒暄,宙王,吾要你殺了此子。」
聲音冷若寒冰,沒有一絲慈悲。宙王驚得忘了收回落空的手:「至佛可是在戲弄孤?這小小嬰兒,不是十惡不赦,更不是罪大惡極,何故要殺他?如天之厲般那等禍世惡賊,孤助至佛殺他理所應當,可這嬰兒,孤卻不能答應。」
頓了頓,他似是想到了什麼,緊鎖眉頭,沉凝盯向繈褓中小眼睛似有恐懼無助茫然望向天之佛的孩子:「除非有不得不為的理由。只是孤實在想不到有什麼理由,讓至佛口出方才之言。這孩子神色信任依賴至佛,已是將你當做了最親的人,他已被父母拋棄一次,如今卻又陷入死劫,可憐啊……至佛若是無法照顧這孤兒,不妨交給孤,孤可收養他為義子。」
天之佛聞言沒有任何異常舉動,宙王說完後一絲也不對她的無禮生氣,反含笑耐心等待著她答應此提議。
天之佛帶著青銅面具的臉轉向他,冷漠開了口:「他是天之厲的血脈,天生禍世邪魔,必須殺掉,否則來日禍亂苦境,又是蒼生劫難。」
宙王笑意怔住,瞬間擰緊了眉心看她:「這怎會?天之厲與何人生下了此子?那女子是何人?至佛可在封印天之厲後一併處置了?」
天之佛漠然道:「你不需要知道。」
青銅面具遮擋了天之佛的面,他無法辨別她此時說話的心緒,宙王當場吃了閉門羹,卻也不怒,反沉聲一笑:「如此看來,至佛已經解決妥善,孤便能放心了。」
隨後再看向嬰兒的臉不再憐憫,反是沉暗:「既是天之厲血脈,天生禍骨魔心,長大後必然會禍亂苦境,除禍于尚無,勝過日後禍起肆意再動手。至佛悲憫眾生,才要殺此嬰兒,是孤未曾體會至佛心思,方才言語無禮處,還望至佛見諒。」
天之佛不跟他廢話,聞言淡淡「嗯」了一聲,便直言此行目的:「殺他,你有何條件?」
宙王聞言驟抬起了眸看她:「為蒼生,孤本就該相助,只是至佛此言一出,孤若不提條件,反倒要讓至佛不安。既如此,孤也不好推辭。」
「說吧。」天之佛抱著繈褓等著。
宙王垂眸思索,片刻後才抬眸看向她笑道:「孤要至佛克制天之厲的那部武功招式作為交換。」
他剛說完,天之佛沒有片刻猶豫,便鬆開一手,翻掌化光,把一本金色書冊飛向了他。
宙王抬手一接,垂眸看去,左側寫著武功名字,笑意一濃,化光收起:「至佛爽快。孤這就動手。」
說著伸出雙手道:「把嬰兒交給孤吧。」
天之佛亦同時動作便要將繈褓交給他,一直怔怔茫然盯著她的嬰兒小眼睛中突然湧起了淚花,眼淚一滴一滴得直往下落,小嘴蠕動著急切得「啊啊……」出聲。
天之佛無動於衷,並未像往常般哄他,為他擦淚,便將繈褓橫放在了宙王手上。
宙王接過,只用一隻粗魯隨意抱著,攬著孩子繈褓的手指深陷入其中,力道大的驚人,看他無聲哭著,再無了先前初見到的憐憫,冷沉歎息道:「孤本有意收你做義子,可惜你是天之厲血脈,不然也不會有今日下場,要怪只能怪你投錯胎了。你先行一步,天之厲一千年後便會去陪你。」
天之佛靜靜站著,身上氣息莊嚴聖潔,沒有一絲因宙王言語的波動。
宙王話音落下,懷中的孩子眼底淚珠突然停住,小嘴也不再出聲,只剩下小眼睛一動不動絕望恍惚得望在他對面的天之佛青銅面具上。
宙王見此眸底精芒一閃,才抬眸笑看向天之佛:「至佛可要親眼看著孤動手?孤近日功體稍有不適,若要用中陰界秘術殺他,須要半日後才能進行。至佛不如留下做客半日,晚上一到,孤便動手。」
天之佛帶著青銅面具的頭一動不動:「不必,殺了此子後,給吾傳訊便可。」
宙王眸底笑意驟濃:「至佛如此信任,孤自不會讓你失望,至佛事多,孤也不好強留。」
天之佛微微頷首:「告辭。」說完便轉身再未看一眼宙王手中的繈褓,化作一道莊嚴金光離開了王殿。
宙王目送她徹底消失在視線中,才笑垂眸凝向懷中的孩子。
只見他雙眼定定望著天之佛消失的地方死灰絕望一片,臉頰上還帶著方才的淚痕,身上竟散發出一股濃重的死氣,早已沒有了剛被天之佛帶來時的晶亮好奇。
宙王抬起另一手,捏了捏他的臉,他卻沒有像尋常孩子般哭泣,大笑一聲:「緞君衡,來看看,這般靈氣逼人的孩子,孤還是第一次見,悉心栽培,來日定會是我中陰界得力戰將,你說孤該聽至佛的命令,殺了他麼?」
緞君衡聞言走到了他身旁向繈褓中望去。卻不料所見得情形竟是如此,難怪方才還靈力躁動的水晶頭骨會突然間不再受影響。這才四個月大的嬰兒竟自有意識,能夠自己控制身體斷絕生機!
若是如此,他方才必是聽懂了方才天之佛和宙王對話,否則他不會如此做,發現了天之佛根本沒有發現的情況,他心頭不由動容發沉,面上卻是笑著對上宙王的視線:「為天下蒼生自然該殺,天之厲血脈,留下終究是大禍,于王上來日進攻苦境亦不利。厲族和異誕之脈畢竟沒有被徹底剷除,若他們知道天之厲留有後嗣,必然會不惜一切代價前來爭奪,引發生靈塗炭,此非天之佛所樂見,亦非王上樂見。」
宙王笑轉眸瞥向他:「愛卿言之有理。不過在殺他前,孤先要解決心中疑問。你可猜得出此子母親是何人?天之厲又會允許何人誕下他的子嗣?」
緞君衡垂眸勾唇,白皙邪魅得面上一露了然:「除了送來孩子的人不做他想。若厲族和天之厲曉得此子的存在,必然不會讓孩子輕易被她抓住,如今這孩子的情形略一推算,便可肯定,天之佛為了佛鄉清譽和蒼生,或許還有她之私心,自不可能留這污穢在世間。」
宙王滿意笑讚賞看他一眼:「愛卿向來瞭解孤的心思,孤真是想看看佛鄉那幫禿驢,曉得他們聖潔莊嚴的最高象徵為天之厲誕下了子嗣,會是何種反應。」
說到這裡歎息一聲:「可惜孤答應了天之佛必須殺了他。天之佛這個天一般的女人,心狠手辣,居然能狠心殺掉自己的孩子,這佛鄉的人,整日的慈悲為懷,原來殺起人來亦是絲毫不手軟,對至親之人如此,對其他人更不用說。孤這個與她非親非故之人,真是怕日後她翻臉不認人,拔刀相向,孤得為他們留下點兒麻煩,讓他們自顧不暇,自相殘殺。」
緞君衡明白了他言外之意,恭敬笑道:「王上聖明。若王放心,不妨將殺此子的任務交給臣,臣知王上仁慈,縱他來日可能會是亂世禍患,亦不忍對嬰兒下手。」
宙王聞言又歎了一聲:「你抱著這孩子去吧,務必乾淨俐落,讓這孩子少受些罪。事成後立即通知孤,孤好向天之佛傳信,你喜愛孩子,切不可將此子私藏然後李代桃僵,欺瞞孤,否則來日出了事,孤唯你是問。」
緞君衡閃了閃眸,笑道:「是,臣遵旨。」隨即伸手抱過了宙王臂彎中的繈褓,當即便化光消失返回了他的住處逍遙居,直接進入自己房間。
正在僕人小心照顧下蹣跚學步,只有一歲多些的孩子,茫然愣愣盯著突然從面前閃過,卻顧不得理會他的緞君衡身影,眉心一蹙,抿緊了小唇,帶著黑金手套的小手不高興一把推開僕人的手,一個人搖搖晃晃垂頭向前邁步。
卻不料走路不穩,剛邁一步,便彭得摔在了地上,擦破了膝蓋,疼得眼淚直在眼睛裡打轉兒,卻是沒有哭出聲,僕人驚得急忙去抱回屋去處理傷口。
臥房中,緞君衡將繈褓放在了自己床上。
繈褓中的嬰兒自始至終眼睛無光灰敗睜著,毫無神采依然在望著天之佛離開的方位,如漂浮在湖面上的死魚,小手小腳一動不動。
緞君衡凝視他這模樣,心頭雖有憐憫,卻是未有猶豫,便當即抬手運使無上元功,將畢生靈力灌注在右掌掌心,隨後按在了質辛天靈之上。
繈褓瞬間籠罩在一片駭人紫光中,急速的光力吞噬魂體中,孩子身上生機漸漸逝去,面色開始變得青白透明,沒有了支撐的力氣,他緩緩無力闔住了眸。
良久後,抽魂進行到了一半,本還一切順利的緞君衡手中靈力陡然受阻,頃刻所有灌注進入孩子體內的功力都彙聚,反噬迅猛攻回轉入他體內。
面色震驚一變,緞君衡慌忙不可置信收功,卻終是慢了一步,被反噬的靈力傷了功體,喉間一腥,嘴角溢出了血色。
他擰眉凝在繈褓中本該魂體消失一般,而此時卻安然無恙反而沉沉睡去的孩子臉上,不由放下了水晶頭骨,若有所思坐下,抬手用另一種靈力按在他天靈上探視。
片刻後,他再三驗證,不得不信方才發生的反噬是因這孩子身體之故。他體內怎會有如此強悍得內力?
緞君衡緊眸凝視著他,按在他天靈的手指緩慢收回。這股內力並非天生,而是被人後來強行灌注進去,用來保護他不受傷害的。
能有如此修為,還願意自損內力保護他的人,只有天之佛。她既要殺此子,為何要保護他?
緞君衡擰眉細思,良久後才猛得想到了被他忽視的地方,向來精明內斂溫潤的面色沉凝了下去。
天之佛送他來中陰界,分明不是要殺他。而是要借中陰界地界保護這孩子,無論是宙王,還是他都殺不了他。
只怕天之佛亦早已算到宙王不會當真遵守承諾,更不屑親自動手來殺一個嬰兒,會交給大臣,所以才如此做。可她何來的自信,竟敢肯定宙王一定會交給他來做,更料定他發現了真相,不會直接告訴宙王?
緞君衡想著面色突然怪異,她為了保護這孩子,把他也算計在了其中麼,他眸中精光一閃,忽然失笑,取出帕子擦去了嘴角血跡:「天之佛啊天之佛,難怪天之厲會被你封印,僅僅王殿上數面之緣,你已對吾和宙王的君臣關係瞭若指掌,還有各方利益糾葛,這等眼識,緞某不得不敬佩了。」
說完,他俯身湊近了細細凝視著熟睡中眼角突然留下淚的嬰兒,歎息溫和笑笑:「日後你也認吾做義父吧,吾在你之前還收養了一個也是苦境的嬰兒,他半身無肉,只剩下白骨,義父撿到他時,他比你還可憐,那日正好是中陰界深夜,日子是十九,便給他取了名叫黑色十九。
你的名字麼,既是天之佛將你送到中陰界要刑之以屠刀,而你日後的情形無異于在中陰界為人質,便喚質辛吧。以後你們兄弟二人互相做伴,也不會孤單。」
算算時間,這嬰兒只有四個月大,天之厲被封印是十個月前,也就是天之佛從重新回到佛鄉時已經有孕在身四個月,之後卻不在腹中殺了此子,還隱秘誕下,這般費盡心思保護,不然苦境和厲族的任何人知曉,只怕她與天之厲二人間不止敵對那般簡單。
此時的無向經緯,離開中陰界剛站到地面的天之佛,終於再無法壓抑翻湧的氣血,驟然沖地嘔了一灘鮮血,周身金光瞬間一閃,金銅面具在她臉上消失。中午的烈日下,她面色蒼白,一直強壓在眼底得淚水,此時才緩緩順著臉頰滑落。
炎炎灼熱,天之佛卻只覺渾身冰涼,睜眸恍惚望著地上的血,她抬手擦了擦嘴角,眼前不斷得浮現在中陰界質辛無聲流淚,絕望傷心望著她的小眼睛,她垂下了眸澀然一笑,低語沙啞啟唇:「送你離開苦境娘便放心了,這是唯一不按神祖預言做的事,你的命,娘必須改寫,你定要平安無憂長大,劫難過去之前,莫要出現在苦境。」
娘這一生不能照顧你長大,唯獨能為你做得也只有這麼多,是娘對不起你。
喃喃自語完她恍惚收回視線,最後望了一眼無向經緯的中陰界入口,便蹣跚邁著步子離開。烈日照射下,她身後托在地上的影子有一些異常得無力虛弱。
一個時辰後,待她回到青蕪堤時,卻見本該在龠勝明巒的蘊果諦魂站在青蕪湖邊一動不動,湖面上帶著風,徐徐吹動著他身上得白色袈裟。
天之佛以為他有要事來此,凝功在面上一閃,散去了烙印在眸底得悲傷,平靜淩空而落:「蘊果諦魂,龠勝明巒發生了何事?」
蘊果諦魂聽到她回來,轉身直直望進她湖水般莊嚴沉靜的眸中,皺眉不解問:「你去了何處?你將質辛藏到了什麼地方?」
第379章 第一百一十二回
天之佛平靜道:「如你那日所言,安全的地方,日後他與你我再無瓜葛,亦永不會再見。」
蘊果諦魂面色陡然怔住,時常來此照顧質辛,一日不見反倒有些牽掛,他才又來,卻不料如此結果,半晌後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心頭莫名有不好預感,思緒微沉:「安全與相見並不矛盾,為何不會再見?他可與我們毫無瓜葛,我們卻不必如此。」
天之佛聽了眸光微微波動後垂下眼簾,淡然啟唇:「他與你我的緣分只到昨日,蘊果諦魂,佛鄉之人不該有七情六欲,吾已深陷泥潭,日後該回頭是岸。而你,若因質辛而生了凡心,是吾之錯,日後忘記質辛,你我該著手處理苦境暗藏深處的陰謀者了。上次蓄意支持四王和吾敵對,還能隱藏形跡,絲毫不露蛛絲馬跡,此人之棘手不亞于天之厲。」
自從她入異誕之脈為人質至今,這是第一次蘊果諦魂看到她再現了天之佛莊嚴佛心,他本該高興她之真正回歸,可心卻不受控制猛然沉了下去,胸口窒息,腦中想著質辛的情形,皺緊了眉,心不在焉問:「你想要如何做?」
天之佛沉凝道:「吾理理頭緒,明日卯時再來詳議。」說完她緩步走到岸邊,立在他身旁抬眸凝望著青蕪湖,負手不再言語。
蘊果諦魂眸光緊凝盯著她沉靜至極的側臉,心頭有萬千關於質辛的問題要問,卻一個字都問不出來,她與質辛母子情分之深,乍然離別,不該如此平靜,她此時模樣,已是不欲再說話,他握緊了禪杖,垂眸沉凝道:「至佛,明日吾會準時前來。質辛究竟去了何處,吾要你準確的答覆。」
話音落後,他便化作金光瞬間消失在了青蕪堤。
湖邊威風靜靜吹著,天之佛孑然一身獨立,周身還曾彌漫的莊嚴平靜瞬間頓成了冷峻蕭瑟。
她恍惚凝望著整個湖面,良久後沙啞自言自語:「蘊果諦魂,吾不能再提質辛和天之厲,他們已全被吾拋棄,吾沒有資格再提,吾對得起所有人,卻獨獨對不起他們父子二人。」
說完她一闔眸,驟然抬起雙掌,背對著青蕪堤運使恢弘佛力一掃。
還曾平坦草地倏然轟隆裂開,石床被從洞窟中移出,砰然一聲落在了裂縫而成的深淵中,又是震耳轟鳴聲起,草地便闔住,沒有留下任何曾裂開的痕跡。
天之佛一掌過後,面色蒼白,卻是不停再催一掌。
激射而出的佛光如大火燎原,瞬間將整個青蕪堤質辛曾經爬過的草地燒成了灰土。
洞窟內天之厲所做的竹床,竹箱,包括她修行時用過的所有物什都未曾倖免,化成灰燼,片絲不存。
半晌後,青蕪堤才又終於恢復了寧靜,卻是再也沒有往日的清聖之景,只有滿目瘡痍,萬物凋零,寸草不生。唯獨依然波光漣漪的青蕪湖還能現象幾分原來莊嚴聖潔。
天之佛沉默著睜開眸,轉頭掃了一眼,澀然笑笑,便解下了身上外罩金紗,向湖水中邁去。
湖水漸漸淹沒至了她脖頸間,天之佛才停下,垂眸望去,湖水中的她倒影模糊一片。
她又闔了闔,數次後睜開凝望,眼前自己的倒影才變得清晰。
天之佛看著嘴角勾起一抹澀然,低啞啟唇:「吾再看你最後一次。日後,吾是天之佛,你是天之厲,再無絲毫瓜葛。」
說完,她抬翻轉掌心,在水下凝功。湖水中霎時波光湧動,她倒影旁漸漸幻化出了天之厲的身影,剛毅的面容帶著歡快時的溫柔笑意凝著她,一手摟在湖中她倒影的腰間。
天之佛另一掌相繼幻化出了另一個幻影,棕黃色帶著異誕之脈圖騰的繈褓被抱在了她影子懷中。
她指尖繼續微動用功力控制著,天之厲幻影便一手抬起輕撫在繈褓上,指尖輕輕觸著繈褓中質辛的臉頰。
繈褓中熟睡的質辛迷迷糊糊睜開眼,呆呆盯著他,小手小腳僵硬著不動,半晌後突然哇的一聲緊閉了眼睛放聲大哭。
幻影天之厲手僵住,不敢再碰,只皺眉掃過質辛凝向她問道:「他為何哭?」
倒影天之佛失笑邊哄著質辛,邊回眸看他:「四個月了,他第一次見你,尚還認生,這哭是在認人,等他認得了你便不哭了。」
果然等了片刻後,質辛哭聲漸漸小了,隨後小眼睛掛著眼淚,又繼續好奇盯著他,足足看了半晌,小手才試探著從繈褓中掙扎出來,握成小拳頭的手不住向他揮著。
天之厲有了前一次,這次不敢輕舉妄動,轉眸先詢問看了她一眼,天之佛溫柔笑歎口氣:「你伸出手來!」
天之厲照做,卻是有些僵硬。
天之佛直接轉身便將繈褓放在他懷中:「你抱一抱……」
質辛突然間被換了地方,頓興奮放亮了眼睛,一咧柔嫩的小嘴,笑成了彌勒佛,天之厲見到,剛毅幽黑的眸底不由浮現出一抹初為人父的暢快笑意,小心收回手臂抱住了繈褓……
嘩啦一聲,不知何時滑落的一滴淚從天之佛臉頰滑落進入湖水中,瞬間打亂了幻影,天之厲含笑的面容連同繈褓一同消失在了視線中,只剩下她自己孑然的倒影隨著水波晃動。
天之佛黯然輕歎一聲,抬手擦去了另一側眼角處的淚水,絕然抬起手按在天靈上,毫不猶豫一提佛體內元。萬道佛光頓時從她身上散出,周圍聖氣被吸引全部都急速彙聚湧到了她身邊。
浩瀚功力下,片刻後,一朵合抱的金色蓮花出現在她頭頂上,從虛無變為實體,一瓣一瓣隨著功力增強綻放盛開。
徹底盛開後,花中央瞬間射出無數道佛光穿透她掌心,直接貫穿進入天靈中,天之佛含淚恍惚的雙眸內喜怒哀樂的神采漸漸散去,轉而變得波瀾不興,如一潭激不起漣漪的死水。
此時的中陰界逍遙居,緞君衡臥房內,彌漫著越來越重的焦躁,氣氛緊繃不安。
面容嬌美,剛剛生子的女子額頭上一滴滴的掉落汗水,看著繈褓裡對她敞開的胸口無動於衷早已哭得嗓子發啞的小質辛,這孩子從早上餓了一直哭,到現在哭了快八個時辰了,她也有個和質辛一般大的孩子,看他哭得傷心成那樣,卻是始終不肯喝她的奶/水,亦是心疼,眼睛不由急得發紅。
剛剛一歲多的黑色十九坐在緞君衡懷裡,掰著他的手指頭玩兒。
緞君衡看著屏風後的女子身影,俊美邪魅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無奈的溫和笑容:「還是不吃麼?」
女子聞聲,看著哭得打嗝的質辛,暗暗歎了口氣,最終放棄,將他小心抱著放在旁邊軟榻上,整理好衣物,才重新又抱起來,走到緞君衡面前屈膝自責道:「妾無用,無法讓二少爺用膳,請靈狩另尋他人吧。二少爺不能再哭下去了,否則嗓子哭壞,日後說話聲音會受影響。」
說著將繈褓小心交給旁邊的侍女。
緞君衡點了點頭,笑笑對另一名侍女道:「去帶她領賞銀吧。」
這名女子走後,侍女凝視他問道:「可還要請下一個婦人進來?」
緞君衡搖了搖頭,低頭對黑色十九道:「你在地上站一會兒,義父去抱抱你弟弟。」
黑色十九看看他溫和的笑眸,似是聽懂了,金色的雙眸眨了眨,小腦袋乖乖點著,小嘴蠕動一下,吐出了兩個字:「弟……抱……」
緞君衡這才摸摸他的頭笑放下他,讓婢女看著,接過了那名婢女手中的繈褓。
垂眸見質辛吮著自己手指,小嘴蠕動著,雙眼緊闔,還在流著淚,接過婢女遞來的絹帕小心給他拭了拭,歎了口氣:「質辛,告訴義父,你究竟要吃什麼?只要你說,義父一定給你弄來。」
說完才覺自己好笑,緞君衡微微皺了眉心。
天之佛,你為何不將這孩子餓了要如何喂告知於吾?就是留個提醒也好?
吾說了要收養後,他便餓了,先是眼圈兒發紅,忍著不哭,到後來忍不住後落淚,再到後來放聲大哭,如今嗓子也哭啞了,吾懸賞招來的一百多個婦人的乳/汁,他一個都不吃。他餓了,你都喂他什麼?吾堂堂緞式靈狩,竟然對個餓了的嬰兒束手無策!
婢女頭一回見緞君衡皺了皺眉心,暗暗瞟一眼他懷中的繈褓,心中亦有些不忍,捏了把汗,憂心忡忡看著,二少爺他究竟想要吃什麼?再不給他喂點兒東西,非餓壞了不可,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可如何是好?
青蕪堤,黃昏時,青蕪湖上所有的金色佛光漸漸消失,波光湧動的湖面恢復了平靜。此時火紅得晚霞鋪疊天邊,湖水亦被染得一片瑰麗壯闊。
天之佛撤掉功力收回了手,莊嚴聖潔的雙眸向水中望了一眼,卻見裡面倒影臉頰上掛著淚痕,詫異怔了一怔,不由以指尖拭過,淚?她為何會落淚?好端端在湖中練功,怎會落淚?
看看天色不早,天之佛一時亦想不通,她上一次落淚早已是萬年前的事情,便淩空飛起,濺落一身水花落在了放著衣物的岸邊。
站定後這才注意到青蕪堤如一片荒漠,原來的草地和菩提樹等等生機盡無,天之佛淡然無波的眸光微動後便平靜接受了這異常的情形。
青蕪堤靈力非常,根本不會發生斷絕生機的事情,除非她修行時功力不受控制,才會導致如此後果。上一次如此情形,已經是五千年前的事情。禪天九定第九式到底是哪個階段還有破綻,她還是無法掌控,否則青蕪堤也不會出現這情形,改日再修煉時再細究。
隨後她烘乾了身上衣物,俯身拿起外袍去穿,一本閃爍著金光的書冊突然從裡面滑落了出來。
般若功錄!天之佛本還淡靜的面色驟然一變,當即揮功將它吸到了掌心,她何時以秘功寫了這本書冊?怎會毫無記憶?若非攸關蒼生重大的事情,她怕忙碌下稍有疏忽以此提醒自己,否則絕不可能動用佛鄉秘術來記,
亦顧不得穿衣,天之佛沉肅了面色,站在湖邊便指尖凝功翻開了第一頁:
「千年後子時三刻,月晦雷驚,天地震盪……
……
……
吾天之佛為天地萬物而生……」
越看她面色越緊,眸色越沉重,看完了第一頁,瞬間未停,便急忙繼續翻看第二頁。
第380章 第一百一十三回
第一百一十三回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夜色悄無聲息降臨,直到看不清金冊上的字跡,天之佛才發現天色已經晚了,般若秘錄只看了一半,當即凝功一闔雙眸,再睜開時夜色中的一切皆如在白天,繼續沉眸看去。
中陰界,依然未找到解決辦法,緞君衡看著懷中已經哭得沒有力氣,虛弱的質辛,皺成小山的眉心再也無法鬆開,一貫的雲淡風輕此時與他毫無關係。
就在此時,一個奴婢氣喘吁吁地奔入,竟顧不得禮儀,激動大叫道:「靈狩!靈狩!有一老婦人前來在殿外,說她有辦法讓二少爺用膳!」
她話音還未落下,眼前一陣紫風急閃,緞君衡已經抱著繈褓消失。
富麗堂皇的殿門外,一名裹著孔雀藍披巾的老婦人佝僂立著,手臂上掛著一個竹籃,被一塊同色的披巾照著。
化作紫光的緞君衡瞬間現身:「你有何辦法?只要有用,緞某可答應你任何合理要求。」
老婦人聞言抬起了頭,一張臉上密佈疤瘤,醜陋駭人至極,緞君衡面不改色直直凝視著,眸底難掩焦急。
老婦人見此裂開嘴,露出了掉得僅剩下的兩顆門牙和藹笑了笑,瞬間緩和了她那張臉初時給人的可怖:「見到老婦人還如此平靜的人,靈狩你是第二個。」
若放在平常,緞君衡定會笑問第一個又是何人,可此時卻沒有這心思,沉默不語聽她說話。
老婦人說完雙眸才看向他懷中的繈褓,質辛已然虛弱得睡熟,面上卻帶著異常得蒼白,嫩白肌膚下的血管亦清晰可見,微皺了眉道:「這孩子似乎對中陰界地界不適,如此情形不止是餓了。」
緞君衡未曾料到她一普通婦人竟有這等眼力,看著她的眸色再不能等閒視之,他感受不到她身上的任何靈力,她不是人,亦不是鬼,更不是魂魄,可究竟是何卻暫時難以下定論,逍遙居所在的絕境長城之外有許多異靈,並不完全在他們掌控中,暗忖在心,當即問道:「緞某該如何稱呼老者?」
老婦人忽然咯咯笑了出來,那笑容看來竟如個豆蔻年華的姑娘:「靈狩客氣,稱吾幻媼便可。幻媼不耽擱小公子用膳了,只是須將小公子不適應地界的問題一併解決,靈狩可想到辦法了?」
緞君衡暫時只能以自身靈力隔絕開質辛和中陰界地氣,但終究不能徹底根絕,搖了搖頭:「幻媼有何辦法,不妨直言,緞某可以為犬子一試。」
「靈狩隨老婦來。」幻媼笑笑,便蹣跚著轉了身,一步一步緩慢向一處望去荒蕪的所在行去。
緞君衡眸光詫異一閃,那裡是封印天之厲的所在,難道解決辦法與他有關?
二人說話間,繈褓中的質辛突然又醒來,但眼皮卻虛弱耷拉著,瞳孔微微渙散,一如既往的毫無生機。
緞君衡疾步飛落在了她面前,擋住去路,笑道:「幻媼,可否先告知如何讓犬子進食,待吾喂了他,我們再去亦不遲。」
幻媼皺眉搖了搖頭:「不可,你必須按照吾的規矩來,否則這孩子生死便由得他去,老嫗再也不管。」
緞君衡眸光暗閃,這老婦人脾氣古怪,未再說什麼,垂眸看了眼眼角掛著殘淚的質辛,輕歎:「再忍忍,質辛。」
說完轉身讓開了路,謙和笑道:「幻媼請!」
幻媼厭煩瞥他一眼,滿臉的疤痕扭曲動了動,掛著竹籃又邁開了步子,此次的腳步卻是比方才快了許多。
方才再笑,瞬間又不耐煩,喜怒不定,緞君衡瞬息將她脾氣暗記在心,小心抱著質辛跟隨。
一個時辰後,二人到了天之厲巨石像的左腳邊,奧義吠陀閃著浩瀚金光插在上面。
幻媼停住步子,仰頭凝望著奧義吠陀,本還渾濁的雙眸突然變成了白仁,毫無光澤,似一個剛剛雕刻出來,尚未刻畫眼睛的半成品。
緞君衡站在她身後,看不到她之變化,不知她靜靜立著再做什麼,眸光暗凝,審視端詳著。
半晌後,幻媼雙眸又恢復了正常,她這才回身看向緞君衡,用老邁的嗓音緩慢道:「你抱著那孩子到吾身旁來。」
緞君衡照做,停步在她和天之厲石像巨腳之間。
幻媼垂眸看了看繈褓,見質辛面色蒼白吮著手指,眸色一黯,竟行為怪異得擦了擦乾涸的眼睛,繼續道:「把孩子放在這石像的腳上。」
緞君衡怔住,掃了眼天之厲的巨石腳面:「這……」
幻媼陡然不耐煩厲色道:「讓你放就放,磨蹭什麼!」
緞君衡在中陰界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帝師,連宙王如今亦要禮讓三分,竟被一個老嫗訓斥,他忽然面色怪異看了眼她,此人為何有熟悉之感?若有所思轉身垂眸看了眼質辛,低頭道:「義父把你放在上面,站在旁邊看著你,莫害怕。」
話音落後,繈褓中的質辛竟奇跡般得掀起虛弱的眼簾,恍惚砍了他一眼,後又極快垂下,緞君衡心頭猛得一跳,禁不住面上驚喜泛出了喜色,這還是天之佛把他送到這裡後,這孩子頭一回正眼看他,小十九當初見著他像見到了寶,小手死勁兒攥他的頭髮,這質辛卻是對他置若罔聞,不屑一顧……
緞君衡想著不由沉歎一聲,俯身將繈褓小心翼翼放在了腳上。
就在此時天之厲巨足上奧義吠陀插入處,竟突然逸散出一股金色和綠色糾纏得雄渾元氣,瞬間僵質辛包裹在了其中。
緞君衡眸光詫異一凝,左掌陡然幻化出了水晶頭骨,右掌迅疾畫咒,淩空將水晶頭骨拋入了元氣中,元氣頓時分作兩股,一股源源不斷得進入頭骨,一股向質辛天靈灌注。
幻媼又發出了方才刺耳的咯咯笑聲:「不蠢,這是天之佛和天之厲交戰後殘留的元氣,可以保護質辛不受中陰界地氣影響,以後每日來此照今日辦法做,每日一次,不可間斷,直到質辛一周歲。」
緞君衡聽到她說到孩子名字,暗一閃眸,他並未告知她質辛名字,詫異頷首:「緞某謹記。」
元氣籠罩的繈褓中,質辛漸漸睜開了眼睛,呆呆無神望著眼前的元氣,良久後,似是有所感知,漆黑的瞳仁中竟開始漸漸有了神采,軟嫩的小嘴張開,因為哭得時間太長,只能沙啞「啊……」了一聲。
蜷縮在繈褓中的小胳膊和小腿兒片刻後微弱蹬踢著,使出了力氣伸出小拳頭想要去觸摸金綠交織的元氣。
幻媼見此情形,才挎著竹籃蹣跚走到了巨石旁邊,緩慢蹲下,將竹籃放在地上,骨節突出的手指掀開了罩在上面的披巾。
一個個擺放整齊的瓷瓶出現在視線中,個個都有手掌大小,她從中取出一個拔出木塞,一股熟悉的香味撲鼻而至。繈褓中的質辛突然轉動小眼睛,直愣愣得盯著拿著瓷瓶的幻媼,一會兒看看瓷瓶,一會兒看著幻媼。
幻媼發現便將瓷瓶中的東西全部喝入口中,轉身坐在了天之厲巨石腳上,佝僂著背小心翼翼抱起繈褓,便俯首將斜著疤痕的唇對著他的小嘴,微微張開,質辛小嘴動了動本能吮吸,熟悉的東西入唇,還直愣愣的小眼睛突然毫無預兆一滴一滴得滾落著大顆的淚珠。
遠遠望去,若非幻媼面色蒼老,當真以為母親在抱著幼子餵養。
正在收納元氣以備不時之需的緞君衡,見如此一幕,眸光微凝,若有所思望著。
半晌後,幻媼喂完了一個瓷瓶,質辛亦吃飽了,小嘴蠕動著貼著她疤痕橫列的嘴唇,小眼睛雖不再落淚,卻依然濕漉漉得定定望著她蒼老可怖的面容。
幻媼抬起了頭,眸色平靜,用皮膚乾皺的手指輕拭去了他臉頰上滾落的淚痕,低啞喚了一聲:「質辛。」
質辛小嘴突然委屈扁了扁,立刻便就要哭了,幻媼笑笑:「莫哭!」
話音落後,籠罩在他身上的金綠元氣漸漸消失。
緞君衡當即收回了水晶頭骨。
幻媼隨即垂眸抱起質辛佝僂著身子,一步一步小心避開腳底下的石子走到緞君衡跟前,交給他。
緞君衡接過後,她又回到巨石旁將竹籃挎好,重新走到他身邊,將竹籃交給他,凝視著繈褓中的質辛,對他囑咐道:「這裡是足夠質辛一年飲用的花露,喂他時可用勺子,一年後他便可以自行進食,你不必再有顧慮。」
緞君衡一手抱著質辛,一手接過挎在胳膊上,見她轉身便離開,一閃眸,關切問道道:「幻媼要去何處?若是無事,不妨住到緞某府邸,這一年便與犬子做個伴。」
幻媼卻是再未出聲,頭也未回,蹣跚邁著步子向天之厲封印後的一片荒蕪之地走去,佝僂得背影越來越小。
繈褓中的質辛小眼睛含淚,小嘴扁著似想哭,卻是強忍住,怔怔望著。
緞君衡發現他如此模樣,心頭越發詫異,不由頓住了要回逍遙居的步子,目送那幻媼。
直到幻媼身影消失在視線中,緞君衡才收回視線,垂眸看了眼質辛,他不知何時已含著淚睡著,面色粉嫩,小臉蛋兒泛著四個月大的嬰兒該有的光澤。
緞君衡不由輕歎一聲,又向幻媼消失的地方望了最後一眼,便化作一道紫光返回逍遙居。
質辛為何對著一個老婦人如此神色?那老婦又為何知曉孩子的名字?還喚得那般自然親昵?
悠于 2016-3-20 21:24
第381章 第一百一十四回
此時本已走出很遠的幻媼卻是停下了步子,轉身抬眸望向緞君衡消失得方向,眸底漸漸有了淚光,一動不動怔怔望著。
只見日光下,她佝僂的脊背慢慢挺直,蒼老的面容上現出白皙細膩光澤,身上的衣物緩慢變成了金色。未過多久,徹底變成天之佛的模樣,切實存在的身影卻是在樣貌顯像的瞬間開始虛化,變成一點點的閃爍的金點,金色光澤越來越淡,未過多久緩緩變成銀色,天之佛合了合眼,眼底淚水滑落,滴在地上,身影瞬間便化作泡沫消散在了空氣中,絲毫不存。
逍遙居,回來的緞君衡將竹籃交給婢女收好,才又把睡熟的質辛小心放在了床上,隨後坐下,凝視著他的睡臉。方才一路上終於想通了那幻媼是誰,手指不由輕在質辛臉上一摸。
你是不是早已認出了她是天之佛?才乖乖讓她喂你?你對天之厲亦有所感覺,你比義父所想還要令人頭疼。你究竟對他們記憶了多少?
想著他不由歎了口氣,眸底浮現趣味笑意,手指微微壓了壓他的小臉蛋兒,自言自語出聲:「現在你還小,不能說話,若是過兩年長大了能言語了,定要乖乖告訴義父知道些什麼。若是清楚知曉你爹娘間發生的事情,那便更好了,義父來日也可有所應對,不讓宙王算計到你身上,你和十九既然成了緞某的兒子,日後便容不得任何人傷害你們……」
說到這兒,衣擺處突然一陣拉扯,緞君衡不得不頓住了話音,垂眸看去。
卻見黑色十九兩隻睜著亮晶晶地金瞳盯著他,小手死勁兒扒拉著他的衣袍,想要爬到他膝蓋上,見他望來,懵懂得眼睛眨了眨,小嘴歡喜一咧,口水流了出來,含糊不清道:「弟……看……」
緞君衡皺眉笑俯身取出他胸口別著的絹帕,去拭他的口水,「你越發走路沒聲音了,何時出現的,義父竟然沒發現?」
隨後放下絹帕,雙手將他抱起放在懷中,看看質辛圓不溜秋的小臉蛋兒上,又看看黑色十九好奇盯著質辛的臉,繼續自言自語:「如今緞某有子萬事足,以後該想想怎麼教導你們二人,吾緞君衡教出來的兒子,必是要縱橫中陰界,出類拔萃的。」
剛說完眸底笑容卻又散去,忍不住歎口氣,為難定在了質辛臉上:「義父將妖瞳和獄魂給了你兄長,合其天性,漸漸引導,讓其練就一身超逸劍術。而你,你爹是一界威王,你娘是一鄉至尊,你的天資非比尋常,吾該如何在此基礎上教養你,方不負天之佛絕情托孤的苦心?」
話音剛落,房門外響起了敲門聲,一個婢女恭敬的聲音傳入:「靈狩,王上來了逍遙居,正在後花園等你。」
緞君衡眸底精芒一閃,垂眸看看還在盯著質辛看的黑色十九:「想要讓你弟弟安然留下,義父只能如此做了。」
說完抱著他起身,化做紫光消失在了房中。
片刻後,紫光一閃,緞君衡已抱著黑色十九出現在了後花園。
放眼望去,流水潺潺,花團錦簇,空氣中漂浮一縷縷沁人心脾的幽香。
靠近溪水邊的草地上擺放著一張石桌,左側宙王坐著,正端著茶杯愜意賞景,身旁一名銀色盔甲的劍客面無表情佇立,另有一名年紀不過豆蔻年華的小姑娘垂眸立著,一身白色紗衣,黑髮頭梳成三股,垂落至腰間,俏麗中夾雜著這個年紀的女童特有的穩重。
緞君衡雙眸一閃,心頭已有計較,輕笑抱著黑色十九走近:「不知王上駕臨,臣有失遠迎,還望王上恕罪。」
宙王淡笑抬眸,眼神示意石桌另一側的石凳,讓他坐下:「孤竟不知逍遙居有如此美景,你倒是頗有閒情逸致,可惜孤這兩日輾轉反側,坐臥難安,一直頭疼,你貴人事忙,遲遲不來告知孤對那嬰兒的處置結果,孤只好親自來一趟了。」
緞君衡坐下後,笑歉意抱緊了黑色十九道:「是臣失職,王上寬宏大量,還體貼臣之難處,否則此時也不能坐在這裡聽王上教誨。」
宙王皺眉失笑,放下已經空了的茶杯:「你這話分明是在諷刺孤,嚴苛無情,不體念臣民的苦楚。」
緞君衡笑拎起了茶壺為他添茶:「臣怎敢,王上對臣之厚待,臣沒齒難忘,一直銘記在心,一人報答難以回報萬分之一,故方才還不知王上來前,在房中有了個報答王上的想法,只是還須王上恩准才行,否則便是空談,說出來讓王上笑話。」
宙王突然沉聲一笑,掃過他懷中懵懂盯著他看的黑色十九:「無論是什麼,孤都可以答應你,只要不讓孤為難。」
緞君衡斟滿了茶,放下茶壺,將茶杯放在他身前:「臣怎敢為難王上,只是像讓王上再施恩寵眷顧於微臣和幼子。」
宙王點了點頭:「說來一聽。」
緞君衡抬眸直視他暗綠的雙眼,笑著開門見山道:「臣還想再收養一名義子,便是那天之佛誕下的靈兒。」
宙王正端茶的手一頓,緊鎖眉頭:「孤那日提醒過你莫再動了收養孤兒的心思,縱使動也不該打他的主意,天之佛要孤殺他,孤答應了,不可違背信諾。」
緞君衡輕笑道:「王上是答應殺他,可只承諾在那日殺,過了那日,便算不得上是言而無信,那日殺了,可惜此子過了那個時辰竟有死而復生,對天之佛的承諾已經兌現,王上並未答應會殺他兩次。臣隨後細細探查過此子根基,若用心教養,來日定能成為中陰界得力戰將,為王上踏上苦境做那開路的先鋒,耗損天佛原鄉,異誕之脈戰力。
厲族雖然暫時隱遁,但爭奪苦境之心絕不會泯滅,如今還有天之佛封印天之厲的奇恥大辱,勢必未來時機到後,會水火不相容,重起戰事,一報此仇。屆時苦境便又是煉獄,正是逐鹿時機。此子是對付厲族和天佛原鄉最好的砝碼。」
說著眸底微微浮現出了盎然期待:「不知來日戰場相逢,天之佛厲族會如何面對此子。」
剛說完又想起一事,急笑著補充道:「王上有所不知,此子天生帶有常人所無的意識,知曉被天之佛拋棄絕殺的事情,心頭早已中下了恨意,臣只要適加引導,便可讓這恨意成為最好的武器。臣也想試驗下,一個滿心仇恨的人,會爆發出何種不可估量的力量!這也是臣有心收養此子的根本原因。若非他對中陰界,對王有如此多好處,臣有得是辦法再重新取他性命。」
宙王聞言失笑,搖了搖頭:「緞君衡,你這是讓孤為難啊。良才難得,你明知孤最愛才惜才,不忍濫殺無辜,還有你所言未來苦境百姓的憂患,今日被你點醒,更不能坐視不理,罷了,你方才所言亦有理,孤已兌現了承諾,天之佛若要借此生事,孤也不會善罷甘休。」
緞君衡笑道:「若當真天之佛來日因此生事,王上便言是臣自作主張違背王命,所有的懲罰臣皆願意承受,只要能成全王上心願。」
說完才想起懷中的黑色十九,當即又道:「臣也有意將此子培養成絕代劍者,如今中陰界有兩大傳奇,一為王上護衛六獨天缺,一為劍藏鋒,二聽來終為不美,臣再為王上增添一人,成就中陰界三大傳奇,一補缺憾。」
宙王聞言哈哈大笑,垂眸凝在滿臉懵懂愣愣的黑色十九身上:「此言甚得孤心,放手去做吧,這兩子,二十年後吾要看到你所言的成效,若是沒有,嚴懲不貸,孤絕不會顧念你我師生情意。」
緞君衡恭敬頷首:「臣定不負王上信任。」
宙王說完端起茶杯輕啜一口,似是臨時起意,陡然放下茶杯,轉眸笑看向旁邊的女童道:「魅生,去見過緞靈狩,日後就跟在他身邊吧,如今他有了兩個義子,身邊缺個得力的助手,孤留著你也無太大用處。」
「是,王上。」魅生恭敬低著頭近前一步,對著緞君衡雙膝跪下伏拜在地:「奴婢魅生見過靈狩,日後定會盡心照顧靈狩和兩位少爺。」
宙王笑看向緞君衡:「這奴婢原是孤剛從入宮的女童中挑選的,本欲送給王弟,如今既然你這裡更需要,便留下吧,不可推辭。」
緞君衡笑了笑,:「王上不說,臣也有意要向王上再要一名婢女,方才來得時候便看見她聰明伶俐,是個可塑之才,便生了私心,本還想一會兒王上走的時候再開口,現在聽王上要贈予,臣絕不推辭。」
宙王滿意笑道:「你我君臣默契,他人難得。」說完飲完了杯中茶水,起身:「孤還要去看看王弟,改日再來你這逍遙居品茶。」
緞君衡急忙起身,抱著黑色十九恭敬笑顏相送。
宙王和侍衛六獨天缺化作一道光芒消失後,緞君衡才收回視線看向還跪在地上的魅生,笑眸精光暗斂,平和道:「逍遙居向來無跪拜之禮,日後不必如此。起來吧,吾帶你去看看另一位少爺,你認認。」
宙王想要將她安插在他身邊做眼線,曾經生死相托的君臣關係竟然發展成了現在模樣,真正是趣味。若早知今日,他當初是否還會接下那帝師之職?
魅生未曾料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緞君衡竟如此謙和近人,怔了一怔,跪著不敢動。
緞君衡不得不又道:「吾離開的時間久了,小少爺該醒了,你若不想現在看,便日後再去,隨吾去你的住處。」
魅生陡然才反應過來,急忙慌張起身,不由自主紅了臉頰,用小女孩怯生生的嗓音道:「靈狩恕罪,魅生方才失禮,願意去看小少爺。」
第382章 第一百一十五回
臥房內,回來的緞君衡直接將魅生帶到了床邊,視線定在質辛身上寵愛笑著:「小少爺就是他,名字質辛。」
魅生點了點頭,壓著心頭緊張望去。
繈褓中質辛依然沉沉睡著,小臉蛋兒白嫩圓潤,粉嫩的唇在睡夢中不時砸吧著,兩隻蜷成拳頭的小手伸展在毛茸茸的腦袋兩側,向對什麼人投降似得,一動不動。覆蓋在繈褓上的薄被早已被他小腳丫子蹬踢到了圓滾滾得肚子上。
要多可愛有多可愛,魅生看著眸底泛出了孩子氣的亮光,忘記了身後還有緞君衡,不由伸手疼愛得將薄被拉起,蓋至質辛脖頸間,動作小心翼翼,生怕弄醒他,完了還歡喜道:「以後魅生來照顧你和十九少爺。」
「呵呵,」背後的緞君衡突然輕笑一出聲,魅生嚇得嗖然縮回了手,滿臉通紅,急忙轉身雙膝跪了下去:「靈……靈狩,奴婢知罪,不該擅自摸質辛少爺。」
緞君衡掌心當即飛出一道靈力,在她距離地面還有不到一指寬時阻止,雄渾的靈力強迫她屈著的雙膝慢慢直起來:「方才在流花苑中說過,逍遙居不興跪拜,日後再犯,質辛和十九你也不用照顧了。」
魅生驚得臉色一白,慌忙急抬眸看向他。,一霎急紅了眼圈兒:「靈狩!我再也不跪了!讓我伺候質辛少爺和十九少爺吧!」王上讓她監視天之佛之子和緞君衡,若不能在近旁伺候,如何可能做到?她日後性命亦難保!
緞君衡本是溫和說著,見她急成這般樣子,笑了笑回眸捏了捏懷裡十九的小臉蛋兒:「只要你不跪,緞某不在的時候自然要你照看他們二人。走吧,去看你的住處,等質辛醒來,你再來陪他玩兒。」
魅生這才破涕為笑,紅著臉激動垂下了頭:「奴婢謝過靈狩。」
緞靈狩眉頭倏然一皺,笑歎搖了搖頭:「好端端的小丫頭,莫學把那宮裡的規矩帶到逍遙居,日後自稱我便是。」
魅生怔了下,見緞君衡眸光溫和,還從未有人如此平等待過她,若非宙王這次要讓她做眼線,她在宮裡還是個低等下作的奴才,被當牛做馬使喚,心頭澀暖,本就乾淨的眸裡浮現了絲她的年紀該有的單純歡樂,輕點了點頭:「奴……我知道了。」
緞君衡眸底精芒亮光一閃,轉身笑向房外走去:「走吧,隨本靈狩來。」孺子可教也,王上,莫怪臣把魅生來日教成了臣的人。這孩子頗得臣眼緣,只能對不住王上了。
魅生急忙跟上,來到了緞君衡臥房的隔壁,她的房間竟然會在這裡,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珠子,「我……靈狩……這……我怎麼能住在靈狩房間旁邊?」
緞君衡笑瞥她一眼,空出一隻手推開了門:「你不住得近,如何照顧兩位少爺,他們都與我住在一起。進屋吧,看看可還喜歡,若有需要告訴我。」
魅生怔怔隨著緞君衡走入,卻被房內的情形震得猛然僵住了步子,好不容易恢復正常的臉又紅暈密佈,眼睛定定看著擺設用物,不自在局促道:「靈……靈狩,這裡太好了,這,這比綿妃的住處亦差不多,我……我身份卑微……」
「與綿妃的住處差不多?」緞君衡詫異一笑打斷了她的話:「當真麼?」
魅生急點點頭,眸光著急:「當真!我不騙靈狩!」
緞君衡笑松了口氣,將黑色十九交給佇立在房中的侍女:「如此便好,緞某的義女器用自是不能比那綿妃差了。」
魅生只顧緊張慌恐盯著房內的一切,宮中只要越矩用了不合身份的器物,不死也要被懲罰得只剩下半條命,也未聽到他話中的義女二字。
緞君衡笑抬手輕拍了拍她的肩:「讓侍女帶你熟悉熟悉逍遙居,緞某還有事,不能繼續陪你了,今晚晚膳前換身衣服,到緞某房中陪質辛、十九和我用膳,這裡你若不能住,便更無人
有資格住,安心住著。逍遙居是逍遙居,王宮是王宮,放輕鬆。」
她自小父母雙亡,待她如此好的人,緞君衡還是第一個,魅生聽他堂堂靈狩竟對著她這麼個身份低下的人溫言關心,鼻尖突然發酸濕了眼睛,慌忙垂眸用手背一擦,轉眸凝視他咬了咬
唇沙啞道:「若是被王上發現,我怕連累靈狩,魅生一條賤命,不值什麼……」
緞君衡無奈笑歎再次打斷了她的話:「傻丫頭!」手指不由在她腦袋上一拍,笑道:「今日以後你的命就值錢了,別不當回事。」
說完掃一眼旁邊捂嘴竊笑的侍女,右掌化出水晶頭骨,俊逸逍遙離開:「好生照顧好她。」
眾侍女笑著目送。
魅生見她們如此大膽,漸漸亦放鬆了下來,看著她們面容親切柔和,與王宮中一個個橫眉冷眼完全不同,眸底不覺浮現出了絲淺笑。卻又想起待在此地的目的,心頭發沉,暗暗蹙了蹙眉。王上說靈狩有不臣之心,而且極為奸猾,她怎麼看著一點兒也不像?
一旁的侍女見她小小年紀,眉心緊鎖,笑走近:「魅生姑娘先隨我們去沐浴吧,你身上這身衣服不能再穿了。」
魅生以為在逍遙居內該穿相應的下人衣服,一松眉頭,淺笑點點頭:「有勞姐姐。」
她這稱呼一出倒把她們逗得笑了,這名侍女急忙笑著糾正:「萬萬不可,日後姑娘喚我們名字便好。」她是靈狩要收的義女,雖方才她沒聽見,她們卻是不能逾矩了,靈狩隨意是隨意,可不能沒了分寸。
魅生臉一紅,微微垂頭:「嗯」。這才隨她們離開。
青蕪堤,一夜過後,到了第二日卯時時,天之佛面色沉重望著湖水中自己的倒影,垂在身側的手中金冊泛著微弱的金光,莊嚴獨立的背影在初升的日芒下透著一絲異樣的冷肅。
蘊果諦魂到來時所見便是如此,隨後又掃過如經浩劫的青蕪堤,眸光暗震一凝,轉回她背影上,漸漸緊鎖了眉心,就如此站在距離她數十步遠的地方,望著她抿唇不語,心直往下沉。
直到她似被什麼驚醒,倏然回身,看到他出現略有詫異,本能化光收起了金冊時,蘊果諦魂才啟唇凝沉問道:「你把質辛的石床呢?」
天之佛狐疑一閃眸,走近他平和問道:「什麼質辛的石床?質辛是何人?」
僅僅一夜!她竟然忘了質辛!不知質辛是誰!蘊果諦魂陡然明白了這荒蕪一片的青蕪堤是因何而成,腳底倒生一股涼氣,渾身冰冷,雙唇僵硬暗沉問:「你不知道質辛是誰麼?」
天之佛見他面色突然蒼白緊繃,眉眼在隱忍什麼震驚痛苦,眸色一變,當即轉身翻掌化光按在了他背心,皺眉問道:「質辛是何人?為何我不知道他,你會如此氣血大亂?」
蘊果諦魂陡然反手一把扣住她另一隻手腕兒,運使精純佛元之力冷急去探。
他如此怪異舉動,天之佛面色怪異,卻也未阻止,只繼續為他輸功調順氣血,片刻後幾
乎與他一同收功。
她見他安然無事,放了心,笑伸手一掃湖邊地面,一個石桌和兩個石凳出現:「你既提及質辛,此人必然重要,不妨坐下細談」
蘊果諦魂卻是將顫抖的手掩在袖中,定定看著她的笑臉,艱難啟唇:「你可還記得天之厲?」
他為何要如此發問?天之佛詫異笑凝他道:「四個月前好友配合吾將他封印在無盡天峰,這蒼生禍害,佛鄉之敵,吾怎有可能會忘記。」
蘊果諦魂心頭最後的一絲奢望成了癡心妄想,她將禪天九定自第九式用在了自己身上封印記憶,質辛,天之厲,被她遺忘得徹徹底底,不留任何痕跡,她究竟為何要如此做?她說過對天之厲動情,為他誕下質辛,一往無悔,可現在這一切,他該如何解釋?
腦中不受控制浮現著質辛亮晶晶的小眼睛盯著他的模樣,還有質辛趴在她懷裡,好奇望著青蕪堤周遭的情形,蘊果諦魂只覺心頭窒息,強撐著平靜走到石桌旁一側坐下,順水推舟凝視她道:「昨夜收到暗報,無盡天峰出現了本已消失的厲族氣息,所以我來尋你,可要加強戒備?」
天之佛聞言想起了金冊中所記,冷笑了一聲:「吾要的便是厲族出現,日後方能一網打盡。不必戒備,適時得放鬆警惕讓他們靠近無盡天峰。想要為天之厲解封,沒有那麼容易,這次吾要讓他們所有人都有去無回。」
厭惡的神色,冷硬無情的語氣,皆已不是那個從異誕之脈歸返佛鄉的天之佛,蘊果諦魂心頭竟不曾因她要繼續剷除厲族而有絲毫欣慰,輕輕點了點頭:「嗯。」
天之佛說完後雙眸若有所思轉向了波光湧動的青蕪湖:「蘊果諦魂,天之厲尚未被真正殺死,如今他石化自保,無法取他性命,一千年後是殺他的機會,亦可能會讓他破解封印,我們該提前做準備應對了。」
蘊果諦魂抬眸凝在她身上:「你打算如何?」
天之佛收回視線,對上他的雙眸冷沉道:「若佛鄉能乘那機會殺死他,是最好,若不
能,吾要讓他破除封印後成為孤家寡人,無兵可用,無人可使,沒有臣民的王者不過是個不值一提的功體高強之人,再無可能在苦境掀起風浪,假以時日佈局,要殺他輕而易舉。」
蘊果諦魂不解,沉凝問:「你現在要為一千年後佈局?」
「不,」天之佛微搖頭,莊嚴光芒倏然在眸底浮現:「吾要布得是這一千年的局,你必須毫不懷疑地去執行吾的命令,不論在你聽來多麼匪夷所思。」
蘊果諦魂心頭莫名閃過一股不安,卻又說不上因何而起,強壓下頷首:「至佛請說。」
第383章 第一百一十六回
五年後,中陰界,逍遙居。
「十九少爺!十九少爺!質辛少爺又不見了!」魅生驚恐得大叫聲,震得方圓十裡的鳥雀全部都撒翅膀竄飛出來。
正在後花園澆花的黑色十九面不改色,小臉上全是專注,眼睛一眨不眨凝在在水滴慢慢沁濕得沙土上,一字一字道:「絕境長城石像。」
魅生怔了下,擦一把急出的冷汗,刺溜一聲轉身頓時化光便消失在了進入後花園的園口。
花壺裡的水澆完後,黑色十九才收回視線,小手扯下罩在眼睛上的黑紅色緞帶,一雙金瞳在日光下耀眼奪目,他學著緞君衡的樣子眯了眯,抬手一撫下巴,轉向石像的方位,良久後歎了口氣,僅有六歲的孩子卻用足有四千歲的老沉口氣歎道:「哎,這個不孝子,到底是誰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的,是我緞君衡,那石像究竟給你下了什麼**藥,整日介往那兒跑!我才是你父親!」
說完又重新拴上了緞帶,瞬間化光消失。
一旁照顧他的侍女看他方才小臉蛋兒粉撲撲的,言語卻是模仿得極像,活脫脫就是他們靈狩,不禁笑出了聲,走近花壇去收拾他用過的東西。
絕境長城一處荒涼之地,天地清淡,雲霧繚繞,兩隻巨大的石腳穿過雲霧貫通天地,放眼望去,四周杳無人煙,只有灰色的腳邊隱約可見一團墨綠色的影子。
質辛少爺!急尋到此的魅生歡喜松了口氣,這個小祖宗,今日是他的生辰,眼看到了午膳時間,靈狩到時候會回來給他慶生,要是找不到,逍遙居又要雞飛狗跳,急忙破空而落。
卻不料剛落了一半,聽到傳來的話音,俏麗臉上得笑意怔了一怔,身子不由頓住,凝眸向石像巨腳邊凝望去。
質辛穿著今日剛換上的墨綠色錦袍站著,上面全是泥土,小身子在日光芒下縮成了一團,小臉蛋兒上紫青一片,烏壓壓一片的卷翹眼睫毛上掛著淚珠,破了口子地小手摸在天之厲的石像腳上,說了一長串話後,喘口氣歇著。
片刻後把小臉也貼在上面,滴著淚得小眼睛裡全是五歲孩子有的倔強:「爹,我偷偷告訴你,今天我把他們全部都揍趴下了,他們說一次我沒爹娘,我就揍他們一次。他們才沒爹娘,我不止有爹娘,還有義父。就是揍人這話不能讓義父聽見,不然回去他又要罰我。」
說完想起了什麼小眼睛裡淚珠又開始打轉兒,抬起小手死勁兒擦了擦,委屈對著石腳哽咽道:「爹,你知道義父為什麼不教我武藝麼?為什麼他只教十九兄長?十九兄長是他的義子,我也是,他是不是不喜歡我?爹,已經過了五年了,我還有十五年的時間,要是沒有武藝,我到時候不能幫娘,你也不能破解封印再見見娘。」
說著又轉了話急忙脆生生道:「你不要恨娘,娘不是要故意封印你的,娘她有苦衷,我知道,可也不能說,不然會對娘不利,娘很想念你,你不要不信。你看娘把我都生下來了,不然我也不會站在這兒跟你說話,娘的性子,你們的關係,你也知道的,她要是不喜歡你,早就把我剷除在萌芽狀態了。」
言罷,質辛突然不知道再說些什麼,只有五歲的眼睛,卻有著不正常地滄桑沉重,怔怔盯著巨石腳上乾涸的血跡,上面還有氤氳得佛氣,片刻後,小眼睛突然委屈開始吧嗒吧嗒得掉著淚,一癟小嘴,把臉埋在兩隻小胳膊裡只無聲落著淚:「爹,我好想娘親,她都不來看看我,就是來問那個王八蛋宙王殺了我沒有也行嘛,娘卻是一次也不來。她肯定會時不時去看看你的封印有沒有松了,叔叔姑姑有沒有在苦境作亂,就是再也不會見我……我是不是真像那些小朋友說得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所以說了這麼多話你也不理我,她也不要我。我真的就是沒爹沒娘,他們也沒說錯,我不該揍他們……」
說完便再也沒有了聲音,只剩下低低壓抑得抽泣聲。
魅生被他這一會兒像個孩子,一會兒有像個老氣橫秋的大人模樣逗得心底酸澀發笑,暗暗歎了口氣。傻質辛,靈狩不教你武藝是為了你好,那樣你才能在中陰界平平安安的。隨即凝功準備落下,卻不料手被一隻小手拉了拉阻止。
魅生嚇得一縮,刷得垂眸,見是黑色十九,心有餘悸拍了拍胸口,這個十九少爺,怎麼總是神出鬼沒的。
黑色十九老氣橫秋看她一眼:「你先回去,我一會兒帶質辛弟弟回去。」
說完,雙眼一動不動直直盯著她,非得把她盯走不可。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幾乎年年質辛生辰都要來這麼一遭,魅生歎口氣,向還在躲起來偷偷哭的質辛又看了眼,蹲□子,抬手輕摸摸黑色十九的腦袋:「還有半個時辰就用午膳,我回去給質辛做他愛吃的雞腿,記住早些帶他回來。」
黑色十九皺了皺眉,避開她的手指:「嗯,你走吧。」說完便鬆開她的手,化作一片飄散的羽毛消失在了身前,魅生看著他那彆扭的模樣,噗嗤輕笑,收回手,見他到了質辛身邊,才轉身離開。
質辛正哭得聚精會神,沒有發現有人靠近,肩膀上突然出現了一隻小手,心頭一凜,哪個小賊!敢偷襲他!淚眼一怒,陡一個過肩摔,彭得一聲將來人摔在了地上。
黑色十九被摔了個四腳朝天,半晌沒反應過來,愣愣瞪著他。
質辛本還得逞得臉看見是他,瞬間僵硬,一會兒青一會兒紅,還保持摔他姿勢的小手顫了顫,噌得縮回了身後,咧開嘴角僵笑著喚了聲:「十九!」兄長什麼時候來得?他說得話不會都讓聽到了?他方才那一手用上了偷偷學來的功夫,但願他沒發現。
黑色十九看他傻乎乎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眉頭瞬間皺成了死結,歎口氣,伸出一隻小手:「拉我起來!」
質辛怔了下,猛然才反應過來,臉一紅,急忙走過去,拽住他的手就要往起拉,卻不料黑色十九陡然掌心凝功,一把反拽,質辛底盤根基不穩,亦不防備,猛一個趔趄就被甩倒在地,摔了個狗啃泥,吃了滿嘴的土。
黑色十九借力騰得翻身立起,見怔愣片刻,轉身呸呸吐完土,便圓睜怒瞪他的質辛,面無表情道:「這下我們扯平了。」
這才俯身去扶,質辛看著他伸出來的小手上還隱約可感功力,本還被戲弄後發怒的小眼睛突然一紅,眼淚吧嗒吧嗒就往下落,一把拍開了他的手,自己撐著站起,一句話也不說趴在石像上悶悶背對他無聲泣著。
黑色十九小手落了空,手背上被他拍得猩紅一片,似乎不知道疼,他平靜收回手,又轉身走近質辛,沉默趴在他旁邊,等聽不到他抽泣地聲音後,才用小孩子得脆生生得聲音低低道:「質辛,這是昨天義父剛教我的招式,剛剛學會了嗎?要是沒學會,我讓你摔一下試試,這招要是練會,以後跟他們打架就不會鼻青臉腫了。」
本還埋頭在手臂間的質辛怔了下,腦中突然閃過每次他都藉故惹怒他,然後兩個人打架的事,眼底還要落下的淚水驟然凝結,刷得轉頭不可置信瞪著他。他打架的招式確實都是從他那裡學到的,難道兄長是因為義父有嚴令不得私傳招式給他,所以才藉故打架偷偷教給他?
黑色十九見他終於不哭了,沉肅得小臉上頓時一松,小嘴勾起,臉頰上出現了兩個小酒窩,眼睛泛亮問道:「要不要試試?」
質辛能透過罩著得黑緞看到他眼裡得疼愛和亮光,有點兒後悔剛剛對他發脾氣,臉微紅,輕輕點了點頭:「嗯。」答應後,又低低補喚了一聲:「兄長。」
黑色十九當即站直了身子,瞬間便身上凝功朝質辛攻去,招式簡單,卻快狠准,絲毫不念兄弟情面。
質辛站著不動,小眼睛直盯盯得看著他如何運步吐納,就在他快要攻到身上時,突然雙眼一閉向後倒去,彭得就摔倒在了地上。
黑色十九手還沒觸到他,功力得氣勁兒也尚不足以震倒他,被質辛這毫無預兆得變故嚇得面色一白,慌忙收功急俯身去扶他:「質辛!你怎麼了?」
就在手指剛觸及他的胳膊,質辛小眼睜開奸詐一笑,小手迅速抬起,反扣住他的胳膊,向後一扔,黑色十九猛然才反應過來中了他的計,後怕得面色僵瞪他一眼,本能輕而易舉逃脫他這一甩,卻是轉念一閃眸,未動,任由他摔在了地上,體驗了一把滿嘴是土的滋味。
質辛沒想到這招如此好用,面色一時激動泛紅,急忙起身走過去扶他,小眼睛亮晶晶歡喜道:「我學會了,兄長!」
黑色十九見他終於沒有了沮喪,這般開心,心頭亦高興,小嘴扯了扯,沉「嗯」一聲,咧了咧嘴角,讓他扶起,質辛順便給他拍著身上的土,兩個人都籠罩在一團灰黃得塵灰中。
二人都清理乾淨了身上的土後,質辛道:「我們回去吧。」
黑色十九看他白嫩嫩得小臉上還有青腫,歎口氣,抬起另一隻手凝聚功力學著緞君衡的模樣清除淤血:「你這麼回去,義父又要罰你了。」
質辛這才想起臉上還有傷,沮喪垂下了眸,乖乖站著讓他療愈。
「緞某的兩個兒子真正是前途無量,一個違背父令偷偷教授武藝,一個不顧嚴令偷師學藝。」突然從空無一人的身後傳來的聲音,駭得質辛和黑色十九面色一變,瞬間僵硬在了原地。
悠于 2016-3-20 21:25
第384章 第一百一十七回
緞君衡滿意看著自己造成得效果,妖俊得眸光淡淡一閃,走到二人面前。
質辛和黑色十九感覺到他走近,臉上憋得通紅,局促低著頭,就是不敢抬頭看他,只不過二人還在偷偷對視,齜牙咧嘴做著鬼臉,想要緩解一下內心的緊張害怕。
緞君衡看他們這幅模樣,又好笑又好氣,面色不變,兩隻手突然一伸,便抬起了二人得下巴,質辛齜著得牙還未來得及收起,就這麼僵紅凍結在了臉上,平常彆扭生氣時不願意喚得兩個字,此時下意識蹦出了口:「義……義父!」說完後才發現有討好之嫌,質辛小臉兒陡然懊惱皺成了一團。
黑色十九還是一張自小就嚴肅面無表情的臉,唯一得動人處只在僵固在臉上咧開得嘴角。
亦僵僵道:「父親!」
緞君衡聽後卻是「嗯」了一聲後就一言不發,眼底帶著妖異俊美至極的笑容,細細端詳著二人這甚少見的神色。
快到半個時辰時,質辛和黑色十九脖子僵直,小腿肚子開始打顫兒抽搐。兩個小臉蛋兒上又紅又白。
緞君衡這才笑著冷哼一聲,收回了一隻手,這只手下的黑色十九終於逃出生天,可惜他的腦袋卻是僵在那裡,動也不能動,依然維持著仰望藍天得姿勢,緞君衡禁錮得時間太久,脖子肌肉發僵,稍微一動,便是撕心裂肺得疼。
質辛仍然在忍受妖笑酷刑之中,還未得到赦免,緞君衡這回轉眸專注盯著他,溫和笑著開口說話:「你還知道緞某是你義父?終於願意叫了?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緞某一直在房裡等著你回來過生辰。你倒是好,居然又出去打架!
義父告訴過你多少次,不能打架要以和為貴,與各種小朋友友好相處,不能因為你是緞某的兒子就無法無天,不過既然打了,現在說什麼也晚了,老規矩,這次打架的懲罰……」說著一頓,垂眸細細思索。
質辛本還緊張害怕得心卻是陡然一松,小臉蛋兒上又湧起了無所畏懼得倔強,小眼睛直直盯著他等待懲罰。他寧可趕緊受罰,也比在這兒聽他陰陽怪調得訓斥好!關鍵是他的脖子快斷了!
片刻後,緞君衡卻是抬眸看向他無所畏懼,敢作敢當得小臉,收起笑意歎了口氣:「「算了,既然打了,你義父我也不是後爹,不屑做秋後算帳的事情,這次就不懲罰你了,下次打架記得帶上緞某,現場示範教你兩招如何打倒他們,還片土不沾身。要是下次再讓吾看到你鼻青臉腫,逍遙居你就別回來了!」
質辛聽完愣了一愣,片刻之後猛得才反應過來,倔強的小臉不可置信道:「你不罰我?」
緞君衡皺了皺眉,狐疑盯著他瞬間陽光燦爛得小臉,臉頰上一塊兒還未療愈得紫青觸目驚心:「緞某說話有那麼難理解麼?」
說完心口陡然一陣抽痛痛,面色憂愁移動卡在他下頜得手,去摸了摸他的腦袋:「看來以後義父要時時刻刻與你在一起,過去五年間,你我父子間長久的沉默,造成了溝通的障礙,這對你成長極為不利。幸好你才五歲,若是不吸取教訓,就這麼下去,遲早有一天你我之間會雞同鴨講,鴨同雞講,誰都聽不懂誰說話。」
時時刻刻跟你待在一起,那簡直是世界上最可怕得酷刑,義父你確定你這不是懲罰我?十九已經被你摧殘了,你還是放過我吧……質辛聽到這裡頭上突然直冒冷汗,嘴角控住不住抽搐急急道:「聽懂了,聽懂了,義父,下次打架我一定帶上你。」
一旁得黑色十九聽到腦袋急轉過去,卻是忘了脖子血液流通還沒舒暢,哢嚓一聲,差點兒拗斷,瞬間淚水狂湧,兩眼淚汪汪得緊張盯著緞君衡。
義父若真跟質辛時刻在一起,那張嘴會說得質辛想要立刻撞牆自戕的!他已經領教過一次了,倒是沒撞牆,就是再也不跟他說話了,不然會被他氣死!他不是後爹,勝過後爹,要不是每天晚上他們蹬了被子,他都時時起來給他們蓋,他真以為他是後爹!
緞君衡看他們兩個那惶惶驚呆得小眼神兒,那是把他當做了浩蕩天威,畏懼又尊敬,不差,臉上笑意霎時一濃,滿意抬起兩隻手在他們脖子上輕輕一拍:「嗯,沒事,義父不嫌累,跟你們在一起挺快樂。走吧,回去給質辛慶生。」
質辛和黑色十九心底一陣哀嚎,卻不料沉墜僵凍得脖子突然覺一股暖流湧入,頓時通體舒暢輕快非常,曉得是緞君衡剛才拍得拿一下灌注進入了功力紓緩,心頭又對方才那麼想他有些愧疚,義父說話雖然煩了些,但也都是為他們好,兩人不由自主抬起小手,主動牽住了他的手,暗暗對視一眼,兩雙小眼睛裡全是大難不死,劫後餘生得歡快,吐了吐舌頭。
緞君衡瞥見,哼笑一聲,握緊他們得小手,兩個小鬼,跟我鬥!你們還差得遠著呢!
質辛和黑色十九隔著他的腿擠眉弄眼一陣後,肚子裡一陣咕嚕咕嚕作響,餓了,才仰頭眼睛亮亮得望向他:「義父,我們回家吧!」今天是他生辰,魅生肯定給他做了雞腿兒!
緞君衡笑點了點頭,回眸凝望了一眼雲霧中的天之厲石像,暗歎口氣,才帶著他們化光消失。
天之厲,質辛還真是你和天之佛生得好兒子,頭疼!他已經命令禁止所有人傳授武藝,他竟然偷學還練得了一身不俗內力,他自己還沒發現。這內力若不加引導煉化與他融為一體,來日必會反噬傷了他。
五年的時間或許足夠了,質辛性子裡得怨憤之氣已被磨得不剩多少,短短二十年,要讓他練就超凡功體,戰無不勝,非將他身體心智逼到極致不可,如今他得執念迫切已達,從今日之後,可以開始教授武藝。
天之佛送他來中陰界的意思,本是讓他平凡保命,可他之出身註定不可能泯然眾人,宙王不會放過他,他長大亦有自己意識,不會受緞某控制,與其強硬違逆他之本性不允學武,不如順其天性,得一身不世功力,所向披靡,強大到不受任何人威脅。
可惜緞某再也從他口中探不出任何東西,這孩子精明得很,二十年的期限,究竟是什麼期限?
片刻後,逍遙居上空,剛剛看到華美的宅邸,質辛便忍不住急急大喊:「魅生!我們回來了!」
緞君衡和黑色十九見他眼睛裡都冒了綠光,一同歎氣搖了搖頭,動作和擺動得幅度都一模一樣。知道餓還在快要開膳得時候偷偷溜出去!
