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16-7-11 19:29
第五十八章 上山
喝過水後休息片刻二人繼續上路，這次沈墨衣知道了自己的體能極限，給自己定目標的時候就有了個大致的選擇。
但是沈墨衣沒走多久就發現自己太天真了。
首先，上山的路，尤其是上華山的路，是越往上走越陡峭也越難走，同樣垂直的高度，在這裡路程長短是大不一樣，預定的路途沒走了一半，沈墨衣便再次累成了狗，趴在地上再次求休息，怎麼說也不走了。
葉英無奈，但是眼看天色漸深，若是只有兩人待在深山裡，安全係數實在沒有保障。他彎腰給沈墨衣灌了一口水，再一次提議道：「夫子，天色不早，若是不能在天黑之前上山，恐是要露宿深山了。但是山裡天氣陰寒，我們又沒有隨身攜帶衣物，夫子怕是熬不過去，還是我背夫子上山吧。」說完，葉英頓了頓，看了看還高聳入雲的山峰，繼續道，「何況，山路越來越陡，越走越難了。」
沈墨衣無言以對。確實按照這個進度走下去，估計自己要餓死半路了。但是……沈墨衣猶豫的看了一眼葉英：「你真的沒問題麼？」
葉英見她鬆口，心情鬆快不少，眉目柔和許多：「夫子放心。」
沈墨衣再次想了想，點了點頭。
葉英看到她的動作差點一激動立刻就跑到人面前蹲下。
但是作為沉穩的藏劍山莊少莊主，他還是忍住了，平靜的說：「既然如此，夫子再歇息片刻我們就啟程。」
沈墨衣招呼他坐下：「最主要是先讓你休息好了，我到時候趴你身上，什麼力氣都不用。」
葉英有點耳根發紅，但還是昂首挺胸，目不斜視的走到沈墨衣身邊坐下。
沈墨衣看著小傢伙一本正經的樣子，實在很想出手調戲一下，但是想了想葉英對她的企圖，還是決定閉嘴了。
*
二人休息片刻後，葉英表示自己已經無礙，可以走了。沈墨衣看看天色，沒說什麼，爬到了葉英背上。
曾幾何時初見的那個還帶點嬰兒肥的小孩兒已經長成了肩背寬厚的少年，沒多久之後一定也會長成俊秀的青年……想到這裡沈墨衣有些惆悵的歎了口氣，「英兒長大了。」
她這口氣不偏不倚正吐在葉英脖頸上，他差點手一軟，將沈墨衣扔了出去。後者嚇了一跳，連忙抱緊了他的脖子：「你怎麼了？」
葉英臉紅的都要開始燒起來了，連他自己都能感覺到現在自己的表情是什麼樣子的，越發慶倖沈墨衣現在在他背上，不然被看到真的就太丟人了。
他低聲回了一句：「抱歉，夫子，剛剛沒適應了，現在沒問題了。」
沈墨衣當然不會這麼簡單就信了他的話。葉英有個特點，要紅先紅耳根，所以即便沈墨衣看不到他臉是什麼樣的，但是那一對紅的快要充血的耳朵卻將他的心思展露無遺。
莫名的，沈墨衣也臉紅了起來。
這樣看來，兩人的姿勢似乎確實很曖昧，尤其在這個男女授受不親的年代裡，這樣的行為大約只存在于親人或夫妻之間，就像曾經沈柏舟也這麼背過她。
可是，感覺卻不壞。
沈墨衣回想了一下沈柏舟背她時候的感受，或許是當時她太過難受了，也或許是他倆太熟熟到即使裸陳相對也不會產生任何旖旎想法的程度，兩個人都無比的坦然，然而現在換了一個人，沈墨衣覺得自己不僅不坦然了，還有點心跳加速。
然而很快她發現，這幅身體從前心跳加速不是個負擔，但現在並不代表不是。本已經擺脫一段時間最近重新又熟悉起來的心悸感再一次造訪而來，沈墨衣起先還能忍耐，最後實在無法，拽著葉英的衣角努力讓自己不發出聲音。
葉英似乎感覺到了什麼，開口問道：「夫子不舒服？」
沈墨衣狠狠咬了下嘴唇，啞著聲音道：「還是有些累。太久不運動了，驟然爬山，有點負荷不了。」這番話幾乎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說完以後，眼前一黑，沈墨衣頭一低，栽倒在葉英背上。
葉英察覺到背上突然一沉，幾乎立刻察覺到沈墨衣失去意識了。他心裡一驚，連忙找了塊還算平坦的大石，將人放了下來，查看她的情況。
在沈墨衣離奇胸口悶痛過一次後，葉英下定決心要瞭解一些醫理知識，即便天資所限不能為沈墨衣去病祛災，但多少能在她難過之時幫上些忙。但是時間有限，此次出門之前葉英也剛學了些粗淺的把脈功夫，只能看看人的身體如何，真要說個長短出來，卻是還差了很遠。
不過現在卻也剛好用得上，葉英握著沈墨衣細弱的手腕找准脈診了起來，片刻後松了一口氣，抬手探了一下鼻息，十分平穩。
沈墨衣脈象無礙，呼吸也正常，只是臉色蒼白難看了些。想來是之前過於勞累，一時放鬆了便睡著了。
葉英突然有種千斤重擔落下來的放鬆之感。他看了一眼沈墨衣後搖搖頭，自言自語道：「夫子以後不要這樣嚇人了……」
沈墨衣沒有意識，自然也無法回話。
葉英突然間好像想到了什麼，俯身慢慢的湊近了沈墨衣的臉。
裴元曾經說過，現今流行的一些話本裡，總有那麼些橋段是說在男女一方昏迷或睡著或閉目養神時，另一方偷偷親他或她的事。裴元還鼓勵葉英試一試，後者心裡也有些雀躍，只是一直沒什麼機會。
然而現下不正是最好的機會麼？不用就浪費了！
內心裡仿佛出現了另一個葉英在不停的催促，而他的臉也離沈墨衣的臉越來越近，眼看就要碰上了。
然而葉英停住了。
這樣的做法，與趁人之危又有何異？他太喜歡沈墨衣了，喜歡到沒辦法如此對待她。
「夫子……」最後葉英喟歎一聲，用臉頰蹭了蹭沈墨衣的。
他心裡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說，卻什麼都說不出口，最後只是像歎息一樣，說了一句話，隨即逸散在了山間傍晚的風裡。
「夫子……好喜歡你啊……」
第五十九章 來處
沈墨衣再次醒來已經躺在了純陽宮的客房裡，葉英端坐在床邊，似乎是閉目養神，在聽到沈墨衣的動靜後立刻睜開了眼看她。
「什麼時辰了？」沈墨衣問。
「已過戌時。」葉英上前將她扶起，並在她背後塞了個枕頭，「夫子可是餓了？」
沈墨衣有點傻眼：「戌時？」她記得她被葉英背起來那會已經是申時過半，現在才過了一個時辰多一點，難道她睡了一天？
葉英點頭：「夫子有疑問？」
沈墨衣搖搖頭：「沒什麼，就是感覺自己太能睡了，都睡了一天。」
葉英無奈：「並未。夫子只睡了一個多時辰罷了。」
沈墨衣：「……別騙我了，我自己爬山那段路就走了一個多時辰，剩下的路那麼遠，你還背著我，怎麼可能也用了一個多時辰就走上來了？」
葉英：「……」想了想他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夫子，我會輕功。」
現在的江湖人趕路，其實多是用輕功。藏劍山莊輕功在各大門派之中算是中等，所以他背著沈墨衣到山頂時也用了多半個個時辰，若是唐門大概可以把這個時間再縮短一半也說不好。
沈墨衣：「……哦，對哦。」媽個雞自己怎麼就忘了這麼重要的一點呢？萬花的輕功也是灑脫愜意，速度不慢，所以自己為什麼要傻兮兮的真的一步一步往上爬？最後還丟臉的讓自己的弟子把自己給背上來，真的是蠢到姥姥家了……
葉英估摸著沈墨衣也已經反應過來了，便不再得了便宜還賣乖，和沈墨衣說了一聲之後便出去拿飯菜去了。
等到他回來的時候，沈墨衣正好被洶湧的饑餓感折磨著。
其實她剛醒來的時候還不餓，睡過頭的蒙圈感讓其他的感覺都暫時遲鈍了，但爬了那麼久山怎麼可能不餓？更別提還過了飯點，很快沈墨衣就覺得自己饑腸轆轆，簡直可以吞下一頭牛。
但是真的當葉英把晚飯拿來她又吃不太下去了。
相信我，當有個人不吃飯一直盯著你看，你也會吃不太下去。
沈墨衣乾脆放下了筷子，正襟危坐看著葉英，也不說話，兩人就這麼對視著。
葉英到底臉皮不如沈墨衣的厚，很快紅了耳根挪開視線：「夫子……請用膳。」
沈墨衣心裡嘟囔著「你這麼看著我我倒是想吃」，但既然葉英挪開視線她也不多說什麼，說出來反而不太好，風捲殘雲一般的掃蕩起飯菜來。
聽到她開始吃了，葉英才轉過臉，眼含溫柔的看著沈墨衣吃的毫無形象。雖然平時沈墨衣吃飯也不像他這種大戶人家的子弟有嚴格要求來的講究，但也沒有這般沒有吃相，看來是真的餓慘了。
但是這樣的夫子才顯得很可愛，不是麼？葉英情人眼裡出西施，越看越開心。
沈墨衣將肚子墊了個半飽，但沒敢抬頭。葉英的目光太灼熱，讓她想裝不知道也很難。要想個什麼辦法轉移一下葉英的注意力才可以啊……她想。
「你見過呂真人了嗎？」半晌，她憋出了這個問題。
葉英愣了一下，回道：「見過了，是呂真人安排門下弟子給我們安排的房間，我的就在夫子隔壁。」
沈墨衣捂臉：「完蛋，長輩面前丟臉，回去師父一定揍我。」
葉英失笑：「無礙，呂真人說他不會和顏前輩提的。」
說到這裡，葉英耳根又紅了。
其實當時是他先提出自己背沈墨衣上山一事不要向他人提起，他很怕沈墨衣尷尬。但是呂洞賓何等人精，很快便看出葉英的舉動用意所在，笑呵呵的摸了摸鬍子，不僅答應了此事不外傳，還順便祝福了兩人百年好合，並承諾日後會送上一份厚禮。
八字還沒一撇就被人如此祝福，葉英還是厚著臉皮笑納了。
倒是之後呂洞賓還說了些話，讓他甚是感覺不安。
呂洞賓道：「只是這沈姑娘周身氣場似乎甚為奇特，不像此間之人。」純陽宮武學裡許多招式與氣場有關，更何況呂洞賓為純陽宮創始人，對人的氣場更加敏感。
葉英下頜一緊：「真人此話何解？」
呂洞賓擺手一笑：「一種感覺罷了。不過，兩位若是想走到一起，要經歷的事恐是要比常人艱難得多。但皇天不負苦心人，只要有心，總會有結果的。」
葉英實在很想再問下去，但看呂洞賓的神色便知對方是不會再開口的了，也不好再自討沒趣，在新入觀的小道士帶領下，背著沈墨衣休息去了。
但這也並不代表葉英將此事放下了。
沈墨衣不提還好，一提起來那種詭異感和即將要失去什麼的感覺再次翻江倒海而來，繞是以他多年悶葫蘆的經驗都難以壓下，最後還是問了出來。
「夫子，從何處來？」
沈墨衣被他這個問題問的嗆住了，葉英無奈的幫她拍了半天才緩了過來，原本有些白的過分的臉蛋因為這一次咳嗽帶了幾分紅潤，讓葉英看得有些心跳失速，立刻挪開了視線。
怎麼辦，越來越覺得夫子好可口……葉英此時尚不知道自己這種心態叫做癡漢。
沈墨衣有點心虛。
對於她而言這個問題正中死穴，然而沈墨衣曾經也是說謊達人——疼說不疼省些藥錢，很熟練的擺出一副茫然的臉：「萬花穀啊，怎麼了？」
葉英對察言觀色的經驗還是太少，加上呂洞賓的話本來就有點超自然不能理解，所以沈墨衣這麼說了，他也就信了，沒再多問。
倒是沈墨衣不明白為什麼葉英會有此一問，始終放不下心讓此事過去，裝作漫不經心的追問道：「怎麼？問這個做什麼？」
葉英沒察覺不對，將與呂洞賓的對話沒有隱瞞全盤托出。
沈墨衣覺得胸口又是一陣氣悶難受。
這個世界的牛人這麼多麼？居然連穿越都看得出來了？
她很聰明的沒有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怕葉英真的看出什麼，反而轉移到了一個葉英不會拒絕的話題上：「純陽宮心法分兩脈，太虛劍意一脈同樣是劍法卓著，明日你不妨觀摩一下，對你的劍法，即便沒有啟發，多少也能有幫助。」
葉英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眉目溫和了不少，點點頭道：「多謝夫子提醒，我會注意。」
第六十章 消失
第二日兩人出了房門便分道揚鑣了。
葉英本想跟著沈墨衣的，但是後者十分堅持，讓他自己去太和廣場，觀純陽初級弟子練劍，以精進劍道，不要跟著自己亂晃，自己有正事要辦。
葉英開始也沒想聽話，但是偷偷跟著沈墨衣三次都被抓到後，便不得不乖乖去太和廣場了。他一直不解，為什麼沈墨衣武學修為平平，感覺卻如此敏銳。
對此，沈墨衣只是環胸笑而不語。
之前是她總忘了她還有個系統在身，現在拿出來看簡直不要太方便，任你武功多高，在地圖上都會有個小點，想知道他在哪裡簡直是易如反掌好麼？
看葉英終於老實的定在太和廣場一點，沈墨衣終於松了口氣，拿出蒼龍踏起點墨山河，偷偷的跑上了太和廣場不遠處的兩儀門上，看著葉英認真的模樣，不知道在想什麼。
其實她並沒有什麼正事要辦，來純陽宮也不過是心血來潮，並非是顏真卿有事相托。她不過是想讓葉英多見見世面，讓他別宅在藏劍山莊，讓他知道一下世界有多大，天下的人有多少，並不是只有她沈墨衣一個，不要一根筋的只看得到她。
歪脖子樹很多，她是最歪的那棵，即便看不到長的很正的樹，也不要吊死在她身上。
雖然真的看到有清秀的小道姑含羞帶怯的跑到他身邊獻殷勤，沈墨衣心裡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對此，她歸結為看到從小養大的白菜要被豬給拱了，有些捨不得。
沈墨衣惆悵的歎了口氣，覺得此時應該有壺美酒，讓她借酒澆愁一番。
該說是果然純陽宮，宮裡人都有點神神叨叨的意思嗎？沈墨衣剛出完這口氣，眼前便突然多了一壺酒。沈墨衣驚訝的轉頭，正好看到一個白鬍子老道人笑眯眯的看著她。
沈墨衣調出來地圖一看，想要站起來給老道人行個禮，卻被老道人給阻止了：「這裡行動不便，心意到了就好。」
沈墨衣不再堅持。兩儀門門上落腳之處狹小，行個禮不注意或許會直接翻下去，於是她只簡陋的作了個揖：「萬花門下書墨弟子沈墨衣，見過呂真人。」
呂洞賓虛扶了她一下，笑道：「客氣了。」
沈墨衣道：「道長怎麼會來此？」沒事爬到兩儀門上的掌門她還真是沒見過，別跟她說是閑著沒事做。
呂洞賓想了想道：「閑來無事，坐這裡看看新人弟子習武情況。」
沈墨衣：「……」騙鬼呢你！
呂洞賓自覺也有點扯，於是開始轉移話題，和沈墨衣談天下局勢，談四書五經，談各家流派……怎麼扯的遠怎麼來，充分顯示了一個掌門的博學多知，沈墨衣開了外掛才勉強跟得上，但呂洞賓不知道，只覺得這位小友簡直博古通今頗有見解，大覺相見恨晚。
於是他之後便不知不覺往沈墨衣的來處拐了上去，然而後者對此十分敏感，回答的亦是滴水不漏。
不過這倒也有些好處，和呂洞賓聊天，多少能轉移一些她的注意力，讓她不至於看著葉英被小女生勾搭而產生寂寥之感。
如此三日後，葉英表示純陽劍法於他已經沒有任何助益了。
沈墨衣驚訝：「這麼快？」她還以為能待個十天半月呢，結果才三天？
葉英繃著一張臉：「夫子的事情還沒辦完？」這幾天幾乎是日出而出，日落而還，他每日見到夫子的時間少得可憐，早就存了滿心的不滿了。
沈墨衣愣了一下：「啊這倒不是。」根本沒什麼事何來辦完辦不完，「那我們接下來去昆侖吧！」昆侖玉虛峰上也住著一群劍術好手，足以讓葉英再消磨些日子了。