逍遙居膳房內,魅生聽見,好笑掃過早已準備好的佳餚,急忙吩咐其他婢女:「端出去吧!質辛少爺餓壞了!這嗓門比以前大了許多!」
婢女們一陣笑,當即全手腳麻利得端起盤碟魚貫而出,向大廳走去。
青蕪堤,青蕪湖邊得巨大卵石上,天之佛正盤膝而坐,闔眸打禪,一陣陣帶著湖水涼息得清風拂過身上,金色紗衣不時隨風飄動。
一刻後,感覺身後突然出現了熟悉氣息,她暫時收功,睜開了眼,起身轉眸:「無盡天峰查看得情況如何?」
蘊果諦魂凝視她莊嚴的眸子,道:「沒有厲族氣息。」
天之佛若有所思道:「自從上次林間金剛發現厲族的血,到如今已經五年,期間再沒有任何厲族出現得痕跡。」
蘊果諦魂沉凝頷首:「難道厲族徹底消失了。」
天之佛忽然冷笑搖了搖頭:「不可能,暫時的蟄伏罷了。」
蘊果諦魂問:「那佛鄉要如何應對?」
天之佛收起了冷意,平靜凝視他道:「以靜待動,他們蟄伏不了多久,遲早會有動作,佛鄉和龠勝明巒現在養精蓄銳便可,加強無盡天峰戒備,只要有厲族動向,暗中監視及時回報,沒有吾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私自對厲族動手。」
說完想起了什麼冷沉提醒道:「你要小心防備厲族人偽裝滲透龠勝明巒和正道,回去謹慎清查手下的人。當初佛鄉被天之厲和其手下潛入知曉了太多佛鄉弱點,剷除他才會那般艱難,不可舊事重演。」
蘊果諦魂領命:「是。」
天之佛說完便要繼續回到湖邊打坐,蘊果諦魂卻是眸光暗凝,問道:「至佛,你今日可飲了花露?」
天之佛邁出的步子一頓,轉眸看他平和笑點了點頭:「嗯,今日必須要飲。」公事完後,她面上露出了私下得淡然清修,不在那般高高在上,威嚴不可近。
她封印記憶後便忘記了天之厲和質辛,可已近千年不飲花露的她卻是自此後年年有兩日必然會飲,蘊果諦魂刻意用好友之間的關切語氣問道:「至佛為何年年今日要飲花露?」
當初生下質辛那日,諸事處理妥當後,她曾邀他一同共飲釀制得花露為質辛慶賀。這每年必飲得兩日,一日是她誕下質辛這天,一日她未曾說過,若他猜得不錯,只怕便是天之厲的生辰。
天之佛怔了一怔,曉得他關切之意,輕歎笑道:「並非每一件事都有原因,只是今日想飲而已。」不飲她會覺有事未做,心頭虛無空洞,飲了後才會心神安寧。
後面得原因她未說出,也覺得是不必在意得小事。
蘊果諦魂未再問下去,第一年他本以為是偶然巧合,如今連住五年不曾中斷,看著她莊嚴面容的眸色微微複雜,有些事情終究還是會留下些痕跡,儘管她已忘記了一切,隨即點了點頭,出聲告辭,化光離開。
天之佛目送他消失後,才轉眸凝向波光蕩漾得青蕪湖,腦中浮現般若金冊上自己所記載,眼底漸漸浮現出了威嚴冷厲。
十五年後,魔皇亂世,禍劫蒼生,是時候讓佛鄉做好應對了。
龠勝明巒,蘊果諦魂回來後做到蒲團上,對旁邊侍立得小沙彌道:「傳無塵來見!」
第385章 第一百一十八回
一刻後,一身雪白佛衣得無塵來到,纖塵不染得修者面容上有著清池一般的平靜,合十雙掌道:「巒主。」
蘊果諦魂頷首,伸手讓他入座對面的蒲團:「尋你是為了厲族之事。」
無塵清俊得面上倏然有了波動,眸底全是壓抑的怒氣:「厲族又出現禍世麼?」
那一千年的厲佛征戰中,他之全族皆死於戰火中,未曾料已經數百年,他潛心修行依然未曾磨去心底恨意,能冷靜以佛心對待此事,蘊果諦魂平靜搖了搖頭:「不是,與厲族相關,但非如此。」
無塵怔了下,眸底怒意微散:「巒主請講。」
蘊果諦魂凝視他道:「厲族善於偽裝,又極難發現,苦境不見任何蹤跡,他們不會放任天之厲封印不管,如今情形完全不合厲族行事秉性,至佛和吾擔心他們再次偽裝面目混入正道。所有人中因你曾經被厲族殺而不死,身上得了厲族血液煉化而成自己的,因此能識破厲族偽裝。」
無塵當即接話道:「巒主想讓吾暗中注意?」
蘊果諦魂點了點頭道:「厲族混入正道的首要目的是找到助天之厲破封之法,必然會選擇能得到這辦法且可以操縱局勢的門派下手。上次厲佛之爭,天之佛已徹底將佛鄉內偽裝的厲族全部清除,再加佛鄉隱世,加強戒備,厲族難以進入,唯一與佛鄉有所聯繫得龠勝明巒和其他宏門正派便成了他們的目標。吾要你暗中查探所有門派和龠勝明巒中的人,一旦發現有偽裝的厲族混入,便立即回報於吾,不可打草驚蛇。」
無塵不假思索合十雙掌:「無塵領命,立即去辦。」
蘊果諦魂提醒他道:「不可情緒用事。」
無塵見他擔心,面上情緒波動才緩和下來,凝視他道:「巒主不必擔心,吾有分寸,絕不會因個人情緒壞了蒼生大事。」
蘊果諦魂頷首:「如此便好,去吧。」
無塵起身合十雙掌告辭離開。
深夜後,玉清界三壺方丈雨卷樓後的幽深山谷中,月光如水靜靜照著,一片靜謐中兩道黑影突然破空而至,分別立在了溪水兩側凸起的卵石上。
左側來人抬眸看向對面之人:「貪穢,蘊果諦魂和天之佛已經有所警惕,日後行事小心。」
披著黑色斗篷罩頭披風的貪穢冷笑一聲:「二哥,有你這個無塵從中取事,他們發現不了,吾知道怎麼做。」
同樣是黑色罩頭披風的無塵,實則是魑嶽偽裝,嗓音沉重道:「小心駛得萬年船,這次行動只許成功,不能失敗。劫塵已死,咎殃又消失得無影無蹤,厲族不能再有折損了。」
聽到劫塵,貪穢面上一絲埋藏的悲慟疾閃而過,最後面上定格成了深入骨髓得刻骨恨意:「吾會讓天之佛為劫塵陪葬!」
若不是她故意洩露解除封印的虛假消息,劫塵不會不聽勸阻,不會悄然離開異誕之脈,不會自殺獻出魂體。
厲族短短數月之內,厲族失失天之厲,又失地之厲,咎殃又悲慟消失,元種八厲只剩下了五人,如今的厲族四分五裂,一盤散沙。當初心甘情願臣服大哥的魔妖二族見此情形,乘機起兵作亂,魔妖厲三族各自為政,自相殘殺,這一切皆拜天之佛所賜,這血海深仇,厲族和她不死不休。
魑嶽與他想到了相同的事情,三年前不願三族如此自耗,且當務之急在解除天之厲封印,三年前不得不強行將厲族徹底封印,魔妖二族想要的獨立,可以暫時給他們,只要天之厲千年後破除封印,再收回魔妖二族易如反掌,沉默回憶良久後他才又問道:「你這裡進展如何?」
貪穢散去了眸底冷恨,冷靜詳細告知:「玉清界三壺領導方丈雨卷樓樓主,對吾頗為器重,有意將此領導之位傳下,假以時日,吾的道身海蟾尊便是宗岩祿主,方丈雨卷樓樓主。二哥你那裡的情形如何?」
他們阻止劫塵不及,在異誕之脈入口看到了帶著屍體回來的咎殃,只能忍痛由他帶走劫塵屍首,照擬定的計畫行事。二哥先暗中殺潛行修行的無塵,偽裝此人模樣,混入龠勝明巒。此人為當初蘊果諦魂親自渡化,與他關係亦師亦友,極得信任,是唯一接近蘊果諦魂還不會被發現的捷徑。
魑嶽沉穩道:「蘊果諦魂沒有懷疑吾的身份,不然也不會將探查厲族偽裝的事告知吾。」
說完凝著他又問:「可有克災孽主、魈瑤和剡冥的消息?」
貪穢點了點頭:「克災孽主已經偽裝成鼇天進入共仰瞻風,風闕後無封和其他人皆信任,並沒有懷疑他的身份。剡冥還在繼續尋找功體屬性為雷電的那人。魈瑤在尋找天工八月泉,尚沒有進展。」
魑嶽輕嗯一聲:「暗中告訴他們皆謹慎行事,還有九百多年,不可急躁,我們各自小心。想辦尋找咎殃蹤跡,與他取得聯繫,若你不便,讓克災孽主去辦,吾在龠勝明巒不能動作。」
貪穢頷首:「嗯。」
話音落後,二人無聲告辭,同時化作光華消失在靜謐的夜色中。
此時苦境的一處不打烊的酒樓內,燈火通明,喝得爛醉得咎殃抱起酒罈子還要飲,就在酒杯碰觸到唇邊時,一隻精瘦骨節分明的手突然出現按住:「冰無漪,你醉了!」
化名為冰無漪的咎殃呆愣瞅了他一眼,眼前紅彤彤一片,最讓他厭煩的顏色,啪的一聲拍開他的手,大舌頭咬字不清道:「你……你才醉了!是……是朋友,就陪我……我喝酒!」
咕咚咕咚便又將酒罈裡的酒全部都灌進了肚子裡,嘴角來不及吞咽的酒水流出來不少,把他本就已經濕透的胸口又淋了個透心涼。
一旁站立的人輕歎口氣,轉身坐在他旁邊的長椅上平靜道:「一醉解千愁,你日日醉,喝了五年,醉了五年,愁沒有解,胃倒是燒壞了。吾本來想告訴你,你在意得那人可能還有一線生機,可你每時每刻都醉醺醺地,吾也沒法子說。」
話音剛落,旁邊正在海飲的咎殃突然停下了所有動作,仿如被人點住了穴位,猛然他抬起了眼,彭得扔掉了酒罈子,旁邊那人也沒看清他如何動作,待反應過來時,領口已經被他死死揪著從座椅上拎起來,怒瞪他的眼睛裡能噴出火來,整個人如憤怒得小鳥,哪還有一點兒醉態!
「你個該死的窮酸劍布衣!老子纏了你五年!你終於肯大發慈悲了!害老子胃都快穿孔了!」
五年前苦境連續有美貌女子被綁架,他去抓那賊首解救女子,卻不料賊首沒抓住,美人沒救到,卻是抓住了這個和他一樣救人抓賊的劍布衣。
「在下劍布衣,還請公子鬆手!否則吾的劍不認得閣下是何人。」
「來呀!老子就是不放,你有本事砍了老子的脖子!反正老子不想活了!」
二人隨後不眠不休打了十天十夜,不打不相識,自此後成了論劍之交,五年來劍沒怎麼輪,酒倒是喝了不少。
劍布衣腦中閃過他刻意設計的二人初識,怎麼也想不到冰無漪竟是那般無賴,皺了皺眉思緒回到現在,垂下眸盯著他的手,平靜道:「你再抓一會兒,五年之後再告訴你。」
冰無漪眸底怒氣怔了下,噌得縮回了手,咬牙切齒道:「說!」五年前的山洞中就因為他沒鬆手,這個該死的窮酸布衣才讓他等了這麼五年,這筆賬先記著,以後連本帶利得收回來。
劍布衣不徐不疾整了整衣領,一笑看他:「天機不可洩露。」
冰無漪怔了下,他居然騙他!陡然狂怒一拳揍去:「你給我死來!」
劍布衣偏了偏頭輕而易舉避開,身後的劍穗微微晃動了片刻,冰無漪緊接著又是一拳,怒不可遏。
劍布衣這次反手扣住了他沒有用一絲功力的拳頭,歎口氣好意提醒:「停下吧,再揮一拳,你的左腳要崴了。」
「去死!」冰無漪瞬間氣得便又揮出一拳,直接向劍布衣撲去。
劍布衣惋惜歎了口氣,鬆開他的拳頭,乖乖站著不動,讓他打,卻是就在他這拳就要落在鼻子上時,哢嚓一聲,骨頭扭到的聲音,冰無漪面色驟然扭曲,怒吼:「你個該死的神棍!烏鴉嘴!」
身子一扭,急收回拳頭彭得坐在了凳子上,滑了他左腳,不知何時滾過來的一直酒罈子咕嚕咕嚕繼續從二人眼前滾過,向酒樓門口滾去。
冰無漪面色鐵青,連個酒罈子也敢欺侮他堂堂水之厲!這什麼世道!自從遇上劍布衣這個烏鴉嘴兼神棍,就事事不順,時時出事,每一次他的提醒,都是他的災難,掌心當即凝功按在扭著得踝骨上療傷,怒抬眼瞪著劍布衣:「你能不能預言點兒好事!下次再提醒吾,非把你脖子擰下來當球踢不可!」
劍布衣挑了挑眉,面上微微浮現出絲淡笑:「你捨不得,吾這個神棍總還有些用處。」
冰無漪僵硬,心頭倏然哀嚎一聲,他是瘋了,才相信這個神棍當真有辦法能救劫塵,怒收回視線,冷哼繼續療愈腳踝。
片刻後,方才還言天際不可洩露的劍布衣,啟唇用只有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淡淡道:「十五年後,再等十五年。」
冰無漪按著腳得手一頓,不掩眸底還未散去的怒氣瞪向他,見他眸底異乎尋常得沉重和一絲幽深得深藏不露,看得人心裡發麻,該死的深藏不露,咬牙切齒面色極度扭曲道:「總有一天吾要把你扒光了,看看你究竟骨頭裡的骨髓是什麼顏色。」
劍布衣忽然咧開嘴笑了笑,方才面上的一切異常瞬間如雲煙消散,仿佛不曾出現過:「你捨不得。」
冰無漪聽得腦皮發麻,怒道:「以後少用這四個字!你個堂堂男子,跟個女子似的肉麻。那是女子才能說的話。你放心,吾捨得,吾非常捨得。」
劍布衣但笑不語,轉身走到桌子旁邊,坐下,這才開始端起酒杯淺斟慢飲。
對面的冰無漪處理好了崴傷,坐得筆直,冷冷覷著他。「吾再等你十五年,你要敢騙吾,把你扒光了凍成冰塊,放在公開亭,敲一聲,還能梆梆的響。」
劍布衣勾唇點點頭:「嗯,可以,吾接受你的威脅。」
第386章 第一百一十九回
十五年後,中陰界,逍遙居後花園中,花香四溢,小溪流水潺潺,橫空而來的兩道駭人劍氣突然襲向溪水,嘩啦一聲,激蕩起漫天水幕,如大雨傾盆般飛落岸邊。陽光之下看去晶瑩剔透,煞是好看,卻是氣死個人。
剛走到岸邊的魅生滿臉鬱結瞪著對岸邊的兩人:「十九少爺!質辛少爺!」今天出門沒看黃曆,有她這麼倒楣的麼!
對面比武正酣得二人怔了一怔,鏗然一聲對劍後暫頓身形,齊刷刷轉眸望去。
魅生渾身濕透,頭髮上,臉上,身上流著成串的水珠,紗衣緊貼在身上,窈窕曲線畢露,站在碧空青草落花之間,面目猙獰怒瞪著他們。
好端端一副美人淋雨圖硬生生被她得鐵青得臉色破壞。
質辛狹長斜邪魅得眼底浮現一絲笑意,挑眉回眸掃了眼黑色十九,見他面容一如既往的肅靜,金瞳微有波動凝在魅生身上,精芒在眸底一閃,笑意更濃:「這比武還要繼續麼?四周都是侍衛僕人。」
黑色十九轉眸沉沉淡掃他一眼:「質辛,魅生是義姐。」
質辛急忙收起了笑,認真點點頭:「是,是義姐,義姐要被其他人看光了,我們做兄弟得不應該繼續打了,我還有事去找義父,你快點兒帶魅生回去換衣服。」
說完便收劍回鞘,瞬間笑化作一團光點離開了後花園。
黑色十九皺眉盯了一眼他方才在的地兒,化光收劍,疏忽化作飛羽消失。
對岸的魅生怒斥完後才反應過來,周圍還有其他侍衛,面色騰得一紅,跺了跺腳,該死的質辛和十九,慌忙抬手掩住胸前春光,急忙轉身往自己住處化光疾奔。
卻不料剛邁步,身上突然一暖,黑銀披風將她整個身子包在了裡面,魅生詫異一頓步子,轉眸看去。
還在對岸的黑色十九竟這麼快就到了她身旁,身後的披風此時正在她身上。
真是解了燃眉之急,魅生當即揪緊了披風,早已忘了方才氣悶,鬆口氣笑道:「謝謝十九少爺!」
黑色十九從她晶亮善良的得眸子上移開視線,淡漠轉向逍遙居:「不必。」
魅生見已經高出她一頭的他又開始彆扭,噗嗤笑出了聲:「一會兒換過衣服,再將披風還給你。」
隨後散去了身上功力,不徐不疾緩步向住處走去。
旁邊黑色十九默默跟著,這股不善言辭得沉默,給俊挺得眉眼增添了些許穩重。
魅生看著,本想說讓他去忙自己的事,可話到嘴邊,不覺變成了笑意:「十九少爺,你長得真好看!」質辛少爺也好看,跟十九少爺的不一樣,要是不捉弄她就更好看了。
黑色十九的嘴角不自然一抿,沉沉「嗯」了一聲,耳根卻是微微泛紅。
魅生說著本沒什麼,可見他如此,突然間覺得有些唐突了,微風拂動間,微微偏了頭,紅著臉看向二人旁邊潺潺得溪水,眼神略帶絲自己未發覺的羞澀,手指攥緊了領口的披風。
黑色十九卻在她轉頭的瞬間,下意識收回視線凝向她看了一眼,便在魅生重新看向他說話前才收回視線。
魅生似是知道他在看一般,頭一直歪向溪水,長至腰間的黑髮發隨風輕輕飄飛著,面上得紅霞久久未散。
方才比武的地方,本已消失得質辛化作一團光氣悄然現身,旁邊正好有一棵花開得正旺得玉蘭樹,斜身一倚,輕輕嗅了嗅四周浮動的香氣,望著二人的俊邪妖美的面上全是慵懶笑意。
他就說十九兄長有問題,原來出在魅生身上,呵,他的十九兄長終於也長大了……
二人身影片刻後轉了個彎兒,徹底消失,質辛這才轉眸看向天之厲巨石像的方位,眉眼中的戲謔笑意漸漸散去,變成了等待已久,終於這一日到來的凝重。
爹,二十年到了,我可以去苦境看看你。娘不來中陰界,我也代你去看看她,代你看看叔叔姑姑們可好……
十九喜歡魅生,她雖年紀比他大,卻是情智還未開,二人有得磨,不過最終他們會在一起的,有他們在義父身邊盡孝,離開中陰界,我便可放心。
義父從小就說我是不孝子,讓他不省心,如今看來我還真是不孝子……
一刻後,逍遙居膳廳內,到了用膳的時辰。
緞君衡滿臉有子萬事足的笑意走入,卻見桌邊只坐著質辛一個,他正百無聊賴得斜支著頭閉目沉思,笑意詫異頓住:「小丫頭和你兄長呢?」
質辛睜開了眼斜瞥向他:「應該在魅生房裡。」
緞君衡愣了下,狐疑走到桌邊坐下,將水晶頭骨放在桌上:「十九在魅生房裡?」
質辛面上突然浮現一抹意味深長得笑意看了看他,又向魅生房間看了看,才點頭:「嗯。」
緞君衡看他臉上這股邪笑,十九在魅生房裡,想起什麼,突然驚叫一聲,騰得站起,好像被凳子上的什麼東西紮了一下:「十九在魅生房裡做什麼?魅生再是他義姐,兩人也沒那血緣關係,兩人都是**得年紀,萬一出點兒什麼事,讓我死後怎麼有臉去見他們父母?這丫頭真糊塗,還以為自己是個小姑娘,十九是個小屁孩,怎麼什麼人都往房裡引!十九平素穩重得很,怎麼這會兒盡做傻事!」
質辛詫異怔了下,露出純良認真的臉色笑道:「出點兒什麼事不正好麼?親上加親,義父你正好為他們二人舉行婚禮,後半輩子兒女都在身邊,老來便有指靠了。」
緞君衡臉一皺,瞪他:「你這個不孝子,唯恐天下不亂!那丫頭和你兄長還是個小屁孩!懂什麼!」
質辛笑撇了撇嘴,拿起桌上僅僅擺放的茶壺斟茶:「他們可比義父你懂得多,比如那男女春情萌動,色授魂與……」
緞君衡見他一臉得風流紈絝模樣,氣得七竅生煙,一道靈氣飛敲向他腦袋:「不孝子!你都看了些什麼書!讓你看得佛經也沒見你這麼頭頭是道!」
質辛恰好斟滿了茶,笑著端起一擋,剛到面前的紫色靈氣頓被消化於無形,茶杯放在他面前,唏噓歎息笑著:「世間哪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義父請用茶,降降火氣,莫氣著了。」
他如此隨口胡言,緞君衡卻聽出了內中之意,看著他像極了天之佛的面容,想起那日天之佛帶著面具將繈褓中的他送來之景,一晃竟然已經二十年過去了,一捂心口,垂頭喪氣坐了回去,恨鐵不成鋼傷心道:「非得把緞某氣死了,你就安身了!不孝子,你個不孝子!」
就在此時,膳廳房門吱呀開啟,黑色十九和魅生先後走了進來。
魅生眉目開懷,笑喚了一聲:「靈狩!」
黑色十九喚了聲:「義父。」
緞君衡刷得抬起頭激動看向二人,猛然間渾身充滿了力量:「十九,小丫頭啊,你們終於來了。質辛這個不孝子,氣得吾心口疼!」
魅生和黑色十九抬眸看向桌邊,質辛正挑眉帶笑淡定端茶向他們致意問候。
靈狩和質辛之間,時不時總要上演這麼一幕,魅生忍著笑,急忙走近緞君衡關心道:「我去吩咐她們給靈狩煎藥,就照著以前的方子麼?」
緞君衡臉一僵,收回了按在心口的手登時笑意盎然,坐姿挺拔,妖俊鬼魅風華霎時耀眼奪目,哪兒還有一點兒頹喪,搖了搖頭詫異驚喜:「心口又不疼了!不必麻煩她們了。」說完端起茶杯瀟灑飲茶。
魅生故作怔了一怔,鬆口氣放心道:「哦!靈狩無事便好。」隨即偷偷對黑色十九和質辛笑打了個手勢,搞定!
質辛笑垂眸繼續飲著茶。
黑色十九淡掃一眼緞君衡,走到他旁邊坐下,沉靜啟唇:「義父這根乾柴數千年可以守
身如玉,十九自不能比父親差了。」
緞君衡剛喝到口中的熱茶全噴了出來,臉憋得通紅,劇烈咳嗽。他守身如玉!!!
剛才說得話他們都聽到了!
魅生怎麼也料不到向來沉默寡言的黑色十九,竟說出了這麼一句,好不容易在門口平復下的臉又一紅,趕緊掏出絹帕給緞君衡擦著胸口:「靈狩慢些飲!」
緞靈狩面色通紅咳嗽瞪著他和質辛,一隻手顫巍巍得指著兩個,你們一個兩個不孝子!
黑色十九看見,面不改色,端起眼前茶杯與質辛一對,質辛笑亦端起茶杯,二人一同喝了下去。
緞君衡一口氣沒上來,又一陣撕心裂肺得劇咳。
魅生急忙低垂著頭,咬唇壓抑著快要噴出的笑聲幫他順氣。
最後緞君衡總算喘勻了氣,捂著心口淒涼長歎一聲。
質辛、黑色十九和魅生本以為他要又要賺瘋賣傻。
緞君衡卻是一咬牙,刷得轉頭瞪向身後忍笑的婢女們:「傳膳!」
三人怔了下,今日這鬧劇就這麼結束了?不應該啊!
緞君衡看他們錯愕的表情,霎時喜笑顏開,端起茶杯輕啜一口:「今兒個的茶不錯!」
三人面面相覷,無奈搖頭都垂下了頭,無趣喝著自己的茶,等膳食擺上。義父今天的戰鬥力不夠!他們本還想著要好生奉陪一番的!
膳畢休息了一個時辰,下午,質辛又叫上黑色十九切磋了一番劍術,魅生在旁邊看著,用過晚膳後三人陪著緞君衡坐了半個時辰,說說笑笑,夜色漸深後,才各自回房休息,所有僕人也只比他們晚一個時辰便入睡。
月上中天之時,夜色深沉,整個逍遙居靜謐無聲。
靜寂中,「吱呀」一聲,只有開門人自己可聽見的聲音低低響起,一道墨綠色身影從裡面悄悄走出,化光消失後,直向黯淡無光的天際而去。
就在快要到達中陰界出口時,墨綠色身影微頓,又回身望了眼雲霧繚繞下靜謐安寧的逍遙居,這個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俊美狹長的眸中再沒有了白日的戲笑,沙啞一笑輕聲道:「義父,孩兒不孝,還請義父原諒,若有來世,質辛再在義父膝前盡孝。」
說完最後一字,他決絕收回視線,再未猶豫化作一道墨綠色利刃,直穿過頭頂如銀河般旋轉的駭人漩渦。
苦境,無向經緯,正是碧空萬里,白雲浮動之時。滿地的青草青翠欲滴,各色花枝搖曳生姿,空氣中暗香浮動,氣味沁人心脾,只是清麗美景卻被一道徜徉萬里高聳入天的雄偉城牆阻隔,上面浮雲繚繞,望不到盡頭。
花團錦簇得草地邊緣有一個巨坑,裡面漆黑,好似深淵望不到盡頭。黑漆漆的所在突然漩渦湧動,片刻後,竄飛而出一道耀眼綠光落在了坑邊。
綠光散去,顯露出了籠罩在其中的妖美的尊貴身影,質辛抬眸凝望著眼前的城牆,視線怔怔移動,腦海中浮現著那夜天之厲被封印後,天之佛帶著還在腹中的他鑄造此牆時的情形,不由提步走向了城牆中央。
一處與其他磚塊不同的凸起處,質辛站立在前面,抬掌在上面一按,掌心與天之佛相似的佛力閃過,凸起突然化作血霧消散,掩蓋在下面的四個血字清晰出現在眼前。
「懺罪之牆。」
悠于 2016-3-20 21:27
第387章 第一百二十回
就在此時,背後突然響起一陣車輪滾動聲,漸漸的越來越近,隨後停止:「你是何人?為何會知曉懺罪之牆四個字如何看到?」
質辛聞言倏然在面上覆蓋一層肉色面具,變成了普通人的模樣,才收回手轉身。
眼前一個左臉帶著疤痕,黑髮夾雜白絲的癱瘓女子坐在輪椅上,面色雖溫和,眸底卻斂著深入骨髓的恨意,水嫣柔!質辛幕然想起了這是何人,當初他尚在天之佛腹中,建造罪牆時那一刹她的心緒波動他能感知,心頭暗有計較,平和有禮道:「在下天樓子,聽人說此處有一城垣,綿延萬里,頗為壯觀,過了城垣,便是一片與世無爭的世外之地,遂一路遊覽而至,果然名不虛傳,不想叨擾了夫人靜修,還望夫人見諒。」
水嫣柔看他年紀上下與當初失散的孩子差不多,又這般溫文有禮,一時勾起傷心事,勉強笑了笑:「無妨,此處亦非吾地,眾人皆可來,只是吾勸你還是早些離開為妙,莫做了那冤死的亡魂,讓白髮人送黑髮人。」
質辛曉得她暗指是何,可不能顯露,眸底有一絲黯然凝聚,笑道:「天樓子尚在繈褓中時父親便死,後又被母親拋棄,若當真出了意外,也無人會牽掛,多謝夫人關心。不知做了亡魂是何意?」
爹被封印,至少這千年前與死無意,娘麼,確實是將他拋棄到了中陰界,也不算誑語,
中陰界,但願義父他們永遠也不要牽掛最好。
水嫣柔聞言怔了一怔,定定看著他,當時她那孩子也是繈褓中,夫君被天之佛殺死,她受了傷未能抱緊孩子,孩子被拋到了空中,也不知後來是死是活,想起往事恨意攻心,若非眼前這孩子長相與她和夫君毫無關係,她或許會以為他是他們失散的孩子,不願自己恨意被眼前人發現,面色淒然垂下了眸,待壓下後才重新凝視他道:「原來你竟與我那苦命的孩兒一般身世。罷了,你吾相遇亦是有緣,吾給你講講。「
質辛曉得她當時有一個繈褓中的孩子在懺罪之牆形成時,被拋出消失,聞言平和勸慰道:「夫人切莫太過悲傷,或許公子在別處安穩生活,就如吾一般,吾未曾怨過父母,他們必然有不得已的原因,否則不會不要吾。公子亦會如此想,夫人定要保重身體,未來某一日你們母子或許便能重逢,如你我今日偶遇。」
水嫣柔聽他這般寬慰,心頭著實好了些,笑歎一聲:「是啊。」
說完凝眸望了一眼方圓,才開口給他講述:「此地原名淚石林,懺罪之牆形成之前,是個小村落,村民們安居樂業,後來有了這牆,白日看去眼前鶯飛燕舞,生機勃勃,一旦入夜,罪牆這邊便會被不知從何處來的血紅異蟲吞噬,如潮似浪,你我現在所見變成了修羅地獄,若有人出現,頃刻血肉盡失,變成一具白骨。」
這情景在中陰界他已見了許多,當初娘親答應宙王引入苦境半日的紅潮,整日紅潮肆虐的中陰界因此才得了半日喘息,聞言質辛面上故露出了驚愕:「竟是如此,那夫人你要如何在此地居住?」
水嫣柔看他有些被嚇住的模樣,笑了笑:「只要晚上莫出來活動便好,我們都會躲藏在一處山洞中,待天亮後這股血紅異蟲就會消失。這裡又恢復生機。白日遊覽夠了,黃昏時便儘快離開。」
質辛面露感激,拱手笑道:「多謝夫人提醒,否則天樓子便要因無知命喪於此。」
水嫣柔歎息一聲:「不必跟吾客氣,吾最見不得虛情假意的客套,看你此番真心,吾亦不計較了。」
就在此時,水嫣柔身後突然兩道光華閃現:「夫人。」
兩名中年壯漢出現喚了聲,水嫣柔面色露出了疲憊,手指請按下輪椅扶手上的凸起金鈕,輪椅倏然轉了方向背對他,只聞她對那兩人道:「遇到一名年輕人,與吾投機,多說了幾句話,推吾回去吧,吾累了。」
中年壯漢向他看了一眼,便恭敬推著輪椅不徐不疾沿著罪牆而去。
沒有道別,沒有一句多餘的話,質辛平靜目送著三人,直到他們消失在視線中後,才變回了本來面目,狹長俊美得眸底流露複雜,轉身重新覆蓋了懺罪之牆四個字,出了城牆唯一留下的通道,向另一面的苦境走去。
娘若是還有其他選擇,她絕不願犧牲你們任何一人的……
剛入苦境的第一個郡城,街市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常,遠非中陰界的陰森死寂毫無人息。
質辛默默走著,不時抬眸看看熟悉也陌生的一切,當初所見皆是通過天之佛的眼睛心緒,如今自己親眼看見,竟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就在他走到一家醫館停步佇望時,「小毛賊!你給吾站住!」一聲震耳欲聾的急喊聲破風穿耳。
質辛只覺他手中被光明正大塞入一物,激動恭敬得嗓音響起:「主人,你要的東西拿到了!屬下立即去做另一件事。」
居然還有人敢栽贓嫁禍於他!質辛瞬間反應過來,心頭一陣發笑,這賊子倒是大膽,餘光見竟是個身著紫色菊花紗裙的女子,微怔,見她低頭行禮說完話便當即轉步要走,陡然反手便扣住了她的胳膊,指尖凝功將她定在了地上:「沒有吾允許,便想擅自離開,主人之位,不如換你來坐。」
話音剛落,追來的兩人喘了口氣,含笑對他的側影道:「終於把這小毛賊擋住了!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女子看他周身穿戴尊貴華美,頗有異域風情,不似苦境之人,本以為是個有錢的外來商人,打算借他一用,日後若再遇上報答今日相助之恩,沒想到是個神經病,居然見杆子就往上爬,害她被人追到,臉上憋得通紅,被氣得,她的臉都丟盡了!
登時急凝功要掙開,卻不料籠罩在她周身的無形功氣紋絲不動,心頭震驚一凜,這人什
麼來頭,怎會有這麼強悍的功力?她居然掙不開……只能維持著彎腰低頭的姿勢一動不動。
質辛聽到來人聲音,方才未曾細辨,此時才聽清楚,心頭一震,面上戲謔笑意還未來得及收起,便轉了頭。
只見一身藍色錦衣的咎殃,和一身紅色錦衣之人,略有些喘氣,感念笑看他。
竟然是小叔叔!
咎殃見他轉頭,本還含笑的眸子不可置信錯愕震在了當場。
這世上竟然有和天之佛這般相像之人!
要不是他鼻子和嘴唇不太像,還是個男子,他當真以為這就是天之佛,只是這鼻子和嘴,還有他臉上的笑怎麼看著這麼熟悉?好像再哪裡見過……
劍布衣反應過來後,眸底難以置信的複雜一閃而過。
咎殃看著眼前人心頭有一股說不出的怪異感,莫名得想要親近,皺了皺眉,他何時愛心氾濫到要關照男子了?這人美則美矣,只是個男子,還是個跟天之佛長得極像的男子,他該像想殺了天之佛一樣想殺他才對,強壓心頭詭異之感,他終於將視線從他臉上扒拉了下來,風流倜儻笑掃了眼他控制下腰快要斷了的女子:「公子不妨先收起功力,美人再被你如此按下去,只怕要受傷了。」
劍布衣不說話,靜默由咎殃處理這事。
質辛聞言從乍見親人的欣悅中回思,淡然勾唇一笑:「不知吾的屬下拿了公子何物?公子身有絕世功力,為何卻如普通人一般徒步追趕拿回?公子現在有什麼話皆跟吾言便可,此女犯了吾的大忌,略施小懲而已,不必擔心。」
咎殃怔了一下,才知他誤會了急忙道:「她沒拿吾的東西,拿得是別人的,吾追她只是想看看她相貌如何,讓她別跑,沒想到越追她跑得越快。至於功力,這女子急行間毫無功力,吾若用便顯得不公,如此恃強淩弱非是吾冰無漪作風。」說著無奈歎了口氣,看質辛周身氣態非凡,非是凡俗,面色不似作假,這女子還真是他屬下。
隨即又補充道:「這位公子你也別罰了,她拿的這香囊裡面也沒有幾兩銀子,吾已經替她還錢給那丟錢的人了。」
那女子怎麼也料不到他們兩個追她竟然是因為這原因,害她跑了如此遠,登時欲哭無淚。那個冰生麼漪!你就是個神經病!
早知道她不拿這銀子了!都怪她自己這張嘴,愛吃什麼不好,偏愛吃銀子!剛剛又那會兒犯了饞,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就伸了出去!她倒是有銀子藏在洞裡,可遠水解不了近渴要怎麼辦?本想等著吃了後再到洞中取了給那人還回去,全被突然出現的兩個神經病毀了……
竟是一場誤會,質辛皺了皺眉勉為其難才收起了功力,對這女子道:「下不為例!」
女子聽方才言語,冰什麼漪的是當真把她當做這男子的屬下,想快點兒了結這事回去吃銀子,也不願當場再露餡兒,恭敬敬畏道:」是,屬下遵命。」
這才緩緩抬起了頭。
咎殃就是想看這女子相貌,見此也不再與質辛說話,眸光泛亮直直盯著。
女子終於抬起了頭,沉靜淡然的面容被三人看清。
咎殃眸底笑意登時僵硬,他居然看走了眼!背影殺手!不應該啊!這女子身形怎麼會是這麼一張臉……
劍布衣眸光怔住,怎會是她!難道這就是她的……
旁邊質辛同樣看著,面上卻浮現出了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掩映在狹長的俊美眉眼間,格外撓人癢癢。
第388章 第一百二十一回
女子看見三人的不同反應,清冷面容上倏然浮現笑意,抬手以食指順著佈滿金色異紋的臉頰,嫵媚妖嬈劃過:「怎麼,本姑娘這張臉不美麼?」
咎殃未料到她笑起來一張極其普通的面容竟瞬間風華動人,眼前陽光都黯然失色,讓人無法忽視,還真是獨特至極得美,霎時心花怒放,風流倜儻笑道:「姑娘長得極有特點,絕世無雙!」
女子倏然哼笑一聲:「拍馬屁!本姑娘這張臉就是路人,站人堆裡誰也認不出來,頂多能記住的,也是因臉上的金紋。」
這姑娘真嗆!作為一個情聖,是不應該與女子針鋒相對的,咎殃聰明選擇閉嘴,只笑意盎然不贊同也不符合。
劍布衣拿捏准了她的脾氣,省下了虛禮謙辭,直言指著咎殃和自己道:「他是冰無漪,吾是劍布衣,方才不知姑娘姓名,追姑娘實有要事,情急之下喊了小毛賊!姑娘如何能解氣,只要不違俠義之道,」
這話聽得熟悉,女子挑了挑眉。
劍布衣笑道:「冰無漪定然願意為姑娘做任何事。」
咎殃錯愕愣住。
女子噗嗤笑出了聲,撇了撇嘴:「勉強原諒你們了,不必姑娘姑娘的叫,本姑娘有名字。」
劍布衣溫和笑道:「在下洗耳恭聽!」
這還是那個老實人劍布衣麼?咎殃腹誹,怎麼比他還會勾搭美人。
質辛眸底笑意一濃,眼睛直勾勾盯著她看。
女子發現了質辛的視線,暗暗詫異,此時看清了他一張臉,當真是絕代的妖魅,動人的俊美,只是被一個男子這般盯著,渾身不自在,苦境還從來不會有人如此無禮盯著人看,尤其是女子,這人還真不是苦境中原人,名字到了嘴邊又收回去,早忘了方才他抓住自己的不快,出聲打斷了心頭彆扭之感,好奇笑問:「你叫什麼名字?」
一旁的咎殃才猛然反應過來被騙了,伸手一指:「你們不是主僕?」
女子轉眸淡淡瞥了他一眼:「吾有說是他的僕人麼?一直都是他在那兒胡說八道。」
話音剛落,站在她旁邊的質辛卻突然笑看咎殃道:「她確實不是吾的僕人。」
女子笑附和點點頭。
卻不料質辛又接著笑道:「是吾的妻子,今日她說要角色扮演,她做僕人,吾當主子,順帶給吾個驚喜,原來就是能結識二位。」
女子愕然一怔,刷得急轉頭瞪著他:「別胡言亂語!吾跟你沒有一點兒關係都沒!現在誤會也解釋清了,方才多謝你幫忙,現在沒必要做戲了!吾還要嫁人呢,別壞吾名聲!」
質辛無奈笑了笑,歎口氣抬手將她身子摟入懷中:「無淵,你我方才本來就是做戲,現在你若還想做戲,吾繼續陪你便是,莫動氣,傷了腹中孩子便不妙了。」
他怎麼知道她的名字?更沒料到他對她動手動腳,女子驚得毛骨悚然,怒目急忙掙脫:「做戲個毛,吾不認識你!」情急之下竟未意識到自己爆了句粗口!她今天鐵定是遇到瘋子了!
質辛聞言不怒反笑,摟在她腰間的手臂暗暗凝聚功力,禁錮得她動彈不得,聲音溫柔笑道:「若如此你高興,為夫繼續陪你便是了,莫動怒。」
無淵氣得目瞪口呆,腦袋空白,平素伶牙俐齒到了關鍵時候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真想找一塊豆腐撞死!就在此時在發現胸口異常,刷得垂眸一看,質辛的摟著她的手指正放在她胸口一側綿軟上,霎時一股熱血沖上了腦袋,你個該死的臭流氓,本姑奶奶一定要把你先奸後殺,殺了在奸!奸了再殺!……
一旁的咎殃身經百戰,明顯看出這女子不認識質辛,沒想到質辛如此動手動腳言語占盡這女子便宜,卻根本看不出一絲流氓習氣,還尼瑪莫名覺得賞心悅目!眼珠子瞪得都快要掉下來了,他白活了幾萬年,還能這麼霸王強上弓!
劍布衣不可置信怔住,眸底霎時翻湧起波濤洶湧的愕然笑意,這還是他那個孝順穩重端正的質辛大哥麼?難道當初大嫂竟然就是如此……
質辛似才想起旁邊還有其他人,抬手將她氣得通紅的臉壓入胸口。
一股異常誘人的雄性強悍氣息霎時鑽入鼻尖,無淵心口突然不爭氣的狂跳起來,渾身熱血奔騰,腦中一陣眩暈,驚恐一怔反應過來這是怎麼了,她剛才只顧著說話忘記吞銀子了,一聲哀嚎,尼瑪,離雄性這麼近,她會出事的!啊啊啊啊啊!該死的臭流氓,死流氓,快點兒放開本姑娘……
質辛眸底笑意就在此時忽然加深,手指微加了力道,無淵登時渾身灼熱身子軟在了他懷裡,他凝著劍布衣和咎殃溫文淡然笑道:「讓二位見笑了,在下天樓子,夫人已至,吾還有要事待辦,方才劍布衣所言的要事,兩日後卯時,約在此地見面再商談如何?」
他們既然能有功夫閒話,事情當並不急。
咎殃聞言再沒有了看戲的閒情逸致,怎麼也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急忙道:「不可,吾的事非常急。」
劍布衣看他急得言語無禮,抬手一拽他的胳膊拉到身後,掃一眼完全靠在質辛懷裡的無淵,才看著他笑道:「兩日後卯時,我們定準時前來,有勞兩位為我們的事情再走一趟了。」
質辛笑了笑,頷首,未再多說,摟著不言不語的無淵便瞬間化作一道綠光消失。
咎殃急皺眉瞪他:「為何放他們走?你不知道吾有多急!」
劍布衣淡淡瞥他:「十五年都等了,也不在乎再多等這一時半會兒,這兩人勢必會遵守諾言,兩日後出現,你想知道的事情她會告訴你的。」
咎殃氣急咬牙一掌推向他:「你怎麼知道他們會出現!要是不出現,劍布衣,等著吾封凍你!」
劍布衣笑抬手阻止了他的拳頭:「吾是神棍,自然知道。」
說完看見對面有一個酒樓笑拽著他當即轉身:「走吧,在裡面住兩日等著他們。」
咎殃氣急敗壞看著他進入了酒樓,才別無選擇跟進去。救劫塵的需要的其中一物,只有這姑娘知道是什麼,這個該死的窮酸布衣,他到底是幫誰呢!不幫他趕緊問也就算了,還把人讓別人帶走!一看剛才那男子就是打上這姑娘的主意了。
深藏與深山中的一處幽深山窟中,離開的質辛抱著無淵化光而入,見裡面佈置得清幽雅致,不知從何處彌漫出的煙霧繚繞在一處水潭上,看去如夢似幻,仿若仙境,水潭旁是輕紗籠罩的臥榻,上面鋪著藍色錦緞,垂眸看看懷裡面色異常灼燒的無淵,笑問:「可是這裡?」
無淵還被他的功力禁錮,根本掙脫不了他強摟著的手,咬牙:「放吾下來!」
質辛挑了挑眉,卻是不松反俯首一把橫抱起她向水潭走去,笑凝她惱羞怒瞪得眸子:「你現在需要的不是吾鬆手!而是吾。」
無淵身上難受,心頭越發焦操,怒道:「誰需要你。」
質辛笑勾了勾唇,俊美面上的笑意更加濃重:「這方圓百里除了吾一個男子,你還能找到何人?世上邪妖中有一物種是為蛟龍,由蛟和龍□而成。雌性蛟龍成年之後一旦發情,勢必要與雄□\\\\合,否則身體會出現異變,比如你臉上的金紋,雖然每次可以吞噬銀物來阻止金紋生成,但也治標不治本,只能減少,卻不能徹底讓其消失。
你這條小母蛟該是剛剛成年不久,只發過兩次情。卻是沒有在發情前抓緊時間去尋能入眼的男子,所以這第三次你依然打算忍過去?」
他居然知道得如此清楚,還說了出來,他究竟什麼來歷!無淵登時惱羞成怒:「你才發情!」她都已經修煉成人了,怎麼還是控制不住,不能像人一樣!每年都要發情一次,還不知道突然什麼時候。
質辛眸底笑意突然散去,皺著眉頭垂眸思考了下,片刻後才又盯著她噴火的兩隻藍瞳,認真道:「吾確實在發情。」
無淵錯愕一噎,半晌後就從嘴裡迸出來兩個字:「流氓!」
質辛聞言忽然縱聲大笑,抱著她當即落入了水潭中,垂眸凝視她已經燒紅異常卻依然強忍得面容笑道:「吾長得如此俊美,與吾春風一夜,對你沒有任何損失,你剛剛不就是被吾容貌吸引,才忘記了要告訴他們二人名字嗎?你本來那時想要說的並非詢問吾的名字,無淵。」
她的心思竟全被他看了出來,無淵耳根不爭氣一燒,打死也不承認:「是你看上了本姑娘才以為本姑娘也看上了你,自以為是,狂妄自大!你長得醜死了!」
說話間她不知二人已經完全進入了水潭中,質辛聞言陡然垂頭便吻住了她的唇,和她沉入水潭中,無淵毫無準備,眼珠子倏然瞪大,驚恐看著靠近的臉,還沒反應過來身上已被質辛不知何時亂動的手脫了個精光,不是撕了個精光,佈滿金紋的白皙身子□在懷中,質辛手臂緊擁,雙眸噙著笑意凝著不肯閉眼的無淵,用功力化聲:「你若想知道吾為何曉得你的名字,便先與吾□再說。」
無淵確實很想知道,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他會知道自己心裡想什麼,而且唇間他的氣息也不厭惡,圓睜的眼珠子才恢復正常,本是抗拒的手主動抱住了他的脖子。本還白皙的雙腿倏然化光變成了一條綠光閃閃的蛟龍尾巴纏住了質辛:「說話算話,把你的尾巴也化出來吧。」
第389章 第一百二十二回
修煉成了人,卻只是徒有其表,野性未除,質辛眸中笑意一濃,唇間的吻頓時加深,順著她腰側摩挲的手指滑落,直接觸及到蛟龍尾部最敏感得地方,凝功按下。
一道從未有過的酥\麻電流陡然自尾巴骨上竄過,無淵第一次經受如此刺激,身子登時一顫就癱軟在了質辛懷裡,尾巴又化回了女子身形,白皙細膩的肌膚潮紅密佈,急喘一聲摟緊了他的脖子:「你對吾做了什麼?」
質辛見她眸底緊張,眼角上挑微露笑意:「讓你再變不回蛟龍。」
說完後身上便一閃綠光,還蔽體的衣物竟瞬間脫離飛到了岸邊,同時一手下滑分開她的大腿在兩側摩挲滑動著。
一股騷///動奇癢自他指尖滑過處鋪天蓋地襲來,無淵只覺心臟狂跳,體內躁動的**頓如脫韁的野馬在體內四處狂奔,面上紅得能滴出血來,獸性的漆黑雙眼突然變成了異常妖豔得血紅,憑著獸性本能難耐主動貼近他的手,半晌後才反應過來他話中之意,沙啞結結巴巴對上他的視線道:「不……不變回蛟龍如何交\配!」
聲音竟比方才多了她未發覺得嬌媚,質辛看她懵懂求助得妖異眼神,滿意看著自己造成得效果,作弄的手隨即收回托在她臀上托住,轉吻在她耳邊妖嬈低語:「用腿圈住吾的腰!剩下的就不用你做了。」
被欲///望沖得腦袋發暈的無淵糊裡糊塗就照他所言做了。
腰腹間瞬間傳來一股滑膩至極的溫潤,質辛眼神一暗,頓摟緊了她的腰身,唇吻住了她的唇。
一聲嘩啦水響,山洞內倏然響起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聲:「疼!你做……」
未完的話音不知被什麼吞噬,戛然消失,只剩下了一聲殘留得「做」字餘韻還在洞中回蕩,久久不散。隨後便是一陣陣嘩啦嘩啦的水波湧動聲,間或夾雜曖//////昧不清的耳鬢廝磨聲,聽得人心如擂鼓,面紅耳赤。
洞內的聲音一直響過黃昏,又經一夜,最後到新一日的太陽升起,才在洞窟內消失。
隨後一聲疲憊虛弱至極的沙啞聲音:「臭流氓,吾要殺了你!」話音尚未落盡,說話的人便趴在他懷裡被功力控制,沉沉睡了過去。
質辛垂眸看著,散去欲////念眸底浮現一絲複雜,再沒有了方才的妖邪之氣,凝視著她,久久後低沉道:「吾的人生短暫,要做的事情太多,你是吾命中註定的妻子,孩子的母親,可吾不能讓你隨吾一同背負不該你承受的事情,這次後你便會受孕,十個月後吾再來帶走孩子。
你我有了夫妻之事,孩子亦由你所生,便不算違背命數,環境靈識中你的命數結局並未確定,我們四人中唯一可得善終的只有你,日後吾將孩子帶走,你不曾撫養,也不會對孩子有何牽掛,未來便不會傷心,如此我們死後,你方能繼續如此無憂無慮活著。」
說完橫抱著她走出水潭,一滴一滴得水珠從二人光\裸身上成串滑落,走到她的藍緞床榻邊後,質辛俯身將她小心放下,拉起藍色錦緞覆在了她身上。
無淵被控制昏睡著什麼都不知道,只有緊蹙的眉心方能看出她昏睡前怒騰得心緒。
質辛凝視著,抬手輕給她撫平,另一手凝功吸過了散落在岸邊的衣物穿上,就如此靜靜看了一個時候後,他突然俯身又在她唇上輕輕落下一吻,垂下眼簾隱藏自己心緒,低歎啟唇:「吾如此對你,並非只因你是吾命定的妻子,無淵。昨日相遇,吾至死都不會忘記。」
說完後他解開衣領,取下戴了二十年的曇花形玉墜,輕手戴在她脖頸上,油脂般柔和的
玉色襯著她白皙帶著金紋的肌膚柔美至極,質辛抬手輕按在曇玉上,掌心一股強悍非常的功力倏然灌注而入,無淵白皙的眉心突然一閃黑蠍暗影,片刻後又消失。
質辛這才收回手凝視她道:「這是娘送吾到中陰界時留給吾的唯一一件東西,上面有她數萬年修行而得的佛力,極有靈力,可以克制你體內的獸性,助你修煉。
雖說吾不願讓你承受那些,可也不允你隨意再與其他人發生關係,至少在吾死前,你只能是吾帝質辛的妻子,屆時吾會為你解開禁制,你便能永遠自由了,吾一生能握住的東西太少,容吾在你身上自私放肆一次。」
說完面色平靜環視洞窟一圈,尋了塊兒較平躺的所在,又反手凝功,無數道綠光從他掌心疾飛而出射在洞壁,片刻後洞窟壁上出現了四行字跡。
質辛收回手,默默讀了一篇,想著她醒來後看到的反應,斜長的俊美眸底泛起了一絲溫柔笑意,最後看了一眼對發生的一切都不知道的無淵,轉身沉靜向洞窟外走去,片刻後便消失在了迷蒙的晨霧中。
洞窟裡的水潭波瀾漣漪,床榻上無淵只胸腹遮蓋著藍緞沉沉睡著,白色髮絲淩亂散落在上面,異常寧靜。
黃昏時,睡了整整一百天的她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眼前得一切都很熟悉,是她的洞窟,是她的床,只是她怎會在床上?剛想到這裡,猛然間昨日發生的一切在腦中狂轟亂炸開來,無淵迷離的面色陡然被怒火燒著,「臭流氓!」
一聲震耳回蕩在洞內,她騰得坐起了身子,四處望去,卻不見質辛,偌大的洞窟中只有她一個人,面上怒氣倏然僵住,這才發現自己身子酸疼異常,而且赤\身裸\體,身上曖昧的紅痕密佈,遮蓋的藍緞滑落在身下,無淵怒盯著自己的身子,腦中不受控制浮現當時水下質辛溫柔親////吻她身子時的情形,心口倏然滋生出一股異樣得悸顫,如今他竟乘她睡著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惱怒煩躁交加,一口氣憋在心口,上上不去下下不來,還又無處發洩,無淵突然憋紅了眼圈兒,一拳頭捶在床上:「臭流氓!占了本姑娘便宜就跑了!吾非要把你找出來碎屍萬段!」
飄出的聲音在洞窟內震耳欲聾響著,卻無一人回應。
無淵怒恨發洩完後,怔怔聽著,又覺心裡空蕩蕩的,好似原來放在裡面的東西被人偷走了一般,良久後懊惱一撕身上遮蓋的藍緞,裹住身子,忍著骨頭疼痛,雙足先落地。她必須要找到他!然後報了昨夜的仇!
就在她彎腰起身間,貼著脖頸得曇花玉墜垂懸下來,她這才發現這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驚訝怔了一怔,當即抬手從脖子上解下來,放在掌心查看。
是一朵含苞待放得曇花,用黑色絲線編成得繩子拴著,背面還刻著兩個極小的字:「質辛!」
這是他留下的!無淵皺眉凝視著,空洞得心頭驀然被一股瞬間湧出的熱流充滿,不知名的煩操散去,惱怒亦消失不見,平靜了下來。
他的名字不是叫天摟子麼?為何會刻質辛兩個字在上面?
難不成他騙了她和那兩個人,他的真實名字其實是質辛而非天樓子?他為何不敢以真名示人?
若有所思又重新將玉墜帶回了脖頸,無淵緊鎖著眉頭站起,緩慢向水潭走去,要在裡面泡泡緩解身上的難受。
在水裡遊動間,她才又看到了洞窟牆壁上質辛留下的字:
「若想見吾,後日卯時我們相遇的地方,過時不候,質辛留字。」
無淵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得心緒又因之破壞,氣得腦門生煙,怒一拍水面,吾想見你!吾什麼時候想見你了?自作多情,自以為是,姑奶奶吾後日卯時會去,卻是兌現和那兩人的承諾,跟你什麼的破質辛,沒有一丁點兒關係!
中陰界,逍遙居此時天色剛剛放亮,質辛的房內,桌旁緞君衡坐著,鬼妖的面上帶著一貫得雲淡風輕,手指間夾著質辛親筆留給黑色十九的書信,視線一個字一個字地移動。
站在黑色十九和魅生噤聲站著,不敢吱聲,覺得此時緞君衡的眼睛若能冒火,定然早已將看過的每一個字都燒得屍骨不存。
良久後,緞君衡突然輕笑一聲,淡淡將信紙折疊好遞給黑色十九:「不孝子啊,你弟弟真是個不孝子,以後不要再在吾面前提起他,緞某就當從來沒有養過他這個不孝子。」
黑色十九接過後聞聲一僵,張嘴喚了聲:「義父!」
魅生嚇得面色微微發白,想要勸慰他,可也知現在他在氣頭上,不是時候,只低低緊張喚了聲:「義父!」
緞君衡擺了擺手不讓他們繼續說下去,轉身便向房外走去:「這間屋子以後封印,任何人沒有緞某允許不得進入,包括你們,十九,小丫頭,以後誰若違背此令,嚴懲不貸。」
悠于 2016-3-20 21:28
第390章 第一百二十三回
他消失在視線中後,魅生突然轉向黑色十九沉重道:「你知道質辛少爺昨夜要離開是嗎?」
黑色十九沉默了片刻,才說出了一個一直隱藏的秘密:「他小時候就對吾說過,二十歲後他要去苦境找親生父母,當時本是玩樂時的一句戲言,吾聽過後放在了心上,昨天是他的生辰,過後便是整整二十歲,他等這一天等了二十年,自然會離開。」
說完想起什麼又補充道:「義父也知道他二十年後會離開,只是沒想到他會不辭而別,一句話也沒有留給義父。」
魅生歎了口氣:「質辛少爺又犯彆扭!二十年了,他總是如此!」
黑色十九緩慢啟唇:「質辛重情,只怕與義父辭別會痛哭流涕,屆時義父亦忍不住淚水肆意,便失了身份。」
魅生聞言噗嗤笑出了聲,眼底卻是淚珠兒打轉兒,抬手輕輕一抹:「但願質辛少爺能順利找到他父母,做完該做的事情後再回來中陰界經常看看靈狩,到時候靈狩得氣鐵定早就消了。」
黑色十九沉默垂下了眸,眉心微微皺著。他為何總是心頭忐忑不安?
一日後卯時,醫館和酒樓中間的街巷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醫館屋簷下,「這都到卯時了,怎麼還沒人?」咎殃眉頭緊鎖,四處觀望打量,天上地下,哪兒都不見質辛和無淵的身影。
劍布衣看了看地上投下的影子,淡淡道:「還差些,耐心點兒。」
果然又過了片刻,只見天際一道淡紫色光澤耀眼疾馳而至,熟悉的氣息,咎殃緊鎖得眉頭驟然鬆開,臉上綻開了放心笑容。
紫光到達二人身邊後現出了身形,卻是不見質辛,劍布衣詫異笑問:「不知那日與姑娘一同離開的天樓子呢?」
無淵見質辛並沒有準時出現,心頭竟控制不住一沉,勉強笑笑:「他本跟吾沒有關係,吾怎會知道他在哪裡?公子問錯人了。前日是他答應你們兩日後在此見面,吾當日沒有拒絕,現在來前來只兌現自己的承諾,他如何與吾無關。」
咎殃看到了她眸底瞬間閃過的怔僵,笑意微頓,若有所思閃了閃眸。
無淵和那天樓子之間只怕是發生了些什麼,這眼神帶了女子動情後見不到約定的男子,才會有的怨怒……
她話音落後,咎殃故作怔了一怔,詫異問道:「天樓子不是你的夫君麼?他怎會與你沒有關係?」
無淵聞言怔了下,兩日間的焦躁不安煩憂心緒突然找到了根源,原來她竟對他生了別樣情愫,把他已經當做了夫君!勉強笑著的面色倏然發白,冷冷斥道:「胡言亂語!吾和他沒有任何關係!日後別再讓吾聽到這種話!否則你別想知道百氣流根在什麼地方!」
咎殃一僵閉嘴,看她這模樣,暗沉凝閃了閃眸。這姑娘嘴硬還聰明,什麼代替她自己來見他們,那日許下諾言的是天樓子,與她根本沒有關係,她若不來也屬正常,如今她出現了,天樓子卻不來,分明是他又使了什麼手段把她誘來的,好個天樓子,居然對個情竇初開又單純的姑娘玩兒失蹤這招!
無淵發洩完後心裡頭卻越發失落,突然間覺得眼睛乾澀難受,轉身便抬手一擦,向對面的酒樓走去:「想知道什麼,到酒樓去說!一點兒都沒有求人幫忙的誠意,就讓本姑娘在大太陽底下曬著!」
就在她轉身間,脖頸間本掩藏在衣服下的曇花墜子從相交的衣領處露出了些許。
大哥的墜子!一旁的劍布衣看到,再聽方才無淵傷心發洩的聲音,眉頭皺了皺,暗暗歎了口氣,大哥,你又何必如此!
一旁的咎殃見他盯著無淵出神,一巴掌拍過去打在他肩膀:「走吧,快點兒進酒樓問她。名花有主,你下手晚了!遇到喜歡的姑娘要先下手為強!日後向那天樓子學學!」
劍布衣被他誤會,也未說什麼,便和他疾步進入酒樓。
酒樓的二層天字型大小雅間,二人進入後,便坐在桌邊,已經坐了許久,坐在窗戶邊的無淵還是一言不發,咎殃注意到她眼神時不時得看向對面的醫館,越看眼神越黯,越看面色越白,輕歎一聲,問世間情為何物,真叫人坐著乾著急!
他還不能催。深陷情愛的人智商和心緒跟正常人不一樣,他沒得到百氣流根的消息前,得管住自己的嘴,千萬不能亂說話,除非能說得無淵心花怒放。
直到半個時辰後,無淵終於開口說了進入房間的第一句話:「小二,給吾上一壇茶!」
一壇茶!咎殃愣了一愣,看著她神魂慘澹的模樣,忍不住開口:「你確定不是一壇酒?」她想要借酒澆愁麼!這姑娘原身是個蛟龍,剛修成人形不久,只怕還不能好好說人話!
無淵陡然厭煩瞪他:「有錯麼?借酒澆愁不都是抱著罎子飲酒麼?吾現在身子不能喝酒,換成茶,不是一壇茶是什麼?」
神邏輯!咎殃僵硬當即閉嘴,他這張臭嘴!見不得女子黯然神傷,就想安慰,可這無淵不是尋常女子,是掌握百氣流根秘密還受情傷的女子!再胡言亂語立刻掌嘴!
可他還是好奇,她的身子怎麼就不能喝酒了?以他的火眼精金,她也沒病啊!生怕自己再問出來,咎殃當即凝功暫時封印了嘴。
劍布衣給了愣住的小二一小塊碎銀:「去吧,暗姑娘的意思辦,要溫熱剛好能入口的!」
小二當即眉開眼笑,退下:「是是是!」
茶水上來後,無淵當真像飲酒一般,抱起酒罈子就仰頭喝茶,咕咚咕咚得急速吞咽著,來不及咽下的就只能從嘴邊飛流直下打濕衣裳。
咎殃略有絲擔心一眨不眨眼看著,這姑娘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平靜下來
總算等到了一壇茶杯她喝光,看到她面色亦好了點兒,似乎補充了能量,咎殃才微微松了口氣。
無淵放下罎子後,垂眸怔怔看著自己的腹部一言不發。許久後闔了闔眸,恢復了平靜才睜開眼看向咎殃,將一封提前畫好的路觀圖給了咎殃:「照上面標注的路線便能找到百氣流根,只是它還需要九百多年才能長成。你若想要拿它來救人,便有些耐心。只有此物還不夠,你找到它後立即去尋與它相配使用的另一物——蘊天之饗。」
咎殃未曾料她還曉得蘊天之饗,急忙問:「姑娘可知道它在何處?」
無淵搖了搖頭:「這吾便愛莫能助了。」
咎殃眸中有失落,最後歎息一聲,微微笑了笑感激看她:「多謝姑娘!」
說完想起了什麼,又補充道:「天樓子的下落,吾和劍布衣在江湖遊蕩,一旦有消息便告知姑娘,姑娘可否留下通訊的地方。」
無淵聞聲怔了下,片刻後似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哈哈一笑,好似方才黯然失神的那個人不是她:「為何要告訴吾他的下落?吾和他萍水相逢,為何要知道他何去何來?不過謝謝你的好意,吾不需要。」隨即歎口氣便起身:「我們也算不追不相識,只是地址不必留了,若日後有緣,我們自會再見,吾當你們是吾無淵的朋友,吾還有事要辦,先行一步!」
說完便打開窗戶要離開,咎殃猛然想到了還有未解決的疑問,他要沒得到答案,非得一直惦記著,心口撓癢癢得難受,急聲問道:「姑娘身子有何問題?為何不能飲酒?劍布衣有朋友懂些歧黃之術,或許能為姑娘治好。」
無淵已經化作紫光的身形微頓了頓,沉默片刻後,才背對他淡淡如實道:「吾懷有身孕,不能飲酒,對孩子不好。」
說完便瞬間飛出了窗戶化作一條蛟龍迅疾沖天而去,瞬間便鑽入了雲霄消失無蹤。
房內的咎殃聞聲目瞪口呆,僵硬著脖子直直盯著她消失的方位。
這什麼速度?算死了,那個天樓子和她也才兩日,總不能一發即中吧,就算有孕也不可能這麼早知道不是,好歹得在一個半月後……
一旁的劍布衣瞥了他一眼,斟了杯茶放在他面前:「她原身是蛟龍,而且修行成人形不久,依然留有許多邪獸本性,一旦發情交///歡便必會受孕,與人有異,那質……」險些說出了質辛的名字,劍布衣不動聲色便繼續道:「那天樓子既與她做了夫妻,她自是已經有了他的孩子,只不過是剛剛不到兩日大而已。」
咎殃搖著頭這才恢復了正常表情:「哎,天樓子神出鬼沒的,雖對這無淵出於真心,可如此太傷姑娘的心。這姑娘家家,情竇初開還有了身子,正是需要人在身邊相陪體貼照顧的時候,他如此消失究竟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說著連連歎氣,片刻後端起茶杯滿飲後起身,看著劍布衣肅然道:「你有其他事情麼?」
劍布衣笑了笑,早已看出此言目的,起身道:「走吧,吾陪你去尋百氣流根!」
咎殃霎時笑意燦爛,和他一同走出,房內只剩下了一個酒罈子,一壺茶,兩個空蕩蕩的酒杯。
無淵坐過的凳子旁,看去空無一人的長凳上此時突然墨綠色光華一閃,在此透明隱藏身形,一直陪無淵坐著的質辛現出了身形,凝眸盯在桌上的罎子上,輕歎一聲,伸手抱起將桌上茶壺內剩下的茶水倒進去,便在無淵方才嘴唇挨過的地方仰頭喝著,一滴都未外露。
半晌後,他抱著罎子起身走到窗戶邊,望著她消失的雲霄,輕輕歎息:「吾既對你說過會來,便不會失諾。吾想見你,亦非戲弄,只是卻不能再與你見面。過兩日吾便帶你去青蕪堤看看娘親。」
洞窟中,返回的無淵疲憊走到床榻上便躺了上去,抬眸怔怔望著洞窟壁,良久後眼底突然淚水滂沱,她驟然翻身埋首在枕頭裡,無聲哭著。
就在此時,洞窟內突然響起了一聲熟悉的嗓音,只說了五個字:「吾在青蕪堤。」
是他!哭聲戛然而止,無淵刷得抬起了眼睛,雙眼紅紅得,急忙向聲源處望去,卻見還是那日留書的洞窟壁,上面畫著一個巨蟹圖騰,豎著寫著五個字:「吾在青蕪堤!」
無淵眸底剛有的亮光陡然又散去,心頭一股無名火竄起,一巴掌怒揮功掃過去:「你在青蕪堤告訴吾做什麼!想讓本姑娘去,沒門!」眼底的淚卻是收住,再也不往下流,只剩下了生氣勃勃燒得正旺的怒火。
第391章 第一百二十四回
一個月後的這日天朗氣清,香風飄送。
青蕪堤公開亭上空,一名女子煩躁焦急的聲音響起:「前面的和尚,給我站住!」
正要去往青蕪堤的蘊果諦魂還是頭一回被人如此呵住,失笑一頓飛馳的身形,轉身向後面望去。
卻見是一名清麗女子,面帶金紋,額頭滲汗,眸底帶著要去某地卻找不到路的急躁自惱,他合十雙掌平靜道:「不知蘊果諦魂有什麼能幫得上姑娘的?」
無淵這才看清他不止身穿白色袈裟,而且還帶著寶冠,面容威儀但不拒人於千里之外,反敦厚溫潤,根本不是她平常所見的那些和尚,怔了一怔,見他如此有禮謙和,驟然想起方才一急,她言語有些無禮,紅了臉,尷尬局促也合十了雙掌:「大師可知道去青蕪堤要走哪條路?」
說著抬眸掃向公開亭,有四條路從這裡分岔。
一路行來,眾人只聽聞過青蕪堤,大概方位知道,可具體位置卻無人能說清,走到公開亭便斷了線索,她在這裡停下五六日,都沒遇上一個知道的人。
蘊果諦魂詫異暗閃了閃眸,至佛今日約他在青蕪堤議事,不該受人侵擾,看她反應對佛門一無所知,為何要去佛門聖地之一的青蕪堤?不動聲色試探著問:「施主去青蕪堤可是有何事需要見天之佛?吾確實知道此地在何處,正要去。」
無淵不料竟會碰到也要去的,眸色陡然泛亮,驚喜道:「太好了!你帶吾去吧!」
說完見蘊果諦魂未曾猶豫便溫和答應,才想起要回答前面一個問題,不解問道:「天之佛是何人?青蕪堤的主人嗎?吾要見的不是他,是另一個人,他和吾約好了要在青蕪堤見面。」
青蕪堤只有至佛一人居住,方圓數百里,無他人居住,她什麼都不知道,何人約人竟不告知她青蕪堤在何處?也不說出具體在何處見面?又為何打擾至佛清修約在此地見面?
蘊果諦魂心頭有了計較,凝視她微微笑道:「天下佛門以天佛原鄉為尊,天之佛便是佛鄉的最高象徵,統領天下佛門。青蕪堤是她的修行道場,只她一人居住,吾來此地便是來赴她的
邀約。
與姑娘偶遇亦算佛緣,至佛向來好客,又甚少有人來此地,不如先隨吾去拜訪她,讓她一盡地主之誼。順便留下記號,將他約到天之佛修行的地方。」
如今苦境太平只是表面,地下波濤洶湧,有人蠢蠢欲動要再挑起戰火,不得不謹慎,天佛原鄉也需要助力,這姑娘能蛟龍幻形,修為不俗,約她的人既知道青蕪堤,還能破除毒瘴進入,修為亦不可低估,是敵是友,見過便知,若能為他們所用,再好不過。
無淵聞言才知青蕪堤和天之佛竟大有來頭,佛門聽說過點兒,此人說是修行道場,他們去了無異於擅入人地盤,見見主人確實應該,。可他行蹤隱秘叵測,錯過了這次以後還不知能不能見上,蹙眉猶豫了下。
蘊果諦魂見狀笑道:「唐突了,姑娘若是為難,也不必去了,青蕪堤雖是至佛道場,倒也不戒他人來此。只是要進入,須費些功夫,吾送姑娘去你們的約見之地,若是因吾之邀讓姑娘錯過了相約的人,便是吾之罪過。」
相約的地方,無淵聽到這突然怔住,他只說是他在青蕪堤,根本沒說要見她,更不用說要見面了,哪兒來的相約之地?陡然驚覺自己竟自以為是,以為他留下消息定然是有意要見她,還隱隱期待將會見面激動的心突然被一盆涼水澆下,眸底的驚喜亮光隨後漸漸熄滅。
她究竟為何要來青蕪堤?她不是說不來的麼,怎麼還是管不住自己的腿來了呢?他根本就沒要見她,她卻上趕追著這是在做什麼?他根本是把她當做了玩物戲弄,心頭一陣窒息羞恥,眼圈兒突然泛紅,無淵驟垂下了眼,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神色。
蘊果諦魂見她如此發現了不對勁兒,難道她要見的人根本未曾約定,而是她……微皺眉看著她等待了片刻後,若有所思道:「姑娘尚未回答吾,可願意隨吾一見天之佛?」
無淵聞言強壓下心頭難受,她既然來了,也不能就這麼回去,天佛原鄉究竟是怎樣的存在,有此機緣竟能直接見到領首,也不能錯過,眼底淚水徹底壓下後,她才抬眸凝向他點了點頭:「謝謝大師,我隨大師去。」
蘊果諦魂囑咐道:「姑娘跟好吾。」
說罷周身金光一閃,繼續向青蕪堤飛馳而去。無淵抬手又擦了擦眼睛才化出淡紫色光芒緊隨。
青蕪堤,蘊果諦魂帶著無淵到時,天之佛正坐湖邊的在石桌旁翻看著般若佛書。
「至佛!」
天之佛聽到聲音,化光收起書,抬眸望去,卻不料他帶著一名女子,他行事沉穩,既帶來,必有緣由,亦未說什麼,一指對面的兩個石座:「坐吧。」
無淵跟在蘊果諦魂後面,一路上想了許多天之佛的樣子,卻怎麼也沒想到天之佛竟然是如此清聖莊嚴的一名女子,身上不染絲毫煙火之氣,端得讓人打心底裡仰望,不敢褻瀆,雙眼閃爍,不時抬起偷偷打量著。
蘊果諦魂帶著她走到石桌旁後,看向天之佛介紹道:「吾行到公開亭時巧遇這名姑娘問路,恰好她要到青蕪堤,順路,便帶她來一見青蕪堤之主。」
天之佛頷首,轉眸凝向她:「吾這裡數千年不曾待客,姑娘不必拘束,坐吧。」說完她本要收回的目光突然定住,一動不動凝在她脖頸上露出的曇花佛玉墜上,神色微微恍惚,似陷入了回憶中。
無淵被盯得心頭緊張,順著她視線看去,竟是質辛留給她的項鍊,以為她對這感興趣,終於能打破這股讓人緊張的安靜,趕緊啟唇輕聲道:「至佛叫吾無淵便好,這項鍊是一人送給吾的,至佛若想知道什麼,儘管說,吾去問問他。」
天之佛驟然回神,見她局促不安,迫切想要說些什麼打破他們間的無言狀態,微微勾了勾嘴角,道:「吾只是看著這墜子有些莫名的熟悉感,好似以前見過,一時多看了兩眼,坐下說話吧。」墜子裡面怎會有她的至純佛力?難道是久遠前她贈給了別人助其修行?
無淵這才發現只顧著說話,旁邊蘊果諦魂早就坐下,只她一人還像個石柱般杵著,臉一紅,當即坐下。
天之佛看她羞澀緊張,主動打開話匣問道:「是何人贈給你的?」
若是方才在青蕪堤她問起,無淵定沒有說得興致,亦不想提起質辛,此時見了天之佛,莫名得覺得親切和安心,本還想著天佛原鄉領首怕是跟他們蛟龍族的族長一樣,高高在上,威不可侵,漸漸放鬆下來,剛要告知說是質辛,可話到嘴邊又變成了:「是一名叫天樓子的男子。」
說完覺自己說謊,耳根紅了紅,面不改色對著她的視線。他既然以天樓子面對眾人,只把真實姓名告知了她,算是信任,他把她當消遣也好,玩弄也罷,她自有自己做事原則,不能洩露。
天之佛和蘊果諦魂都看出了她說謊,卻未說什麼,蘊果諦魂若有所思笑看她問道:「邀你見面的人可是他?」
無淵不想讓他們知道根本就是她自己臆想,壓著心裡難受和羞恥之感,笑點了點頭:「是,只是他沒告訴吾具體在哪裡見,只說了個青蕪堤,方才來此才發現青蕪堤竟然這般大,吾都不知要在何處等他。」
她自以為毫無破綻得謊話聽在二人耳中,卻是漏洞分明。邀約時間地點必然會說清楚,只怕這人留給她的資訊並非邀約,是她誤解了,不過給她留資訊的人卻大有問題,天之佛看出亦為拆穿,明白了蘊果諦魂將她帶來的原因,平和問道:「他給你留的消息是什麼?」
無淵想也未想,便老老實實道:「他告訴我,他在青蕪堤等我。」
天之佛繼續問:「這是多久前留的消息?當時你在何處?」
無淵道:「一個月前,吾當時在流郡。」
這一個月間青蕪堤沒有任何外人進入,這男子是在騙她,她竟不假思索,不加懷疑便相信了這人的話,她這樣子分明情竇初開,只怕那男子並非真情,天之佛本不該過問這種紅塵俗世,萬事皆有定數,卻見她一直戴著墜子,而且是有孕之身,與那男子脫不了干係,日後若她醒悟為人所戲,由愛生恨,怕是會反噬此時純淨心性,讓修行誤入魔道,凝視她有意點化道:「萬事皆有緣,緣至則聚,緣散則分,不可強求,諸多造化,要隨遇而安。」
無淵怔了一怔,知她在點化自己,有些理解不了,但也未問,只悄然暗記在了心裡,現在不懂,以後等她做人的時間長了就懂了,笑點點頭:「多謝至佛。」
隨即想起蘊果諦魂此行是赴她的約,定是有事情商談,她在這兒坐著,他們有所忌諱,看向天之佛道:「吾方才來此看見山後面有一片竹林,與在其他地方所見全然不同,可否去看看?」
天之佛了然她心中所想,溫和頷首:「去吧,一會兒記得回來。吾贈你些東西助你修行。」
無淵不想有此番際遇,歡喜點點頭起身化光離開。
蘊果諦魂這才看向她道:「屆時吾引她入龠勝明巒,至佛以為如何?」
天之佛點了點頭,面上方才的平和散去,現出肅沉:「聖魔大戰在即,正是需要戰力時,假以時日,她可堪重任,」
照她的命令列事至今,蘊果諦魂還是第一次聽其說出了原因,可這原因卻是與現在局勢毫無關係,詫異凝眸:「聖魔大戰?可是般若佛書上所寫?」
如今是時候告知他,天之佛未隱瞞,頷首:「聖者是你所率領的龠勝明巒,魔者為魔皇闡提一脈率領下的妖魔二族。」
蘊果諦魂皺了眉不解道:「現在只有四王在幕後黑手推動下又蠢蠢欲動,根本不曾見世上有什麼妖族和魔族的人,龠勝明巒要防備處理的當是四王,怎會與他們扯上關係?」
天之佛凝視他平靜道:「般若佛書只寫未來之事,現在不見,是時機尚未到,到時苦境便
再難太平。四王不足掛齒,妖魔二族才為重患,做好防備,省下到時倉促應對,措手不及。」
蘊果諦魂展開了眉心,點點頭:「嗯,吾有底了。」
天之佛隨後又安排了一些事情,言罷過了不久,無淵返回,蘊果諦魂告辭要離開,她也不打算繼續留著,要返回流郡,蘊果諦魂力邀她到龠勝明巒一觀,她也無事,便答應了,要和蘊果諦魂一同走。
天之佛未留,只回山洞取了將釀造的花露,贈給她兩瓶,囑咐道:「每日修煉前飲一滴便可,它之好處一月之後你便可知。」
無淵高興收好,感激道:「謝謝至佛。」
天之佛看她暫忘了未見到那男子的不快,平和道:「吾送你和蘊果諦魂出毒瘴。」
蘊果諦魂曉得她是怕毒瘴影響到無淵腹中孩子,他來時雖已盡力護持,但仍有毒氣侵襲,
天之佛的功體可以完全克制,笑和無淵轉身,三人一同走出了青蕪堤界碑,靠近毒瘴時,天之佛以禪天九定第五式幻化佛罩將無淵護在了其中,三人才進入。
一刻後,三人走到了毒瘴林邊緣,天之佛與蘊果諦魂說著話,本還走著的無淵突然停住了步子,雙眸死死盯著正前方。
天之佛和蘊果諦魂見她異常,停下了話音,轉眸順著她的視線望去。
只見一穿著異域金綠錦袍之人背對他們,垂直腰間的黑髮以金色異冠高束,負手靜靜站在林外的一棵菩提樹下,似在等什麼人。
無淵本以為又是她自作多情,以為他不過就是將她當做了偶爾興起玩弄的物件,已然認清現實放棄,決定再也不見他,不將他當回事,會自己生下孩子撫養的心一順停跳,淚水驟然失了控制奔湧而出。
天之佛收回視線見她哭得傷心,可臉上卻帶著見到心上人的羞惱澀喜,心頭一陣虛無得空落,好像那裡原本該有什麼,卻被人挖空了,恍然怔了一怔後未放在心上,只凝視她問道:「他就是你口中的天樓子?」
無淵心頭感激她,早已把她當做了親近的人看待,被她發現自己哭得稀裡嘩啦的,臉一紅急忙抬手擦擦眼淚,可越擦反而越多,她控制不住,急得沒辦法只能邊擦眼淚邊澀喜點頭:「是他。」
第392章 第一百二十五回
天之佛皺了皺眉轉眸再次看去,盯著他的背影,又覺此人身上並無做了惡事會有的不正氣息,並非欺騙無淵,可又覺說不出的怪異,若有所思重複了一遍他的名字:「天樓子?」
質辛聽著這二十年後才又能聞的嗓音,他在繈褓中時時時哄著他的聲音,狹長思念的雙眸竟控制不住一熱,微微泛紅,袖袍中手指驟然緊握,力持冷靜闔了闔眸壓下眼底異常,才緩慢轉身抬眸凝向身後。
天之佛依然還是原來送他去中陰界時的樣子,沒有變化,只是雙眸莊嚴平靜,周身氣息聖嚴,再也沒有了那時將他抱在繈褓中的柔和,對著他無動於衷,就是再看根本毫無關係,第一次偶然相逢的陌生人,眼底僅有的一絲思索也是因無淵的關係。
質辛終於想明白了為何她從來不曾到中陰界詢問宙王,她竟然果如猜測封印了對他和對爹的記憶,縱使想到過,可親眼見到,質辛心頭一陣沉墜的窒息,怔怔盯著她,直到天之佛突然皺起了眉,才強迫將視線移到了她旁邊眼底還落淚的無淵身上,似是曉得她的心思,緩步走近,也不顧天之佛和蘊果諦魂在場,便抬手以指要去給她拭淚,無淵頭陡然一垂,避開,自己抬手繼續擦了擦:「不用你!」
質辛手指落了空,卻也未有失望,轉而按住了她的肩,凝視著她緩慢道:「吾給你留信時尚還在流郡處理事情。並非所有人,吾都告訴他們行蹤。吾說在青蕪堤,是因為一個月後會來此,路上因事阻隔,才來得晚了些,剛行到此處聽到了毒瘴內你和另外二人的聲音,便未再進,站在此等你們出來。」
碧淵正在拭淚的手一頓,竟然只是因為如此!刷得抬眸瞪向他,毫不掩飾眸底的錯愕怔愣,她卻亂七八槽想了那麼多?