葉英：「……是，夫子。」雖然還是希望和夫子可以相處的久一些，但是能夠儘快離開純陽，也是件好事，他舉雙手贊成。
這裡的道姑真的是太過不拘小節了！居然沒事就湊到他眼前來，打擾他觀劍！
師徒二人達成一致後，很快便收拾東西，和呂洞賓告辭後離開了純陽。
期間二人先回了一次藏劍，將沈墨衣閑來無事逛純陽宮時候買的一些東西放下，葉旺財好久不見主人，撒了歡兒似的往沈墨衣和葉英身上湊。
說來也奇怪，旁人見了葉英，雖然覺得長得好看想要親近，但他面無表情氣質高貴，倒是一層天然的防護罩，讓人望而生敬，只有葉旺財一點也不怕他，沒命的往他身上蹭，每每弄得葉英一臉無奈，沈墨衣還在一旁拍手叫好。
當然幸災樂禍的後果就是葉旺財想起她來，也舔她一身口水。
略作調息後，二人繼續奔向昆侖。
*
未來的一年裡，沈墨衣帶著葉英幾乎踏遍了整個大唐，大大小小的用劍門派都被兩人踏足過，或是觀其弟子練劍，或是切磋武藝，葉英的劍術修為，以一種坐火箭的速度提升著。
沈墨衣看在眼裡，頗感欣慰。
人都有種玄妙的第六感，能夠預知一些事。沈墨衣在這方面向來遲鈍，但是她卻知道，自己的靈魂和*是有著必不可分的聯繫的，所以近一年來越來越頻繁的胸口悶痛，嚴重時甚至會痛得昏過去必然是因為她現實裡的那副身體越發不好了。
少則十天，多則半月，她大概就要被迫回到三十世紀了。能在離開之前看到葉英武功精進至此，想來也可以護得藏劍山莊安寧，而不必非要閉死關，去修什麼心劍，以致眼盲了吧？
再次打翻了一個門派的人，葉英提劍上前。曾經還需要沈墨衣抱抱的孩子此時身高已經全面碾壓過了沈墨衣，甚至還高出一個頭去，因為剛剛收招，渾身凜冽的劍氣還未散去，看上去有些生人勿進。
但是走到沈墨衣身邊後，高大冷峻的青年周身氣場瞬間變了，眉目溫柔的道：「夫子，可以走了。」
沈墨衣還沒開口，突然心口疼的無法呼吸，沒忍住緊緊抓住了胸口，大口大口的開始喘氣。
葉英瞬間慌了：「夫子，你……」
他話沒說完，尾音在看到沈墨衣的身體像風吹塔沙一般逐漸消失的時候，噎在喉口，吐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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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離去
似乎這種分子消散式的情況緩解了她的疼痛，沈墨衣的表情慢慢緩和下來，像是沒事了。但是她已經消失了的腳卻讓葉英覺得一陣毛骨悚然，一點都不敢放下心來。他想問問沈墨衣她到底怎麼了，但是現狀已經太過恐怖無法接受，他怕問出來的答案更加讓他難以承受。
倒是沈墨衣絲毫不覺得有什麼，或者說她已經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天，只是初時對自己的狀況驚訝了三分後便和平日一樣對著葉英笑：「哎呀，嚇到你沒？」
葉英喉結滾了幾滾，啞著嗓子喊了一聲：「夫子……」
沈墨衣嚇了一跳，抬手摸了摸葉英的臉：「都長得比我高了，動不動紅什麼眼睛。人固有一死知道嗎？早死晚死都得死，別哭哈。」
葉英：「……」這樣說話的夫子，真的是讓人不知道如何是好。
沈墨衣摸了摸鼻子：「別這樣看著我嘛難道我說的不對？不過死在這裡我也是覺得心有不甘……好在我有先見之明，選的地方離山莊不遠，英兒，我沒腳啦走不了路，你願不願意把夫子背回山莊去？」
葉英有點驚訝：「夫子……不回萬花穀了麼？」
沈墨衣又笑了，指了指自己已經消失了的小腿：「你覺得呢？」
這種情況，即便是她想回去，也沒有時間了。這裡距離萬花穀日程何止一月，即便是神行千里也要半個時辰，沈墨衣還沒回去大概就散成灰了。
葉英不知道怎麼做，最後只得點了點頭。
他已經完全慌了。雖然外表看上去還是平日的成熟冷靜，但是內心已經完全六神無主，沈墨衣說什麼，他便做什麼，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也是看著有些好笑。
沈墨衣說：「過來，背我。」
葉英立刻背過身將沈墨衣背在背上。原本就輕的厲害的人現在仿佛只剩了一件衣服似的，輕的似乎沒重量。
沈墨衣摸摸葉英的頭：「走吧，你速度快，說不定回了山莊我還能剩下個頭呢？」
葉英抖了一下，差點把沈墨衣甩出去，但是很快又用更大的力道把她牢牢固在自己背上，似乎這樣的力氣就可以保證沈墨衣不會散開了似的。他說：「夫子，別亂說話。」
沈墨衣笑了笑，趴在葉英背上：「其實啊，我在這個世界的牽掛也就是師父和你了，哦，還有個師弟。不過我走了，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記得我。」畢竟只是個遊戲玩家離開，說不定她一走作為npc們的顏真卿，裴元，甚至包括葉英就記不住她了呢？
葉英一邊用盡了此生最大的力道奔跑，一邊斬釘截鐵的說：「會記住的，一定會！」
沈墨衣失笑：「你說了不算啊。」
葉英道：「算的。」他重複了很多遍，「算的，我會記住的。」
沈墨衣再次摸了摸葉英的頭髮，笑了笑沒說話。
雖然這個世界是真實的，但是那麼先進的系統呢，都能把她大變活人的弄出來，葉英又怎麼可能能和系統抗衡？說說罷了，不能當真。
但是葉英不知道，他還以為沈墨衣只是沒聽到，依然一遍一遍的重複著。
沈墨衣聽得有些心酸，又有些欣慰。
多少還是會被記著的，也不錯。
想著，她應了一聲：「好，我知道了。」所以不要說了，說的她好難過。
葉英卻很想再多說些什麼。他平日訥於言語，和沈墨衣說話算是說得最多的，但是數起來也相當有限，回味都嫌少，怎麼可能安靜下來不說話？
但是沈墨衣卻覺得自己的意識已經開始混沌了，對於葉英的話，她即便是想附和也有些難以為繼，到最後便只剩下了隨口的應付，因為她已經完全聽不到，葉英在說什麼了。
*
葉英腳程原本就快，此時更是拼了命的在狂奔，沒有用了多久便踏在了藏劍山莊的土地上。
然而此時的沈墨衣已經只剩下半個身子了。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情況，最糟糕的是，原本就不算慢的消散速度更加快了。葉英原本還想把沈墨衣送回她的房間，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
「就到這裡吧。」沈墨衣說，「我只能陪你走這麼久了。其實在這裡也好，日後你若娶親，我便能在此地看著你的新娘風風光光的嫁進來。」
「不……」不會有的。葉英看著沈墨衣嘴唇蠕動著說不出話。你都沒有了，哪裡來的新娘呢？
沈墨衣哪裡聽得到，只自顧自的繼續說：「你到時候若是還記得我，便在此地焚上三柱清香，逢年過節要是不忙也給我燒點紙錢……咦不對不知道我用上用不上……不過用不上也沒什麼，總有些無人關照的孤魂野鬼，讓他們用了也不虧……」
葉英這個時候終於有了實質的悲傷感，喉頭梗著什麼，眼睛像是被煙熏了，酸澀不已。
夫子，真的要沒有了嗎？
沈墨衣最後用已經開始模糊散開的手摸了摸葉英的頭，擦掉了他不經意落下來的眼淚：「乖，不哭，夫子只是回去了原來的地方罷了，你很快就會忘了我的。不過……」沈墨衣頓了頓，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你是夫子教過的，最聰明，最優秀，最體貼的學生，沒有之一。」
「好好照顧自己，葉英。」
沈墨衣話的尾音似乎還在耳邊，風已經吹散了她最後留下的一絲痕跡。方才有過人的地方，此時只剩了一支孤零零的蒼龍躺在地上。
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葉英終於彎腰，撿起了那支蒼龍。
這是他第一次做成的萬花武器，也是第一次送給沈墨衣的橙武。先前那個用來切菜的短劍不算。其實本來他是想做「斷鬼」送給沈墨衣的，畢竟這才是筆，而沈墨衣又是書墨弟子，但葉英總覺得自己夫子更適合「離經易道」，所以才有了蒼龍的誕生。
沈墨衣也沒有辜負他的心意，拿到起蒼龍便從不離身，此時還有一些未散去的，屬於她的溫熱在笛子上。
葉英抱著蒼龍，突然咳嗽起來，最後竟到了直不起身的地步。
真的不在了。
夫子，真的不在了。
這天傍晚，藏劍山莊弟子來來往往，卻不敢多在碼頭駐足。因為那裡站著他們平日從來不苟言笑的少莊主，抱著什麼東西，像是在哭。
第六十二章 記憶
或許過了很久，又或許過了沒多久，葉英腦海憑空響起一個十分機械的聲音：
【檢測到玩家因不可抗力離開遊戲，npc記憶回檔開始。五、四、三、二、一——】
葉英難以置信的睜大眼睛。
這個聲音從何而來？目的為何？記憶回檔？什麼是回檔？回的什麼檔？玩家又是誰？說的是夫子嗎？不可抗力？是因為此夫子才消失的如此詭異？……
腦子裡瞬間閃過了太多東西，導致葉英想的頭都有些疼了。
當然，也或許是因為那個所謂的「記憶回檔」，導致他開始頭疼。
葉英感覺有什麼東西開始在自己腦海裡尋找什麼，之前和沈墨衣有關的記憶被迫一點一點重新回顧，回顧之後便開始變淡。
葉英驚訝不已，卻無法如此坐以待斃。
他已經留不住沈墨衣了，如果連和她有關的記憶都留不住，那他還有什麼資格再去說喜歡沈墨衣？
葉英覺得自己從未有過如此堅定的時候，哪怕當時下定決心要去喜歡沈墨衣也沒有。但是系統的力量有多大啊，葉英很快就發現了自己的想法有多麼天真，然而他不能放棄，只能堅持，很快便溢出了滿身的汗水，像是剛被人從西湖中撈出來的一樣。
一旁的藏劍弟子只是迷糊了片刻，很快清醒過來，看到葉英如此有些擔心，其中不免有幾個平日裡對葉英心存愛慕的女弟子，推搡了一番後便有走出了一個落落大方的來，拿著手帕要遞給葉英：「少莊主擦擦汗吧。」
葉英正在關鍵時刻，生怕一出聲便真的會被奪走記憶，咬著牙閉目不出聲。
女弟子有些尷尬，但看葉英汗都快流成了河，又想伸手去給他擦一擦，那個畫面一定很美。但鑒於平日葉英冷漠的表現，她又有些懼怕。
qwq萬一真的伸手去幫少莊主擦汗，少莊主一把揮開怎麼辦？那就真的尷尬到死了！
不過很快她便不糾結，也沒時間尷尬了。
因為從來都像鐵人一樣，即便是被葉孟秋罰三天不吃飯也不會倒下的葉英，「噗通」一聲，摔在地上了。
這下周圍的人全都圍上來了，爭著想要將少莊主送回房間，最後還是一個身高體重大概差不多的妹子技壓群雄，將葉英扛起來，一路輕功送回了房。
*
葉英再醒來的時候只覺得腦中一片模糊，仿佛有什麼人在他腦海裡大打出手，將所有東西都攪得一團糟。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後，葉英才終於將所有資訊重新整理完畢。然而他第一件慶倖的事情並不是自己沒有記憶混亂變成一個傻子，而是幸好幸好，他沒有忘記沈墨衣。
【反抗強烈，記憶歸檔失敗！反抗強烈，記憶歸檔失敗！】機械音響了幾次後徹底消失。
「夫子……」葉英只是念著這兩個字，都覺得喉口腥甜。
攥著蒼龍在原地又坐了一會兒，葉英突然反應過來什麼，翻身下床出門，直奔著沈墨衣的院子而去。
那院子原本是藏劍山莊的客房，後來給了沈墨衣之後才定了下來，裡面有很多沈墨衣住進去之後才添置的東西，比如他送的胭脂和那柄玄晶短劍。
即便人去樓空，可東西還是在的，那都是他和夫子難以抹去回憶。
*
抱著天大的希望而去，葉英想著多少能攥住一些沈墨衣的東西去等她回來，但事實卻註定他失望而歸。
藏劍山莊的衛生做的一向很好，但這個房間雖然看上去乾淨整潔，卻空蕩寂寥，一點生活痕跡也沒有，絲毫不像是有人在住。
然而，一個月前，沈墨衣還曾經在這個房間裡的雕花大床上睡過覺，還在那張紫檀椅上逗過他，還與他一起在那張八仙桌上吃過早餐……
可是，一點也看不出來了。
這是負責打掃的弟子走了進來，看到葉英嚇了一跳：「少莊主怎會在此？」這裡在沒有客人的時候相當於廢棄，雖然葉英住處離此不遠，但也不會過來，怎麼突然跑來了？
「這裡的……東西呢？」葉英壓著嗓子問道，似乎能將心裡無限升騰的怒氣和悲哀一併壓下。
然而弟子看不出來，只覺得少莊主從未如此可怕過。平日的葉英雖然是高嶺之花只可遠觀，但還是親人的，走過路過問個好打個招呼，他多少都會點頭回應一下。可現在……
麻麻好可怕我想回家qaq！
半天得不到回答，葉英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我問你，這裡的東西呢？」
弟子兩股戰戰，差點就跪在地上了：「都，都在這裡了。」
葉英終於沒忍住怒氣：「胡扯！這房間幾乎空了一半，怎麼會都在這裡？」夫子的梳粧檯，臺上的胭脂、珠釵，她專門給葉二做的狗盆，自己送她的玄晶短劍……
那麼多東西都不見了，怎麼會是都在這裡呢？
每想起一件東西去找卻沒有看到的時候，葉英都覺得有什麼在自己的心上剜了一個口子，鮮血淋漓，疼得他手腳都要忍不住抽搐起來。
弟子被嚇的更厲害了：「這房間久未住人，東西實在是就這麼多了……」
葉英重複道：「久未住人……久未住人……」夫子……只是他的一場幻夢麼？念著念著，他喉口一陣腥甜，終於沒忍住，一口淤血噴了出來，葉英眼前一黑。
*
再次醒來的時候葉英居然看到了他父親，葉孟秋。
後者似乎是來展現父愛的，一臉慈祥的看著他：「即便你已經到了道劍之境，也不該如此不顧身體，每日習武，以致勞累過度，總要有些別的愛好才好。這樣吧，我為你請了一位夫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讓他教導你，你也能多開開眼界。」
葉英怔愣了一下：「我……已有夫子。」
葉孟秋皺了皺眉：「你上一任夫子還是你十三的時候請的，離開了足有一兩年，你哪有什麼夫子？」
足有一兩年？怎麼可能，沈墨衣明明昨日還是他的夫子！
葉英突然想起了之前在耳邊響起的那個莫名其妙的話，突然有了一種猜測，他搖搖頭，卻怎麼也壓不下去，最後還是忍不住試探性的問出口：「父親，沈夫子呢？」
果不其然，葉孟秋不解道：「沈夫子？你那麼多夫子，有姓沈的麼？」
葉英只覺得自己什麼都聽不到了。
果然，夫子……是自己曾經的一個夢嗎？
第六十三章 尋找