質辛見她眼睛還紅紅的,又委屈又含怒,一顆淚水掛在眼角,欲墜不墜,這才猛然醒悟他本要推開她,但如此做法好似反而做錯了,越發讓她對自己生了執念,複雜暗歎口氣,強迫自己壓著想念的心微沉,不由抬手將她摟入懷中。
他又要幹什麼?無淵驟然劇烈掙扎起來,質辛摟在她腰間的手臂一緊制住她的身子,垂頭壓在她肩頭,另一手緊按在她背上,才低頭貼在她耳邊低語:「自從那日離開洞窟,吾沒有一天不在想你,可吾有重要的事情必須去做,才不能見你。」
無淵推擠在胸口的雙手陡然停住,身子亦不在掙扎,片刻後只聞一聲委屈的怒斥:「混蛋!」便覺她驟然攥緊了他的衣袍,埋首在胸口無聲哭了起來,被他強摟住的身子一顫一顫的。
不到片刻,胸口濕了一大片。
質辛明白她情動卻得不到回應的悲傷痛苦,心頭亦有些刺疼掙扎,垂眸輕歎了口氣,下巴壓在她頭頂,手指輕撫著她脊背安撫著。
若非這一月的分別,他還不知自己對她已經根本割捨不下,做任何事情都不由得會想起她,想讓她陪在身旁。他明知自己日後必死無疑,他們的兩個孩子亦會喪命,他要如何讓她面對這一切?他能帶她在身邊麼?
他本來只打算隱身在青蕪堤外守著,娘每日總會出來一趟收集釀制花露,暗中看過娘便離開,再去暗中看看她,卻不料妖族比他所想難收服,多費了些時間,竟是晚了一步,看到她迷路碰到了果子叔叔,還被帶去見了娘。
她如果一個不小心吐露了他的名字,娘沒有記憶,果子叔叔卻有,聽到質辛二字,他必然會懷疑。
青蕪堤他不能進入,否則身上與娘同源的佛力掩都掩不住,勢必被娘發現,也不知他們在裡面究竟說了什麼,必須現身一探究竟,若當真名字被無淵說出來,他也好再做辨別,打消果子叔叔的疑慮。
一旁的蘊果諦魂看到了他的容貌已經震驚僵在了當場,雙眸難以置信在天之佛和他的面上來來回回看了幾次,天下怎會有與至佛如此相像的人?若非至佛當年說質辛被送到了別處,他們永生永世都不可能再見,他當真要以為他可能是質辛。
天之佛卻對他的相貌沒有任何反應,似乎覺得容貌相像這件事很正常。
片刻後,質辛懷裡的無淵停下了哭泣,蘊果諦魂聽到此收起了面上變色,不由凝視他側影問道:「你就是那天樓子?你的父母何在?」
質辛聞言,心頭驟然一松,垂眸凝了眼還埋首在他懷裡不動的無淵,嘴角勾了勾,她看似粗心大意,倒是心思細膩,他多慮了,轉眸對上蘊果諦魂的視線,又看了看眸光一直未離開他的天之佛,笑點了點頭:「在下便是天樓子,想必是吾妻告訴了兩位大師,還要多謝兩位招待無淵。」
埋首在他懷裡的無淵不料他如此稱呼自己,心頭驟然一跳,驟然拉開二人距離,微白著臉緊扣住他的胳膊,緊緊盯著他的臉,沒有了第一次見面聽到時的怒火,只有一絲畏懼和說不出的驚慌。上次他就是說了這些話後和她在山洞裡做了那事,後來便乘她睡著,偷偷離開,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次會不會又是……
質辛感覺到了她手指攥入肌膚的緊張,暗歎,隨即便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笑凝著二人繼續道:「在下尚還在繈褓中時,因身有殘疾,便被拋棄,對他們並無印象,亦不知他們住在何處,如今怎樣。後來被師父撿起後便帶入深山中,一直隨他老人家和義兄義姐生活習武。」
蘊果諦魂亦不知自己為何方才禁不住那般問,聽到這答案後,才覺唐突,抿唇不知該如何接話。
天之佛聽到他如此說,心口卻有些莫名的輕窒,好似受了劇烈刺激後突然的心悸,蹙了蹙眉,不由凝功運轉佛力紓解,片刻後才好了些。
一旁的無淵卻是聽得怔住,自認識他到現在,僅有的幾次見面,根本看不到他眼底有一絲被拋棄的怨恨,暫時忘記了怕他再突然失蹤的恐懼,輕挽住了他的胳膊,低語:「原來你也被父母拋棄了!我還以為只有我一個呢!」
質辛眸底笑意突然凝滯,她方那般恐懼完全不是正常人該有的,竟原來根源在此,自己所為,在她理解,分明與拋棄她無異,他雖被娘送到中陰界,但知娘是為了讓他避開喪命的天數,還有義父和十九,魅生悉心照顧,而無淵會如此,其父母拋棄只怕非是出於護持子女之心……
收回視線,質辛垂眸對上她強故作堅強的眸子,心頭方才的猶豫突然散去,有了決定,笑抬手按在她肩頭,笑道:「若是吾告訴你,日後跟著吾,會受苦,還會時時擔驚受怕,你還願意喜歡吾,這麼追著吾麼?」
無淵怔了一怔,片刻後才反應過來他這話是什麼意思,臉突然刷得一紅,張了嘴剛想回答,卻又一下猶豫,不敢說出心底話,怕不過又是他一時興起,直言問道:「這次你不是又騙吾吧?」
質辛聞言心頭複雜,這一個多月的無心之舉竟讓她如此似驚弓之鳥,見她臉頰暈紅,印著金紋有種莫名動人的美,手指輕摸向她紅暈密佈的臉,笑了笑:「這世上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吾孩子的母親。你定要考慮好了,若是答應了跟吾走,日後便再容不得你反悔。」
無淵陡然皺眉:「你不是問是不是喜歡你,還追著你麼?怎麼又成了跟你走?」
質辛愛不釋手地撫著她的臉頰,挑了挑眉:「有何區別嗎?喜歡吾卻不跟吾走,你想這麼做,吾也不會允許。你若是不喜歡,我們便分道揚鑣,來日這孩子生下,吾來帶走撫養,你自逍遙快活。」
無淵又聽出了他口裡那股紈絝戲謔氣,但卻看到了他說話間眸底隱藏得一絲複雜,似是期待她答應,又希望她拒絕,兩種情緒交織,不知他怎會如此,一時才感覺他全身都是秘密,卻莫名得心安了下來,他的心緒波動是因她而有,至少確定他也是喜歡她的,不是她自作多情。
他口中未來的艱難亦不算什麼,她自生下來便什麼都沒有,孑然一身,一人擔驚受怕,艱難活到了現在,也活得蠻好,日後依然艱難,可卻多了一個人陪著,心頭一時歡喜,眸底浮現出等了許久,心願終於得償的澀然笑意,點了點頭:「吾跟你走。你方才說的一切,吾都不怕,比起那些,吾更怕見不到你,日後不用替吾擔心,你做自己的事情,吾會照顧好自己和孩子的。」
質辛不知該笑她天真,還是該心疼她經受了太多,以至於什麼都不畏懼,如此樂觀,撫在她面頰上的手指一頓,嘴角浮現了一抹溫柔至極的笑容,輕輕點了點頭:「嗯。」
如今見娘的心願已了,他和無淵也該離開了。
輕摟著無淵腰身,質辛轉眸凝向天之佛和蘊果諦魂:「叨擾兩位大師許久,我們這便告辭。」
無淵不好意思看向蘊果諦魂:「龠勝明巒吾只能日後有了時間再去。」
蘊果諦魂見他們二人方才互通心意,只怕這回去便要辦婚事,自然此事為重,翻掌化光取出了一串小佛珠,遞給無淵:「兩位若是日後能同來更好不過,這串佛珠能助你穩住蛟龍形體,腹中孩子大時便能用得著,算作賀禮。」
無淵一怔後,見他竟送結婚禮物,面上霎時羞紅,回眸看了眼質辛,他也沒說他們要辦婚事。
質辛笑摟緊了她的腰身,抬手替她接過:「多謝大師,若非師父那裡太遠,定要邀大師去喝我們二人的喜酒。」
收好後,再看了眼他和天之佛,微微頷首致意,便摟著無淵轉身離開。
卻不料剛邁出步子,「等等!」自他出現便極少言語的天之佛突然出聲阻止。
質辛心頭陡然一窒,無淵只覺他摟在自己腰間的手緊張一顫,詫異暗凝眸,關切向他看去,他怎會對天之佛的言語反應如此之大?
質辛穩了穩心神,發現無淵不解,給了她個日後會告訴她的眼神,才與她一同轉身,故作詫異望向天之佛笑問:「不知叫住天樓子,大師有何吩咐?」摟在無淵腰間的手指瞬間經汗濕一片,無淵貼身的衣裙戒備沁濕,心底疑惑更甚,不由抬手覆在他手背上壓了壓,權作關心,讓他平靜下來。
悠于 2016-3-20 21:29
第393章 第一百二十六回
天之佛亦不知自己為何叫住他,只是方才看到他要離開,心頭發空,情不自禁便喊出了聲,見他回頭,怔了下後,覺自己舉動唐突,只能褪下了手腕兒上的一串佛珠掩飾遞給他:「蘊果諦魂贈了禮,吾也該贈一份,無淵與我們二人投緣,她既有蘊果諦魂相贈,這佛珠便給你了。它自吾入讓佛門修行便一直帶在身邊,你留著有助於功體修煉,驅災除邪。」、
那個吊墜不知是何時她贈給他的,二人只怕久遠前見過,如今再見,便是佛緣,若能引導其全心為正道,亦算為來日聖魔之戰添了勝算。
質辛心頭一陣劇烈跳動,手指發熱,欣喜亦有些澀然,絲毫沒有客氣,便接了過來,手指緊緊握住,小心收入懷中,笑凝她道:「多謝大師厚愛,吾和無淵無以為報,日後會送大師一份厚禮,屆時還請大師笑納。」
娘,這佛珠吾會好好保管的。
天之佛以為他明白了她贈送佛珠用意,平和頷首:「嗯。」
質辛和無淵隨後化光離開,天之佛送走蘊果諦魂後,也返回了青蕪堤。
片刻不停,行了一日一夜後,質辛帶著無淵到了一處從未去過的地方,騰空飛落在地時,只見眼前昏暗一片,墨綠色墨藍色兩種光暈交織,陰森可怖。
他們站在一處河邊,腳前是湍急駭人得黑色河水,奔流轟鳴之聲震耳欲聾,與河對岸由一座吊橋相連,盡頭便是一座恢弘威儀的宮殿,卻是散發幽冥鬼息,邪氣滋生。
「這是什麼地方?」無淵緊緊扣著質辛的胳膊,莫名心頭緊張,這才發現她對他根本一點兒都不瞭解。
質辛聞言面上的笑意瞬間凝固,以為她後悔跟了他,轉眸凝視她平靜笑問:「你後悔了麼?若是後悔,沒有跨過此橋,還可以離開。」
無淵一怔,難道是他後悔讓帶她來此,又想要棄她,所有才故意如此說,好讓她知難而退,本還興致勃勃的心頭如被冷水澆下,眼圈兒突然便控制不住泛紅,僵硬盯著他:「吾何時說過自己後悔了?」
質辛心頭本忐忑,怕她漸漸知道了他的事情後,想要離開,見她模樣,方才聽到她那句話的心頭不适才散去,又有些歉意,不該如此懷疑她,皺了皺眉,抿唇不語。
無淵見他沉默一言不發,以為他當真是後悔了,一日前他剛剛答應了她,這麼快就要反悔,他分明從來就沒有真心待過她,而她又自以為是,竟吧昨日他的話當做了真的,心頭陡然一陣抽痛,眼淚刷得便湧了出來,猛然鬆開扣在他手臂上的手指,轉身一擦眼淚就走。
質辛一震,這才反應過來她誤會了,驟急扣住了她的腰身強拉回懷中,歎了口氣,:「已經到家了,你還帶著孩子要去何處?」
無淵被他口中的「家」字弄得心口更疼,她是想要個家!可不是和這個騙子,凝功怒然一掌擊在了他心口,含淚怒斥:「放開!」
質辛不凝功也不躲承受了她這一掌,略有些真氣紊亂,氣血翻湧,驟向旁邊吐了口血,圈禁她還劇烈掙扎的身子,才抬眸凝向她:「氣可消了?消了我們回家。」
無淵不料一掌將他打傷,心頭一疼,擊出的手掌僵硬,眼底強忍的淚水嘩得就流了出來,噌得收回手,歪頭緊緊闔住了眼睛,沙啞怒道:「我的家不在這裡!放開我!從此以後,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老死不相往來,孩子你妄想插手,你要敢來搶,我跟你拼命!」
質辛聽到最後想笑又有些心疼她如此,都是惹出來的事,手臂微松,無淵眼簾一顫,心口瞬間沉到了深淵,本只哭發怒但還正常的面色出現了蒼白,眼底的淚流得更凶了。
質辛這一試探算是徹底看出了她口是心非,瞬間圈緊手臂禁錮了她的身子,便打橫抱起,凝視她突然睜開恨恨瞪著他怒淚的眸子:「吾說過你答應了,便再不能離開,不止是說說而已。」
說著瞬間化光消失。
片刻後早已抱著她出現在了宮殿門口。
妖族侍衛見他抱著個狂怒的女人回來,魔主這一趟離開難道就是為了搶這女子回來?面上霎時全部都露出了了然的邪笑,慌忙行禮:「屬下見過魔主!」難怪魔主不要首領獻上的女兒,原來是有心上人了,不過好似這女子不太喜歡魔主。
無淵看見了他們的神色,怒色僵硬,臉上一紅,怒瞪了他們一眼。
侍衛見她居然回瞪他們,不像其他女子般嬌羞無限,輕咳一聲,乖乖收回了視線,餘光偷偷瞥了質辛一眼。這女子魔主是打算如何處置?他們該如何稱呼?魔後還是魔妃?
質辛本已經走遠,似是發現了他們的疑惑,步子一頓,淡淡道:「魔後。」
侍衛嚇得心口一凜,擦擦冷汗,魔主怎麼知道他們再想什麼?
「屬下再見過魔後。」
無淵在質辛懷裡一聽,心底怒氣再也凝聚不起來,這才開始注意四周。這是什麼地方?方才他們稱呼他魔主?
質辛垂眸見她蹙眉思索,神色平靜,心情已經平復下來,放了心,暫未解答,一直將她抱回到他的臥房中俯身放下,才道:「方才是吾錯了,不該誤會你。」
無淵怔了下,未料到他主動道歉,垂下了眼簾抿唇不語。
質辛凝視她輕歎了一口氣,手指按在她肩頭微加了力道:「吾怕你後悔,後悔答應了吾,要離開,你方才那麼一問,吾便錯以為你後悔了……」
說到這裡,他根本不是她所想的那樣在騙她?無淵驟然一震,她居然也錯解了他的神色和心思,越想越懊惱,臉上不由泛起了紅暈,咕噥鬱結道:「為何不早說!害吾以為你……」
質辛這才亦明白了她方才那般舉動有問題,皺了皺眉,手臂滑落又將她摟入懷裡:「以為吾如何?」
無淵不自在埋首在他胸口擋住了臉,不想讓他看到,才吐露了出來:「以為你又騙吾,以為你昨日答應吾的都是玩弄吾。」
質辛怔了一怔,她怎會!隨即想起都是自己害得,滿臉無奈,沉沉歎了口氣,垂頭將下頜搭在她下頜上,苦笑一聲,另一隻手輕撫在她腹上:「日後莫要胡思亂想,吾喜歡你,從未騙過你,只是做了些自以為是對的事情,如今看來大錯特錯。吾明日召集手下安排你吾的婚事,兩個月後大婚。」
無淵這下心底才踏了實,覺他真不是騙她,可問題是,刷得抬起了眸:「如此快?」
質辛皺眉對上她的視線,好笑道:「孩子已經一個半月大了,婚事準備再快也要一個多月,屆時肚腹隆起,你想要此時結婚嗎?還是要等你把孩子生下來,本皇再娶你?」
無淵好不容易恢復正常面的臉又一紅,咕噥了一句:「反正都是嫁給你,也沒什麼區別。」蛟龍族根本沒有婚嫁的儀式,只要兩條龍看對眼了,在一起就行。
質辛瞭解蛟龍族,聞言不由垂首吻了吻她的嘴角笑語:「你不是想要體驗人間是怎麼回事嗎?那這婚禮也該照著人世的規矩辦。」
自從那日兩人在洞窟內歡/好後,便再也未曾如此親近,無淵雙唇被吻得一熱,心頭微微竄起了絲熱氣,有些悸動難壓,雙手驟然摟住他的脖子紅臉凝視他道:「我們再交///配吧!質辛!」
質辛失笑,咳嗽了一聲,無淵狐疑瞪著他戲笑的眼,臉越發燒紅,卻是不知道他為什麼笑,質辛故意未說,看著無淵動情的模樣也不願意拒絕,「嗯」了一聲,隨即只抱起她向床邊走去。如今有了孩子,還是床上穩當,他也該小心些。
龠勝明巒聖者殿,回去的蘊果諦魂剛剛坐下,便聽到了無塵的敲門聲,讓他進入。
只見他面色帶著擔憂和肅沉雙手合十行了一禮,蘊果諦魂讓他坐下,凝眸問:「發生了什麼事?」
無塵翻掌化出一本書冊交給他,道:「吾在查厲族人時意外查到了另一件事,原來數個月前發生在苦境四國境內的瘟疫並非天災,而是**。」
蘊果諦魂皺眉,當即翻開書冊看出。
無塵乘著他看,強壓著怒氣繼續道:「瘟疫是由妖魔兩族暗中操控的,目的在減損四國戰力,為日後入兵苦境做準備,這妖族和魔族好似橫空出世,苦境原來並沒有這兩個族群。若非這次受聖者之命注意厲族,還不會發現,他們隱藏之深,險些瞞過了所有人的耳目。整個苦境都沒有人警惕,吾不幹擅作主張,便趕緊回來彙報。」
蘊果諦魂聽完亦看完,若有所思將書冊放在了桌子上。
竟然如至佛所言,妖族魔族當真存在。如今他們還在暗中動作,日後時機到了必然會光明正大行事,難怪至佛要讓他現在就開始準備了。
無塵看他沉默不語,問道:「我們該如何對付這妖魔二族?吾暗中追查了許久,近日才查出,他們由一人統領,他們尊為魔皇,名為闡提,稱他為魔主。」
蘊果諦魂沉思良久後,才凝視他道:「尚未徹底摸清這兩族的特徵和具體情況,現在插手容易打草驚蛇,反不利於真正為苦境剷除隱患。先按兵不動,派人監視他們,查清楚這兩族究竟從何處而來,勢力如何,再有的放矢,行動將他們一網打盡。」
無塵聞言散去了眸底的急意,認同頷首:「是。」垂下的眸中卻是閃過一道精芒。
他怎麼也未料到破解大哥封印竟然與妖魔二族相關,克災孽主傳回的信中,必須要一場龠勝明巒和他們的大戰發生,在此期間,能助破解封印的人才會誕生。
妖魔二族自從脫離厲族落腳苦境後便安分守己,平靜度日,要讓他們主動掀起戰爭沒有任何可能,除非讓他們認為被聖方無情逼迫殘殺,這場聖魔之戰才能打起來,如今蘊果諦魂便是相信了他的說辭,對妖魔二族有了敵意,接下來便是再挑起妖魔二族對聖方的敵視,隨後他們要做的便是等待戰爭了。
第394章 第一百二十七回
九個月後,天閻魔城魔主宮殿內,一個個侍婢匆匆忙忙進出著,面上全是緊張。
臥房內,掌殿扶著滿頭是汗的無淵,雙臂緊摟住她顫抖的肩頭,已經折騰了三天三夜,大王子怎麼就還是不願意出來呢。
無淵忍著分筋錯骨的疼痛,不吭一聲,只是都上豆大的汗珠一顆一顆掉著,雙眸清醒,眉頭緊鎖盯著接生的尚醫令,沙啞道:「莫急。」
尚醫令不料她竟然安慰她,讓旁邊的婢女擦拭了下額頭上滲出的汗,抿唇不言語,點了點頭。
魔主正在外征戰,不知何時能回來,絕不能讓王后出了意外。這孩子胎位不正,她得想想辦法。
兩日兩夜就在等待中又緩緩逝去,總算調正胎位,看到了孩子的頭,無淵卻是受盡了痛苦,已經
面色發白倒在掌殿懷裡,沒有了一絲力氣,神智恍惚,渾身的衣物都被流出的汗沁透。
尚醫令急促道:「魔後,不可睡過去!大王子就快要出來了!再用些力氣!」
說完無淵只強迫自己疲憊掀了掀眼簾,咬牙想要用力,腰腹卻是精疲力竭根本使不上力氣,只覺全身上下都痛得虛脫了。
魔後再不用力,再如此下去,孩子會憋死的,尚醫令面色繃緊急腹部助推的醫妖:「灌注功力!快點兒!」
就在此時,「無淵!」一聲急切擔憂聲伴隨著殿門哐當一聲打開,熟悉的氣息透過臥房門瞬間傳入。
質辛!無淵聽到聲音忍耐錐心刺骨疼痛數日,還未生下孩子,恐懼卻不得不獨自忍受的心頭驟然劇烈波動,眼底竟然突然有了淚,急抬眸望向臥房門口。
只見質辛一身是血,奪門而入,見她面色蒼白,已然是精力耗盡,再支撐不下去的模樣,這孩子自他出征便已經開始生上,到現在還未生下來,面色緊沉一凝,瞬間奔到了床邊,代替掌殿抱住了她的身子,登時便聚雄渾功力,一掌按在無淵腹部丹田,低頭吻去了她眼角的淚水,低沉道:「吾在,你和孩子不會有事的。」
無淵聞言恐慌害怕的緊張心頭微微放鬆,低低「嗯」了一聲。
就在這瞬間,她只覺周身突然被一股純正的清聖佛力充斥,竟又覺有了力氣,心頭詫異他怎會有佛力在身,卻也顧不得細思,手指扣緊了他的手,闔眸咬牙繼續用力。
質辛另一隻手臂摟緊了她,雙眸緊凝在尚醫令面上。
片刻後,「哇啊!」的一聲有力的啼哭聲終於在臥房內清脆響起,尚醫令看著懷中哭得撕心裂肺,身上還帶血的嬰兒,淚水倏然奪眶而出,又笑又哭著急忙去旁邊給他清理。小祖宗,你真是折騰死魔後和吾了!幸好你沒事。
床榻上無淵徹底癱軟在了質辛懷裡,帶著滿頭汗便趴在他帶血的懷裡一動不動歇著。
質辛低頭吻落在她髮絲上,給她灌注功力的手仍然沒有收回,繼續將源源不斷的佛力灌注進去,助她儘快恢復元氣。
一旁的尚醫令包好繈褓便抱到了床邊,讓其他手下給無淵收拾,示意質辛看看孩子:「魔主!是個男孩兒!」當初魔主與魔後戲言,此子定然是個王子,還真是!
話音剛落,趴在他懷裡閉目休息的無淵卻是驟然睜開了眼,因有質辛的佛力灌注,再加上蛟龍之體,遠非尋常人,微動身子,倚靠著質辛想要去看,質辛看她迫不及待已經做了母親,卻還不改孩子氣好奇的模樣,無奈笑了笑,收回手,轉眸看向尚醫令:「把孩子抱到魔後懷裡。」
尚醫令小心將繈褓放在無淵伸出的臂彎間,無淵盯著懷中肉呼呼小小的一團,渾身肌膚泛著紅,小眼睛還緊緊閉著,就剛才哭了一嗓子後,便又安安穩穩地睡著了,生怕一個不小心捏疼了他,心頭雖然有初為人母的歡喜,卻是忍不住懷疑看向質辛:「這是吾和你生的?怎麼是長得這個模樣?我見人家小孩子都是白白胖胖的!」
質辛失笑,想起自己小時候模樣,垂眸凝視著這個有他骨血的孩子,眉眼間隱約可看出來是像他,雙臂小心繞過她腰身在底下拖著:「一個月後他便變成你見過的嬰兒模樣了,剛生下來的孩子都是這樣!」
一旁的尚醫令被她言語逗得笑出了聲,道:「魔主說的是,魔後你再等等!這孩子這麼像魔主,肯定是您和魔主生的。」
無淵聞言臉頰微微泛出了紅暈,原來如此,看著孩子柔軟弱小的模樣,不由低頭輕輕得親了親他的額頭:「你就是長得再醜,娘也不會不要你的!」
質辛聞言才知,當年她被拋棄就是因為相貌,暗皺了眉。
就在此時,無淵又抬眸看向他,質辛收起了心緒,笑對上她的視線:「方才凱旋的路上,吾想了想,為孩子取名他化闡提,你可有其他想法?」
無淵本就是要問給孩子取個什麼名字,聞言卻是怔了下,微微皺眉道:「你叫質辛,姓氏該是質,為何給孩子取名他化闡提?」自大婚至今日,他很少提及自己過去的事情,而且行事總是詭譎異常,讓人摸不清頭緒。
說完後,無淵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決定要跟他開誠佈公談一次:「吾寧願清楚得痛苦,也不想被蒙在鼓中,吾不是那些女子,你能承受的東西,吾也能承受,你吾夫妻,本該同甘共苦,吾知道你隱瞞一些事情是為了吾好,可這不是吾想要的,你不要用你自以為是的好對吾。吾要活得明明白白,吾要知道一切,吾不想看著你黯然時乾著急,卻不知該怎麼安慰你,吾……」
質辛這幾個月早已有意和盤托出,聽她此言,心頭複雜暖脹,低頭驟吻住了她的唇堵下她接下來的話,這才轉眸凝向繈褓,手臂擁緊了她們母子,轉頭貼在她耳邊歎息道:「 等你百日後,吾再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再不隱瞞,這幾個月讓你擔心了。」
或許當年娘做錯了,她不應該隱瞞爹,若爹能選擇,他定是願意如無淵一般與她共同想辦法,縱使最後依然逃不過既定的宿命,亦願意曉得,而不是被蒙在鼓中,至封印都不知,還恨上了本最不應該恨的人。
他在某些事上向來一言九鼎,無淵聞言放了心,這才想起要詢問:「戰事如何?」
質辛平靜笑了笑,轉眸凝向繈褓中的孩子:「大獲全勝!」
龠勝明巒巒主殿,一名僧者身上袈裟帶血彙報著戰況,說完後殿內同聽的無塵面色冷怒,看向蘊果諦魂沉聲道:「竟然斬殺了所有投降之人和反抗的百姓,魔皇太過心狠手辣!比當年之厲族優勝!」
無塵的話音落下,僧者翻掌化光,又拿出了一封信交給蘊果諦魂:「這是魔皇放吾歸來時讓帶給聖者的。」
蘊果諦魂接過,當即展開看去。
無塵只見他看完後本還平靜的面色倏然暗沉,當即問道:「魔皇信中寫了什麼?」
蘊果諦魂翻掌化光收起,凝視他道:「下的戰帖!吾有事去青蕪堤一趟,龠勝明巒的事情暫時由你和憂患深主持。」
無塵頷首:「聖者放心去吧。」
青蕪堤,天之佛似是已經曉得他要來,青蕪湖旁邊的石桌上已經沏好了茶。
他一現身,她便讓他入座。
「戰況如何?」
蘊果諦魂翻掌化光,將魔皇的戰帖放在了她面前,才看著她道:「此次戰役,聖方全軍覆沒,苦境三分之一被其佔領,魔皇比你吾預料得難以對付。」
天之佛微凝眸提醒道:「勝敗乃兵家常事,蘊果諦魂,你失了當初厲佛之戰時的冷靜,魔族並不比厲族難纏,他們行事終究還是有章法可循,並非如厲族般奸詐狡猾,先喝茶吧。」
蘊果諦魂怔了一怔後才意識到自從七個月前聖魔啟戰,聖方屢戰屢敗,自己確實失了冷靜,導致未看出她方才一言便指出的魔族特點,輕輕歎了口氣,抬手端起茶杯輕啜一口:「至佛提點,吾謹記。」
天之佛凝視他道:「聖魔之站按照般若金冊上所載,吾絕不能插手,否則會影響事情走向。你初為領導,有所失誤常理之中。當初厲佛之戰,敗了多少,吾才得出了克制應對厲族的辦法,心急不得,有些傷亡再所難免,如今能做的只是在有應對辦法前,減少傷亡。」
蘊果諦魂聞言紛亂的思緒微微有了頭緒,歎了口氣頷首。
天之佛見他清楚下一步該如何去做,才拿起戰帖打開看去。
「魔族向來崇尚和平,與苦境之人向來進水不犯河水,安於一隅,和樂渡日,未曾侵犯苦境,未曾謀害任何一人,更未曾有爭奪苦境之心。
龠勝明巒和武林之人卻突然口出污蔑,日勝一日,魔族為兩族和平,願意忍耐,只望巒主有一日發現此事系心人陷害,等待真相大白,勿落了圈套。
不想巒主咄咄相逼,殺吾魔族之人,辱吾魔族之魂,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巒主既認定魔族要爭苦境,屠殺苦境之人,吾魔族何必空擔其名!這苦境,吾魔皇闡提一脈誓要奪下,苦境之人,不服者,格殺勿論!
巒主,一百日後,斷天涯,吾繼續恭候正道大駕。」
好個誑妄的魔皇,天之佛視線落在最後一字後,並無被言語諷刺的不快,反微露淡笑,轉眸看向蘊果諦魂:「這誑妄比之天之厲當年如何?」
蘊果諦魂又輕歎了一聲,已不知今日是第幾聲歎息了:「年輕氣盛!若不是誤入歧途,前途無量!」
說完讀了頓,若有所思凝視她道:「這魔皇,吾觀其根骨,尚不過二十,可功體內力深厚卻足有數萬年之久,若他的根骨與其功體內力相合,便是另一個天之厲,甚至比其更勝一籌。如此情形,吾見所未見。」
天之佛亦有同感,收好了信還給他道:「功體內力當是繼承于他之父母,也不必驚訝。魔皇邀戰,你打算如何應對?」
第395章 第一百二十八回
蘊果諦魂將他的安排說出,天之佛點了點頭。
三日後,公開亭,一張龠勝明巒的告示張貼出來。
「斷天涯,龠勝明巒應戰……」
圍觀的人群議論紛紛,有人歡喜終於能一雪前恥,有人擔憂這次應戰還會失敗,有人則並無什麼
心緒,應不應戰與他無關。
此時公開亭外的叢木中,鬼覺神知掩藏身形,陰笑著注視著人群內的告示。
鬥吧,鬥吧,最後你們鬥得兩敗俱傷,便是吾鬼覺神知漁翁得利。魔皇,天之佛,看你們母子
相殘,吾真是歡喜得不得了。
修羅鬼窟,闍魘那迦拿著收到的聖方回帖到魔皇殿彙報。
質辛看後,化作火光燒了它,笑看他道:「下令,讓魔兵準備,一百日後,斷天涯,本皇要聖道眾人有去無回。」
一百日後晨光熹微時,斷天涯,苦境的一處高原之地,盡頭相連的是被攔腰斬斷的深淵峽谷,一眼望不到盡頭。
蘊果諦魂親率聖道之人來時,斷天涯靜謐一片,根本看不到一個魔族的人影。
方丈雨卷樓樓主海蟾尊皺了皺眉,如此異常情形,當機立斷向蘊果諦魂請示:「吾去四處查看,以防魔族有詐!」
他離開後,三教仲裁憂患深走近蘊果諦魂道:「魔皇不曾守約前來,巒主如何看?」
蘊果諦魂望了眼天際漸漸濃重的霞光,平靜道:「魔皇並非不守諾言之人,不必猜疑,自亂軍心,靜心等待。」
共仰瞻風派出來的鼇天附和道:「巒主所言極是,吾先下去安撫共仰瞻風之人。」
蘊果諦魂頷首。
鼇天離開時,與一旁的無塵暗對視一眼,無塵眸底冷光一閃。
魔皇又在耍什麼陰謀詭計?鬼覺神知所言,那身負雷電之能的人,便是在這場戰役時所生,牽一髮而動全身,若他不出現毀約,他們的布排全部都要落了空。
此時,修羅鬼窟摩羅殿中,質辛講述的聲音落下,平靜笑凝著對面的無淵:「娘和爹的舊事,吾的成長,你想知道的吾全部告訴你了,可還有什麼想問的?」
碧淵緊緊抱著醒來趴在懷裡的孩子,強壓心頭澀然,凝視他:「天之佛竟然是你娘,你那日是故意想去見一見她?」
質辛點了點頭:「她將吾送到中陰界,二十年了,我們便再未曾見過一面,吾想看看她可還好,只要她好便足矣。後來帶你去的無盡天峰那裡,便是娘封印爹的所在。」
頓了頓,他微微歎了口氣,笑抬手擦了擦她眼角不知不覺留下的淚水:「娘如今不記得了,她封印了自己的記憶,這也好,免得吾死的時候,她痛苦難受,她不顧一切,把吾送到中陰界就是為了避開此劫。可惜吾向來是個不孝子,怎麼可能如了她的願。該存在的魔皇必然要存在,這是吾的宿命,逃也逃不掉,吾也並未想過要逃,娘一人勢單力薄,吾必須要助她。」
他的話音落下,無淵眼底淚水不停,反流得更加厲害,咬牙切齒瞪他:「你娘癡情,你就是個傻子,哪兒有人明明知道自己要死,還這麼高興!」
質辛看是擦不乾淨了,放棄,抬手將她和孩子往懷裡一抱,笑道:「吾就知道你曉得了會如此,才一直不說,早知你哭成這樣,打死吾都不會說。」
碧淵心頭窒息澀痛,聞言驟闔住了眼壓著淚,轉頭埋在他肩頭喃喃道:「你怕自己和孩子們死了,留下吾一個人受不了,這才是你一開始避著吾的原因?」
質辛輕嗯一聲。
碧淵繼續問:「你是不是想著吾的命運結局未定能活下來?如此做讓吾不惦記你?」
質辛又老老實實應聲。
原來她一切的誤會都是他愛她而致,碧淵突然張嘴就咬住了質辛的肩膀,沙啞恨恨道:「吾上輩子一定欠了你!這輩子才要如此償還。你放心,你死了,孩子死了,吾也一樣會好好活著。吾等著你轉世投胎,吾不嫌棄你比吾小,等你轉世投胎被人生下了,吾就去把你搶過來當兒子養著,養大了咱們再成婚。」
質辛失笑喜垂下了眼簾,吾已經沒有下一世了,吾還是隱瞞了一件事,暗歎,抬手撫了撫她的頭:「嗯。」
碧淵平復了片刻心緒,這才抬起頭,垂眸看著懵懂愣愣看著他們二人的孩子,含淚笑笑,低頭將眼淚擦在了繈褓上,才抬頭凝視質辛笑道:「約戰的時間已經過了,他們怕是又要暗罵你這個奸詐陰險的傢伙,不知又打算怎麼算計他們。」
質辛笑笑擁著她起身:「吾只不過是不忍離開愛妻和孩子,多在寢房中待了一會兒,他們多想了,吾戰帖上可沒說一定會在那個時辰去,只是邀請他們那時出現。」
碧淵好笑嗔他一眼:「走吧,吾和孩子送你們。」
修羅鬼窟外,質辛已經帶著魔族將兵消失了許久,連蕩起的灰塵都已經全部落定在了地上,碧淵依然抱著孩子佇立在城池上,一動不動,只雙眸怔怔遙望著,眼角掛著淚水,心頭一片平靜。
日後吾不會再為你出征擔心,也不會再跟你鬧彆扭了,可你也妄想和孩子拋下吾一個人在這世上。
斷天涯,已經等了一日一夜的聖道,還不見質辛率領的魔族出現,一個個心神緊繃。
唯有蘊果諦魂依然平靜,不露絲毫心緒,靜靜立著,手中執拿禪杖,這一日一夜就沒有換過位置,望去如一座巋然不動的巍然泰山。
其他人遙望他如此,躁動不安的心亦穩定了下來。
終於又等了一個時辰後,聽到了浩浩蕩蕩的兵馬之聲,蘊果諦魂抬了抬眼簾,只見天際一道墨綠色奪目而至。
片刻後,睥睨身影現身,落在了對岸的聳天石柱上,魔皇還是如往常一般帶著巨蟹面具,根本看不到真實面容。
沒想到這次蘊果諦魂竟然親自領兵出戰,魔皇大笑一聲:「龠勝明巒巒主,幸會,本皇晨起陪妻兒坐著,忘記了時間,讓你們久等了。」
蘊果諦魂暗擰了心思。這魔皇怎麼竟視戰事如此兒戲!
海蟾尊、無塵、鼇天卻是暗閃了閃眸,暗對視一眼,魔皇這真是誑妄到極點了,一點兒沒把龠勝明巒聖道放在眼中。不可一世的口氣聽著還真與大哥有點兒像。
魔皇說完後,轉眸俯視對岸聖方諸人,見他們三個全部偽裝了面容佇立,滿眼冷厲嗜殺魔妖二族,眸底光芒微凝,輕輕歎了一聲,嘴角微勾心滿意足的笑意,暗暗喚了他們三人叔叔,未在多說一句話,登時抬起雙掌,瞬間凝聚無上元功,淩空而起,率軍攻去。
蘊果諦魂周身佛力登時貫穿天地,執杖親自騰空迎戰。
身後的聖方其他人齊齊動作,與攻來的魔軍瞬間混戰在了一起。
十日十夜後,修羅鬼窟中,無淵抱著繈褓中的他化闡提,佇立在城池之上,凝望著天際。
身後婢女緊隨,悄然立在距離她三步外。
魔主那日說九日後便會回來,現在已經又過了一天,但願平安無事,只是戰事耽擱了,否則魔後和少君要如何是好。
從早少站到中午,到了午膳時,質辛還是沒有蹤跡,孩子已然喂了幾次,無淵平靜收回視線,抱著孩子回了殿中用膳,隨後放下睡著的孩子,讓婢女照看著,她又獨自出來等待。
直到黃昏時,天際才隱隱現出了波濤洶湧的墨綠色煙雲,如萬馬奔騰般翻滾而來。
無淵緊繃的心神驟然一松,故作平靜的面上露出了笑容。
瞬息之間,煙雲中一人似是看到了她,瞬間化光便在她身邊現身。
「怎麼站在這裡?」質辛看她望眼欲穿等著,暗暗歎了口氣,他就怕告訴了她會有這種情形,複雜笑道:「戰事拖延了一日,聖方這次去了蘊果諦魂,實力大增,勝利費了些力氣。」
無淵笑笑抬手輕撫向他面具上滑開的口子:「幸好有它,不然就破相了!那麼英俊的臉,吾當初可就是看上了它!你要沒了,吾立刻抱著孩子離家。」
質辛大笑一聲,伸手將她緊緊摟在了懷裡,下巴抵在她頭上:「別做夢了!讓你走的時候不走,如今想走,晚了!」
無淵輕捶了下他胸口,隨後便依偎著一動不動,靜靜待了片刻,才抬眸凝視他道:「我們回去看孩子吧,怕是該醒了。」
質辛點了點頭,轉身對手下將領一個手勢,將領領命去正持軍隊,他便和無淵回了摩羅殿。
龠勝明巒,兵敗後安撫了眾人的蘊果諦魂囑託了無塵一些事情,便留憂患深坐鎮,去了青蕪堤見天之佛。
他到時,天之佛正在洞窟內練功,站在外面等了一個時辰,天之佛出來見他身上有傷,當即抬手便按在他背心,為其療傷。
「怎會受了如此重的傷?」
蘊果諦魂運功將她的功力融轉,來加速傷勢痊癒,待天之佛收手後,看著她道:「吾有意敗的。」
天之佛若有所思問:「為何?」
蘊果諦魂剛毅敦厚的面上微微浮現淡笑:「那日至佛提點,吾方想到了如何除去魔皇之法,這次詐敗,魔皇大意,露出了自己功體的破綻,吾有所發現。」
天之佛平和頷首,化光掃過二人面前的地面,一張石桌和石凳出現,請他入座後道:「看你神色,還尚未有完全把握他的弱點。」
蘊果諦魂點了點頭:「一處破綻太少,還不足以讓吾通過其能克制他,日後還須多戰,繼續注意,待都為吾所掌握時,便是魔皇大敗之時。」
天之佛淡笑:「你胸有成竹便好。」
般若金冊上所寫,她不能插手此事。否則會影響聖魔之戰結局,偶然對他提點已經足夠了,蘊果諦魂輕嗯一聲。
六年後,又是一場大勝戰,質辛橫立空中看著潰敗逃竄的聖方勢力,嘴角勾著一抹冷嗤笑色,滿意自己造成的恐懼,他轉身化光,率領至今還無敗績的部分魔軍返回修羅鬼窟。留下部分魔君駐守佔據的苦境領土。
摩羅殿中,質辛回去時已經到了黃昏,剛進去便見裡面擺著盛宴,婢女和無淵面上全是笑意,婢女齊齊屈膝對他行禮:「恭祝魔主生辰之喜!」
質辛怔了一怔,才猛然想起今日是他的生辰,他真正的誕辰,而非被送入中陰界的那日,無淵看他愣著,牽著已經六歲的他化闡提走近,俯身對他道:「還記得娘讓你怎麼說了麼?」
他化闡提靦腆點點頭,小手抬起拉住質辛的手,兩隻亮晶晶的眼睛仰起凝望著他:「孩兒願魔父天天高興!」
質辛化去了面上的面具,笑低頭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俯身將已經不小的他抱在懷裡,凝視著無淵微微勾唇,另一手抬起握住了她的手,拉著向桌邊走去:「開膳吧!」
質辛用膳間一直把他化闡提抱在懷裡,他亮晶晶的小眼睛看到哪兒,小指頭一指,他便給他夾起來放進口裡,自始至終自己都沒有吃多少。
無淵蹙眉瞪他:「你如此慣壞了孩子!」伸手便要接過他化闡提。
他化闡提身子陡然一扭,趕緊摟緊了質辛的脖子,脆生生道:「魔父!不要娘!」
話音落後,質辛看著無淵吃癟鬱結的面色,縱聲大笑,點了點頭:「吃飯,今晚吾做主,就坐吾懷裡。」
有了這許諾,他化闡提才放了心,抬起小腦袋,偷偷瞟了眼無淵,見無淵面上只是無奈好笑,並沒有生氣,緊張的小眼睛一松,又泛亮,倚靠在質辛肩頭,瞅准了最愛吃的菜,繼續伸手一指:「魔父!」
質辛笑寵愛著給他夾起。
一頓膳食吃得其樂無窮,只有無淵這個素來忙碌照顧孩子的人,今晚難得的輕鬆了一次。
膳畢後,他們陪著他化闡提玩兒了片刻,看他困倦,質辛帶著他到溫泉池親自照顧他沐浴後,才送回,無淵本要從他懷裡接過來放在床上,質辛卻是一避,對掌殿一個眼色,掌殿會意,抬手恭敬接過了孩子,抱著便向另一個房間走去。
無淵一怔,擰眉看了眼質辛:「他化見不到吾醒來會哭的!」
質辛聞言抬手化光,哐當一聲關閉了房門,俯身便將她橫抱起來,向床邊走去:「有了兒子就不要吾了,無淵,你不可如此偏心。」
無淵不料他這般舉動,還有臉上今晚勢要她單獨陪著他的不容反抗,面色刷得一紅,捶了捶他胸口:「快放吾下來!」
質辛不理她,直接將她壓在床上,便脫她的衣服:「今晚你得陪著吾。」
無淵都沒來得及阻止,身上又是被脫得一絲不剩,質辛卻依然衣袍在身,端得威儀俊美,狹長的眸子全是曖昧寵溺的笑容,看得她心頭撲通亂跳,面色燒了起來,抬手捂住了眼睛:「真討厭!」
質辛哈哈大笑不徐不疾得褪下了自己衣物,俯身覆在她身上,低頭吻著她的唇,手指在她身上各處點著火,沙啞戲謔道:「害羞麼?他化已經六歲了,你現在害羞也晚了。」
無淵現在能聽得出來他調戲她了,耳根瞬間紅得能滴出血來,抬手一把摟住他的脖子,閉著眼睛不再壓抑心頭悸動,回應吻著他道:「你才害羞!今晚看誰先敗下陣來!」
質辛眸底笑意頓濃,抱緊了她光滑的腰身,加深了吮吻,繾綣纏綿起來。
########
中陰界逍遙居中,午膳時,黑色十九和魅生談論著所知的苦境情形。
魅生詫異道:「魔皇當真如此厲害?」
黑色十九暗掃了眼對面的緞君衡,看他無動於衷,平靜頷首:「聖魔起戰至今,他從未敗過,屢戰屢勝,剛結束的這次戰役,聖方損失慘重,是至今最嚴重的一次。」
緞君衡對他們談的事情沒有絲毫興趣,用完了膳,便起身回自己房裡。
他離開後,魅生和黑色十九的話音戛然而止。
魅生複雜凝視黑色十九:「你說義父原諒質辛少爺了麼?我們經常說魔皇的事情,他應該猜得到我們的用意吧?質辛少爺也真是,給義父寫兩封信也好,既然能給你寫信,為何就不能給義父?」
黑色十九轉眸凝視著他方才坐過的地方:「質辛的心思,吾從小到大就猜不明白,他如此做,必然有不得已的原因。」
他是怕義父干涉他做的事情,不想讓義父夾在宙王和他之間為難,這些話,他不能告訴魅生。魅生好不容易徹底轉了心思,寧可對抗宙王,也絕不將義父做的事情秘密回報,省下她擔心。
臥房中,緞君衡回去後,不知不覺又走到了床邊,取出了枕頭下壓著的一張泛舊的紙,垂眸一字一字看著。
「魔族向來崇尚和平,與苦境之人向來進水不犯河水,安於一隅,和樂渡日,未曾侵犯苦境,未曾謀害任何一人,更未曾有爭奪苦境之心。
龠勝明巒和武林之人卻突然口出污蔑,日勝一日,魔族為兩族和平,願意忍耐,只望巒主有一日發現此事系心人陷害,等待真相大白,勿落了圈套。
不想巒主咄咄相逼,殺吾魔族之人,辱吾魔族之魂,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巒主既認定魔族要爭苦境,屠殺苦境之人,吾魔族何必空擔其名!這苦境,吾魔皇闡提一脈誓要奪下,苦境之人,不服者,格殺勿論!」
視線落在最後一字上,緞君衡坐在床榻上,翻掌化出了水晶骷髏頭,輕歎了口氣,扶額道:「不孝子啊,為父教你要低調行事,你這麼張狂,若是讓你娘知道了,豈不是要狠狠教訓一頓!她不止要教訓你,連帶著為父也得遭殃!」
一個半月後的一日早膳,無淵早上剛起來,便趴在床邊吐得昏天黑地,又什麼都嘔不出來,全是酸水,面色微微泛著白。
質辛輕撫著她的脊背順氣,心疼之餘,眸底卻是帶著笑,一波難受過去,無淵喘息歇著,回眸恰好看到了他滿眼的喜色,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齒虛弱無力道:「都是你害得!還笑!」
質辛被罵笑得越發燦爛,見她現在好了些,俯身將她扶起靠在懷裡,垂手撫了撫她尚還什麼跡象都沒有的肚子:「這個孩子就起名斷滅闡提了,該是吾生辰那晚懷上的。」
無淵已經沒有力氣再跟他說話,合著眼睛軟靠在他懷裡只能咬了咬牙。
八個多月後,無淵順利生下了一個男孩兒,這次質辛刻意停戰,陪在她身邊,這個孩子有滿身的金紋,膚色金銅,與無淵化作蛟龍之形時的外表一模一樣。
質辛凝向怔住的無淵笑道:「斷滅孩兒像你!吾記得你說過你出生時,便是如此模樣。」蛟龍一族亦特殊,剛剛出生便都有記憶,正因如此無淵才會對她被拋棄的原因記得清清楚楚。
無淵澀然笑了笑,低頭凝視著懷中緊閉小眼睛睡著的孩子:「如此肌膚生在男孩兒身上便是尊貴神聖,若是女孩兒便卑賤醜陋,所以吾修煉了蛻皮術,將這一層肌膚全部都修煉蛻化掉,未曾料到成年後,金紋又出現,每次發情還會加重。」
質辛轉手擦去了她眼角滑落的淚水,只擁著她們母子不說話,讓她自己平復心緒。
就在此時,房門外響起了焦急等得不耐得敲門聲:「魔父,母后,他化能進來了麼?他化要看小弟弟!」
質辛笑了笑,低頭吻了吻她的耳邊:「莫哭,讓孩子看見還以為吾又欺負你了。」
那天早上他正壓著她尋歡咬她的脖子,沒想到被他化看見了,他化一口斷定是他欺負她,好幾天不理他,非得他保證再也不欺負她,父子倆才和好。
無淵本還有些低落得心緒被逗得一笑,微紅臉嗔了他一眼:「去開門,讓他化進來吧。」
他化闡提剛進來便爬到了床上,好奇盯著繈褓中的斷滅,詫異他跟自己不一樣,無淵編了謊話解釋後,他靦腆的小臉上才散去了擔憂,剩下的全是好玩兒和歡樂,信誓旦旦看著他拍胸脯保證道:「你這麼小,以後哥哥保護你!」
質辛和無淵也不知他在何處學下的話,聞言對視一眼,皆笑了起來。
質辛抬手摸了摸他化闡提的頭讚賞道:「不錯,是為父的好兒子,日後誰若欺負你們哥兒倆,就一起把他們打趴下。」
他化闡提被誇得小臉一紅,聽到後半句,抬眸不解什麼是欺負,但也高興搗蒜似的點點頭。
#####
三個月後,質辛正在臥房中陪著兩個孩子,無淵有事去辦,卻是突然收到了龠勝明巒的戰帖,無淵回來後抱起剛醒過來的斷滅闡提,他拿給她看過,她平靜笑著凝視他道:「要應戰麼?」
雖笑著,她強掩在眸底的澀然質辛卻看得出,笑笑頷首:「應。」說完抬手撫向她的面頰低沉道:「無淵,還有九年,莫如此,吾會平安歸來的。」
無淵垂下了眼簾,片刻後再提起,凝視他重重點了點頭笑道:「嗯,吾和他化、斷滅等你。」
悠于 2016-3-20 21:41
第396章 第一百二十九回
質辛離開後,無淵照顧著兩個孩子,平靜恬淡渡日,面上絲毫沒有愁容。
只是此戰持續的時間卻是前所未有的長,一個月過去了,質辛仍然沒有回來,這在聖魔起戰後還從未有過,無淵雖心頭隱隱不安,可面上仍然不顯露,依然笑臉陪著他化闡提和尚在繈褓中的斷滅闡提。
此時一處濃煙彌漫的峽谷中,質辛身負重傷,卻依然面色冷靜還在與蘊果諦魂、海蟾尊等人過招,絲毫沒有此戰大敗的狼狽。
蘊果諦魂一招過後,威嚴道:「束手就擒!吾尚可網開一面留你性命!魔皇,你莫再執迷不悟!」
質辛聞言冷笑一聲,雙掌凝聚無上功力,轟然揮向他和海蟾尊等人:「還未到最後一刻,鹿死誰手還不可知,蘊果諦魂,本皇會讓你知道魔族的厲害!」
強招來襲,蘊果諦魂急忙淩空騰身,翻掌劈落一記光刃,幫助後面避不開的眾人減少此招威力。
砰然一聲,便見天地之間刺目功力光芒激射,凡被光芒射中之人,皆瞬間斃命。鬼哭狼嚎的痛苦慘死聲霎時此起彼伏。
質辛說完後,雙掌沖天而舉,只見身體內玄異功力通過周身脈絡,駭人射出,天地之間突然風起雲湧,烏雲蔽日,萬道紫雷自雲天之上,攜毀天滅地之勢,轟然劈下。
正在混戰的聖魔雙族霎時陷入了末日般的烈火煉獄之中。
蘊果諦魂面色驟變,厲色怒斥雷電中雙臂張開的質辛「你!」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他如此打發,根本就是罔顧族人性命!
不能繼續打下去,此次還是斬殺不料魔皇,他今次只是為試探自己所掌握的關鍵,是否是能克制魔皇,事實證明確實可以,還差四處他的弱點未被掌控,還須日後謀算。
目的已達,蘊果諦魂當機立斷掌運聖潔蓮花之功,自天際俯衝奔入混戰的聖魔戰圈,放棄了繼續與他過招,轟然沖散了聖魔之人。一聲厲色:「撤!」
登時佛光萬丈形成了巨大的護身氣罩,將奪命驚雷阻擋在了金色罩子往,掩護所有人安全撤離。
劈下的雷電只能落在罩子上,嘭嘭嘭的駭人巨響,同時伴隨著無數個燃起的火花。
不過此情此景也只有瞬息,聖道之人聽到命令後,迅速撤退,再無一人後,蘊果諦魂便收了氣罩,化光急身消失。
紫雷繼續落在地上,劈中的卻是剩下的魔族之人。
質辛一掌揮出無匹功力消弭了劈下的雷電,另一掌登時收功。
還曾烏雲密佈的天際霎時雲開霧散,晴空萬里。
質辛破空而落入山巔上,再也壓抑不住被重創的功體傷勢,面上青氣湧動,登時沖地嘔了一地黑血,他不願如此回去,被無淵看見自己重傷模樣,而且還有他化,垂眸暗歎了口氣,對來此覆命的闍魘那迦吩咐了幾句。
闍魘那迦曉得他的心思,壓下眸底擔憂,領命:「是!」
一日後,修羅鬼窟摩羅殿。
回去的闍魘那迦一身雪白錦袍,對著坐在王座上的無淵單膝跪地道:「魔兵險勝,聖道最後不敵撤退。魔主命屬下先率兵返回,他要去尋一名叫競豹兒之人,三日之後便會返回,讓魔後安心等待。」
競豹兒!天生負有雷電之力,能夠幫助解除天之厲封印之人,無淵聞言眸光微凝,他探聽到此人的所在了麼?毫無懷疑相信了他的話,心頭隱隱的不安散去,溫和道:「你退下吧。」
就在此時,王座後藏著的他化闡提走了出來,仰頭望著她狐疑問:「母后,競豹兒是誰?魔父為何要去尋他卻不回來見我們?」
無淵不知何時他竟然藏在了身後,卻也未訓斥,這孩子是擔心質辛才會如此,看著他與質辛極像的小臉,她掩飾眸底複雜,起身蹲下,抬手輕撫他的臉頰笑道:「競豹兒是一名武藝高強之人,你父親要去請來,增添吾魔族戰力,保護娘和你,保護我們的族民不受他人欺辱。」
質辛懂了些,靦腆點了點頭:「哦。」
此時的苦境一處靈力極盛的山洞中,質辛怔盤腿坐著運功療傷,正是關鍵時候,卻不料鬼覺神知悄無聲息出現,看著緊閉雙眼,五識盡閉的質辛,陰森笑勾起了嘴角,伸出蟲爪,暗暗釋放了一股透明的氣體滲入空氣中。
流動的空氣化作漩渦,頓時被吐納吸取此處靈氣的質辛化入體內。
鬼覺神知見此,陰冷笑著虛化了身影,消失返回了一念之間。
他現在在中央放著聖魔元史的空地上,抬起觸手輕輕撫摸著石書封面,眼底紅光閃爍,森然笑著:「你娘天之佛羞辱了吾,吾動不了她,卻是能對重傷的你下手,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吾怎麼會捨得放過,好好享受吾送給你的冥靈鬼氣,它會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日後只能任由聖道踐踏,耗損盡你的精氣,你便會斃命了。除非有人願意代你受過,不過那個人的下場麼,恐怕便沒有你這麼幸運了,但也算是吾還有仁慈之心,代你受過的人不必禁受如你一樣的痛苦……他什麼感覺都不會有。」
說完,他的蟲手淩空寫就了一封信,收入懷中,化作光忙消失。
山洞內,鬼覺神知離開沒有多久,正在運功的質辛突然之間氣血大亂,彭得一聲便昏迷倒下,面色青黑,一道道的死氣化成氣流在臉上如蟲湧動著,間或夾雜一道道的血光。
一個時辰後,昏迷的質辛面色扭曲猙獰,似是意識正在承受無盡的折磨,身體在地上痛苦的蜷縮著,身上本已經快痊癒的傷口全部撕裂,血肉翻卷,一滴滴往外流著駭人的黑血。
修羅鬼窟,無淵耐心地等了三日,到了第四日卻是沒有看見質辛回來,他向來言而有信,說幾日便幾日會到,用早膳間好不容易安穩下的心神又開始不安起來,拿著勺子的手一動不動。
他化闡提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急忙提醒道:「母后,你快些用膳吧,要涼了!弟弟還沒吃飯呢,你要吃不飽,弟弟沒有奶水喝,豈不是要餓著了?」
無淵聞聲陡然才回神,他化小碗裡的湯已經喝完了,自己的一碗湯還一口未喝,強掩心頭波動,笑笑急忙低頭喝去。
撤膳後,他化闡提跟著闍魘那迦去找師父去劍術。無淵喂過了醒來的斷滅闡提,他吃完奶//水後,小眼睛又開始犯困,迷迷糊糊看了幾眼抱著他的無淵,便小嘴蠕動了下,緊閉小眼睛睡了過去。
無淵俯身小心將他放在床上,剛放下,掌殿突然走近貼在她耳邊低語幾句。
無淵眉心一皺,讓她留下照顧斷滅,穿好後袍,帶著禁衛軍,去了修羅鬼窟之外的吊橋那岸,見一人頭蟲身之人,道:「是你要見本後?」
鬼覺神知恭敬行禮:「鬼覺神知見過魔後,想必魔後對魔皇的行蹤很在意,此行前來打擾魔後,是為了告知魔皇現在在何處,信一送到,鬼覺神知便離開。」
說完取出懷中提前寫好的信飛給她。
無淵抬手凝功一接,散去了上面附著的陰邪之氣,「你可以離開了!修羅鬼窟不歡迎苦境之人!看在你送信的份兒上,便放你活著出去。」
鬼覺神知感激不盡,又行了一禮後,化作綠光消失。
無淵急忙打開信看去,裡面所寫,面色驟然一變。他不是去尋競豹兒,怎會受了重傷昏迷不醒?
旁邊的闍魘那迦見此詢問發生了什麼事,無淵將信給了他,他看完後,暗緊了心思,魔主離開確實是為了療傷,可怎會出事?那人怎怎麼知道魔主出了事?無事獻殷勤,凝視無淵提醒道:「魔後,還需提防此人送信別有用心,屬下立即照信中所寫去驗證真假,魔皇加強修羅鬼窟戒備,任何人再來求見,屬下回來前,絕不可出來相見。」
無淵亦有所懷疑,如今也只能按他所言去辦,頷首:「速去速回!」若他當真路上有事,闍魘那迦是助力,若無事,是有心人要從中取事,亦能當即驗證。
闍魘那迦瞬間拿著信化光消失,直往信中所寫的位置而去。
一日後到達了山洞,站在外面,他能感應道質辛的魔氣,細心查探四周並無埋伏,他趕緊便進去。
卻不料所見竟然是命力正在流逝,面散黑氣,頭髮發白的質辛。渾身已經被傷口流出的黑血染得黑紅,血腥惡臭之氣從潰爛的傷口上飄散,而他昏迷但扭曲的面容,闍魘那迦面色駭變,這是冥靈鬼氣!中者會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上古早就消失的巫術,怎還會存在?
慌忙將質辛抱起消失,驚懼急往修羅鬼窟奔回。魔後或許可以救魔主脫離此鬼氣,他曾聽師父說過,鬼氣惡靈術與蛟龍族秘術相克。
修羅鬼窟,無淵怎麼也未料到再見質辛,會是如此情形,渾身如墜冰窟,雙手冰冷,面色蒼白。
闍魘那迦抱著質辛站在她面前,面色急切凝視她,將自己從師父出所瞭解的事情說了,問道:「魔後可曾習得蛟龍族秘術?可能救魔主?」
無淵聞言闔了闔眸以讓自己冷靜下來,隨即才睜開眸,望著他臂間在生死間徘徊的質辛,心頭澀沉,平靜點點頭,未曾有任何猶豫,沙啞道:「吾救他時任何人不能打擾,需要七日,這期間你和掌殿照顧好他化和斷滅,不可讓他化知道真相,你先將質辛送去密地封印,吾喂了斷滅便去。」
闍魘那迦未曾發現她眸色異常,只道質辛有救,面色大喜,領命便離開。
臥房中,無淵從大殿回去,掌殿正抱著已經醒過來餓急啼哭的斷滅哄著,無淵笑伸手:「把孩子給吾吧。」
掌殿給了她後,無淵便抱著坐在床榻便哺喂著,斷滅小嘴有了吃的,這才不哭了,埋首在她懷裡便急切的吮/吸吞咽。
無淵低頭凝視著只有四個多月大的他,雙眸微微泛紅,闔眸強壓下後,對旁邊的掌殿道:「吾要閉關七日為質辛療傷,日後斷滅的餵養,便用羊奶。你去找他化來,吾有事叮囑他。」
掌殿領命離開。
他化闡提滿頭大汗得從練劍場回來,見她正坦胸喂著繈褓中的斷滅,微紅了小臉,反手將劍背在背後,走近站在她肩頭低頭問:「母后找他化嗎?我就在這兒等著,母后先喂完弟弟再說吧。」
無淵轉眸看他羞紅的小臉,寵溺笑了笑:「娘喂過你弟弟,便要閉關七日練功,這期間你要聽師父們的話好好習武,不可調皮生事,七日後娘回來了要看你是否有精進。」
這幾年間,她也經常閉關練功,他化闡提已是習以為常,不過每次她都要如此囑咐一番,聞言乖巧點點頭:「母后放心去吧,他化一定聽師父們的話。」
無淵騰出來一隻手給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笑道:「去繼續練功吧。」
他化闡提笑轉身便走,剛走出去卻又想起了一事,趕緊回來,紅著小臉蛋兒仰頭問她:「我不練功的時候,可以來陪弟弟玩兒嗎?我一定小心不碰到弟弟,他睡著的時候也不會吵醒他的,就坐在床邊看一看,要是他醒著,就像魔父母後一樣逗逗他笑。」
無淵凝視著他的小臉,笑了笑頷首:「嗯,母后不在的時候,照顧好你弟弟。」
往日母后是絕對不會允許的,就怕他一個冒失弄傷了低低,他化闡提驚喜,小臉上瞬間綻開了花兒,忙不迭的點頭:「他化會照顧好弟弟的,母后放心。」
這才歡喜著離開去練武。
無淵目送他的小背影消失後,收回視線凝在懷中吮吸乳/汁睡熟的斷滅,眼底壓抑不住還是泛起了濕意,小心將胸口綿軟從他小嘴中抽離,放下衣服,低頭親了親他的小臉後,才起身將他放回了床上,暗擦了下眼睛,平靜放下簾帷,讓掌殿看顧睡著的他,便轉身向密地而去。
密地內,無淵到時,質辛被湮沒在一個血池中,血池上方籠罩著墨綠色的光氣,是闍魘那迦以自身功力凝聚而成的結界。
「撤去結界吧,你七日後再來!」
闍魘那迦看她神色胸有成竹,領命當即收功,離開禁地,關閉了禁地之門。
無淵凝視著血池中毫無意識的質辛,抬步跨入盤腿坐下,將他扶起來靠在自己胸前,低頭眷念地凝視了許久,腦中閃過他們偶遇至今發生的一切,澀然低下頭去吻了吻他紫黑的雙唇:「沒想到吾會比你先走一步,這倒也好,吾不必經受喪夫喪子之痛,你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了,他化和斷滅日後只能辛苦你一人撫養了,斷滅還小,你要多費些心。你醒來,莫要太過悲傷,日後我們一家還會團聚的,吾不過先行一步而已,你要加倍疼愛他化和斷滅,沒有母親的滋味,你也明白的,吾終究還是對不起孩子們。」
說完後,她驟然釋放出雄渾的紫色光力,瞬間化成了蛟龍身形,將質辛纏繞起來倒向血池中,一時密地內血光漫天,開始施展蛟龍族秘術。
七日後,他化闡提一大早便要去無淵閉關的地方等她,往常他都如此,無淵出關後第一個見到的便是他,卻不料行到中途,碰上了要去禁地查看情況的闍魘那迦。
第397章 第一百三十回
「使者!」
「少主!」
闍魘那迦當即單臂抱胸行禮。
他化闡提詫異問道:「快起來,你要去哪裡?」往日現在他都會在魔殿處理事情。
闍魘那迦看他要去的方位,恭敬道:「少主可是要去等魔後出關」
他化闡提不料他看出來了,臉一紅:「嗯。」他是偷偷去的,師傅正在睡覺都不知道。
如今已經過了七日,魔主無事了,帶他去禁地等著也無妨,闍魘那迦道:「少主隨屬下來,魔後這次閉關換了地方。」
他化闡提狐疑點點頭:「嗯。」母后怎麼換了地方?
闍魘那迦伸出手要帶他,他化闡提這才反應過來走近他,二人一同化光離開。
禁地前,還未到無淵那日所說出關的時辰,二人到後便坐在了前面的石臺階上等著。
禁地內,結束了秘術,已經命力漸漸消散的無淵蛟龍身形重新幻化為了人形。
質辛身上因鬼氣造成的所有猙獰傷勢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若非身上的錦袍上有裂口,根本看不出來他曾是重傷之人。
無淵蒼白著面色凝視著懷中還在沉睡中的他,眼底有淚笑了笑,強聚周身所有力氣,抬起虛弱無力的手最後撫了撫他的面,一字一字斷斷續續道:「以後要……要照顧好自己……和兩個孩子。」
說到最後已經成了無聲喃喃,聽不清楚在說什麼。最後一字落下,眼前質辛的面容變得模糊昏暗,無淵意識消散,命力已經到了盡頭,眼簾無力垂下,手指亦失了力道,從他臉上滑落。
就在此時,質辛緊皺眉頭緩慢睜開了眼,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氣息,修羅鬼窟密地!他怎會出現在這裡?他還未來得及細細去想,便見無淵全是死氣,帶著淚痕的面容靜靜對著他,初醒的面色驟然一變,她怎會!這才發覺自己是躺在她懷裡,二人坐在血池中,震驚挺身坐起,回手凝功一掌推向她胸口,一手同時扶住她急促厲色道:「無淵!挺住!」手指的冰冷觸感,讓他凝功的手陡然一顫僵硬。
另一手趕緊去探她究竟發生了什麼,卻不料探出的結果卻是她命力耗竭,功體潰散,修煉而成的命元蕩然無存,死亡之召,若非功體修為潰散得緩慢,還有一絲遊走在經脈間,他見到的便是一具再也沒有回天之力的屍體。
這種情形,質辛轉眸一看血池內正在融煉的冥靈鬼氣,還是身體內源源不斷奔湧的熟悉命元之力,想起了自己在山洞中昏迷,電光火石間明白,是無淵救了他,心頭一陣痙攣刺痛,凝視著他功力灌注下,卻死氣越來越多的無淵,眼底突然泛紅,沙啞道:「你撐住,吾用厲族秘術救你!」她還有一口生息,厲族秘術可以續命。
說話間,質辛反手自眉心取了一點血,灌注進入無淵眉心,周身突然凝聚起了駭人光芒,墨綠色光芒融合著一股世所罕見的洶湧透明光力,將二人籠罩在了一起。
片刻後,光罩突然變成血罩。
意識消散到邊緣的無淵恍惚間只覺腦中嗡嗡劇響,微不可見得蹙了蹙眉。
血罩中,恐慌的質辛,窒息的心口微微有了波動,急忙低頭貼在她耳邊沙啞道:「無淵!醒醒!吾是質辛!你不能拋下吾!你不是說要陪著吾麼,你怎能言而無信……」
一片死寂的禁地內全是他的質問叫喚聲,回蕩著久久不散。
不知過了多久,無淵緩緩睜開了眼,質辛見她神色迷離,面色依然蒼白,但是死氣還是沒有消失,不敢掉以輕心,繼續急聲喚著
漸漸地,無淵才看清了眼前之人,見他雙眸泛紅驚恐,又感覺到了體內源源不斷進入的殊異功力,她曉得自己的身體是何情況,現在能醒來,全是因自己體內的功力彙聚到了一處要最後瞬間潰散,這是蛟龍族與人之不同處。他灌注進入的功力沒有任何用,無淵眸底浮現出了一絲苦澀笑意,靜靜凝視著他慌張的面容,聽著他一聲聲的呼喚,良久後乾裂著嘴唇沙啞:「還能再見你一面,真好。」
質辛看著她面上的笑,本微微放鬆心頭恐懼陡然加劇,心頭澀窒,急忙啟唇道:「以後還能一直看,讓你看幾輩子。現在別說話,吾正在用厲族秘術給你續命!」
無淵聞言笑著輕搖了搖頭,強撐最後的力氣抬手撫向他鬢角垂落下的白髮,看著他浮現了些許皺紋的眼角,續命竟是要損耗他的命力,再繼續下去也是沒有用的,無淵笑著得眸底滑出了淚淚水,最後虛弱囑咐了一句:「照顧好自己、他化和斷滅。」
說完後,她撫在他鬢角的手指失了控制跌落,眼睛含著笑還睜著靜靜望著他,只是瞳孔已經渙散,徹底失去了生命。
質辛瞳孔恐懼一縮,摟著她腰身的手顫抖一緊,厲色急喚道:「無淵!」懷中的人卻再也沒有了回應。
質辛的掌心雖然還在繼續豁命摧功,卻是石沉大海,毫無用處。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懷裡的屍身已經冰冷,冷得比那千年寒冰還要刺骨時,質辛才渾身僵硬著放棄了輸功,只低頭像個孩子般埋首在她僵硬發冷的脖頸間,眼角帶著淚,手臂上青筋鼓裂。
此時禁地外,本來到了約定出關的時間,禁地口被結界封住的石頭卻沒有任何動靜。
闍魘那迦起身緊了心神,微微擰眉走到了石頭跟前。魔後當日異常肯定得說是這個時辰,要他務必出現,絕不能延誤,屆時關口會打開。現在這情形,難道是出了什麼意外,想到這裡,他當即抬掌暗中運功按在了石頭上,垂下眼簾凝神感知裡面的境況。
卻不料聽見的竟然是,他面色驟然蒼白,下意識急轉向還在臺階上等著的只有九歲的他化闡提,心頭沉窒,急忙收了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面上看不出端倪後,才走向耐心聽話等著的他化闡提道:「天色不早了,屬下看魔後還要一日才能出關,屬下送少主回去。」
他化闡提不疑有他,這種推遲的情形也經常有,略有失落歎了口氣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靦腆笑道:「 好吧,明天我再來。」
闍魘那迦將他送回殿中交給掌殿后,便立即去了摩羅殿,質辛和無淵的寢殿,找到了照顧斷滅闡提的掌殿。
掌殿看他一臉異色,心頭咯噔一下,自覺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斷滅闡提還睡著,她趕緊拉著他到了殿外:「你這臉色怎麼回事?」
闍魘那迦將探查到的情形全部告訴了她:「魔主被救活了,魔後為了救魔主喪命,魔主抱著魔後悲痛欲絕。」若他知道救魔主會以命換命,他誓死也要阻止魔後。
說話間他嗓音顫抖悲慟,這消息無異於驚天霹靂,掌殿只覺眼前發黑。
闍魘那迦急忙扶住她,就在此時,卻見本該在自己寢殿內的他化闡提,不知到什麼時候站在了殿門外,漆黑的雙眸怔怔望著他,面色微微發白:「你說得都是真的麼?什麼是母后為了魔父喪命?」
闍魘那迦和回醒的掌殿面色暗變,這,剛要開口說話。
他化闡提卻異常平靜得脆生生道:「你不要騙我,我知道喪命就是過世了,魔父每次率兵出征,都會有好多將士喪命,回來會舉行葬禮,魔父每次都帶我參加。母后為何救魔父會過世?魔父不是去找競豹兒了嗎?為何魔父會要母后救他?那日母后說要閉關,我就發現她眼睛紅紅的,不正常,原來……」
闍魘那迦聞言只覺眼睛酸澀異常,看他一雙洞察人心,根本不像九歲孩子的眼神,走近他蹲下,恭敬將事情一五一十都說了出來。魔後和魔主曾說過,他們的孩子不能亦尋常年齡推斷心智,原來其意竟是如此。都怪他方才大意,竟沒發現他又來了摩羅殿。難道是在禁地那裡,他神色變化讓少主生了懷疑?少主才會又來偷聽麼?
他化闡提聽完後垂下了眼簾,片刻後抬手擦了擦眼睛。
就在此時,臥房內,「哇啊」的一聲哭泣聲響起。
弟弟!他化闡提怔了一怔,擦去了眼淚後,急抬步向臥房奔去!
沒想到斷滅闡提會現在醒過來,闍魘那迦和掌殿趕緊隨入。
床榻上,只見繈褓內的斷滅闡提醒來,哭得淚眼朦朧,聽到他們進來的聲音後,哭聲一頓,小眼睛睜開怔怔望向他們。
好似在認出了不是他想見的人,驟然闔住眼睛又開始大哭起來。
他化闡提小眼睛黯然一閃,轉眸向闍魘那迦和掌殿說了一句:「弟弟在找母后!」說完便收回視線,爬到床上,小心湊近他,抬起下手學著無淵平日的樣子輕撫著斷滅的胸口:「弟弟別哭,兄長一下帶你去找魔父和母后。」
他邊說邊動作下,斷滅闡提似乎認出了他,又停住了哭聲,眼睫毛上掛著淚珠兒,小眼睛乾淨澄透愣愣盯著他。他化闡提低下頭去就親了一口他的小臉蛋兒:「弟弟真乖!」
這一親嚇得斷滅闡提眼睛一忽閃,卻是在他化闡提坐起身子後,咧開嘴笑了笑,小胳膊一揮想要去抓他的頭髮。
闍魘那迦和掌殿在旁邊看著,心頭卻是沉墜得難受。
片刻後,他化闡提轉眸凝向闍魘那迦:「我想帶弟弟去見魔父,你抱著弟弟。」
也許魔主見了他們能稍減些悲慟,闍魘那迦眸光沉重一凝,輕點了點了頭:「是!」
禁地內,質辛恍惚摟著懷裡無淵冰冷的屍首,神色怔怔定在她微微帶著欣慰的蒼白面容,許久後才找回了神智,意識到自己縱使用了厲族續命秘術也無力回天,眼底淚水停住,隨後他低頭吻了吻無淵冰冷沒有生息的唇,以手覆上了她的眼簾,當即抱著她的屍身站起走到禁地中央的石臺上,將她放下,登時闔住了悲慟發紅的眸,雙掌淩空運使出了中陰界控靈術,一掌按向無淵天靈,一掌按向自己頭頂。
片刻後,一道紫色靈力連通二人,瞬間便有一個虛無的透明虛影由紫色靈力包裹著,從他身體中分離出來,緩慢進入了無淵體內。
做完後,質辛收回了自己頭頂的手,在無淵胸口前化出咒術,一個紫色的光咒片刻形成後便與她融為了一體。
質辛這才散去功力,抬手輕撫了下她的面容,低頭吻向了她的額頭,看著她欣慰的面容,沙啞低語道:「吾的一魂已經與你的魂魄融合,屆時你魂魄離體投胎時,吾的魂魄便會一直隨著你。吾若有來世,便靠他找到你,若沒有,便讓他永遠沉睡在你魂魄中。吾會照顧好他化和斷滅,你安心去吧。」
說完他便彙聚雄力翻掌一按石台,地面突然轟隆一聲出現了裂縫。
就在此時,「魔父!」禁地外突然響起了他化闡提的聲音,質辛動作一頓,猶豫了片刻,才轉手一掌揮功散去了入口的結界,禁地石門緩緩開啟。
只見他化闡提抱著斷滅闡提站在門口,小眼睛濕紅凝望著他,旁邊闍魘那迦小心護著。
質辛對上他化闡提的視線,他的模樣已經是曉得了無淵已過世,壓著心頭沉窒,輕招了招手,平靜啟唇:「進來拜別你母后。」該是闍魘那迦洩露的。
他化闡提轉眸便看見了石臺上靜靜躺著的無淵,小嘴顫抖著抿緊,只輕輕吸了吸鼻子,懂事點了點頭,便抱著幾個月大的斷滅闡提走入,身後的闍魘那迦直到他走近質辛,質辛抱起斷滅闡提,才散去了一路護持在孩子身上的光罩。他化闡提到了禁地外便強要抱著,他只能出此下策。
恭敬對著裡面的無淵和質辛行了一禮後,他便轉身離開。
禁地入口隨即又重新關閉。
質辛低頭看了眼懷裡吮吸指頭,懵懂得愣愣看他的斷滅闡提,才轉向旁邊的他化闡提平靜道:「跪下對你母后磕上三個頭,我們再送她離開」
他化闡提點了點頭撩起衣擺便雙膝跪下,沖著石頭嘭嘭嘭得用力磕下。
三個頭過後,額頭上一片血紅。
質辛騰出一手給他輕摸了摸,隨後才繼續聚功,將承載無淵屍身的石台沉入了地下裂縫內的魔族聖地中,隨後閉合裂縫。
質辛低頭看向一直仰頭盯著他的他化闡提,沉靜道:「走吧。」
他化闡提抬起小手主動牽住了他寬厚的手,對上他強掩悲傷,看似毫無波瀾得雙眸,乖巧點了點頭:「嗯。」
#####
五年後,青蕪堤,天清氣爽,又到了一年質辛的生辰時,蘊果諦魂中午時來到。
天之佛剛剛飲了花露,將瓶子塞好後,請他入座:「聖魔之戰如何?」
蘊果諦魂眉心微皺了皺,凝視她道:「這五年來,魔皇未曾再發動一次進攻,著實怪異,上一戰,他雖然險勝,但修養恢復戰力,也僅半年時間足夠,如今卻是五年的和平,不合他行事習慣。」
天之佛沉吟,片刻後看向他道:「若非有其他謀算,便是他有不能繼續開戰的原因,不必焦躁。」
第398章 第一百三十一回
與青蕪堤相同時間,修羅鬼窟,黑流湍急的吊橋上,河水湍流的轟隆聲震耳欲聾。
已經十一歲的他化闡提拉著五歲的斷滅闡提的小手,轉眸仰望巍然佇立在橋邊,回望禁地的質辛,黯然閃了閃眸,便沉穩道:「我們非得遷離修羅鬼窟嗎?不能帶母后一起走嗎?」
斷滅闡提聞言,抬著佈滿如無淵面上金紋的小臉,也懵懂望著質辛,眼睛亮晶晶的,帶著好奇,脆生生問道:「魔父?母后是什麼?」
質辛聞言從禁地收回回憶的視線,垂頭凝向他像極了無淵的小臉,抬手摸了摸,平靜笑道:「一個對魔父重要的人。」
斷滅闡提總覺得他還有什麼沒告訴他的,但也下意識曉得他肯定不會再說,便沒繼續問,乖乖點點頭:「哦。」以後問兄長去。
他化闡提嘴唇輕抿了抿,垂下眼簾掩飾聽見母后二字又泛紅的眼眶,握緊了斷滅闡提的小手,片刻後看看身後黑壓壓的一片魔族將士,重複問了一遍質辛是否帶他母后離開。
質辛俯身將小斷滅闡提抱在了懷裡,搖了搖頭,微眯眼沉暗道:「此處是她的安息之地,五年間正道時常來攻總是打擾她清淨,魔族不能繼續留在這裡。你率領魔軍先行一步,到達天閻魔城後便照魔父給你的指令做。隨後吾帶著斷滅去。」
說完手心化光,一根金鷹為首,中間鑲嵌魔族藍色寶石的尊貴權杖出現在眼前。
「拿著魔權璽杖! 」
他化闡提聞言強壓下心頭不舍,轉身肅然了面色接過權杖,對著質辛領命:「是,魔父。」
隨後轉身走到橋頭,周身爆出雄渾功力,瞬間淩空騰身,巍然橫空而立,俯視修羅鬼窟外黑壓壓的大軍,傲嚴啟唇:「出發!」
望不到邊的隊伍恭敬領命:「是,少主!」眾人聲音暫態穿透九霄雲層,振聾發聵。
片刻後只見一陣駭人心膽的綠色光芒遮天蔽日,聲音尚未落盡,眼前大軍便隨著綠光消失眨眼間銷聲匿跡,只剩下黑河湍流聲回蕩在空無一人的修羅鬼窟。
質辛緩慢最後望了眼此地,這才抱著斷煤闡提轉身,背對著闔眸,反手聚起足以毀天滅地的浩然雄力,還明媚的天地間霎時昏暗陰沉,綠色雷電劈裂大地。
只聞轟隆一聲,整個修羅鬼窟全部被綠光籠罩在了其中,放眼望去,再也看不出原來的輪廓。
良久後,所有的異變消失,天地間恢復了寧靜,同時消失的還有氣勢宏偉的修羅鬼窟,眼前只有一片沙石鋪就的空地。
趴在質辛肩頭的斷滅闡提眼睛瞪得溜圓,興奮收回視線盯向他,激動道:「魔父!我也要學變戲法!」怎麼就一下子都變沒了?
質辛聞言轉頭看了他童真像極了無淵的小臉,壓下心頭波動,平靜地微微笑了笑:「等去了天閻魔城,魔父便教你。」這五年打好了功體根基,也是時候教他了。
斷滅闡提小臉上霎時全是迫不及待的興奮,摟緊了他的脖子:「那我們快點兒去吧!」
質辛頷首,最後望了眼埋葬無淵的地方,又移動向虛無的空氣凝眸複雜看了片刻,手臂隨後加了力道,瞬間化作一道綠光帶著他消失。
二人腳下的吊橋依然還在,轟隆的震耳聲,仍然從下麵奔湧的駭人黑河水中傳向空蕩蕩泥土飛揚的四周。
兩年後,青蕪堤。
天之佛面色平和本不該此時出現的蘊果諦魂,道:「情況如何?」
說完拂袖掃過地面,金光散去後,一個石桌和兩個石凳出現在草地上。
蘊果諦魂撩起袈裟入座道:「魔皇果如你那時所言有事才停止了征戰。」
「哦?」天之佛平靜道:「是什麼事?」
蘊果諦魂凝視她道:「魔皇之妻六年前因故病亡,留下兩名幼子,一個九歲,一個是6月大的嬰兒,魔皇悲慟,這幾年在親自撫養這兩個孩子。此事是憂患深無意在外抓到的一個魔族之人說的。」
天之佛聽到這裡,眉心不由蹙了蹙:「竟是如此,這魔皇也並非無情之人。」
蘊果諦魂頷首,道:「所以此人還有渡化的可能,吾已經找到殺他的辦法了,但打算放棄,竭盡所能渡他。」
天之佛聞平靜看著他道:「你現在所做與般若金冊上所言相同。」
蘊果諦魂聞言心頭有些發沉,般若金冊上到底寫著些什麼,好似他們所走的每一步,未來局勢如何,它都能預知,至佛她怎會曉得這些事情,還記錄了下來?
想到這裡,他突然張嘴問了句:「魔皇最後的結局是什麼?」也不知為何想知道,蘊果諦魂問完後才覺不妥,皺了皺眉抿緊了唇。
天之佛竟是出乎預料沒有隱瞞,如實道:「無法預知。」
說完見他面色詫異,天之佛平靜道:「般若金冊只能預料一件事的結局,其他人事皆不能,這件事最終要由吾去完成。」
蘊果諦魂怔了一怔,未曾料到事情竟是如此,未再繼續問,只道:「前日魔皇下了戰帖,三個月後開戰。」
天之佛聞言越發覺得這個魔皇行事端正,翻掌化出兩瓶花露,一瓶遞給蘊果諦魂:「他若悄然開戰繼續攻打苦境更利於魔族,偏偏不屑陰謀奸宄,要光明正大約戰。不知是他目中無人,還是行事偏愛此道。」
蘊果諦魂接過花露:「吾倒願意是他心性本正。」所以才不願將他趕盡殺絕,渡化為上上策,此人並非無可救藥。
五個月後,天閻魔城,主殿依然起了和修羅鬼窟時相同的名字--摩羅殿,作為父子三人的寢殿和質辛處理魔族事務的地方。
他化闡提正坐在魔皇皇座上處理魔族諸事,突然感覺衣擺被人拉扯,思緒打斷,低頭看去。
斷滅闡提仰頭望著他,小眼睛裡全是委屈思念:「兄長,魔父什麼時候回來?」
魔父去與龠勝明巒為代表的聖方開戰,已經走了兩個月,何時回來他也沒有收到消息,自從母后去世後,他們父子三人從未分開過如此長,他化闡提也想念擔心,可如今他是魔族的少主,是斷滅的兄長,就要擔得起一族事務,照顧好他。
魔族未出什麼差錯,他卻是忽視斷滅了,眸底一絲未曾周全的自責閃過,當即俯身將斷滅闡提抱到了皇座上,避而不答,反溫和問道:「師父今天都教了你些什麼刀法?」
斷滅闡提聞言被轉移了注意力,他剛開始學藝沒多久,登時高興落了座,小眼睛泛亮道:「教了可多呢。」
他化闡提看他躍躍欲試,帶著專注認真凝視他道:「你給兄長演示下,讓兄長看看。」
斷滅闡提興沖沖點了點頭,小手淩空一掃,耀眼光華散去,一把他專用的刀在手,「兄長看好了啊!」脆生生說罷便虎虎生威的比劃起來。
其實看起來跟耍猴似的,他剛剛開始學,徒有其形,他化闡提看他小小的人兒拿著比自己大的刀,認真揮舞的可愛模樣,心頭發笑,面上卻是不露聲色,依然專注凝視著。
許久後,他舞弄完一整套完整的招式收了刀,便滿臉通紅興沖沖得仰頭看向他,眸底全是想讓他誇獎的亮光。
他化闡提面上浮現了故作老成的笑容,好意滿足了他:「舞得好,以後跟著師父好好學,用不了多久就能和兄長過招了,魔父回來看了肯定高興。」
斷滅闡提聽了讚揚,小臉上歡喜得就似綻開了一朵花,也不管他還看不看,又化出刀來,就在摩羅殿裡繼續舞弄了起來。
他化闡提看他來了勁兒,總算不在想著魔父,放了心。
不知多了多久,摩羅殿門突然開啟,熟悉的氣息和人出現。
他化闡提刷得抬起了頭,斷滅闡提也聽見了聲音,停下動作,望去。
門口質辛威儀而現,身上雖然帶著血腥,但明顯看到他們二人後面色帶笑,身後的闍魘那迦也是滿臉打了勝戰後的笑意。
「魔父!」他化闡提心頭高興,但面上依然平靜站了起來,走下皇座。
「魔父!」斷滅闡提喊了一聲,哐當一聲就扔了手中的刀,向門口飛奔過去。
質辛蹲下,伸手將撲過去的斷滅闡提抱在了懷裡,也不讓他避開血腥味,笑摸了摸他的頭道:「剛剛舞的刀法不錯,日後要勤加苦練。」
斷滅闡提歡喜點點頭,就是貼在他身上鼻子裡的味道怪怪的,不由像個小狗似得在他沾著血跡的地方聞了聞:「魔父身上這是什麼氣味?」
質辛聞言以手指沾了沾胸口鎧甲上的血放在他眼前:「血的氣味,以後你要習慣它。只有身上沾滿敵人的血,習慣敵人血的味道,才能保護魔父和你想要保護的人。」
斷滅闡提似懂非懂,不過血的氣味卻是明白,乖巧點點頭笑嘻嘻道:「嗯。魔父的話我記住了。」
此時他化闡提恰好走到了跟前,這一幕如此熟悉,他七歲那一年魔父也是如此教導他的,只是他比斷滅大兩歲,當時問了魔父,哪些人是我們的敵人,又該保護哪些人,魔父未答讓他自己領會,想到這裡,他凝向質辛:「我們的敵人是聖方,我要保護的人是魔父,弟弟還有魔族所有人。」
質辛聞言站著血跡的手指輕撚了撚血,視線從斷滅闡提懵懂的小臉轉向他:「說對了一半,說錯了一半,今晚到密室來見吾。」有些事情是時候讓他知道,還有不到四年了。
他化闡提看他眸中不掩飾的波動,心頭微沉,還帶著青澀的俊美面容上微現了憂沉,抿唇點了點頭:「是。」
斷滅闡提本能感覺到了他的嚴肅,不知道這瞬間發生了什麼事,澄澈的眸子看看他化,見他神色有變化,又看看質辛,下意識道:「我要和兄長一起去!」
質辛回頭看他好奇想摻和的小樣兒,面上略有的嚴肅散去,笑了笑:「可以,用過晚膳和你哥哥一起來。」斷滅隨了無淵,記憶力向來好,懂不懂不重要,記住便足夠了。
斷滅闡提霎時喜笑顏開。
他化闡提這才顧得上詢問:「這次魔族又奪占了領土麼?」
質辛站起,拉著斷煤闡提向皇座走去:「嗯,聖方慘敗。吾離開這段時間,魔族有什麼難以處理的事情?」
他化闡提跟上去,待他抱著斷滅闡提坐在皇座上後,開始詳細說起來。
夜/色降臨後,摩羅殿的密室,低沉的石壁移動聲響過後,他化闡提拉著斷煤闡提進入。
見質辛背對他們佇立在一張石桌後,石桌上放著一張張堆疊好的紙,兩側放著座椅,心頭疑問走近:「魔父,我和弟弟來了。」
質辛這才轉身,斷滅闡提頓時放開了他的手,跑到他跟前,仰頭歡喜看他:「魔父!」
質辛俯身將他抱了起來放在石桌上,對他道:「坐下吧。」
他化闡提照做,平靜凝視他:「魔父要跟我說什麼?」
質辛將那一摞紙推到了他面前,平靜道:「看吧,看完了有何疑問再問,吾要告訴你的事情都寫在上面。」
他化闡提滿心疑問接過,垂眸看去。
卻不料第一張紙上畫著兩個人像,詫異愣了一愣,其中一個是天之佛樓至韋馱!母后去世那年,魔父帶著他去青蕪堤外隱身見過她!魔父為何要畫她的畫像?畫像旁邊寫著她的名字。
視線繼續移動到了另一個人上,旁邊寫著天之厲帝禍二字,他化闡提心頭疑問更大,這又是誰?剛想發問,想起質辛讓他看完全部的再問,便將兩個人像記在了心裡,翻過小心放在一旁,繼續向後看去。
第二張上全部都是字,魔父親筆所寫,他化闡提不敢大意,專注細細一個字一個字的看著。
坐在石桌上的斷滅則好奇拿過了那張人像低著小腦袋看去。
許久後,他化闡提看完了第二張紙,急忙掀開看向同樣寫滿字的第三張。
時間一點一滴緩慢流逝著,質辛只沉默立在石桌邊平靜看著斷滅懵懂拿起他化看過的一張又一張紙。
兩個時辰後,他化闡提看完了最後一張,紙上有被淚打濕的痕跡。久久不敢抬頭,渾身冰冷,只抬手在眼睛上擦拭著。
質辛見此抬手按在他肩頭,低沉穩重道:「魔父現在還在這裡。」
他化闡提聞言刷得抬起了眼睛,強忍淚水的眼睛紅紅得看他 :「這上面寫的都是真的?魔父?天之佛,天之厲,你,原來我聽人說的佛厲之戰是假的,真相竟然是……還有你,我,弟弟……」
一旁的斷滅闡提被他嚇得愣住,急忙抬起小手去拉他的手:」兄長你怎麼了?」
質辛眸光平靜威嚴,帶著包容的安撫頷首:「這就是你問魔父為何那麼嚴厲對你的原因。」
他化闡提此時的反應已比他預料得要好很多,他如此年紀曉得這等秘事還能如此冷靜,他再親自帶著歷練數年,未來將魔族和斷煤交給他,他也能放心。
他化闡提本還抱著一點兒僥倖,聽到這裡眼裡的淚水是再也壓不住,一滴滴地就往下落,面色越來越蒼白。
原來母后的死是因為曉得父親要做的事情,才不惜己命成全父親,她不想以後看著他們一個個死去,自己卻獨活。原來天之佛和龠勝明巒的蘊果諦魂都不是敵人,而是他們的至親,原來魔父帶他們偷偷去無盡天峰,是為了見魔父的父親……
質辛看他如此,袖袍裡的拳頭握得極緊隱忍心中翻騰的情緒,也未繼續說什麼,任由他自己調節,若想未來統領魔族完成大業,現在必須鍛煉他。
許久後,他化闡提緊握的拳頭才鬆開,止住了淚水,抬手擦去殘餘淚跡,緩慢又抬起了頭看向他,青澀年輕的臉上已然平靜,眼睛雖然還紅著,但心緒已經是調整好了。
質辛見此眸底滿意閃過,他化闡提見到心頭窒痛,曉得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在歷練他,讓他日後能接掌魔族大任,卻是看著他鬢角因救無淵而有的的白髮強壓著,靜靜沙啞道:「魔父的心願吾會意義完成,只是緞君衡爺爺、十九伯伯和魅生姑姑,父親沒有畫畫像,日後我們見了也認不出來,」
質辛抱著斷滅闡提坐下:「日後有時間吾再給你們畫,今日時間倉促不夠。」
他化闡提點點頭:「嗯。」
話音落後,密室中一陣沉默,質辛轉眸環視了他和兩個孩子四周的空氣,心頭沉窒,良久後微眯眼向罪牆無向經緯望去:「明日醒來讓人繪製你和斷滅的畫像,他們還不知道有你們,魔父已經許久未和他們聯繫了,不知他們可還好。」
十日後,中陰界,逍遙居黑色十九臥房中。
「他化長得真像質辛少爺!斷滅長得像無淵!」魅生眸底有見到許久沒有音訊人的歡喜和澀然,佇立在桌旁愛不釋手地看著黑色十九從苦境帶回來的畫像。
一旁黑色十九沉默佇立垂頭凝視著。
魅生見他不說話,急忙擦了擦眼睛裡滾出的淚花,歡喜回眸看去:「質辛少爺願意給我們寫信了,你說他會不會回來看我們和靈狩?」
黑色十九本想要搖頭,可不願看魅生失落,冷峻剛毅的眸子微凝,猶豫了下道:「他行事向來摸不著章法,想開了他會回來,若是還鑽牛角尖,我們只能等著了。這信是他派人送入的,吾出不了中陰界,只能感應到他的傳音後去交界處取信。」
魅生聞言澀笑著歎了口氣:「這倒也是。」頓了頓,她轉收起心頭微微的失落,歎笑道:「才十一年,質辛少爺原來不止在苦境打下了自己的一片江山,還又娶妻又生子,若是靈狩曉得不知會多高興。」
說完見黑色十九蹙了蹙眉,怔住:「你不打算把畫像和信給靈狩看麼?」
黑色十九眼神暗示她,向臥房門口意有所指望瞭望,道:「義父不會想看的,你還是放在原來的地方收好。」
魅生登時會意,眸底不由浮現笑意:「嗯,那你等著,我先去放信,一會兒一塊兒去前廳,快開膳了。」
深夜所有人都入睡的時間,緞君衡的書房中卻依然燈火通明。
錦緞鋪著的桌子上水晶頭骨閃爍著紫色光澤,照著座椅上的緞君衡面色微微泛著紫光,看完了三幅畫像和信,一聲輕輕歎息,緞君衡小心珍視得收好放在桌上。
「不孝子,十一年六個月零六日了,終於還知道有吾這個義父。娶了媳婦兒生了兒子,你倒是過得優哉遊哉,讓吾這個老父親在中陰界提心吊膽。」
說完他突然想起了有什麼忽略的地方,當即又重新打開畫像,最後定在了無淵的畫像上,微微皺了皺眉抿唇不語。
良久後收好了畫像,才道:「來人!」
守衛在外的親信當即進入,恭敬行禮:「靈狩!」
緞君衡起身拿起水晶頭骨道:「花苑涼亭備琴。」
半個時辰後,黑漆漆的夜色下花苑內,距離涼亭極遠的河對岸花枝後,魅生聽著緞君衡彈奏送魂曲許久,詫異不解回眸凝向十九密語道:「靈狩怎會突然用幻夢靈琴奏滌魂曲?」
滌魂曲目的在滌淨已死的人魂魄中殘留的怨氣,遺憾等氣,助其順利投胎,奏響要耗損義父至純元功,縱是十惡不赦的極惡之徒,一旦有義父滌魂,亦能轉世投胎,而不必遭受種種刑罰。
現在所奏之音平緩舒心,要滌去的是死者生前銘心刻骨的遺憾和牽掛,魂魄若因此執念久久停留陽世,時長勢必陰魂陽氣受損,終至灰飛煙滅,不存於世。
義父現在是在強迫此魂去該去的地方。黑色十九心中發沉,手指不由緊握了佩劍,雙眸緊盯著涼亭內闔眸,聚納天地之陰氣撥響琴弦的緞君衡。
義父那日受了宙王刁難,功體有損,如今不惜耗損半數元功奏響此琴,難道是看出了質辛的信中有問題?可他只提及了無淵和兩個孩子生活的事,他們三人的畫像,算算時間,他化十一歲,斷滅五歲,兩人並無事……
魅生問完後亦想到了這裡,面上的不解頓時變成了沉窒,轉眸怔怔望向涼亭。
此時緞君衡額頭上出現了薄汗,眉心緊鎖,撥動琴弦的手指雖然還是原來的動作,但已經極其艱難,已然將控靈的功力提運到了極致。
此魂執念深得竟然能致靈狩耗損至此,兩個孩子不可能做到,難道是無淵……
答案一出來,二人心頭皆猛得一沉,魅生無意識抓緊了黑色十九的胳膊,手指冰涼。
質辛少爺,難怪質辛少爺會寫信,分明是他曉得無淵的魂魄徘徊在四周不走,他又束手無策,為了讓她投胎,才打破了自己原來再不與中陰界聯繫的想法,再求靈狩幫他。寫給十九的信,靈狩勢必會看到。
無淵怕是愛極了質辛少爺,否則執念不會如此之深,她怎麼會死?質辛少爺在苦境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黑色十九沉默繼續望著還在與魂魄對抗的緞君衡,此時眉頭已經皺成了死結。這完整的魂魄他們看不到,也根本與中陰界無關,義父這是在跨界拘魂,又遇上執念這般深的魂魄,損耗更非比尋常,究竟是什麼讓她寧可魂飛魄散也不願轉世投胎?她若投胎了,也還有可能再與質辛相遇……
悠于 2016-3-20 21:41
第399章 第一百三十二回
晨光熹微時,緞君衡才停下了演奏負琴離開。
二人隱藏身形待他消失不見後現出,魅生憂心忡忡凝視黑色十九道:「你想得到質辛少爺發生了什麼事麼?那無淵怎麼會?」
黑色十九心頭發沉沉默著,轉眸望向涼亭,片刻後手指一緊佩劍:「去見義父。」
片時後,逍遙居中,收好琴還未來得及調養的緞君衡見到了二人,不徐不疾用絹帕擦拭著剛洗過的手:「琴聽好了?」
黑色十九也不跟他繼續言語爭鋒,開門見山道:「吾要去苦境。」
緞君衡曉得他因何如此說,面上的笑意散去,將手中的帕子扔在了身前桌子上,平靜凝視他道:「沒有王上允許,任何人都不能離開中陰界,你若是還想為吾養老送終,就在逍遙居乖乖待著,質辛那不是無事,還能給你寫信。」
黑色十九蹙緊了眉心:「可……」
「可什麼可,」緞君衡毫不客氣就截斷了他的話,歎了口氣道,「你去了苦境又能如何?反而徒增他擔心,他如今所走的是他的命數,你改不了,連義父也什麼都做不了。中陰界如今除了宙王,沒有任何人能進入苦境,你若是再違背他的命令,就等著為為父收屍吧。」
天之佛當年送質辛到中陰界究竟是為了讓他躲避什麼?他疏忽未能控制住質辛,亦順著宙王的心思,讓他又返回了苦境,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黑色十九聽完這些話,面色發冷,陡然轉身便離開了逍遙居,魅生還從未見過他如此生氣又無處可發洩,急忙追了出去:「十九少爺!」
就在二人都消失的瞬間,緞君衡驀地沖地嘔了一攤鮮血,是方才一直強壓在喉間的,看著淡淡抬起手輕輕拭去,歎息道:「不孝子啊不孝子,你看看你做的好事,為父真是做牛做馬的命,你就是再不孝,為父也還是要拼著性命讓你得償心願,天下子女哪一個能明白做父母的心思,等你日後回來中陰界,吾定要嚴懲。竟敢將為父的教導拋之腦後,目無尊長……」
一年後,天閻魔城外閱兵台下,魔族將士全副武裝,數百面魔族旗幟獵獵飛揚,望去黑壓壓一片。
他化闡提拿著魔璽權杖眺望過後,轉眸看向一旁氣宇威昂的質辛:「接下來,吾該做什麼?」
質辛視線仍然在閱兵台下的眾將士身上,聞言道:「此次你暗中為主帥,率軍出征,為父做你的手下輔佐。這些年教你的行兵佈陣之法也是時候使用了,接下來該做什麼由你決定,不必再問吾。」
他化闡提本以為整頓好軍隊後,還是會讓他留下監守天閻魔城,聽罷怔了一怔,心頭一時有些底氣不足,可也懂得質辛的用意,強讓自己冷靜下來,平穩握好權杖:「是,魔父。」
說完他轉頭俯視睥睨城牆下的眾人,一手輕舉起權杖:「出發迎戰龠勝明巒!」
底下頓時響起了足以震盪山河的呼應聲:「是,少主!」
三個月後,青蕪堤,只見一道金光飛馳而入,見青蕪湖邊無人,來人直接去了山后的竹林。
果然天之佛正在竹林內禪坐。
金光破空而落,本打算靜靜等她禪定完,不料落地時她睜開了眼睛,來人面色平靜,並無異樣,不解問:「怎會提前到此,蘊果諦魂?打退魔族了麼?」
蘊果諦魂搖了搖頭:「吾故意讓魔族又勝了,只是這次大戰魔皇作戰之法有所改變,不似往日。」
天之佛聞言拂落肩頭不知何時落上的竹葉,轉身向青蕪湖方向走去:「正常。」
蘊果諦魂收起手中的禪杖,凝望竹林中她前行的背影,腦中不由浮現與魔皇過招時,他使出的招式,壓下心頭怪異之感,隨步跟上:「他會使用你的禪定九天佛功。」
話音尚未落盡,前面走著的天之佛步履微頓,竹葉飄飛中,二人間安靜了片時她的聲音才響起:「禪定九天並非密不外傳之功,見識過吾功力的人極多,功力修為上乘者看過後,能學得其形也並非難事。魔皇如此做,必然是使詐,若吾猜得不錯,你中計了。」
蘊果諦魂怔了一怔,他確實是一時震驚,出招稍慢,以至讓魔皇從手中救走一個人,心頭怪異之感頓時散去,點了點頭:「嗯。」
魔皇年齡究竟有多少,樓至韋馱自從封印天之厲後幾乎沒有離開過青蕪堤,除了去往佛鄉處理事務,他何時見她使用過禪定九天的招式?
天之佛微微帶笑的聲音緊接著傳來:「他也懂得歪門邪道,如今看來不是逼不得已,他不屑於使用,走吧,去了青蕪湖再細談。」
蘊果諦魂收回思緒,緩步隨去。
天閻魔城,摩羅殿,他化闡提羞愧單膝跪在皇座前臺階之下:「還請魔父責罰,孩兒一時懲傲被蘊果諦魂抓住,險些壞了魔父大事。」
質辛一手支著頭靠坐在皇座上,聞言睜開了眼,伸出另一隻手撫向他頭上:「第一次率軍能有如此戰績已然極好,蘊果諦魂是天佛原鄉的地之代表,修為高深,你不是他的對手,被抓住也屬正常,日後切記要繼續勤加苦練,讓自己強過他。日後可明白該怎麼做了?魔族必須一直強悍抗衡聖方,在時間到來時不能被滅。」
他化闡提低著的頭重重點下:「孩兒曉得。」
質辛輕「嗯」一聲,收回手坐起:「起來吧,陪為父見一人。那夜讓你看的東西中有此人的名字,此人至關重要。」
他化闡提站起,點點頭,恭敬立在他皇座旁邊。
質辛轉頭對闍魘那迦道:「去帶競豹兒進來。」
他化闡提怔了一怔,微微蹙眉,這個名字怎會如此熟悉,好像曾經聽過,雙眸不由直直望向殿門口。
闍魘那迦領命離開片刻後,帶著一名身著皮球,肌膚發紅,頭上有兩隻角的孩子進入跪在了皇座之下:「屬下競豹兒見過吾皇,見過少主。」
他化闡提直盯盯看著,就在他跪下的刹那終於想起了是何時聽過。就是母后去世的那一年,魔父戰勝後沒有與大軍一起回來,闍魘那迦說是去找競豹兒。
質辛靜默凝視這與他化闡提歲數差不多的競豹兒半晌,才平靜道:「起來吧,日後你就跟隨少主左右。」
競豹兒恭敬領命:「是。」隨後轉向他化闡提行禮:「屬下見過主人。」
他就是日後要幫助叔爺爺們,破除無盡天峰封印的人,他化闡提壓著心頭複雜,道:「起來,日後見了吾不必行禮。」
質辛隨後看向闍魘那迦道:「召眾將入殿,商談下一次與聖方作戰計畫。」
闍魘那迦離開後,他看向他化闡提道:「日後此事也全部由你主持。」說完翻掌化光掃過自己身側,一陣轟鳴聲過後,裂開的地面上現出了一張王座,與他身後的皇座樣子雖不同,卻是一樣的威儀尊貴:「坐下,日後和為父同起同坐。」
他化闡提看他正在一點點的教他如何接管魔族,心頭發窒,暗暗咬牙忍著心頭翻滾的難受,順從點點頭。
質辛看出了他面上的隱忍,心頭雖有對孩子的歉意卻也別無選擇,只能選擇沒有看見,待他入座後,平靜收回視線,望向了入殿的大將開始說起了下一階段佔領苦境的路線。
這日深夜,龠勝明巒群山中一處罕無人際的山谷中,皎潔如雪的月光下兩條人影又再一次的打斷了此地的靜謐。
「貪穢,有咎殃的行蹤消息麼?」
溪水對面陰影處的黑衣人摘下了斗篷帽子,面色冷峻:「還是沒有。」
魑嶽蹙了蹙眉心不再談他,轉而凝向他道:「恭喜你做了方丈雨卷樓之主。」
貪穢聞言冷笑一聲:「吾這個一樓之主,勢要殺盡聖方正道之人。」
魑嶽負手在背後,聞言看他道:「莫被仇恨遮蔽了眼睛,助大哥解封是重中之重。龠勝明巒,天佛原鄉,武林各路,大哥解封後,來日厲族通通都不會放過。」
貪穢散去了面上冷意,平靜道:「吾曉得。」隨後問道:「你約吾前來當不止是為了恭賀吾。」
魑岳眸底一道冷光閃過,道:「下一步與吾配合,暗中擊殺魔皇。」
貪穢詫異皺了眉:「魔皇率領魔族與聖方爭鬥,與我們行事有利,為何要殺他?」
魑嶽道:「以前留下他對厲族有利,日後留下卻是阻礙。」
貪穢不解:「何意?」
魑岳冷沉道:「吾在無盡天峰發現了魔皇的蹤跡,暗中跟蹤,發現他在封印上動手腳,而佛鄉的人絲毫未發現他的動作,封印已經生了細微變化,以天之佛修為,魔皇如此動作,她當有所察覺才對,可事實卻非如此,一旦封印再變,我們所知的破解之法就無用了。你我都不是魔皇的對手,要殺他必須在他重傷的時候,日後恰好有一個機會。」
貪穢聞言面上有了凝重之色,沉吟片刻後道:「要想重傷他亦非易事,數年前那一戰,聖魔雙方損失皆慘重,蘊果諦魂傷勢不輕,魔皇卻只是受了皮肉傷。」
魑岳平靜道:「蘊果諦魂正在一步步將魔皇引向末路,再過數年便可收網,屆時就是時機。」
貪穢訝異看向他。
魑嶽看出了他的不解,道:「你以為近日聖方為何會敗在魔皇手中?」
貪穢皺了皺眉:「實力不足,敗戰必然。」
魑嶽卻是諷刺笑了笑,向龠勝明巒的方向望去:「這是蘊果諦魂早數年前就布下的局,眾人看到的都是假像。此事除了天之佛,他、憂患深和吾曉得,其他人皆一無所知。」
貪穢越發不解:「既然蘊果諦魂要殺魔皇,何須我們再動手?」
魑嶽笑色中頓時添了冷意:「蘊果諦魂一開始確實想殺他,可惜近來生了慈悲心,改為渡化。只要魔皇屆時願意退兵回到魔族舊地,再不侵奪苦境,他便放他一條生路。」
貪穢聞言面上倏然亦露出了嘲諷:「同樣是他們眼中的邪禍,天之佛和蘊果諦魂可倒是對這個魔皇頗為仁慈,當初對大哥卻是趕盡殺絕,她這個天佛原鄉最高象徵的分別心也太大了。」
魑嶽眸底厭惡一閃,冷漠道:「莫再提她浪費時間,你回去吧,小心不可洩露身份,屆時聽吾暗示行事。」
貪穢頷首,「嗯」了一聲便瞬間化光消失。
此時的一念之間,鬼覺神知冷笑著揮動蟲手,面前的聖魔元史上浮現出來的山谷畫面消失,隨後彭得一聲闔住。
收起石書後,他緩慢轉身挪動著蟲身向覆蓋滿青苔的柵欄門口移去,駭人陰笑著:「鬥吧,魑嶽,貪穢,殺死魔皇,你們就勝利了,吾迫不及待想要看日後你們曉得自己殺死的是何人時的面色了。」
青蕪堤,與天之佛談了一日一夜,蘊果諦魂平復了心緒,凝視她道:「再有四年,這天下便能再得太平,但願魔皇能明白吾之用意,放下屠刀。」
天之佛平靜道:「屆時便可曉得,吾在此敬候佳音。」
蘊果諦魂頷首,起身告辭:「吾這就會龠勝明巒準備應對下一戰。」
####################
四年後。
璿璣天殘崖,一片荒無人煙的戈壁,黃昏夕照,火紅色的雲霞如羽般鋪灑在天際,映照得地面血紅一片,烈風吹拂間,黃沙飛舞。
聖魔雙方各自佇立在戈壁灘上,質辛和蘊果諦魂各自站在前面。
質辛面帶金色面具,看著對面嚴陣以待的蘊果諦魂,無塵,憂患深等人,斜著勾了勾嘴角:「吾如約前來了,這一次,聖者你想要怎麼個打法?吾奉陪到底。」
蘊果諦魂掃過望不到盡頭的魔族隊伍,翻掌化出眾相枯輪砰然一聲杵立地面:「聖魔雙方對抗至今,互有勝負,但誰都勝不了誰,與其增加無謂的犧牲,不如今日各出七名大將,包括你吾在內,單打獨鬥。勝數多者一方為勝。若是魔族敗了,吾要你率領魔族眾人退回魔族故地,一千年內不得再出現在苦境……」
質辛聞言倏然縱聲大笑打斷了他未完的話:「可以。」
說完後收住笑聲,睥睨巍然掃過他,秦楚等四王和其他人:「但若是聖方敗了,吾要你們俯首稱臣,日後苦境便是吾魔族領土。」
蘊果諦魂頷首:「隨你所願。」
質辛挑了挑眉道:「聖者當真可以做得了四王的主麼?吾聽聞這四王可是互相傾軋,違背了當初答應天佛原鄉的諾言。」
話音剛落,不等蘊果諦魂開口,站立在他後面的四王早已異口同聲道:「若有違今日聖者與你達成的條件,我們四人死無葬身之地。」
蘊果諦魂聽完後莊嚴望向他:「若是他們違背膽敢反抗,屆時不必你動手,吾和龠勝明巒自會取下他們首級。」
質辛掃過他身後早已後來被天之佛治得服服帖帖的四王,聞言滿意笑了笑:「如此便好。吾需要一日時間點將,明日此時再見。」
蘊果諦魂頷首:「明日此時,吾率領六將再此恭候魔皇大駕。」說完一聲令下,他瞬間帶著聖方的所有人消失在了戈壁灘上,只留下了一片方才站過的腳印。
質辛勾唇笑著,抬手,聲勢浩大的魔軍隨他化作綠光消失在了夕陽之下,返回天閻魔城。
第400章 第一百三十三回
一日後,黃昏剛剛降臨時,聖方和魔族不約而同從南北兩個方向破空而降。
嘭嘭的兩聲轟然震耳之聲響過,沙沿彌漫間,出現了十四個人,一方以質辛為首,六驍勇善戰的魔妖將領跟隨,包括偽裝了身份在內的他化闡提,一方以蘊果諦魂為首,憂患深、帝如來等六人聖氣莊嚴佇立在後。
質辛淡淡掃過他們,看著對面三丈外佇立的蘊果諦魂負手而立,開門見山道:「聖者想要如何比?」
蘊果諦魂翻掌凝功掃過地面,霎時中央被劃出了一個陰陽交錯的太假八卦圖:「對戰的二人在裡面,其他人在外觀戰,不得插手,被打出圈外者敗,此次比武點到為止,不得傷人性命,其他人都決出勝負後,你吾最後對決,六場比試,由抽籤決定每場人選。」
質辛點了點頭:「很公平的決鬥,與吾所想不謀而合。」
說完拍了拍手,六魔將中一人走出,手中捧著一個鏤空的漆黑鐵匣:「裡面是吾方六人姓名名簽,便由聖者從中抽取吧。」
蘊果諦魂頷首,在魔族之將走來時,轉頭看了眼憂患深,憂患深翻掌化光,一個紫檀木匣出現在掌心,他捧著向質辛走去。
蘊果諦魂看向他道:「聖方姓名名簽在此木匣裡。」
質辛幾乎與蘊果諦魂同時接過對方的匣子,不假思索便從內隨意抽出了一張,蘊果諦魂亦同時抽取出來,二人展開,分別將名簽交給第一場要上的人。
質辛便蓋住了木匣,笑看向蘊果諦魂:「等他們比試完再抽出第二場比試的人也不遲。」
蘊果諦魂同意,當即化光率領手下,退到了戰圈三裡之外的山巔上觀戰。
質辛笑看了眼已經手執兵刃進去的魔族大將,緩慢化作虛煙到了同樣三裡外的另一座山頂。
魔族大將看了眼對手,冷肅勾唇:「請!」當即便凝聚畢生功力,攜雷霆萬鈞之勢風行攻去。
聖方之人退了一步,化功於掌沉著以對。
二人對戰中天色漸漸暗了下去,夜不知不覺加深,夜風吹得觀戰的質辛王袍披風颯颯作響,天際的明月和星子照得地面一片清亮。
看二人開始的數個時辰戰成了平手,質辛微迷了眯眼,耐心俯視,繼續望著。
這一戰打了三日三夜才分出勝負,魔族大將面色蒼白砰然被擊飛到太極圈外,滿臉羞愧登時抬手壓向頭蓋骨便要自盡,卻不料功力剛剛運使出來,卻被瞬息移動到此的質辛阻止:「吾魔族能勝也能敗,今次比武你已經竭盡全力,比往日行止更勝一籌,吾很滿意,下去吧。」
說罷便松了手,魔族大將被同行的其他人扶起退下,他翻掌化出木匣,笑看向出現的蘊果諦魂:「恭喜聖者勝了第一場,該挑選第二場的人了。」
蘊果諦魂看在他金色神秘的面具上,凝功將一瓶藥飛去:「此藥可助方才大將壓制傷勢。」
質辛笑納,接過後便將藥給了大將:「多謝。」
片刻後,第二場比武的人挑選了出來。
第二戰持續了六日六夜,直戰得二人精疲力竭。
就在第七日旭日升起時,聖方之人被打出了圈外,魔族大將冷漠看過去拱手:「承讓。」隨後回到了魔方陣營。
蘊果諦魂見此結果亦在預料之中,如今一比一平局,面色平靜抽出了第三場比武的名簽。
質辛亦同時抽出繼續退開。
塵土尚未消弭的太極圈內再次掀起了戰火,二人功力橫掃之處,激蕩起了遮天蔽日的黃沙,如沙塵暴過境。
兩日後,這場便決出了勝負,只見最後一招毀天滅地之招過後,腳下之地劇烈震盪,滿眼混沌,什麼都看不到,片刻後黃沙散去,質辛和蘊果諦魂望去,對戰的聖魔雙方戰將竟是都躺在了太極圈外,重傷難動。
二人身後的其他人當即飛身而落,為他們療傷,隨後帶他們離開。
質辛抽出了第四場比武之人,笑道:「第三場平局倒是出乎吾預料,吾本以為魔族會勝,帝如來實力讓吾驚歎了。」
說罷看向憂患深道:「第四場,就請副巒主入內了。」
憂患深淡然以對,化出兵器六凡滅劍淩空飛入:「請!」
蘊果諦魂抽出的魔族將領隨即進入。
十日十夜後,第四場才終於決出了結果,聖方再一次獲勝。
與憂患深對決這一戰,質辛早就有魔將敗的心理準備,見結果不出所料,抬手輕拈面具邊緣,嘴角斜勾了勾,繼續抽出了第五場的人名。
蘊果諦魂看到自己抽出的魔方之人,微蹙了蹙眉眉心,便交給了與他對決的手下:「自保為上,此人擅長使毒,敗了也無妨。」
手下明白,蘊果諦魂既如此安排既然有他的用意,並未逞能領命:「是。」
第五場有驚無險,聖方此人因有了蘊果諦魂的提醒,避開了魔方所使的毒,但卻是被緊接著攻來的一掌擊出了太極圈,正常對決只進行了一日一夜便分數了勝負。
現在聖魔雙方兩勝兩敗一平,第六場和第七場將決定日後未來的天下局勢。
第六場至關重要,聖方必須取得勝利,這一場不用再抽,除了質辛和蘊果諦魂,聖魔雙方剩下的兩人同時摧功飛身而入。
不待站穩便一同發動了攻勢,其開場氣勢之猛,比前面五場皆動人心魄。
質辛和蘊果諦魂各自佇立在山巔俯視著,質辛帶著面具,蘊果諦魂則淡定從容,皆看不出二人此時的心緒變化。
十日後,摩羅殿中,信使回來,他化闡提急聲問:「情況如何?」
信使單膝跪地道:「第六場還在比試,尚未決出勝負。」
已經十五歲的他化闡提皺了皺眉,手指緊握住皇座扶手:「這次時間太長了。」
前五場最長的也就是憂患深那一場。按他們的實力不該拖延這麼久的,魔父囑咐他照看好斷滅,讓他二十日後帶著他去一處密地等他,這一場還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魔父和蘊果諦魂實力非凡,短短數日怎麼能比完?魔父有事吩咐為何不回天閻魔城呢?
五日後,第六場終於決出了結果。
質辛見飛出太極圈的魔將受傷過重,親自騰空而起凝聚雄渾功力接住了他,當場便以純元魔功助他療傷。
魔將一驚,急要避開:「吾皇!不可!」他接下來還要和蘊果諦魂決出最後勝負,魔族非勝不可,平局還可再重擬對策,一旦敗北,只能答應聖方開出的條件,此時療傷耗損功力,對皇上極為不利。
質辛威嚴看了他一眼,掌心功力不弱反瞬間禁錮了他的身形,他一動不能動,源源不斷得浩然熊功從他掌心灌注進入魔將體內。
魔將有口不能言,只能任由質辛動作。
一刻後,他才撤功收回手,轉身望向業已落到太極圈附近的蘊果諦魂巍然道:「接下來該你吾
了。」
蘊果諦魂掃了眼他方才輸功的手:「承人元氣有損比武,非吾作風,明日再比。」
質辛聞言大笑:「聖者行事正直不阿,令吾欽佩。不須一日,半日便可。」
說著看看旭日東昇的天際:「六個時辰後再在此見。」
蘊果諦魂觀察他情形,聽其言語中氣,確定六個時辰他確實能恢復元氣,點了點頭化光收起禪杖:「可以。」帶上手下離開,回到龠勝明巒安排幾人療傷。
質辛則是去了在百裡外駐紮的軍營,回到軍帳中閉關調養功體。
時間流逝,太陽又再一次落山,六個時辰很快過去。
質辛率領那六名手下到時,一輪圓月高掛天際,月色分外皎潔,蘊果諦魂和六名聖方之人已經提前在此等候。
墨綠色的王袍翻飛舞動間,質辛破空而降,直直落在了太極圈的陰極之內,一手負在背後,對隨他而來的手下道:「你們都退到十裡之外。」
手下領命離開。
蘊果諦魂下了同樣的命令,月下此地只剩下他們二人後,他才一步一步走到了太極圈的陽極之內,掌心化光,禪杖出現在面前,對質辛道:「請!」
質辛看著月下他溫和敦厚的面容,想起了在山洞時,天之佛在天佛殿回不去,他照看他時的神色,這麼多年沒有絲毫變化,無論什麼情形下,他都是如此沉厚,笑了笑,雙掌沖天而舉,頓時聚納八方風雷,引得風雲變色,烏雲滾滾自天變而來遮蔽了圓月。
蘊果諦魂只覺地動山搖,站立難穩,登時抬手握住禪杖,周身凝聚浩瀚佛功,萬丈金光霎時四射而出。
二人氣勁兒相撞瞬間,霎時極光刺目,質辛一眯眼瞬間爆發駭人功力,如脫弦的箭矢般向蘊果諦魂攻去。
遠在十裡外的眾人只見駭人光芒從地面飛射夜空,形成萬道流光鋪設開來,隨即便是震耳欲聾的交手聲,聽得心頭不由一陣緊繃,面色嚴峻一眨不眨眼盯著遠處的戰勢。
十四日後,天閻魔城,摩羅殿殿門口,9歲的斷滅闡提狐疑仰頭望著他化闡提:「兄長你要帶我去哪兒?魔父回來找不見我們怎麼辦?」
他化闡提心頭不知為何虛空不安,強壓制著心緒,笑了笑取出懷中的路觀圖道:「魔父讓我們去一處等他,吾正要帶你去,他打敗聖方後,就會到那裡見我們。」
斷滅闡提聞言才明白是這麼回事,已經一個多月沒見質辛,也想念得緊,高興點頭道:「那我們快去吧!」
他化闡提頷首,囑咐他道:「跟緊吾。」
此時他化闡提已經跟質辛長得一樣高低,數年來在質辛有意教導下歷練,看去頗有王者之風,斷滅闡提聽了他的話,下意識便不由的聽從,如跟在質辛面前般乖乖收回了視線,抬手拉緊他的手道:「是,兄長。」
他化闡提這才帶著他化作一道紫光消失。
此時,戈壁上,兩處山巔上佇立的聖魔雙方觀戰人只見天際交纏的綠光和金光異變,面色齊刷刷大變。
不好!聖者!吾皇!
瞬間所有人化作急光飛馳而至戰圈,不顧自己可能受他們二人強悍的功力氣勁兒重傷,齊齊落下。
眼前的情形,出乎了所有人的意外。
「吾皇!」
「聖者!」
魔族六名大將趕緊奔至重傷在地的質辛身邊,憂患深等人則面色緊繃急步到了傷勢更嚴重的蘊果諦魂旁邊,片刻不敢耽擱齊齊為他灌注功力,要壓制住他失了控制怔在潰散的功元,否則蘊果諦魂畢生功力都會毀於一旦,但他們也只能暫時壓制,卻沒有辦法永遠阻止。
雙方都在緊張的為太極圈之外昏迷的他們療傷。
一個時辰後,質辛先皺了皺眉轉醒,見聖方情形和自己狀況,避開要扶他站起的人緩慢立起,擦去了唇間血色,緊鎖眉心面色發白地盯著還在昏迷中的蘊果諦魂。
又過了一刻後,他緩緩轉醒,也未在意自己的功體,望見質辛立在太極圈外看著他,不久前最後一招,魔皇受的傷也不輕,表像看不出什麼來,奇經八脈卻是已經全部損毀,一個月內絕不能再提運功力,否則必死無疑,命人扶他艱難站起,道:「你敗了,聖方四勝。」
質辛掃過渾身是血功元難保,此時卻強撐的他,平靜道:「魔族服輸,可以退出苦境,但要附加一項條件。」
他出爾反爾,聖方之人聞言欲要反駁,蘊果諦魂沉沉咳嗽了一聲,沖地吐了一灘鮮紅後,阻止輕擺了擺手:「什麼條件?」
質辛沉聲道:「一千年後聖魔雙方重啟此局,若吾族再敗,永生永世不得再踏入苦境一步。若聖方敗,魔族可以再入苦境,屆時是要和平加入魔族,還是再來第二次聖魔大戰,全在聖者一念之間。一千年後是太荒元年,此約便乙太荒神決為名。」
原來的條件只能束縛魔族一千年,千年之後便沒有用了,魔族再入苦境,他們依然可以繼續阻止,這個條件對魔族和他們皆有好處,公平,能各取所需,蘊果諦魂沉吟片刻,沉穩答應:「可以。」
說完他轉身對憂患深到:「拿出擬寫好的和平協議。」
憂患深領命,翻掌化光,兩個個紫色錦緞包裹的卷軸出現在所有人面前。他解開後取出了裡面任何外力皆不會損毀的卷軸,在蘊果諦魂面前緩慢打開。
蘊果諦魂以指尖凝聚佛功,增補了方才議定的條件,最後咬破大拇指,寫上了自己的名字,掌心凝功蓋以卍字佛印,代表天佛原鄉和龠勝明巒。
寫完後,憂患深捧著卷軸去了質辛面前,他破指寫上自己名字,翻掌蓋上了魔族象徵黑色巨蠍印。
另一個卷軸同樣如此,一個龠勝明巒保存,一個由魔族保存。
和平協定簽署後,質辛笑凝向蘊果諦魂,壓下心頭複雜,不掩皇者威儀道:「聖者,後會有期,一千年後我們再見。」說玩片刻再未停留,當即便帶著手下轉身化光離開。
質辛話音落後,強撐至此的蘊果諦魂皺了皺眉突然昏迷過去,他的傷勢再不能拖延,憂患深扶好他,收好卷軸,趕緊對帝如來和譴彌勒道:「快送聖者到青蕪堤,至佛有辦法助他療傷,吾暫回龠勝明巒處理後續事宜,聖者重傷的消息不可洩露。」
否則四王又會蠢蠢欲動。二人明白,當即帶著又昏迷過去的蘊果諦魂離開。
與戈壁相連的一處林叢,質辛率領六名手下離開的必經之地,他們行經時,突然間問道一股異味,質辛面色一變,驟封閉氣息,要護其他人卻已是晚了瞬間,毒氣全部入體,當場便有四人喪命,墜落在地。還剩下三人靠自身功力護住了性命,但也岌岌可危。這毒氣異常陰狠。
質辛破空而落,厲色一掃黃昏時紅霞掩映得茂密林叢:「出來!」
第401章 第一百三十四回
「哈哈,」他話音落後,一聲刺耳至極的笑聲在叢林深處響起,質辛眉目瞬間冷銳。
伴隨著笑聲,哢嚓咯吱的樹枝斷裂聲響起,早已隱藏在此的身影出現。
「魔皇不愧是魔皇,中了吾此毒依然面色不改。」
只見無塵一身白色袈裟立走出,在他面前三步外停住了步子,面上帶著純善仁慈的笑容凝視著他,仿佛這毒跟他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魑嶽偽裝的無塵,質辛心知肚明,面色瞬間冷厲,諷刺出聲:「用此卑鄙手段,原來蘊果諦魂是如此出爾反爾的陰險小人,所謂的和平協議只是個幌子。」說著向身旁不遠處已經身死的四名手下和另外三名命亦長久不了的大將看了眼。
無塵聞言面上的溫和頓時散去,冷酷無情道:「若不如此,魔皇你又豈會掉以輕心,聖者宅心仁厚才讓你這六名大將死得毫無痛苦,你當感激才是。」
說完便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雙拳登時凝聚無上佛力攻向他,須速速殺他,拖延下去恐會生變。
質辛方才與蘊果諦魂本就已經重傷,奇經八脈大損,此時若是提功相抗必是經脈爆裂當場喪命,眸光暗沉,當機立斷避也不避,便以血肉之身稍加功力要承受他這一重擊,如此損傷反而會小。
「吾皇!」
未死的三人見此情形,面色驟變,不顧自己生死,當即凝聚畢生功力,齊刷刷都迎向了無塵:「魔皇!快走!」他們還能抵擋片刻。
話音尚未落盡便是砰然一聲,本已中毒的三人面色震驚一變,無塵的功力怎會如此強悍,來不及思索下去原因,已然喪命爆體而亡,血肉橫飛落地。
質辛曉得三人的用意,在他們動作間便已風馳離開,聽到後面傳來的聲音垂下雙眸,複雜壓下心頭波動,暗一握拳。
然三人的犧牲卻還是沒有助他逃脫,就在他轉身間,背心毫無預兆便被一毀天滅地之力的奪命之掌擊中,掌心所及處,一股駭人的綠煙毒氣溢出。
質辛身體失了控制彭得一聲倒在了地上,地面被擊在他身上的強悍功力震得深陷三尺。
「想要逃,癡心妄想。」一人冷峻狠戾的聲音傳來。
中了這一掌,引發了他強行壓制的傷勢爆發,質辛只覺五臟六腑都在震顫,落地之後渾身血脈震裂,流出的鮮血瞬間染紅了全身。
自知大限不遠,質辛聽到說話聲擦了擦沾染血的嘴角,不改王者氣魄,翻掌化出魔璽權杖支撐著緩慢站起,巍然佇立抬眸直視背後偷襲之人,另一個無塵,或許該是這個才是真正的無塵,方才那個無塵此時走近,身形一變現出了自己在苦境的所謂真身---海蟾尊,厲族的貪穢。他們的偽裝功力越發精進,他竟然沒有分辨出來。
看無塵亦是魑嶽眼中的威狠,質辛冷笑了出了聲,戳破了他們的身份道:「原來是被天佛原鄉打敗的厲族山之厲和澤之厲,擅長偽裝陰險奸詐之輩,天之厲已然被封印在無盡天峰,自身難保,魔妖二族脫離厲族成吾麾下,你們以為殺了吾就能助天之厲破除封印麼?吾死了,亦要讓天之厲陪葬。」
說完他便轉身,靠著魔璽權杖支再不理會他們離開。
貪穢聞言面色一冷,翻掌凝功便要繼續再攻,旁邊的魑嶽一把阻止,冷漠望著質辛離開的背影:「他活不到明日日出,臨死之人也只能逞口舌之快,如此肚量吾還有。」
貪穢皺了眉,卻是未再去追,收起了功力,看著質辛徹底消失在視線中後,才擰眉看向魑嶽:「他方才所言必然有其原因,不可能是威脅,你那日才說過他在封印上動了手腳。」
魑嶽冷笑眯了眼,沉著冷靜道:「他死了,還有他化闡提和斷滅闡提兩個兒子,他若當真在封印上做了什麼,他們也有解決辦法,不必擔心。」他一直在他監視下,封印雖有變化,但並未完全改變,根本不必擔心,破解封印的辦法還是他們原來的。
此時夕陽已經徹底落入了山后,天色灰暗,魑嶽說完又對貪穢吩咐道:「如今蘊果諦魂重傷,正是乘機取利的時候,你回去吧,近期不要和吾聯繫,等吾事情辦妥後去聯繫你。你去一念之間兌現與鬼覺神知的交易。」
「嗯。」貪穢頷首,隨後化光消失。
魑嶽偽裝的無塵望瞭望青蕪堤方向,冷冷一笑:「天之佛,吾該去看看你要如何救重傷的蘊果諦魂。」隨著話音飄落,他化作了一陣紅霧消散。
一念之間,鬼覺神知兩隻蟲眼間激動得意的紅光閃爍,拂過聖魔元史後,眼前畫面重新變成了冰冷的石面,他另一隻蟲爪凝功揮去,聖魔元史被隱藏了起來。
耐心等待了半個時辰,感覺到貪穢到來時,他闔眸掩藏了眸底的主宰一切的倡狂神色,再睜開時全是溫順的平和。
片刻後,貪穢到了,看見他閉目休息,冷漠將手中拿到的佛鄉聖水拋給他:「毒藥起了作用,你要的東西,這是一半,確認魔皇死後,另一半再給你送來。」
就在裝著聖水的瓷瓶飛近身邊瞬間,鬼覺神知睜開了眼,準確無誤接住,笑看向貪穢:「樓主言而有信,鬼覺神知甚慰。樓主可以放心,那毒藥專門克制魔皇,再有二位功力重創,他必死無疑,絕不會再有生機。」
貪穢冷冷打斷了他的話:「吾只相信自己眼中看到的,再會。」說完便再不理會他當即離開,不想聽他言不由衷的廢話。
鬼覺神知閉了嘴,謙恭看著他消失在一念之間,隨後眸底紅光一閃,壓都壓不住的戾氣波濤洶湧,陰森笑著:「吾今日所受的怠慢,改日要讓你厲族千百倍償還回來,貪穢,你最不該得罪的就是吾。」
同一時間的中陰界逍遙居內,魅生推開臥房門,見黑色十九正在讀信,那信紙的顏色,是質辛少爺,驚喜急走近問道:「質辛少爺信裡又寫了什麼?他現在可好?他化和斷滅呢?」
黑色十九剛剛打開信看了第一段,聞言停止,抬眸溫和道:「一起看吧。」說著將展開的信放在二人身間。
魅生急忙低頭看去。
二人看到中間,面上收到信而有的喜悅全部都變成了震驚恐懼,魅生蒼白著面色,強抑不安看向他道:「質辛少爺讓你去苦境此地收屍是什麼意思?為什麼還不讓告訴靈狩大人?」
信中寫得隱晦含含糊糊,這是質辛故意為之,他真是抓住了他的性情,黑色十九面色緊沉,皺了皺眉:「吾立刻去,你幫吾瞞著義父!」質辛他究竟幹了什麼?收屍!收誰的屍?
說完不管宙王命令,亦不去向緞君衡嚴令,登時便化光消失在了逍遙居。
魅生手指冰冷,整個人此時如在冰天雪地之中,雖是夏日,捏著信紙的手卻是冷得直打顫,就在此時,遠在花苑的緞君衡的聲音突然傳來:「魅生,宙王傳召吾去王殿議事,午膳你和十九用,不必等吾。」
還沉浸在方才信上內容中的她陡然一個激靈,心頭狂跳,急忙拍了拍僵冷的臉,強迫自己趕緊冷靜下來,用平常的聲音道:「是,靈狩。」
她不能亂了方寸讓靈狩看出端倪來,否則十九少爺又要受罰,此次他偷偷離開中陰界到苦境,完全是在違背靈狩的嚴令。質辛少爺你千萬不要有事。
苦境,夜色降臨,一處林木茂密,世間至陰至純的陰邪之氣所在的山洞內,斷滅闡提燃起了火拍拍手,蹙眉望著站在山洞口一動不動的他化闡提:「兄長,你不是說魔父會到這兒來見我們嗎?已經等了大半天了,他怎麼還不來?你是不是記錯了?」
他化闡提剛要回答,周圍林木間飄動的氣息突然一變,是他們熟悉至極的變化,忐忑不安的心驟然一松,語氣平緩喚了一聲:「魔父」
「魔父來了?」山洞內斷滅闡提聽見,面色驟喜,騰得站起便奔向洞口。
眼前虛弱光影中出現血人,面上的喜色倏然駭變,和他化闡提同時恐懼震驚喚了聲:「魔父!」
他化闡提急忙奔去扶住了命力潰散的質辛,另一掌慌急給他輸功。
斷滅闡提已經嚇得面色蒼白,眼睛裡有眼淚卻是不敢流出來,呆呆在洞口僵立著。
質辛見此,轉手握住了他化闡提的手,另一手摘下了臉上的面具,平靜看向他:「不必了,扶吾進山洞。」輸功只是浪費。
他化闡提看著他已經泛出死氣的臉,終於明白了他為何要讓他們來此,原來魔父曉得今日會,心頭一陣窒息針紮般的錐痛,緊咬著牙關才壓住奔湧至喉間的悲慟,僵硬收回了手,死死點了點頭:「嗯。」魔父那夜還是對他隱瞞了事情。
質辛看他只是面色白著,卻很冷靜自持,如此他死後也能放心了,眸底欣慰,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這個已經與快要跟他身形一樣高大的他化身上,緩步走近山洞口。
斷滅闡提依然僵硬立著,質辛走近後,看他如此,強撐力氣抬手按在只到自己腰間的他頭上摸了摸:「魔父無事,別怕,跟吾進來吧。為父既然說過來此見你們,就一定會來,怎會騙你。」
話音落後,突然見狂湧而至信件阻塞了喉間的斷滅突然「哇」的一聲大哭出聲,猛然趴在了他腰間,緊緊摟著他,也不顧他身上的血沾了一身繼續哭著。
他化闡提本還強忍,聞聲曉得一切真相的他喉間澀楚,雙眸微微泛了紅,怕被質辛看見失望,慌低下了頭,咬緊牙關忍著。
魔父會有一死,那夜讓他看的東西內並沒有說是何時,因何,怎麼會就是現在,上天為何要如此安排……
質辛低頭看著斷滅闡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心頭沉墜,眉心複雜擰著,卻什麼也不能做,只抬手在他背上輕輕撫著:「莫哭。」
斷滅闡提聞言卻哭得更厲害了。
他化闡提曉得質辛讓他們到這裡等,必然還有事交代,他如今的身體已經維持不了多久,闔了闔眼壓下淚意,他抬眸對斷滅闡提道:「魔父受了傷要儘快療傷,和兄長扶魔父進去,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斷滅闡提似是才懂了該做什麼,慌忙鬆開了手站好,眼睛帶著淚急急扶住質辛,哽咽得用小孩子的聲音道:「魔父,我和哥哥扶你。」
質辛安撫看著他笑了笑,這才進了洞內。
他化闡提小心扶著他到了火堆旁的一個石榻邊,質辛卻是沒有坐下,他怕自己一坐下就再也站不起來,讓他鬆開手,翻掌化出了魔璽權杖,威嚴平靜看著他:「跪下接位。」
他化闡提袖袍中手指瞬間緊握成拳,若是能選擇,他絕不願意接這個魔皇之位,強壓著心頭刺痛,他緩緩單膝跪了下去,蒼白著臉低著頭舉起雙手,沙啞道:「孩兒領命。」
質辛將權杖橫放在他手上,指尖破開滴血在杖首的鷹眼上,鷹眼一閃血光,瞬間吸收:「日後你就是魔族主君,此權杖受吾遺命,此後便歸屬於你,起來吧。」
他化闡提聞言喉間越發沉窒,連聲音都發佈出來,只沉沉點著頭,握緊權杖站起,冷靜抬眸凝視著他。
質辛又翻掌化光,將一封信交給他:「你和斷滅在此等著將此信交給一個白髮,下半身為白骨的人,他名叫黑色十九,也就是你的伯父。給他後便立即離開返回天閻魔城,闍魘那迦已經受吾命令,在那裡等著你們。」
頓了頓想起了什麼,又補充道:「你們不必與他多談,只交了信留下吾在這裡,切記立即離去。」
他在交代後事,說得隱晦是他死後將屍體留在這裡,他化闡提心頭澀沉,曉得他是不願讓十九痛心久留苦境,為緞君衡和他自己招來殺身之禍才如此,看他眸中未曾說出的幽沉深意,點了點頭,接過收好。魔父僵屍身留給伯父必有其用意,伯父定然會處理。
質辛不放心早已告訴過他的事情,又凝視他囑咐了一遍:「為父的遺志只能你繼續完成,代魔父和你母后好聲照顧斷滅,你亦照顧好自己。」說完歉疚笑了笑:「為父對不起你們。」
他化闡提聽到這裡,本只是泛紅的眼睛中壓不住湧起了淚,強擠出笑容,沉窒的突然張開嘴沙啞說出了話:「這不是魔父的錯。孩兒會完成魔父心願,魔父放心。」
質辛聽完低頭見斷滅緊緊抓著他的手,淚眼朦朧怔怔盯著他們說話,也不插話問,抬起另一隻手摸了摸他的頭,亦不說真相,平靜道:「魔父要去很遠的地方,日後要聽你兄長的話,不可再像往日般肆意妄為。」
斷滅闡提似懂非懂問道:「魔父要去哪裡?什麼時候回來?」
他化闡提看他似是明白了質辛命難長久,又好似不明白當真相信了質辛的話,心頭複雜,魔父從不讓他見血見到旁人生死,至今他還不知母後已死。
質辛聞言抬眸向修羅鬼窟的方向靜靜望了眼:「魔父去找你母后,你母后去了很遠的地方。魔父得費些功夫才能找到。」
斷滅闡提卻並沒有因為他所言停止流淚,聞言只低下了頭輕輕點點,咬唇抓緊他的手:「那魔父你要記得把母后帶回來,我和哥哥在魔城等著你們。」
質辛收回視線落在他身上,手指摸了摸他的頭,最後停在他肩頭,平靜凝視著他:「日後要勤練武藝,魔父不在不可荒廢。」
斷滅闡提重重點著頭,小眼睛裡又落了淚:「嗯。」
斷滅的話音落後,質辛卻是再沒有說一句話,就那麼沉靜凝視著他,手保持放在他肩頭的樣子。
斷滅闡提只覺他的手漸漸冰涼,後知後覺抬起淚眼看向他,怔怔喚了聲:「魔父?」
質辛對他的話沒有任何反應,還是只凝注著他,斷滅闡提抬起另一隻小手輕輕取摸他的手。
他化闡提見如此情形,面色徹底蒼白,再也沒有一絲血色,驟然抬手阻止了斷滅,緊緊包住他的小手道:「魔父去找母后了,不要再打擾他。」
斷滅闡提眼裡淚水瞬間流成了河,轉眸凝向他啞著聲音道:「魔父沒有發現我知道他命危,你說他不會擔心我了吧,兄長?我早就知道母后去世了,魔父還想騙我。」
他化闡提從不曾料到這個一直以為不懂事的弟弟竟會如此,怔了一怔:「你怎會曉得?」
斷滅闡提凝視他說出了一個沒有任何人曉得的秘密:「我還在母后肚子裡的時候就有記憶的,母后死去的那夜,魔父抱著我和你送了母后最後一程。」
他竟然跟魔父一樣,他化闡提震驚于此,一時心頭萬千波瀾湧動,不知該欣慰,還是該心疼這個一直隱瞞他,心智更加成熟的弟弟,複雜笑了笑:「兄長和魔父都被你騙了,如此也好,魔父放心走,以後魔族便要靠我們二人統領。」
斷滅闡提從他手中抽回小手擦了擦眼淚:「兄長做魔主,我會好好練武以後保護兄長的,不讓任何傷了兄長。」
他化闡提沉澀點著頭:「嗯。」魔父方才只怕是發現了弟弟不同尋常九歲孩子的反應,臨死時才會用那樣複雜放心卻又虧欠弟弟的眼神看著他。
二人隨後再未說話,都不約而同轉眸凝注在了維持著站姿的質辛身上,斷滅闡提任由他的手按在肩上,立著一動不動,等待著黑色十九到來,燃燒在山洞中央的火苗將三人的身影照得長長的鋪在石子面上,直延伸至洞口。
此時青蕪堤,月光灑了一地。青蕪湖邊草地上,正在給蘊果諦魂療傷穩住傷勢的天之佛心頭突然彌漫起一股莫名的難受,竟影響了她運使功力,皺了皺眉,未去想為何會莫名其妙如此,便強行讓注意力集中在蘊果諦魂身上,繼續灌注功力。
一旁的帝如來和譴彌勒發現了她片時的恍惚,詫異凝眸,至佛從未曾在運功時分神,這怎會,難道是聖者的傷勢她沒有把握才會心神難定?
悠于 2016-3-20 21:42
第402章 第一百三十五
半個時辰後,天之佛撤功收手,蘊果諦魂還在昏迷中,她看向帝如來和譴彌勒道:雲穀雷鋒和第四天不能長期無首,你們回去吧,地藏聖者還須一夜才能醒來,此處有吾。」
帝如來和譴彌勒關切問:「聖者傷勢如何?」
天之佛平靜道:「暫時控制住了,其他情況還須他醒後才能知曉。」
帝如來和譴彌勒聞言松了口氣,看她面色對蘊果諦魂傷勢處理胸有成竹,恭敬領命:「是,至佛。」
二人離開後,天之佛凝視在昏迷蓮花盤坐在身旁的蘊果諦魂輕歎了口氣:「你這次付出的代價太大,魔皇若當真能被你渡化倒也不枉此犧牲,只怕一千年後他越發倡狂。」能提出如此條件,他征服苦境之心便未消除。
說完後她凝功將蘊果諦魂以金色佛氣籠罩,放入了青蕪湖中,要借用湖水聖氣驅除被魔皇灌注進入經脈的魔氣,她則佇立在湖岸邊注意著他在湖水中氣色的變化。
夜色在等待中緩慢逝去,晨光熹微時,霧氣朦朧的湖水底下蘊果諦魂睜開了眼,天之佛當即翻掌收功,將他從湖水中托出。
「感覺如何?」
蘊果諦魂身上金光散去,袈裟並未濕了,改了盤坐姿勢站起,面色還有些蒼白道:「好了些,多謝。」
天之佛凝視他沉凝道:「你的傷勢要想痊癒須封身于莊嚴淨土,隔絕於天地,吸納純靈自然聖氣。」
蘊果諦魂平靜出聲:「如今天下太平,將龠勝明巒交由憂患深代為統領,吾閉關封身也放心。」
天之佛頷首:「事不宜遲,須現在就封印。」
蘊果諦魂沉吟片刻道:「吾給憂患深寫封信交代後續事宜,有勞至佛派人送給憂患深。」
天之佛輕「嗯」一聲,待蘊果諦魂寫好信後收起,當即便和他一同凝功消失。
三個時辰後,莊嚴淨土,日光籠罩下,苦境一處群山環抱的林木蔥蘢深處,看不出的清聖之氣環繞,細察之,似有金粒閃閃,隔絕塵世而存,參差生長的草木皆透著清瑩靈氣,綠柳、紅楓,國槐,菩提等不該同生於一處的各種樹木交錯雜集,鬱鬱蔥蔥,生機勃勃。
到來的天之佛和蘊果諦魂飛身而落。
蘊果諦魂走到聖氣最旺盛的所在,盤坐在地,看向天之佛:「有勞至佛相助。」
天之佛點了點頭,騰空而起,雙掌當空化咒,從她身上散出的萬道佛光如陽光普照,灑滿了四面,也將蘊果諦魂籠罩其中。
就在此時,他腿下的地面開始在佛光中無聲裂開,蘊果諦魂在佛氣保護下沉入了裡面,隨後地面又緩緩闔住,靈木花草都歸復原位。
一切動靜只用了瞬間,天之佛最後用萬古聖潔佛功將此地設上了結界,看去跟之前沒有任何區別,但若有心懷不軌者進入,一旦催動功力,結界便會生成佛劍萬仞瞬間斃其性命。
確認此地蘊果諦魂安全無虞後,天之佛凝眸道:「一千年後但願你功體恢復。」說完收功離開。
就在她消失片刻後,結界的外緣,從青蕪堤一路跟蹤至的無塵悄然出現,冷笑著望著了眼鬱鬱蔥蔥,生機盎然的林木:「吾該多謝你對魔皇慈悲為懷,蘊果諦魂,如今兩敗俱傷,正是吾最想要看到的,你安心閉關,龠勝明巒有吾替你好生看顧。」聲音尚未落盡,他又化作了一團青煙消失。
青蕪堤通往龠勝明巒的山路上,去送信的三名僧者只覺背後一掌駭人無比的攻擊,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便昏迷倒在了地上。
離開莊嚴淨土到達此處的魑嶽現身,看著三人屍體,冷漠蹲□,從一人身上搜出了蘊果諦魂送去龠勝明巒的信,小心去了上面的佛力結界打開,見裡面寫著他閉關,讓憂患深在此期間暫時代為統領明巒,諷刺笑了笑,當即凝聚這些年在蘊果諦魂身邊學得的他之佛功,修改了信的內容,又重新放回那人身上,用厲族秘術消去了三人昏倒前後的記憶。三人醒來後便不會記得發生的事。
一個時辰後,龠勝明巒巒主殿,憂患深正吩咐儒釋道三教教首戰後該做的事,聽見了僧侶稟報的聲音:「天之佛派人送來巒主親筆書函。」
停住了話音,當即松了口氣道:「立即帶入。」聖者當是脫離危險了。
三人進來,其中領頭之人取出信呈給了他。
憂患深接過,不動聲色打開看去。
「憂患深,吾的傷勢須封身莊嚴淨土一千年,巒中諸事皆交由你負責,期間有不能裁決之事到刻鏡紋圖,吾之元靈在此凝聚成氣,可與你交談,無塵已經隱退潛心修行,再不過問世事,不必尋找他的下落。」
他未料到蘊果諦魂的傷勢竟然要如此,眉心微微動了動,面色倒還算沉靜,看完後收起信,淡笑看向來人:「信已收到,你回去代吾謝過至佛,吾會照信中說的做。」
領頭之人記住頷首,告辭離開回去青蕪堤覆命。
天之佛聽後放了心,翻掌化出佛掌令給了他們,莊嚴肅穆道:「傳令佛鄉上下,吾要封身韋馱修界玉佛之中閉關修行千年,之間發生任何事到玉佛前稟報。」這千年間天下太平,不會出什麼事,她閉關也能安心。
為首的僧者當即領受收好,合十雙掌道:「是,至佛。」
天之佛隨後對另外一人略皺了皺眉道:「去善惡歸源見惡界代表渡如何,傳吾口信,讓她一千年後再放出野胡禪。」這個師弟,但願這一千年關押能讓他認識自己錯誤,莫在偏離原本的修途。
「是。」
三人領命離開後,天之佛將青蕪堤設下了結界便化光消失。
韋馱修界,她到後走到水池之後佇立的高大白玉玉佛像前,仰頭望去。
日後天地浩劫,她只能借助這用數萬舍利集結雕刻而成的玉佛修煉,功體精進方能一日千里,應對日後任何般若金冊中沒有記載的變故,待一千年後順利完成自己該做的事情……
邊想她金色的身影邊緩緩虛化,最終化作煙氣與玉佛融為一體,一陣佛風拂過,她方才站立過的地方,腳印被揚起的細沙掩蓋,不留任何痕跡。韋馱修界一如既往的柔風輕送,竹葉聲聲,被翠竹環繞的中央流水潺潺之聲不絕於耳。
苦境的那處山洞中,晨光熹微時,洞口的氣息終於出現了變化,他化闡提最先感受到,刷得轉頭望去,斷滅闡提看他動作亦急忙看去。
只見洞口飄落一地白羽,漫天飛舞的羽毛中,一個紅色寶石發箍高束起白髮,用一條細細的酒紅色錦緞蒙住眼睛的人現身,他雙手戴著黑色織銀絲手套,一身酒紅色錦衣,一股高貴冷峻之氣撲面而來。
他現身後,眼睛的方向便是他們身後的猶如還活著的質辛屍身,面色蒼白一冷,驟然拔腿疾入。
他化闡提見他如此完全不受理智控制的反應,這個第一次見面的人,心頭突然有了莫名有親切之感,亦或是因為質辛死去,這是他們唯一能顯露悲傷的親近長輩,袖袍中的雙手緊緊一握,刺心的悲傷竟因他的到來稍稍緩解,不由啟唇喚了聲:「伯父。」
斷滅闡提眼睛還紅紅的,心緒與他化闡提一樣,在黑色十九到了跟前時,也跟著喚了聲:「伯父。」
黑色十九聽見了,卻是此時心緒無法分心在他們身上,曉得他們是質辛信中提及的兩個孩子,「嗯」了一聲,沉沉錦緞掩蓋下的雙眸血紅,穿過他們之間,奔到了質辛前面,看著他死不瞑目凝視著孩子的眼睛,肅峻威嚴堅毅的臉,陡然停下了步子,似陌生又似恐懼不敢靠近,緊繃著臉看了許久後,才緩慢抬起了僵硬的手去按在他肩上,一股刺人的屍冷穿透肌膚直達心口,黑色十九隻覺心口一陣劇烈的刺痛,有如萬箭齊穿,眼前發黑。
第一次見他時,他還在繈褓中,被義父抱著,性命垂危,因為天之佛拋棄他一心求死,終究還是義父救了下來
……
那一年生辰,他六歲,他五歲,他偷偷教他武藝被義父發現,義父不顧身份,過後當真帶著他們去教訓了那般欺侮他的小孩子
……
他離開中陰界前一天,他戲弄魅生和他,義父本還想第二日開始教他控靈術,將衣缽交由他繼承,卻不料他夜裡偷偷摸摸離開中陰界。
自此他們兄弟三十六年零七個月又三日未見,最後這一見他竟是要讓他來見他的屍體!