葉英對自己的話從不曾置喙過，也不曾對自己有過疑問，即便是之前自己讓他走的劍道之路並不適合他，葉英也並未說過什麼，此時突然提出問題，葉孟秋還愣了愣，「這沈夫子，莫非是你之前的夫子之一？」
葉英搖了搖頭：「並非。」既然父親已經忘了夫子……那提起也沒有太多意義，徒增傷感罷了。
葉孟秋有些奇怪于葉英的反常，不過平日他對這個兒子也沒太多關心，此時也就多問了這麼一句，便不再繼續了，直接說道：「既然你也想找個夫子，那便最好了。我請了揚州城最有名的夫子回來，明日開始給你上課。上午你隨夫子學習，下午習劍，可有問題？」
葉英道：「我可以自己學，不需要夫子。」
葉孟秋有些憤怒，揚眉道：「你不聽我的話？」平日裡溫順到即便讓他罰跪罰餓都不會有任何怨言的兒子突然對自己說了「不」，那種感覺雖然新奇，但是葉孟秋必須坦誠的說並不好受。
葉英解釋道：「並非如此，我只是……」
「既然並非如此。」葉孟秋將手一抬制止了葉英的話，起身揮袖，「明日去書房見過夫子，今天好好休息吧。」
葉英看著葉孟秋離開，心累的閉上了眼。
早知道父親是說一不二的性格，可是……他是真的不希望再有別的夫子來。
*
沒有再向老友求助，葉孟秋自己請來的夫子是個年過半百，鬍子花白的老頭，看上去並沒有萬花穀批量生產的那種氣質，反而因為混跡市井太久，文人的孤高之氣已經消磨的差不多，看上去說是夫子，不如說更像個富人。
葉孟秋介紹說這事揚州城最有名的金夫子，教出了數個金榜題名的舉子，每日不知多少人捧著金銀去求他開班授課，教導自己的孩子。葉孟秋是花了大價錢，才將人請來。
葉英有些不以為然。
在他心裡，沒有人比沈墨衣更能稱的上是好夫子的了。
想到沈墨衣，葉英的眼神又黯了下來，心裡那些剜出的口子冉冉流出鮮血，呼嘯著都是那三個字。
他強迫自己不再想念沈墨衣，而是上前和金夫子行了個禮，卻並不開口答話。
葉孟秋有點尷尬，拍了一下葉英讓他開口叫人。葉英十分倔強，死活也不開口。倒是金夫子先解了圍，表示葉英看上去一表人才一看就有過人之資，天才的脾氣通常異于常人，他帶過多了並不介意……
一番話明著是誇獎了葉英，但實際上卻是暗示了他教過多少天才人物，即便是葉英也會被他折服的。
葉英對這個說話技巧十分高明的夫子有些不以為然，然而葉孟秋卻表示對他十分欣賞，並將葉英正式託付給他，自己離開了。
金夫子在葉英入座後，又開始一陣吹捧自己，然後才開始授課。
然而沒聽了多久，葉英便皺起了眉。
這位金夫子和沈墨衣傳授的課程不一樣，沈墨衣教他數學為多，兼之一些他從未聽過的天文地理知識，金夫子則是傳統的四書五經。但是夫子教學之時通常會將自己的一些人生處世原則一併傳授，比如沈墨衣的自由隨性，與這位金夫子的曲意逢迎。
並非刻意的對比之下，葉英越發覺得沈夫子難能可貴起來。
也越發的，思念起來。
夫子，你在哪呢？
*
念頭一旦提起，就無法放下。更何況葉英心裡還存著一分疑惑。
夫子她……真的任何人都記不得了麼？這幾日他也遍尋莊內上下，沈墨衣之前用過的東西，只剩了她之前握著的蒼龍，而記得她的人，也只剩了自己。
但這只是藏劍山莊啊，別的地方呢？夫子與他一同走過那麼多地方，真的就沒有哪怕一個其他的人記得沈墨衣嗎？哪怕……只有一個呢？
葉英於是和葉孟秋請求四處遊歷，理由是劍道遇到了瓶頸，閉關自守難以突破，想要去外界歷練一番，說不定會有所收穫。
葉孟秋對此毫無意見，大手一揮准了不說，順便將那位金夫子換給了葉蒙。
葉蒙苦著臉接收了自家大哥不要的夫子，順便送人上了路。
*
葉英第一站先去了萬花谷，沈墨衣的師門。
因為她並未多說過自己的身世，所以這已經是葉英所知道的，和沈墨衣關係最密切的地方了，更何況這裡還有沈墨衣的師父和師弟，別人不會，顏真卿和裴元總會記得吧？這二人還曾經撮合過他二人，應該……
但是這一點零星的希望，在見到這二人時候便被打得粉碎。
顏真卿也好，裴元也罷，看他的眼神充滿了客氣和疏離，完全沒有之前見到的熟稔感，甚至提起「沈墨衣」這個名字，也是一臉茫然。
葉英不抱希望的再問了一次，這萬花谷中可有名叫沈墨衣之人。
此時已經開始幫著孫思邈帶孩子的裴元仔細想了下不久前剛完成的萬花穀人口普查，搖了搖頭：「並未有名叫『沈墨衣』之人，讓葉師兄失望了。」
葉師兄……
葉英聞言嘴角泛起苦澀。沈墨衣在的時候，裴元何時喊過他師兄？以姓名相稱，都是客氣的了。可見沈墨衣一消失，連和她歐冠的記憶，都會重新改過了。
思及此，葉英抱拳告辭。
裴元看著清俊的背影消失之後才皺著眉看著顏真卿道：「師伯，方才他說的那位沈姑娘是何人，為何我從未聽過，卻又有熟悉之感？」
顏真卿同樣滿臉疑惑：「我也不知，這種熟悉感我同樣也有。」
然而對於萬花穀兩大啟蒙忙人來說，這點熟悉感實在不值得他們多費功夫，轉眼，便忘之腦後了。
*
自萬花穀離開之後，葉英卻並未回山莊，而是沿著沈墨衣離開前一年帶他所去的地方，一一踏遍，見過的那些人，一一重新問過。那胸口的一點執著，再一次次冷水無情反復澆灌下，已經破滅的差不多了。
再回到沈墨衣曾經住過的宅院，葉英用手蒙著臉，從未感到如此無助。
夫子，我不光留不住你，連有你的記憶，也留不住。
葉二此時撒歡歸來，看到許久未見的主人歡快的上前撒嬌，舔了一半開始習慣性的找另一個。
咦，那個總會和它一起欺負這個主人的主人呢？
不過很快它就動不了了，因為這個萬年愛乾淨從來不怎麼和它親近的主人居然彎下了身，抱著它的脖子。很快它感覺到了脖子那裡有什麼熱熱的東西在流，很難受。
葉二舔了舔這個主人，以作安慰。
「還好……還有你記得……不是只有我一個。」
悠于 2016-7-11 19:30
第六十四章 現實
聽說出門遊歷許久的大哥終於回莊，葉暉練劍完了之後便急吼吼的沖到了葉英房間。
沒找到人。
葉暉有些沮喪，隨手找了一個下人問了一下，才知道自家大哥回來居然不去休息，而是去了書房。
感慨一下大哥真是愛學習後，葉暉又馬不停蹄的跑到書房去，正看到葉英嘴唇緊抿，十分認真的在桌案前不知道做什麼，只知道不是畫畫就是在習字。
葉暉一向對書畫一類沒什麼興趣，只喜歡盤點算數。沈墨衣尤在之時經常跟著葉英蹭學數學高級課程，所以看到葉英做他不感興趣的事後便覺得打擾一下大致也無所謂，大喇喇的問了一句：「大哥回來不去休息，做什麼呢？」
葉英精神還高度集中，似乎並沒有聽到他的話，並未回答。
葉暉越發好奇起來。
印象中他大哥雖然對什麼事都十分認真，但除了練劍之外，並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加之天分尤其高，所以也不會過分的上心。可眼下自己進入房間還大喊大叫，葉英居然沒有表示恍若未覺，實在是太反常了。
於是葉暉好奇心起，略帶了些鬼祟的接近葉英，看看他到底在做什麼。
走近了看葉英在做什麼已經一目了然。
他在作畫。
雖然沒見過葉英畫畫，但是從葉暉這個門外漢的眼光看來，看得出山水花鳥，看得出畫的是哪，這畫技已經是相當高超了。
葉英畫的不是別處，正是藏劍山莊莊外，還能看到西湖。畫中除了山水之外，還有二人，畫的是背影，似乎是在看湖上風景。而這二人一人一眼便能看出是葉英了，然而旁邊那個一身萬花衣衫，手執蒼龍的女子便不知道是誰了。
葉暉好奇想問一下，身體一動，忘記了自己背上還有練完武之後沒卸下來的重劍，劍鋒順著他轉身同樣轉了個圈，掃倒了筆洗。
好在筆洗中水並不多，只是暈濕了一部分湖水，看上去倒是顯得更加自然了些，和靠近湖水站著的，那個萬花女子。
葉英的筆頓時頓住了。
葉暉自覺闖禍，支吾著說了一聲抱歉後就跑了。
（/tДt)/他不想被大哥揍啊！他也賠不起大哥的畫啊！他還是去給大哥找點好吃的賠罪吧。
但葉英似乎並未生氣，只是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走遍大唐也沒有找到任何夫子的痕跡，現在連畫一幅畫，夫子的痕跡都會消失……若不是蒼龍還在，他都要以為那是自己一場做了兩年的夢。
葉英慢慢的捂住了胸口，他似乎嘗到了夫子時不時捂著胸口疼的滿頭大汗幾乎要暈過去的感覺。那裡好像被撕裂了一樣，讓他無法呼吸。
留不住，留不住……
葉英提筆，並未再修改畫卷，只在畫上題了一句詩：
卿辭塵世風吹雨，我寄人間雪白頭。1
*
翌日，葉英向葉孟秋提出入劍塚閉關，此後十年間未曾離開劍塚一步，衣服食物均由侍女送往劍塚外。
十年後葉英出關，心劍成，雙目盲，發雪白。
*
沈墨衣沒想到再次醒來的時候自己會這麼難受，當然這種難受她很習慣了，只是有些奇怪，明明她之前是剛剛脫離危險期，怎麼現在又像是被送進重症加護了？
看到她醒來，旁邊的護士松了一口氣，然後走了出去。病房隔音效果好得出奇，沈墨衣只在她開門的時候聽到了外面的聲音，之後便寂靜的如同死了一樣。
她抬手想摸一下胸口，卻發現打著吊針，沒有成功。
歎了口氣，沈墨衣覺得，自己大概要命不久矣了。以前每次這麼難受的時候，她都是半隻腳踏進鬼門關，雖然後來成功活了下來，但上一次醫生說，再來一次她大概就撐不住了。
這幅身體本身就已經是千瘡百孔，就差最後一根稻草就會壓倒。現在看來，這根稻草已經到了。
只是不知道……葉英怎麼樣了。自己以那種形態在他面前消失，這孩子大致都要有陰影了吧？不過好在她沒給過那孩子任何錯覺，現在他接受起來應該也會容易一點……想到這裡，沈墨衣又是一陣難過，原本平靜下來的病房突然開始叫囂起來，各類警報連綿不絕的響起，很快病房門被打開，多位醫生先後進來。
沈墨衣只看到這裡，又被強制推了麻醉劑，昏迷過去。
她昏睡前最後一個想法就是：喵了個咪的，能先跟我說說怎麼回事再來嗎？
*
再次醒來的時候，沈墨衣看到了臉頰消瘦神情委頓的沈柏舟，後者眼眶微紅，看到她睜眼，第一件事就是甩了她一巴掌。
沈墨衣被打得有點懵逼。
從小到大沈柏舟都對她極好，加上她的身體的問題，沈柏舟連動她一根小指頭都會特別小心，更別提打她了。
然而還沒等她問為什麼，沈柏舟便冷著臉問道：「沈墨衣，你還記不記得，你這個病，最忌諱什麼？」
沈墨衣傻愣愣的點了點頭：「最忌諱情緒大起大落，吃刺激性的東西。簡單來說，就是遠離一切刺激的源頭。」
沈柏舟譏諷的笑了一下：「難為你還記得，我以為你早就扔到腦後去了。」
沈墨衣讓他接二連三的刺兒了這麼多下，即便沒有真的生氣，也多少有些不開心了：「有話直說，阿舟你什麼時候學的磨磨唧唧的了。」
沈柏舟點點頭，平復了下情緒：「那好，既然你記得，也該知道我為什麼要送你去遊戲裡。」
沈墨衣道：「去放鬆？讓精神不要那麼緊張，一直想著會死的事？」
沈柏舟聞言怒火又起道：「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去想？為什麼還要讓自己的情緒不受控制？為什麼還要愛上一個遊戲裡你註定不可能在一起的人！」
沈墨衣傻了眼：「等等，你說什麼？」
沈柏舟壓抑著自己再給她一巴掌的衝動，重頭開始再說一遍。
沈墨衣打斷了他：「不，我問你最後一句話。」
沈柏舟火氣更大：「你愛上誰了？」沈墨衣算是他親手拉扯著長大的，對她，沈柏舟有亦父亦兄之感，此時居然有個沒照面的男人就把她給搶走了，沈柏舟別提多不開心了。
沈墨衣無法回答。
沈墨衣已經傻了。
她愛上誰了？她還能愛上誰呢？
第六十五章 愛情
沈柏舟說完之後便發覺自己嘴快了。
不管她在遊戲裡對誰動了感情，都已經是註定兩個世界無法再相見了，甚至長則半月短則五天，沈墨衣就會……到時候，愛上誰，不愛上誰，見得到，見不到，又有什麼區別呢？現在拆穿了他是罵的爽了，但是沈墨衣若是不知道或許還能在最後這段日子平靜一些，知道了……
看到沈墨衣的表情，沈柏舟快後悔死了。
「對不起……」他說，「我不知道，你沒察覺……」
沈墨衣原本就蒼白的臉此時更是一絲血色也無，她聲嘶力竭的喊：「不，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愛上他？我明明拒絕了他那麼多次，次次把他捧來的真心往地上踩，我還給他介紹不同的姑娘，逼著他去喜歡別的人，我怎麼可能，我……」
她細白的手緊緊抓著胸口的衣服，脆弱的病號服被她拉扯的幾乎變形，整張臉都開始泛著青白的顏色，五官扭曲到讓人不敢多看第二眼。
沈柏舟慌了：「你別激動，醫生，醫生！」
沈墨衣耳中一片嗡鳴，沈柏舟說什麼她根本聽不到，腦中只迴圈著一句話：
「我愛上他了？怎麼可能！」
沈柏舟被趕到病房外，看著房內的手足無措。
從小到大他幾乎沒見過沈墨衣哭，哪怕是疼的都要抓下來一塊肉她都沒掉過一滴眼淚，但是剛才他清楚的看到，沈墨衣哭了。
*
再次把她從生死邊緣拉回來後，醫生嚴重的警告了沈柏舟，才放他進去。不過令人意外的是，沈墨衣似乎已經想通了，看到沈柏舟後還笑了起來，並且主動提起了她喜歡的人。
沈柏舟遲疑了一會兒，問：「你真的那麼喜歡那個人嗎？」
沈墨衣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我又沒有喜歡過別人。不過我既然能在有關他的事情上情緒大到可以影響這邊，應該是很喜歡吧？」
沈柏舟越發有點不舒服：「你喜歡上誰了？」
沈墨衣突然紅了臉：「可以不說嗎？」
沈柏舟翻了個白眼：「自家養了二十多年的豬終於被白菜給拱了，我總有權利知道是哪棵白菜拱的吧？」
沈墨衣立刻反駁：「人家好著呢不是白菜！」
沈柏舟挑了挑眉。
沈墨衣這才又反應過來：「你走開！你才是豬！」
沈柏舟涼涼一笑：「果然是很喜歡啊。」
沈墨衣臉一紅，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
沈柏舟並不惱，又問了一遍：「你喜歡上誰了？」
沈墨衣這才支支吾吾道：「葉……葉英……」
沈柏舟驚訝：「果然是童年缺失父愛所以有了戀父情節嗎？你居然喜歡上葉英？他都四十歲了吧，你這麼重口？」
沈墨衣：「……不，我遇到他的時候，他才十三。」離開時也才十五，年輕鮮嫩的很，和沈柏舟這個二十五的老年人比起來簡直可以滴水了。
當然後面這話她沒敢說出來，否則沈柏舟一定要揍她。
沈柏舟對沈墨衣的瞭解可謂當時無人出其右，即便是葉英也不一定能比得過他，沈墨衣這話還沒說完他就知道後面有什麼，所以即便沈墨衣沒說出來他也知道。沈柏舟向來不是吃虧的主，立刻冷笑一聲：「哦，戀童癖。」