質辛,他如何能這般殘忍,他在中陰界苦練劍術,便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助他,能保護他、義父和魅生,還等著他日後寫信讓他去苦境助他,他竟連這樣的機會也不給他,寧可死也不求助於他……
一旁的他化闡提看他按在質辛肩上的手指顫抖,是悲慟之故,亦當還有波濤洶湧的憤怒,和難以發洩的其他情感,一時難以平復。可他不能違背魔父的遺言,不得不出聲打斷了沉浸在痛苦中的他,異常的冷靜道:「伯父,魔父留了一封信讓我們交給你,要你收到後立即看,事情緊急,不可耽誤。」完全不像一個剛剛喪父的十五歲孩子。
黑色十九聞言驟闔住了眸,強壓心緒,片刻後睜開轉向他化闡提。
他化闡提早已取出了信,對上他細細端詳他的視線,交給他:「伯父請看。」
黑色十九接的同時道:「你是他化。」
他化闡提輕點了點頭:「是。」魔父寫給他們的信都是他在旁邊看著寫下的,還有畫像,雖然是多年前的,但也能認出來。
黑色十九想要安慰他,可看著他冷靜克制如成人,若當真安慰出來反倒是小覷了這個孩子,亦非他所需,便什麼都未說,只平靜頷首:「你像極了你父親十五歲時。」
說完便轉向旁邊更小的斷滅闡提,見他眼睛紅紅的,但也跟他化一樣的自製,心頭複雜,垂手輕按在了他肩上,言簡意賅道:「以後還有伯父。」
斷滅闡提聞言猶豫著向他化闡提看了眼,魔父說給了信便離開,不讓他們跟伯父多說話,他能說嗎?
他化闡提見他想和黑色十九言語,斷滅既然有記憶,說話便會有分寸,點了點頭。
斷滅闡提這才看向他,聲音帶著特有的孩子腔:「我記住你說的了,伯父。」
這孩子只與質辛三分像,另外的七分當是隨了無淵。黑色十九點了點頭,隨後打開信看去,諸多要說的話等看完信再說,質辛不會無緣無故提醒不能耽擱時間。
就在此時,他化闡提卻是拉住了斷滅闡提的手突然間化光消失。
黑色十九信剛打開了一半,面色一變,急抬眸飛身去阻止:「你們去何處?」
他化闡提卻是功力比他要高,曉得黑色十九不會讓他們離開,才不得不如此不告而別,聞言拉緊斷滅早已飛到了山洞數百里之外,用千里傳音告知道:「伯父不必擔心,魔父有令,要吾將信交給你後立即返回天閻魔城,吾是魔城新主,不能消失太久,日後侄兒再和伯父約見,信中事情緊急,只怕誤了魔父大事,伯父看信為要,我們會照顧好自己,莫要延遲。」
只抓了一手空氣的黑色十九不得不又回了洞中,不曾料到他化闡提功力竟到如此出神入化,聞言值得遵照質辛的遺言去做,暗歎了口氣,日後再去天閻魔城見他們,隨後便立即去看信。
「兄長,你吾兄弟久別,讓你見到如此的吾,心有愧疚,卻別無他法。吾為心願而死,甘之如飴,莫要為吾悲傷,不讓你告訴義父帶他一起來,是怕他難以承受,有你先知噩耗,再去轉告義父,陪伴他,吾便可放心。接下來的事情,有勞兄長為吾完成,這是讓兄長來苦境為吾收屍的原因。」
黑色十九看到這裡心頭一沉,當即繼續往下看去。
「兄長看到這裡便立即返回苦境,將此信交給義父,後面的空白部分需要義父的控靈術才能顯現看到,義父看後會知道如何做。」
手指一捏信紙,黑色十九眸色緊凝,轉向佇立不倒,不改威重的質辛屍體,咬了咬牙,縱有萬般不願意只將他留在這裡也沒有其他辦法,便當即抬手揮功,以中陰界陰氣將他籠罩起來,又將此地封印才離開。
一日後,中陰界逍遙居,黑色十九立在書房內,絲毫不敢鬆懈凝視著正在看信的緞君衡。
一旁的魅生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十九一回來就去見靈狩,她還沒來得及問。
緞君衡接到信用靈力顯現出剩餘內容,片刻後就看完,面色平靜得仿佛不曾看過質辛死訊,翻掌便用靈力燒了信,轉拿起桌上的水晶頭骨,看向旁邊的黑色十九,見他緊張關心盯著他,哼了一聲,不改往日愜意悠然:「放輕鬆,你義父吾還不至於氣暈過去,走吧,隨吾去苦境見那個不孝子。」
黑色十九看他如此,卻更加擔心,在他們面前,他的心緒越是劇烈波動,面上便越閒適自得,他現在這毫不在乎的模樣,只說明他在壓抑悲慟,不想讓他們看出來擔心,還是許久之前他無意中發現了這個秘密,一抿唇,他驟然抬手扣住了他托著水晶頭骨的手腕兒,竟是冰冷無溫,脈象極其混亂,果如所料,黑色十九複雜凝視他道:「吾帶你去,你的功力留在到了苦境用。」也沒有拆穿。
緞君衡被發現了真情,依然面不改色,欣慰得滿意道:「你比那個不孝子強多了,還知道心疼為父,走吧。」
黑色十九注意到他說到不孝子三字時嘴唇微微顫抖,眼中似有淚光閃過,在他似笑非笑的臉上,揪得人心縮窒,心頭艱澀,手指當即加了力道,看向魅生:「逍遙居交給你了,吾回來再告訴你苦境發生了什麼事。」登時帶著他化光消失。
魅生想著需要他和緞君衡去,肯定不是質辛有事,便暫時放了心。就在他們都離開半個時辰後,魅生才驟然想起一件事,登時嚇得面色發白。宙王嚴令不得私自離開中陰界,違者嚴懲不貸,靈狩和十九根本就沒有通行令,要是被宙王發現,豈不是……這可如何是好?
苦境,黑色十九沉默著帶著緞君衡從無向經緯出來後,便直奔質辛屍身所在的山洞。
到達後,他依然閉口不語鬆開了緞君衡的手,撤去在洞內所設的結界和質辛身上的護體陰氣。
質辛的屍身清晰映入了眼簾,緞君衡看著面上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下去,手中的水晶頭骨眼中突然有血淚流出。
是他心緒波動導致靈力紊亂躁動,讓拘押在裡面的陰魂如在煉獄難忍才以此方式提醒他,黑色十九看見垂下了眸,手指緊緊按在了腰側的佩劍上,心頭窒息艱澀。質辛,你如何忍心讓義父看著如此的你!為了我們,你也不能好好保重自己麼?你最是重情,究竟是什麼心願,你竟能拋下我們寧可喪命也不求助?
未讓自己如此多久,緞君衡平靜下來,走到了質辛身前,收起水晶頭骨,一言不發突然抬手按在了他的天靈蓋上,登時凝聚畢生功力於掌心。
義父這是要取下質辛的頭蓋骨!黑色十九面色驟變,慌忙疾步走近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兒:「義父!」
緞君衡掌心功力不撤,看著質辛死不瞑目睜著的雙眼,平靜道:「這是他信中遺言,為父得讓他死得安心,你退下,十九,不要耽誤為父。」
這!質辛!黑色十九震住,刷得轉眸看向質辛,對上他平靜至死的眸子,扣緊緞君衡的手指僵硬鬆開。
就在此時,山洞內瞬間紫色靈氣爆沖。
片刻後只聞哢嚓哢嚓的骨頭裂開縫隙的聲音,紫色靈氣隨之越來越濃。
讓義父親手取下他的頭骨,質辛他到底要做什麼?黑色十九聽著只覺心臟都痛苦得縮在了一起,看都不敢去看緞君衡此時的臉色。
不知過了多久,骨頭開裂聲終於消失不見,他只覺過了數萬年漫長,緞君衡平靜的聲音傳來:「取出來了。」
他蒼白著面色這才敢轉向他。
毫無血跡白白的天靈蓋骨靜靜托在他手心,緞君衡抬眸看他發白的臉色,又轉頭看了看外表毫無損害的質辛屍身,笑了笑:「為父的功力還不至於損害他的屍身,你何必嚇成這樣。」
說完也不再理會他,便從裡衣上扯下一塊兒布將其小心包裹起來收入懷裡,轉身環視洞內地形,沉吟片刻後,動手改造此地。
黑色十九不知他要幹什麼,只能僵硬凝視著他忍耐喪子之痛完成質辛遺願的背影。
天黑後,緞君衡終於做完了一切,但此時有山洞的山體已經不復存在。黑色十九和他此時所站之地是是腐朽沒有生氣的一個土堆旁。
黑色十九從不知中陰界的控靈術還有殺死萬物之能,看著這個本還生機勃勃,此時卻已方圓十裡全是死氣之地,由身到心都冰冷無溫,不由得問道:「這也是質辛要求的嗎?」
緞君衡掩藏了取頭蓋骨時,在質辛身上取得的另外一塊骨頭和肉,搖了搖頭:「為父總得給他建個陵墓,他不願讓人打擾,如此便沒有人會到這裡來了,為父自作主張而已,此地以後便叫魔皇陵。」
他不能讓質辛就這麼死了,緞氏控靈術中有復活死人之法,質辛根骨本帶神氣,非比尋常,他一定有辦法能復活他,他必須去找,但在真正找到復活方法前還不能讓十九曉得。
緞君衡話音剛落,黑色十九正要問還有的疑問,身邊卻突然出現了不該有的氣息,面色沉變,急拔劍出鞘站在了耗損功力太多的緞君衡前面。
緞君衡冷靜轉身,抬手按住了他的手,讓他把劍放回劍鞘中,對著夜色中現身的模糊暗影,沒有驚訝,靜靜笑道:「城主。」
來人正是逍遙居所在之地---絕境長城城主,宙王的胞弟,孤城不危,他緩步走到緞君衡面前,面容溫和道:「王上傳令怕靈狩在苦境出事,讓吾將你和十九全帶回中陰界,緞靈狩在苦境的事情若是做完了,我們便啟程回去面見王上覆命吧。」
黑色十九心頭一緊,義父和他到苦境已經是違背了王令,上一次偷逃到苦境的之人被抓住處以極刑,這次他們離開時本已經做了偽裝,還是被發現了,宙王不知又會如何處置義父……
緞君衡早已料到會如此,微微笑了笑看著孤城不危道:「有勞撐住親自跑這一趟,已經做完了,吾和義子這就隨城主回去,也省得城主為難。」
說完便拉著黑色十九隨孤城不危離開。
三人行經中陰界和苦境交界處時,緞君衡秘音對孤城不危道:「緞某有一不情之請,還望城主屆時相助,日後定報答城主。」
孤城不危面不改色,平和密語:「靈狩不妨直言,吾能力之內,定不推諉。」
緞君衡意有所指暗掃了眼黑色十九,才對他道:「還請城主保下吾子不受宙王懲罰,所有罪責由吾一力承擔。」
緞君衡護子的心情,他也明白,他為了兩個義子與宙王周旋的事情,孤城不危更全看在眼中,他提出如此請求,並不詫異,平靜答應:「這不是難事,靈狩可以安心。」
孤城不危言出必行,緞君衡感激亦當真放了心,轉眸望向了星河天瀑掩映下的黑藍色王殿,異常的平靜。
第403章 第一百三十六回
片刻後,三人便到了王殿門外,還未跨入,宙王的聲音便響起:「緞君衡。」
聞言,他和二人停下了步子,眸光微閃,宙王如此傳音是不想見他,心領神會未再繼續進入,恭敬彎腰行禮:「臣見過王上。」
「哎,」宙王聽見他的聲音突然扼腕歎息了一聲,「你身為中陰界宰相,卻知法犯法,此次私自離開中陰界非同小可,孤念在你吾師生一場有心包庇你也不能,莫要怨孤不得不依律處置你。黑色十九是你義子,亦犯同樣的罪行,是你教子無方,孤念在他尚年幼,此次不予大懲,但小戒總是要有的。」
隨後他接著對孤城不危道:「王弟,黑色十九如何處置由你全權決定,你押解黑色十九退下吧,緞君衡留下。」
有驚無險,看來宙王還是網開了一面,緞君衡求孤城不危本是以防萬一,宙王陰晴不定,他雖有把握但保得十九,但還是要做完全準備。
孤城不危領命後帶著黑色十九離開,只剩下他還對殿門彎著腰。
宙王的聲音繼續傳出:「天缺,押解緞君衡到絕境長城洞牢中囚禁千年,傳令下去,除了魅生外,沒有吾的命令,其他任何人都不得進入探視。」
緞君衡聽了懲罰,眸光暗一閃,恭恭敬敬道:「臣謝王上不殺之恩。」
宙王歎息道:「你喪子,孤也損失了一名得力大將,老師要節哀順變,若孤能操縱生死,令魔皇質辛轉死回生,你不必忍受喪子之痛,孤也不必永懷失才之憾該多好……」說著他又是一聲幽長沉重的唏噓,才有氣無力道:「罷了,你下去吧。」
緞君衡聽到這裡心領神會,眸光暗凝,六獨天缺恰好到了他身邊,他說了最後一句話:「臣定安心伏法,面壁思過,不辜負王上一片厚愛。」
說完伸出了雙手,六獨天缺右掌凝光拂過,他的雙手便被鐵鎖鏈捆綁在了一起,跟隨六度天缺中陰界最荒涼的邊境而去。
天閻魔城摩羅殿,他化闡提帶著斷滅闡提回去後,等候在殿內的闍魘那迦不見質辛和他們同回,眸底最後的一絲希冀湮滅,壓著心頭沉黯恭敬對著二人單臂抱胸彎下了腰:「闍魘那迦見過魔主和少君。」終究還是他奢望了,皇上從未曾說錯過任何事,包括他的死。
他化闡提看他面色微微發白,鬆開了斷滅的手,走近彎腰虛扶他:「使者起來吧,以前在魔父身邊如何,你在吾身邊依然如何。」
闍魘那迦抬眸複雜看向他,忠誠沉靜道:「屬下日後便是魔主的使者。」
他化闡提強笑了笑頷首:「嗯。」
闍魘那迦這才站起,翻掌化光將質辛秘密留下的一封信給他:「這是吾皇應戰前留給屬下的,要屬下此時交給魔主。」
一旁的斷滅闡提急忙跑到他化闡提身邊,渴望道:「兄長,我也要看。」
他化闡提低頭看他還泛紅想念的小眼睛,點點頭,拉他一同走到皇座上坐下,將他抱坐在身邊,才展開信一同看去。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急切的視線很快落在了最後一字,他化闡提怎麼也不料質辛會給他留這樣的遺言,面色怔住,定定看著信,眉心不由漸漸擰成了死結。
闍魘那迦見他震驚半晌難以接受,等了半晌,待他心緒稍微平復後,斟酌問道:「吾皇留了什麼遺命?」
他化闡提手指倏然緊緊一攥信紙:「魔父要吾將天閻魔城封印,消失在世間,不受任何外事侵擾,養精蓄銳,準備一千年後與聖方的太荒神決。」
魔父怎會如此安排?他本以為會借聖方出爾反爾陰謀殺害魔皇之事,緊接著對其宣戰……
闍魘那迦聽了也是不可思議怔了一怔,張了張嘴要說什麼,卻無從說起,魔皇如此安排必然有他的原因,只是他們卻不知道何在。
緊鎖著眉頭沉吟片刻後,問道:「魔主要如何做?」
他化闡提垂著眼簾盯著皇座鷹頭扶手,雙眸眯了眯後,舒展開了眉心,魔族久經戰火,再加上隨後魔父身死的消息傳出,勢必引起魔族震盪,卻也該休養生息,重整旗鼓,蓄勢等待一千年後再與聖方爭鋒。
魔父必然是諸方考慮權衡後才做出了如此決定,抬起了頭,他平靜看向闍魘那迦:「遵照魔父遺命。你先去將魔父的死訊告訴魔妖子民,該怎麼說才能讓所有人同仇敵愾,為千年後的太荒神決做準備,便由你做主去說了,吾去準備開啟封印。」
要封印魔城,非是易事,魔主要付出極重的代價,勢必損傷他的功體,闍魘那迦聞令勸諫道:「魔主該……」
他化闡提曉得他想說什麼,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不必推延,今夜子時便動作。有一千年時間,足夠吾功體恢復。」
闍魘那迦別無他法,只能領命離開。
三日後,苦境公開亭旁的一家酒樓客房中。
「你說什麼?」剛宿醉酒醒迷迷糊糊聽了劍布衣說話,咎殃驚叫一聲,騰得坐起,一把揪住他的衣領:「魔皇和龠勝明巒簽署了和平協定?」
劍布衣看著他微蹙的眉心,微閃了閃眸,掰開他的手指,微微笑道:「你難道不高興麼?苦境終於又重回太平了。」
高興!高興他就是個傻子!!和平協議簽了,天下太平,那解除大哥封印至關重要生在雙方征戰時的競豹兒要到那裡去尋?克災孽主是怎麼回事,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也不通知他一聲?
咎殃想著揉了揉發疼的腦袋:「這是什麼時候的消息?」
劍布衣走到不遠處的桌旁邊斟茶,邊不徐不疾道:「三日前,龠勝明巒派人在公開亭貼出了告示。」但是正道卻隱瞞了與魔族千年後還有一戰。
該死的劍布衣!要不是五日前高興找到了百氣流根,跟他拼酒被灌醉,他也不會睡到現在,必須去見克災孽主一面。
咎殃立即落床穿鞋。
劍布衣繼續對他說著:「只是有一件事非常奇怪,苦境各處魔族的人也好似一瞬間從人間蒸發,銷聲匿跡,各處都沒有他們的蹤影,酒樓往來之人都在談論此事。」
咎殃好奇心頗重,聽到這裡微頓穿鞋的手,不由得出聲問道:「怎麼回事?」
劍布衣垂下了眼簾盯在正流出的茶湯上,繼續說著:「有好事者秘密去魔族源地看過,原來天閻魔城所在地如今是荒土一片,杳無人煙。」
「憑空消失?」咎殃邊聽邊穿好了錦鞋站起,詫異走到他身邊毫不客氣端起了他給自己的斟好的茶就喝。
這怎麼聽著有些像當初厲族徹底消失在苦境的情形,大哥被封印在無盡天峰後,他們遵照命令結界了異誕之脈和苦境的通道,所有分散在苦境各處的厲族人全部都被召回,若非後來魔妖二族叛亂,通道也不會再次打開。這魔皇究竟是何許人也,竟還知道用厲族這招,恐怕答應簽署這和平協定是個幌子,魔族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還有後續圖謀。
要不是因為劫塵的事只有了一點兒眉目,他倒真想去看看魔族在魔皇帶領下變成了何種模樣。
就在此時,一道靈識破空悄然而來。
「咎殃,吾在江山美人亭等你,有要事相商。」
咎殃喝著茶水的唇微不可見一頓,藍色的雙眸暗閃,這倒是心有靈犀。
不緊不慢喝完了杯中茶水,咎殃放下杯子,只抬手一搭劍布衣的肩膀道:「吾有事去辦,一個月後老地方見。」
劍布衣早已習慣他如此,淡然平靜點了點頭:「遲一個刻,吾便離開。」
咎殃哼笑一聲:「只會早不會晚!」說完餘音還在房中飄蕩,他人已瞬間化作一道藍光消失在了房裡。
劍布衣本還平靜的眉梢眼角微微帶了複雜,輕歎一聲,掃過他不久前用過的杯子轉眸望向窗戶外飄落黃葉的槐樹上,思緒漸漸恍惚。
終於還是到了這一日,漫長的千年歲月,他該好好想想日後該怎麼過了。
第404章 第一百三十七回
異誕之脈,江山美人亭,四根頂端雕獸的石柱巍然而立,中央偌大的白玉石地面上站立一身著灰色錦袍之人。
「克災孽主!」咎殃飛奔到後見他等候多時,當即現身,「魑嶽可告訴你和平協議怎麼回事?」
克災孽主聞聲轉身,看向一身藍色錦衣的咎殃,笑了笑:「看你面色,劫塵的事情有進展了?」
咎殃點點頭:「百氣流根已經找到,就差蘊天之饗。」
克災孽主暗松了一口氣,大姐有了生機,如此他也就能放心咎殃這個死心眼的小弟了,隨後他才將魑嶽暗中殺魔皇,取代蘊果諦魂,以及和平協定故意隱瞞千年後還有一戰的事詳細告知。
咎殃聽罷若有所思道:「魔皇之死非同小可,難怪魔族會從人間蒸發。」
說完又覺得不對,皺了皺眉:「只是魑嶽偽裝的佛家弟子殺了魑嶽,魔族不該要報仇麼?怎麼反而隱遁?」
克災孽主意有所指補充道:「魑嶽說魔皇看出了他和貪穢的身份。」
咎殃聞言腦中靈光一通,難怪呢,不由看向他大笑讚歎道:「好個魔族,倒是能忍辱負重。厲族現世,他必然會有所忌憚,這隱遁分明是想要從長計議,養精蓄銳,再圖日後對付厲族和正道,狡猾得很啊!」
克災孽主淡漠笑了一聲:「區區魔族,還不必放在眼中。」
咎殃聞言與他對視一眼笑了笑,轉而問道:「魔族消失,競豹兒要怎麼辦?」
克災孽主平靜道:「佛鄉之人洩露的機密,大哥安全無虞解封的最佳時機還在千年後,屆時太荒神決,競豹兒自然會現身,再行處置。這千年間我們先去找其他解封要用的要素。」
咎殃點點頭。
克災孽主又道:「魔族雖不足為慮,但為未來厲族再入苦境做長遠考慮,從現在開始也該要有所動作。」
咎殃聞言看他眸底帶著算計,直言道:「需要吾做什麼?」
克災孽主看向他冷沉道:「魔族這次封印之法與厲族有幾分相似,且你的功體可以不受任何結界封印限制往來各處,找到其封印之地潛入,策反古武族叛出天閻魔城,屆時魔族勢必會採取肅清政策。」
咎殃聽罷恍然大悟:「你們要讓魔族自耗兵力,好計策!」
克災孽主面上冷意微散:「吾和魑嶽商量過定下此計。找到你後再將任務給你。」
咎殃聽到這裡笑挑眉看著他:「你沒有把找到吾的行蹤告訴魑嶽?」
克災孽主看他似乎意料之中的面色,微微笑了笑:「你生性不喜拘束,率性而為,魑嶽卻嚴肅,行事一板一眼。讓他知道了你的行蹤,難免有所摩擦,不如現在這樣也好。」
咎殃頗為滿意點點頭:「知吾者三哥也。」
二哥肯定或多或少猜到了三哥曉得他行蹤,願意故作不知,隨他隨性做事,這些年在佛鄉修身養性也還是有點兒用處的。
克災孽主笑笑。
咎殃說完後隨即道:「吾這就去辦。」
二十多日後,到了約定的一個月期限。這日黃昏,秋鳴山居,緋紅色晚霞映照的瑟瑟江水波光粼粼,劍布衣帶著草帽坐在江邊卵石上垂釣。
咎殃到時見他如此悠閒自在,當即破空而降,一掌拍向江面,嘩啦震響,本要咬餌的魚全被嚇得四散逃竄。
劍布衣懶懶掀了掀眼簾瞥他:「你把今晚的晚餐震沒了!」
咎殃聞言反而笑呵呵走近他,一撩下擺,也隨他席地而坐:「沒了正好,吾吃不上,你也該陪著,這才算是好友嘛。」
劍布衣聽出了話外之意,皺眉:「為何吃不上?」
咎殃歎了口氣道:「吾是來向你道別的,此次一別,也不知以後何時能再見面,好友日後莫要太
思念吾。」
劍布衣聞言舒展開了眉心,眸光暗閃,平靜啟唇:「吾和秋鳴山居就在這裡,永遠不會變,你何時辦完了事好記得有吾這個好友,來尋吾便可。」
咎殃哈哈大笑,轉眸看向他:「你不問吾去幹什麼?」
劍布衣淡淡道:「問了你也不會說,省得浪費唇舌,吾向來有自知之明和識人之智,尤其是對你。」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保重。」
咎殃聞言抬手就搭在了他肩膀上,怡然自得望向江面上落了一半的昏黃夕陽,恣意逍遙道:「江湖人去做江湖事,吾走了,老實人,你安心活著,吾會回來看你的。」
說完後他便化作了一道藍光,如風般拂過江面,眨眼間消失在了夕陽餘暉中。
劍布衣目送的視線這才收回,收起了魚杆,起身拍拍衣擺上的土,俯身看向旁邊的魚簍,裡面只有一條魚,輕歎一聲,啟唇出聲:「這一別就要九百多年,吾還打算用你為他踐行,做他最愛吃的那道糖醋魚,看來是沒有機會了。今日算你命大。」
說完拿起魚簍便將魚又放回了江水裡,他收拾好東西轉身回了佇立在不遠處的竹屋中。
##################
時光如梭,滄海桑田,一轉眼,九百多年過去,苦境難得太平這近千年,四國百姓安居樂業,各地都市繁華非常。
原來魔城所在之地依然是荒涼淒淒,了無生機。
此時被封印在地底深淵的天閻魔城血池禁地內的皇座上,纏滿了白色棉布繃帶的他化闡提坐著,繃帶已經被一手斜支在座椅扶手上,聽到腳步聲停在了厚重的禁地石門外,才啟唇道:「有斷滅的消息了麼?」
牆外闍魘那迦的聲音傳來:「少君說三日後會解決在登道岸的事情,立即返回見魔主,讓魔主不必擔心,他知道該如何取捨。」
他化闡提輕「嗯」一聲:「三日後吾出關,在摩羅殿等他。」說完此事,又詢問:「隳魔大軍大軍出發了麼?」
闍魘那迦道:「已經按照魔主命令秘密離開。」
他化闡提闔住了眸休息點了點頭:「你下去吧。」
派二人率領隳魔大軍秘密進入苦境,絞殺聖道中堅兵力,聖方的這些兵力一旦瓦解,縱使太荒神決取勝也不能阻止他們稱霸苦境。魔父留給他的信中和以前看的密事中,都沒有寫他成為魔主後該如何率領魔族,只要最終能達成魔父遺願,那麼這過程便按照他自己的方式來吧。
闍魘那迦領命:「是。」
三日後黃昏,封印的魔城摩羅殿門外,已然剛毅俊朗無儔的斷滅闡提回來,卻不料眼前所見他化闡提竟然傷勢嚴重,震驚一變面色:「兄長!你……」
他化闡提看著瞬間飛落在自己身邊的他,隨即而出的嗓音中帶了溫和的笑意:「吾無妨,再過十日便可痊癒了,屆時這些繃帶都可以除去。」
斷滅闡提登時暗暗自責,他三百年前離開時,他只有封印魔城時所受的傷,這是,緊眸凝視他當即問:「怎會又加重,發生了什麼事?」他竟然對此一無所知。 此時也顧不得因他化闡提使手段逼他回來而有的怨氣。
他化闡提笑著平靜轉身引他向殿內走去:「你走後一百年,古武族突然叛出,吾必須肅清魔族,處置那些人,非武力解決不可。」
封印的傷勢還未好,他再動武無異於雪上加霜,斷滅闡提眉頭驟然皺住:「為何不傳信告訴吾?吾若再,你也不會……」他的行蹤不是一直都在他掌握中,要傳信並非難事。
闍魘那迦突然插話道:「當時少主悄然離開去了登道岸,魔主派人百般找尋一百多年才找到少主蹤跡,怕傳信後少主又避開,便未說。」
他是因他管教太嚴負氣離開,可真有大事也不會由著自己性子來,斷滅闡提聽闍魘那迦之言,眉頭皺得更緊,袖袍中手指一緊,抿唇半晌才看向他化闡提憋出了一句:「吾沒有那麼混!」
他化闡提聞言溫和笑了笑:「把你一直限制在魔城之內,確實是為兄的不是,你既然離開了,為兄也不必再以魔城的事情影響你,在苦境各地走走,對你對魔族都有好處。闍魘那迦所言並非最主要的原因。」
頓了頓,他笑對上他的視線,又補充道:「不過時間縱使倒流,吾也依然會關你讓你勤練武藝。」
斷滅闡提對他此言未說什麼。
他化闡提隨後讓闍魘那迦下去,收起笑意,凝視他道:「淨無幻知道你的身份了作何選擇?只要她願意,魔城可以毫無條件接納她。」
斷滅闡提也不詫異他曉得了他和淨無幻的關係,他既然知道自己蹤跡,必然事事逃不過他的眼睛,聞言垂下了眼簾,沉默良久後才對上他關切的眸子,為了讓他放心,平靜道:「她依然愛吾,但選擇站在正道,堅守自己的信仰,也不反對吾的選擇。如今她是登道岸掌教,會代表登道岸參加這次的太荒神決,我們二人會為各自的堅持奮戰到底。」
他化闡提聽了,面上並無異色,只抬手輕在他肩上拍了拍:「是個優秀的好女子,為兄日後會把她當做弟妹。」可惜斷滅和她有緣無分,他們的存在本不該有兒女私情,斷滅和她既能如此公處理,他也能放心。
說完後他收回手,走到了皇座上坐下,對他道:「三日後,隨吾解封一半魔城,你去召集眾人來商議一個月後要開始的太荒神決,是時候給龠勝明巒下戰帖了。」
斷滅闡提壓下了波動的心緒,面色變得肅穆,垂首領命:「是。」
半個月後,龠勝明巒主峰山巔之上,玉清界三壺領導,方丈雨卷樓主,海蟾尊手執眺望著遙遠的雲霄之地,微眯地綠眸中倒影著數日前已經解開封印的天閻魔城,嘴角微勾著一抹冷厲,山巔四周,戍守的將領皆是肅穆凜然。
就在此時,身後雲飛而來一面龐焦黑之人,對著他躬身見禮:「見過樓主,魔城派人送來了戰帖!」
海蟾尊散去了嘴角那一抹笑,只剩下剛冷嚴峻轉身,翻掌吸過戰帖展開:「海蟾尊,千年之前聖魔大戰,吾父死于龠勝明巒陰謀之下,今次太荒神決,不止兌現千年前之協議,更要為吾父報仇。神訣之後,不論勝敗,都要將陰謀毀約者交出任吾處置,否則吾族絕不會善罷剛休。十五日後,神訣戰場見,他化闡提親筆。」
看完海蟾尊冷笑一聲:「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栽贓嫁禍。狂妄自大的魔族,近一千年竟還未讓你們覺醒,聖者一番慈悲果然白費了。吾海蟾尊既接受聖者之請托,擔任太荒神決的擘畫者,必會秉承聖者仁心,為天下蒼生永絕後患。」
對前來送信的人道:「六昧童子,將此戰帖公告天下,龠勝明巒為天下應戰!」
六昧童子肅然領命:「是!」
他離開後,海蟾尊回來巒主殿,寫了六封親筆書函交給信使:「按照信封上面的地址給六聖護送去。」
十四日後,太荒神決前夕,天閻魔城濃邪綠光充斥的魔羅殿中,代表魔城參戰的六魔禘---無界尊皇、銀羽風少、鬼如來、寂滅邪羅、端木燹龍和斷滅闡提,三三相對,巍然佇立在魔殿兩側,
盡頭的漆黑鑲金皇座上空無一人。
眾人等了片刻後,摩羅殿內倏然墨綠光芒自天而來,如日曠昭,光芒萬丈,隨之而來的迫人氣勢壓得殿內眾人不由微微屏息,道:「參見魔主!」
身著異域尊貴王袍的他化闡提自光芒中破空而降,飄飛的披風威儀萬千,飛落間,他口占神訣道:「神魔失界,萬世混茫。血劫啟戰,一統洪荒,聖魔啟戰!」
說完後揮舞手中魔權璽杖,杖首鷹眼之中驟然飛出六道金光,直射六人眉心。金光入體,六人眉心處成了六個魔族巨蟹圖騰。
他化闡提早已沒有了先前的傷態,巍然落地,掃過眾人:「都起身吧!」
寂滅邪羅起身後看向他,眸底全是勃勃野心:「天時將至,令人顫慄的時刻終要來臨了。」
斷滅闡提望了眼方才他化闡提話音落後,天閻魔城發生的變化,道:「神訣開啟雙方已在魔父當初設下的太荒結界之內了。」
千年前魔父與龠勝明巒最後一戰前竟然早給雙方設下了如此結界,一旦口述此神訣,不論龠勝明巒願不願意,都會被拉入此太慌結界內,除非神訣結束,否則任何人都不能離開,魔父竟然還暗暗留下了這一步,來助他們行事,達成他的遺願。
他化闡提亦發現了變化,但在預料中,平靜「嗯」了一聲。
其他人見他們沉靜以對,這必然是太荒神決需要,並無多想,六魔禘之一端木燹龍隨後凝視他化闡提問道:「魔主,第一戰是何時?」
他化闡提道:「今夜子時。」
鬼如來問道:「出戰人選呢?」
他化闡提向無界尊皇看了一眼,眾人會意,第一戰就是他。
他化闡提緊接著提醒所有人:「你們對千年前聖魔最後一戰都瞭解,但此次次戰法與其不同,並非簡單的一對一相戰。每一戰人選皆對應一個時辰。子丑寅卯戌亥六個時辰屬魔。另外六個時辰屬聖。雙方高下,主要是時辰克制。武學尚在其次。在吾方,寅克未至午;卯克申至未。在彼方,申克醜至子;酉克寅至醜。」
銀羽風少狐疑道:「克與制有何差別?」
他化闡提平和看向他解釋道:」受克者易死,受制者易敗。」
鬼如來接著不解問:「如何判斷各時辰代表為誰?」
他化闡提道:「凡經歷一戰後,該人時辰便會浮現。」
端木燹龍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說,一開始就無從判斷生克了。」
他化闡提沉靜頷首:「太荒神訣本就是生死賭注。」
六人早有此心理準備,聽他說出亦很平靜。
他化闡提隨即凝視六人道:「此乃首戰。彼此不知底細,一般當以求穩為上,以下駒應之。吾方若反其道而行,第一局強勝機率極大。吾之目標是搶下三連勝,所以派鬼如來和尊皇出戰。」海蟾尊生性多疑,必以試探為先,不會派出功力最強的人,他們二人功體卓絕,勝利輕而易舉。
一旁的鬼如來勾了勾嘴角:「欲強三勝看來並不困難。」
他化闡提雖知勝利容易,但仍然提醒道:「眾人不可大意。生克之秘唯有站上戰場方知。若是被對方所克,唯一保命之方法就是拖戰。直到三個時辰之後,戰局結束。」
無界尊皇淡淡一笑:「吾明白。」
諸事交代完,他化闡提看著眾人最後道:「再來,就等比試完後太荒日晷上克制對應的時辰指示了。」
眾人明白,點了點頭。
此時已經被拉入太荒神決結界的龠勝明巒天臺上,海蟾尊和六聖護佇立。
其中一人靖滄浪道:「明戀地理位置發生了變化。」
海蟾尊望向遙遠同樣在太荒神決太極八卦結界內的天閻魔城,冷峻淡漠道:「雕蟲小技,不足掛齒,此事吾已經向聖者稟報。你們聽吾命令去做便是,過多的思考毫無用處。」
魔皇縱死還留了如此一招,這是限制聖方使用陰謀,但也同樣影響魔族,讓雙方絕對的公平。如此對魔族毫無利處的安排,魔皇究竟在算計什麼?如今解除大哥封印的要素就只差競豹兒了,只要抓到他,還能讓他心甘情願使用雷電之力,便可達成目的,萬萬不能再出任何差錯。
其他五聖護阿修羅、淨無幻、樂行詞、黑衣劍少、奉皇靔眸光微有波動。海蟾尊此人剛愎自用,並非是最佳的領導者,聖者怎會派他做太荒神決的擘畫者?轉念,地藏聖者既然派他,他當是有過人之處,足以掩蓋其短,他們不該尚未對敵,便已心有異見。
淨無幻開口道:「第一戰由誰上?」
海蟾尊不假思索道:「奉皇靔。」他功體在六人中最弱,先對他化闡提作戰安排進行試探,後續再做更好的安排。
子時很快到來,第一場的比試開始,無界尊皇和奉皇靔從各自陣營飛身而入比武場,不言便強招相攻。
僅僅只用了一個時辰便分出了勝負,奉皇靔敗。
分在太極陰陽兩側的他化闡提和海蟾尊,同時望向了太荒日晷。
一丈直徑的日晷上出現了兩個人分別代表時辰,克制對應為子制辰。無界尊皇佔有時辰優勢。
隨後一切皆照著他化闡提的安排進行,魔方輕而易舉連勝兩場。
摩羅殿內,斷滅闡提看向佇立望著戰局的他化闡提道:「太荒神訣連勝兩場,只要再取一勝。便能徹底破除魔城未解開的另一半結界。」
他化闡提收回視線,看向他道:「在連吞兩敗的情況下,憑海蟾尊心高氣傲之個性。第二局他必是堵上王牌。黑衣劍少,奉皇靝受傷,出戰只是拖累,淨無幻一介女流,於你更有舊情,以海蟾
尊猜疑之心,也非是上選。
斷滅闡提聽到淨無幻時眸光微現複雜,瞬息後便又恢復平靜道:「那麼只剩靖滄浪,阿修羅與一名不知身份的人。」
他化闡提「嗯」了一聲道:「這一次就讓你與端木燹龍出戰吧。取回勝利,吾之計畫方能推展。」
斷滅闡提頷首後,問道:「你還有何安排?」
他化闡提凝進他眸底道:「侖勝明巒周圍有三處靈穴。乃是支撐明巒之根基。只要以雲夢,離樞,惕若三針分別貫入,魔氣侵蝕,便能崩壞明巒。太荒神訣不戰自敗。吾已安排無明法業籌備軍馬,只待吾一聲令下,就馬上出擊。
斷滅闡提聞言意有所指道:「龠勝明巒縱是無法掌握先機,但必有防備。無明法業率軍進攻,免不了一場的死傷。」
他化闡提淡然道:「戰火之下生死早該覺悟。魔父之死你忘記了麼?只要能達成魔父的遺願,再多的死傷都是值得的。」
斷滅闡提凝視他道:「吾沒有忘記,正是沒有忘記,才希望盡可能不禍延無辜。」
他化闡提聞言忽然笑了笑:「參戰者豈有無辜。小弟,你要知道,今日魔族和聖方的犧牲是為了避免未來的天地覆滅,未來魔族,人類,厲族,正道,邪魔,沒有誰能逃得過,不可一時婦人之仁。」
斷滅闡提無話可對,「嗯」了一聲算是被他說服了。
他化闡提說完不欲再討論此問題,又道:「這幾日與外界斷絕聯繫。吾前些時候派出的魁山魔軍不知現狀如何。無法掌握的情況,著實令吾掛心。」
斷滅闡提看他雖含笑,卻眸色幽沉,多年重擔在肩,從未曾有過片時放鬆,心頭複雜,沉聲道:「吾會儘快取得勝利。」
只要魔城剩餘的勢力再借助魔父特設下的太荒神決結界之力解封,諸事便能順利進行,兄長也可放心。
他化闡提見他關心,溫和抬手輕按在他肩頭:「若你不幸被克上,務必保全性命。一定要回來見吾。」
斷滅闡提曉得他面上不顯露,但心中擔心,點了點頭:「吾明白。」
他化闡提收回手:「你先下去備戰吧。」
斷滅闡提點頭:「嗯」。
龠勝明巒,第三場快結束的時候,海蟾尊對阿修羅道:「聖方已經連敗兩場,靖滄浪現在的情形,想要取勝幾無可能。第四場你上,務必取勝,你先下去準備吧。」
阿修羅默然領命:「嗯。」
半個時辰後,第三場結束。
眺望的他化闡提收回視線,看向等候在摩羅殿中的其他人道:「太荒神訣第三戰,勝負已經判曉。」
話音剛落,毫髮無傷從戰場上回來的端木燹龍帶著傲然笑意道:「端木燹龍幸不辱命。」
他化闡提笑頷首:「連勝三場,魔城的另一半結界將開了。」
說完看在殿內等候命令的無明法業道:「一切依計行事,你去吧。」
無明法業肅然領命:「屬下遵命。」
他剛離開,摩羅殿外終於出現了等待許久的腳步聲。
他化闡提向敞開的殿門外望去:「是冥回劍相,幽魂邪師。」
名字的聲音尚未落盡,二人走入了殿內,對他行禮:「見過魔主。」
他化闡提問道:「隳魔大軍安然入城了嗎?」
冥回劍相面上此時才露出了沉重之色:「啟稟魔主,隳魔大軍已經……全軍覆滅了。」
他化闡提皺了眉,握著權杖走近了他一步:「什麼?說清楚。」
冥回劍相嗓音沙啞了起來:「數日前,隳魔大軍正要穿越魁山,行至天懸道,卻遭遇埋伏的圍兵,正在對戰中,突然河流決堤,隳魔大軍和正道之人皆葬身洪流。如今魁山只餘由障明魔囂率領的數千魔軍。被大水困在天懸道另一側。屬下已調派人馬,前往支援,助他們脫困。」
寂滅邪羅看向他化闡提登時分析道:「這種用兵手法,明巒之中不作第二人想。想必是海蟾尊。」
向來情緒不外露的他化闡提面上登時有了怒恨之色:「隳魔大軍付之一炬。吾之魔軍,吾之子民。」
寂滅邪羅看向冥回劍相幽魂邪師:「你們實在太疏忽了,這次海蟾尊發現了行軍蹤跡,魔軍大敗,不只使軍威蕩然無存,更讓魔城戰力折損慘重啊!」
冥回劍相面有愧色,砰得一聲對身前的他化闡提單膝跪下,低頭道:「屬下護軍不利,請魔主降罪」。
幽魂邪師亦同樣跪下:「請魔主降罪。」
他化闡提強壓翻滾的心緒,對他們擺了擺手,嗓音冷沉道:「起來吧,你們無罪,有罪的是吾,軍機已失,吾首當其衝。是吾害了隳魔大軍。」若非他大意,隳魔大軍行軍蹤跡也不會被海蟾尊發現。
寂滅邪羅皺眉急忙道:「魔主請毋自責。一切皆是海蟾尊的詭計。而且若不是太荒神訣開啟,我們被結界所困……」
他化闡提搖頭打斷了他的話:「寂滅邪羅,任何理由,皆無法掩蓋失敗的事實,再多的藉口,也只會讓吾自己更安逸。我們所要做的就是承認失敗,並牢記教訓。」
寂滅邪羅看他調整過來了心緒,作為自小便與他一同習武的同伴,除了有主僕之份,更有友人之誼,放了心:「是。」
他化闡提隨即又對二人下令道:「無明法業剛剛離開,冥回劍相你們兩人追上他同行支援。」
二人當即領命:「遵命。」
二人走後,他化闡提看向殿內同仇敵愾的眾人,沉聲道:「 魁山血債勢要在戰場上討回。」
眾人躬身齊聲道:「吾等定讓聖道血債血償!」
此時第四場對決已經開始了一個時辰,眾人隨後安靜望向戰局,耐心等待結果出來,兩個時辰後,摩羅殿外終於出現了熟悉的氣息,未幾,斷滅闡提的身影出現。
寂滅邪羅松了口氣:「少君回來了。」
斷滅闡提面有低落,應了一聲:「嗯。」
他化闡提平靜看著他問道:「無恙乎?」
「不礙事,」斷滅闡提低頭說完後,對上他的視線,自責愧疚道:「兄長抱歉,吾敗了。」
他化闡提笑笑,寬慰他道:「你之時辰受阿修羅所制,本是不易取勝。」
斷滅闡提還是歉疚:「小弟汗顏。」他身為魔城少君,竟然幫不上兄長,不能為魔城出力。
他化闡提清楚他的性格,未再多勸,只溫和道:「此此已過,下次爭回顏面也不遲,你先去療傷吧。」
斷滅闡提聞言,點了點頭:「嗯」,隨後離開。
他化闡提對與斷滅親近的闍魘那迦下去護法亦寬慰他,一個眼神,闍魘那迦會意,領命隨斷滅而去。
悠于 2016-3-20 21:42
第405章 第一百三十八回
如此接連戰了幾場,日晷顯示有一日的空白,此次戰後,意味著聖魔雙方都可以休息一日。他化闡提隨後讓眾人下去休息。
第三日天剛亮時,摩羅殿內,重新受到召集的眾人才開始議論接下來的戰局。
鬼如來看向他化闡提道:「到目前為止,龠勝明巒只勝了一場。下一局出戰人選是誰?」
他化闡提剛要回答。
「吾!」本還該在密地療傷的斷滅闡提突然化光進入了殿內,直接插話說道。
他化闡提轉眸看向他:「你的傷?」
斷滅闡提搖了搖頭,走入眾人間:「兄長放心,不成問題。」
他化闡提點了點頭:「就派你出戰。」
端木燹龍聞言詫異不解問:「斷滅闡提才敗給阿修羅,為什麼又派他出戰?」
他化闡提掃向同樣疑惑的眾人,將自己的算計說了出來:「正是因為他敗過,對聖方而言,便有奇兵之用,能克制斷滅的人選只有黑衣劍少與阿修羅。但黑衣劍少實力不算頂級,在這個連敗三場必須全力爭勝的情況下,海蟾尊會讓黑衣出戰的可能性依然渺小,若是阿修羅出戰,斷滅仍有保命之能,除此以外其他人對上斷滅多為敗局,以此為賭,勝面超過七成。」
他話音剛落,斷滅闡提便斬釘截鐵道:「這一戰吾必能爭勝。」
他化闡提聞言視線移到他面上,提醒道:「仍然不可大意,太荒神訣十二場戰鬥之中,藏有兩次生克逆轉之機。而且無法預料何時發生。這點風險,眾人還需注意。」
斷滅闡提點了點頭:「明白。」
一直沉默的寂滅邪羅突然接話道:「魔主。第二名人選,就讓屬下出戰吧。」
他化闡提略有詫異:「嗯?」
寂滅邪羅恭敬看向他道:「對方與我們各有兩人時辰不明,無論如何推判,皆有風險。吾身為魔城之人,至今尚未立下戰功,請魔主賜我這個機會,成全吾作為武者的驕傲。」
鬼如來聞言凝向他化闡提道:「寂滅邪羅言之有理,第二場戰基本上就是保命爭勝。寂滅邪羅實力不弱,除非遇上相克之人,否則勝利機會居多,而且他時辰不明,對方難以推算。」
寂滅邪羅繼續接著鬼如來的話勸諫:「有時候現出自己底牌,更有利於推算對方心態,這是一場避免不了的賭。,
還未傷過戰場的銀羽風少登時插話道:「既然是賭,那我也能去。」
寂滅邪羅一皺眉頭,轉向他道:「吾實力在你之上。」說完看向他化闡提單膝下跪:「魔主,請下令吧!」
他化闡提斟酌片刻,點了點頭:「好吧。第二場就由你上陣。」
斷滅闡提不解看向寂滅邪羅:「為何請戰?」
寂滅邪羅肅然道:「即被魔主選入太荒神訣,就自當盡力出戰。若是退縮不出,又如何對得起魔族戰魂。屆時,無明法業必會拿著他赫赫的戰功來恥笑吾了。」
斷滅闡提聞言哈哈笑了一聲:「你與無明法業的競爭始終不滅啊!」
他的笑聲極有感染力,寂滅邪羅面上不由得也露出了淡笑:「為魔主盡忠應該的。」
議定後過了半個時辰,斷滅闡提先行與聖方之人對決,果如他化闡提前面推測,斷滅闡提小傷取勝歸來。
隨後寂滅邪羅上場,足足等了三個時辰,就在這場戰局結束時,摩羅殿內最先看到結果的他化闡提面色倏然冷沉一片。
眾人見此心頭咯噔一下,剛從後殿療傷歸來的斷滅闡提,感覺四周氣氛變化,當即停下,抬眸關心問道:「戰局情況如何?」同時向太荒神訣結界望去。
他化闡提看著從神訣戰場消失的屍體,驟闔住了眸,低沉道:「是令人痛心的結果。」
斷滅闡提聞言,還未看清結界內情形驟收回視線,震驚道:「寂滅邪羅身亡!怎會?」
話音落後,殿內其他人也皆是同樣的神色震驚。
他化闡提扶著皇座扶手緩慢站起:「魔城痛失良才,堪為大喪。傳下吾令,全城默哀。」
寂滅邪羅從小與兄長一同學習武藝功力,情同手足,斷滅闡提看他心緒波動劇烈,擔心喚了聲:「兄長!」
他化闡提睜開了眼,凝注在離開神訣戰場後出現在摩羅殿內的寂滅邪羅染血的屍體上,嗓音嘶啞道:「天時逆轉終是遇上了,但忠誠不屈的戰魂,豈能就此凋零。寂滅邪羅為魔城盡心盡力,如今,吾將賜他最高的榮譽,最隆重的葬禮。英勇的戰士,吾以你為榮。」
說完便拄著魔璽權杖走近屍體旁邊,橫捧魔杖俯身放在其上,魔杖上瞬間放射出奪目綠光和波濤洶湧的綠氣,將寂滅邪羅的屍身層層包裹住。
太荒神決開始前才加入魔族的端木燹龍詫異問道:「這是什麼?」
斷滅闡提解釋道:「魔之一脈,身軀雖死,戰魂永存。兄長正以魔功將寂滅邪羅的身軀化散。轉為無限能量,分予全城。」
一旁面色剛冷的鬼如來看著葬禮進行,低沉道:「特殊的祭禮。」
正在進行葬禮儀式的他化闡提道:「寂滅邪羅死前,故意將自己的兵器雙環碎化,引魔氣重創靖滄浪,十日內,若無法解除魔氣,靖滄浪這個敵手必死無疑。」
斷滅闡提聞言若有所思道:「太荒神決到如今,以出現了一次生克逆轉。這也表示未來的戰局只剩一次生克逆轉的機會。」
就在此時,率軍去辦事的無明法業返回,見殿內葬禮面色沉變,但也不敢耽擱戰報,對上他化闡提望來的視線,單膝跪地:「啟稟魔主,離樞針已順利插入龠勝明巒第二道靈穴了。」
他化闡提點了點頭:「嗯。」
無明法業繼續稟報道:「過程中,一如魔主所料,他族率軍來襲,與聖方之人纏鬥。吾趁虛而入。只可惜,有四王援兵支援,屬下只好先行退兵。」
他化闡提平靜道:「無妨,眾人先休息片刻,待吾擬定下一步計畫,再行出擊。」說完後看向其他在殿內的人:「你們也一同退下吧。」
無明法業和眾人領命:「是!」
眾人離開後,斷滅闡提卻未走,凝向說完話後,又繼續凝注屍身的他化闡提問道:「下一場戰鬥你要派誰出戰?」
他化闡提微垂眼簾:「此事先按下。吾需要好好思考。」
斷滅闡提擔心他,走近勸慰道:「兄長,莫再傷悲。」
他化闡提抬起眼簾,平靜看了他一眼:「不用擔心,吾只需靜一靜。你下去吧。」
斷滅闡提看他確無事,才放心點點頭離開。
三個時辰後,快到了第四場神訣開戰的時辰,他化闡提處理好了寂滅邪羅的屍體,傳令重新召集了眾人來摩羅殿。
端木燹龍看向他,直言便問:「魔主想好要派誰了嗎?」
他化闡提睿智分析道:「觀對方情勢,奉皇靝死,靖滄浪傷。只剩四名人選。海蟾尊若想取勝,必然推出強者,最好強者之中還能出其不意。」
鬼如來若有所思:「你是指那兩個時辰不明之人。」
他化闡提頷首:「這次的人選吾屬意由端木燹龍與斷滅闡提繼續出戰。若順利必能一勝一和。若被克,端木燹龍必能求得和局回來。」
端木燹龍聞言不假思索點頭:「沒問題。」
鬼如來又提出了如此安排可能面臨的問題:「若對方人選不如你所料呢?」
他化闡提沉著道:「海蟾尊深沉之心思,吾也只能料得七分。剩下的只有賭。戰場上,若無這樣的膽識,只知保守應對,也難成大器。 」
就在此時,斷滅闡提突然間周身金光刺目,面色青白,在心口一道卍字佛印急速旋轉,驟然從此湧出護體的魔氣和金光交纏相搏,他額上冷汗直落,不得不扶住了身旁的殿柱才能站立。
他化闡提面色微變,瞬間光閃到了他身邊,翻掌便按在他心口,摧功助他壓制傷勢:「怎麼回事?」他怎會受了如此重的佛力擊傷?
斷滅闡提咬牙緩慢道:「是吾和奉皇靝比武時,他敗亡後攻擊吾遺留下的暗招---煉魔天脈,想不到竟有如此後勁。」定然是方才那戰才又引動了傷勢。
他化闡提掌心感覺到了這股功力的頑固難以克化,一皺眉心,登時加強了掌力:「喝……!」
斷滅闡提功體承受不住兩股相反的至強極招,猛然噗得沖地嘔了一口黑血。
他化闡提見狀,不妙!急忙收回了掌力。這股佛氣以深入斷滅之內元,吞噬經脈,若豁然催動魔功,只會讓傷勢加重。這……
斷滅闡提抬手擦了擦嘴角,平靜凝視他道:」兄長莫擔憂,先將吾送至冥池。」
現如今也別無他法,他化闡提眉頭擰成了死結,頷首:「嗯!」扣住他的手腕,讓眾人暫在殿中等候,瞬間化光離開。
冥池,血紅的池水如湖水般湧動,波光閃爍,他化闡提將斷滅闡提扶著進入後,斷滅闡提盤腿坐下,半個身體被池水淹沒,開始運功療傷。
他化闡提面色沉聲道:「小弟,你太疏忽了。受此暗傷,為何不讓吾知曉?」
斷滅闡提抬眸對上他擔心異常的眸子,歎了口氣道:「抱歉,吾本以為是小傷。誰知……」剛說到這裡,體內正在運轉的氣息為窒在一處,斷滅闡提額頭青筋瞬間鼓裂,抿唇頓斷了話音,強忍劇痛。
他化闡提眸光沉凝,當即道:「好了,先好好休息,希望冥池之水能助你恢復功體,排除佛氣。」
隨即離開返回摩羅殿中。
端木燹龍見他回來,當即問道:「斷滅闡提負傷嚴重,此戰人選由誰代替?」
他化闡提沉吟片刻:「只好派出無界尊皇。」
左下手的鬼如來皺眉插話道:「為何不選吾?」
他化闡提看向他道:「因為你有更重要的任務。」
鬼如來眉頭這才鬆開:「嗯!」
此時,一名大將進入單膝跪下,對他稟報:「魔主,無明法業大軍備齊,正在城外候命。」
他化闡提面上現出了勢在必得之勢:「很好!傳下吾令,大軍進發,目標,侖勝明巒第三道靈穴。」
「是。」大將領命離開。
他化闡提隨即吩咐了鬼如來要做的事情,鬼如來眸光微凝,領命離開。
接下來過了一個時辰後,到了第四場神訣比試的時間,無界尊皇向他和眾人告辭,飛身去了太荒神決戰場結界中。
眾人在殿內望著戰場等待戰果。
他化闡提本勝券在握,卻不料就在戰局最後一個時辰快要接近尾聲時,就快要勝的無界尊皇竟然。
正在觀戰的他和眾人皆面色不可置信一沉,「怎會!」
他化闡提砰然一聲擊在扶手上:「另一個時辰逆轉竟然是這裡!」
眾人聞言刷得轉眸看向他。
他化闡提面色沉重對端木燹龍道:「去將尊皇屍體帶回來,他非魔族之人,屍身不能自行靠魔族引力回歸。」
端木燹龍領命:「是。」
他離開去帶屍體的時候,先前離開的那名大將回來覆命:「屬下參見魔主,魔主吩咐之事我們都準備好了。」
就在此時,端木燹龍帶著無界尊皇的屍體回來,插話道:「他的屍體,你要作何處理呢?」
他化闡提沉凝道:「吾要親自送回死國。」
端木燹龍怔了一怔,詫異:「嗯?」
魔使闍魘那迦道:「魔主向來敬重戰士,哪怕不是魔城之人。也秉持一貫態度。」
他化闡提看向聽了闍魘那迦話後,若有所思的端木燹龍道:「無界尊皇與魔城,雖是因交易而出戰,而且是與阿修羅決戰而亡。但畢竟是為魔城而死。最後一程,該由吾親自護送。」說完看向那名大將道:「隨吾前往死國。」
又對端木燹龍和其他魔將道:「你們留守鬼闕,密切注意敵方動向。」
端木燹龍和眾人領命:「是。」
他化闡提起身走到無界尊皇屍身前,掌心凝功現出已個魔族石棺,將他的屍體放入了裡面闔住棺蓋,帶著那名大將消失。
夜□□臨後,他才返回,直接飛身去了冥池。
池水中斷滅闡提正運功療傷到最後階段。
他化闡提凝注著,心頭擔憂難散,冥池之水只能減緩小弟傷勢加重的速度,看來必須另尋他法。
斷滅闡提片刻後收起了功力,睜開眼,不料他在此,當即問了最關心的事情:「太荒神訣進展如何?」
他化闡提皺了眉:「無須多問,你專心養傷。」
斷滅闡提曉得他是關心,可戰況如何,事關重大,無奈略帶祈求喚了聲:「兄長!」
他化闡提看他如此,暗歎口氣,平靜的如實說了出來:「端木燹龍殺了對手樂行詞,但無界尊皇也被阿修羅所殺。吾已將他屍身送還死國。」
斷滅闡提怔住,半晌後才低低歎息一聲:「唉!」
他化闡提凝視他肅然道:「歎氣無用,重要的是你的傷勢。吾會去找淨無幻協助。」
斷滅闡提聽他打算這麼做,不假思索就道:「無幻她不會相助。」
他化闡提有幾分把握道:「對你!她不會如此絕情。」
斷滅闡提呵呵苦笑了一聲:「情?現在的我們已無法再談情了。在她之立場,絕不肯能幫助敵人。」
他化闡提並未受他言語影響,依然平靜沉穩:「無法動之以情更好,那吾就用最直接的方式與她交易。」
斷滅闡提一聽交易,面色微變,兄長的手段,急道:「請你不可傷他……」剩下的話還沒來及說完,他周身氣血又突然大亂,話音陡然斷了,面色痛苦。
他化闡提厲色道:「靜心,護住魔元。」他竟然對淨無幻還不能冷靜對待,並非如他回來時所言,如此日後戰場相逢,他會有多危險!
半晌後,斷滅闡提壓制住了紊亂的氣血,苦澀凝視他:「兄長!無幻她……」
「夠了!」他化闡提皺眉,冷沉打斷了他的話:「吾自有主張。」
斷滅闡提抿唇垂下了黯然的眸:「抱歉。」
他化闡提冷「哼」了一聲:「養傷吧。」說完轉身離開。
斷滅闡提點了點頭:「嗯。」
摩羅殿,離開的他化闡提飛身進入,見無明法業已然返回,面色黯然挫敗,已然對他們此次行動結果有了預測,飛坐在皇座上,他淡淡道:「看你模樣,是失敗了。」
無明法業低下了頭,單膝跪在地上:「屬下慚愧。侖勝明巒延請各方高手,拖延魔軍進攻速度,知道龠勝明巒結界開啟,海蟾尊與淨無幻親自出手,屬下見局勢不利,只好撤退。」
他化闡提眸底微現眾人不可能明白的波動:「海蟾尊也動手了?」
無明法業頷首:「是。」
和無明法業辦事離開的鬼如來道:「太荒神訣的結果,吾已聽說了。」
他化闡提面色冷沉看向他道:「本以為尊皇也能奪勝,誰知海蟾尊堅持不派淨無幻出戰,反而派出阿修羅。」
鬼如來聞言,平靜道:「尊皇與阿修羅,冥冥中宿命已定。這也是太荒神訣中必然的風險。不過,龠勝明巒開啟,太荒神訣也將近尾聲了,下一局戰,將是決定勝負最重要的關鍵。」
他化闡提點了點頭,繼續道:「太荒神訣之後,聖魔衝突將激化至高峰,屆時就看誰技高一籌,先將對方連根拔起了。」
鬼如來詫異:「意思是,就算太荒神訣分出勝負,聖魔之戰也不會結束。」
他化闡提冷笑一聲,抬眸望向龠勝明巒方位:「太荒神訣本為魔父與蘊果諦魂的君子之約,但演變至今,其約束力已經減退,無論太荒神訣勝敗為何,聖魔之戰也不會就此劃下句點,聖方自古以來,對魔一向是除惡務盡,這場太荒神訣對海蟾尊,對他們而言,只怕也是偽飾而已。」
鬼如來瞬間眉頭緊鎖:「如此說來,當初魔皇和蘊果諦魂定下太荒神訣的意義何在?」
他化闡提掩下事情真相,冷冷道:「利用神訣可以剷除對方強將,也能減輕未來對手之威脅。」
鬼如來聽罷眉頭皺得更緊,沉默不再言語。
他化闡提隨即掃向眾人道:「稍事休息,靜待吾令。」
此時龠勝明巒巒主殿內,海蟾尊看向回來覆命的大將道:「魔族剩下的人都抓住了麼?」
大將低頭拱手道:「屬下本要擒拿,可惜魔族負隅頑抗,寧死不屈,只好執行巒主第二道命令,全部殺掉。」
這結局也在預料之中,他利用淨無幻一同助軍擊退魔軍主力後便離開,已經撤退的他可以暫時不理會,剩下被包圍的魔族之人卻妄想離開,海蟾尊冷峻道:「下去吧,吾去將戰況稟明巒主。」
刻鏡圖紋,魑嶽偽裝的蘊果諦魂元神會結處,海蟾尊到後,看著半空中旋轉的青藍黃色三面頭像,道:「一切皆按照計畫進行,太荒神決即將結束,下一步剷除魔族的計畫也已經暗中進行。只是一直未曾發現競豹兒的行蹤,好似此人在魔族中憑空消失。」
三面頭本還緊閉的眼睛緩慢睜開,魑岳偽裝成的蘊果諦魂的聲音響起:「他並非消失,而是被他化闡提藏起來了,克災孽主傳回咎殃的消息,他離開天閻魔城時被他化闡提發現了他打探競豹兒之事,算是打草驚蛇了。如此只能另尋他法繼續抓競豹兒。」
海蟾尊眉心微擰:「那麼剷除魔族的計畫可要有所變化?」
「不必,」魑嶽成竹在胸道,「剷除了魔族過程中便可找到競豹兒,吾不信魔族覆滅的危急關頭,競豹兒還能藏得住。」
說完對貪穢偽裝的海蟾尊囑咐道:「如今事情正進展到關鍵時候,日後小心行事,鏟滅魔族前不可洩露身份。」
海蟾尊頷首:「吾明白。沒有其他事,吾回去了。」
魑嶽點頭:「嗯。」
一日後,苦境一處樹木夾著的小路上,突然震盪而起一陣刺耳得壓迫聲音。
「神魔失界,萬世混茫。血劫啟戰,一統洪荒。」
正走在此要回登道岸處理事務的淨無幻詫異停下了步子,抬眸望去,竟然是他並無懼怕,冷靜道:「魔主攔路找吾何事?
他化闡提破空而降,披風揚起一陣灰塵,帶著不容拒絕的口吻道:「吾要你救一個人。」
淨無幻初時詫異:「救人!」瞬間反應過來他必是讓救魔族的人,面色一冷:「不可能。」
他化闡提冷沉道:「吾有讓你選擇的餘地嗎?」
淨無幻威肅面色,斬釘截鐵道:「淨無幻寧死,也不願屈身魔威。」
他化闡提看她如此,想起了斷滅闡提那夜在冥池的祈求,眸光暗凝,決定再給她最後一次機會:「不聽吾言,你會後悔。」
淨無幻聞言感覺到了他的軟和,面上剛冷微散,沉默了片刻,垂下眼簾毫無轉圜之地道,「吾知曉你說的人是誰。但是,生死有命。」
他化闡提終於被激怒了,諷刺大笑:「生死有命?只知盲從命運安排,只是凡人思維,你若執意如此,那就準備承受更大的試煉!」
淨無幻聞言心頭頓有不好預感,刷得抬眸看他:「何意?」
他化闡提冷冷笑著:「必要之時,吾只好動用魔族禁術,將他身軀裡煉為魔器。增添數倍威能。雖然吾也不願讓他意識全失,淪為殺人魔器。但為魔城大業此乃不得不為之策。到時候,龠勝明巒明巒將面臨血流成河,白骨如山之局面。這一切,都是因你今日選擇之故。」
淨無幻心頭一緊,斷滅給她所講的兄長並非會如此做的人,可此時他化闡提的神色又定然會為了魔族大業犧牲他,本冷靜得心緒驟然紛亂,可決不能讓他化闡提看出來,鎮定冷笑道:「休要妖言惑眾。你之如意算盤,吾一清二楚。但龠勝明巒與修羅鬼闕註定是對立。」
他化闡提面上笑意散去,冷酷無情道:「既是對立,你也沒必要離開了。」右掌一起,頓時兇猛魔功彙聚成漩渦攻向淨無幻,要擒拿她。
「終究還須一動干戈。」淨無幻冷漠拔劍出鞘,沉著凝功以對。
就在此時,突然破空而來一道淩厲劍招,插在了他化闡提魔招和她劍招之間。
「三清去穢,辟魔九印!「
海蟾尊!他化闡提眉頭一皺,見其劍招詭譎非常,登時回轉身形,口占魔族禁術,揮動權杖:「息兵征命喝……!」
破空飛至的海蟾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再出一招:「坎離為用,封!」
二人招式瞬間對接,他化闡提運使的功力稍遜一籌,被擊得飛身落地,急速倒退了數步才堪堪穩住身形,同時,海蟾尊招式中暗藏的另一招再次追襲而去,他化闡提急身避開,招式落地,竟瞬息變成了八卦陣法,方才攻擊他不過是虛掩,此招真實目的是要困住他!
他化闡提眉心一擰,登時凝功於周身,護住魔元,以防受此降魔陣影響。
陣法外,海蟾尊手握綠劍,收起了對著他化闡提的冷厲,看向淨無幻:「可有事?」
淨無幻詫異收起劍:「吾無恙,你怎會在此?」
海蟾尊聞言,轉眸望向了被困住的他化闡提冷笑道:「引邪出洞,終於等到獵物了,他化闡提!」亦算是回答了她的問題。
他化闡提聽了,倏然嗤笑出聲:「如此陣仗就妄想困住吾!吾該說你天真嗎!海蟾尊!」
海蟾尊看著他與此生最恨得天之佛有些相似的臉,增了痛恨和厭惡這兩種本不該他化闡提承受的遷怒,冷沉笑著:「高高在上的態度,並不能為你帶來勝機。何不痛快一戰。讓聖魔之戰畫下終點呢?」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他如此模樣,魔皇闡提與其母勢必更像天之佛,若非魔皇帶著面具,當初便絕不會讓他死得那般舒坦,錯就錯在他們長了一張與天之佛相似的臉。
他化闡提看出了他隱藏的心緒波動,想起質辛曾告訴他的天之佛和厲族舊事,心頭複雜,微眯了眯眼壓下此時不該有的情緒,收起嗤笑,威嚴峻漠道:「就允你,一招!」 話音尚未落下,他從未使用過的魔招登時貫通天地而起,眨眼間便攻向二人。
淨無幻見狀,暫壓曉得海蟾尊利用她後而有的怒氣,急挽了三個劍花,出招應對:「化陰陽,吞日月,回天納陽」
海蟾尊騰空而起,握劍為電,揮劍為雷,腳踏風雲,一把綠劍頓化萬道劍光,融合淨無幻的招式,直對他化闡提攻去:「坎月薄煙水。」
他化闡提一招之後,手舞魔璽權杖再出一招:「魂葬,六度盡滅!」
就在雙方極招對上時,突然一劈山裂地之掌力攻向了海蟾尊和淨無幻,乘著他們倉促躲避的瞬間,來人正是鬼如來,他一劍破了陣法,立即扣住已經受了輕傷的他化闡提道:「走!」
彌漫天地的邪氣中,他化闡提和他化光瞬間消失。
邪氣散去後,避開危險落地的淨無幻和海蟾尊眼前空無一人,只剩下方才陣法中四個腳印,冷冷收回了劍,海蟾尊沉聲到:「這次讓你逃脫,下一回便沒有如此容易了。」
一旁的淨無幻此時才面有不快看向他:「身為巒主指定的聖魔大戰擘畫者,不信任同道,利用同道,你讓吾很失望,海蟾尊。」說完便化光離開。
海蟾尊看著她消失的地方,嘲諷冷威道:「天真而愚蠢的正道。」連魔皇和他化闡提的分毫都比不上,如此的你們,真正是不配做厲族的對手。
摩羅殿內,鬼如來和他化闡提返回,鬼如來看向他問道:「你無事吧?」
他化闡提路上早已運功療愈了傷勢,聞言冷哼一聲:「能耐吾何?」
鬼如來沉凝道:「想不到海蟾尊竟會帶人隨後埋伏,突襲魔主。」
他化闡提眸底掩下對海蟾尊的真實心緒,淡漠道:「海蟾尊心機深沉,這種計畫吾還不放在眼裡。 」
鬼如來看出他不想再繼續談論此事,便轉而問道:「下一局戰將要開始,魔主打算派誰出戰?」
他化闡提沉吟片刻後,看向他道:「就派你和斷滅出戰!」
鬼如來詫異:「少君傷勢未愈,魔主為何…… 」
他化闡提打斷了他的話,解釋道:「樂行詞和奉凰靔已死,靖滄浪重傷,海蟾尊只剩下阿修羅和淨無幻可派。他不會讓淨無幻對上你,你之對手便是與阿修羅,淨無幻的對手只能是斷滅。」
一旁的端木燹龍驟然明白過來他如此安排的用意:「魔主要逼聖方救少君。」
他化闡提點了點頭:「淨無幻若同樣受了只有魔族能解的招式,聖方為了救她,自然會答應我們救斷滅的交易條件。」
鬼如來聽到這裡明白了。
他化闡提隨後對眾人道:「你們都下去吧,吾去看斷滅。」
「是。」
眾人離開後,他當即去了冥池,見斷滅闡提停止運功坐在池水內屏息養氣,拄著摩西權杖走近道:「感覺如何?」
斷滅闡提睜開了眼:「雖能支撐。但恐怕支撐不過三日。」
他化闡提倏然沉了面色:「不可輕言放棄,為兄絕不會放棄你。吾已聯繫淨無幻,她會救你。」
斷滅闡提怔住:「怎會?」按她性情寧死也不可能答應的,縱使知道要救的人是他。
他化闡提眸底不為人知的謀劃閃過,未解釋什麼,只平靜道:「吾既然答應了你,自然不會害她。明日決定聖魔結果的最後一場由你和鬼如來上。」
斷滅闡提未曾多想他怎會派受傷的他出戰,點了點頭:「嗯。」
他化闡提隨即道:「好生休息,吾還有事去安排。」說完便離開。
「嗯,「斷滅闡提目送他離開後,眉心不由擰住。兄長究竟用什麼辦法逼無幻就範的?
第二日寅時,太荒神訣最後一場對決開始,第一回合鬼如來對重傷的靖滄浪對鬼如來,但因時辰呈玉石俱焚之勢,二人戰成了平局。
三個時辰後,接下來的第二回合淨無幻對斷滅闡提。
神訣結界內,對戰的二人分別出現後,皆詫異一震,沒有想到他們會對上,自從太荒神決啟戰,二人便再未曾見過,見斷滅闡提眸底波瀾湧動,淨無幻心頭強壓下初見的震悸,雖有澀然,但毫不後悔做出的選擇,壓下了初時的震驚,平靜凝視他道:「能與你對決,吾很高興。」
斷滅闡提凝注著離別這些時日她消瘦了許多的面容,緩步走近,不由抬手輕撫上去:「吾亦然。」、
淨無幻並未拒絕他觸摸,掌心的熱度透過肌膚傳至心尖,她握緊了劍,不由微微笑了笑:「吾不會對你手下留情。」
斷滅闡提聞言手指微頓,凝視她要將她的樣子刻入心頭,一字一字緩慢道:「吾也不會。」他該感謝兄長如此安排,不論結果如何,能再見她一面,他死而無憾了。
淨無幻看出了他的心思,未曾再說什麼,只靜靜對望著。 片刻後,按著戰局時辰再不能推拖延後,握劍的掌心登時凝功,光閃間毫無猶豫揮劍直刺向他。
斷滅闡提一凜神,登時急速回退,手指瞬間離開了她的面頰,化光拿起兵刃迎戰。
摩羅殿內,見此情形的他化闡提眸光一凝,終於放了心。他們二人都有必死的決心便夠了。
端木燹龍收回視線,轉向他道:「一切都在魔主計畫之中。」少君和淨無幻的性情,如此對決,必然不死不休。且二人的時辰皆呈玉石俱焚之勢,魔主此計從險中求生,當能順利施行。
他化闡提點點頭:「嗯。」
比武進行了三個時辰後,斷滅闡提和淨無幻都在竭盡全力置對方于死地,三個時辰快要接近尾聲時,二人皆使出了致命之招,斷滅闡提一掌推在了她胸口,她之劍也刺入了他心口。
就在此時,本坐在摩羅殿的他化闡提瞬間化光消失。
太荒神決戰場結界內,離開的他化闡提強行突破進入,阻止了斷滅闡提自毀亦傷人的最後一招功力發揮到極致,同時海蟾尊也出現阻止了淨無幻,難得的與他化闡提一同動手,強行將二人拉開,瞬間便又帶著重傷的二人離開。
摩羅殿內,他化闡提帶著斷滅闡提回來後,急忙扶他坐在旁邊的王座上,翻掌凝功助他壓制傷勢:「斷滅!」
斷滅闡提本抱了必死之心,卻不料如此,睜開了眼震驚道:「兄長?」你怎能強行闖入結界破壞比武?
他化闡提冷沉道:「莫說話!」掌心灌注的功力越發加重。
端木燹龍看著斷滅闡提的情形,壓低了聲音對旁邊其他魔將道:「想不到少君這麼堅持。幸虧魔主及時救人,否則後果難料。」
魔將點了點頭道:「更想不到的是海蟾尊竟然會同時出手救人。這場戰鬥算是不分勝負了!」
一個時辰後,他化闡提才撤功收回了掌心,傷勢壓制了,斷滅闡提卻反而昏迷過去,他化闡提命闍魘那迦送他回房。
鬼如來問他道:「少君傷勢如何?」
他化闡提凝沉道:「魔元雖無損傷,但內腑受創極重,除了先前的傷勢,還有這次淨無幻的獨門秘式,唯有她能救。同樣斷滅種在她身上的血屠三禁也唯有他能解。」
鬼如來見他並未太擔心,反心緒平靜,道:「魔主的計畫可以進行了。」
他化闡提點了點頭:「是。」
就在此時,一名信使疾奔而入,單膝跪下:「啟稟魔主,龠勝明巒送來書信。」
鬼如來和端木燹龍面色驟喜。聖方比他們所想的還要更在意淨無幻的生死。
他化闡提翻掌吸過他手中拿著的信展開,裡面卻沒有一字,反而在展開瞬間浮現漩渦般的波紋,裡面浮現出了海蟾尊的面容,他冷冷道:「交出解除魔招之法,換取斷滅闡提生機。」
他化闡提看見冷笑一聲:「這是一場對等交換,居然還故作姿態。雙方在戰中深植對手殺式,在重傷狀態下,必須同步施為。借由外力引導,方能順利解除。這一點,你當明白。」
海蟾尊面容上露出諷刺:「同生或是同死。魔之手段,果然兇殘橫霸。」
他化闡提倏然嗤笑:「聽到你之注解,吾便明白。對於情,你瞭解的太少。」
海蟾尊冷笑:「情?」大哥此生只犯了一個錯誤就是對天之佛生了情,才被其陰謀封印,性命隨時都有危險,情就是將自己的生死拱手讓與他人決定,這種愚蠢的事情,厲族之人怎還會再犯!