沈墨衣：「……」你說的很有道理，我竟然無法反駁。
即便葉英再成熟，再冷靜，再理智，再會撩妹都好，都改變不了他還是個未成年的事實，自己大了他足有十歲，真的是……戀童癖……
沈墨衣沉痛捂臉。
沈柏舟再下一城。
不過很快沈墨衣神色黯淡下來：「戀父情節也好，戀童癖也罷，反正是見不到的了，無所謂。」
沈柏舟驚覺自己又說錯話了。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早就模糊了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這個界限，加之二人早就對除了彼此之外的任何人事物沒什麼在意，所以平時說起話來早就毫無遮攔。
可是現在不同了，沈墨衣有了更在意的東西，不再是毫無牽掛，也不再是毫無弱點了，尤其是方才還有那麼劇烈的反應，他說話已經不能像之前那樣了。
「對不起。」他摸摸沈墨衣的頭，「是我口無遮攔了。」
「沒事，你我之間，何須如此。」沈墨衣笑笑，「倒是我很想知道，你怎麼知道我喜歡上一個人的？」
沈柏舟歎了口氣：「從小把你餵養大，你什麼心思，我還不清楚？」
沈墨衣的情緒起伏二十多年來早就練好了，沈柏舟知道，如果不是出了「他要死」這樣的事，沈墨衣根本不會有什麼過大的喜怒哀樂。
在真的把她送入遊戲後，第一天的表現還行，只偶然出現過一次心率過速，第二天就開始事故頻發。沈柏舟多的不知，卻知道這個世界和被他們選中為遊戲的世界時間比率為一天比一年，也就是這邊一天，沈墨衣那邊一年。一年時間不長也不短，但究竟是什麼能打破沈墨衣二十多年來養成的好修養，沈柏舟一時半刻，居然還真的想不到。
後來還是小護士提醒了沈柏舟，沈墨衣是不是愛上什麼人了。在她看來，只有情竇初開的小女生情緒才會如此大起大落，不受控制。
沈柏舟倒不太清楚，他也沒談過戀愛，所以剛才問沈墨衣的時候，詐她的意思還比較大，誰知道沈墨衣的反應立刻暴露了，這他才知道了。
沈墨衣聽完之後長歎一口氣。她算是知道為什麼她後來會時不時的難過了，原來那麼早，她就對葉英有感覺了……要是早點知道就好了。
不過不知道也好。
沈墨衣想。這樣葉英起碼不會抱著一份無望的感情無休止的等待下去，知道她不喜歡他，葉英大概也能放手的乾脆一點吧？
看出了沈墨衣想的什麼，沈柏舟抿了抿唇，解釋道：「這個你不必擔心，系統有設定程式，如果玩家離開，關於玩家的所有記憶會被清除並自行補充合理記憶，以免世界因為玩家離開而產生不必要的漏洞。」
只是這個系統靠不靠譜有待驗證。沈柏舟憋了兩句話沒說完。全息網遊早就普及，但這種把系統植入玩家帶到另一個世界的，西山居還真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而螃蟹的小白鼠，此前也只有三個。
一個是因為技術小哥的背叛，系統損毀不知道流落在哪找不回來了。
一個世界不小心和上一個重合，兩人不知道做了點什麼，讓系統崩潰，也找不回來了。
還有一個，系統位置裝錯了，穿越的時候頭朝下一摔，系統摔壞，找不回來了。
連著三個沒一個回饋的，也不知道這遊戲是怎麼還有信心繼續做下去的。沈墨衣是第四個小白鼠，誰知道會發生什麼？沈柏舟反正不知道，這麼說也不過是在安慰沈墨衣罷了。
沈墨衣沉默許久，突然笑了：「忘了就更好了。阿舟，你可以帶電腦來嗎？我想看看他。」
第六十六章 懷念
「見他？」沈柏舟挑了挑眉，「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把你從那個世界拉回來？你本身就已經很虛弱了，再玩根本就是找死。」
沈墨衣蒼白的笑了笑：「我知道，我也沒說是玩那個，我只是……想在遊戲裡看看他。」
沈柏舟沉默片刻：「但是那個，不一定是你認識的葉英。」他沒思想沒行動，只是個資料構成的npc，說的話千篇一律沒變化，動作也只有待機的那幾個，看上去飄然有風度，實際上呆滯又死板，和沈墨衣曾經朝夕相處的那個，雖然同是葉英，但相差何止千里。
沈墨衣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還是……」想看看他。
沈柏舟從小就拿沈墨衣沒辦法，糾結片刻道：「我去問問醫生，如果他說可以，我就給你帶電腦來。」
沈墨衣連忙反對：「不要問！醫生肯定不會讓的！」這裡的大夫和她太熟了，有什麼反應沈柏舟或許還不清楚，沈墨衣卻動動腳趾都能想出來。
沈柏舟聞言也想到了什麼：「那就不可能了。」說著他還抬手打了沈墨衣一下。「你已經這樣了不能消停會麼……剛才是我忘了，可是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如果看到葉英，哪怕是npc，你也控制不住情緒，你……」本來就沒幾天了，就不能好好過下去嗎？
沈墨衣自然理解沈柏舟未盡之言，她歎了口氣：「阿舟，你是希望我帶著遺憾死去，還是希望我能開心的離開？」
這個話題太重了，重的沈墨衣言一落地，沈柏舟便支撐不住，退後了幾步，靠在牆上才穩住身形。
他閉著眼沉思片刻：「墨衣，你老實和我說，你有多喜歡他。」
沈墨衣笑了笑：「不知道啊，阿舟你問好幾遍了，不會是喜歡我吧？」
沈柏舟被口水嗆了一下。
沈墨衣看著他殺人的目光就要轉過來，十分上道的轉移話題：「反正也快要死了，早死晚死都是死，看看他再死，多少沒什麼遺憾嘛，你說是不是，阿舟。」
沈柏舟聞言整個人氣場幾乎瞬間變了，沈墨衣嚇了一跳，但是什麼話都不敢說。她可以感受到沈柏舟身上傳來的磅礴怒氣，她毫不懷疑，下一刻說不定沈柏舟就要打人了！
沈墨衣對沈柏舟的情緒把握很准，於是幾乎立刻開始賣萌裝可憐期望逃過一劫，然而還是被一巴掌打到了臉上，清脆響亮。
沈墨衣愣了愣。
這是沈柏舟記憶以來第二次真正的動手打她，全擠在今天了。
沈柏舟眼睛都氣的發紅：「如果你多活的這幾天，找到了救你的方法呢？或許多那麼一天你就可以活下來，非要這麼早放棄嗎？沈墨衣，你太讓我失望了！」
沈墨衣正了正被打歪的臉，看著沈柏舟依舊在笑：「可是阿舟，你我都清楚，沒這個方法。」多少年了都沒有，就這麼幾天就會有，人生又不是科幻小說，開什麼玩笑？
沈柏舟剛才也是被氣急了，深呼吸了幾口氣後，冷冷道：「我會想辦法，你只要好好養著，不要再作死就夠了。」
沈墨衣很想辯駁一句我哪裡作死了，但看著沈柏舟的臉色還是乖乖的什麼也沒說，縮了縮脖子，當起了啞巴。
你脾氣大你說話，我不反駁就是了。
沈柏舟看著沈墨衣這幅油鹽不進的樣子就火大，但是既然已經動過手了，再打沒什麼意思，他手揚了揚，還是放下了。
「我先走了，你最好不要挑戰我。」沈柏舟撂下這句話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沈墨衣虛弱的躺回去，閉上了眼。
哎，好像自己真的好沒用，又把阿舟惹生氣了。
*
之後的日子，沈柏舟好像真的不理沈墨衣了似的，一次也沒來看過她。倒是沈墨衣沒沉住氣，給沈柏舟打了好幾次全息電話，後者全都掛了，最後被弄煩了，也只給她回了個語音電話，撂下一句話就掛了：「你如果還想看到葉英，就不要打擾我！」
沈墨衣被掐中死穴，當真不敢再去騷擾沈柏舟了，轉而開始磨李醫生。
這位李醫生在沈墨衣進了孤兒院以後就開始當她的主治醫生，可以說是看著沈墨衣長大的，對她的感情自然也要深刻一些，幾乎是拿她當女兒看，此時沈墨衣已經病入膏肓，李醫生對她已經有求必應了。
在磨了三天之後，沈墨衣成功拿到了電腦，第一件事就是下載了遊戲，直奔藏劍山莊。
她不是藏劍弟子，平時也沒來這裡做過任務，找葉英其實費了很大一番功夫，最後終於在天澤樓前找到了正在打坐的葉英。
一個陌生卻又熟悉的葉英。
她認識的葉英是十三歲到十五歲的，她親眼看著他從一個瘦弱的小蘿蔔頭長起來，褪去嬰兒肥，長成清雋的少年模樣，可之後的成長，她全都缺失了，眼下這一個成年模樣，白髮盲眼的葉英，是她所陌生的。
沈墨衣很想上去和葉英說一句話，可是葉英來回只是微笑，卻不能喊她一句「夫子」了。
本來就不堪負荷的心臟此時難以抑制的抽痛起來，沈墨衣想她終於明白葉英對她有多重要了，可是一切都太遲了。
*
太過放肆的結果就是臨死了沈墨衣又進了一次重症，醒來的時候再看到沈柏舟，比上次見面還要憔悴幾分。
沈柏舟對她似乎已經無話可說，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道：「我正在想辦法把你重新送過去，如果你還想見到他，就給我努力的活著。」
沈墨衣立刻開始了好好作息好好調養爭取多活幾天的日子。
只是她明白，自己這幅身體實在已經是千瘡百孔，生命的流逝即便在他們這個科技發達的年代也是不可逆的，幾天之後，沈墨衣覺得，自己大概是要到頭了。
好在沈柏舟這時候似乎已經找到了方法，來給她辦理了出院手續。
「最後問一次了，你是真的愛他，無論怎麼樣都無所謂嗎？」沈柏舟推著沈墨衣離開醫院時候，如此問道，「哪怕魂飛魄散？」
沈墨衣撲哧一笑：「阿舟你好迷信啊。不過……」她消瘦的過分的臉上，兩隻大眼睛閃閃發亮，「是，能見到他就好了。」
悠于 2016-7-11 19:31
第六十七章 回去
確定之後，沈柏舟驅車將沈墨衣帶到了自己工作的地方。
由於不是工作日，所以除了保安之外，西山居大樓基本是沒什麼人的，而對於這個時不時加班的年輕人，保安們也沒什麼戒心，隨口問了一句是不是來加班的便放了人。
沈墨衣被推進沈柏舟辦公室，還有點懵。
「來這兒做什麼？」
沈柏舟把她晾一邊後開始像陀螺一樣忙起來，期間沈墨衣多次想開口，都又吞了回來。
現在的沈柏舟就和炸藥似的一點就著，以沈墨衣對他的瞭解，還是不去觸這個黴頭的好。不過也好在沈柏舟之前已經將大部分準備工作完成，留下的只是一些不便於人前展示的，所以約莫半個鐘以後，沈柏舟拎著沈墨衣見過的一個頭盔過來了。
沈墨衣楞了一下：「幹嗎？」
沈柏舟挑了挑眉：「把你塞回去啊。」他將頭盔罩在沈墨衣頭上，「你這種情況，即便穿越過去也是個死，所以我參考了下現在流行的小說，和現有的技術，最靠譜的就是把你的靈魂扔過去以後，人為切斷靈魂和*之間的聯繫，你這邊的身體死就死了，對那邊沒啥影響。」
沈墨衣聽得有點懵逼：「所以我們是從言情小說半路轉成玄幻了嗎？」
沈柏舟鄙夷的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沈墨衣也不覺得尷尬，繼續說：「可是我之前從那邊消失的時候，是直接散成灰了……風一吹，估計啥都沒剩下。」
沈柏舟捏了捏鼻子：「所以我在這幾天就是給你那邊用資料重生一個身體，不過這種事情還真的從未有人有過驗證，中間出現什麼都是不可控的，一個弄不好你就魂飛魄散。」
沈墨衣聳聳肩：「無所謂了反正死了也啥都不知道，還靈魂，原來真有那個東西嗎？」
沈柏舟道：「也就是一個說法，具體是什麼還不是我研究的東西。」說完，他頓了頓，「墨衣，這次就是真的再見了。」
沈墨衣驚訝：「你不一起去？」
沈柏舟道：「給你當了二十多年老媽子，你就饒了我吧。」說著，他難得的笑了。三十世紀的人經過一代代基因優化很少有長得醜的，但是沈柏舟是那種長得優的中的優的，雖然很少笑，但笑起來卻帶了幾分稚氣，「何況，那邊已經有人能照顧你了，我也就放心了。」
更別提這邊還要善後。沈柏舟默默吞下了真正的理由。如果他現在不管不顧跟著沈墨衣一起跑路，很容易就被人順著資料抓回去。他倒無所謂，沈墨衣說不定就死半路了。救人救一半不是他的風格，所以他一定不能走。
誰知道向來很聽他的話的沈墨衣卻異常倔強：「不，你不跟我走，我就不走了。」
沈柏舟微微皺眉：「聽話。」
沈墨衣道：「我一直很聽你的話，但是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留下來會面對什麼。阿舟，葉英是愛情沒錯，可你是我的命。反正我也是要死的人了，沒有愛情沒什麼，我不能拖累你下水。」
沈柏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沈墨衣沒忍住，問了句怎麼了。
沈柏舟慢條斯理道：「沒，我只是在想，你為什麼會以為我不安排好自己的後路就送你走，我是那種為了你可以犧牲自己的人嗎？」
沈墨衣：「……你當我第一天認識你嗎？」
沈柏舟摸摸她的頭：「這幾天你都在傷春悲秋，想著葉英，我還以為，你都忘了我了。」嫁出去的妹子潑出去的水，這盆水潑到了幾千年前，他原本以為收不回來了，沒想到還在這裡。
沈墨衣有些羞赧的說：「我那不是一下子被衝擊的太厲害，一直沒有冷靜下來嗎……阿舟，我想清楚了，與其去搏一個虛無縹緲的未來，還不如留在這裡好好的陪你再待幾天。」
沈柏舟挑挑眉：「你樂意，我可不樂意。到那邊記得聽葉英的話，好好和他相處，別那麼沒心沒肺了。還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老子是gay！」
說完，他按下手中的開關，在沈墨衣還沒開口的時候將人送走。
離別總是令人傷感的，沈墨衣方才因為說話打岔或許還沒有體會到那種氛圍，但是如果真的要認真的來個臨別贈言，沈柏舟很怕還沒說完她就受不了，所以這樣沒有告別的告別才是最適合她的。
看著一切資料平穩正常，再等了半小時，確定了沈墨衣已經安然無恙的傳到另一個世界後便松了一口氣，拿出剛買好的隨身攜帶的骨灰盒三件套將沈墨衣留下的屍體化成灰，裝進裝飾瓶掛在脖子上。
「怎麼感覺有點詭異呢？」沈柏舟一邊戴一邊嘟囔，然後手指連點，將之前已經選好的無父無母無牽無掛的人送走，然後統統切斷聯繫清除資料。
做完這一切，沈柏舟嘴角一勾：「這下就算是想找也有的忙了吧。」
說著，沈柏舟新開了個檔案，建了自動銷毀的程式，確定之後，沈柏舟直接將自己也傳走了。
所謂永絕後患。
*
再次穿越還是沒什麼值得回味的體驗，沈墨衣只覺得自己睡了一覺就到了地方。
睜眼後看到的風景很熟悉，正是她當時閉眼消失回三十世紀的地方，只是總覺得這地方花草長的好像有點太快，不過才十來天的光景，怎麼突然躥這麼高了？
沈墨衣有點奇怪，不過也沒多想，徑直走了進去。
此時的藏劍山莊似乎已經頗具規模，連門口都有弟子守衛，不過藏劍山莊素來廣開大門迎客，即便手門弟子是沈墨衣之前從未見過的新面孔，也沒有攔她。
沈墨衣多少有了些自己好像沒離開多久的錯覺，事實上她也確實沒離開多久嘛！她才住了十天的院！
原本還有些心虛的沈墨衣立刻挺起了胸，隨手逮住了一個眉眼看上去很熟悉的人：「抱歉，請問一下，葉英在哪？」
那人聞言皺起了眉：「你是何人，怎可直呼莊主名諱？」
沈墨衣失笑：「小蘿蔔頭一個我怎麼不能直呼他名諱了，何況我是他夫子，叫他怎麼了？」
黃雞瞬間出離憤怒，變成了憤怒的小雞，抽出輕劍就要和她一比高下。
沈墨衣懵逼了：「怎麼了？」
小黃雞道：「我們莊主的夫子均為當世名家大儒，你一介小小女流，居然冒充莊主夫子，招搖撞騙！」
沈墨衣：「……等等，你們莊主沒女夫子？」
小黃雞不忍了：「你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造謠生事，留你不得！看劍！」
第六十八章 故人
沈墨衣連忙壓住小黃雞的劍，腦子飛速的轉動起來。
葉英沒有女夫子，那她是什麼，陪讀嗎？
沈墨衣先是這麼想著要反駁，但很快又想起了沈柏舟曾經說過的話。
玩家離開遊戲，npc為保平衡記憶全數歸檔，她也就……在這些人的記憶裡不復存在了。
沈墨衣習慣性的笑了笑：「那……你們莊主在哪，我能見見他嗎？」
黃雞見她似乎冷靜下來，加之他自認也是一隻講道理的黃雞，於是也冷靜下來道：「莊主此時正在抱劍觀花，不見客的。」
沈墨衣感慨道：「哦，我倒是忘了他上午習劍下午學習的習慣了。對了小哥我見你甚是眼熟，你叫什麼？」
黃雞：「……」居然有如此厚顏無恥攀關係之人，他十分不恥。然而從小到大的教養也讓他不能對沈墨衣的話題充耳不聞，不情不願道，「葉成。」
葉成？這名字好耳熟……沈墨衣歪頭想了想，終於想起來這是個什麼人，比劃了一下道：「你都長這麼大了？之前只到我的腰。」
葉成對沈墨衣印象更不好了。這人看上去也大不了他幾歲，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做什麼？
沈墨衣看出了他眼底的疑惑，笑了笑，隨口說了幾件葉成小時候的糗事。作為當時的夫子，她對山莊內所有在葉英年齡之下的孩子們都很關注，加之天生的孩童親和力，讓這些小孩也都很喜歡她，有什麼糗事也喜歡和她說一說，導致她肚子裡裝了不少人一生的污點，包括眼前這個葉成的。
聽沈墨衣說完，葉成一臉震驚。這種糗事他誰都沒說過，眼前這人是怎麼知道的？
沈墨衣一臉高深莫測道：「多年在山林潛修，我竟不知道這俗世過了多少年了。小哥，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葉成還是年輕，善於腦補，沈墨衣此言一出他立刻腦補出一個隱士高人的形象，至於這張臉……說不定高人駐顏有術呢！
於是他恭敬的答了一個時間，沈墨衣屈指一算，竟然已經是過去了十年。
難怪當年那個甩著鼻涕泡跟在她後面喊沈夫子的人也長這麼大了，那葉英……
沈墨衣突然不敢見他了。
葉成不認識她，她還能平穩對待，一笑置之。但若是葉英……想到那雙如琉璃般漂亮的眼睛看著她的時候盡是冷漠疏離，沈墨衣就覺得心口一抽，萬萬接受不能。
「既然過了這麼久……」沈墨衣勉強扯出一個不算難看的笑容，道，「這裡也已經物是人非了，我也不便打擾，多謝小哥同我說這些，我告辭了。」
葉成此時的態度已經大變，聞言連忙挽留道：「前輩且慢，莊主此時應該快要休息了，前輩等一會兒，我去和莊主通報一聲。」
沈墨衣慌了，連忙擺手道：「不必不必，我……我不找他了，葉莊主日理萬機，我……我還是走吧。」
葉成道：「前輩不必客氣，莊主雖忙，但是若有人找必然不會拒絕的。」說完他就拉住周圍一個路過的弟子，讓他去找葉英說有故人相見，這只黃雞看了一眼沈墨衣後，迅速的去了。
沈墨衣立刻炸了毛的要走，然而……系統已經被沈柏舟給順勢毀了，她現在就是想神行千里都要重新學了，呵呵。
沈墨衣認真的看著眼前體型比她大了一圈，於她而言堪稱一座山的葉成，思考要怎麼樣才能迅速脫離此地。
她無法忍受和葉英對面不識，如此她情願遠遠的躲開再不相見。
*
葉英這日一如從前，在天澤樓前打坐，偶爾思想就又開始不聽話的亂跑起來。
十年了，夫子離開十年了，不知道她現在如何，有沒有想起過他。
葉二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拖著老邁的身體，走到葉英腳邊趴下，舔了舔他的手以作安慰。
葉英摸了摸葉二的頭，微微一聲歎息。昔年兩人一起收養的狗崽子，此時已經到了風燭殘年，葉英也說不準葉二什麼時候會壽終正寢，如果葉二也走了，那世界上記得夫子的，不就只剩他一個了嗎？
想到這裡，葉英手下的力道有些控制不住。葉二顯然也已習慣了，懶洋洋的叫了一聲，看到葉英回神，對它露出抱歉的眼神後便舔了舔葉英的手背，表示它皮糙肉厚，其實並不在意。
葉英撓了撓葉二的下巴，想說什麼，便聽到有人跑了過來。
「莊主！」被臨時拉著成了通訊員的黃雞沖著葉英施了個禮。
「何事。」葉英語氣平靜的問。
「葉成師兄讓我來報，莊外有一萬花女子求見莊主，說是莊主故人。」
黃雞此言一落，葉英和葉二幾乎瞬間表情一齊變了。
自從沈墨衣離開葉英去過一次萬花，得知萬花穀的人也全數忘了沈墨衣後，未免觸景生情，葉英幾乎再未接觸過於萬花相關的人事物，而此時居然有個萬花女子，還是故人相見，卻是不由得葉英不多想。
是……夫子回來了嗎？
早已平靜如死水一般的心驟然恢復了跳動，一下一下的幾乎要從喉口跳了出來，葉英幾乎已經坐不住了！
「這女子……是何打扮？」勉強讓自己冷靜了一點，葉英求證性的問道。
十年了，他從抱著希望到失望到絕望，此時這種消息雖然能讓他興奮起來，但是也已經不會再讓他不管不顧了。
葉英疼怕了，他實在是無法再次失望。
黃雞看不出葉英心中的彎彎繞，只覺得今日的莊主甚為平易近人，也察覺到莊主對那個所謂故人應該甚是在意，否則不會和他廢話這麼多。
想到這裡，黃雞便詳細的將方才自己瞥了一眼的人的樣貌細細的說了一遍。也好在這只黃雞記性不錯，很快將沈墨衣的容貌說了個七七八八。
葉英的心情此時是七上八下的。
黃雞口中的人是誰葉英此時已經大致有了個輪廓，雖然他十年間再未見過沈墨衣，連畫像也不能保留，但這也將沈墨衣的形象在他腦海越發根深蒂固起來，旁人一提便愈發鮮明。
可這人說的，與十年前離開的沈墨衣形象絲毫不差，過去十年，他都從青澀少年長成了現在的樣子，夫子又怎會毫無變化？
葉英蒼白著臉，不想承認自己又一次要失望了。
第六十九章 重逢
葉英死灰復燃的心，在短暫的思考過後又沉寂下來，重新成了一灘死海。
「不見。」葉英道。
然而葉二卻沒他那麼淡定，一向老的懶得動彈的狗此時居然站了起來，咬著葉英的衣角，拖著他要走。
葉英對葉二的反常甚是驚訝，想了想卻也沒有喝止。動物通常都有一些超乎人類想像的預感，說不定這人真的與夫子有什麼關係呢？否則為什麼葉二會如此激動？
想到這裡，葉英從善如流的起身，問明瞭來人所在，便帶著葉二一路輕功奔過去了。
沈墨衣其實也沒想跑，她就是覺得現在既然所有人都不認識她了，她還是先找個地方仔細盤算盤算再徐徐圖之。
尤其是葉英，她可以忍受別人對她毫無印象，但是葉英的話……
她還是再加強一下心理建設再來吧。
然而眼前的葉成卻是一隻死腦筋的黃雞，堅信沈墨衣是個前輩，前輩來尋莊主必有要事，讓她跑了自己就是對不起莊主了。沈墨衣費盡口水，也沒能讓他讓開道路。
就在沈墨衣快要沒有耐心周旋的時候，她看到不遠處一抹極速接近的黃色身影。
雖然還看不清來人，但是直覺告訴她，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葉英。
沈墨衣當下僵住，不知如何應對，但最後還是轉了身不去看。
這樣大概不會表現的太難堪，沈墨衣想。
沒多久她聽到了腳步落地的聲音，以及葉成的見禮：「見過莊主。」
莊主……果然是葉英嗎？
沈墨衣張了張口，喉頭喑啞：「葉……莊主……」說著她的眼淚沒自覺的就掉下來。
以前親密的稱呼到現在全數不能再用，如今這等稱呼似乎也是高攀。沈墨衣中間沒有十年，只有十天，太過快速的轉變讓她有些接受不能，只覺得那三個字每個字都像一把刀，從聲腔開始共鳴到出口成音，割的她滿口鮮血淋漓，連呼吸都是疼的。
葉英似乎也在壓抑情緒似的，聲音略帶些奇怪的說：「你是……？」
沈墨衣深呼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下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要那麼明顯的帶了難過的味道，儘量帶著笑的回答：「我默默無聞一介庸人，葉莊主不認識我很正常，很……」她說不下去了。
以前不知道書上說的「字字泣血」是什麼感覺，現在知道了，卻又覺得好難過。
不過即使是這幾句話也夠了，已經足以讓葉英認出她來。
他手足無措了一陣，實在不知道如何開口。漫長的時光磨去了他對沈墨衣有關之事的所有銳氣，有些不確定的喊了一聲：「夫……夫子？」你……還記得我嗎？
沈墨衣不自覺的顫抖了一下。
他還記得！還記得她！
沈墨衣激動的轉過身：「英兒，你還記……你的頭髮？」眼下的葉英已經和遊戲裡看到的沒有什麼區別了，頭髮雪白，雙目微閉，左眼上方花鈿朱紅，美的不可方物。
他才二十五歲，怎麼這麼早就閉關悟心劍去了嗎？
葉英沒想那麼多，在沈墨衣開口喊他的時候他就忍不住把人抱了個滿懷。
真好……將臉埋在沈墨衣頸間，深深吸一口氣都是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氣。葉英突然有種流淚的衝動。
真好，夫子回來了，真的太好了。
一旁的葉成看的是目瞪口呆。
莊主你醒醒啊！你真的是我們高冷面癱不喜歡與人親近的莊主嗎？上來就摟摟抱抱的要鬧哪樣？還有夫子是什麼鬼？我從小在這裡長大從來沒見過女夫子好嗎？這位前輩居然真的是夫子？那以前莊主的功課是要有多差，還需要一個和他年紀差不多的人來教？……
葉成覺得自己的世界觀在不停刷新，求拯救啊！
久別重逢，按理說是應該好好敘舊的，但是沈墨衣本來就已經在生死邊緣徘徊，接著又是馬不停蹄的穿越，然後又是一番心情的大起大落，身心俱疲之下，在葉英抱著她的時候，直接睡過去了。
葉英感覺到懷裡的人沒了動靜，一開始因為心裡的陰影差點暴走，在感覺到懷裡人還有呼吸後才複又理智下來，他探了探沈墨衣的鼻息和脈搏，確定沒事之後才松了一口氣，將人打橫抱起。
葉成也是個沒眼力見的，見到葉英如此，想上來獻個殷勤，表示自己年輕力壯，可以幫葉英分擔一二。
葉英被他戳到逆鱗，話都沒說一句，直接踏著百轉千回離開了。
葉成目送葉英離開，滿臉崇拜，完全不知道之後他就要被莊主派去各處巡視藏劍產業，見莊主一面如同登天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葉小成！
*
葉英一路足尖連點，將人送回了原先那座小院。
雖然系統當時將所有沈墨衣生活過的痕跡全抹掉了，但之後葉英在失明前還是一點一點按照記憶中的又加上了，繼而又命人精心維護打掃，此時看上去和沈墨衣在的時候一模一樣。
葉英小心的將人放在床上，摸索著給她蓋好被子，之後也不忍離開。
真的是夫子嗎？不是他做的一場又一場的夢？
他猶豫片刻後，抬手摸了摸沈墨衣的臉。手指觸上她溫熱皮膚的瞬間，葉英像觸了電一樣收了回來，卻是滿臉欣喜，然後再伸手摸摸她。
熱的，有溫度，不是做夢，夫子回來啦！~\(≧▽≦)/~
葉英心裡開始放起了煙花。
然而這煙花沒多久就被雨打濕了。
他摸得出來，沈墨衣的容貌與十年前相比根本毫無變化，但是一個十年何其漫長，又怎麼可能毫無變化？
莫不是……沈墨衣只是來看看他，之後，就又要離開嗎？
葉英心裡沒底，忐忑不安之下，手上也越發的沒了力道，沈墨衣睡的本來就淺，加上心事重重，此時讓他一弄，立時便醒了。
醒來的時候沈墨衣其實還有點懵，時空轉換太快讓她一時有點變不過來。她眨了眨眼，看清了眼前的景色和白髮的葉英後才發覺自己這次不是在做夢。
真的回來了。
沈墨衣深呼了一口氣，然後跳起來保住了葉英的脖子：「英兒讓夫子抱抱，想死你了有沒有！」
葉英愣了愣，然後反手將其鎖在自己懷裡，緊的恨不得把她揉進身體。
悠于 2016-7-11 19:31
第七十章 理由
沈墨衣的動作太突然，葉英下意識回應過後反應過來，沈墨衣到底做了什麼。
將人掌握在手的感覺太好了，好到葉英幾乎不想放手了。
「夫子……」葉英的手開始蠢蠢欲動，摸向床邊，握住什麼後神色開始猶豫起來，但片刻後還是很堅定的將東西銬在了沈墨衣手上。
如此沈墨衣要是再沒察覺她就是僵屍了，看了眼手上多出來的東西後，沈墨衣倒也沒說什麼，只是板起臉想教訓一下葉英，片刻後想起葉英白髮伴隨症狀是目盲，也就緩了神色，只是語氣依然嚴厲的喊了一聲：「葉英！」
葉英因為心虛，縮了一下，但是卻沒有將沈墨衣手上的東西給解開，低頭一副虛心認錯的模樣：「在。」
看到這幅模樣，沈墨衣心裡的氣先散了一半，但看到他一頭白髮，沈墨衣又火從心起：「你記不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
葉英記得，他當然記得。十年裡，沈墨衣和他說的每一句話，拜良好的記憶力所賜，一遍一遍的在腦海裡迴圈播放，晝夜不停。葉英無法，只能日日沉浸在練劍中讓自己不去想，然而只要一空下來，便又是一陣的瘋狂的想念。
但是沈墨衣呢？留下那些承諾就離開，那那些承諾又有什麼存在的意義嗎？
葉英想起渾身戾氣就無法掩飾，但是和沈墨衣久別重逢，別說讓他對沈墨衣發脾氣了，連重話他都不忍心多說一句，只能自己悶著，看上去可憐兮兮的。
沈墨衣歎了口氣，對像小狗一樣的葉英有些無力。
「你老實說，是不是因為我說過如果以後看不見了我就揍你，所以才放任自己雙目失明的？」沈墨衣問。其實她自己對這個問題也有點不自信，葉英雖然一根筋，但著實不傻，這種賠了夫人又折兵還不一定有回報的事真的值得做嗎？更何況，即便是瞎了眼，自己也不一定回得來，何必呢？