「吾不想再說多餘的話。一句話,說出一致的時間與地點。」
他化闡提也不願再與他廢話,斬釘截鐵道:「地點,聖魔止戰——一念之間。時間,六天后。」
海蟾尊面容乍現沉暗:」選在太荒神訣之後醫治,同時減損吾方能夠出戰之人員。
他化闡提聞言讚賞一笑:「你之心機,果然是梟雄之屬。「
見他又要出聲,他稍頓後略帶王者威嚴,繼續道:「無須反唇相譏,就算現在治癒,吾亦不可能再讓斷滅闡提出戰,選在戰後醫治,是對所有參與神訣人選的尊重,如此公平的方式,你仍有不滿嗎?」
海蟾尊冷哼一聲:「一念之間,你吾再會了!」聲音落下的瞬間,紙上的波紋漩渦和他的影像亦隨之消失。
救斷滅闡提的事情有了著落,他化闡提看向鬼如來道:「最後一戰是最緊要的關鍵。」
端木燹龍凝視他道:「聖魔雙方都是兩死三傷,都只剩一名人選了。」
他化闡提冷哼一聲,翻掌打翻了聖魔對戰人員時辰牌。
端木燹龍一震,不知他為何會如此:「魔主?」他要如何決定勝負結局?
他化闡提冷威道:「最後的勝負,由吾做主。」不再看時辰牌上所謂的時辰和人名對照。
鬼如來道:「最後一戰,是吾上,必能取勝歸來。」
他化闡提轉向他點了點頭:「嗯,要活著回來。」
鬼如來平靜頷首:「嗯。」
他化闡提隨後對他和端木燹龍和道:「你們隨吾到魔族禁地來。」最後一戰,只要用了魔族禁術,必勝無疑。
二人不知他要做什麼,領命道:「是。」
第二日,晨光熹微時,神訣最後的一戰開始,鬼如來對阿修羅。
聖魔雙方皆全力關注凝望這一場決定勝負的戰局。
此戰進行的異常激烈,至強的對手,至強的招式,讓人看得目不暇接,以膽戰心驚。
時間在驚心動魄中緩慢流逝著,異常漫長得三個時辰終於到了最後,勝負決出。
摩羅殿內,結束決鬥離開結界返回的鬼如來對著他化闡提躬身:「屬下不辱使命。」
他化闡提笑著走下王台,虛扶起他:「吾知道你不會令吾失望。」
本來還看起來安然無恙的鬼如來剛想說話,突然抬手一按心口,緊閉住了嘴,急運功壓制傷勢。
「鬼如來!」他化闡提面色微變,當即一掌按在他背心,運使魔功助他。
鬼如來邊運功邊平靜看向他:「吾撐得住。」
他化闡提沉凝道:「利用魔族禁術強行催動吾與端木燹龍之功力,雖能提升數倍威能,但也對你的損傷極大。」說完暫時收了掌力,對端木燹龍道:「立即帶他下去療傷。」
端木燹龍領命「是」扶著鬼如來離開。
他們剛走,便有從外回來的大將進入稟報:「啟稟魔主,無明法業已經回歸,求見魔主。」
他化闡提點頭回了皇座:「讓他們立即覲見。」
無明法業等人進殿后,當即單膝跪在了他面前。
他化闡提微皺了眉頭:「看你們的模樣,夜襲失敗了。」
無明法業慚愧低頭:「屬下無能,請魔主降罪。」
他化闡提面色沉下,但仍算冷靜道:「解說戰況,稍後論罪。」
無明法業點頭,詳細到:「當時吾依照計畫,夜襲判出魔族的古武族餘孽,誰知古武族現場淨空,不見人際。正感訝異,不料正落入他們的陷阱,被海蟾尊手下一人的奇陣所困,並受其他正道武藝高強之人圍殺,計畫被破壞,吾們只能設法撤退。」
他化闡提聽罷冷哼一聲道:「此役吾原本就有試探之意,若對方有決戰之意,就大軍出動一戰而決,若對方謹慎一對,就試探對方兵力深淺,再派端木燹龍出其不意加入,進而破壞第三處靈穴,想不到竟敗的如此輕易。」
無明法業頭低得更低:「屬下知罪。」
他化闡提冷威道:「下去,自行另罰,若再有失,定斬不饒。」
無明法業本已抱了必死之心,沒想到他還給一次機會,心頭感激,急忙道:「謝魔主開恩。」
他化闡提擺了擺手:「下去吧。」
對此事做了後續安排,他化闡提起身離開了摩羅殿去往斷滅闡提房中,見他沉睡著,立在床邊後,當即一點心口,指尖引血凝功融煉導入他魔元中。
此秘術進行到尾聲時,斷滅闡提忽然醒來,見他正在做的事情,面色一驚:「兄長!」
他化闡提做完後收回手,平靜道:「雖然無法治癒你的傷勢,但應能減輕你的痛苦。」
斷滅闡提這才明白他的用意,翻身坐了起來:「兄長不用擔心我,靖滄浪與無幻皆是重傷,海蟾尊勢力受損,不如趁此良機,由你督軍,一舉進攻侖勝明巒。」
他化闡提不解思索否決:「你之傷勢未愈,再添烽火,只會增加無謂的損傷。」
斷滅闡提皺了眉,道:「不可為了私情而耽誤大局。」
他化闡提聞言凝眸看著他一言不發,直到斷滅被他若有所思看得怪狐疑時,他才道:「斷滅,也許你尚未自覺,但在脫離魔城的這段日子,你太過習慣已個人思考,而非立場論事。你吾知道這場聖魔之戰的真相,有濟世之心,但莫要忘記了我們現在的立場是何,既是魔族之主,便該做魔族該做的事情。吾問你,基於魔族立場,一方勝負之存續,與個人孤注一擲之痛快,到底何者為重?」
斷滅闡提明白他前面說的是何意思,但聽到最後一句問話怔住:「什麼意思?」
他化闡提看著他茫然無知的眼神,沉聲道:「你不僅低估自己的重要性,也對聖魔之戰太過樂觀。海蟾尊看似減弱,但龠勝明巒背後,乃是由三教支撐,其他不說,只論玉清界,勢力仍是隱晦難明。」
斷滅闡提面上浮現了思索,眉頭緊鎖:「憑你之能為,難道無法掃蕩嗎?」
他化闡提如實告知他道:「吾方實力自魁山一役後,造成的損傷尚未補足。就算吾親自領軍攻入龠勝明巒,勝數也只有五層,吾不可能為了縮短聖魔相爭之期,而冒此危險。」
斷滅闡提心頭一沉:「這……」事情完全出乎他所料,且突然襲上心頭的認知,讓他眸底有了深深的自責。這數百年,他太依賴于兄長,將兄長視作如魔父神一般的存在,雖然練兵,卻以為是為兄長而練,竟然忘記了自己該擔當的責任。
他化闡提看出了他的心緒變化,發覺自己方才過於嚴厲,緩和了語氣道:「就算破了明巒基地,海蟾尊實力尚在,聖魔之戰不可能就此結束。太荒神訣之勝負,也不可能讓聖魔止戰。吾明白你盼望停戰之心思,但現今看來,還不是時候。你是魔城非常重要的戰力,為了吾族,為了吾,決不能有事,吾與海蟾尊已有協議,一定會醫好你的傷。」
斷滅闡提聞言,面色驟變看向他:「兄長,你不必向明巒低頭,魔父遺願的實現也不必如此低三下四,魔族不屈戰魂,寧死也……」
他化闡提驟然打斷了他的話,不容反駁道:「你之死戰,是對魔城負責,如今已經盡責,足夠了。現在你只是斷滅闡提,是吾這個世上唯一的小弟。你當真要吾失了親弟,而你要自己失去所愛,死亦難安嗎?如今既能保全你和無幻的性命,何苦不為?」
見他為他考慮如此周全,絲毫不將自己榮辱放在心上,斷滅闡提心頭複雜,暗啞喚了一聲:「兄長!」
他化闡提看他終於想明白,向來嚴肅的面上浮現了微不可見的笑意:「好好休息吧,吾去安排後續事情。」轉身離開為他關閉了房門。
他化闡提隨後直接到了摩羅殿,已經替鬼如來療過傷的端木燹龍在此等候,他一出現就問:「你與海蟾尊協議的結果如何?」
他化闡提道:「在一念之間,由吾與他同一時間醫治斷滅闡提與淨無幻。」
端木燹龍略做思考:「海蟾尊此舉,必然有所佈置。不如我們趁此機會,在海蟾尊孤軍獨處時,一舉將他們殲滅。」
他化闡提搖了搖頭:「斷滅闡提與鬼如來重傷未愈,吾不想冒這個險,這次目的主要還是處理斷滅之傷。其次,是測試海蟾尊戰力底線。」
端木燹龍詫異:「測試?你有其他計畫?」
他化闡提看著他瞬息變了的面色,笑了笑:「若是說破,你們就沒驚喜了。」
說完看向無明法業,翻掌凝光,化出一封信給了他:「依此計行事。」
################
六日時間很快過去,到了約定的時辰,聖魔雙方皆不曾耽擱,如實同時出現在了一念之間。
鬼覺神知蟲眼裡紅光激閃,帶著意味不明得好客之意掃過他化闡提和海蟾尊,謙卑笑道:「一念之間許久沒有這麼熱鬧了。魔主和聖方擘畫者百忙之中能來此,鬼覺神知頗感榮幸……」
海蟾尊冷冷截斷了他的話:「寒暄可免,在魔之面前,吾不想浪費時間。」
端木燹龍對他之無禮冷笑不語,掌心頓時便要聚集功力。
他化闡提回頭看他一眼,無聲提醒,莫忘了我們來此的目的。
端木燹龍強壓心頭憤怒,冷眯了眼散去了奇經八脈剛剛運轉而起的功力。
鬼覺神知倏然嘿嘿地笑得陰陽怪氣至極:「一念之間,由吾做主,魔城之主應該清楚規矩,但聖之一方鮮少進入此地。只怕屆時動手者……」
海蟾尊淩厲打斷了他的話:「多餘的言語與試探可以省下,現在該開始正事了。」
就在此時,昏迷被聖方一人背著來此的淨無幻睜開了眼,所見陌生至極,皺了眉:「此地是?」
他化闡提看見她醒來,見海蟾尊也沒有解釋的意思,便平靜出聲道:「一念之間,太荒神訣已經完畢,多餘的犧牲與取捨已不需要。於是吾與海蟾尊協議,在一念之間進行你們兩人的療程。餘下後續,必須靠你們自己完成。」
海蟾尊這才淡漠轉頭看向她,言簡意賅道:「你與斷滅闡提之傷,唯有彼此能解,儘快進行吧,你們有將近一個時辰的時間。吾和魔主只能開始時助你們一臂之力。」
說完命人將她扶著走到聖魔雙方中央的空地上盤腿坐下,待斷煤闡提也盤坐在她對面後,看向他化闡提:「動手吧!」
他化闡提頷首,當即揮動權杖,與海蟾尊一同運功,助他們二人療傷。
斷滅闡提凝望著淨無幻,淨無幻亦凝視著他,二人無言,卻是心意相通,靜心將他們加諸在自己身上的功力融為己用。
片刻後,覺功力足矣聊愈對方傷勢,二人同時點了點頭,當即自行運功,推掌按在對方心口。
一個時辰後,端木燹龍看著斷滅闡提面色驟然出現好轉,面露喜色,看向他化闡提:「凝滯少君體內的氣流,已經開始逸散而出了。」
他化闡提頷首:「嗯。」餘光卻是警惕注意著海蟾尊。
聖方海蟾尊見淨無幻傷勢也好轉,放了心,用相同的眸光暗暗戒備魔方,以防其不守信用,有所埋伏。
又過了一個時辰,斷滅闡提和淨無幻體內致傷的功力全部被匯出,二人撤功之時,卻因為體虛各自又昏迷倒地。
端木燹龍立即去扶起斷滅闡提,聖方的靖滄浪則去將淨無幻扶回了己方陣營。
鬼覺神知又開始嘿嘿笑得意味不明,看向他化闡提和海蟾尊:「療程已畢,雙方是要留各自離開,還是留在一念之間,進行聖魔交流呢?
海蟾尊似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嗤笑道:「面對魔,需要嗎?」轉而直視他化闡提:「來日再見。」說完一揮手,便帶著聖方所有人化光消失。
他化闡提看向鬼覺神知:「我們也該離開一念之間了,再會。」
鬼覺神知略有詫異,呵呵笑著:「魔主就這樣罷手嗎?」
他化闡提淡淡道:「省下無謂的挑釁吧,聖魔之僕!」魔璽權杖沖地一落,帶著魔族之人瞬間離開。要不他還有用,如此惡物,魔父和他早已將他處死。
還熱鬧的一念之間瞬間只剩下了塵沙一片,又恢復了死寂。
鬼覺神知蟲眼一眯看著他化闡提站立的地方:「他化闡提,千年之間利用吾與正道相鬥,以為如今吾無用了,便開始怠慢,你當真以為吾以聖魔之僕的卑微身份去天閻魔城拜你,便是你的部下了麼?要任由你宰割,黃口小兒,你還嫩得很。天之佛都不能拿吾怎樣,你又算什麼?」
自言自語罷他又看向海蟾尊站過處,想著方才他化闡提和他劍拔弩張,恨不得殺死對方的情形,冷笑一聲:「天之佛,看著你的兒子,孫子不明真相,與同樣蒙在鼓裡的厲族自相殘殺,吾真是快樂得不得了。這場戰,越來越精彩,近千年的等待,非常值得,吾想要的未來用不了多久便要出現,屆時吾會讓你們所有人明白,誰才是這個世界真正的主宰者,要你們為當初對吾做過的所有事情付出最慘重的代價。」
第406章 第一百三十九回
天閻魔城,摩羅殿,他化闡提和眾人返回,才顧得上詢問斷滅闡提:「你之傷勢恢復如何?」
斷滅闡提道:「已恢復八成。」
此時,鬼如來聽到眾人回來的消息,便從療傷的地方趕來。
他化闡提看向從門口進入的他,關切問道:「傷勢恢復得怎麼樣?」
鬼如來走入眾人間:「已經無礙。」
他化闡提放了心,隨即看向眾人道:「大家即已無恙,就來討論下一步的計畫吧!」
無明法業當即直言不諱道:「魔主,屬下有一事不解。」
他化闡提走到皇座上坐下,抬眸俯視他:「說!」
無明法業凝眸問道:「給少君療傷時一念之間週邊與聖方之戰,魔主命屬下埋伏,卻只派出一支精銳共吾調遣,又讓我伺機而作,司機而退。屬下不明白這是什麼道理。」
他化闡提未做隱瞞,如實告訴了他:「因為此戰,只是為了試探海蟾尊之勢力底線。點到為止,沒必要死戰到底。」
斷滅闡提聽到這裡,突然抬眸凝向他道:「兄長帶吾療傷,在一念之間的安排,是否另有目的?」
端木燹龍看向他代為回答道:「魔主曾言,此計佈置乃是環環相扣,吾想,一念之間的試探,是為了下一戰做鋪陳,真正的重點將要來臨。」
他化闡提頷首,接過了他的話尾:「在此之前,吾方與侖勝明巒已有數度交鋒。但當時龠勝明巒被困於結界,兵力受制,如今太荒神訣落幕。隨之而來的將是真正的會戰,相信海蟾尊心中也早有如此盤算。」
鬼如來皺眉:「會戰?」
他化闡提見他不解,詳細解釋道:「大軍交鋒,戰線綿延百里,在天閻魔城與龠勝明巒之間,唯有四處天險之地,綿延而行,形成一道天然屏障。以此屏障為界,雙方雄踞一方,此番會戰,龠勝明巒必將策動所有人馬,傾巢而出。那四處天險之地,將是雙方心照不宣的最佳戰場。」
斷滅闡提當即問道:「那吾方人馬要如何配置?」
他化闡提翻掌將身後的地圖打開,起身指向其中一處道:「連峰脊險峻孤立,只容一人駐守,此地由吾親征,斷滅闡提為副將。削天穀與百里森地,兩者相連,地形上沒有明顯是攻守優勢,全憑實力與人馬對峙,端木燹龍,鬼如來你們二人負責此地。」
鬼如來邊看地圖邊聽他吩咐,他話音落後,視線移到一處他未說的地方問道:「那綿江呢?」
他化闡提看向地圖上綿江的位置,道:「綿江蜿蜒曲折,易守難攻,尤其不利野戰,對方要想攻克此地,需費一番功夫,龠勝明巒若將兵力平均在百里森地與綿江兩處,那我們雙方皆能掌握優勢,若他們將兵力集中在百里森地與吾方膠著上,那綿江這部分便可輕易守得。」
眾人聞言皆信服,點點頭。
隨後又交代了日後要注意的諸事,他化闡提道:「眾人先退下吧!養精蓄銳,待吾戰令。」
眾人領命:「是!」
然後其他人都退了,斷滅闡提卻佇立在殿中遲遲不動,他化闡提凝眸看向他:「怎樣?你有疑問?」
斷滅闡提眉心微皺,意有所指看著地圖道:「沒什麼,只是感覺綿江拿出是否應該增添人馬。」
他化闡提笑了笑:「不用,有冥回劍相與幽魂邪師鎮守,足夠了。」
斷滅闡提眉頭皺得更緊:「可是……」
他化闡提笑走下臺階,打斷了他的話道:「小弟,相信吾,此番大戰,吾已不下兩道戰法,若是順利,龠勝明巒便必然會滅,若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那吾至少要取下其一。」
斷滅闡提怔住:「其一?」兄長始終不肯告訴他,這次聖魔大戰的結局是什麼,看他此時算計,那結局會是他此時推測麼?
他化闡提笑意微凝,沉下了面色道:「魁山之仇,吾要加倍討回。」
斷滅闡提聽到這裡才離開,只留下了他化闡提和闍魘那迦,他提醒他道:「魔主,可曾想過海蟾尊為何對其他重傷的靖滄浪生死置之不理,卻願救淨無幻?」
他化闡提冷笑一聲,轉眸看向他:「海蟾尊無利不往,若非淨無幻還對他有用,他怎會救她。」
闍魘那迦聞言,凝眸若有所思道:「魔主是說海蟾尊打算以淨無幻設計?」
他化闡提搖了搖頭:「不是設計,而是已經設下了計。你下去吧,吾要一個人靜一靜。」只要淨無幻在一日,便能牽制斷滅,他該派人暗中加強保護。
闍魘那迦聞言領命:「是。」魔主有所警惕便好。
此時龠勝明巒刻鏡圖紋,海蟾尊看著三面頭像道:「太荒神決結束,淨無幻也已經無事,下一步便是剷除魔族。」
魑嶽偽裝的蘊果諦魂聲音道:「全部都安排好了?」
海蟾尊冷眸一凝頷首:「吾已經在連脊峰布下了連環計,他化闡提必然會中,屆時毀掉天閻魔城,他化闡提和他的魔族便離滅亡的日子不遠了。」
三日後,連峰脊,他化闡提和斷滅闡提親征在此,卻不料遇上了出乎他預料的重兵埋伏包圍,率軍的就是海蟾尊,他將聖方所有兵力都放在了此地,綿江、百里森地等一卒也無,目的在圍住他,讓他不能脫身。
纏戰持續了數日,這日就在二人至強之招過手後,他化闡提只覺魔元劇烈異常紊動,心頭一變,天閻魔城,不妙!隨即而出的另一招有了瞬間停頓。
海蟾尊揮出的劍招登時落在了他身上,數日都未受傷的他化闡提身上有了傷口。
他化闡提心掛魔城安危,不能繼續再戰,眸光一冷,當即揮舉權杖,運使質辛秘傳的神功,一招虛晃擊退了再次攻來的海蟾尊,霎時天地飛沙走石,他瞬間保護所有魔軍離開,急忙返回天閻魔城。
海蟾尊被逼得回劍護身,險險落地,抬眸望去,黃沙中哪還有他和魔軍的身影,陰冷一笑,計策奏效,看向聖方參戰的大軍:「追……」
天閻魔城,他化闡提率領魔軍回去後,所見便是紅光沖天,城四周本該沉寂於地底的火焰灼灼竄燒,吞噬著整個魔城,無數魔族子民的哀嚎聲從魔城內傳出,外面正是破壞了魔城地氣,要離開的正道之人。
頓時怒上雙眸,他化闡提沖天一舉魔權璽杖,天地頓現一片刺目綠光之中,魔杖鷹嘴中頃刻噴湧而出的烈火濃漿全部都攻向了撤離的正道,他化闡提怒聲道:「九焰燎原,以彼之道,賜你們永生。」
正道撤離的路驟然被切斷,亦同樣身陷火海之中。
隨即他對追隨的斷滅闡提下令:「立即滅火,全力保住魔城!」
斷滅闡提領命剛要率部分魔軍去滅火。
「哼!今日便是你魔城末日。」一聲冷厲無情的誑妄嗓音伴隨數道奪命劍氣,破空襲至,「你們共赴黃泉吧!」
斷滅闡提急忙騰空倒轉身形,堪堪避開,抬眸一望,竟然是追擊而來的海蟾尊。面色沉厲,掌心刺目銀光一閃,玄雷長刀在手,攜雷霆萬鈞之力一刀劈去:「有吾在此,休越雷池。」
同時他旁邊的他化闡提亦淩空一掌,引魔族死於大火中的子民之血為咒,對著海蟾尊等聖方之人轟然揮出:「罪化血藪,天葬!」
海蟾尊面色驟變,他們兄弟這一連招使出,天閻魔城對聖方而言將成奪命之所,現在還不是讓捨棄聖方這顆棋子的時候,暗咒一聲,可惡!他化和斷滅二人竟還有如此秘招,倉促回劍凝功護體,提醒身後眾人:「立即撤退!」
幾乎是眨眼間,在海蟾尊保護下的聖方之人都消失得無影無蹤,而不在其內的大部分士族卻是葬身火海。
斷滅闡提見此,剛威的眉目間散去了冷厲,功力一散,握刀佇立在地,看向他化闡提:「海蟾尊撤退了。」
話音剛落,表面看不出什麼太大傷勢的他化闡提面色緊繃,突然沖地吐了一灘鮮紅。
「兄長!」斷滅闡提面色一變,慌忙抬手欲要為他療傷。
他化闡提擺了擺手阻止了他:「無礙,魔城被天道明火所創,對吾軍影像甚巨,吾不得不出此下策,以天葬之陣暫為守護,但終究是權宜之計……」
話還沒說完,又翻湧至喉間的氣血再也壓制不住,不得不停下了話音,他化闡提劇烈咳嗽起來。
斷滅闡提皺了眉,化光收起兵器,扶住他道:「方才佈陣,已耗費你極大的力量,先回魔城再做商討。」
他化闡提眸光沉凝望了眼大火滔天的魔城,咳嗽著點點頭:「嗯。」
一日後,摩羅殿中,剛剛療傷出關的他化闡提召集眾人議事,看向斷滅闡提問道:「城內安頓得如何?」
斷滅闡提沉凝道:「魔軍雖受驚擾,但無大礙,只是鬼闕受創之處,恐有崩壞之危,吾已派人緊急修復。但要恢復如初,至少要耗費數月時間。」
站在他後面的無明法業驚訝道:「這麼久!」
鬼如來冷沉道:「連脊縫決戰,魔城本已占得上風,誰知突來變故,實為遺憾。」
斷滅闡提恨聲道:「海蟾尊戰局之外,竟另設暗著,安排其他人突破防線,舉火焚城,確實令人意外。」
鬼如來聞言轉向他化闡提問道:「鬼闕外的天葬之陣還能維持多久?」
他化闡提平靜道:「十日!」
斷滅闡提聞言和眾人略放了心,十日足夠穩定下魔族子民之心了。
就在議事結束後,斷滅闡提返回自己房中途中,突然藏於身上的無幻玉笛發出一段笛音,他詫異凝眸,無幻!抬手在腰間一握,他抬眸看了眼四周佇立的守衛,又垂下了手,不動聲色回了自己殿內緊閉殿門回了臥房。
夜色降臨後,半峰雪,曾經的花苑,斷滅闡提偽裝為任雲蹤練武處,一座涼亭,一張石桌,無數花枝在不遠處靜謐綻放,石桌上擺放著酒釀佳餚,熟悉的柔婉倩影佇立在石桌旁,微微垂首,束髮的紫紗帶不時隨著夜風飄揚而起。
悄然離開天閻魔城來此的斷滅闡提,臨空俯視見此,飛身而落在了身影之後,眸光複雜靜靜凝望著她背影半晌,才緩步走近,再難掩相思,伸手穿過她腰側,從背後將她緊緊擁在了懷中,聲音低沉喚了聲:「無幻。」
一直怔怔凝視著桌上酒水中倒影的淨無幻眸子有了波動,眼簾垂下,輕抬手按在了他交握在腹前的手背上:「你來了。」
斷滅闡提轉眸凝視她的側容,見有些許的輕鬆道:「你召吾,吾怎能不來。」他不能去見她,她也不能見他,她突然召他,必有緣由,身為聖魔不同立場的兩人,這是他們唯一能待在一起的機會。
淨無幻聞言,緩慢轉眸回望向他,如實說了此次會主動聯繫他的原因:「你吾曾希冀的和平終於有機會能儘快實現。上次連脊峰和天閻魔城一役,聖方損失嚴重,魔族受吾方暗襲,亦元氣大傷,如此僵持下去終究不是辦法,海蟾尊願意與你兄長重啟和談,讓苦境重歸和平。他願意交出當初違背和平協定殺害魔皇的兇手由魔城處置,作為此次和談的誠意。」
斷滅闡提皺了眉,暗有懷疑,海蟾尊野心勃勃,怎有可能會願意和談?
淨無幻看出了他的懷疑,手指握緊了他的手,凝眸道:「他如此決定吾亦有所懷疑,但不論真假都值得一試,依你兄長之能為,縱使是他設計,想必也有辦法化解,但此事若是他真心,那麼便皆大歡喜,不能投鼠忌器。和談的時間地點屆時由你兄長決定,如今聖魔雙方劍拔弩張,水火不容,他一時想不到能與魔族之人通信之人,便特意尋了吾。」
斷滅闡提聞言沉默,半晌後鬆開她腰身,拉她坐在石凳上,看著她以蒼生為念的眸子才凝肅道:「吾可以將話傳給兄長知曉,並勸他同意,但結果如何仍無法預知。」
淨無幻眸底微現亮色波瀾,剛要啟唇說話時,見斷滅闡提突然面色變青,瞳孔渙散昏迷倒在了石桌上,這一切變故發生的始料為然,淨無幻面色驟變,怎會如此,慌忙抬掌凝功要去為他護住功體。
「淨無幻!你莫忘記了他是魔城少君,禍害蒼生的正道敵人,吾之瘴氣無人可解,你不必浪費心力。」
海蟾尊!他怎會在此?淨無幻微一怔後,驟然才反應過來斷滅闡提會如此,是他暗中陰謀所為,這次她和斷滅見面,分明是海蟾尊之計,想借此機會抓走斷滅闡提制肘他化闡提。
她又被他利用了,斷滅此時危險竟是被她所害,他可以光明正大抓斷煤闡提威脅魔城,可不該利用她和他之情,用如此卑鄙無恥的陰險辦法,心頭刺痛,勃然大怒,當即一掌將斷滅闡提拉起靠在懷中,厲色轉頭看向石桌旁出現的他,冷漠諷刺道:「海蟾尊!今夜斷滅闡提吾縱死也要送他回天閻魔城,你休想帶走他!」
說完另一手便拔劍出鞘,凝聚功力至極致,淩厲一招攻向了他。
第407章 第一百四十回
海蟾尊見此卻是站在石桌邊一動不動,根本不提功應對,也不避開她的攻擊。
眨眼間淨無幻招式攻近,就在擊中他瞬間,他身前突然光閃現出兩人,利招急出,淨無幻面色一沉,不得不帶著斷滅闡提回身躲避,其中一人邊有所克制地繼續攻向她道:「登道岸掌教,莫要執迷不悟!我們不想傷了你!樓主利用你也是為了天下蒼生,魔族之*亂天下,死不足惜,只要能除去他們,手段是什麼又有何重要!」
竟然是他們二人!淨無幻眉頭緊皺,久戰下去她根本就救不了斷滅。心念一定,她不顧自己功體極限,瞬間將功力提升到至強,打算強攻突圍。
欲要從她手裡抓走斷滅闡提的二人看出了她心思,對視一眼,當機立斷不再手下留情,亦運使至強招式攻去。
就在三人對招之時,一直站著不動的海蟾尊突然眼一眯,運使清微陣步,劍指為功,偷襲向淨無幻後背
前後夾擊下,淨無幻根本難以應付,待發現背後攻來的海蟾尊時,反應慢了一步,背心瞬間中掌,受了重傷,她本能護住斷滅闡提,而身前同時攻去的兩人,一人乘機抓住了斷滅闡提的肩,一人纏鬥於她。昏迷的斷滅闡提瞬間被那人抓住。
「斷滅!」淨無幻自顧不暇,面色驟變,不顧傷勢,一劍挑開眼前攻勢,另一掌回攻了偷襲的海蟾尊,疾步去阻止。
海蟾尊卻早已先她一步搶到了那人身前,接過斷滅闡提便一劍冷飛,直逼淨無幻命門而去,同時帶著斷滅闡提化光當即離開。
「淨無幻,念在你有功於此次抓住斷滅闡提,現在的糊塗,吾代表巒主既往不咎,下不為例,若再犯,嚴懲不貸。」
淨無幻怒急,飛身追去:「海蟾尊!放下斷滅闡提!」
就在此時,他化闡提率領數名魔將破空而來,阻擋在了海蟾尊前面。淨無幻恐慌的心神驟然一松,方才強壓在喉間的氣血一湧,才有時間嘔出了凝滯的氣血。
他化闡提雙掌吮吸凝聚浩然熊功,冷威注視海蟾尊:「斷滅受了毒瘴,就不勞祿主費心了。」斷滅為了見淨無幻,竟然不惜弄昏迷了他安插在暗處保護的人,待他們醒來收到他離開魔城去見她的消息,他便急忙趕來,卻還是晚了。
海蟾尊聞言哈哈冷笑了起來:「魔主當真是疼愛這個小弟,為了他不惜犯險而來。」
倏然一掌便隨著話音落下掃向他們所在的地方,他化闡提見此冷厲一閃眸,當即揮掌而出,然海蟾尊看似毫無威脅的一掌,卻在與他的掌功相對之時,爆發出駭人威力,方圓三裡之內頓時萬丈綠光拔地而起,竟是方丈雨卷樓清微八方陣,陣中同時有數不清的人影急速閃動攻擊向他們。
。
他化闡提不料海蟾尊還有如此專門克制他功體的陣法,裡面的那些虛影全部都是海蟾尊幻影,每一人之功力都如海蟾尊,太荒神訣時絲毫不顯露,面色不變,但心中卻是沉了下去,海蟾尊今日之計不止是要擒拿斷滅,分明想一箭雙雕,同時剷除他們,冷眼一眯,當即率領手下全力破陣。
只有找到陣眼,萬千虛影中那個偽裝成海蟾尊的真人殺掉方能破除此陣,否則莫說救斷滅。他們會在裡面力竭而被逮住。
海蟾尊看他們負隅頑抗,將斷滅闡提交給了隱藏在暗處現身的其他手下:「帶回龠勝明巒關押!」
淨無幻見此,本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急色怒追而去:「放下他!」卻不聊眼前突然又來海蟾尊方丈雨卷樓的的其他手下,本阻攔住,招招逼命,卻又招招不殺她,只竭力耗損她的元氣。
直戰得到了第二日天亮,心急的他化闡提終於找到了陣眼所在,一掌劈死那偽裝海蟾尊的真人,清微八陣陣法破,攻向海蟾尊,然海蟾尊卻在此時不與他們爭競,虛晃一招避開,冷笑一聲令下:「帶上淨無幻撤!」便瞬間化光消失。
要救斷滅已經失了先機,只能另尋他法,魔族其他人欲要去追海蟾尊,他化闡提當機立斷,厲色一掌攻向要同時帶走淨無幻的海蟾尊手下,將重傷的她抓住,眼神閃爍著一層眾人不解的沉暗複雜,阻止道:「帶上她立即回魔城!救斷滅須從長計議。」
魔父給他看的內容雖然自他死只太荒神決開啟一直空白,但有寫到今日和以後發生的事情,原來他自以為按照自己的方式完成魔父遺願,竟然還是逃不脫命運的安排。
天閻魔城,摩羅殿,回來的他化闡提召集眾人議事。
端木燹龍肅然看向他道:「海蟾尊設計擒人,必是為了引吾們大軍出動,自投羅網,昨夜情形足矣見他如此目的。這件事,魔主打算怎樣處理?」
他化闡提隱藏著自己早已知道的未來一切事情的真相,道:「淨無幻被吾所擒,憑他對海蟾尊還有用,絕不可能坐視不管,就算他真要犧牲淨無幻,恐怕龠勝明巒其他的人,也不會坐視他一意孤行。一旦明巒自亂,就是我們的良機。」
鬼如來聞言凝視他分析道:「斷滅闡提雖無立即性命危險,但是落進海蟾尊之手,免不了一番酷刑。必須儘快將人救出。」
他化闡提冷眯了眼轉向一名魔將:「命你前往侖勝明巒,傳話海蟾尊,五天后酉時,在青蕪堤交換人質。」
魔將詫異:「青蕪堤?魔主定下這個地點,有何玄機?」
他化闡提腦中閃過質辛臨死前,曾帶他和斷滅一同去過一次青蕪堤,秘密藏身看她進出青蕪堤,微凝眸,似有所算計道:「此地玄機就是毫無玄機。
魔將一怔:「啊?」
他化闡提繼續解釋道:「青蕪堤地勢開闊,只要稍有埋伏,很容易就被對方察覺。吾示之以誠,挑選著一處的所在,對雙方來說,乃是最公平的地點。而且青蕪堤乃是西方顥天之地,對海蟾尊功體屬性而言,有益無害。吾想海蟾尊就算生性多疑,也應無拒絕是理由。你務必將吾的意思,盡數傳達給海蟾尊知悉。」
魔將領命:「是。」
無明法業擰眉看向他化闡提道:「魔主,你真要選這個地方嗎?既然無法埋伏,那有何用處?難道魔主不打算趁這個機會,給對方迎面痛擊嗎?」
他化闡提淡淡勾唇:「何必緊張呢?最可怕的暗潮,往往藏在平靜無波的水面之下啊!」
端木燹龍聽到這裡,轉向無明法業道:「魔主既有盤算,吾等奉行便是。」
他化闡提隨後起身,掃向不再疑惑的眾人:「此事暫且不論,你們先下去休息吧。五日後,準備交換人質。」
眾人領命:「是。」
斷滅寢殿中,離開摩羅殿的他化闡提直來此地。
早已在他命令下淨無幻受鬼醫相助療傷痊癒,見她側容恢復了正常,不復在半峰雪將她從聖方手中抓走時的蒼白,他走近桌邊坐下,看向站在牆邊凝注斷滅畫像的她:「讓你待在這種狹小的空間,委屈你了。」
淨無幻聞言才緩慢轉頭看向他,眸光平靜蹙眉道:「他化闡提,你不需要對一名階下囚以禮相待。」
他化闡提淡淡笑了笑:「淨無幻,你有這種勇氣與擔當,就值得吾禮遇,斷滅果真沒看錯人,你是一名優秀的女子。」
淨無幻眸底一絲微不可見的痛苦閃過,嗓音略有沙啞道:「若不是吾輕信海蟾尊之言,也不會連累他被擒。只怪吾自己,太過渴望和平,不想再見到任何一方受到殘害,卻忽略了現實的殘酷。」
他化闡提眸光一閃,平和道:「此事並非你的錯,不必自責,斷滅命中註定有此一劫,不是因你而被捕,也會因別的事情。」
淨無幻怔了一怔,詫異凝視他:「何出此言?斷滅?」
他化闡提翻掌化光,掌心出現一封信交給她:「這封信十五日後你再打開看便會明白吾今日所言。」
淨無幻怔怔小心收好:「你今日見吾,就是為了此信?」
他化闡提聞言頷首:「是。另外還有一句話。」
淨無幻直直凝視他:「什麼?」
他化闡提道:「你與斷滅雖並無婚約,但吾已將你視作弟妹,斷滅之妻。此生他能與你兩情相悅,吾心甚慰,你的名字已經載入吾闡提一脈皇譜。這是斷滅的寢宮,若非聖魔大戰,日後便是你們大婚之處,可惜聖魔難以兩立。你有五日時間,這五日便安心住在這裡。」
淨無幻聽他如此言語,分明是敦厚寬和的兄長,有這普通人的情感,實在無法將他和那個戰場上縱橫捭闔,冷酷無情的魔主聯繫起來,本有的戒備無意識鬆懈下來:「五日?」
他化闡提起身道:「吾已經出面與海蟾尊交易,五日後交換人質,這五日你可以在魔城內自有行動,不受任何限制。」
說完便告辭離開。
如此命令,淨無幻不曾料到他當真是把她當做了自己人,竟是忘記了回話,怔怔目送著他離開。直到殿門吱呀一聲關閉才回過神來,不由掏出封面上沒有任何一字的信,垂眸凝視著。裡面寫了什麼?他化闡提為什麼要讓她十日後再看?
他化闡提離開後回了自己寢殿,前去龠勝明巒送信的魔將返回覆命:「回稟巒主,海蟾尊拒絕在青蕪堤交易人質,並提出要在牧羊坡。」
牧羊坡?他化闡提聽了這個名字,忽然垂眸沉笑出聲:「可以,你去傳信吧。」
「是。」魔將領命退下。
隨後他化闡提擯退了殿內侍候的下人收起笑意,起身緩步走到月色朦朧的窗前,吱呀推開窗戶,微眯著眼凝望向繁星密佈的天際,眼底洩露出了從不再人前顯露的疲倦:「魔父,你和母后可以安息了,孩兒和斷滅終於能達成你們的遺願了。」
第二日,摩羅殿,返回的魔將覆命:「海蟾尊收到魔主回復,表示四日後會帶少君如約出現。」
他化闡提頷首:「你下去歇著吧。」
端木燹龍聽到這裡,提醒他道:「牧羊坡地形奇特,非常利於埋伏,海蟾尊選擇此地,只怕別有算計。」
他化闡提平靜點了點頭:「沒有算計便不是海蟾尊,此地一戰皆在雙方預料之中,同樣的地形,對聖方是利,對吾方也相同,在於人為。」
端木燹龍不假思索便單膝跪地:「屬下願親自率軍埋伏。」
他化闡提搖了搖頭,視線落在忠心耿耿的他背上道:「牧羊坡之戰你不用去。吾要賦予你另一件任務。」
端木燹龍詫異抬眸:「有什麼事比牧羊坡此役更重要?」
他化闡提道:「止戰之鑰,你即刻前往黑龍暗淵去取此物。」
端木燹龍擰眉不解:「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動作?」
他化闡提沉凝道:「此次交換人質,乃是背水一戰。聖魔之爭將有結果。一切變數,都該把握在自己掌中,止戰的主動權,決不能讓海蟾尊奪得,你立即離開去尋。」
端木燹龍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說完便化光消失。
一名魔將接著問道:「敢問魔主,佈置在牧羊坡之外的戰力是何考量?」
他化闡提掃向皇座下眾人,冷沉道:「交換人質必是一場互相的算計,先得手者勝,出其不意者勝。海蟾尊生性多疑,喜以試探。必會分散力量,多設後手,而吾反其道而行,擒賊先擒王。先擊殺海蟾尊,再合力一處,以全部兵力掩殺,兵者,雖是詭道,然而一力降十會,最後決勝,仍要靠壓倒性的實力來爭取。」
這名魔將點了點頭:「屬下明白了。」
他化闡提又看向一直被隱藏在魔族聖地的競豹兒道:「你負責留守。」
競豹兒怔住,他本該於數百年前便人死魂滅,卻是因了魔主和少君合力延壽,方得存留性命至今,魔主言他來日對聖魔第二次大戰魔城勝負有至關重要的影響,讓他一直待在魔族聖地修煉功體,精進武藝,這唯一一次召集他來議事,竟不是讓他參戰?「魔主?」
他化闡提從袖中拿出一封信,讓闍魘那迦交給他:「魔城非你不能保存,留你守衛魔城,吾方能在外安心對付海蟾尊。收好此信,等你不知道該怎麼辦事打開它。」
競豹兒聞言越發的疑惑,但也聽出了他言外之意,此次留守魔城非比尋常,但未再繼續發問,肅然領命:「是,魔主放心,魔城定不會出任何差錯。」上次被正道暗襲魔城的事情絕不會再發生。
就在此時,受他命令早已前去牧羊坡做了準備的兩名魔將回來:「屬下參見魔主,已經佈置妥當,只等四日後救回少君,便可全面擊殺聖方兵馬。」
他化闡提聞言縱聲大笑,起身抬手讓他們二人站起,睥睨俯視座下所有人,傲然威嚴道:「戰爭只是一個手段與過程,但勝利與生存,卻是我們魔族千百年來渴望的目標。這一次,光榮的時刻將要來臨!魔族霸業必將一統千秋!」
射入的日光在他身上鋪上了耀眼金光,仿如天神般懾人,令人膜拜,殿內眾人不由拜下,齊聲共道:「魔族霸業一統千秋!
「魔族霸業一統千秋!」
殿外的守將聽著裡面傳出的震心之聲,也被感染,情不自禁單膝沖著他化闡提拜下:「魔族霸業一統千秋!」
「魔族霸業一統千秋!」
……
此時的斷滅寢殿內,淨無幻靜靜立在殿門口聽著空中回蕩的魔族聲音,俯瞰著魔城各處心悅誠服跪拜他化闡提的魔兵和百姓,魔族並非正道人所傳,原來也如苦境人一般質樸真誠,如斷滅那般的真摯,能為了自己要守護的一切和信念付出所有,而在所不惜,他們和苦境人並沒有區別,只是想要和平和生存下去……思緒恍惚間,想著斷滅闡提,心頭漸漸得有些沉窒。
此時的一念之間,鬼覺神知看著離開天閻魔城的端木燹龍,陰森一笑,轟然一掌闔住了聖魔元史,虛化做綠光消失。
止戰之鑰只有魔族端木燹龍才能從黑龍暗淵取出來,旁人無法。只要他取出來,屆時殺了他,他便能得到。止戰之鑰,你讓鬼覺神知等待了太久了,吾終於要迎來改頭換面,讓這個世界臣服在腳下的日子。
四日後黃昏,牧羊坡,此時已經是秋日,荒草衰敗,落葉枯黃,不時隨著浮動的秋風颯颯飄飛,最後落在黃土地上,靜謐無聲。
就在夕陽快要落山時,本已晦暗得天際南北兩側同時出現了兩道耀眼的光痕,急速劃過。
嘭嘭兩聲光束落在了牧羊坡稍顯狹窄的黃沙地上。
海蟾尊冷峻面容不改,狹長得綠色眉目中一次刺骨的冷意鋒利滑過,不無諷刺道:「五日的等待,想必讓魔城之主望穿秋水了!」
他化闡提冷笑道:「連感情也拿出來算計,祿主的格調令吾嘆服!」
並未被捆縛,但由兩名魔族士卒羈押的淨無幻甫落地,視線便投降了對岸的斷滅闡提身上,他渾身是血,面色蒼白,功體被鎖,琵琶骨被刺穿,周身上下沒有一處肌膚完好,心頭鈍痛,刷得白了面色,怒看向海蟾尊:「你對斷滅闡提做了什麼?
海蟾尊冷漠看向她道:「吾只是做了對戰俘該做之事!」同時抬手一把拖過受傷沉重的斷滅。
「呃!」斷滅闡提雙腿微有趔趄,痛吟一聲,嘴角突又有血跡湧出,本已凝結黑血痂的身上傷口霎時鮮血橫溢,
他化闡提手指一緊權杖,沉厲了面色:「海蟾尊!你!」
海蟾尊冷笑,掌心在斷滅闡提背心重重一擊:「解你功體,好好享受重獲自由的感覺吧!」
斷滅闡提被擊得的受過傷的膝蓋一軟,險些墜倒在地,他強撐再未倒下,海蟾尊轉向他化闡提的眸底冷笑更濃:「你心心念念的小弟,還你了!」
他化闡提此時也不再壓抑心底怒恨,厲色道:「放人!」
一揮手,身後的魔兵鬆開了手,讓淨無幻走向對面的聖方。
海蟾尊也同時鬆開了制肘斷滅闡提的手。
斷滅闡提見淨無幻毫髮無傷,曉得他化闡提記得他的話不會傷她,眸含感激向他化闡提望了一眼,隨即視線便不由與越來越近的她對視。
淨無幻看著不知受了多少酷刑的他,眸底有自責痛心的淚光閃爍,張嘴欲言,可在聖魔雙方眾目睽睽之下,卻是千言萬語一字也不能訴,只在錯身瞬間,沙啞喚了一聲:「斷滅。」
斷滅闡提心知她痛,那夜他中了毒瘴醒來見己身深陷囹圄,面前海蟾尊,便已想到發生了什麼事,她這些時日必然自責不會好受,聞聲眸光憐惜她一凝,輕搖了搖頭,不是她的錯,保重自己。
淨無幻看出了他眼神中深情厚義,含著淚嘴角澀然顫抖,強忍著不讓淚滑落,微不可見點了點頭,你也保重。
短暫的相逢,眼神交會後,二人縱有不舍也只能錯開了身,皆各自收起了眸底心緒,望向各自陣營。
然就在斷滅闡提走近他化闡提身邊瞬間,他化闡提還來不及好好看看這個兄弟,斷滅闡提周身經脈關竅處鮮血突然噴湧。
竟是海蟾尊在他身上動了手腳,他化闡提怒厲色急手以魔功暫時壓制住他傷勢,恨掃海蟾尊一眼,隨後扶著功體虛弱至極的斷滅,對魔軍下令:「撤!」
「是。」隨來的眾魔軍領命,瞬間隨之化光離開。只斷滅闡提站過之地流下了一地血色。
海蟾尊根本不在意淨無幻暗恨的眼神,冷冷笑睨著那一灘血,緩慢掃過所有魔軍的腳印後,才收回視線,手托綠色蟾蜍冷峻道:「撤!」
然就在聖方要離開時,埋伏在此的魔軍倏然傾巢現身,鬼如來手執血紅滌罪犀角,如修羅破空而降,阻擋在了海蟾尊前面,鬼森之氣撲面而去,剛冷威嚴道:「海蟾尊,此地就是你和龠勝明巒葬身之所!」
說話間右掌揮劍而起,攜森然殺氣,直取海蟾尊性命而去。
率領魔軍的將領仇恨望著聖方眾人,厲色下令:「格殺勿論!」
海蟾尊看著包圍而至的兇悍魔軍,和嗜殺的鬼如來,向來冷峻沉穩的面色驟變,急手化手中蟾蜍為佩劍方圓百卉:「眾人小心!」
悠于 2016-3-20 21:44
第408章 第一百四十一回
聖方眾人只在初時有所應對不及,待與魔軍開始交戰,便都發揮出了實力,鬼如來與實力最強的海蟾尊纏戰在一起。
就在此時,本已經離開的他化闡提等人在牧羊坡外的這條戰場小徑上又出現,也加入了戰局,聖方稍落入了下風,
海蟾尊見他們突然又出現,並無意外,只冷笑了一聲,出手的招式越來越冷厲,越來越快,將與他對戰鬼如來逼迫到了一處,虛晃一招,立即看向淨無幻和功體高強的四名手下道:「快撤!」
四人聞言,領命當即率領一對龠勝明巒人馬的和海蟾尊從殺開的一條路上離開。
他化闡提本和已然無事的斷滅闡提站在戰局外,見狀厲色下令:「追!」
而海蟾尊和四人還未出了牧羊坡範圍,眼前又被還埋伏有的魔軍堵住了去路,魔將冷笑揮刀率軍直殺向他們:「等你們很久了!殺!」
淨無幻和四人見狀,急忙將海蟾尊保護在中心,沉色道:「保護祿主!」
就在此時,同時追來的他化闡提和斷滅闡提,下令:「一併殲滅!」
話音落下龠勝明巒的人再次陷入了魔城包圍中,已經無礙的斷滅闡提也加入了戰局中,生恐魔族人傷了淨無幻,覷得時機在於聖方之人過招時靠近了她,虛招好似再與她過招,急壓低了生意:「你快離開!」
淨無幻看出了他意圖,手中劍與他的兵器相接瞬間,凝視他堅決道:「吾不能讓你殺他!」
說完便再不看他,轉手與他打了起來。
斷滅闡提無奈,只能與她動手。
另一處,本只是觀戰的他化闡提瞅准了時機加入,準確無誤的一招攻向了與人纏戰的海蟾尊:「血濤九原,滅!」
海蟾尊防備躲避不及,心口中招,驟然從空中衰落在地,急急退了數步才堪堪穩住身形,卻是沖地嘔出了一大灘黑血。
明巒的人看他受傷,面色急了,一領軍之人急色道:「眾人佈陣。」瞬間將破空繼續攻向海蟾尊的他化闡提困在了裡面。
他化闡提身形微頓,冷眼睥睨地上擺陣的眾人:「區區小陣!哼 !」
雙掌登時化出兩個綠色刺目光球,運使駭人掌力擊向海蟾尊:「拿命授首吧!血葬,厲魂泣豔!」
海蟾尊見此卻是狹長的眸底傾瀉一絲冷笑,方才殺出逃離的狼狽從臉上散去,淩空而起,沉著應對他化闡提的招式,冷厲吐出了冰冷的話音:「是時候了。」
話音剛落,與聖方對戰的斷滅闡提突然之間面色血紅,本已經在他化闡提療愈下好了的傷勢全部瞬間爆發,鮮血橫溢,渾身上下如萬針刺去,劇痛彭得跪倒在了地上。
本還專注與殺海蟾尊的他化闡提面色驟變:「斷滅!」登時一掌揮出,便疾身飛落到他身旁:「斷滅!」
海蟾尊冷厲哈哈笑道:「你以為吾只是對他禁錮功體而已嗎?讓吾撐到此時此地,他化闡提你悔之晚矣!註定的敗者,是你們!哈哈哈哈!」
避開了他化闡提最後一招,他隨即一招之內迅速化運清微八陣劍,將坎月薄煙水、巽網馭驕風、離日烈丹火、震闕奉驚雷、兌爻定王澤、艮脈號靈山、坤極破神地、乾元奪先天八種劍法合為一招,破空俯衝如鷹隼般攻向他化闡提。
他化闡提太過擔心他的傷勢,注意力分散,斷滅闡提慌忙急起身強拉他避開道:「兄長小心!」
他化闡提皺眉一把將他護在了身後:「退至吾身後。」轉眸便對著海蟾尊運出一招:「 靈葬,萬魔天劫!」
招出瞬間天地頓被一片黑雲掩蓋,黑漆漆如夜,伸手不見五指。
淨無幻面色微變,魔氣障目掩殺,對聖方不利,急揮劍出招:「混元聚靈道一氣。」要利用清聖絕佳的劍氣驅散如此黑瘴。
然他化闡提目的卻是在掩護魔族:「眾人撤退。」斷滅情勢不妙,局勢對魔族不利,必須立即撤退。
海蟾尊黑暗中雙耳一動,聽得魔族動靜,雙掌瞬間化出道體清聖之氣,立即驅散了他化闡提的瘴氣,看著瞬息消失得無影無蹤的魔族,嘴角勾起算計得逞的冷笑:「依照計畫乘勝追擊。」
豔涼,一處群山環抱的山谷,四處卵石密佈,山林茂盛,暫時撤退到此的魔將統計完魔軍情況後,去見他化闡提:「啟稟魔主,所有的魔軍都已安置,撤退途中死傷不多,魔軍尚存八成。」
他化闡提「嗯」了一聲,讓他退下,轉而凝向坐地調息完畢的斷滅:「你的傷勢如何?」
斷滅闡提站起,面有愧疚:「好多了,抱歉,若不是吾,兄長早可一鼓作氣將海蟾尊殲滅,根本無需選擇撤退……」
他化闡提驟然打斷了他的話,抬手輕按在他肩頭安撫,平和道:「不用多說,吾不可能棄你不顧!再者,鬼如來被他們引開,端木燹龍又遲遲未歸,而且海蟾尊方才逃離後,又有突然出現的聖方兵力,恐怕埋伏不止古武族,在這種難以估算的風險下,久戰不利,你的傷勢又不能繼續拖延。」
斷滅闡提聞言,手指握成了拳頭,皺眉歎了一聲:「唉!」
他化闡提淡然笑道:「沒關係。這次沒成功,我們還有機會。這小小山谷,又豈能困住魔族雄兵!」
另一名魔將走到他們身前,單臂抱胸行禮稟報:「啟稟魔主,屬下方才探查地形,發現豔涼乃是一個封閉的山谷。四周削壁參天,除了我們進入的通路,並無其他出口。 」
斷滅闡提眉心一擰,看向他化闡提沉凝道:「只有一條出路。」
他化闡提聞言轉眸望向方才的入口,沉吟片刻,斬釘截鐵道:「出口之外,海蟾尊必然重兵把守,若不正面迎敵,就必須找其他的路離開,哪怕是翻山越嶺,鑿壁開河,也要讓所有魔軍脫險。」
就在此時,一名魔將面色急匆匆本來稟報:「魔主,魔主,大事不妙了!」
他化闡提收回視線,面色沉靜問道:「發生何事?」
魔將道:「方才我巡邏之時,發現魔軍之中流傳著不明的怪病。輕者全身虛弱無力,皮膚潰爛。重者,痛苦難當,五臟若焚,甚至昏迷。」
他化闡提面有詫異:「竟有此事,前往觀視。」
一個時辰後,他化闡提和斷滅闡提幾乎將所有的魔族將士都看完了,斷滅闡提凝沉擔憂道:「這是什麼問題?」
他化闡提面色冷沉:「生命之源莫名衰弱。」
話音剛落,斷滅闡提突然面色蒼白,急抬手捂住腹部,強忍難以忍受的劇痛:「呃!」
他化闡提面色一變:「你怎樣了?」
斷滅闡提額頭滲出了冷汗:「吾之魔元突然受到莫名的衝擊與耗損,而且體內有一股熱能躥升,難以壓制。」
「熱能?」他化闡提心頭驟然沉了下去,凝視他的目光晦暗難解,「莫非是燎原劫灰,許久以前,魔父曾對吾提起,世上有一種特殊的礦石,受天地鍛煉於萬丈地下,自然無名之火,同時散發五陰旱毒,與人無傷,卻會損及他們魔族體質,豔涼之地質,全是由燎原劫灰所組成,相當於一座天然礦穀。旱毒聚集釋放,非同小可。」
斷滅闡提詫異道:「竟是如此。」
他化闡提頷首:「魔父曾言,燎原劫灰是魔族天敵,吾銘記在心。若豔涼穀內本是如此之絕境,方才撤退一路上,吾不可能毫無察覺異樣。除非……」
剛說到這裡,他化闡提無意間抬眸,卻見本還晴朗的天際成片成片的烏雲從四面八方湧動疾走,仿如波濤滾滾,隨風而動,未過片時,卻又驟然放晴。
眉心一擰,他化闡提冷沉道:「烏雲疾走,無端放晴,必有玄機。」
斷滅闡提眸光一緊:「你的意思是,這天象非是自然,而是人為。」
他化闡提冷哼一聲:「最大的可能是海蟾尊暗中作手,掩蓋豔涼原本真相,隱瞞吾之察覺,我們入穀這麼久,後面卻毫無追兵,表示海蟾尊早有安排,這一切,全在他計畫之中。」
斷滅闡提當機立斷提醒道:「必須儘快撤離,疏散魔軍,否則凶多吉少。」
他化闡提頷首,立即看向魔將道:「傳令下去,繼續找尋出路。」
魔將領命:「是。」
命令傳下去後,本稍作休息的魔軍當即開始行動,然卻是到了第三日夜/色降臨,仍然毫無進展,魔軍將士受了毒瘴不少支撐不下去,不得不暫時停下歇著。
他化闡提隨即去視察將士情況,到了一名魔將轄軍,見了他,他當即單雄抱臂行禮:「屬下見過……」
話還沒說完,面色異常的他突然支撐不住,向地上倒去。
「小心!」他化闡提急忙扶住,另一手放在唇邊咬破,放在魔將唇間,昏迷的魔將不知是什麼,他的血有一股怪異的誘人氣味,魔將本能吮/吸。
身後跟隨的將領震驚,急道:「魔主!不可!」
他化闡提看向他們道:「吾之血,能抵擋旱毒幾分,飲下吾血,或能減緩幾分痛楚,無妨。」
一名魔將心神震動,複雜急聲道:「魔主!怎能讓你這樣做!」
他化闡提皺眉:「不用多言,吾意已決。」
話音落下,喝了他血的魔將醒了過來,詫異自己身體內的痛苦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沒有中毒瘴一般,轉眸見他化闡提扶著他,慌忙站起:「屬下有罪!」
他化闡提鬆開了手:「無妨,身體感覺如何?」
魔將不解他為何如此問,如實說了。
他化闡提放了心,也未說方才以血救他,便下令道:「下去吧,將現在你統率下的魔軍情況稟報上來。」
魔將領命:「是。」
魔將複雜凝視淡然沉穩的他道:「我們已經被困兩日,豔涼穀內旱毒越來越強,死亡魔軍越來越多,這該怎樣辦?」總不能全依靠魔主之血。
他化闡提聞言眸底不被察覺的沉重閃過,口中卻平靜道:「讓吾想想。」
然他那一閃而逝的眸色卻被斷滅闡提看見,他心頭沉澀,凝視他突然說起了另外的事情:「兄長,關於魔皇陵之秘,海蟾尊他們似乎也知情一二,因為在吾被囚禁期間他曾試圖探問過。」
他化闡提聞言倏然冷哼一聲:「就算他們知道了什麼,也永遠也無法開啟魔皇陵。」
斷滅闡提有所猜測,但故作苦笑沉沉凝視他道:「吾已知曉開啟魔皇陵的關鍵,與吾密切相關。」
他化闡提面色微變,刷得看向他:「什麼!你怎會知曉?」
斷滅闡提面上偽裝出來的神色驟然全部散去,嚴肅凝視著他:「果然,與吾猜測相同。兄長,若非你關心則亂,又怎會聽不出吾方才之試探,現在請你說出吧,吾該怎樣開啟魔皇陵?」
唯有開啟魔皇陵才能救魔族逃過此劫。當初緞君衡建造了魔皇陵,是按照魔父給他信中要求而建,特別留下了拯救魔軍於危機的一次契機,這也是後來闍魘那迦給他的那封信中告知,可用了又能如何,魔父,你的遺願還可以有其他辦法實現,吾不能讓小弟喪命。他化闡提聽他還要提,面色不覺嚴厲起來:「這……吾自有分寸,你休要多問。」
斷滅闡提曉得他是關心他,不為所動,肅沉道:「兄長,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有什麼理由隱瞞?吾願與你同甘共苦,並肩作戰。但你卻連此事也不肯說,吾現在關心的是魔族存亡。你曾言,不可讓個人情感,勝過大局的安排,吾用魔城少君的身份再問你一次,魔皇陵如何開啟?你莫要忘記了我們還要完成魔父的遺願!」
他化闡提被他用他曾經講過的話,說得啞口無言,抿唇沉默著,良久後看著斷滅闡提非要知曉不可的神色,苦笑微白了面色,闔住了眼,才低沉道:「開啟魔皇陵需要你之……」說著說不下去。
斷滅闡提急問:「吾的什麼?」
他化闡提嗓音一時嘶啞:「頭骨!」
斷滅闡提面上急切怔住:「頭骨!」
「頭骨……」「頭骨……石像……」 怔愣片刻後,斷滅闡提終於明白了過來,眼簾緩緩垂下,突然沉沉笑出了聲:「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難怪後來他和兄長去了魔皇陵後,所見到緞君衡給魔父立的石像上少了頭骨!
兄長一直不說,原來是因為如此,斷滅闡提自此越發懂得了他化闡提對他的疼愛,心頭兄弟之情湧動,他雖沒見過母后,不曾體會過母親之愛,連父親亦不能陪伴他長大,可兄卻將這些都補上了,斷滅闡提漸漸收起了笑,平靜欣然凝向面色痛苦,視線落在別處的他化闡提:「兄長,待我們離開豔涼之後,吾會將頭骨給你。」
他化闡提面上痛苦一僵,刷的回看向他:「不行!不管我們是如何脫險,這個殘局,由吾來支撐就夠了。魔族血統,不能自你吾手中斷絕!魔父的遺願完成不止有這一種辦法。」
斷滅闡提怔住,擰眉:「什麼意思?」
他化闡提走近他,抬手緊緊按在他肩頭,深深望進他眸底道:「吾要你盡力活下去,帶著無幻永遠離開這個武林,從此隱姓埋名。」
斷滅闡提面色倏然一怒:「大哥!兄弟同生同死,你不能這麼命令吾!」
他化闡提沉色:「斷滅!」
斷滅闡提說完才覺自己方才不該用那般語氣,略微緩和情緒,複雜凝視他道:「以前吾總是任性,將兄長視為無所不能,你之心情流露,吾卻是總當是加強說教,從未主動體諒過你之落寞,吾從不曾後悔為了無幻投入登道岸的日子,但現在,請讓吾繼續分擔你肩上的擔子,魔父的遺願本就該你吾兄弟二人同心協力完成。」
他化闡提聞言,看著他堅決不悔的眼,突然沉聲笑了出來:「好!好!那就讓聖魔大戰的真相永遠掩埋,你吾是真正的魔族之人。持戈躍馬,裹屍而還,該當百夫,這就是魔軍之戰魂,吾族之驕傲!你吾該親自踐行!」
斷滅闡提面上亦浮現除了笑容:「嗯。「
二人說話間,夜色越見深沉,有了約定後,他化闡提望望夜空掛起的彎月,對斷滅闡提和身旁的其他魔將道:「若在這樣受困下去,必將全軍覆滅。唯有殺出重圍,方有一線生機。眾人聽令,今夜子時隨吾突圍。」
斷滅闡提頷首:「可以預知的是,這一戰將是非常慘烈。但為了魔族,就算是死,也不能退縮。」
一名魔將肅然道:「魔主與少君說的是。吾們堂堂隳魔大軍,怎能困死絕穀呢?征戰沙場才是吾們的宿命!」
他的話音剛落,「嗯?有人侵入!」 斷滅闡提面色一沉,登時欲要化出兵器在手。
「且慢!」他化闡提出聲阻止,斷滅動作一頓,他轉眸望向入口處道:「是麂行速影。」
一道黑色身影疾奔而來,正是麂行速影,魔族的信使之一:「啟稟魔主,端木燹龍取得止戰之鑰後在陰屍鬼池遭遇靖滄浪,兩人已決生死,同歸於盡。屬下在他屍身上尋找止戰之鑰卻是沒有,恐怕鑰匙被別人奪走,只是在他屍體旁發現了這個。」
說著他將一捧裝入錦帕的土壤倒了出來,這些土壤上面有一股惡臭的渾濁綠色黏液,還未乾涸。
他化闡提見此,了然止戰之鑰被誰奪走了,眸光冷厲,卻是心中平靜,是鬼覺神知拿走止戰之鑰,最後關鍵的一件事情便完成了。一切皆照著魔父留書計畫有條不紊地進行,冷沉道:「無妨,你下去吧,之戰之鑰日後再尋回。」
隨後的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很快到了子時,就在這時,豔涼山穀外突然響起了海蟾尊嘲諷的刺耳之聲:「他化闡提,藏頭縮尾,不是君主該有的行為。」
已經在穀內整軍,要率軍在子時攻出去的他化闡提聞言哈哈冷笑,身形淩空而起,雙掌聚以雄渾滅世魔功和隱藏的厲族神功:「浩世邪能,你們擋得了嗎!喝……!」
海蟾尊看他率先攻了出來 ,瞬間騰空而起,劍掌齊出:「離日烈丹火!」
同隨而至的淨無幻和其他聖方高手同時出手。
海蟾尊與他化闡提一招過後,冷笑道:「旱毒未解,你的功力已不足五成。」
他化闡提嗤笑睥睨道:「殺你足矣!厲魂泣豔喝……!」
海蟾尊看著他們死到臨頭,還如此誑妄,狹長的綠眸中諷刺一閃,雙掌再催強功:「清微滅邪風!」
聖魔雙方如此征戰了三日三夜,聖方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魔族卻是因旱毒影響,功力不濟,死傷良多,原來還保存下八層的魔軍,如今已經死得只剩下為數的不多的二層,完全落於下風,而聖方卻還源源不斷的有其他戰力加入。
眼看他化闡提和斷滅闡提因旱毒而受制於海蟾尊,被抓住,難以脫身,魔族戰將不曾言語,互相對視一眼後,上下一心,瞬間同時自毀魔元。
他化闡提和斷滅闡提只覺魔元瞬間充沛,再無方才運使功力之難以為繼,這才發覺發生了什麼事,面色一變,一同刷得服侍山谷內,只見屍橫遍野,幾乎大半是魔族之人,僅還活著那些魔將皆魔元衰竭:「你們……」
魔將死蝶留影欣慰看見他們二人好轉,豪邁大笑赴死:「魔族戰魂不容屈辱!」
另一名魔將血狼妖叟堅決道:「魔族血脈由我們守護。」
無明法業強撐最後一絲魔息凝望向天際的他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大聲道:「魔主,少君,你們快走!」
……
他化闡提和斷滅闡提看著為他們而死的眾多魔將屍體,心頭劇烈震動,不能讓他們白白犧牲,他化闡提忍下悲意,刷得收回視線,海蟾尊和聖方之人又開始攻來,登時飛身迎戰,對守護斷滅闡提的刀魂玄雷道:「保護少君離開,此地由吾斷後。」
已經受傷頗重的斷滅闡提心頭一痛,一把避開玄雷來攙扶他的手,厲色道:「你答應過,兄弟同生。」
他化闡提邊將斷滅保護在自己功力範圍內,一人獨對海蟾尊、淨無幻等八人,邊沉穩威嚴笑道:「魔元已經恢復,吾戰無不勝。再者你不是說吾無所不能嗎?強悍如吾,又怎會輕易受死呢?你先離開,待吾引開敵人,便與你會合。」
斷滅闡提聽他聲音確實恢復了往日功力,眉心一擰,還是不願一人離開:「但是……」
剛被逼退的海蟾尊等人又再次攻來,他化闡提笑聲散去,回眸急威嚴打斷了他的話:「廢話!快走!」話甫落下,便同時一掌強功送他們淩空而起,出了戰圈。
斷滅,只要你一世平安,為兄我,雖死猶生,聖魔之戰由吾而開,現在,也該由吾終結。魔父的遺願有吾一人足夠了,不需要再搭上你的性命,你要好好活著。
確認他們安全離開後,他化闡提再也無所顧忌,收回目送不舍的別離視線,冷眼嗜殺,開始了與聖方的殊死決戰,海蟾尊招招
無數招相對過後,他化闡提扣鎖住海蟾尊的手腕兒,冷笑道:「想滿足你的私欲嗎!來吧!」
海蟾尊諷刺一笑:「死到臨頭,逞強只是多餘。」
二人話音落後,同時提功到極致,脫開各自糾纏,再次過招。海蟾尊覷得時機命令淨無幻等人去殺剩下的其他魔族之人,由他獨自對付他化闡提。
豔涼穀的另一處,玄雷護送斷滅闡提逃出,去了另一處山巔,只要翻過去便能脫出聖方的包圍,斷煤闡提卻是強行凝功反控制了玄雷,飛身落在了山巔上,面色沉白,眺望著豔涼穀底的聖魔交戰。
此時穀內傳出的殺伐之聲回蕩不絕。
玄雷不知他為何不走了,急聲道:「少君,乘現在聖方沒有追來,我們快走!魔主神武蓋世,打退了聖方,隨後會與少君會合的,少君不必擔心。」
斷滅闡提聞言卻是澀悲笑了一聲,回眸看向玄雷:「兄長他不會來了!」
玄雷一怔:「怎會?」
斷滅闡提突然口溢鮮血,悲愴笑著:「兄弟一場,吾還不瞭解他麼!」
玄雷從未曾懷疑過他化闡提的實力,可此時聽向來尊崇他倍至的斷滅沉痛之言,心頭咯噔一緊:「少君,這!」
斷滅闡提瞬間又收起了眸底悲意:「你不必再阻止吾,吾的頭隨後你帶著交給兄長。」
玄雷聞言面色驟變,急恐懼道:「少君!」
遠處的殺伐聲還在傳來,斷滅闡提說完右掌當即化光,兵器玄雷長刀沖天一舉,提運全部功力於命門處,霎時白色魔氣自他奇經八脈逸散,強悍的氣勁兒逼得欲要靠近阻止的玄雷半分近不了他的身。
只見斷滅闡提手腕兒一轉,淩空飛刀,真氣中沖天而起的長刀頓又調轉而回,刀刃直對斷滅闡提脖頸而去。
豔涼山穀內,他化闡提已經傷痕累累,周身全是血跡,被海蟾尊擊得一退後,驟然將兵器斜杵在地穩住身形,海蟾尊不給他喘息的片時機會,轉手出招便又奪命而去。
就在他化闡提應對不及的此時,強悍威猛的一刀突然破空劈來,輕而易舉化解了海蟾尊的殺招,救了他化闡提。
斷滅!他不是走了!他化闡提感覺到這股功力的異乎尋常強大,心頭一緊,刷得轉眸望去,卻不料所見竟然是。
渾身瞬間墜入冰窟,他化闡提眸子欲裂,僵硬了全身每一處,悲愴叫道:「小弟!」斷滅!你怎能如此違抗吾的命令!
只見握著長刀的斷滅闡提頭身軀現身在他面前,卻是再也不會回答他的叫喚,只如殺人機器般竭力斬殺這任何妄圖要接近他的任何人。
本還在擊殺魔族的淨無幻僵冷立在眾人屍首中,再也揮不動劍,也說不出話來,雙眸顫抖含淚死死盯著毫無知覺,卻如不敗戰神般揮舞大刀拯救魔族的斷滅,手指冰涼,嘴唇咬破都不自知。
被刀法重傷的海蟾尊穩住身形後,見如此的斷滅闡提,面色震驚一厲:「斷首不死,當真魔物。」說完一掃痛苦蒼白面色的他化闡提諷刺道:「你想救他,吾偏不如你所願!」
當即對手下眾人道:「一併殲滅!」
本被眼前亙古未見的奇事震驚的聖方眾人,這才再次提起兵器,齊心喊殺,與剩下的最後的魔軍和斷滅無首身軀作戰。
淨無幻卻是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再動,任由旁邊聖方人殺死的魔族人鮮血濺在身上,只雙眸直直恍惚望著斷滅闡提。
他化闡提見此忍痛伸手欲要觸摸斷滅闡提,卻是不能,他無頭的背影已然為他殺出了一條血路,此時已經將聖方斬殺了貸半,雙眸悲慟一閉,瞬間化光在斷滅掩護下消失離開了豔涼穀。
海蟾尊看見,欲要去追,卻是被斷滅闡提威猛血刀阻止,暗咒一聲,只能與他纏戰。
直戰鬥到第二日晨光熹微時,斷滅闡提身上以頭獻祭而有的上古神力快要耗盡,刀招出現破綻,才讓海蟾尊覷得了機會,一劍刺入他心口,震碎了心臟。
斷滅闡提心口滾燙的鮮血湧出,手中揮舞的長刀哐當一聲脫手落地。
終於死了!海蟾尊亦是精疲力竭,狹長的綠眸恨冷從他心口抽出了劍。
斷滅闡提屍身這才直直向地上倒去,膝蓋卻不彎曲。握刀的手已然垂下,另一側靠近淨無幻的手在他倒地間卻是一直伸著,五指張開,似想要握住什麼,未曾落下。
淨無幻看見了他臨死而無言的動作,僵凍在眼底的淚水刷得奪眶而出,「斷滅!」疾步飛奔過去,伸手就在他倒地前一刹那觸及了他的手。
斷滅闡提的手似有所感,瞬間緊緊回握住了她冰冷的手,砰然一聲倒地而亡,震濺起一地泥水。
淨無幻能感覺到他回握的手心那一刹那還有的溫熱,就在倒地刹那消失,心都一陣揪刺的痙攣劇痛,驟然拽起了他的手貼在臉上,臉上淚水混合得天上還在下的暴雨滑落,沾在了他已經毫無知覺的指腹上。
斷滅闡提卻是再也不會感覺到了。
在場還有眾多聖方之人,見此情形多多少少看出了淨無幻對斷滅的情感非比尋常長,多有不恥,面呈鄙夷和詫異震驚。
海蟾尊礙於影響強行將淨無幻拽了起來,冷厲對其中一人吩咐:「你率軍清點魔族屍首,其他人立即隨吾返回龠勝明巒。」
此人領命率領部分聖方的人離開。
淨無幻一把掙脫了海蟾尊的手,冷漠只凝注在斷滅屍身上,緩步穿行在狂風暴雨中繼續蹲在了他身邊,小心翼翼扶起讓他的屍體靠在她懷裡,而她也疲憊坐在雨水中闔眸,嗅著空氣中的魔族和聖方鮮血混合的血腥味,冷沉道:「聖魔大戰已經結束了,吾不再是六聖護之一,登道岸掌教之職也已經交給了他人,吾再與武林無關,海蟾尊,日後吾如何,用不著你管,慶功宴登道岸自會有人去參見,後悔無期。」
說完低頭對著斷滅的屍體沙啞落淚道:「吾歇歇,明日吾便帶你去一處只有你吾二人,再沒有聖魔紛爭,戰火兵燹,只有安寧的地方。」
海蟾尊看著他們二人,冷峻偽裝的面容上微有一絲動容,腦海中卻又幕然閃現了那一年無盡天峰,天之厲看向欲殺他的天之佛的眼神,那一眼混雜世間所有感情失望的眼神,動容又散去,冷冷諷刺眯住了眼。只有死人才不會背叛,如果大哥當初殺了天之佛,天之佛便永遠屬於大哥,大哥也不必有這千年之禍。
想到這裡,冷哼一聲,也未再對淨無幻說什麼,便帶著其他的聖方之人消失。
龠勝明巒巒主殿,眾人回去後,有人不解看向海蟾尊:「祿主為何不再繼續派人追殺他化闡提?他受了重傷,只怕還在豔涼穀中,只要找到必能除掉。」
海蟾尊冷冷眯眼道:「自然有人去殺他,吾才會不派人,靜待消息吧。」
眾人詫異,但也只能繼續等待。祿主既然如此說,必然不日之後便會有消息,屆時便知道來龍去脈了。
一日後,豔涼穀,脫離危險傷勢好轉後的他化闡提在四處找尋斷滅闡提頭顱。
豔涼已漸趨安靜,那斷滅的頭顱會在哪裡?他既有犧牲之願,卻又自斷首級,必是擔憂身死之後,被海蟾尊掌握魔皇陵之秘,由此血跡判斷,斷滅之頭顱應在崖底,他必須儘快尋回!
就在他到達崖底瞬間,一直藏身在此發現的玄雷突然出現,懷抱著用她的藍色錦袍包裹的一物,單膝跪在他面前,聲音悲慟行禮:「屬下見過魔主!」
「玄雷!」他化闡提不料她竟會在此,那夜讓她和斷滅離開,急忙俯身扶住她:「你……」
玄雷發覺自己眼底淚水難壓,又流了出來,急忙低頭掩飾,雙手捧著沾血的包裹呈在他面前,顫抖吐出了兩個字:「少君……」
他化闡提話音斷住,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必是斷滅命她將頭顱收好,垂眸凝在包裹上,悲襲心口,喉間一陣氣血翻湧,劇烈咳嗽起來,他僵硬抬起手,面色異常的冷靜接過:「你回魔城去吧,吾要送斷滅去一個地方。」這場仗已斷送了魔族江山,且聖魔大戰也該結束了,剩下的魔族之人絕不能再和他在一起,而有傷亡。
玄雷未看出他化闡提的異常,也知曉這頭顱必然有大用,領命:「是。」
只剩下他一人時,他化闡提小心捧著包裹在懷裡,瞬間化光消失。
魔皇陵,一日後,他化闡提飛身而來,眼前衰草荒蕪,毫無生機可言。他低頭苦澀一笑凝視著懷裡的包裹:「魔父,母后,我們一家終於能夠團聚了。」
話音剛落,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魔主!終於找到你了!吾擊敗纏戰的聖方之人後便去豔涼穀找你們,可卻只見魔族將士屍身,幸好路上碰到了玄雷,又循著沿途的魔族氣息,才一路前來。」
鬼如來。他化闡提聞言驟然收起所有心緒,回眸看向面有急色的他:「吾無事。」
鬼如來聞言向他懷裡的包裹複雜沉重看了眼:「少君的事情吾已經聽玄雷說了。魔主為何不帶著少君返回魔城讓他安息?魔城還在,我們還能東山再起,此次的失敗算不得什麼,」
他化闡提聞言收回了視線,轉凝向空無一物的一處沙地:「欲扭轉聖魔局勢,唯有開啟魔皇陵。」
鬼如來一怔。
他化闡提未給他詳細解釋,隨即道:「為吾護法吧!吾要開啟魔皇陵。」
鬼如來眸底不為人知的光芒突然一閃:「嗯!」雙掌當即運使浩然熊功,將方圓一裡防護起來,但有外人進入,便可立即感知擊殺。
他化闡提口占咒語,周身竟然凝聚起眾人從未見過的中陰界靈力,以指點心口引出一滴鮮血,飛入那片空地。
霎時天搖地動,地面轟隆開裂,四周塵煙彌漫。片刻後煙霧散去,空地上竟突然多出了一座令人不由心生敬畏壓迫的巍然陵塚。
「隨吾進入吧!」他化闡提對鬼如來說完後,便提步向緩緩打開的門走進。
鬼如來跟隨進入,他化闡提走到裡面,快到臺階前的石像前時停下了步子。
魔皇陵鬼如來是第一次進入,這座石像自然也是第一次見,待看清其面容時,他眸底震驚疾閃而過。怎麼可能?魔皇怎會是如此摸樣?世間怎會有這般相像的人?