但是葉英的沉默讓沈墨衣原本輕飄飄的猜測漸漸沉重起來，她慢慢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葉英：「不會是真的吧？」
葉英沒點頭也沒搖頭。
這在沈墨衣眼裡無異於默認了。
這個認知剛浮現腦海的時候，沈墨衣腦子像瞬間被轟炸過一樣，除了葉英自己把自己作瞎之外沒有別的想法，在腦子反應過來之前，身體已經先行行動，等她清醒的時候，便看到自己沒被箍住的一隻手已經拍在了葉英臉上，似乎力道還不小，葉英的臉已經偏過去了，甚至她還能感覺到掌下不正常的高溫。
沈墨衣有點慌。
自她帶上葉英以來，她連葉英的一根手指都沒動過，此時打了他一巴掌，而且還是這種敏感的時候，也不知道葉英會不會有什麼多的想法。
但是沒辦法，她太生氣了。即便她走了傷心難過，那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啊！一個健康的身體多難得，葉英居然一點都不珍惜。
可激動的情緒漸漸沉靜下來以後，她又有些後悔。倒不是後悔打他，這熊孩子是一定要揍的，而是後悔打他的時間。剛剛重逢就打，好像真的不太好啊……
看孩子好像都抑鬱了，話也不說，頭也不抬，低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很疼？」沈墨衣猶豫了一會兒問道。
葉英笑了笑：「夫子忘記了葉英從小怎麼長大，這點疼痛，算不了什麼。」
沈墨衣：「……」好像真的打重了……
葉英繼續道：「不過夫子誤會了，夫子當日離去，何等場面，即便雙目失明，葉英也依舊歷歷在目。」
沈墨衣：「……」完蛋，好像被討伐了！她心虛的縮了縮脖子，拉住了葉英剛才箍住她手腕的東西，希望後者能看在她很乖的被鎖著的份上，不要太和她計較了。
葉英失明之後其餘感官增強了不止一點，自然聽到沈墨衣的小動作，無聲一笑，道：「夫子可知，不知為何，夫子離去後，這世間再無夫子存在的一點痕跡？」
沈墨衣抖了抖，虛弱的點點頭，想起對方看不到後，開口補充道：「……知道的。」就算之前沈柏舟沒提過，她看葉成的反應也知道了。
葉英點點頭：「那夫子可知，只有我一人記得夫子存在時候的樣子，再看周圍不同的景色，又是何等心情？」
沈墨衣快要哭了。這種舊賬翻起來不僅她疼，葉英自己也疼。她覺得葉英打她罵她或許她還會好受一點，但是如此平靜的敘說卻有種半癒合的傷口重又被血淋淋的撕開的錯覺。沈墨衣突然有種被審判的感覺。
果然她欠葉英太多了。
打鐵趁熱，葉英繼續道：「其實我起先並沒有自殘身體的意思，我知道即便夫子不在了，也不會想看到如此。」他在「不在」兩個字上刻意加重了讀音，「不過……閉關五年之後，突然悟到心劍。以心禦劍，以劍代眼。起初尚還猶豫要不要如此，但偶然出關，看到一切物非人非之後，驚覺看見或看不見也無甚區別，看不見還比看見少了一份失望，索性舍了雙目，成就心劍。」
不是想要瞎，而是想看的看不到了，索性什麼都別看到了。
沈墨衣顫抖著手，摸了摸葉英的眼睛，問了一句：「疼嗎？」
葉英搖頭：「又不是將眼睛挖出來，夫子不必擔心，不疼的。」
沈墨衣看了他一眼後，低頭捂著胸口不說話了。
葉英不疼，但是她卻覺得疼得快要無法呼吸了。
為什麼這麼傻呢？這世間多少美好的東西，不是只有她沈墨衣，為什麼偏偏就擰在她身上了呢？
葉英感覺到沈墨衣的視線不再在自己身上停留，勾了勾唇角。
沈墨衣的脾氣簡直太好摸清楚了，她的底線對自己來說從來都低到沒有，幾乎是百求百應，尤其是在對不起自己的方面上，無論葉英說什麼，她都是會全盤接受的，哪怕之前還那麼生氣，現在也立刻縮了起來。
葉英想，若是自己現在提出喜歡她，沈墨衣必定不會拒絕，可是……
葉英還在猶豫的時候，沈墨衣開口了：「我不會離開了，再也不會。」
第七十一章 變化
沈墨衣此言並非一時衝動，而是深思熟慮，這件事她知道，但是葉英不知道。
「夫子……」葉英聽到這話，反而猶豫了。沈墨衣是在同情自己等了這麼多年，所以要委曲求全？還是覺得鎖鏈加身，想要逃脫，才這樣說，以減輕自己的防備，以求逃脫的機會？
兩種想法在葉英心中交替出現，讓他實在無法確定。
所以說葉英卻真的沒有和沈墨衣想到一起去。
夫子自願留下不想離開？開什麼玩笑。這個可能葉英想都沒有想，當年沈墨衣知道他心思後是怎樣的表現他至今記憶猶新，說不定沈墨衣之後的離開也只是為了避開他而已。
漫長的等待早將葉英的信心磨了個乾淨，以至於他現在在面對任何關於沈墨衣的事情上都是消極悲觀的。
沈墨衣習慣了乾脆俐落，葉英糾結的樣子讓她有點火大。或者還有說不清的一些……羞惱？
即便她說出來的時候毫不猶豫，卻也不代表她沒有了女孩子該有的矜持。葉英這樣的表現讓沈墨衣有種倒貼的味道，也越發不知道如何是好。
最後她粗聲粗氣道：「你倒是說句話啊！」
葉英深呼吸了口氣，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要顫抖得那麼明顯：「夫子……認真的嗎？」
還好……沈墨衣也悄悄松了口氣，不是自己的單箭頭，不是自己在倒貼，真好qaq！
有了葉英這句話她就有了底氣，也恢復了笑嘻嘻的模樣：「當然認真，夫子什麼時候騙過你？」
葉英幽幽道：「夫子真的要我舉例嗎？」
沈墨衣頓時不說話了。
葉英年少時，無傷大雅的玩笑沈墨衣坑過葉英不少次，類似用辣椒面塞到點心裡說是櫻花糕讓他吃的謊話真的是不勝枚舉……葉英要是真舉例，沈墨衣大概要被自己挖的坑給坑到死了。
但過了一會兒沈墨衣還是找到了藉口：「我大事上面騙過你嗎？」
葉英：「……這倒未曾。」但是也沒遇到過什麼大事吧……
沈墨衣看到葉英的反應，有些得意的道：「那就對了。離不離開事關終身大事，我怎麼可能騙你？」
葉英沉默片刻後啞著嗓子道：「夫子說得對。」
沈墨衣離開了只有十天，雖然她知道這個世界已經過了十年，人事全非，但卻沒有真正詳細的認知，在她看來，眼前的葉英雖然模樣大改，卻還是十年前那個會向自己撒嬌，會跟自己討個抱抱的小孩兒，所以葉英如此一說，她便自覺此事是揭過去了。
放下心來，沈墨衣便有點覺得手上的東西礙事。她抬手在葉英耳邊晃了晃：「英兒，既然知道夫子我不會走了，這個可以解開了吧？」
葉英原本已經緩和了的神色聞言徒然□□。
夫子果然……是想要麻痹了他，然後離開嗎？
「解開之後……夫子要去哪裡呢？」葉英道。
沈墨衣愣了一下，不太明白葉英為什麼這麼問，懵逼的回了一句：「啊？」
葉英深吸了口氣，道：「時辰不早，夫子早些休息，有什麼事，我們明日再議不遲。」
沈墨衣還待說什麼，葉英卻連給她開口的機會都沒有，直接起身離開了。
爾康手停在原地，收回來的時候沈墨衣一臉苦笑：「我連說餓了你都不聽啊……」這一次，她才真切的體會到葉英確實陌生了。
*
既然葉英離開，一時半刻沈墨衣也睡不著，索性開始鼓搗手上剛剛被葉英鎖上的鏈子。看材質的光芒，當過兩年橙武收集專業戶的沈墨衣自然毫無困難的看出是玄晶做的，長度也很良心，沈墨衣揪出來看了看，發覺自己完全可以在院子內走動無礙，只是出門便困難了。
接著她又掃了眼房間內部，十幾天前還住過的地方，實在說不上陌生，可是沈墨衣卻覺得自己這個房間卻給她一種強烈的疏離感。
有什麼樣的房間，可以保持十二年一塵不變，就連人臨走時匆匆放下的杯子上傾斜的杯蓋都一模一樣。
這已經不是一種懷念，而是一種執念了。
「葉英啊……」沈墨衣將這個名字含在嘴裡咀嚼良久，出口都是歎息。
不過她還沒有多少傷春悲秋呢，便有人敲響了門。
來人她曾經也熟悉的很，正是和葉二名字對應的，葉大。
昔年葉英的伴讀書童此時也長成了虎背熊腰的青年，端著飯菜，看著她的表情雖然極端壓抑，卻還是露出了一絲好奇。
好吧，這裡除了葉英沒人認識她了。沈墨衣歎了口氣，讓他把飯菜放到桌子上，擺擺手讓他下去了。
該說葉英一句什麼好呢？雖然黑化到想要把她綁起來了，卻還是無微不至的對她好。
想到這裡，沈墨衣突然喊住了已經走到門口的葉大：「葉大，我有點事想問你。」
雖然奇怪為什麼自己沒有自報家門沈墨衣卻知道自己的名字，葉大還是恭敬的站住了，並且向沈墨衣行了個禮，表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畢竟在送飯來之前，葉英曾經難得多話的吩咐他，見沈墨衣便如同見了他這個莊主，不得有一絲一毫的怠慢。
說起來，這位沈姑娘到底是莊主什麼人啊？葉大抬眼偷看了沈墨衣幾眼。長得不錯，但是也沒有不錯到讓莊主一見鍾情的地步吧？更何況莊主還看不見……
葉大的胡思亂想還沒結束，便聽到沈墨衣開口問道：「如果我知道的不錯，你該是葉英身邊的書童，自他小時候便跟在身邊了吧。」
葉大點頭：「是，我從三歲開始就跟在莊主身邊了。」
沈墨衣嚇了一跳：「這麼早？」之前她一心當養病，遲早會離開這裡，也沒想過會愛上葉英，所以對他本人還好，身邊的人卻真不怎麼上心了，雖然知道葉大跟著葉英已久，卻不知道是這麼久。
比她和沈柏舟都要久了。
「既然這麼久……那你該很瞭解葉英吧？」沈墨衣問。
葉大拍拍胸口：「那必須的，論對莊主的瞭解，我絕不比任何人差。」
沈墨衣道：「那這幾年葉英有沒有什麼反常的舉動出現？」
葉大想了想：「莊主從小便聽話懂事，沒什麼反常，但若是硬要說的話，應該從他十五歲那年說起吧。」
第七十二章 十年
十五歲？沈墨衣聽到這個時間瞬間激靈了。
那不正是她離開那年？葉英發生了什麼？
沈墨衣有千萬個問題想要問，可是葉大不懂，回答的慢條斯理，又毫無邏輯。
畢竟在他看來，自家莊主實在是從小完美到大，一點錯都挑不出來，如果不是這位客人硬要說莊主有反常之處，他都不覺得有，沒有一個概念，想到什麼說什麼，自然顯得混亂起來。
但沈墨衣還是從這些零散的話裡找到了她想要的東西。
出外一年未歸，踏遍了江湖的大大小小用劍的門派，回來之後居然抱著葉旺財哭了，這小破孩居然也有流淚的時候，真的是……讓人莫名心疼。還有不停的畫一個女子的背影再暈開了，時常在這個沒人住的院子裡待著，對一隻狗寵上了天……
那些在常人看來莫名其妙的舉動，對於知道內情的沈墨衣來說，全部都有跡可循。葉英像是一個尋找拼圖的孩子，滿世界的找著不知散落何處的碎片，妄圖拼湊出她的影子。可她沈墨衣何德何能，為什麼全世界的人都忘了她，獨獨葉英還記得呢？
如果是說沈墨衣之前還很慶倖葉英沒有忘了她，那麼現在沈墨衣便恨不得葉英一點也不記得她。
孤守著無望的等待，葉英居然還能冷靜的和她說那麼多話沒有一刀捅死她，真的是葉英脾氣好了。
葉大抬頭看了眼失神的沈墨衣，趕緊又低下，心裡倒是十分好奇這姑娘到底在瞎想什麼。看莊主的樣子，似乎對這姑娘甚是關注，但她看上去有些瘋瘋傻傻的，真的能當得了他們的莊主夫人嗎？
而且還一發呆起來就忘了別人還在。
葉大有些犯愁，他站的腿都麻了，話也說完了，能放他走了嗎？
許是葉大怨念太重，沈墨衣還在想著就覺得背後一涼，抬頭就看到葉大幽怨的臉，訕笑一聲，揮揮手讓他離開了。
揮手的時候下意識用了正好被綁著的那只手，鏈子有點沉，她抬著很費勁。但是沈墨衣看著這造價高昂的鏈子歎了口氣，此時卻是一點沒有讓葉英再解開的心思了。
算了，她欠葉英的，留著就留著吧，反正她也懶得出門。只是她不知道，自己這番退步，能不能讓葉英有些起碼的安全感，看著他今天那副被拋棄小孩兒的模樣，沈墨衣別提多難受了。
哎……葉英居然喜歡她，這是造了什麼孽啊……沈墨衣沒有什麼時候覺得自己如此混帳過。
雖然仔細想想，也怨不得她什麼。
*
原本沈墨衣以為，葉英悶了十年沒見，第二天肯定會像之前一樣，迫不及待的早早敲門給她送早餐，是以她即便累極了也不忘早早起床，拙劣的梳洗打扮一番，等著葉英來敲門。
以前看電視的時候只覺得那些和心上人出門便要塗脂抹粉恨不得把自己包裝成孔雀的女人有意思，現在沈墨衣卻覺得自己大致理解了這些人的想法。
女為悅己者容，這話說的真不錯。
嘖，就是她手法好差，這個腮紅塗得好像猴屁股啊……沈墨衣嫌棄的對著銅鏡中的自己撇了撇嘴，跑去洗乾淨臉，再化了一遍。
只是這次化了一半，門便響了。沈墨衣懊惱的看著鏡子裡一邊紅彤彤更襯得一邊慘白慘白的，看著和鬼一樣。
沈墨衣沉痛捂臉。這樣怎麼去見葉英啊！
……咦，等等，葉英看不見啊……沈墨衣默默放下手。她到底一大早起來在折騰個啥？
想到這裡，沈墨衣面無表情的放下手，去開門了。
然後瞬間她就後悔了。
沈墨衣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這個昨晚才見過的人，然後在他說話之前迅速甩上門。
臥槽！說好的葉英來送早餐呢？怎麼變成葉大了？剛才那張陰陽臉他沒看清吧？一定沒看清吧？看不清的！
這樣不停催眠著自己，沈墨衣終於冷靜下來，去洗了把臉再開門。
葉大見多了風浪，即便看到了剛才那張驚悚的臉，此時也還笑的很自如：「沈姑娘早，小的給您送早飯來了。」
「葉英呢？」沈墨衣問。
葉大道：「莊主在天澤樓前指導弟子習武。」
「那我去……」看看他。話說一半，沈墨衣突然想起來她手上的東西還在。別說是去看葉英了，她連出了這個院子都是扯淡。
「請你把葉英叫來，就說我有事找他。」沈墨衣道。
葉大皺了皺眉。眼前這人不過是個客人，提起莊主之時居然如此頤指氣使，她以為她是誰？葉大道：「莊主莊務繁忙，怕是沒時間應付姑娘，姑娘若沒事，我就先告退了。」
說完，葉大很有性格的轉身就走了，連帶著端走了沈墨衣的早餐。
沈墨衣一臉懵逼。這是發生了啥？
思忖許久後沈墨衣才反應過來。
她還是沒能從「葉英夫子」這個身份定位中走出來。作為夫子，自然是可以對葉英召之即來，但是現在除了自己和葉英知道兩人的關係外，別人都當兩人是普通的主客關係，這樣的言語確實不妥了。
但是也別把她的早餐給拿走啊……她好餓〒▽〒。
*
葉大端著早餐憤憤出門，剛出了院子，便差點撞到了一個人身上。
葉大心情不好，差點就張嘴開罵，但看清是什麼人後立刻誠惶誠恐的低下頭，恭敬又崇拜的喊了一聲：「莊主。」
葉英點了點頭，鼻尖嗅到了熟悉的早餐香氣，微微皺眉，問道：「她不肯吃早飯麼？」
葉大這才想起來他方才和沈墨衣發生了矛盾，然後一氣之下把吃的也一起拿走了。本來葉英如果不在這裡拿大概他還可以蒙混過去，現在……
葉大有點摸不准葉英到底對這位沈姑娘是個什麼想法，如果在乎的話為什麼自己不去看她，甚至還有點躲著這人的味道。不在乎卻又十分緊張，早飯是早早就安排好送的，現在還在外面等著。
葉大想不通，最後只能實話實說，看葉英怎麼發落了。
悠于 2016-7-11 19:31
第七十三章 錦繡
葉英聽完，沉默許久道：「你以後不必過來了，換個人。」
葉大心裡一緊。他跟著葉英多少年，自然知道葉英這是生氣了的表現，連忙道歉道：「對不起莊主，是我怠慢客人了。可是這人她對您一點都不尊重，我……」
「她沒有不尊重我。」葉英打斷他，「她確實是我的夫子。」
葉大震驚了：「什麼時候的事情？」他怎麼不知道？自他跟在葉英身邊，幾乎就從沒離開過，葉英有過幾任夫子，那幾任夫子代課風格如何，現在在做什麼，葉大都一清二楚，什麼時候又跑出來一個沈墨衣，他居然不知道，這簡直不可能！
葉英沉默不言，嘴唇抿得很緊，看上去異常壓抑。
這是他不能觸碰的傷口和秘密。
葉大一個機靈：「對不起莊主，是小人僭越了。」即便是朋友也該有分寸底線，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更何況眼前的人並不是他的朋友，而是他的頂頭上司，甚至可以決定他未來的人生，即便葉英平日並非一個不講道理的人，但自己這麼說，也和找死差不多。
葉英搖搖頭：「你下去吧。」
葉大還想再說什麼：「莊主……」
葉英道：「下去。」
雖然還是平靜無波的聲音，但葉大知道，葉英已經有些不耐了，於是連忙告退離開。他倒也不擔心葉英還會秋後算帳，葉英既然此時讓他離開了，就代表這件事已經揭過去了，不會再提，可是他還是沒有真正安心下來。
沈墨衣究竟是什麼人？葉大越發好奇了。但是……
葉大邊走邊回頭，看著還沉默的站在原地的葉英。從莊主那裡必然是問不出什麼結果了，那就只能從沈姑娘那裡下手了！
……希望沈姑娘能看在他也是擔心莊主的份上，別對他方才的無理太過計較，能心平氣靜的和他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
葉大離開後，葉英在沈墨衣院子外站了很久，直到聽到院內傳來沈墨衣聲嘶力竭的嚎叫：「我好餓啊有沒有人給送個飯虐待客人啦！」
葉英失笑。夫子還是那樣，毫不顧忌自己的形象，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完全不顧及別人的看法，自在隨心。
只是……他是不是真的禁錮的了一隻想要在天空飛的鳥？即便真的能關的住，沒有了自由的鳥，還能活得下去嗎？
葉英已經開始不理解當時的自己為什麼能真的把那個造好的玄金鏈子用在沈墨衣身上，明明他看到她回來是高興的，開心的，但是……
可是說什麼也都晚了，葉英現在連和沈墨衣待在一起都不敢，生怕沈墨衣真的說討厭他，那葉英在十年的等待早已被磨成粉的心估計要被一陣風吹的四散，找都找不回來了。
說白了，葉英現在就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誠惶誠恐，膽戰心驚。
腳步踏進院子又踏出，葉英來回重複了十幾次後，終於還是沒敢進去，轉身離開了。
*
沈墨衣嚎了許久才嚎來早飯，差點沒餓暈過去，看到後便狼吞虎嚥起來。
等到塞了個半飽，沈墨衣才有閒心看新來送飯的人。
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面孔是新的，沒有任何熟悉感，約莫是她離開的這十年間加入的，看上去很是沉穩的樣子，低著頭等她吃完。
沈墨衣淚流滿面。怎麼不是葉大了？這位朋友嘴裡能撬出來有關葉英的消息嗎？
不過不管怎麼樣，沈墨衣還是決定試試。她開口問道：「小姑娘，你叫什麼呀？」
那人抬頭看了一眼沈墨衣：「回姑娘話，小人叫錦繡。」
沈墨衣鼓掌：「好名字，你幾歲啦？」
錦繡低頭，遮住自己一臉看智障的表情：「十七。」
沈墨衣繼續問著雞毛蒜皮的事，最後錦繡答的懶得答了，直接道：「小人只是在廚房幫傭的，平日和莊主面都見不上，姑娘不必問了。」
沈墨衣驚愕不已：「你怎麼知道我要問他？」
臉上都寫了再看不出來的是傻子好麼？何況她還是葉英刻意交代主管找的冷靜理智不會再沈墨衣面前多話的人，能這麼費心，猜不出他們兩個人有什麼那自己就是豬！錦繡內心翻了個白眼，恭敬道：「小人只是猜測。」
沈墨衣：「……」騙鬼呢！
不過看這個意思，錦繡也是不會多和她說這些話了，沈墨衣索性也沒有繼續自討沒趣，快速的將剩下的飯菜吃完，放回了餐盤上遞給錦繡。
後者拿出去沒多久就又回來了。
沈墨衣看到她回來還挺驚訝：「還有什麼事嗎？」如果沒感覺錯，這位姑娘應該挺看不上她的，怎麼還回來和她待在一起。
錦繡低著頭：「小人怕姑娘無聊，特意回來陪姑娘聊聊。」
沈墨衣：「……」我覺得和你聊我才是找罪受。
但是話雖如此，沈墨衣在背對著錦繡一個時辰後，還是率先投降了。
錦繡能呆在這裡陪她打屁聊天，一定是因為葉英的安排。她不能辜負了徒弟一片好意不是？
沈墨衣如是義正言辭的想，接著在和錦繡的談話中被噎了個半死。
葉英到底從哪找出來這個三句話就能憋死個人的神奇姑娘來和她相看兩相厭的？明知道她嘴碎喜歡說話還找個喜歡噎人的，簡直是和她有仇嘛〒▽〒。沈墨衣撓著桌子想。
不過這次沈墨衣倒是冤枉了葉英，人家本意只是想給她找個人解悶而已，畢竟葉英是瞭解沈墨衣的，無聊時能絮絮叨叨個沒完，但現在他又不敢見沈墨衣，所以便讓人找一個沉默不多嘴的去陪著沈墨衣，讓她也好不那麼無聊，誰知道卻找了個隱形嘴炮，反倒讓沈墨衣越發不滿了。
在錦繡那裡吃多了癟，沈墨衣多少不太愛說話了，於是開始翻找房間裡的東西。她記得之前自己是有在房間裡藏過一些好玩的但是葉英覺得危險不讓她玩的東西，如果葉英真的那麼細緻的還原了，那一定能找到解悶的東西了。
然而沈墨衣解悶的東西沒找到，反而找到了一幅畫卷。
第七十四章 裝病
這畫卷並不是她在的時候就有的東西，沈墨衣直覺這畫上有什麼很重要，但她卻又不敢打開。
說白了，就是慫。
已經很對不起葉英了，萬一看到以後更加覺得對不起，說不定她都想自裁謝罪了。
錦繡瞥了一眼，問她：「想看怎麼不打開？」
沈墨衣搖了搖頭：「不敢。」何況不打開看她也大概也知道裡面是什麼，八成是她的畫像，葉英拿來睹物思人的。
這麼想想自己真的有點太渣了。沈墨衣咬著下唇想。不過認真說來這也不能怪她，離開並非她自願，消除痕跡也和她無關，但是沈墨衣覺得，如果自己真的這麼說，那就太混蛋了。
錦繡不太懂沈墨衣的糾結，純粹覺得她是個神經病。
沈墨衣看得懂錦繡的眼神。畢竟還只是個在大戶人家幫工的小丫頭，擱她那個年代還是個未成年，心思能有多難懂？不過她倒也沒生氣，一個人做出別人不理解的事，被當神經病很正常，何況她還看得出來，錦繡也喜歡葉英。
嘛也是，葉英長得好武功好家世好，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是黃金單身漢，即便是頭髮白了眼睛看不見了，也並不是拉分的存在，反而更能引起姑娘們的母性，越發覺得葉英可憐，進而更加喜歡。作為一個懷春少女，錦繡喜歡葉英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喜歡一個人時，對這個人喜歡的人有敵意是再正常不過了。沈墨衣恬不知恥厚著臉皮把自己放到了這個位置，並且帶著點看好戲意思的看錦繡會怎麼樣。不過她覺得這姑娘看上去有點冷靜理智過了頭，除了拿看神經病的眼神看她，估計不會做出什麼了。唔，這麼說也不對，在明知她是山莊客人的情況下敵意還這麼明顯，這姑娘智商也是不怎麼夠。
想到這裡沈墨衣又有點寂寞，攥著畫卷的手不自覺的開始摩挲手中的東西。藏劍山莊莊主裱幅畫紙質自然是最好的，摸上去手感特別好，想必裡面的畫也是極好的，她見葉英寫字多了，但還沒見過畫……
「那個……」錦繡無奈的提醒道，「姑娘，這畫快被你攥爛了。」
沈墨衣低頭一看，趕緊鬆開手。接著她看了看畫，又看了看人，猶豫片刻道：「錦繡，能不能麻煩你，去和葉英說一聲，我想見他。」
錦繡很乾脆的拒絕了：「我見不到莊主。」
沈墨衣：「……能傳個話嗎？」
錦繡搖頭：「真的不行。」
沈墨衣：「……算了。」與其求人，她還不如自力更生。十年前葉英的弱點她知之甚詳，十年後應該變化也不大。
想到這裡，沈墨衣揪住了胸口的衣服，皺著眉一臉隱忍。
錦繡嚇了一跳。她是來照顧人的，眼下這人這個模樣，一看就是生病了，讓人知道了她逃不了干係。
「沈姑娘，你怎麼了？」
我在裝病啊。沈墨衣內心有些嘚瑟的回答，但表面上還是疼痛難忍的模樣，擺著手話都說不出來。沒多久之前還病痛纏身，她再清楚不過什麼樣的表情是疼的忍不住了，此時裝起病來更加是得心應手。
當然，她並不是真這麼矯情，只是覺得，如果不弄出點事來的話，葉英大概不會見她。
想到這裡沈墨衣就想掀桌。什麼人啊！回來先把她鎖了，然後自己卻縮了起來，有什麼事不能見面好好說嗎？
沈墨衣想著，越發堅定了見到葉英以後要打他屁股的想法。
錦繡被沈墨衣的演技騙過，真當她是突發疾病，忙跑出去找人了。
沈墨衣繼續演技爆表的躺在地上揪著胸口不起來，沒多久便來了一群人，中間還有個大夫。眾人把她抬到了床上後，大夫一臉緊張的給她把脈。
想當然，什麼都沒把出來。
大夫愁的不停地揪著鬍子，沈墨衣看的頗有些擔心他一把鬍子會不會被自己給揪掉了。不過戲還是要演下去的，不然怎麼見到葉英呢？於是沈墨衣又給大夫揪鬍子的理由上添了一把火：「大夫，我怎麼了？」
大夫哪敢說自己什麼都沒把出來？要知道葉莊主那一臉緊張比自己生病還要嚴陣以待的模樣讓他完全不敢懈怠，要是真的看不好眼前這位姑娘，大夫完全不懷疑自己可能會被直接辭退，回家吃自己。
這怎麼可以呢？大夫記得後背起毛，道：「這個……病情較為複雜，容我再看看，再看看。」
沈墨衣躺好了讓他繼續看，一點不擔心被拆穿。畢竟離開之前那一年，她犯過這個病可不止一次，有幾回疼的都暈了過去，卻什麼毛病都沒查出來。她相信葉英還記得這個，所以一點也不擔心葉英聽說她沒病沒災會怎麼樣。
*
折騰許久之後，大夫勉強得出一個需要靜養的結論。
既是需要靜養了，那蜂擁而來的眾人便也不能繼續待著，很快散了個乾淨，錦繡也沒留下。
沈墨衣倒也樂得清靜。
當然，她並不會承認只是不想看到情敵的臉而已。誰讓錦繡也喜歡葉英呢？哪怕是後者或許根本見都沒見過這個人。
女人的嫉妒心就是這樣的沒道理╮(╯▽╰)╭。
但是靜下來之後，沈墨衣看著那副畫又開始心癢癢了。
她真的好想看看，在葉英的眼裡，她是什麼樣的。
沈墨衣的好奇心因為從小就被要求抑制情緒的緣故，一直不怎麼強，她從來講究的都是隨遇而安有緣聚沒緣散。但這壓抑了二十幾年的好奇心在葉英身上猛地燃燒起來，沈墨衣不知道好奇心能不能殺死貓，但是殺死她問題卻不大。
最後，她還是沒忍住，打開了畫卷。
畫上出乎意料的並不是一幅人物畫像，看大略分佈來說，風景像更符合一點。畫的地方她一眼就認出來，正是藏劍碼頭那裡，畫上還有塊明顯暈濕過的地方，旁邊還站著一個人，沈墨衣同樣一眼認出了這人正是葉英。
所以……這塊地方原來是她嗎？沈墨衣神色複雜的摸了摸那塊地方，不明白葉英為什麼會把她給暈掉。
接下來，沈墨衣眼神掃到了葉英的題詩，眼睛瞬間圓睜。
第七十五章 質問
卿辭塵世風吹雨，我寄人間雪白頭。
十四個朱砂紅的字像是血一樣在沈墨衣眼裡暈開，蟄的她哪哪都疼。
她想她知道為什麼葉英要用朱砂來題字。這上面每個字都是葉英的一滴心口血，滴滴鮮紅，帶著最不容置疑的感情。可一個人的心口血就那麼多，熬沒了耗幹了就什麼都沒有了，空蕩蕩的如行屍走肉，可葉英還是毫無保留的把大半的心口血都給了她。
葉英真可憐。沈墨衣想，她抱著那副畫，疼的心口直抽，連身都直不起來。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電視裡那些因為為了一個人難過的要死是裝出來的，她之前雖然也因為葉英而心痛難忍多次，但沈墨衣覺得還是她身體的問題，有點情緒就會導致連鎖反應，但是現在這個已經是沈柏舟用純資料給她堆砌出來的身體，應該沒有這方面的毛病了，再出現這種問題，只可能是因為葉英。
沈墨衣想，她大概真的是很喜歡葉英了吧，所以才會如此。
但是葉英居然對她避而不見！沈墨衣晃晃被箍著的手，有些氣憤，想著葉英如果來了一定要好好揍他一頓，讓他以後再也不敢這麼玩了。
*
然而想像是美好的，現實卻狠狠扇了沈墨衣一巴掌。
錦繡拿來了一把鑰匙，還有葉英的一句話。
「莊主說，是他當時神志不清，冒犯了姑娘，未免見到姑娘尷尬，所以便不來了。鑰匙在這裡，姑娘大可自行離去。」
錦繡說話的時候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趕走了一個喜歡莊主的情敵，怎麼想怎麼開心！
沈墨衣就沒她那麼樂觀了。
她聽到這個消息，簡直要炸了。
這叫什麼？撩完就跑？葉英你可以啊，這十年學會不少啊你！沈墨衣氣衝衝的直接沖出了房間，準備去找葉英問問他到底是什麼意思，結果還沒跑出院子，就被那玄晶鏈又給扯了回去，沈墨衣目瞪口呆一會兒，摸了摸鼻子回房間拿了鑰匙開了鎖，這才重新又出門。
只是這一來一去的耽擱，沈墨衣出門的氣勢何止少了一半。
錦繡見狀冷笑一聲，沒有回自己的房間，反而是留在原地，給沈墨衣收拾起了行李。
這人見了莊主遲早是要走的，明擺著要送客了，還不給她收拾收拾讓她走的快一點嗎？真以為莊主給她請大夫讓人照顧她就是對她有意思嗎？
真是恬不知恥！
一邊心裡腹誹的開心，一邊哼著小曲兒整理東西，錦繡覺得今天是自己除了第一次見到葉英之外最開心的一天了。
*
沈墨衣一路跑一路打噴嚏，然而她到底沒什麼心思去想是誰在背後罵她還是想她，她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葉英去哪了。
天澤樓前她已經去過，原本雷打不動每天在那裡打坐觀花的葉英今天為了躲她居然都不去了，沈墨衣當即呸了一口。
我教你慫成這樣了嗎？
恨鐵不成鋼的沈墨衣繼續開始搜尋葉英的下落，一邊找一邊還感慨，如果系統還在就好了，地圖一打開，躲哪個犄角旮旯都能給他找出來！
最後沈墨衣還是在龍井茶園外找到了葉英。
後者對著茶園外的小溪不知道在想什麼，聽到有人接近後淡淡的開口問道：「她走了嗎？」