他化闡提背對他站著,也沒有看到他的異樣。
鬼如來發覺自己分神,急忙壓制心頭莫名的異樣,恢復了惡煞剛冷面色不解問道:「魔主要如何開啟魔皇陵?」
他化闡提聞言掌心凝功,震碎了包裹斷滅透露的包裹,沉啞道:「將斷滅的頭蓋骨放入石像的頭蓋骨位置便可。魔皇陵一旦開啟,魔族必有……」
他話還沒說完,腰腹命脈處突然傳來鑽心痛楚,他化闡提話音戛然而止,垂眸看向劇痛傳來處,只見滌罪犀角從他背後刺入,穿過身體,子腰腹穿出,眸色震驚僵硬轉眸看向鬼如來:「你……」
鬼如來一如既往的剛冷雙眸,對上他似恨似費解的視線,:「你之自信便是你得盲點,真正的鬼如來從來就不曾存在。」
他化闡提魔元急劇從體內潰散,聽到這裡不得不扶住了旁邊的石柱緩慢坐倒在了地上,才艱難虛弱道:「你如何瞞吾?」
鬼如來知他命不久矣,鬆開了握滌罪犀角的手,讓他死前舒服些,暫未回答,只抬手化光拂過面部,周身瞬間金光射出,他整個人漸漸發生了變化。
金光散去後,眼前的鬼如來已然變成了另一個同樣面孔,但卻莊嚴聖威的人。
他化闡提不可置信道:「帝如來!」
帝如來眸有慈悲,如實告訴他:「天之佛封印閉關前曾經給吾留了一封信,要吾瞞騙天下人成為鬼如來,只為能順利進入魔城,進行這項計畫,你怎樣也想不到無明法業只是一名無辜的待罪羊,我們的目的是毀掉魔皇陵。」
他收到信時魔皇陵尚未曾有,至佛如何能曉得此物之存在,這個疑問只能等日後她出關後再尋求答案了。
他化闡提面色驟然一變,急火攻心,一口鮮血嘔出:「什麼?」
帝如來眸底微現了冷厲:「皇陵之秘天下災殃,決不能現世。」說完當即一掌聖威佛宮掃向了石像旁,明顯是封印魔皇力量所在的洞窟。
「不可啊!」他化闡提喊出的話終究遲了片刻了,可字剛出口,魔皇陵轟隆一聲震響,開始劇烈動盪,無數的碎石墜落,是要坍塌的前奏。
他化闡提怒痛急看著他道:「你!你鑄下大錯了,這是陰謀,你被利用了!」
帝如來看他如此異常的面色,並非因魔皇陵毀而痛苦,反而是,心裡不由一沉,皺了眉:「你說什麼?」
事到如今,什麼都已經晚了,他化闡提疲倦無力闔住了眼,呵呵苦笑著喃喃道:「皇陵之秘是亙古開章,聖魔爭鬥,為厲倡狂。」
厲!厲族!帝如來直覺不好,面色微變,沉聲問道:「與厲何干?說清楚!」天之厲被封印在無盡天峰,厲族亦從此消失。聖魔大戰怎會與厲族有關?
他化闡提聞言,劇烈咳嗽吐了幾口鮮血後,才繼續道:「聖魔大戰,乃是厲族千古陰謀,最初之戰乃是因魔妖二族脫離異誕之脈自立為王,與厲族產生利益衝突,厲便披著人皮包藏禍心,組織正道勢力,打著正義的旗幟,宣揚誅魔口號,這一切皆是為了他們的私欲。」
「什麼?」帝如來面色微變:「這怎有可能?你是指龠勝明巒?」
他化闡提點了點頭:「厲的面目難以察覺,他們之行蹤遍佈,吾無法鎖定範圍。確定的是,龠勝明巒之內必有厲之存在,但沒明確的證據,世人如何相信這片面之詞,就如同你也不相信。」
帝如來此時這驚天之秘事關重大,急聲道:「你不說,又怎知吾不會相信,為何你從不曾說明此事?就算沒證據,也能混淆視聽,干擾對方!」
他化闡提搖了搖頭,沉啞道:「厲之狡詐,一旦發覺任何風吹草動就馬上拋棄身份,另換面目。反而使我們前功盡棄。吾遲遲不說,一來是想不動聲色除去所有厲族的嫌疑者,二來我不願犧牲斷滅。」
帝如來一怔,視線落在了他懷裡斷滅死不瞑目還睜著的剛毅雙眸上:「這……」
他化闡提垂眸凝視著斷滅的頭顱,突然諷刺一笑:「你當蘊果諦魂真是為了所謂的蒼生嗎?他所忌憚的不過是魔皇若能複生厲族將面臨覆滅之危,但如今,地洞全毀,一切都太遲了!太遲了!」
帝如來抬眸望了眼地動山搖的魔皇陵,面有沉重:「是,此地將毀!」
他化闡提聞言諷刺笑著闔住了眸:「你走吧!」
帝如來複雜低頭看了已經氣息奄奄血流殆盡的他,抿唇合十雙掌道:「告辭,吾會派人重修魔皇陵。」說完他瞬間化光消失。
魔皇陵內只剩下了他化闡提,已經命元快要散盡的他散去了面上所有心緒,睜開眸最後凝向了質辛的石像,恍恍惚惚視線模糊勾了勾嘴角,「魔父,你聽到了麼,你可以安心了,吾和斷滅終於完成了你的遺願。」
話音越來越低,直到最後一字,幾乎沒有了聲息,他化闡提面容平靜緩緩闔上了眼睛,漸漸冰冷的手卻是沒有垂落,依然維持著小心抱著斷滅頭顱的姿勢。
就在此時,轟隆一聲,魔皇陵徹底坍塌了下來,從外看去成了一座土堆。
中陰界,絕境長城的地牢中,被關押服刑了一千年的緞君衡突然睜開了眼,怔怔凝注著腳下部分尚未徹底風化為土的石子,眸底有不為人知的悲傷湧過,隨即便恢復了平靜,只沉黯歎了一聲。靈體還是穿越中陰界和苦境地界失敗了,宙王這次是當真防備他了,義父對不你,質辛。
就在此時,「靈狩,吾來送飯了。」魅生的聲音伴隨著腳步聲響起,聲音落下後沒有多久,她便出現在了他面前。
緞君衡驟然收起眸底心緒,凝視她笑道:「這都一千年了了,你這小丫頭一點兒變化也沒有。快來把吾懷裡的東西掏出來給了十九,讓他……」
魅生急忙打斷他的話:「讓他放進你的水晶骷髏頭裡並用靈力保存,我記得,先吃飯。」靈狩都三日水米未進了,可恨的宙王,只允許靈狩三日進食一次。
緞君衡聞言呵呵歡喜笑著:「還是小丫頭知道心疼人。」
魅生看他說話間乾裂的嘴唇,心中一疼,急忙俯身將湯菜拿出來,一點兒一點兒的耐心小心喂著手腳皆被綁縛不能動彈的緞君衡。
緞君衡呵呵笑著,享受著她伺候。就只差厲元和佛元了,他必須要讓宙王儘快釋放他。
龠勝明巒,帝如來回去見了海蟾尊告知他化闡提已死的事情,但卻直覺未曾說出厲族之事,畢竟他與此事無關,厲族事務還是要稟知至佛。
海蟾尊依然冷峻的面上微露溫和:「有勞佛首!」
帝如來平靜合十雙掌:「除去魔族,是為蒼生,份內之事。吾也該回去雲穀雷鋒主持事務,這就告辭。」
海蟾尊頷首:「吾便不留佛首了,請,吾送佛首一程。」
刻鏡圖紋,送了帝如來返回的海蟾尊直接來到,見到魑嶽偽裝的蘊果諦魂三頭元靈像道:「魔族闡提一脈已滅,如今僅剩的人馬群龍無首,已不足為慮,日後收服他們輕而易舉,接下來便是進入魔城抓競豹兒,他已經在咎殃的監視下。
另外還有一世,今日帝如來回來稟告,言語間似有隱瞞,而且看向吾的神色頗多懷疑。吾猜測,怕是他化闡提臨死前對他說了什麼,令他起疑。」
魑嶽冷笑一聲:「看出端倪也無妨,如今解封非要素全部湊齊,聖魔雙方勢力也折損嚴重,大功告成,我們也是時候恢復厲族身份,準備解除無盡天峰封印,迎接大哥歸來了。現如今天之佛還在閉關中,正是解除封印的良機。」
海蟾尊亦贊同,詢問道:「那我們何時離開?」
魑嶽偽裝的元靈道:「就定在十日慶功宴後,宴會結束後各路人馬都會離開。你吾各回原位,悄然消失便可。你通知其他人,二十日後子時,苦境模仿異誕之脈所建的密地闕闐關會合。」這麼長時間足夠他們都趕到了。
海蟾尊頷首:「吾曉得了。」
第409章 第一百四十二回
天閻魔城,玄雷回來後,告知了留守的競豹兒戰場發生的事情,競豹兒悲慟震驚,只能繼續等待他化闡提帶著斷滅頭顱回來,可惜過了數日,遲遲不見,而外面卻傳來了龠勝明巒公佈的魔族覆滅的消息,還有他化闡提等人的死訊,面色驟變,急傳了玄雷:「你速去魔皇陵一探究竟!聖方的公佈的消息吾暫且壓下。」
玄雷亦恐慌,趕緊領命離開:「是。」
一日後,她從魔皇陵回來,在摩羅殿坐臥不安等候的競豹兒看她面色蒼白,慌忙走近:「如何?」
玄雷面有悲愴,眼睛泛紅:「魔皇陵坍塌損毀,外有一層佛力結界,魔……魔主抱著少君的頭顱葬身在內。」
競豹兒聞言只覺眼前發黑,一把扣住了她的肩膀,不願相信:「什麼?」
玄雷眼底強忍一路的悲淚流了下來,沙啞道:「魔主不在了。」
話音落後,競豹兒只覺天昏地暗,腦中一片空白,茫茫然站在偌大空無一人的摩羅殿中不知所措。
殿外晴空一片,剩下的魔軍將士依然還手執兵器戍衛在宮殿四處。
良久後,「在你不知道怎麼做的時候,打開信……」恍惚的競豹兒腦海中驟然閃過那日他化闡提之言,他迷茫的眸底才有了波動,慌忙插入懷裡掏出了那封一直貼身收著的信打開。
「競豹兒,此時你必收到吾和斷滅死訊,不必悲傷,吾和斷滅還有未完的事情需要你替我們完成。」
競豹兒震驚,魔主給他信時怎知他會死,心頭發沉,急急往下繼續看去。
一旁的玄雷見他面色一會兒不可置信,一會兒悲傷,一會兒又沉重……,千百種情緒都在看信的極短時間內出現,這種一壺尋常的情形,他看完後,急聲問:「信中說了什麼?」
競豹兒聞言卻是沒有回答,只垂下眼簾沉默著,過了許久,才從這不為人知的信中內容中回復過心緒來,轉眸凝向她:「魔主留給吾的信,只能吾一人看,且囑咐不讓洩露信中內容,還請見諒,吾不能告訴你,但是有些事需要你去做。」
玄雷聞言眸底光芒黯淡了下去,未再接著問,但也明白必然是他化闡提留下的遺命,點了點頭:「是。」
競豹兒隨即下令讓她去公佈他化闡提死訊,解散魔妖二族,從此隱姓埋名生活,以保留性命,防止被聖方趕盡殺絕,等待合適的時機到後再重複真身。
也只有如此做了,魔族能成為領導的人全部都死在了這次聖魔大戰中,玄雷壓下心頭艱澀當即去做。
三日後,所有人都照著他化闡提遺命離開,天閻魔城成了一座空城。
玄雷回來摩羅殿對佇立在皇座前的競豹兒覆命:「百姓和其餘將士都照魔主遺命做了。」
競豹兒點了點頭,回眸凝向她道:「你也離開吧。」
玄雷怔了一怔:「吾?」她從沒想過有離開天閻魔城的一日,聞言茫然無措愣在了當場。
競豹兒了然她心中想法,平和道:「明日,吾也要離開天閻魔城去完成魔主的最後一個遺願。」
玄雷聞言驟然回神,猶豫了片刻,凝視他道:「你不告訴吾魔主遺願,但吾願意陪你去完成,等完成了吾再想以後的日子要如何過。」
競豹兒搖了搖頭:「不行,魔主不允許,此事必須吾一人去做。你若不願意離開,可以繼續留在天閻魔城,但要注意保護自己。」
玄雷急道:「吾……」
競豹兒打斷了她的話:「魔主雖死,但你吾都該遵照他遺命去做。後會無期,玄雷。」
說完便瞬間化光消失在了天閻魔城,只剩下空蕩蕩的殿內玄雷一人佇立著,斜射而入的陽光拂在她身上,將落地的黑影拖得極長。
玄雷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殿內還回蕩著二人方才的聲音,她失落從競豹兒站立過的地方收回視線,怔怔轉凝望向一塵不染空蕩蕩的皇座,漸漸恍惚了神思,腦海中閃過她這塊即將喪命的魂鐵被魔皇發現,後來帶回魔城煆造成刀,並已己血賦予她生命,讓她能脫離刀而活,成為斷滅闡提的佩刀護靈……
回憶不知過了多久,玄雷恍然的眼中有淚滑落,身子不由自主對著皇座跪了下去,伏拜低頭,任由淚水打濕了黑玉石地面,沙啞道:「屬下玄雷參見魔皇,參見魔主和少君。」
話音剛落,她驟然反手一掌凝功回擊自己心口,震碎了心脈,同時將自己身軀凝固為石,眼角帶淚,面色平靜死在了殿內,依然維持著跪拜皇座的姿勢。
她此生因闡提血脈而有生機,如今闡提血脈盡絕,她也該追隨而去,繼續做少君的長刀護靈。
此時,刻鏡圖紋,副巒主憂患深收到蘊果諦魂的消息,前來拜見:「見過聖者。」
魑嶽偽裝的三面頭像睜開了眼:「如今魔族被滅,聖魔大戰已經結束,天下重回太平,吾可以放心閉關療傷了。海蟾尊昨日來請辭該回方丈雨卷樓主持事務,日後明戀便交由你代為治理。」
憂患深聞言領命,隨後抬眸凝視他問道:「聖者大概何時可以出關?」
魑岳平和道:「吾傷勢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出關時間難定,不必擔心,吾出關前會傳信予你知曉,你專心治理明戀便可。」
憂患深點了點頭:「是,聖者放心。」
魑嶽又闔住了眼,本還閃爍光澤的三面頭像隨即虛化成了透明虛影,漸漸從刻鏡圖紋消失。
憂患深凝視著目送他頭像元靈消失,刻鏡圖紋再空無一物,才轉身離開。
中陰界,地牢中,又到了魅生給緞君衡送飯的時辰,去了關押的地牢洞窟,卻見緞君衡正在被絕境長城之主親自解開鎖鏈,怔了一怔。
緞君衡瞥見她驚訝的神色,笑呵呵道:「小丫頭,見你家靈狩被刑滿釋放,不該高興麼,怎麼這幅表情?」心情極是好。
魅生驟才反應過來,瞬間驚喜疾步奔了過去:「靈狩!王上釋放你了?」不是還有一個甲子才能釋放麼?
緞君衡點了點頭,看出她疑惑,笑道:「王上仁慈,看吾這千年在牢中表現極好,削減了刑期,提前下令開釋,飯吾就不吃了,你回去通知十九準備迎接吾回去吧。」
魅生聞言算是明白額了,趕緊點點頭:「是。」當即便又化光離開。
釋放他的孤城不危轉眸笑凝他:「王上這百年來日日被厲族所擾,不知是否該答應他們拔出天之厲石像上的劍,靈狩數日前讓吾獻策,解決了王上心病,功不可沒,減刑釋放也是應該的。」
緞君衡呵呵一笑,對著他微微行禮:「此事還要多謝城主,若非城主辛勞去了一趟王城,緞某也沒有今日,城主恩德,緞某沒齒難忘。」
孤城不危笑笑推辭,隨後道:「吾便不打擾靈狩回去與義子團聚了,靈狩請。」
緞君衡也不客氣:「那緞某告辭。」
三日後,距離約定的闕闐關之會還有五日時間,這日夜晚,成功不引起懷疑離開龠勝明巒的魑嶽來此,見貪穢卸去了海蟾尊這一道體偽裝已經在此,飛身而落,問道:「宙王那裡如何回答?」
貪穢看向他,平靜道:「拒絕了,但又說他會是厲族最好的合作夥伴,不日後他就會讓我們看到誠意的。」
魑岳聞言面上卻是浮現了心願終於就要達成的滿意,冷沉淡淡道:「好個狡猾的宙王,既不想得罪天之佛,還又想與我們合作。」
貪穢冷笑道:「想要與厲族爭奪苦境,宙王太癡心妄想了。不過現在,吾歡飲他的野心,大哥破除封印後,便由不得他了。」
魑嶽道:「如今我們要做的就是等待宙王拔出中陰界的那兩把劍。」
貪穢頷首,隨後道:「是否現在動手去天閻魔城抓競豹兒?」
魑嶽點了點頭:「是時候了,你去動手,吾再去無盡天峰看看大哥的封印。」
貪穢點頭,隨後二人各自行動,化光離開。
天佛原鄉,韋馱修界玉佛像前,回到雲穀雷鋒稍事安排的帝如來前來,告知了聖魔大戰結束,隨後肅沉將那日他化闡提告知的事情,詳細說出,分析道:「如今無盡天峰的封印再有三個月便到千年之期,到了決定天之厲生死的時候,只要封印順利過了這三個月,天之厲便必死無疑,但是在此期間封印出了問題,讓他逃出封印,便功歸一簣。這千年間厲族勢必要竭盡所能尋找破除封印的辦法,混入聖方偽裝更是厲族所擅長,故吾相信他化闡提所言。」
他話音落後,玉佛像上微微泛出了金光,閃爍不定,天之佛莊嚴肅穆的聲音隨後傳出:「你所分析無錯,吾還有一個月出關,此前無盡天峰封印交由你嚴加看護,若有厲族出現,只要不動封印,便不必現身對抗打草驚蛇,秘密派人跟蹤,瞭解厲族現在情況。一有消息便來回報。」
帝如來領命:「是,至佛。」
玉佛石像上閃爍的金光隨即消失,帝如來合十雙掌,行了佛禮後離開。
一念之間,自從那日奪到止戰之鑰,便癡迷看到現在的鬼覺神知眸光終於恢復了些理智,微微垂下眼簾,將鑰匙收入了懷中,呵呵陰森笑化出了聖魔元史,翻開到了第三頁,凝注著裡面的凹陷下去插鑰匙的地方,自言自語道:「止戰之鑰,你真是個好東西,吾想了千年,你與吾想的樣子一模一樣,你不要著急,我們再等等,時候到了,吾就將你插到裡面去,讓所有自以為是天下主宰的人都成為你吾的傀儡,由我們擺弄,吾會讓你與吾同享這份做世界主宰的榮耀。」
第410章 第一百四十三回
闕闐關外,漆黑的夜色中,貪穢剛離開行出不遠,便發現身後一人尾隨,綠眸冷厲一閃,按掌凝功,身不動,反手便劈去。
招式所及正是一處茂密的樹林,只聞哢嚓數聲,林木被掌功摧毀,同時還有一人隱藏的身形顯像。
競豹兒!竟然是他!貪穢眉心詫異一擰,他離開了天閻魔城?可為何卻不躲起來,反要跟蹤他?而且也不出招護體與他對抗?
這些都不重要,貪穢疑惑一閃而逝,眸光一利,負手在背後冷沉道:「競豹兒,你既然在此,也省下了吾去天閻魔城尋你。厲族給你一次活命的機會,條件用你的雷電功體助厲族做一件事。」
競豹兒聞言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抬眸直視他冷漠道:「厲族不會放過魔族任何一人,吾曉得,更知道吾對你們有用,這也是吾此次尾隨你的目的。」
他主動要來與他們交易,這出乎預料,但對於一個惜命之人,也在情理之內,貪穢淡哼一聲:「你怎知吾會答應而不是取走你的性命。」
競豹兒垂眸沉笑一聲:「澤之厲要取吾的性命,此時便不會如此多廢話,這不是你的行事風格。厲族雖陰險狡詐,但為人所不知的是,亦極重信諾,但凡答應之事,勢必做到。不知澤之厲認為吾的提議如何?」
貪穢冷冷打斷了他的話:「不必廢話,隨吾走吧。」料他也不敢耍什麼把戲。
競豹兒眸光暗凝,點了點頭:「嗯。」隨即走近他,貪穢也沒有再施暗手,貪穢帶他回了闕闐關,暫時讓他住在裡面。
三日後深夜,無盡天峰,漆黑的星空下,雲煙緲緲,兩條鋸鏈自無盡天峰裡面伸出懸掛在天際,隨著吹拂的颶風,發出鐵鍊特有的響聲。
此時,正在遠處暗中眺望的魑嶽突然感應到了厲元的強大吸引之力,眸底驟泛出了喜悅。宙王信守承諾,在中陰界的兩道劍封都解除了,大哥經這千年封印,竟然功體不曾像預料中那樣受損,反而有所加強,如今只等貪穢將競豹兒抓住,他們便能開始最後破解封印。
中陰界,絕境長城,天之厲巨石像雙足所在地,被拔出的奧義吠陀和另一把劍耀眼佛光遍貫穿天地,光芒中,只見一人身影墜落,黑色十九面色驟變,慌忙騰空而起即將其接住:「義父!」兩大劍封竟然會損耗義父功體如此嚴重!
緞君衡靠他支撐才凝功穩□內躁動的氣血,咳嗽笑瞥他擔憂的眸子:「傻小子,吾無事。」
黑色十九皺眉,抿了唇不與他言語爭較,迅速落回了地面,以掌凝功助他調息。
片刻後,才收回掌心,緞君衡再未跟他說話,雙眸凝視著手中水晶頭骨中的兩大氣息,心頭一塊大石終於落下。如今厲元和佛元都收集齊全,可以著手復活質辛的事情了。
就在此時,黑色十九掃過天之厲足上方才拔劍後,被緞君衡以氣灌注的偽裝靈氣,轉向他不解問道:「既然已經拔了劍,為何還要偽造靈氣代替兩大原始之氣?」
緞君衡聞言收回思緒,對上他的視線凝眸道:「現在中陰界還不是與天之佛對著幹的時候,若不偽造靈氣,奧義吠陀和太始之劍一拔,天之佛在佛鄉勢必會有所察覺,吾王不好交代。王上又還想要與厲族合作,如此便是兩全之法,待天之厲真正解封,到時候天之佛再發現,她忙於對付天之厲,也沒功夫來中陰界找吾王問罪。」
天之厲並不知曉質辛的存在,屆時他是否該把這個真相告訴他?還是隱瞞下去,復活質辛後,讓質辛自己選擇?天之厲又會如何對待天之佛?日後的苦境和天佛原鄉,還是不得安寧,越來越混亂了。
黑色十九聽罷明白了:「既然已經完成,我們回逍遙居。」
緞君衡點了點頭,對他道:「你用鬼手之力將奧義吠陀和太極之劍收好,送去王宮代義父覆命。義父有重要的事情去做。」
黑色十九向來無話,這次卻不由下意識問道:「你去做什麼?」
緞君衡隱瞞了真相,只沉凝凝視他道:「吾要去苦境為他化、斷滅和無幻收屍,重建魔皇陵。」復活質辛還需要他的血肉,千年前他留存了他的血,但肉卻必須自他凝固成石像的身上去取了。
黑色十九眸底黯沉浮現:「吾對不起質辛。」宙王只會容許義父一人離開,他不能離開中陰界。
緞君衡聞言歎息了一聲,抬手輕按在他手臂上:「不怪你,世事不由人,覆命後便回去逍遙居將質辛的那間房子打掃出來,吾從苦境回來後要用。」
復活質辛他有八層把握,他化,斷滅和無幻,能否復活,他要見到屍體後才能決定,再找到辦法前也該把他們的屍體保護起來,做完這些他就可以閉關開始復活質辛了。
黑色十九頷首:「嗯。」
話音落後,黑色十九去撿起了兩把劍離開,緞君衡直接向中陰界和苦境的交界無向經緯而去。
五日後子時,闕闐關內,八卦圖而對的八邊上,刻著天地土火山水雷澤八塊石碑梟沉而立。
傾瀉的月光之下,六道耀眼急光嗖然飛馳而入,瞬息光閃,刻著山土火水雷澤六字的六塊石碑後,現出了六人。
這是自從千年前分別後,六人的第一次會首,魑岳凝眸一一掃過五人:「一別千年,別來無恙?」
克災孽主笑了笑:「自然。」
貪穢頷首:「二哥。」
剡冥眸光淡然一凝:「不止無恙,已經準備後再次佔領苦境。」
魈瑤平靜點頭致意。
咎殃斜著倚靠在石碑上:「等復活了大姐,就是真的無恙。」
魑岳聞言看向他:「復活大姐何時可以動手?」
咎殃藍眸底微現肅然:「便與大哥解封同步進行,她的身體吾保存完好,只要融合進劍通慧體內的魂體出現,吾便可以施為。」
魈瑤一直未曾與他有聯繫,聽到這裡面上有了喜色,只是詫異:「大姐的魂體沒有被大哥融煉?」
咎殃不得不慶倖,點了點頭告訴她:「那年她魂體進入無盡天峰內後,恰好遇上了拉扯鋸鏈的劍通慧,劍通慧竭盡所能阻止她的魂體與大哥魂體相融,最後她和劍通慧較量了數百年,劍通慧突然圓寂,她的魂體竟然不受控制被吸進了他身軀內。」
一旁的剡冥驚訝:「你怎會知道此事?」
咎殃瞥了他一眼:「吾化出本體進入無盡天峰探查大哥情況時,碰到了劍通慧,也就是劫塵,她說的。如今劍通慧的軀體已經被她煉化為另一副軀體,完全可以與本體共存。」
剡冥向來沒有什麼明顯表情的臉上此時有了迫不及待:「屆時吾助你。」
復活劫塵的事情只能他一個人來,但咎殃也沒掃他的興,笑了笑:「需要你的時候,吾會叫你。」
眾人曉得他對劫塵的情感,千年前生死一別,復活後自然是想要獨處些時候,都沒自告奮勇幫他。
魑岳隨即看向貪穢道:「競豹兒可抓到了?」
貪穢道:「並非抓到,而是他自己送上門來的。」
眾人詫異,魑嶽擰了眉:「自己送上門?」
貪穢頷首,隨即將那夜發生的事情說出。
魑嶽聽罷心頭突然有些說不出的怪異,那競豹兒怎麼好似曉得他們需要他,還如此毫不反抗的配合?
克災孽主有同感,但是凝向眾人道:「不論他目的為何,只要願意獻出雷電之力便可,若識時務,大哥解除封印後,便放他離開,若不知好歹,只能殺掉,以防後患。」
魑嶽點了點頭吧:「便如克災孽主所言。」隨後凝視眾人道:「中陰界的劍封已經解除,只差競
豹兒的雷電之力和剡冥的火力擊斷佛骨巨鏈,大哥便可破除封印。此事定在五日後子時進行,屆時吾、克災孽主、貪穢、魈瑤纏戰佛鄉之人,剡冥你和競豹兒覷得良機便立即行動。咎殃,你專心進行復活大姐之事。」
眾人聽從他之安排,領命:「是。」
五日後黃昏,中陰界,逍遙居,到了苦境五日的緞君衡終於返回,掰著手指頭數日子的黑色十九和魅生松了口氣。
魅生殷勤得趕緊端上了他最愛的茶水:「靈狩先喝茶!」
緞君衡不徐不疾回到座椅上,接過茶杯卻是未飲,放下道:「想要知道苦境的情況就直接問,不必獻殷勤。」
魅生被他看出了心思,臉一紅:「哦。」
黑色十九不出聲,只凝視著他。
緞君衡也不再賣關子,詳細將這些日子做的事情說了出來:「魔皇陵被毀,吾將他化、斷滅和無幻的屍體都收好封印在了裡面的一個洞窟內,沒有吾的靈力破封,任何人都不能進入,吾又重新建了陵墓。」
黑色十九卻不是想聽這個,那日他說要去苦境時,眸光中似乎再隱瞞什麼,沒想到到了今日還不說,見魅生曉得了這些已經知足,暫未說什麼,輕「嗯」一聲便轉身離開,讓人傳膳。
用完膳後,緞君衡突然問黑色十九:「質辛的那間秘屋收拾出來沒有?」
黑色十九料到他會問,平靜點了點頭:「嗯。」
緞君衡放了心,對他和魅生道:「吾接下來要閉關五日練功,任何人都不見。」
魅生信以為真,當即領命:「是。」
黑色十九眸光暗暗一閃,才如往日般點了點頭:「吾會看顧好逍遙居。」
隨後,三人各自回房準備休息,夜深人靜時,緞君衡卻是沒有休息,便來到了質辛曾住過的那間秘屋,剛推開門,卻不料門口站著一個人影,緞君衡歎了口氣,「十九!」
從袖子裡拿出火摺子吹著,黑色十九的身影清晰映入眼簾,緞君衡對上他審視詢問的視線,無奈道:「為何在這裡?」
黑色十九不想和他打啞謎繞圈子,開門見山道:「你這次去苦境除了給他化他們收屍還做了什麼?為什麼非要在質辛的房裡閉關?」
緞君衡看他這幅架勢,今夜若不得答案決不甘休,輕輕歎了口氣,轉眸掃過質辛走後仍然一絲未動過的房內擺設,和各種物什:「吾本不想現在告訴你,以防事情不成,空歡喜一場。」
黑色十九一直不敢去觸碰的猜測,聞言驟然劇烈波動起來,不由邁了一步,緊眸凝視他,清楚得要看清他說話時的神色:「是與質辛有關麼?」
緞君衡看他突然泛紅又激動的眸子,輕點了點頭:「但為父只有八層把握。」
黑色十九不敢有的奢想成真,太過激動,嘴唇控制不住顫了顫,嗓音微窒又些艱難道:「需要吾做什麼才能萬無一失?」
緞君衡聞言垂下了眼簾笑笑:「這剩下的兩層變數不由你吾,非人力可控制,義父盡人事聽天命吧。你離開吧,五日後你在門外等吾。」
黑色十九聽到這裡,沉凝了心思,義父向來行事謹慎,如此說,便是沒有其他辦法了,只能點點頭,不再耽擱他:「這五日吾都在外面守著。」
說完離開為他緊閉了房門。
緞君衡就曉得讓他知道後會是如此情形,這五日他怕是要不眠不休得在這裡守著了,傻小子,隨後提步走向了質辛睡過的床上,盤腿而坐,將吸納了厲、佛元、質辛生息等的水晶頭骨捧在雙手上,屏息聚氣,緩緩闔住了雙眸進入幽冥思界,徹底將自己與外界隔絕。
房門外的駐守的黑色十九只見房內霎時紫光充溢,曉得緞君衡開始了復活質辛之術,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雙眸一動不動凝視著。
這夜的無盡天峰,就在快要到子時時,魑嶽、克災孽主、貪穢、魈瑤傲然冷厲破空而現,同時砰然落地,不由分說便攻擊起駐守此地金剛。
守護的帝如來見他們竟然齊齊出現,且氣勢洶洶,來者不善,心頭戒備,當即一掌破空揮向他們,率領金剛現身,將無盡天峰與厲族阻隔開來,莊嚴厲色俯視他們:「當年至佛仁慈放你們一條生路,你們竟不知悔改,還敢來此地放肆,速速離開!」
魑嶽冷笑一聲,聚功於掌,威沉怒目道:「今夜便要你們死無葬身之地為大哥報這封印之仇!」
話音尚未落,他便直接攻向帝如來,帝如來淩厲一閃眸,凝功相對。 剩下的三人與佛鄉其他守護者過起招來。
悠于 2016-3-20 21:44
第411章 第一百四十四回
一方誓死要守衛封印,一方設法要破除,殊死相搏的廝殺聲刺耳駭心,不到片刻,無盡天峰腳下便成了一片修羅地獄,鮮血橫流。
隱藏暗處的競豹兒和剡冥注視戰場情形,見佛鄉的戰力漸漸得都被魑嶽、貪穢他們引出,專注於應對,覷準時機,剡冥對競豹兒暗中一個手勢:「動作!」
競豹兒頷首,二人登時從與無盡天峰相對的山巔一躍而起,沖非在天,競豹兒握成雙拳,頓時蘊化功體,全身上下瞬間電流竄動,眨眼便引得夜空烏雲波濤湧動彙聚到無盡天峰之上,雲層中同時電閃雷鳴,轟隆震耳。
剡冥同時長戟一揮,功體爆沖,瞬間身聚熊熊烈火,看了競豹兒一眼:「破封!」登時眸綻火光,戟揮烈火沖著兩條佛骨鋸鏈飛去。
競豹兒緊隨其後。
就在此時才發現他們動作的帝如來,面色驟變,一掌打退了纏攻的魑嶽,急身飛去欲阻止。
但卻已經是晚了,只聞驚天動地得嘩啦震耳響聲,懸空的兩條巨鏈被雷電和烈火之球同時擊中,上面佛骨舍利帶有的佛法結界瞬間被破除,上面閃爍的耀目金光消失,巨鏈成了普通的鐵鍊,剡冥電光火石間又補了兩戟,嘩啦兩聲巨鏈斷裂,淩空墜落。
哐當一聲砸到了山腳正在相搏的厲佛眾人間,震起了漫天黃土,眾人急忙飛身避開。無盡天峰霎時開始劇烈震盪。
「不好!」天之厲要破封而出了!無盡天峰不該會坍塌,天之厲也不可能破封,完全能夠支撐到至佛出關,現在這情形,中陰界的封印必然被人動了手腳!繼續留下只是徒增無謂的傷亡,巨鏈出了問題,帝如來面色恐急,當機立斷急對佛鄉眾人下令:「立即撤回佛鄉!」
佛鄉眾人聞令急忙隨他消失。
魑嶽、克災孽主、貪穢、魈瑤停下了戰鬥,也不去追,只仰望著巨石飛墜崩裂的無盡天峰,他們拼死、戰鬥至今天,一千年了,終於迎來了這一日,面色大喜,心緒激動。
就在此時,崩塌的無盡天峰內一道紫光飛馳而出。
「大姐!」魈瑤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情難自已急大叫了一聲。
紫光有瞬間停頓,隨後便又不受自己控制向異誕之脈賓士而去。
同時剡冥和競豹兒破空而落,剡冥難掩喜悅看著眾人急聲告知道:「是大姐,大姐魂體安然無恙,吾看到了!」
話音落下,眾人剛要詢問,一旁佇立的競豹兒突然間身體開始煙化消失。
還未從喜悅中回復心緒的貪穢,面色震驚一凝,這是命力到盡頭才會有的情形,他尚在壯年,怎會如此!顧不得想通諸多疑問,下意識疾步過去一掌擊在他背心為他灌注功力阻止命力流失。
本該瞬間死去的競豹兒又有了少許的生氣,但也維持不了他的生命多長時間,貪穢輸功才發覺他的五臟六腑竟然早在數百年前就該衰竭而死,可怎會活到現在?震驚沉聲問:「你!」他的面色,分明是知道自己一旦動用雷電之力,便會殞命,那日為何還要主動來尋?
競豹兒聞言,艱難睜眸看向身影已經模糊的他,聲音極其虛無道:「數百年前吾早已該死,魔主和少君為吾續命至今,就為今日助你們破除封印。」
貪穢聽到最後一句面色微怔,他此言意思?他化闡提和斷煤闡提讓他助他們?還想繼續再問,可他灌輸的功力卻是絲毫再也進不去,競豹兒說完便氣絕,掌心所觸及的身體瞬間變成了雲煙,消失得什麼也沒有留下。
貪穢怔住,愣了片刻後才收回手,未再繼續放在心上,競豹兒為何如此怪異不重要,只要大哥破除封印便足夠了,其他人亦與他相同心思。
這小小插曲過後,所有人都繼續仰望向無盡天峰。
只見裡面射出的燦然佛光正在被急速吞噬消弭,是石化的天之厲破戒封印的徵兆,要徹底解除還須片時,魑嶽收回視線對眾人道:「我們返回異誕之脈將消息迎接大哥,明日將是厲族普天同慶之日!」
克災孽主、貪穢、剡冥、魈瑤笑道:「是!」當即化做五道急光消失,直奔異誕之脈。
他們離開一個時辰後,烏雲籠罩的夜空之下突落霹靂紫電,哢嚓一聲直劈無盡天峰,將其劈成了兩半,源源不斷竄入地脈之中,霎時紫光飛竄,耀眼奪目。
緊接著一股黑色闇氣洶湧吞噬了紫電竄天而起,無盡天峰的聲震更隆,最後再也承受不住天地共鳴,轟然一聲崩裂驚天。
遮天蔽日的駭然黑色闇氣之中,只見一道威霸光芒瞬間沖非而出劃過夜空,消失在了無盡天峰,往異誕之脈而去。
良久後,開天闢地的聲音才漸漸消失,但翻滾在天際的黑雲卻依然湧動,緩慢地向天際散開。
此時天佛原鄉,韋馱修界,剛聽完帝如來稟報的玉佛像察覺到了天地異變,這是天之厲破封而出了,突然之間佛光刺目射出,天之佛剛冷威怒的嗓音迫人響起:「宙王,吾來日要讓你為天下耗竭付出代價!」
帝如來感覺得出她的憤怒,天之厲終究還是破除了封印,沉凝問道:「現如今該如何做?還請至佛示下。」
等了片刻,恢復冷靜的天之佛嗓音才又響起:「吾還有七日方能出關,天之厲剛出封印,五氣折損他元氣千年,短時間內功體未必能複,且異誕之脈多年無首,魔妖厲三族各自為政,他必先要解決厲族內患,還顧不得在苦境掀起風浪,這七日密切派人注意厲族動向,給天下各武林門派之首發貼,告知無盡天峰情況,讓他們有所準備,防患於未然。」
說著一道金光飛射向帝如來,帝如來抬手,金光在他掌心散去,是一封折疊的書信。
玉佛像閃爍不定,天之佛的嗓音繼續傳出:「這是去往異誕之脈的路觀圖,派人暗中守在外,但有厲族人出入,便秘密回報,嚴密掌握其動向。」
帝如來明白了,領命:「是。」隨後他告辭離開,立即去辦。
玉佛像金光卻未像往常般散去,反而依然閃爍不定,亦如此時天之佛沉重波動的心神。
來日天之厲勢必會入侵苦境報封印之仇,如此他們二人便會再交手,般若金冊中所載末日之期不遠,她必須在保存佛鄉的前提下,近身從他身上取得那一個內元,但要如何做才能保證萬物逃過死劫後天下太平,再無戰亂,厲族能與苦境百姓和平共處?
異誕之脈,厲族王殿內外,各郡郡守彙聚王都,單膝跪在遙守以待,魑嶽、克災孽主、貪穢、魈瑤、剡冥恭敬佇立,心神激蕩,雀躍難掩豪傲興奮望著天際。
就在晨光熹微時,只見本該泛亮的天際卻倏然間黑雲壓城,風起雲湧,如大海般波濤洶湧,隨之而來的還有越來越重的迫人王威。
眾人心神懾服,看著黑雲中飛馳而來,引起天地變色的巍然雄霸身影,情不自禁地臣服跪拜了下去。
「恭迎吾王!」
「恭迎吾王!」
……
一聲連著一聲,聲聞萬里,響徹雲霄,穿透天地,雄偉身影穿聲而過,飛入王殿。
王殿內地面突然劇烈震動起來,黑色闇氣噴薄洶湧,千年前隨他封印而被魑岳等人封印保存的王座自繚繞的黑色闇氣中拔地而起,其上巍然身影背對眾人緩慢降臨。
魑嶽、克災孽主、貪穢、魈瑤、剡冥看著這等待了千年的厲族未來,王者眸色激動臣服,不約而同單臂抱胸山呼:「天之厲!」
「天之厲!」
「天之厲!」恭迎的眾人當即隨之呼迎。
千年封印,一朝重臨,天之厲轉身,剛威沉霸的黑眸,掃過眼下千年間絲毫未曾改變過的熟悉王殿,魑嶽、克災孽主、貪穢、魈瑤、剡冥,以及一個個臣子,然而卻是不見劫塵和咎殃,眉心微皺,輕抬一臂:「平身!」
眾人聞令收聲,殿內的聲音戛然而止,唯剩殿外傳出的回聲仍綿綿不絕。
天之厲負手俯視看向魑嶽,沉聲問道:「劫塵和咎殃呢?」
這等情形下,劫塵和咎殃不會不出現,除非有何逼不得已的原因,不能趕回,還是他不在者千年,他們有危險……千年間異誕之脈出了什麼事?
魑嶽從他眸光中看出了關切,剛要回答。
殿門外,「大哥!請恕吾和咎殃來之罪!」的聲音傳入。
大姐!魑嶽、克災孽主、貪穢、魈瑤、剡冥心頭一陣驚喜,齊刷刷轉頭向聲源處望去。
一身紫色交領錦袍的劫塵,身後跟著滿臉歡喜快樂的咎殃,飛身進入。
她面容亦如千年前般清冷傲麗,身姿窈窕,英挺俊逸,千年前他們本以為永遠失去的尊貴絕世風姿奪目而入,剡冥、魈瑤心頭澀喜,喚了一聲:「大姐!」二人的嗓音竟有些控制不住的顫抖沙啞。
劫塵錯身過二人間聽到了這聲她本以為再也不會有的呼喚,心頭酸脹波動,袖袍中手指微按身側佩劍才壓下湧動的心緒,清冷轉眸深深看了二人一眼:「五弟,六妹!」
隨即便收回視線,直望向王座上的天之厲,狹長絕世的美目帶著微不可見的波瀾,雷利風行步近,單膝跪下:「見過大哥!」
身後跟進的咎殃也如她一般,恭敬歡喜跪下:「見過大哥!」
魑嶽、克災孽主和貪穢怕被天之厲看出什麼端倪,方才魈瑤和剡冥動情難抑呼喚後,強抑下了就要脫口而出的問候,便極為正常的收回視線,力持平靜看向天之厲。
天之厲凝視劫塵和咎殃道:「去了何處?」
劫塵搶先於咎殃,清冷對上他的視線,凝敬道:「魔妖二族自大哥封印後便判出異誕之脈,吾和咎殃收服了聖魔之戰後剩下的魔妖二族,作為我們七人送給大哥歸來的賀禮,本打算趕在大哥破封前完成,但出了少許意外,推遲了,未能及時趕回,還請大哥恕罪!」
天之厲頷首:「你和咎殃起來吧。」平安便好,而非他所擔心的情形。
「是。」劫塵起身站在了魑嶽五人前面。
魑岳五人聞言詫異暗閃了閃眸。大姐何時復活的,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收服二族?眸光不由探尋望向了站起來走向他們的咎殃,若要編造謊言,也不該編這個,大哥一查便有破綻,可既然大姐如此說,勢必魔妖二族是真被收服了。他們本還擔心怕大姐復活時間趕不上,要如何瞞過大哥。
咎殃眨巴眨巴眼睛,又微不可見的點點頭。意思是確實收服了,讓他們不必擔心。
魑嶽五人放了心,其他疑惑只能暫時壓下,稍後再單獨找他們兩個解決,隨後看向王殿上的天之厲,既然大姐提到了聖魔大戰,魑嶽躬身肅然道:「聖魔大戰乃是大哥封印後,吾和所有人為找到解除封印的辦法,商議後擬下的同時消耗正道力量的計策。」
天之厲聞言坐在了王座上,王威不改,巍然看向他們道:「這千年,辛苦你們了!將聖魔大戰始末詳細說來吧。」
魑嶽和眾人皆心甘情願為他奔波,聞言謙受,魑嶽便接著講了起來他們如何偽裝身份混入正道,如何發現了破封的要素,又恰好魔妖二族被人征服,正道苦境之人本對非其族類有偏見,便利用這種心理,挑撥正道和魔族關係,另雙方爭鬥,厲族漁翁得利,魔皇之死到第二次聖魔大戰,直到今日。
最後一字落下,天之厲眸中浮現讚賞威霸光芒,看向幾人:「你們做的很好,魔妖二族不知異誕之脈才是他們真正的庇護,經此一事,日後必能安分守己。異誕之脈除此事外,還發生過什麼?」
克災孽主在正道臥底同時,還管理異誕之脈,聞言邁出,道:「大哥封印後,我們便按照大哥要求立即封印了異誕之脈,一切法令皆照大哥在時,沒有絲毫變動,厲族百姓安居樂業,除了叛走的魔妖二族,其他並未受太大影響。兵馬訓練,人才培養也從未間斷。」、
說到這裡,面色微現冷沉恨意,沉聲繼續道:「只要大哥一聲令下,現在便可揮軍直入苦境,奪取天下,殺天之佛滅天佛原鄉一報千年前之仇。」
他話音剛落下,劫塵、貪穢等人皆俯身,早已準備好齊齊出聲:「吾等聽大哥號令!」
天之厲聞言卻是並未直言出兵,只壓下了因聽到天之佛三字,而驟然浮現在眼前的千年前無盡天峰她殺他時似無情卻又異常的眸子,平靜道:「用兵戒躁,你們現如今皆心有怒恨,戰場之上為將須冷靜運籌帷幄,厲族將士性命不能如此交在你們手上,現在非用兵良機,等你們何時能平靜以對,再議此事。」
劫塵、魑嶽等人怔住,他們從未感覺到自己被情緒所控制,突然被天之厲點了出來,且是事實,一時心頭複雜不是滋味,皆沉下了心,抿緊嘴唇無言以對。
天之厲沉凝著他們,等待自己想明白。
片刻後,劫塵才抬眸凝向他站起了身,慚愧道:「是,大哥所言有理,是我們太操之過急了。」
她說了其他人想說的話,其他人立直身形後,暫時平靜下來,看向他,不再提出兵苦境的事情,他們確實需要時間冷靜,調整心態,否則厲族將士便會成為他們情緒的犧牲品。
天之厲這才對克災孽主道:「將這千年間你處理的厲族事務摺子整理好,送到乾天殿,你下去整理吧。」
克災孽主領命:「是。」
天之厲又對殿內的各郡郡守道:「依次將你們各郡的情況報上來。」
各郡守領命,相繼稟報。
千年回歸的這第一日朝事,直到黃昏才結束,眾人等待天之厲離開後才相繼消失。
元種七厲默契得最後才走,七人一同去了咎殃的水宮,魑嶽問他:「大姐復活情形是怎麼回事?你們當真去收服了魔妖二族?」
咎殃高興笑著看了眼鮮活立在眼前的劫塵,心頭又澀又欣慰道,又不願被人看出來他此時心緒,便笑呵呵抬手搭住魑嶽的肩膀道:「昨晚劫塵魂體一出現,吾就在江山美人亭用蘊天之饗和百氣流根灌注入她本體,控制她魂體儘快回到本體,隨後復活了大姐,」
一旁抱臂而立的劫塵抬眸,凝視想要瞭解事情來龍去脈的眾人,接過了咎殃的話頭道:「吾得體重生後,做主乘夜去收服魔妖二族,咎殃領魑嶽和克災孽主的命令潛伏伏天閻魔城數百年,裡面是什麼情形一清二楚,短時間內收服他們輕而易舉,也唯有如此,才能隱瞞大哥吾自盡的真相,此事絕不能讓他曉得,如今吾既活著,過去發生的事情便不必再提。」
魑嶽幾人明白,點了點頭:「我們曉得,此事不會走露任何風聲。」
話音落後,宮內倏然陷入了一陣詭異的寂靜。
七人相視著,想說什麼,卻是誰也不願第一個開口,最後還是咎殃憋不住,沉凝看著他們道:「你們說大哥現在對天之佛究竟是何態度?」頓了頓,他斟酌道:「吾總覺得他似乎並不恨她,冷靜得可怕,只是千年前封印那日有些恨而已。」
劫塵聞言眸底冷光一閃,凝視眾人道:「 你們可發現大哥比千年前更加深沉,情緒絲毫不外露,根本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千年前,至少還有蛛絲馬跡能讓他們猜測得分毫。
魑嶽和其他人皆有此感,點了點頭:「嗯。」
劫塵接著冷銳道:「既然猜不到,也不必猜,天之佛背叛大哥是真,封印大哥是真,殺吾厲族之人是真,大哥行事一切以厲族為重,不會因私事而誤厲族爭霸天下的大業,天之佛和天佛原鄉,于公於私都是吾厲族不共戴天的仇敵,有她沒有厲族,有厲族便無她。」
隨後幾人又閒話了些時候,才互相告辭回了各自寢殿。
乾天殿,天之厲離開王殿后,回到闊別已久的寢殿,眼前一切都還是千年前的模樣,沒有任何改
變,走入臥房,視線落在床榻上,上面放著的還是兩個枕頭,是他和天之佛離開異誕之脈去青蕪堤前一日的樣子,並未變動過,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人自也不敢私自動這裡的東西。
一樣一樣得看著他和天之佛共同生活過留下的痕跡,天之厲心緒糾纏得不適,微擰了眉心走到床邊,不由坐下靠坐在床頭垂下眼簾,眸光暗沉不明,回憶著千年前無盡天峰那夜她的一招一式,每一句話,每一個神色,雙拳緊握帶著無力解決心頭紛亂的怒恨。
她明明知道他石化不死,千年後必然會重得生機,為何不在他毫無防備時一劍殺了他,偏偏讓他有捲土重來的機會?他該恨如此的她?還是該恨能徹底剷除厲族,永絕後患,卻放過了劫塵他們和所有厲族人的她?她既然從未對他生過情,進入異誕之脈只是計謀,事情便該做得徹徹底底,斬盡殺絕,而不是如今處處手下留情。既有情,可為何又會又無盡天峰之事,她一定有事瞞著他,而千年前他竟愚蠢疏忽沒有提前察覺,才導致後來的所有事情,若那時他發現,這千年他們也不會如此含恨生別……
就在此時,殿門外突然響起了魑嶽的聲音:「大哥,吾有事求見。」
天之厲驟闔眸壓下了裡面翻滾的情緒,再睜開時平靜幽沉,如毫無波瀾的海面:「進來。」
魑嶽走入後突然對著他單膝跪下,凝視他道:「吾想求大哥為吾賜婚。」
天之厲見他如此嚴肅,初時還以為是何嚴重的事情,聞言怔了一怔,這千年間看來他們也發生了不少事,不由笑了笑:「此事你自己做主便可,不必經過吾,屆時婚禮需要什麼,命司禮去辦。異誕之脈沉寂千年,有你這喜事,亦可普天同慶。」
魑嶽卻還是不能鬆氣,凝著他斟酌道:「吾要娶的女子非是吾族之人,所以須大哥首肯。」
他行事向來有分寸,天之厲聞言起身走近他,俯身虛扶,出聲打消了他的所有顧慮道:「起來說吧,這女子無論是何情況,既是你喜愛,吾便不會反對,不必如此小心。」
魑岳曉得他對兄弟的寬厚,聞言領命站起,如實對上他詢問的視線,沉凝道:「她是共仰瞻風鳳闕後無封。」
共仰瞻風是苦境武林正道仰慕之地,其領首鳳闕更受眾人敬重,但與厲族卻是死敵,天之厲一聽便明白了,了然笑道:「你怕因她是苦境正道之人,吾反對?」
魑嶽點了點頭,猶豫道:「太荒神訣前,她因吾計策受創失了憶,不記得過去共仰瞻風與厲族的任何恩怨,只記得吾救了她,後來便與吾結成了夫妻,吾也一直隱瞞真實身份……」
頓了頓,魑嶽有所省略,挑了最關鍵的說道:「吾與她已經誕有一子,如今四歲了,名喚魑肆,吾是怕將來她記憶恢復……」
天之厲聞言看著他不自在的臉,驟然大笑:「這是好事,如此你更該迎娶她了,吾不反對,至於你怕她記憶恢復了,會與我們有所矛盾摩擦,都是小事,無須掛懷,吾相信你能處理好,吾和其他人不會在意,放心去辦吧。」共仰瞻風與厲族雖有立場敵對,但只是於公而言,論私,兩方並無仇怨,日後後無封與魑嶽有矛盾,也並非死結,極其好解。
魑嶽有了他的話,心裡的石頭總算落了地,感激道:「那吾過些時日把她們母子從苦境接到異誕之脈。」
天之厲笑著頷首:「吾為解除封印前,你便早該如此做。手頭的事情先放下,明日便去接她們。」
魑岳他為瞭解封之事也許久未見她們母子,聞言略帶喜悅道:「多謝大哥!」
說完便告辭離開,卻在走出臥房門瞬間,又想起了一事,回身凝向天之厲,說了方才在殿中告知千年間事情時並未提到的那個人的事,也是他最想知道,卻不可能問他們的人:
「第一次聖魔大戰結束,天之佛幫助蘊果諦魂封身莊嚴淨土後,便回到天佛原鄉閉關,從此到現在,再未涉足紅塵,從昨夜無盡天峰封印破除的情況看,她當還在閉關。聖魔大戰始終,她都沒有參與,這是吾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若為蒼生,她該出面才是,但卻是隱居蔽世在青蕪堤,名為養傷,一直由蘊果諦魂負責,她安好無事。千年間關於她的事,吾只知道這些。」這次說完,他才真正轉身出了門,化光消失。
房內的天之厲卻是沉擰了眉心,眯眼望著天佛原鄉的方向。閉關不出,要麼是她真受了傷,不能主事,要麼是她別有原因即使無傷,也不能主事,否則依她蒼生為念的心思,勢必該是聖魔大戰聖方的領首。這兩種情形,會是哪種?他或許該去苦境走一趟瞭解些事情,一直無法解決的疑問便能有答案。
此時,中陰界,質辛的秘屋裡充斥了無日無夜的紫色光氣終於消失,義父復活質辛結束了,等待得黑色十九心緊張提到了嗓子眼,面色緊繃,凝注著房門,等待緞君衡出來。
可是等了半晌,房內遲遲沒有腳步聲響起,難道復活出了問題?義父可是也功體也受了創傷?黑色十九心瞬間沉了下去,不由提步走近忐忑不安敲了敲房門:「義父?」
房內沒有任何聲音,義父肯定有事!黑色十九心頭一沉,當機立斷便以功力破除了緞君衡凝聚的結界,推門而入。
果然便見緞君衡昏迷在床榻上,嘴角帶血,手邊的水晶頭骨紫色靈氣極為不穩,閃爍難定,
黑色十九面色驟變,義父再用什麼辦法復活質辛,怎會反噬將自己傷得如此嚴重?「義父!」慌忙飛奔過去,以自己所學並不太精的控靈術助他調蓄體內紊亂的靈力。
良久後,體內淩亂的靈力和氣血恢復了正常,緞君衡才慢慢轉醒,看黑色十九嚇得慌張,蒼白的面上不自覺就浮現了好笑,咳嗽了兩聲,就著他攙扶的胳膊坐起:「吾不眠不休五日五夜,昏迷歇歇而已,以後再見到吾這樣,不必驚慌。」
黑色十九皺眉,他又在胡言亂語要蒙混過關,這次靈體損傷,非比尋常:「義父不必騙吾。」
說著頓了頓,經過方才早有了心理準備,凝視他沉重問道:「復活質辛時出了什麼問題?」質辛是他們的親人,縱出事,所有的悲傷也該共同扛著。
緞君衡看他這模樣,以為復活失敗了,剛要說話,可禁不住又咳嗽了兩聲,才抬手安撫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啞欣慰歎道:「質辛復活成功了,只是中途靈力出了問題,吾失了他的蹤跡,不知他現在是在何方,不知復活後他是否與死前一樣。」
差之毫釐失之千里,一絲問題,足矣造成不可挽救的錯誤,身有殘疾,或是功體盡失成了普通人都極有可能。
黑色十九本怕是根本就活不過來,聞言繃緊的心口倏然劇烈跳動起來,張了張嘴,太過激動,竟至於有些哽咽,沙啞著嗓音直接道:「吾去找他回來和義父團聚,只要他在這個世上,吾就能找到。」
說完也曉得緞君衡最後那句擔憂何在,凝視心頭自責的他安慰道:「他活著就好,義父。」比起失去他的痛苦,其他都不足掛齒。
緞君衡聞言呵呵笑了笑,歎口氣:「傻小子,走吧,吾也該回去逍遙居了,不然魅生丫頭又該擔心了。被這麼多人惦記著,也不怎麼好。」
黑色十九看他動作緩慢,穿鞋時視線看不准,必是這次靈體受損,眼睛出了問題,當即俯身拿起鞋親自給他穿好,又扶著他,緞君衡欲要拒絕,他堅持不放,只能被扶著回了逍遙居。
入房時,黑色十九鬆開了他,因此用晚膳時魅生也沒有發現什麼端倪,用過後,黑色十九任由他自己回了房間,快要入睡前進入,凝視他道:「吾現在就離開去找質辛。」
緞君衡歎息點了點頭,也不打算阻止,走到床頭將一串狩獵靈珠交給他:「拿著它去吧,有它在也許有些幫助,不論找到與否,必須每兩個月回來見吾一次。」
黑色十九曉得他失了一子,如今擔心他安危,才如此要求,心頭複雜,接過收好:「嗯。吾會照顧好自己。吾一有質辛的消息,就先傳信回來。」
緞君衡點點頭:「去吧。」
黑色十九告辭離開,緞君衡目送他的背影一直消失才收回視線,輕輕歎了口氣,走到床邊,翻掌化光,一個漆黑的木匣出現在了床榻上,他打開,凝視著裡面的繈褓,伸手摸在上面。
質辛,上一世,你縱使不說怎麼回事,吾也曉得你沒有一日是為自己活的。
此次新生,你已不在陰陽五行六道輪回中,不生不死,再也沒有任何東西能左右你的生死,不要浪費,好好活著,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也不知道你現在在什麼地方……
七日後,異誕之脈王殿,天之厲正在進行一日的朝議,劫塵剛稟報完自己轄下事務,突然一道駭人透明光力嗖然飛入殿門,直向王座上的天之厲飛去。其勢之猛,其力之迅,殿內沒有幾人能夠安然避開。
異誕之脈何時有如此功力如此高深之人,幾乎與大哥不相上下,劫塵、貪穢幾人面色微變,急看向毫無防備的天之厲。
天之厲看著直擊他命門的透明光力,雙眸一眯,看出其異常還有莫名的熟悉感,可又說不上來因何熟悉,也不避,巍然一掃王袍,驟卸去了光刃上所攜得萬鈞之力,另一掌才抬起輕而易舉接住。
劫塵等人看得出了一身冷汗,此時才知天之厲功力比他們所料得精進還多,驚嚇之餘有了驚喜。
天之厲見光刃觸及他手的刹那陡然光閃化作了一封信,詫異凝眸,何人通過這辦法遞信?信中寫了什麼?而他竟然在它進入殿內前絲毫沒有察覺,還選在此時,一擰眉,撕開了信封,取出裡面折疊好的白紙,當即打開。
劫塵等人此時才看清了那光刃是封信,也是同樣訝異,不由全部凝眸望著。
卻不料片刻後,見看完信,向來處事冷靜沉穩的天之厲面色怒恨震驚交加,還有痛僵自責……如此還不準確,他們完全想不到該用什麼更準確的詞語來形容天之厲瞬息萬變的表情,而這一切情緒全是對著他自己,怒得是他自己,恨得更是他自己,數千百年來積壓的所有情緒全部都在這瞬間爆發了出來。
「大哥!」信裡究竟寫了什麼,劫塵、貪穢焦急擔心喚了一聲。
天之厲聞聲才從翻滾的情緒中回神,反應過來自己該趕緊去做什麼,急將信飛向了劫塵,瞬間化光飛離王殿,倉促道:「吾回來前,異誕之脈交由你負責!」
離開的身形之急切匆忙,仿如他去晚了某個地方一刻,便會成了此生痛憾。從未見過天之厲這般模樣,劫塵接過信,裡面究竟寫了什麼,大哥會變成那樣?擰眉急忙看去。
第412章 第一百四十五回
魑嶽等人也湊了上去,一齊看。
卻不料裡面內容,七人看完後全部震在了當場。
「吾眼睛沒有看錯吧?」咎殃視線僵定在信紙上,急忙一把從劫塵手裡奪過,死勁兒揉了揉眼睛,又繼續看了數遍,字字如刻,每一次都跟第一次看見的同樣,可還是不願相信,刷得看向震愕得眾人:「這怎麼可能?天之佛為大哥生了個孩子?這不是天方夜譚麼!就是她能生,這一千年大哥被她封印,她跟誰生……」
「生」字剛出口,咎殃想到了什麼,面上的諷刺突然僵住:「難道是千年前封印大哥時她就有了孩子,而故意隱瞞了所有人?」
他們也都沒有看出來。大哥方才的臉色若是如此解釋,便說得通了。這天大的事,他竟然被天之佛矇騙了,而且現在孩子還與天之佛失散,獨自一人在外,換成是他,也氣得七竅生煙,要急著去尋。
想到這裡,咎殃心頭打起了鼓,眉心皺成了一團。天之佛若當真是千年前給大哥生了孩子,這事情似乎變得有些複雜了。她封印大哥後,有的是辦法不要腹中孩子,可這留下,背後的原因就耐人尋味。
劫塵聽了他的分析,雖覺有理,但是站在相信天之佛為大哥誕子的基礎上,面色一沉,冷銳道:「這信是誰寫的?單憑上面一面之詞,如何便能相信?苦境絲毫不聞天之佛誕子的消息,縱使她真生了,又怎會讓消息走漏?天之佛不說,這傳信的人,從何處得知此事?只恐怕是有心人抓住了大哥的心思,故意設計要謀算,大哥當局者迷,寧可信其有不願信其無,我們不能糊塗。立即派兩人暗中跟上大哥,以防萬一。」
魈瑤凝視她直覺道:「按照大姐分析,那此信只有可能是天之佛所寫。」
一旁的貪穢否決:「不是,信封和筆墨皆無佛者氣息,這種東西隱藏不了,可以排除是天之佛。」
克災孽主聽到這裡,看著咎殃道:「你方才猜測有可能,但是孩子的年齡不對,信中所寫,此子是稚童,若當真千年前天之佛已誕下,此子早已長大成人。」
咎殃怔了一怔:「也有可能是她懷胎千年,與其說是閉關,不如說是秘密養胎誕子,剛剛生下不到數年,礙於佛鄉清譽,又將孩子拋棄了。大哥本非凡人,天之佛又是修行萬年的得道佛者,這控制孩子生長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克災孽主搖頭道:「她為何要控制?其中問題太多。」
魑岳和後無封有了孩子,也能體會一二天之厲看到這消息的心情,聽了眾人推斷,向咎殃要了信,又細細看了一遍,才凝視他們道:「信中將孩子名字和所在的地方清晰寫出,不必過多猜測,真假過幾日大哥回來便一目了然,孩子是最直接的證據,我們想要知道的東西從他身上便能探出。」
眾人聞言,皆沉默了下去,確如他所說。見到孩子,便一切都了然了。
隨後他們各自散去,走在路上,咎殃看劫塵冷著面色不語,不由道:「你還在想孩子的事情?」
劫塵停下了步子,對上他的視線,冷冷諷刺道:「天之佛冷酷無情,虛偽至極,什麼蒼生大義,慈悲為懷,連自己的親生孩子都能拋棄,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如此一比,她背叛封印大哥便沒有什麼奇怪的了,吾真痛恨自己,當初竟然接納了她,若非如此,千年前也不會放鬆警惕,出了這麼多事情。」
咎殃聞言輕歎了口氣:「我們識人不清,錯一次無妨,以後不再錯就好。走吧,你剛剛復活,不能太過勞累,已經累了數日,回去歇著吧。」
劫塵垂下了眼簾,壓下心緒點點頭:「嗯。」
此時天佛原鄉韋馱修界,碧空萬里,祥雲浮動,梵音聲聲,蓮香縈繞,帝如來,譴彌勒等人皆齊集,合十雙掌迎接天之佛出關。
只見玉佛像內佛光一閃,霎時整個韋馱修界佛光普照,如日光遍灑大地,恢弘神聖的佛光中,天之佛自玉佛像中化體而出,其莊嚴肅穆比千年前更甚,宛如一座完美的玉佛佛像,金光披身,莊嚴聖潔不可褻瀆,令人不由得心生敬畏,虔誠仰望。
她眸一轉,清肅看向帝如來直接便問:「厲族今日有何動靜?」
帝如來稟報道:「今日早晨,天之厲獨身一人離開異誕之脈,行色匆匆,向無向經緯所在的方位而去,我們的人功體所限,追不上。他的功體比千年前又提升了。」
功體更近一層在預料中,天之佛聞言眸一眯,驟然便化光離開:「繼續照舊令執行,吾去查探。」
無向經緯,中陰界和苦境交界,懺罪之牆也在那裡,天之厲獨自一人匆忙去做什麼?他行事向來有章法,千年前交手,從未見過他有舉止倉促,做事臨時起意,這次異常,必是有什麼動靜,出乎他所料不得不倉皇應對。
無向經緯,離開韋馱修界的天之佛化光而來,卻在天之厲能感應的範圍外隱匿了身形秘密出現在懺罪之牆上空。這裡能夠俯瞰整個無向經緯地界,裡面出現的人,發生的事情一覽無餘。
可惜整個無向經緯並未見到她要秘密查探的人,除了荒蕪的沙土便是靠近懺罪之牆處白日嬌豔欲滴的花朵,和生機勃勃的青草,便只剩下荒沙地上有被人踩踏過的腳印,和些許並不濃重的厲族氣息,並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
天之佛詫異飛落到了沙地上,擰眉注視著明顯是天之厲留下的腳印,他獨身來此是為了做什麼?她還是慢了一步,天之厲剛離開不久。以他現在的功體她追去也趕不上,只能等下次再有消息再行探查。現在先去善惡歸源瞭解師弟情況,她本還擔心自己閉關修煉趕不及,如今能提前出關,便可親自查看他現在情況,再決定是否放他出戒牢。
她出關了麼,今日早上他才離開異誕之脈,她便有了消息趕來,異誕之脈和苦境交界必然有佛鄉的暗樁,她又開始動作了。
隱身在懺罪之牆暗處的天之厲凝望著她片刻,隨即垂眸看了眼懷中在他功力力下沉睡帶傷的質辛,幾乎與她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小臉還是如剛找見時的蒼白,一緊手臂,沉暗下了眸子。
質辛的存在,讓他徹徹底底確認了一件事,她愛他,沒有任何可懷疑的。
可她懷了質辛為何不告訴他?她究竟有何苦衷寧可讓所有人恨她,也不願告知他?她又為何將質辛懷在腹中近千年才生下?難道是孩子有問題,還是因她封印完他後受了傷怕過氣到孩子,導致孩子身體有損,所以以功力抑制了他生長閉關療傷?她既如此在意孩子,為何最後又會拋棄他到中陰界?
就在此時,站在沙地上的天之佛突然察覺到了周圍氣息波動,面色一沉,天之厲竟然在附近,沒有離開,驟然凝功於掌,抬眸向他隱匿身形處望去:「天之厲!」聲音帶著戒備的敵意。
氣息是他故意洩露的,今日未料到二人會見面,而他也有太多疑問必須與她私下當面解決,天之厲聽出她聲音裡的冷漠敵對,抱著質辛就光閃,瞬間出現在了她面前,距離她僅僅只有三步遠,雙眸威嚴,意味不明冷笑著道:「天之佛,別來無恙!」
天之佛詫異他竟然一點兒功力都不用,毫無敵意出現,且還抱著個孩子,心頭突然一陣虛無空洞的窒息之感,快得一閃而逝,完全引不起她的在意,掌心功力散去,但依然戒備在心,天之佛莊嚴直射入他威沉冷傲的眸底,冷冷道:「千年前無盡天峰出意外未能殺了你,這次必直接取你性命。」
天之厲從不曾料到見到的會是如此眸色,沒有任何波瀾,冰冷得如曾數千年前厲佛為敵她還不曾動情前,這股異常,心頭一沉,縱使過了千年她再如何懂得掩藏情緒,也絕不可能掩飾的這般滴水不漏,眸光若有所思沉暗一凝,睥睨諷刺掃視著她周身上下,繼續冷笑著道:「千年前你為了殺吾,不惜委身於吾騙取吾之信任,你在吾身下顫抖沉淪愛/欲的模樣,到現在都歷歷在目。你這次又打算如何騙得吾的信任近身殺吾?吾不死之軀,除非近身攻吾命門,否則這天下,誰都殺不了,包括你樓至韋馱。」
什麼委身!什麼沉淪?他侮辱她!「放肆!」天之佛聞言倏然怒上眉梢,一掌便揮了過去。
天之厲縱聲肆笑,手下小心護著質辛,沉穩淩空而起便輕而易舉避開了她的攻擊:「樓至韋馱,你的憤怒改變不了你是吾的人之事實!吾真誠期待你再入異誕之脈!」
「卑鄙無恥!敗壞佛鄉清譽!」天之佛怒目當即又是一掌,旋身瞬間攻去。她入了異誕之脈何曾與他有過那污穢之事,他侮辱她事小,敗壞佛鄉清譽卻事嚴重!
天之厲這小小試探,算是驗證了心頭猜測,可還不願死心,就在她這掌攻來時,未曾躲避,直接將懷裡的質辛暴露出來,尤其是他昏迷的臉直朝向她,讓她掌心攻去。
天之佛未曾料到他竟然如此做,掌風在就要靠近孩子時,慌急散功,他懷中孩子是從何處綁架的?他抓這孩子要做什麼?卻就在臨機換掌時,她看到了孩子的臉,本還在怒中的面色一怔,
這!這孩子怎會與她長得如此相似?
天之厲看她這般神色,心頭瞬間沉到了深淵,她對自己做了什麼?怎會對過去的事情一無所知?
如此情形下,她若是知道生過質辛,再見到孩子不該是這反映,偽裝也不會如此逼真!
「沒想到慈悲為懷的天之佛竟然要對一個孩子下殺手!」天之厲隨後面色倏然被冷厲取代,對愣在對面的她,繼續吐著諷刺的威沉言語:「你不記得他是誰了麼?」
天之佛聞言驟然才回神,見自己掌心還停留在孩子面上,嗖然撤了回來,此時算是明白了天之厲今日目的就是要激怒她,試探千年過後她功力深淺,故才只言語,不出招,霎時面上的怒氣散去,冷厲直視他:「放下此子!吾允你離開!」孩子無辜,天之厲心狠手辣,抓這孩子必有不可告人的兇殘之用,她不能讓他帶走。
「哈哈!」天之厲似乎聽到了什麼大笑話,又縱聲大笑了起來,垂眸向懷中睡得踏實的質辛看了一眼,眸底的冷厲一瞬變得愧疚疼惜,又再次逼視她冷笑:「天之佛,你以何立場要吾把自己的孩子交給你?吾之子,容不得任何人染指,尤其是你!
若非因為你千年前封印,吾與妻兒如何會失散,她們母子如何會在千年間受盡磨難,以致吾兒年尚幼稚便被人欺侮得一身重傷,吾妻杳無音信。此仇,厲族日後必要從你天之佛身上千百倍討回,天之佛樓至韋馱!」
千年前,她為殺他在異誕之脈為人質,從未聽聞他娶妻,何來妻兒,可眼前的孩子,方才掌心靠近時確實有與天之厲一脈相承的王厲元氣,這也只有血親之人才會有,天之佛冷擰了眉心,壓下心頭突然湧起的莫名虛無不適,冷視他莊嚴肅穆道:「若無你為禍苦境,便不會有今日,罪魁禍首是你天之厲。你若還有憐子之意,便不該繼續禍亂天下。否則,此子與你,皆要為此付出代價。天佛原鄉,勢斬邪禍。」
他今日為何倉促離開異誕之脈原來就是為了找這孩子,怕是破封之後剛剛得到消息。孩子雖然熟睡,卻氣息虛弱,靈氣躁動,確實受過重創,是何人竟能不放過小小稚童?此子需儘快調養,否則性命堪憂。稚子無辜,尚還可塑,不必趕盡殺絕,且此次對上厲族,目的再得到天之厲的內元,與千年前不同,如今瞭解了天之厲的情況,可以有的放矢布計安排了。
說完後未在理會天之厲今日故意挑釁的試探,冷哼一聲,瞬間化光離開:「天之厲,下一次再見,吾必要你性命!」
空氣中霎時只剩下了她身上殘留的曇花香氣,天之厲看著她未再繼續爭執先行離開,她要讓他儘快醫治質辛的心思一覽無餘,沉暗的心頭複雜窒痛,到現在,可以確定,她什麼都不記得了,究竟是什麼導致她記憶出了問題?封印他後,天佛原鄉沒有人會動那時功勞卓著的她,可為何她會記憶異常?在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就在此時,懷裡的質辛突然夢囈出聲,清脆的嗓音帶著急切和被逗弄的歡喜:「爹!娘!你們走慢點兒,等等質辛!」
天之厲垂眸看去,見他蒼白的面上說完後還帶著笑,不知是做了什麼夢,曉得這是因他功力控制封印了讓他痛苦的記憶之故,手臂小心將他重新抱了抱,用披風將他緊緊包裹住,低沉說道:「日後再無人能欺侮你,中陰界,宙王……所有傷過你的人,爹都不會放過,爹這就帶你回家。」
說著瞬間化光消失在了懺罪之牆。
異誕之脈,劫塵和咎殃在城池上站著,不時向異誕之脈入口看看,等待天之厲回來。
也不知道看了有多少次,終於等到了天之厲的氣息,二人驟松了口氣,大哥厲息充沛平穩,並沒有與人動過武,那邊可排除書信是計謀的可能,隨即飛身向入口而去。
兩人剛到,便見天之厲急速飛馳而入,且披風在身前罩著,好似懷裡有個什麼東西,二人看他飛得極快,好似根本沒有看到他們,怔了一怔,急調轉方向追去叫:「大哥!」
疾馳的天之厲這才注意到他們,曉得他離開的倉促,他們擔心,微頓身形:「吾無事!咎殃立即去召司醫,劫塵,你去找後無封到乾天殿。」
說完便又匆匆而行,瞬間光閃消失在了面前。
劫塵和咎殃聞言,雖未看清他懷裡披風包裹下是什麼,可也想到了是何人需要司醫,面色微變,質辛有事?也顧不得問其他的:「是!」趕緊就去辦。
路上貪穢看見咎殃形色著急,飛身追上,詫異道:「發生了什麼事?」
咎殃眉頭緊鎖邊往荒神禁地急飛,邊道:「信中那孩子----質辛,大哥他尋到了,只是孩子恐怕有事,讓吾去找司醫。」
貪穢一怔,眉心頓擰:「你快去,吾去乾天殿看看!」有什麼能幫上大哥的。
乾天殿臥房,天之厲抱著質辛回來後,趕緊將他平放在床上,沉眸當即運掌凝功,一手按在他天靈,一手推在他新口口,過運己身厲元之力進入他體內,以維持蓄養他不足的命元。
貪穢到時見此情形,要詢問的嘴驟然閉住,放輕了步子走到床邊,靜靜查看天之厲運功下的孩子情況,可他只能看出外面傷勢,更深層次的問題卻看不出來,除非以功力查探。
一刻後,待他停止施功,將薄被蓋在了依然昏沉睡著的質辛身上,才沉凝問道:「質辛情況如何?」
第413章 第一百四十六回
天之厲正要回答,殿門外響起了咎殃的聲音:「啟稟大哥,司醫召來了。」
天之厲到了嘴邊的話暫變:「進來!」
話音落後,當初曾經為天之佛把過脈的那名司醫和咎殃進入,天之厲面無表情看了他一眼,便讓開床頭的位置:「去給王子診斷!」
咎殃早在路上對他說了天之厲尋到孩子的大概情形,司醫聽完想起曾經給天之佛診過脈,卻居然沒有診出來當初她已經有身孕,老臉一白,心口當時嚇得差點兒就停跳了,膽戰心驚地跟著咎殃到來,做好準備等天之厲責罰,現在這從他臉上也看不出來什麼,一時心頭七上八下地走到了床頭。
只是看到質辛的情況時,他眸光倏然嚴峻一凝,當即坐下便以指蓄功按在質辛的脈上細細查探,早已不記得天之厲可能懲罰的事情。
一炷香的時辰過後,他才收回手,不待天之厲問,便肅然轉身凝向他道:「幸得王上處置得當,王子狀況已經穩定下來了,日後需要給王子細細調養,老臣這就去開些補益的方子,再佐以王上功力,不出三年,王子便可安然無恙。」
天之厲聞言放了心,他怕自己有所疏忽,不能將質辛身上的問題全部都查看出來,頷首:「立即去開。」說完似乎才想起了某事,沉眸看他一眼:「這次王子身上若在出了疏忽,嚴懲不貸。」
司醫太過專注于質辛的事,本已忘了這茬兒,聞言怔了一怔反應過來,瞬間冒了一頭冷汗,僵硬咧開嘴角慌忙不跌的僵硬點頭:「是,王上放心,老臣多謝王上寬宏。」
再出了事不用王上您開口,他自己也沒臉再幹下去了,他活了這麼久沒失誤過,結果一失誤就是天大的事,幸好王上仁厚賢明,不予計較。
咎殃也曉得千年前的事,頗為同情看了眼司儀,天之佛有意要隱瞞身體狀況,他也難以發現,等他寫好了藥方,才出聲問道:「王子是什麼病?」他是猜測了一路,快憋壞他了。
司醫不經天之厲同意不敢說,下意識先向他看了眼,天之厲擺了擺手,讓他下去開藥,看向咎殃和貪穢道:「質辛先天厲元不足,且身有重創,創傷有司醫的藥再加吾療傷輔助好愈,先天不足卻要費些功夫,吾要用厲族秘術為其重塑根骨,否則他天生非凡胎,也不能習武。」
貪穢和咎殃面色微變:「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天之厲回眸望了眼睡得極沉的質辛,眯眼沉聲道:「佛鄉和青蕪堤是清聖之地,他有一半吾的血統,長期處在那種環境中,對他不利。」也只有這唯一的原因能解釋,其他他再想不到還有什麼因由會致使他如此。
話音落後,只聞殿門吱呀一聲被倉促打開,「那要怎麼做?」劫塵的聲音驟然毫無預兆傳來,天之厲和其他人抬眸望去,便見她面有震驚,和剛剛聽到這種不好事情的著急,身後後無封跟著,便匆匆進入臥房。
咎殃暗閃了閃眸子,無奈暗歎了口氣。就知道她是嘴硬,什麼要防備這孩子是佛鄉的誘餌,懷疑天之佛什麼都幹得出來,當真見了這孩子,曉得孩子的情況,她還不是心疼什麼戒備都忘記了。
天之厲看她神色,想必是剛來隻聽到了後面的那句話,也未見怪她無禮推門而入,安慰她道:「不必擔心,接下來的三年內,有吾為他重塑厲元,根骨再造,屆時便可與正常厲族孩子無異。」
劫塵聽到這才松了口不由自主擔心的氣息,轉而才發覺自己情緒太過外露,不自在蹙了蹙眉,又恢復了清冷面色,對天之厲道:「吾將無封帶來了。」
天之厲頷首,留下她先看顧著睡著的質辛,讓後無封隨他去書房。
後無封早就聽魑嶽告知了質辛的事情,跟著天之厲進入書房後問道:「不知大哥尋吾有何事?」
天之厲讓她坐到書桌對面的座椅上,凝視她道:「吾初為人父,不知這照顧孩子要注意些什麼,質辛與小四年紀相仿,還請弟妹指教一二。」
後無封看他一代厲族之王要瞭解這婦人所做的事,怕是打算親自照料質辛,也可憐了質辛這孩子無父無母,微微笑笑,賢淑道:「大哥客氣了,吾來的路上還想著日後把質辛接到身邊替大哥照顧,大哥操勞厲族國事,不用分心。」
天之厲不假思索搖了搖頭:「多謝弟妹好意,吾照顧他便可。」質辛現在的情形,他必須親自照料才能放心。
後無封點了點頭,便不再強求道:「大哥日後若需要吾相助,儘管吩咐。」隨後笑道:「大哥可要拿筆記一記?照顧孩子雖說沒什麼大的事需要勞心,但要注意的地方卻是瑣碎細雜。」
天之厲聞言當即便提筆蘸墨鋪開了紙張:「說吧。」
後無封這才開始詳細說了起來。
臥房中,劫塵、貪穢和咎殃站在床前,一動不動俯視著睡得極沉的質辛,眸光沉凝,意味不明。
良久的沉寂後,咎殃瞥了貪穢和劫塵一眼,用密語戲謔歎道:「長得太像天之佛了,想騙自己質辛是大哥和其他人生的也不能!」
貪穢平靜道:「他只是大哥的孩子,與天之佛無關。」不管她出於何種心思生下了大哥的孩子,他們都不能原諒她。她要殺大哥是真真切切,若因質辛便對她改觀,只怕中了她的奸計,重蹈覆轍。
劫塵冷沉帶著微不可見的恨意密語道:「如果不是她離開異誕之脈,封印大哥,質辛也不會在她腹中受盡諸多苦楚,又怎麼會走到今日?她這個所謂的親生母親,害質辛至此,日後勢必要從她身上討回公道。」
她縱使與大哥水火不容,稚子無辜,她如何對狠得下不保護腹中孩子,讓他先天不足,還拋棄了任由他自生自滅?要不是大哥找到,質辛還不知會是何種情形,她連想都不敢想。樓至韋馱,吾劫塵真是瞎了眼,當初竟然會視你作大嫂。
話音落後,咎殃也想不到反駁的話,沉默了下去,看著只有四歲的質辛遍體鱗傷眸色心疼。
不知過了多久,天之厲從書房回來,見三人都在,走到床頭坐下,回眸看向劫塵道:「接下來三年吾要陪質辛,全力助他儘快重造根骨,異誕之脈政務暫交由你和魑嶽全權處理,有什麼難以決定的等夜裡質辛睡後,再來找吾。」
又看向貪穢和咎殃道:「你們幾人輔助他們。」
這孩子剛找到,大哥要和他慢慢熟悉,且還要為他療傷,且重造根骨極其費神費力,年齡越小進行越好,劫塵、貪穢和咎殃了然,當即肅然領命:「是,大哥安心照顧質辛便好,異誕之脈不必擔心。」
說完後三人告辭離開。
天之厲一直沉默坐在床頭,凝視著質辛,一動不動。
直到夜色降臨後,質辛才慢慢醒了過來,怔怔得朦朧望著眼前天之厲的面容,看不真切又抬起小手揉了揉眼睛,看清楚了覺得莫名的熟悉,而且他看著自己的眼神就像義父一樣,心頭也沒有畏懼,下意識又向四處望瞭望。
他記得自己在一片荒漠中追著爹娘,可爹娘就是不等他,然後一直追一直追,終於看到一堵牆,後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小腦袋裡回憶著天之佛和看不到臉的天之厲不要他,質辛心頭一陣被遺棄的酸楚,小嘴不由得就傷心扁了起來,可又不敢哭,茫然收回視線,看著天之厲,小眼睛紅紅得,帶著快要哭了地聲音道:「你是誰?這是哪兒?我要找爹娘!我找到一堵牆那兒就不見他們了,你看到他們去哪裡了嗎?」
天之厲看他這模樣,心頭沉窒,他找到他時,他昏迷意識中的記憶便是這,他知道他的存在,恐怕是天生非凡,在樓至腹中便有意識,否則沒有其他解釋,但又對他的臉不熟悉,也許聲音,他能聽出來,天之厲儘量讓自己聲音平靜些,低沉道:「吾就是你爹,質辛,你不用再找了,至於你娘,日後爹再帶你去尋她回來。」
這聲音!質辛只覺與記憶中刻骨銘心的聲音重合,小眼珠子倏然間瞪得老大盯著他,眼裡泛起的淚花也忘記了往出流,怔怔道:「你的聲音跟爹一模一樣!你是我爹?」
隨即眉心微微蹙著,認真打量起來。臉也好像跟爹有點兒像,娘記憶裡心裡想的爹,總是蒙著一層霧,他在娘肚子裡時看得朦朦朧朧的,就是聲音最清楚。
天之厲看他搜尋著僅有的記憶將信將疑,點了點頭,抬手輕撫向他的頭,有所引導的複雜凝眸說道:「是,吾是你爹。你娘叫天之佛樓至韋馱,你的名字是你娘取的,叫質辛,你娘住的地方叫青蕪堤,你是在青蕪堤出生的,你娘專門為你做了一張石床。」
質辛小眼睛裡倏然有了驚異的亮光,小手不由抬起攥住了他的手,驚喜道:「你怎麼知道的?」跟他知道的一模一樣,他真的是爹!
天之厲看他小臉上一瞬有了孩子氣得活潑,還有一點點得不確定他是他爹,沉聲笑了笑:「吾是你爹,你娘是誰,住在哪兒自然知道,你娘本應該和爹住在異誕之脈的,可惜中間出了些事情,你娘離開了。」
頓了頓,想起什麼又補充道:「你現在睡得就是吾和你娘睡過的床。」
異誕之脈,床!質辛聽到這裡被提醒了,爹娘生過氣,床被爹弄碎了,後來就那麼把床粘合起來繼續用,新床還在雕刻過程中,後來娘就騙了爹離開異誕之脈,把爹封印在無盡天峰了,突然鬆開天之厲的手,他急忙坐起。
天之厲被他這舉動驚得怔住,輕手按住他的肩膀,趕緊將薄被拉起蓋在他光不溜秋的身上,裹得嚴嚴實實:「你要做什麼?怎麼了?」不久前療傷時才將他脫光,萬一著涼了生病,後無封說這點兒須特別注意,小孩子極容易著涼生病。
質辛被禁錮住不能動,卻也明白他這是為何,義父經常這麼把他裹住,小眼睛抬起,泛著澄澈透明的光澤,認真看著他脆生生道:「我要看看床,看完就知道你是不是我爹了。」
天之厲狐疑蹙了眉,有點兒跟不上質辛的邏輯,怎麼看了床他就能確認?他方才跟他說了一堆,原來還不如一張床?也沒有反對,便抱著質辛站起,退後距離床三步遠,暗斂狐疑凝視他道:「看吧。」
質辛小眼睛當即望去。
床上裂紋依舊是千年前天之厲擊碎的,沒有絲毫改變,一模一樣,他果然是爹!瞬間確認了,質辛轉頭驟然就摟住他的脖子,小眼睛帶著特有的晶亮,似好奇又似心願得償後太過歡喜,激動盯著他:「你真是是我爹!」他終於找到爹了!
他這下是相信了,天之厲放了心,就怕他不認識他,還需要好幾日才能接受,也高興摟緊他的小身子:「嗯,你只能是吾的兒子。」
他話音剛落,卻不料還興奮的質辛小眼睛裡倏然間就有了淚花,反而把他嚇住,手足無措急忙抱著他坐下,抬手擦著他的眼睛,皺眉問:「為何哭了?質辛?」
質辛委屈落著淚,邊哭邊自己抹眼淚,半晌後,掛著淚珠的小眼睛才不高興看他,帶著哭腔傷心道:「你為什麼和娘不要我?我怎麼叫你們你們都不理我,我追你們,一直追,一直追,卻怎麼也追不上……」
天之厲這才知道他又將昏迷時記憶中的東西,和現在混為一談,心中複雜,倉促擦淚的手一頓,沉歎一聲,將他重重摟入懷裡,下巴抵在他小肩膀上道:「那是你做的夢,不是真的,爹怎會不等你。吾和你娘都疼你,怎麼會不要你。爹這不是把你帶回家了麼,別哭。你娘記憶出了問題,不記得你,爹日後再帶你找她,你先和爹在這裡住著。」
質辛聞言還是忐忑不信,抬起淚眼擔驚受怕,像驚惶不安的小鹿盯著他看:「真的嗎?」
天之厲點點頭,微鬆開了他,轉而讓他安心依偎在懷裡道:「爹怎麼會騙你,你還有病,爹接下來要給你看病,不能去找你娘,等你的病好了爹就帶你去。」
樓至現在天佛原鄉,也很安全,記憶出問題,還須找到根源,且解決他的諸多疑惑,從長計議。倉促尋她,只會壞事,引起厲佛爭鬥,於事無益。
質辛聞言登時被嚇了一跳,眼淚都不流了,趕緊笑眯眯閃爍著小眼睛,清脆道:「我沒病,娘說我天生非凡,不會得病,爹你別騙我。」有病豈不是要吃藥!他最怕吃藥了!苦死了!
天之厲被他這說謊卻漏洞百出的可愛模樣,逗得寵愛一笑,敢情他怕吃藥,日後那司醫開的藥可是不好喂了,暫也不想讓他緊張兮兮的,只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笑道:「嗯,你娘說的對,你是不會得病。」不過,現在爹說了算,藥還是要吃。
質辛暗暗松了口氣,小眼睛瞬間高興得眯了起來,臉蛋兒還有兩個小酒窩,比剛才作假的笑真實多了。
悠于 2016-3-20 21:44
第414章 第一四十七回
天之厲看他還還帶著傷口的小臉上眉眼彎彎,極是開心,帶著這麼大孩子該有的無憂無慮,終於像小四一般,心頭軟脹,是一種從未曾體驗過的情緒,只想讓他一直如此高興下去,便靜靜坐著凝視他。
質辛被他盯得以為說謊被發現了,小臉兒一紅,手指頭不由緊張絞著,小眼睛故意瞪得溜圓:「爹你看什麼?」
天之厲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忍笑平和道:「天色晚了,爹抱你去洗澡,回來睡覺。」
沒發現,質辛驟暗松了口氣,能跟爹一起洗澡,心頭高興,笑嘻嘻點頭轉手就摟住了他的脖子:「嗯,我要和爹一起洗!」
天之厲隨即用薄被裹著他站起就向後殿的溫泉池走去,怕將他傷口打濕,天之厲只將他放在了池邊鋪著的絨毯上,站在水池中央用棉巾給他擦拭著。
質辛眼巴巴渴望看著熱氣氤氳的溫泉,可憐兮兮瞅著他:「我也想進去!爹!」還能游泳玩兒!
天之厲正給他擦拭的手一頓,抬眸瞟他一眼,用手指頭輕戳戳他身上的傷:「等你身上的傷好了再說。」
質辛沮喪「哦」了一聲,也就乖乖坐著任由他動作。
此時善惡歸源,離開無向經緯便到的樓至韋馱已經待了兩個時辰,但自始至終沉默不語,渡如何看她依然背對自己佇立在那株花樹下,不得不停下了正在敲擊的木魚,對著她的背影道:「你還在猶豫是否釋放野胡禪嗎?」
天之佛聞聲輕歎了口氣,回身對上她的視線:「是,也許是吾多想了,不如去戒牢一見他,便可做出決定。」
渡如何本就想如此提醒她,點了點頭:「是該如此,吾也能放心燒了那時你給吾的信,你看過後再決定好過吾放了他。」數千年前她關押野胡禪這個誤入歧途的師弟,也是為了他好,但願他真的醒悟。
天之佛頷首,瞬間化光消失。
就在第二日晨光熹微時,離開的天之佛返回,渡如何看她神色,詫異道:「你跟野胡禪動過武?」
天之佛平靜點頭:「吾故意落敗,讓他逃出了戒牢,也許一味將他關押於事無補,不如讓他入世歷練,方能回歸正途。」
渡如何聽出了她話裡的問題,擰眉道:「野胡禪並未回心轉意?」
天之佛抬眸對上她的視線,道:「與關押他前無異,故吾臨時決定重新換一種方式。有勞好友這數千年在此為吾看守他。」
野胡禪的事情解決了,渡如何也放心,微微笑了笑道:「當年你吾一同在善惡歸源修行,吾是惡界代表,你是善界代表,諸多同修之事歷歷在目,你如此說便是見外了,樓至韋馱。」
天之佛輕歎頷首,翻掌化光將一塊權杖給了她:「吾不能久留,日後有事拿著它來天佛原鄉尋吾。」厲族重新現世,苦境兵燹遲早而已,善惡歸源與塵世相連,若受波及,至少她還有安身之地,能繼續修行。
渡如何也未客氣,收下:「但願不要有用到它的一日。」
天之佛隨後化光離開,直接返回天佛原鄉韋馱修界,召見了帝如來。
帝如來到後合十雙掌行禮:「見過至佛!」
天之佛凝視他道:「今日吾見了天之厲,他入侵苦境之心不改,嚴密堅守異誕之脈和苦境交界出入口,不可掉以輕心,同時秘密去調集大軍暗中準備,做好隨時應戰的準備,你立即去宣佈吾的決定。」
帝如來看她面色嚴肅,看來厲族情形依然如千年前不容樂觀,領命:「是。」隨後便離開
天之佛轉身走到韋馱修界內的中央水池邊,垂下眼簾,凝視著裡面自己莊嚴冷峻的倒影,微微眯住了眼睛。
他懷中所抱孩子厲元不足,內外皆有傷,沒有三年難以恢復正常,接下來便有兩種可能,一他專心照顧那孩子,暫時無暇分心入侵苦境,苦境便還有三年太平;一則不受此子影響,近期內便發兵苦境。若是前者最好,她和佛鄉有更多的時間有的放矢準備應對厲族,若是後者,也無妨,現有兵力亦足夠將厲族阻止在兩境交界,寸步難進。
般若金冊上所載末日還在三年之後,這三年間厲族和苦境是戰是和,分毫未載,她只能做好兩手準備,應對所有情況。
#######
三年後夏七月,暑氣燥熱,異誕之脈王宮中,
「質小辛!」你個小混世魔王,藏哪兒去了!咎殃滿頭大汗,氣得直跳腳,橫飛在天際,怒目俯視整個王宮各處,小祖宗!你再不吃藥,你老爹要殺了你叔叔我了!
一旁端著藥碗和他同掃視各處的劫塵,倏然聽到了某處傳來的窸窣聲,眸光一利,瞬間飛身而落在了一處草叢中,將藏身在那裡的質辛提溜了出來,極其有耐心的低頭咬了一芍藥湯放在他嘴邊:「喝吧!」
姑姑怎麼長了火眼金睛,他藏哪兒都能發現了!質辛苦大仇深得仰望她,頭頂上還耷拉著一根枯草,可憐兮兮道:「姑姑,爹去荒神禁地閉關一日,又不在,我不喝藥他也不會知道的,不喝這一次也沒事,你就放過我好不好?今天晚上的藥我一定乖乖喝掉。」
太苦了,怎麼藥一年比一年苦,爹不是說他只需要喝一個月麼,這一喝就是三年,他再也不相信爹這個壞人了!
緊隨而至的咎殃見終於找到了,松了口氣,聞言咬牙切齒盯著他,笑得陰險至極:「別裝可憐!有我監督,你姑姑要是私縱,吾立即去荒神禁地把你爹找回來。」
討厭的叔叔!質辛小眼睛惡狠狠哀怨瞪他一眼。
咎殃見他如此霎時喜笑顏開,總算出了口惡氣,讓你小子作弄我們!挑了挑眉,眼神示意他跟前的藥碗:「乖乖喝吧,你要不喝就不是男子漢。」
質辛登時給氣著了,鼓著兩側腮幫子,怒紅了小臉:「你才不是男子漢!」爹說只有男子漢才能
找到娘後保護娘,他要保護娘,他是男子漢!當即張大了嘴,一口含住湯匙,將滿滿一芍藥湯都咽了下去。
一股難以忍受的辛苦味道霎時彌漫在嘴裡,質辛小臉驟然皺成了一團,卻是沒有像往常般叫苦,
劫塵繼續舀起湯藥喂他,不到片刻便喝完了。咎殃的激將法起了作用,和劫塵心有靈犀對視一眼,二人眸底微不可見的笑意閃過。
劫塵隨後拿出了蜜汁釀的陳皮讓他含在嘴裡,又從懷裡抽出帕子給他擦了擦嘴邊殘留的藥汁。
就在此時,「喝完藥了?」天之厲的聲音突然間傳出。
質辛被驚得身子一僵,完蛋了,爹怎麼在這裡?登時轉身撒丫子就要逃,可惜步子還沒有邁開,
衣領已經被人從後面一拎,「你要去哪兒?」可恨的叔叔!質辛心裡哀嚎,恨不得立刻把咎殃大卸八塊!這瞬間小心思閃爍間,他身子已經被轉著不得不直面慘澹的人生,眼前天之厲威嚴巍然的身影佇立著,雙眸直直落在他身上,波瀾不驚,幽深似潭,一言不發。
質辛最怕他這副表情,瞬間成了規規矩矩的乖兒子,余光瞥了瞥旁邊已經被雜草淹沒的石碑上禁地二字,小臉上掛著可憐兮兮的委屈,捂著肚子道:「爹,我今天肚子疼,你不是說我有病了就允許我來這裡,你不在,叔叔姑姑又不能進去,我就只好自己來了,我還沒進去。」
你不是在荒神禁地閉關麼,怎麼會在禁地?我要知道你在這裡,打死都不來。
總算還是有人能制住他,咎殃看著質辛瞬間在天之厲面前化身為純良的小獅子,那叫個欣慰,那叫個通體舒暢,豪邁一鬆手,對天之厲道:「藥喂完了,還有政事處理,吾和劫塵先離開了,大哥。」
說完看向劫塵,示意咱倆快點兒離開,接下來質辛留給大哥教育就行了,不要當大燈燭,影響人父子交流感情。
質辛怎麼會藏到禁地來,要不是大哥聲音出現,他們還沒注意到,劫塵瞥了眼咎殃,才又轉眸凝向天之厲:「大哥,吾和咎殃先離開,質辛今日確實是肚子疼了。」
隨即才和聽了她的話後,眸光無奈暗閃的咎殃離開。
質辛聽到劫塵補充了那麼一句,心裡那個感激涕霖,姑姑,你果然是我親姑姑!小臉上卻是一本正經,乖乖仰頭與天之厲小眼對大眼,烏黑晶亮的眸子裡彌漫著可憐,隱隱還透著孩子特有的鬼機靈。
天之厲看見他閃爍不定的神色,隨後又掃過他捂在胃部的兩隻小手,眉毛挑了挑:「肚子疼?」
質辛忙不迭得點頭,認真看著他點頭:「嗯,肚子疼!可疼了!」
天之厲突然俯身,一本正經用手指了指他的胃部關切問道:「你的肚子在這裡?」
「是……呃……」質辛還沒意識到問題所在,下意識就回答,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見自己的手在胃部,剛出口的是字沒有了尾音,小臉霎時羞得通紅,怎麼每次說謊都能被老爹發現啊!
天之厲見他如此輕歎一聲,伸手將他抱著站起,凝視他心頭複雜道:「想進去為何不直接跟爹說?」這孩子三年了,還是不敢向他提出要求,總是小心翼翼,看來要讓他像小四對魑嶽般對他親近,還須費些時日。若非千年前疏忽,質辛今日也不會如此。
質辛聽他語氣溫和,還以為他會責罰他,畢竟這禁地,他曾說過,沒有他允許,誰都不能進去,他進去的幾次,還都是因為生病爹帶他進去,此時看見了天之厲眸底的自責,心頭突然奇異地散去了最後一絲的生疏感,不由摟住他的脖子點點頭,小眼睛認真凝視著他:「我想進去。」
說完咬了咬小嘴唇,瞬間眼睛裡竟開始泛紅,質辛嗓音哽咽道:「我好想娘親,我們什麼時候能去接她回來呢?你說三年之後,已經到了期限了,我的病也好了。」
天之厲聞言心疼抬手輕拭去了他說完流下來的眼淚,低沉安撫道:「你的病還要一個月才能痊癒,好了爹便立即帶你去找她,你娘在苦境安然無事,爹派人暗中保護著她,到時候一下就找到了。」
還有一個月才能結束根骨重塑,只是質辛三年來竟然沒有成長,依舊是剛找到的模樣。這是何原因?探查過,他身上並沒有其他任何問題,要解決,日後到達苦境,他必須去中陰界一行見緞君衡。
質辛聞言失落靠在了他懷裡,「哦」了一聲低著頭,一滴一滴無聲落著淚珠。
天之厲看他如此,一臂輕輕撫著他的脊背,抱緊他向禁地走去。裡面有模仿他記憶中的青蕪堤而造,看看舊物,他心情能好些。
質辛厲元不足之症若不徹底根絕,不能進苦境,否則對他極為不利。樓至有他隱秘派出的人暗中保護,一舉一動都在他視線下,安全無虞,這三年,他也能放心治療質辛,如今終於快結束了。
這日黃昏,天佛原鄉,韋馱修界,帝如來三年如一日得繼續來彙報:「厲族今日還是並無任何人進入苦境。」
背對他佇立的天之佛頷首:「下去吧,繼續監視。」
帝如來領命離開。
佛氣氤氳的韋馱修界,只剩下天之佛一人,抬手輕撫在身前的竹葉上,微微凝眸。
三年過去了,該來的一切很快就來了,她也是時候動作,厲族既然不出現,那麼唯有她主動去了。隨即化光消失,直往異誕之脈而去。
中陰界,逍遙居,緞君衡聽完黑色十九說了又兩個月的尋找結果,歎息笑了笑:」三年了,不過,沒有消息也是好消息。」
說完見黑色十九眸色黯然,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著急,慢慢找,總有找到的一日。」
黑色十九聞言也不想讓緞君衡擔心自己,強壓下了心頭尋找三年無果的焦慮,竭力平靜凝向他:「吾曉得,義父不必擔心,可能是尋找的方向有誤,吾這次往西找找。」
緞君衡頷首:「嗯。」
同一時間的秋鳴山居,佇立在夜空下夜觀天象的劍布衣,眸光微微現出了沉重,雖然知道許多事情,可當這一日真正到來時,他原來仍然不能做一個冷靜的旁觀者,手指不由反一把抽出了碧血長風劍,一闔眸便在楓樹下忘我舞了起來,沉浸其中,他便不會一時衝動,做出有違歷史的事情了,該來的他必須承受。
此時,一念之間,鬼覺神知面有慍怒,一隻蟲爪倏然怒氣騰騰拍在了聖魔元史第二頁上,裡面顯示得天之佛離開天佛原鄉乘夜飛馳的畫面消失,又重新變成了石面:「可恨!為什麼吾看不到異誕之脈發生的事情?」
另一隻蟲爪緊握著止戰之鑰,因他心緒距離波動而閃爍著難以安穩的金光,他怒聲說完後轉眸死死盯在上面,眸色冷沉難以決定。
止戰之鑰必須在今夜子時插入聖魔元史第三頁,否則他將從人間消失。可如今看不到異誕之脈的情形,便不能掌控厲族,厲族和中陰界都會成為漏網之魚,只有苦境和天佛原鄉能讓他為所欲為,可恨可惱!
只是為何聖魔元史今日會突然顯現不出厲族的事情?此前一直都好好的?
百思不得其解,鬼覺神知來來回回在一念之間移動著,隨著時間漸漸臨近子時,面色越來越陰沉。
就在距離子時還有一炷香的時辰時,他停下了倉皇遊移,轉而視線又再次定在了聖魔元史的第二頁上,陰冷一閃眸子,用止戰之鑰在上面一掃,綠光耀目閃起,裡面再次浮現了別處的畫面。
漆黑的夜空下,天之佛依然在風馳而行,光閃般飛越崇山峻嶺,再有一個時辰便能到達異誕之脈和苦境的交界處,那個他在聖魔元史中看不到的地方。
鬼覺神知眸底露出了諷刺陰森的笑意:「樓至韋馱,你縱使自己封印了記憶,也還依然忘不了天之厲,這次找他,你又想要去做什麼?是舊情難忘,還是別有用心?
如果你是難忘老情人,不如讓吾來幫你,這次一定讓你忘得乾乾淨淨,什麼都不記得。你定要歡喜享受吾接下來送給你的這份厚禮。」雖然掌控不了厲族,但能將她玩弄於鼓掌之中,也足夠了!控制了她,便等於是控制了天之厲!
說完闔眼想像著一會兒後將要被他掌控的世界,忍不住暢快笑出了聲,聲音綿延不絕的回蕩綠色苔蘚和已經坍塌的古堡間,越發顯得此處陰森可怖。
笑聲中,子時到來,鬼覺神知睜開眼,將聖魔元史翻到了第三頁,沉沉的石板書頁砰然一聲落下,灰塵瞬間揚起。但毫不妨礙他看清裡面的凹陷,他毫不猶豫陰笑著拿起止戰之鑰插了進去。
哢嚓一聲,鑰匙與聖魔元史融合的瞬間,驟然自中央激射出萬丈駭人刺目的綠光,籠罩了整個一念之間,慘白的綠光中,其中一道劃過鬼覺神知勃頸下,只聽他一聲痛苦哀嚎,淩空便見他的蟲頭和身體分離,流了滿地粘膩腥臭的綠色血液,隨後身體和落下的頭倒在了血泊中。
刺目的綠光穿透一念之間後繼續以光速灑向整個苦境,黑沉沉暗夜下的苦境暗眨眼間便徹底籠罩在了綠光下。
第415章 第一百四十八回
綠光吞噬過飛馳而去異誕之脈的天之佛時,她突然毫無意識被瞬間凝固在了綠光中,雖然依然保持著疾飛的姿勢,但卻是雙眸僵硬,如一座雕像,對這個世界無知無感。
她腳下本還拂動的夜風和颯颯作響是樹葉也是相同情形,待綠光繼續蔓延,迅速吞噬了整個苦境後,天地間變得異常的死寂,沒有一絲生機。
中陰界和苦境交界處的無向經緯,也沒有倖免,同樣被綠光湮沒,只是在湮沒瞬間,四面八方風雲突然劇烈湧動,全部都彙聚到了無向經緯狹窄的通道處,形成了一道貫穿天地的龍捲風暴,但也無聲無息,任何被吸進去的東西都不能活著離開。
如此異樣的情形一直維持到了第二日旭日東昇,隨著日光蓬勃噴湧而出,一名身著官袍頭戴頂戴花翎,滿臉幹皮皺紋仿如乾屍的人禦風而行,所過之處如春風化雨,朦朦朧朧籠罩在苦境的綠光才悄然散去。
一直被阻隔的晨光這才得以遍灑大地,萬物瞬間恢復了生機,唰唰的樹葉響動聲中,早起的鳥恢復鳴叫,成群結隊的飛出覓食。凝固的瀑布繼續飛流而下,震耳欲聾的水聲回蕩在天地間令人久久沉浸其中。
「這裡是?」重得生機的天之佛似是沉睡初醒,頭上碧空萬里,陽光和煦,詫異舉目四望,自己所在只見遍地叢林,杳無人煙,腳下四面全是連綿不絕的高山,驟然皺眉,她走錯路了,這裡不是去參老隱修之地的路,當即調轉方向,飛身化光向另一個方位疾馳而去。
此時,暗中跟隨天之佛的三名厲族之人只覺一陣風掃過,其中一人舉目目天之佛離開,驚歎看向另外二人道:「當真是絕頂高手!」
另一人認同頷首:「若是能與她切磋一番,對我們功力精進大有好處。」
最後一人嗤笑抬手一拍他的肩膀:「別癡心妄想了,走吧,去公開亭路還遠著,別在這裡耽擱。」公開亭是所有武林消息的彙聚地,到了那兒想知道什麼就能知道什麼。
二人再未說笑,和他相攜出了隱身的樹林,上了馳道,光明正大向武林消息最靈通的公開亭而去。
此時天佛原鄉韋馱修界,五人人佇立著,天際有一團烈火光球閃爍不定,一名女子淒然的哭訴聲迴響在各處,聽其內容,讓人心膽發寒,難抑憤怒。
說完女子突然彭得一聲跪在了地上,從懷裡拿出一塊疊得整齊白布,上面隱隱有血腥味,雙手呈給光球:「這是淚石林僥倖活下來的所有女子所寫的血書,吾若所言有虛,定讓吾死無葬身之地,永墜修羅地獄,永世不得超生,還請審座為吾等做主,嚴懲造懺罪之牆的偽佛。」
光球火光一閃,剛冷凜然的男子渾厚嗓音響起:「雲滄海,將血書代吾收好。」聲音冷靜自持,聽不出喜怒。
「是。」身披藍色袈裟的俗家僧者走出,雙手接過血書。
一旁佇立的頂戴花翎,身穿官袍的之人,面色沉重凝向光球道:「這婦人是重傷昏迷的吾之救命恩人,吾身上的傷勢好後,見淚石林只有女子和為數不多的幾名男子,男女人數極端異常,一時好奇詢問下,才知懺罪之牆還有如此舊事,那裡百姓怨恨極重,事關佛鄉和至佛清譽,吾勸說掌事水嫣柔暫時莫要張揚,讓她派一名女子隨吾來覲見審座,審座定會給予最公平的處理。
吾私心以為,罪牆那等殘害生靈的事情不可能是至佛所為,怕是有心人要栽贓嫁禍於至佛,敗壞佛鄉聲譽,而一般人不識詐術,極易被蒙蔽。」
光球火光雄渾一閃,審座剛毅莊嚴的聲音響起:「吾會給淚石林百姓一個交代,讓真相大白於天下。陰謀損毀佛鄉聲譽者,吾矩業烽曇絕不姑息,如若當真是天之佛所為,佛鄉亦不會會給出最嚴厲的裁決,還淚石林眾人公道。血傀師,你帶雲滄海和這名女子一同返回懺罪之牆。」
那名身著官袍,也就是審座口中的血傀師眸斂陰笑,讚歎恭敬合十雙掌:「審座一心為公,天佛原鄉果然名不虛傳,今日血傀師真正見識了。」
雲滄海轉向光球,肅然領命:「吾會儘快找到證據回來覆命」
隨即走向那名跪拜的女子俯身,虛扶住道:「夫人請起!雲滄海這就隨夫人和血先生去查證據。」
女子冤屈得意申訴,滿眼淚紅顫巍巍站起,以袖拭了拭眼角:「有勞僧者!」
待雲滄海和他們離開後,光球轉向了另外還佇立的二人----葦江渡和爾善多:「天之佛樓至韋馱還是沒有消息麼?」
葦江渡搖頭:「沒有。」
爾善多皺眉,手抱著琵琶仰頭望向光球:「至佛怎會無緣無故失蹤?竟然一點兒消息也沒有,也未告知任何人去向,這已經快一個月了。」
佛鄉事務繁多,她如此離開,無人主事,內部已經出了些問題,否則審座又何須出關,插手暫時代替她處理。
光球一閃,聲音冷靜道:「葦江渡,繼續去找。」
葦江渡領命:「是。」
此時千秋岸,一派靈氣氤氳的隱士深谷內,鳥語花香,悠閒恬靜。
「至佛!」一名白須老者見半空出現的人,詫異驚喜道:「稀客稀客!至佛怎會有時間來此?」
天之佛破空而降,平靜走近:「偷得浮生半日閑而已,你吾有千年未見,今日前來是有一事相求。」
老者歡快一笑:「走,隨吾到後苑,那年的殘局吾可還留著,有什麼事繼續下完了那盤棋再說,
剛好還有吾新弄到的綏陽茶,至佛有口福了。」
天之佛頷首,面上帶著溫和道:「客隨主便!參老請!」
七日後,天佛原鄉,韋馱修界,一道藍光急速飛馳而入,當即對著天際氤氳的佛氣合十雙掌行禮:「雲滄海參見審座!」
本還氤氳的佛氣彙聚成了烈火光球,審座的聲音響起:「調查結果如何?」
雲滄海本還平靜的面色浮現出了沉重:「吾在懺罪之牆上發現了至佛按下的功力,是倒行逆施禪天九定之招。」
話音落後,韋馱修界拂動的清風有一瞬凝滯,光球沉默著,良久後,審座的聲音才再次響起,比先前多了冷厲暗沉:「世上沒有人能偽裝此招,樓至韋馱造牆證據確鑿。」
雲滄海低下了頭,面色嚴肅,不知該說什麼。
天佛原鄉至尊至潔的最高象徵天之佛,竟然當真做下了屠殺無辜百姓以其血肉為磚造牆的事情,敗壞佛鄉威嚴和名譽,世人日後要如何看待以慈悲為懷的佛鄉?佛鄉數十萬年來的清聖名譽因天之佛所為將一夕掃地,再無莊嚴可言……
窒息的氣息回蕩在二人間。
就在此時,外出尋找天之佛的葦江渡倉促回來。
光球耀眼一閃,審座冷靜的嗓音傳出:「有樓至韋馱的行蹤了嗎?」
葦江渡氣喘吁吁搖了搖頭,急道:「吾剛聽到了百姓間傳的一個消息,事情緊急,不得不先返回稟報審座。」
審座的聲音繼續問道:「是什麼?」
葦江渡肅沉道:「百姓傳天之佛千年前與人苟合誕有一子,為了消滅罪證,將其拋棄到中陰界,中陰界宙王與她達成了協定,助她殺掉此子,她則同意將肆虐中陰界的紅潮引導苦境半日,減少中陰界受此蟲侵害。」
「紅潮?」審座聲音冷沉不解,「是什麼?」
一旁的雲滄海未曾想到事情會如此,懺罪之牆不止有淚石林往事,震驚當即看向光球補充道:「紅潮是一種異蟲,出現時成群結隊,如波濤洶湧而來,故被稱作紅潮,專以吞噬人畜等一切有生命的東西為生,吾在懺罪之牆見過,那裡白日萬物生機勃勃,一到晚上便有這種異蟲肆虐,當地居民每到黃昏落山時便不敢再外出,全部都躲入一處山洞中避難,待天亮時又全部消失在無向經緯。」難道天之佛誕子的謠言是真的?紅潮確實是出現在苦境半日。
葦江渡不知罪牆已經證實是天之佛所為,聽完問:「謠言越傳越離譜,佛鄉聲譽已受到影響,吾不得不趕緊回來告知,審座早作應對。」
審座沉聲道:「謠言從何處傳出?」
葦江渡如實道:「眾人說是七日前,有一名說書的老者在公開亭酒樓裡說書,故事內容便是此事,說完後便消失不見蹤跡。」
罪牆的事情還沒有解決,竟然又出風波,雲滄海道:「與懺罪之牆扯上了關係,又多出一名證人---中陰界宙王,只要找到他當面對質,罪牆和誕子之事,便都能得到更有力的證據,且至佛若當真誕子,必然會留下蛛絲馬跡。且若是有人蓄意污蔑至佛,此證人也可為至佛作證。」
話音剛落,天佛原鄉入口紫竹源銀色光影疾馳而入,是審座坐下另一名護法爾善多:「稟審座,吾方才收到一封匿名書信,信封上言明要審座親啟。」
審座化體光球光芒一閃:「你讀吧。」如今所有事情都指向天之佛樓至韋馱,她卻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信只怕還是與她有關。
爾善多領命,當即打開,卻不料裡面內容,震驚瞪大了眸子:「審座在上,樓至韋馱誕子的證據之一在青蕪堤她修行的洞中中,審座派人打開一查便知。」
雲滄海和葦江渡面色一驚。
審座的命令緊接著下來:「雲滄海,立即去青蕪堤查看。」
雲滄海領命趕緊離開。
審座沉默等待著。
三個時辰後,雲滄海面色伺幽沉返回,對著光球行禮,如實低沉道:「確如證據所言,被隱藏的一個洞窟有帶有天之佛佛氣的血晶胎絡。」
接二連三的這些勁爆消息,震得爾善多和葦江渡不知該以何種心情來想天之佛這個天佛原鄉最高象徵,二人轉眸凝望向光球,看審座要如何做。
審座靜默沉吟了有一炷香的時辰,才冷沉道:「還有另一名證人未曾驗證,現在下定論為時過早,且毫無緣由出現的信,說書先生,都太過異常。天之佛若當真誕子,且有十足的把握,此人為何不光明正大到佛鄉尋吾,反而採用如此見不得光的辦法。」
雲滄海接話道:「審座的意思是,此人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要從中取利。」
審座沉「嗯」一聲:「天之佛要繼續調查,佛鄉最高象徵不容任何人污蔑,也要防備幕後行事者,將其揪出來。」
雲滄海明白了,領命道:「吾這就去。」
審座又對葦江渡剛肅道:「你繼續去找尋天之佛,將這些事情告訴她,從你找到她的那日算起,吾給她三個月時間自證清白,若屆時不能,而雲滄海找到了無可辯駁的證據,法不容情,佛令之下,必要她伏法受懲……」
身為天佛原鄉最高象徵,她該有此覺悟。
葦江渡領命:「是。」
審座又道 「爾善多!」
爾善多抱著琵琶彎腰:「在。」
審座道:「你潛身苦境注意武林各方對天之佛和天佛原鄉的態度,一有變化立即回報。」
爾善多肅然領命離開。
紫竹源外,看著雲滄海、葦江渡和爾善多相繼入世,隱藏氣息和身形的血傀師冷冷的無聲笑了出來。
審座矩業烽曇也不過爾爾,還不是要被他玩弄在執掌之間。真是愉快至極的重生,死亡時那一瞬的痛苦,與此相比根本算不得什麼。樓至韋馱吾真是迫不及待要看到你狼狽逃竄,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殺的那一刻到來。
苦境深谷中,已經連下了數日殘局,終於最後一子落定聲響起,隨即便是一聲暢笑,參老自歎弗如端起茶杯輕啜一口,望向對面的天之佛,心悅誠服道:「至佛棋藝高超,老夫敗得心服口服。至佛今次前來有何需要,儘管說,老夫定鼎力相助。」
天之佛也不客氣,直言道:「吾需要一顆人參為師弟驅除身上痼疾,就差這味藥,必須要參老的人參方才有用。」
參老聞言笑歎一聲:「至佛為了野胡禪這個師弟當真是費盡了心思,稍等,吾這就去為至佛取來。」
放下茶杯,他起身化光消失。片刻後,便回來,手中多了一個紅漆木木匣,參老交給她道:「人參就在裡面,至佛拿回去須在十日內使用,否則藥效便要大打折扣。」
天之佛記住,接過後化光收起,起身道:「吾日後再來道謝,先行告辭。」
參老笑道:「快回吧,回去青蕪堤最快也要三日,還只剩下七日。」
天之佛頷首,瞬間化作一道金光消失。
青蕪堤,天之佛剛回去,卻不料突然一拳憤攻而至:「樓至韋馱,對別人那麼嚴苛,自己卻做出天理佛律不容的事情,算是什麼?」
師弟!天之佛一擰眉,驟然沉著反掌迎對,二人拳掌相接,雄渾的氣勁兒激蕩起了漫天塵土,天之佛沉色視他:「你在胡言亂語什麼?吾正要找你,你在此剛好……」
野胡禪看她神色茫然,當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也沒顧得上去想她找他何事,厲色道:「你做了什麼事還自己不知道!裝什麼糊塗!你跟我走!」
說完驟然撤拳,氣憤翻身就帶著她進入了平素住著的洞窟中,只不過隔壁另有一洞,本被封堵,但此時早已被人打開過。
裡面一處溫熱的巨大鵝卵石上有一堆鮮紅的血色晶體,還閃爍著晶瑩剔透的光澤,但難掩它本質,是從身體裡流出來的鮮血所凝。
血晶胎絡!上面的佛氣!怎會!天之佛驚愕震在了當場。這是佛身破戒誕子後才會有的東西,可上面怎會有她的佛氣?
野胡禪看她如此,五大三粗的面上惱恨交加,怒氣騰騰道:「現在你還有何話可說?與人生子,血晶胎絡,鐵證如山!」
天之佛驟然回頭,厲色斥道:「胡言亂語!」與人生子,師弟怎會無緣無故如此污蔑於她!
野胡禪見她還不承認,怒氣更甚:「樓至韋馱你惱羞成怒!」
天之佛聞言,忽然才想起這個山洞以前根本就沒有,怎會她回來便見野胡禪一人在此,還多了這個被人進來過的洞窟,師弟是來找她,卻發現了此處,才會誤以為她與人生子,究竟她離開後青蕪堤發生了什麼,陡然一掌過去厲色道:「陷害於吾,居心叵測!」
野胡禪果然不出她所料,登時氣得怒上眉山,一拳頭就砸過去:「我呔!樓至韋馱你胡亂在講什麼!」
他要不是離開善惡歸源後聽見武林各處再傳她的事,為她著急,才來青蕪堤要問她究竟怎麼回事,不想看到了證據,這是他陷害她!好心當成驢肝肺!
樓至韋馱冷哼打退了他,翻掌化光一把長劍:「侮吾名譽,當罰!」
野胡禪聽到這句,氣得滿臉的鬍子瞬間炸了起來,面色怒紅整個人以佛氣護體,就向她撞去:「聽你在放屁!」
天之佛毫不留情揮劍便斂怒迎了上去。
過了半晌後,激戰在一起的二人極招過後,各自落地,都吐了一口血。
野胡禪呸了一聲,抬起袖子一擦,突然間冷靜了下來,沉肅看她:「打到吐血,很生氣的樣子,先講清楚,吾是絕對不可能做誣陷他人的骯髒手段,所以我希望你剛才的憤怒是真的,要不然我不會放過你。」他犯戒關了他數千年,樓至韋馱她自己犯戒就行!絕對不行!
天之佛深知他秉性,今日他為何這般憤怒的一半原因了然在心,見他終於冷靜下來,亦散去了故做的憤怒,冷沉翻掌將找到的人參飛給他:「這是最後一味藥,吃了你身上的痼疾就能痊癒。吾要知道你所言吾與人誕子是怎麼回事,吾剛去找這味藥回來,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野胡禪怔了一怔,沒想到她竟然還惦記著什麼痼疾,連他自己都忘記了,抬手接過,聽到最後一句話擰眉看著她,雖然本能相信她是清白的,可別不過心口那口氣,冷冷道:「你自己破戒居然還不知道怎麼回事!」
天之佛沉聲道:「不要與吾口角浪費時間,血晶胎絡是吾體所出,但吾記憶並無此事,況且縱使吾當真誕子,事情隱秘,也絕不會讓第二個人曉得。你從何處聽來,以至於要來青蕪堤找吾對質?」
野胡禪不料被她看出了心思,心裡彆扭,收起了人參,冷哼一聲:「這事情已經傳遍了整個苦境,何必從何處聽,隨便站個有人的地兒,都能聽見。除此外,還有另一件事,懺罪之牆。」
說到這裡,他捏著嗓子學那人道:「天佛原鄉最高象徵天之佛竟然是屠殺萬人造那罪牆的兇手,難怪那裡那麼多寡婦,敢情男人都被那個偽佛殺光了。你們猜她為何不擇手段要殺人造罪牆,據說她跟野男人苟合生了個兒子,要殺人滅口,可她又下不了手,就送到中陰界讓人殺,與那中陰界宙王做了交易……」
說完後,野胡禪本已經平復下去的怒火卻又因談及燒起來,瞪著她道:「這些都是怎麼回事?」
他都聽到了這些消息,天佛原鄉其他人不會不知道,勢必也已經開始調查。
想曹操,曹操到,野胡禪剛想到這裡,便察覺另有佛氣破空而降,登時戒備噌得站到了天之佛面前,將她擋在身後,不客氣粗厲道:「來者何人?」
天之佛見他如此舉動,平靜一凝眸向來人望去。
葦江渡落地現身,對她行了個佛禮:「審座坐下護法葦江渡見過至佛,審座有令要吾轉達至佛一句話。」
天之佛聽了野胡禪言語後,此時也有了心理準備,面色平靜,但心頭沉了下去,道:「說!」
天佛原鄉審座,矩業烽曇,享譽佛界的憤怒尊,握有審核審判等實權,個性剛烈果斷、執著堅定,對佛法修為越高者,越會採取越嚴苛的審視準則,執法極少留情,有別於一般佛家法門之慈悲宗旨。
手持佛門武戰名刃「惑苦終焉」,代表意義為斬惡武神,會為殲滅罪惡而不惜舉戰,遂有「烽火曇華」之稱,他已經出面主持,苦境謠傳的事情勢必引起了佛鄉震盪。葦江渡態度,矩業烽曇看來並未直接下佛旨逮捕她。
葦江渡用公事公辦的態度,肅然沉靜道:「審座給至佛三個月時間自證清白,若無法自證,且雲滄海查出證據,屆時只能依律行事,三月間暫停至佛在佛鄉一切職務,專心於此事便可。
武林喧囂,佛鄉如今是眾矢之的,皆在看如何處置至佛,審座力壓此決定暫不宣佈,至佛行走苦境保重,要防宵小暗手。審座不容任何人污蔑至佛,但也絕不放過任何違背佛鄉戒律之人。」
天之佛素來清楚矩業烽曇的個性,如此處理最為合適,頷首:「吾知道了,三個月後,無論結果如何,吾會親自去天佛原鄉見他。」
葦江渡記住,告辭離開,回佛鄉覆命。
野胡禪此時卻是急了,擰著眉頭回身看她:「你要如何自證?」自己做過沒做過不記得,這都是什麼糊塗事!
天之佛平靜道:「謠言從何處起,吾便去何處尋,你先離開吧,日後不必再過問此事,自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吾要獨自待一會兒。」
野胡禪看她好像個沒事兒人,似乎這事跟她沒一點兒關係,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哼了一聲,登時便化光消失,以為他想待著。
青蕪堤終於恢復了清靜,天之佛抬眸凝視著洞窟內的血晶胎絡。
返回青蕪堤時懷裡掉出了一本書,竟然是她用佛功所寫的般若金冊,可她記憶中根本不曾有過自己寫書。裡面所載,事事驚心,如今時間不多了,清不清白根本不重要,她還有更為重要的事情去做。
只是裡面所記載的天之厲是何人?異誕之脈又在哪裡?她需要他的內丹,該怎麼才能找到此人?
別無他法,她還須入苦境去打探。
此時,異誕之脈,乾天殿書房中,天之厲沉眸看著書桌前單膝跪地的劍綾風:「還是沒有他們的消息?」
劍綾風道:「沒有,完全失去聯繫,他們三人好似從人間蒸發了一樣。屬下只怕他們出了意外。」要麼是被天之佛發現殺掉,要麼意味著他們跟蹤的天之佛也出了事。
天之厲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擰了眉心,無法掌控在手的情形,令他心頭莫名不安:「你立即和靜塵沙去青蕪堤和天佛原鄉一探,有了消息立即回報。」 他們三人是他挑選出來的,出類拔
萃,在苦境也鮮少敵手,出了事還是其他情形,失去聯繫便極其不妙。質辛根骨塑造只剩下關鍵的二十三,不能中斷,否則他該現在就去苦境一探究竟。
三日後,離開異誕之脈的靜塵沙和劍綾風有消息傳來。
正在臥房看質辛玩樂的天之厲眸光幽沉一凝,對他道:「爹有事去書房,一會兒回來,你先自己玩兒。」
質辛沒有從他臉上看出什麼異樣,且正玩兒得在興頭上,忙不迭點點頭:「嗯。」
書房內,天之厲進入後,當即翻掌凝功掃過桌面,桌面上霎時浮現了氤氳的黑色闇氣,闇氣中央浮現出了靜塵沙嚴肅緊迫的臉,他身後是一處荒無人煙的樹林,但有數具屍體在。
天之厲心頭一沉:「發生了什麼事?」
靜塵沙急道:「苦境許多人正在追殺天之佛!吾和劍綾風剛得到她的音訊找到,便是在這裡,她剛擊殺了數名要殺她的人,離開了,吾讓劍綾風趕暗中跟去以防失了至佛的行蹤。」隨即便將在苦境知道的關於天之佛的謠言等事情詳細告知。
天之厲聽完驟然滿目威怒,靜塵沙猶豫了下,又嚴肅看著他說了一件只是自己猜測,但還不敢確認的事:「天之佛與追殺她的人過招時,看到了吾和劍綾風,但她的眼神好似根本就不認識我們。而且那三人也找到了,他們竟然不認得吾和劍綾風,我們故意跟他們提及厲族,他們竟好似第一次聽,而且還跟著追殺至佛!」
頓了頓,他才將自己的判斷說出:「苦境的人似乎集體失憶,忘記了曾經有厲族一事。還請王上示下,吾和劍綾風接下來該做什麼?」
天之厲從不知短短數日內竟然發生了如此驚天巨變,掩下再不壓制就要徹底外露的波動情緒,威沉道:「繼續跟蹤天之佛,暗中助她,其他等吾去了苦境再說。」
她生子之事秘不外傳,天下幾乎可以說無人可知,卻被洩露,而且根據靜塵沙所言的情況,整個事情從頭到尾都分是有心人故意操縱,這個有心人究竟是誰?又有何通天之能,竟然將整個苦境玩兒弄于指掌之間?
隨即冷沉道:「來人!」
司殿急忙進入:「王上有何吩咐?」
天之厲道:「傳咎殃來見吾!」
司殿看他今夜面色異常,領命後趕緊離開。未過多久,接到命令的咎殃便飛身而至,卻不料見天之厲面色有異,當即關切道:「大哥有何事讓吾去做?」
天之厲凝沉看著他將方才收到的消息說了,道:「你立即去苦境見你那位朋友劍布衣驗證,看他是否也失去了記憶,另外密切注意苦境各方勢力動向,揪出隱藏暗處的始作俑者。」
咎殃聽完後本是吊兒郎當的臉也變得嚴峻起來,苦境怎麼會變成那樣:「是,吾這就離開。」老實人,你不會忘記了吾是誰了吧。
天之厲隨後回了臥房,繼續陪伴質辛玩樂,可是再也無法像之前那般專心,不時分神。
質辛是個小機靈,發現他的走神,不知是誰說過人要有心事,睡一覺就會好了,懂事得便未再玩兒,嚷嚷著要睡覺,與他一同洗澡後,父子二人躺在了床上,可惜他再懂事也是個小孩子,趴在他懷裡,狐疑好奇問:「爹你是不是有心事?你跟我說說。」
天之厲不料被他看了出來,他心緒不寧是有多明顯,這孩子才四歲,有時候又精明得像個大人,不動聲色一把將他從懷里拉下來,按在枕頭上:「吾的心事就是讓你的病快點兒好,趕緊睡。」
質辛憋屈趴在枕頭上動都動不了,鬱悶道:「爹,你不能每次都用這招以大欺小!你按住我,我怎麼睡!我快憋死了!」
天之厲聽他說得誇張,但手上力道還是松了,質辛驟然翻過身來,好像差點兒窒息的人得了生機,像極了天之佛的小臉兒通紅,癱在床上,小胳膊小腿兒呈十字狀,大口大口得喘著粗氣。
天之厲看著他的如此模樣,沉憂的心思微得了寬慰,好笑闔住了眼睛,飛功放下了簾帷,床榻內霎時陷入一片黑暗:「睡吧,明日早起爹繼續給你療傷,起晚了,就推遲到後日。」
質辛嚇得趕緊鑽到他懷裡,像八爪魚一樣攀住他,乖乖得闔眼睡覺:「我睡著了!」推遲了,他就不能快點兒見到娘親了,好不容易還剩下二十三日就結束了,怎麼能推遲!
天之厲摟著他沉「嗯」一聲,片刻後果然懷裡傳出了質辛睡著後平穩的呼吸聲,天之厲卻是睜開了眸,眼前不時浮現天之佛被人追殺的情形,眉頭緊鎖,久久不能入睡。
二十三日後,晨光熹微,乾天殿,臥房中,質辛的興奮的催促聲響起:「爹,太陽曬屁股了!快點兒起床!」
天快亮時,心事重重剛睡著的天之厲才緊鎖眉頭睜開了眼,看著眼前與天之佛相似的小臉,又闔住了眼,壓下了心頭擔心,重新睜開,平和笑道:「去叫司殿吩咐膳房做早膳!」不想讓他看出來端倪。
質辛總算把他叫醒了,聞言趕緊下地把他脫下放在床頭的衣服抱著扔到他身旁:「爹,你趕緊穿衣服!我這就去!」
昨天爹說他的傷好了,今日用過了早膳,帶他去苦境找娘親,可他居然賴床,比往日醒得還晚。
質辛卻不知道那幾日天之厲根本就沒有睡著,幾乎是睜著眼睛想著天之佛到天亮。
天之厲看他離開,才坐起,看衣服是王袍,轉身掀開錦被便下了地,走到置物櫃取出了早就命司殿準備好的一套普通劍者錦袍穿上。
隨後用過早膳,天之厲給質辛也換了身尋常衣物,便帶著他離開了異誕之脈,進入苦境,直奔靜塵沙告知的地方而去。質辛緊緊抱住他的脖頸,一眨不眨眼地眺望著看不到邊的崇山峻嶺,小眼睛裡全是急不可耐的晶亮光芒。
劫塵站在城池上目送他們離開,狹長清冷的眸底冷沉一片。
樓至韋馱,你根本不配得到大哥的愛,他時至今日都堅信你有苦衷,不恨你,明裡暗裡在我們面前向著你說話,不願看到我們與你關係太過僵冷,想想你做的一切,你如何對得起他!對得起質辛!
這次,你妄想再矇騙大哥!大哥在時,我們可以不和你爭鋒相對,但若私下相遇,吾必要你付出代價!
苦境路上,質辛緊緊摟住天之厲的的脖子,看著望不到盡頭的路,失了耐心道:「還得多久才能見到娘呢?」
天之厲沉眸注視著腳下消逝的崇山峻嶺:「快了!」
話音剛落,一陣打殺聲穿透九霄雲層傳入耳中,「偽佛!休想逃走!」
天之厲登時帶著質辛飛身而落,越來越近時,看清了地面上的情形。
三名武功卓絕之人,冷厲急追奔逃在前之人:「偽佛!速速束手就擒!今日妖繪天華就要為奇花八部和所有慘死在你手下的人報仇!」
天之佛驟然停下了奔逃,回身手握長劍,銳利直視他們冷冷道:「吾說過,奇花八部不是吾所滅!那些人也不是吾所殺!當日吾尚在青蕪堤。」
名喚妖繪天華之人,聞言似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手中拐杖登時怒恨攻去:「偽佛!吾的徒兒親眼所見,你還想狡辯到何時!天佛原鄉既然要包庇你,吾妖繪天華今日便替天行道!」
天之佛不願與他們浪費時間,眸光一利,提掌便是禪天九定第五式:「廣果殊勝向塵寰!」
招式過處,妖繪天華眸底絕然狠戾冷光一閃,不殺了天之佛他如何對得起那兩個失了父親的侄兒,對得起他死去的奇花八部其他兄弟,登時揮杖應對,看似使出了至極強功,但卻是根本沒有一絲功力,只是他所修功力的障眼法。
天之佛根本不料他會如此,二人招式一對,掌心禪天九定佛力竟毫無阻礙直穿妖繪天華胸口,按照他的功力,她不可能如此輕而易近身,看著陰狠笑著死在她掌下的妖繪天華,和自己洞穿他胸口沾染血腥的手,面色一僵,天之佛心頭窒住,有一名無辜之人死在了陰謀者布好的局下。
跟妖繪天華同來的另外兩名武林之人,震驚見此,天之佛又血手殺人!怒憤厲招奪命攻去:「偽佛!死來!」
近一個月的奔逃,儘量避免無辜者因她而死,可結果卻是越來越多的人死掉,死在陰謀者手上,死在她手下,越來越多不明真相的人要殺死她,天之佛看著妖繪天華死不瞑目睜著的眸子,只為未來之事而行的她,眸底一絲錐心的劇痛閃過。
過去究竟發生了什麼,血晶胎絡是真的,懺罪之牆存在,她去探過,裡面的佛力是唯獨她擁有,懺罪之牆毋庸置疑是她所建,可她何時建的,為何她完全不記得?牆壁上死者的怨氣也觸目驚心,是屠殺萬民而成,這些都是她做的,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麼?無數積壓在心不願去想的事情一瞬間突然湧聚到了腦中,天之佛得到的卻是空白完全沒有的記憶,一時只覺心力交瘁,恍惚疲憊,竟是對背後攻來的殺招毫無反應。
質辛本終於見到心心念念熟悉的金色紗衣,熟悉的臉,還沒來得急高興,竟便又接著看到天之佛身陷險境,小眼睛裡突然間淚水就湧了出來,急得小臉煞白,慌忙吼道:「娘!你快躲呀!」
聲音太小,距離太遠,他的聲音瞬間淹沒在了風聲中。
質辛這才想起了天之厲在身邊,眼看那兩人就要打在天之佛身上了,慌忙揪他:「快點兒抱著我去救娘呀!」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他說話間,天之厲早已一掌凝聚雄渾功力,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質辛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他用掌向地上送去。
攻殺的二人本以為此次神思恍惚的天之佛必中招無疑,卻不料就在劍要刺入瞬間,突感天際一道駭人至極的雄渾力道壓迫而來,竟然有人助那偽佛!抬頭只見一綠色光球攜帶毀天滅地之勢而至,面色驟變,慌急抽身護體,同時一掌攻了上去。
質辛落下才明白過來天之厲那句話「你娘交給你了!」是什麼意思,敢情是讓他救娘呀,低頭便見那二人慌張退離,小眼睛登時高興彎了起來,眼睫下還掛著淚珠,氣哼哼得道,「讓你們打娘!嚇死你們!」有爹和我在,你們誰也別想欺負娘!
厲功包裹著光球瞬間平穩落地,質辛安然無事,那兩名劍客縱使應對退離了有署丈遠,也還是被強悍的功力起勁兒震得受了傷,眼看有高人助陣,二人唯有撤離,再圖後續,氣急敗壞怒斥一聲:「偽佛!這次放過你!下次必要你死無葬身之地!」趕緊抽身離開。
天之佛這才回過神來,亦是感覺身後強悍功力的壓迫,又有高手來擊殺她麼,瞬間抽回了染血的手,任由妖繪天華的屍體倒在地上,厲色回眸,凝功在掌準備下一次廝殺。
卻不料所見,竟是個淚眼朦朦的男童灰頭土臉地站著,眼巴巴委屈望著她,好像她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而那兩個劍客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如今天下之人為了殺她不擇手段,一月的奔亡,見過了各種陰謀殺陣,天之佛冷厲無情警惕看著他,渾身戒備,冷笑道:「你又與吾有什麼仇?」
方才那股功力她若大意,今日必重傷在此,天之厲的內丹,魔皇的天靈蓋骨,末日越來越近,她沒有時間了,可要找的天之厲,魔皇還根本毫無消息,苦境無人知道這兩人是誰,她要如何取得?逃毫無用處,殺一人是殺,殺兩人也是殺,日後唯有開殺才能給自己開出一條路來,否則死的豈止現在這些人,她本已罪孽深重……
質辛沒想到她見了他竟然這樣,根本不認識他,本來有的歡喜僵硬,強忍的眼淚刷得就流了出來,委屈抽泣道:「娘!我是質辛啊!我和爹來找你了!」說著就向她走去。
天之佛沒想到此人為了殺她竟然順著她誕子的謠言,做出這等侮辱她的事,冷厲怒掌就攻了過去:「污蔑於吾,你該死!」
質辛沒想到她居然還要殺他,嚇得小臉一白,驚愕瞪大了眼珠子,眼淚也忘記了掉。娘要殺他!
天之佛攻去的掌心輕而易舉擊在了他腦袋上,沒想到他身上竟然一點兒功力也沒有,不是作假,除了有非凡的根基外,當真是個普通的小孩子,可方才的強悍功力又是從何而來,所有的功力瞬間全部散去,質辛分毫沒有受傷。
天之佛看他被嚇得小臉兒煞白,渾身冰冷,微蹙了蹙眉,狐疑警惕望瞭望四處,抽回了手,冷冷道:「速速和送你來的人離開此地!」
當即轉身離開,「娘!」卻不料剛邁出一步,聽到這一聲叫喚,衣裳也被人拽住,天之佛皺眉回頭,質辛死死揪住她的衣擺,委屈流著淚可憐看她:「娘你要去哪裡?你不要我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娘!你要走也帶著我啊!」
天之佛看他如此神態動作,不是被人教的,而是自然流露,也看他容貌與自己有些相像,怕是他母親與她長得形似,他認錯人了,難得的有了些許耐心,冷靜道:「吾不是你娘,你和送你來的人認錯人了。」
說完指尖一飛光刃,刺啦一聲,質辛揪住的下擺被隔斷,質辛用力太大,彭得一聲就坐倒在了地上,天之佛頭也不回瞬間化光消失在了這是非之地。
質辛屁股疼得怔了一怔,看著天之佛方才站過的地方,片刻後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娘不要他!心頭抽得一痛,「哇」得一聲就大哭起來,眼淚嘩啦啦地往下落。
此時,一直隱身的天之厲才破空而落,眸光複雜將渾身是土的質辛抱了起來,凝眸注意著方才她站過的地方,輕拍著他的脊背哄著:「爹在這裡。」
樓至記憶果然又出了問題,竟然連他所使用的功力都認不出來,有人在蓄意謀害她,苦境的情形比他所想嚴重的多。
質辛聞言小腦袋往他懷裡一埋,哭得更凶了,良久後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哽咽道:「娘不要我!娘不認得我,娘又拋棄我了!」
前兩句話天之厲本平靜,最後一句出來時,他眸光微沉,縱使記憶被壓制了,質辛潛意識中怕是還有被樓至拋棄的印象,不然不會如此,騰出一隻手為他擦了擦眼底的淚水,天之厲安撫他道:「你娘記憶出了問題,不止不記得你,也不記得爹,而且還有人要傷害她,她方才離開是怕那些人因為她傷害你,莫哭,爹帶著你繼續去追。」
質辛聞言怔住,又嚇著了,淚眼朦朧急忙道:「有人要害娘?娘不記得我?」
天之厲眸底冷光一閃,點點頭:「嗯。她要記得你,怎麼會捨得不要你。」
質辛霎時忘了天之佛拋棄他的不快,慌忙摟緊他的脖子:「那我們快點兒再追娘去!打死壞人!不要讓他害娘!」
天之厲頷首當即便又順著天之佛離開的方向追去,行路間對暗中的靜塵沙和劍綾風下令:「你們不必再跟了,立即返回異誕之脈,聽吾號令。」二人密語領命離開。
荒野急行到一處湖邊,天之佛正要越湖而走,突然湖面上出現一名頂戴花翎、身著官袍,仿如乾屍的男子,帶著恭敬合十雙掌對她道:「血傀師見過至佛!」
天之佛面色一冷,露著對任何人都不信任的戒備,掌心納功:「你是何人,為何阻吾去路?」
血傀師面容謙和道:「有人向吾提說了關於至佛的過去種種,吾血傀師已察見未來武林,將為此事掀起狂濤,是以冒昧耽擱至佛片時。」
天之佛眸光一凝,掌心功力散去,沉聲問:「是誰向你提及此事?」知曉她過去,難道就是懺罪之牆這她記憶中不存之事?
血傀師道微微一笑:「追究誰人所傳,非是吾今日來此之重點。」
天之佛聞言壓下了突然湧起欲知的急切,她該冷靜,否則便易落人圈套,此人無事獻殷勤,必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冷漠道:「閣下不妨直說來意。」
血傀師溫和赤誠道:「至佛清白,血傀師聽那人道出過去來龍去脈後,非常相信。吾有心相助至佛脫出此困境,但至佛必然不會輕易相信吾這個陌生人,故前來此地是為一表心意,若至佛日後需要血傀師,只需誠心以血一滴入地,血傀師有感便會出現。在此前,吾會做一件事,以示誠意。」
說完也不看天之佛但應,便謙和有禮得施了一禮,虛化身影消失。
天之佛聞言擰眉冷厲注視著他離開,此人究竟是何來歷,難道他當真知曉過去的事情?未再繼續去想,天之佛當即禦風越湖而走。
緊追而來隱匿身形的天之厲這時才又現身,冷冷注視方才血傀師佇立過的地方。
摟住他脖子的質辛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腦中似乎有什麼光影閃現,不由自主凝視天之厲道:「剛才那個阻攔娘的人是鬼覺神知,以前他模樣是個大蟲子,就住在一念之間,他以為他換個模樣,我就不認得了。他是個壞人,欺負娘!」
天之厲聞言眸光倏然一冷,竟然是他!質辛記憶中有樓至送他到中陰界與此人交談的事情,鬼覺神知,血傀師,同一個人,為何要改頭換面,此人大有問題,當即密語對靜塵沙和劍綾風道:「你們一人去暗中跟蹤他,一人立即去調查奇花八部的事情。」
樓至言當時尚在青蕪堤,那麼屠滅奇花八部的便另有他人。
二人密語領命,不再跟蹤天之佛,去執行任務。
就在此時,「我呔!臭老禿!樓至韋馱!你跑那麼快是做什麼!」遠遠的一聲怒吼聲傳來,天之厲眸光一凝,看了質辛一眼,暗示他別出聲,當即抱著他隱匿了身形,掩藏氣息。
野胡禪隨後飛到了湖邊,見只有他能感應到的濃重佛氣,她果然就在這個方向,在旁邊喘了口粗氣,滿眼追不上人的憤怒和焦急,呸得怒斥一聲:「我呔,奇花八部不是你幹的,你跑什麼!吾當時和你在青蕪堤打的你死我活!我就是證人,我給你作證啊!」
心頭擔心怨憤無處發洩,野胡禪對著湖邊這一通怒吼,完了氣得急又化光淩波繼續急追上去,又不知道發生什麼事,那妖繪天華是她殺的。臭老禿不可能那麼輕易開殺戒,必是妖繪天華逼人太甚,要殺她,可這一開殺戒,以後她那個極端的性子,不知會怎麼樣。現在這情形,他算是明白了,到底是什麼人要害她?
確定野胡禪不會發現他們了,天之厲才又出現,眸光冷沉望著湖面,樓至的師弟,她以前提起過,果然奇花八部有問題。只是方才他追去的方向錯誤了,樓至走的是另一處。不過如今他要接近她,她身邊除了他外,沒有其他人最好。
一個月後黃昏,已經不知逃開了多少次追殺,又一次後,天之佛拖著疲憊的雙腿走到一棵枯死的樹靠著,闔眸調息。
暗處的質辛小眼睛傷心得盯著,依偎在天之厲懷裡,轉頭貼在他耳邊低低道:「爹,我想和娘說話。」
天之厲早已用結界將他們二人包裹起來,隔絕了聲音,質辛說什麼,外面的人都聽不到,聞言天之厲轉凝向他笑道:「你娘還是會趕你走。」
質辛可憐兮兮扁扁嘴,想想這一個月來每次現身救她後,她看見他驚愕有無奈的冷峻面色,然後就說她不是他娘,讓他不要再跟著了,心裡糾結了一下下,被人嫌棄驅趕的滋味真不好受,尤其還是自己親娘,哎,不過她是他親娘,再怎麼趕,她也是親娘,她能改變這事實嗎,他就不信了,咎殃叔叔說有志者事竟成,他不能打退堂鼓,他一定能感動娘親的,質辛猶豫了片刻,想到這裡瞬間便又重拾信心,信心滿滿道:「趕了我再回去!」
天之厲現在不能出現在她面前,否則以後連質辛都甭想在見她,而且陷害她的人在暗處,他還未找出來,也不是露面見她的時候,點點頭等她休息好了,才將質辛放下:「去吧。」
質辛當即高興撒丫子就往樹前面休息的天之佛跟前跑:「娘!」
天之佛聽到了動靜,刷得睜開眼,見質辛滿臉又找到她的驚喜,卻就這一瞬能看清,緊接著眼睛劇痛,視線變得有些模糊,闔了闔眸後又能清晰看見,她也未在意這異常,見質辛還在靠近,眉頭一擰,怎麼又是他!追殺的人馬上就來了,送這孩子的人定然在暗處,她不能久留,當即站起,瞬間變化光消失。
這次連話都沒跟他說,只剩下一片夜從她停歇過的地方吹來,質辛看著瞬間無人的空樹幹,臉上歡喜一瞬石化,小眼睛一紅,眼淚在眼圈裡打著滾兒,差點兒就又要哭了。
天之厲趕緊現身,將他抱起,低沉安撫著:「乖,莫哭!你娘是怕追來的人傷害你,你聽,後面又有人來了。」當即抱著他隱身。
「啊?真的?」質辛將信將疑,剛要流出來的眼淚頓時收了起來,探著小腦袋看去。
果然見一群人的聲音傳來,「快!這裡有偽佛的腳印!她從這裡逃走了!」
「追!」
……
一群人隨後從他們身邊呼嘯光閃而過,質辛心裡的委屈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眼睛裡又有了亮光,原來娘是保護他呀。
等他們走得遠了,他才有摟住天之厲,催促道:「我們趕緊追上去!不能讓他們追上娘親!」
話音剛落,天之厲正要抱著他走,靜塵沙千里傳音的密語傳來:「回稟王上,屬下在奇花八部找到了一片孔雀羽靈,與血傀師頂戴上的花翎一模一樣。」
幕後黑手果然是他!天之厲眸底倏然駭人的冷厲彙聚,如暴風雨前的風雲翻湧:「吾知道了,你立即返回異誕之脈待命。」
靜塵沙領命散了聲音。
質辛並未聽到密語回信,只見天之厲面色變化,還從沒見過他爹如此鐵青威怒的臉色,嚇了一跳:「爹,你怎麼了?」
天之厲這才想起質辛還在,當即掩飾心緒,面色恢復了平靜,凝視他溫和道:「走吧,追你娘去。」
他的臉色變化太快,質辛還以為夜色下自己看錯了,心思全在要趕緊追上天之佛,便點點頭,「哦」了一聲,懂事得趕緊摟緊他。
天之厲瞬間帶著他消失在了樹林中。夜色掩飾下,他緊緊護著懷中質辛,遙望遠方的眸底野獸般要撕碎血傀師的冷厲狠意彌漫開來,血傀師,樓至今日所受,來日吾要你千百倍償還……
————完————
作者有話要說:
乳鴿有話說:啊,咳咳,前傳進行到這裡正式結束,後續故事便是正文,大家若是意猶未盡,可以再回頭看看正文。【泥垢!!】
大家看到的很多前後不銜接,有出入的地方,請暫時先忽略【泥垢!!】,捂臉,因為寫文時間跨度太長,而且沒有大綱,導致出現了這些問題,乳鴿隨後便去通篇修改,將它們通通消滅。這個要費些時間,給大家造成閱讀不便,還請大家原諒。
言歸正傳,【渡佛成妻(天厲X天佛)】到今日變算正式結局了,感謝大家從2012年8月17日橫跨兩年到今天2014年10月7日的陪伴,哎……不行了,眼淚怎麼突然出來了,我先去擦一下。
有點兒高興,高興本文終於寫完了,可同樣伴隨而生的還有失落、傷感,不舍,也是因為它的完結。
從2012年8月17日到今天2014年10月7日,兩年多的時間發生了許多事,渡佛磕磕絆絆地結束了,因為它,我得到了許多,有友誼,有自信,有不畏懼任何風雨險阻堅強的心,有耐心……它的血肉中浸透了我這兩年的成長,浸透著我的心血,寄託著所有情感。
兩年快得如彈指一揮,我完全沒有感覺到時間的流逝,直到《渡佛》寫完的這一刹那,才意識到時間似乎真的逝去了,隨著渡佛的完結而轉瞬即逝,《渡佛》就那麼從我的生命中抽離,變成了永遠凝固的歷史,而剛剛我還在與裡面的人物同呼吸共命運。這種入戲出戲的穿越感真不怎麼好,。。。
最後感謝所有讀者的陪伴,我會竭盡所能記住你們,只要天地不滅,晉江不亡,你們的腳印會永遠留在《渡佛》和我這裡。
感謝愛妻家 ,VIOLA,經常變換名字的xx羊(素小羊),我在等樓至,夜晚的落寂、還有唯安小熊,荼靡三千 ,小R ,我在等樓至,蜜橘,最近快變成熊貓的碎米粒子@_@ ,二月十一,則如其是,流觴,暮,╰︶ ̄人生倘若蒼涼如夢,祈諸神黃昏,一隻梨,一月曇花,遊浮生、ponyo、不群之芳1、帝流、蒼生-真-悲劇蒼等等很多人,
你們每一個人都給我的寫文生命中留下了難以忘懷的感動,一份份獨一無二的美好回憶,看到你們的名字,這兩年來相伴的點點滴滴便瞬間都湧進了腦海,很感謝大家如此陪伴著我,在我最艱難的這段時間鼓勵著我,希望我們在以後還能再相會。
-----完----
於2014年10月7日,敲打輸入書桌上的電腦裡晉江文學網作者後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