沈墨衣：「……」好嘛，還真是要趕她走啊？
她想了想，壓低了聲音道：「沒走。」
短短兩個字，沈墨衣還刻意變了音，但葉英卻像是聽到了平地驚雷，身體顯而易見的僵了一下，從沈墨衣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看到葉英的側臉，此時他的表情慌張失措，像是見了鬼。
沈墨衣有點不是滋味。
她又不是放高利貸的，至於嗎？
「夫……夫子……」葉英道，「夫子不離開，來此有事？」
既然被聽了出來，也沒有否認的必要了，沈墨衣大大方方的走上前去，拍了一下葉英的肩，但是沒拍著。
現在葉英的武功在整個江湖都是頭一掛的那種，要躲開沈墨衣的貓爪子比探囊取物還容易。只是沈墨衣的臉色不太好看。
葉英也察覺出了這樣對沈墨衣不太好，可是他沒別的法子。
放開沈墨衣已經是他所能做的最大讓步了，如果還要繼續接近，他真的不能保證自己能夠控制住內心像是活火山一般的情緒不會噴發，到時候摧枯拉朽，就真的不可收拾了。
夫子……會更加討厭他的吧。
「夫子……請自重。」葉英啞著嗓子道。
沈墨衣愣了一下。她一開始以為葉英讓她走，躲開她已經是極限了，結果聽完這句話她才發現，她之前的以為都是錯的，葉英比她想的要狠一點。
沈墨衣眼睛有點酸，又開始有點想哭。她咬了咬牙忍住了，直接伸手去拽了葉英的衣領。葉英沒想到自家從來都懶得動手的夫子這次居然會這麼暴躁，一時不察，讓她抓了個正著：「葉英，你老實跟我說，你討厭我了？」
葉英舌底發麻，只覺得連唾液都是苦的。他不知道沈墨衣為什麼會這麼問，但是這個問題實在是太傷人了。
自從喜歡上沈墨衣之後，他的心意又何曾變過？
但是他既然決定了推開沈墨衣，就不能半途而廢。他想了想，道：「……不錯。」兩個字出口，葉英有種自虐的快感。
然而沈墨衣聽到這兩個字反而松了口氣，本來憋著的眼淚一放鬆嘩啦啦掉下來，但是她卻沒去擦，反而高興的笑了起來，跳起來狠狠的拍了葉英腦袋一下。
這下葉英是可以躲開的，但他沒躲，反而很樂意的接下了沈墨衣這一下。久別重逢，連挨打都是高興的。
沈墨衣一肚子氣讓他兩個字和心甘情願的捱這一下弄去了一半，但是該說的還是要說。她掐著腰道：「葉英，我教你當縮頭烏龜了嗎？」
葉英沒反應過來。
沈墨衣繼續道：「綁了人就跑，你本事了啊？」
葉英回過神來了。沈墨衣這是來找他算帳了，怪不得沒走。在這點上，他確實理虧，沈墨衣說他什麼都不為過。葉英低下頭，很歉疚的樣子。
沈墨衣看著原本降下去的火氣又開始升騰起來，她還想再打一下葉英的頭，但是後者這十年裡長了太多了，比她高了不少，於是沈墨衣抓起他的胳膊就咬了一口。
悠于 2016-7-11 19:32
第七十六章 解決
沈墨衣的牙口雖尖利，但咬起來還真是不疼不癢的。
葉英看著沈墨衣烏黑的發頂眉頭微微抽搐：「夫子……怪我麼？」
沈墨衣聞言松了牙，抬頭看到這熟悉的小媳婦樣差點就心軟了，但是很快她又調整了過來。
葉英現在就是鑽在了牛角尖了，如果不拉出來，那後果就太嚴重了。其實，越是聰明的人，鑽進牛角尖裡就越是出不來，越出不來就越鑽，如此惡性循環，周而復始，無休無止。然而沈墨衣也知道，這個牛角尖葉英鑽了太多年，自己的責任占了大半，何況時間還持續了那麼長，拉出來不是一天兩天能做到的事。
但她卻也並不氣餒，只要過了眼前這一關，人這一輩子這麼長，她有的是時間和精力，將葉英慢慢的拉回來，重新讓他變成那個軟萌的小包子。
想到這裡，沈墨衣充滿了雄心壯志的看了一眼葉英，然後被他的外表打擊了一半的信心。
人高馬大的……一點都不小包子了！
抱著被打擊的失落，沈墨衣不客氣的開口：「怪你！」
葉英：「……」果然……惹夫子討厭了……那他還有必要繼續忍痛讓沈墨衣離開嗎？葉英開始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
沈墨衣看著葉英的表情就知道他又想多了，眼底閃過一絲狡黠。若是葉英還能看見，必然可以瞬間領會他家夫子又調皮了，準備逗他，說不定還能做個心理準備反調戲回去，但是可惜他看不到，所以又被沈墨衣給拐進了坑裡。
後者特別不滿的說：「你說你慫成什麼樣了？捆綁就捆綁了，囚禁就囚禁了，麻煩你不要半途而廢好嗎？綁完話還沒說就跑，找你你也不來，還找人轉交鑰匙，你慫不慫哦！」
葉英：「……」等等，他耳朵有沒有聽錯？總感覺事情發展和想的不太一樣是怎麼回事？
沈墨衣鬆開了葉英的衣領，戳著他的胸口表達不滿。然而葉英什麼人啊，每天的習武鍛煉，比起現代那些參加健身房的人要固定頻繁多了，身材自然也要好上不止一籌。雖然看上去是那種纖細美青年的類型，但是人家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別的不說，就她手指戳出來的這個胸肌就很堅實了。
沈墨衣一邊想著葉英的身材一邊抱怨：「咱能不能從一而終，要囚禁就好好囚，你這是玩什麼？半途而廢，誰教你的？」
葉英一把抓住她的手：「夫子……不是怪我行為不端？」好像行走在無邊黑暗中的旅人突然見到了暌違已久的光芒，葉英方才因為情緒低落而灰暗的整張臉似乎都在發光。
沈墨衣笑了笑，踮起腳尖摸摸葉英的頭：「我能怪你什麼呢，明明是我的錯。」
葉英整個人又從開著的燈泡狀態調整成了關了的燈泡。
夫子果然……是歉疚作祟嗎？
不過，他已經放沈墨衣離開過一次，是她自己要回來的，所以……
葉英死死的抱著沈墨衣：「夫子……」
沈墨衣哪裡知道葉英心裡的想法，只當孩子終於開竅了，欣慰的拍了拍葉英的背：「乖，別亂想哈，夫子回來了，就真的不會走了。」
葉英道：「若是……又走了呢？」
沈墨衣想了想，拉著葉英往回走。
「夫子要去哪？」葉英奇怪的問。
沈墨衣回頭一笑，想起對方看不到，停下來伸手把葉英的嘴角拉上去，扯出了一個微笑的弧度：「你跟我來就好了，閒話莫問。」
沈墨衣這樣的表現，葉英在夢中已經懷念了十年，一朝得願，葉英整個人都柔和了不少，沈墨衣手離開之後那個笑容都沒有散去。
沈墨衣看著又不爽了。想起房裡的那位姑娘，她就有點氣不打一處來。
「別笑了！」沈墨衣沒好氣的說，「招蜂引蝶。」
葉英心底高興，笑意更深：「夫子可是吃醋？」
沈墨衣原本想傲嬌一下，說一句誰吃你的醋啊。但是想了想葉英目前還剛從牛角尖出來，還是不要說太多刺激他的話好，於是沈墨衣道：「是啊，尤其是你派去我房裡那個錦繡。怎麼，聞到酸味了？」
葉英點點頭：「有一點。」
沈墨衣翻了個白眼：「好聞嗎？」
葉英猶豫了。該說好還是不好呢……總覺得回答不對，夫子會炸毛。
最後葉英問道：「夫子覺得呢？」
沈墨衣：「……噗……」這種問題還要把皮球踢回來，葉英你是多不會談戀愛！
不過這種青澀卻讓沈墨衣心裡突然開起了花園，並且迅速成熟了一大批花朵，蜜蜂迅速將這些花采過釀成了蜜，灑滿了她不大的心房。
〒▽〒天啦還是覺得葉英好會撩啊怎麼破！
沈墨衣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維中甜的哭唧唧的時候，葉英伸手攬住了她的肩，不讓她繼續向前走。
沈墨衣反應過來，抬頭看他：「怎麼了？」
葉英道：「夫子，走錯路了。」
沈墨衣：「……」她茫然的看了眼周圍。景色確實很陌生，不過藏劍山莊大部分的景色對她都陌生。
「你怎麼知道？」你不是看不到了嗎？後面那句她肚子裡轉了一圈沒問出口。畢竟不是什麼好事情，說出來不是揭人傷疤嗎？
葉英倒不甚在意，隨口解釋道：「我的眼睛雖然看不見了，但是其他五感卻增強了很多。若我沒聽錯，這裡該是向靈隱寺的……」他都聽到了陣陣佛號和屢屢香燭的味道……
夫子的路癡，十數年如一日。
沈墨衣老臉一紅：「還不是因為和你說話，走錯了路？」
葉英嘴角微揚：「夫子說得對，是我的錯。」
沈墨衣：「……」背鍋俠如此主動來背鍋，她卻一點也不高興，反而有種被調戲了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不過她也懶得想那麼多。今天先是跑了大半個山莊找葉英，又是放飛自我的一番哭鬧，可把她給累壞了。
「既然你知道這是哪裡，你也能找回去？」沈墨衣問道。
葉英點了點頭。
後者立刻喜笑顏開，一蹦蹦到了他的背上：「那你背我回去咯！」
葉英驚訝了一下沈墨衣突然而來的低齡化表現，但還是壓抑不住心中的歡喜，眼角眉梢都帶了淡淡的笑意，伸手將她的位置調整了一下，這才出發。
第七十七章 撒嬌
一個成年人，體重再輕，也有大幾十斤，何況葉英不是一般的小黃雞，沒事幾十斤重的重劍背在背上。對於他來說，背著沈墨衣絕對不算是個輕鬆的活。
沈墨衣知道這點，她把下巴擱在葉英肩頭，問他：「重嗎？」
葉英搖了搖頭，沒說話。
沈墨衣小聲道：「沒關係啦你可以實話實說。我知道自己不輕。」又不是三十世紀那副沉屙病體，輕的就剩了一把骨頭，哪裡會不重？
葉英道：「真的不重。夫子離開的那十年，走路總覺得輕飄飄的，現在卻覺得踏實了很多。」說完，他抿抿唇，「夫子，你瘦了。」
沈墨衣聽得心裡一抽一抽的，疼的難受。她摸摸葉英的臉，道：「沒有。我才走了十天，怎麼可能瘦了？倒是你，多吃點啊。」
熟悉的絮絮叨叨讓葉英的心更加平穩了一點，不再像之前那樣，總是輕飄飄的在半空裡，沒著沒落的，不知道什麼叫做踏實穩妥。
想到這裡，葉英不由自主的手上多用了幾分力。沈墨衣疼的喊了一聲，拍了葉英一下：「幹什麼啦你，討厭！」
葉英一來有點被雷到。沈墨衣幾乎從不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他有點驚嚇，二來發覺自己確實弄疼了沈墨衣，連忙松了手，沈墨衣一下子沒了支撐，差點掉到地上去，還好她雙手還攬在葉英脖子上，不過因為體重緣故，往下一抻把葉英勒的差點做了個下腰。
最後兩人終於都站穩了，也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沈墨衣扶額道：「真是一次失敗的撒嬌。」
葉英低低一笑，蹭過來想要做什麼，然而猶豫了一下，像是看到了喜歡的小動物卻又不敢上前的小孩兒，生怕動物伸出爪子撓他一下似的。
沈墨衣最受不了葉英這樣的表情，她感覺自己的心都軟成一灘水了。她抬手抱了抱葉英，感覺自己又看到了當年初見時候小心的有些過分的小孩子，感慨似的歎了口氣：「其實，我很捨不得你長大呀。」
這樣的動作似乎是一個許可，葉英終於敢靠近沈墨衣，用鼻尖蹭了蹭她的側臉：「夫子為何這麼說。」
沈墨衣道：「不告訴你。」
葉英笑了笑，沒說什麼。這樣有點無賴卻又讓人沒法生氣的才是他熟悉的夫子，撒嬌什麼的還是免了，雖然不想說出來打擊沈墨衣，但是剛才他確實有一瞬間有點頭皮發麻。
沈墨衣看看天色，再看看周圍的景色，已經開始有熟悉的東西出現了，說明這地方距離她住的院子也不遠了。想了想，她上前拉過葉英的手道：「走吧，接下來的路不長，就不要你背了。」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她沒說。接近了她住的地方也就代表人多起來了，沈墨衣臉皮還沒厚到當眾秀恩愛什麼的，更何況藏劍山莊人來人往，多得是別派弟子過來跪舔莊花真容的，她還不想成為江湖公敵，眾矢之的。
葉英有點遺憾，卻也沒什麼意見。
孤獨無望的等待十年之後，連和她呼吸同一片空氣都是好的，更何況還能有肌膚之親呢？
葉英表示自己很知足，即便心底那頭不停叫囂的猛獸在喊著不滿足，可是沈墨衣好不容易決定定下來了，他不想嚇跑她……
想到這裡，葉英抓緊了沈墨衣的手，好像這樣她就真的走不掉了一樣。但是葉英也知道，如果沈墨衣要離開，他即便抓得再緊，也是白費苦功。
他還記得沈墨衣當時消失的樣子，整個人像是散開了一樣在空氣裡。人連沙子都抓不住，更何況比沙子還要更加無形的空氣？
*
沈墨衣急著拉葉英回去向不出意外還在她屋子裡的錦繡宣誓主權，一路上走的就有點橫衝直撞，加上她本來就帶點路癡，想當然的，又走錯路了。
「那個……」沈墨衣遊移的視線飄來飄去，就是不敢落在葉英身上，「我好像……」
葉英多瞭解她啊！沈墨衣說話一般都中氣十足，少有這種弱聲弱氣的時候，而這種時候要麼是沈墨衣自覺說錯了話心虛，要麼就是走錯路了。至於為什麼沒有做錯事……因為她基本懶得什麼都不做。
葉英回想了一下沈墨衣這時候臉上會是什麼樣的表情：眼睛眨啊眨的，看他一眼然後又移開，接著再看一眼再離開，如此迴圈，鼻子微微皺著，小嘴微張，帶著些慌亂。
他現在有些有些遺憾，為什麼當時那麼毅然決然的選擇心劍，以至於現在看不到沈墨衣的表情。
不過還好，他還有那些記憶，可以想像。
這樣想著，葉英多少釋懷一點，問道：「現在在哪裡？」
沈墨衣看了一眼周圍：「天澤樓。我剛還來這裡找你。」
葉英點點頭：「我帶夫子回去。」
沈墨衣愣了一下：「你看……咳，你認識路嗎？」差點把「看不見」說出來了，沈墨衣默默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葉英又何嘗不知道沈墨衣的小心翼翼？之前他覺得這樣被對待，多少有些彆扭的感覺，甚至有種被人當成了廢人的屈辱感，但是沈墨衣如此，除了心中熨帖以外葉英卻沒了多的想法。
他道：「夫子不必擔心，這路我走過無數次，山莊裡沒人比我還熟悉了。」
沈墨衣一開始還不太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但是等葉英拉著她繞了幾步便看到了自己住的院子的時候，沈墨衣恍然大悟。
他從來不曾遠離過這裡，即便是平日打坐修煉，也選了一個離這裡很近的地方。
沈墨衣幾乎可以想像到在無人之時葉英是以怎樣的心情對著這個院子，又是多少次路過徘徊。
她抱了抱葉英：「有沒有恨過我啊？」
葉英反手抱住她，搖搖頭。她是他年少生涯中為數不多的快樂和滿足，即便離開的那麼殘忍，但是葉英又怎麼可能恨她？
沈墨衣歡喜的眯起眼睛，想要踮起腳來獎勵葉英一下，便聽到背後一陣打碎瓷器的聲音，和一個難以置信的驚呼：「莊主，沈姑娘，你們……」
第七十八章 醋意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幫沈墨衣收拾好行李，聽到外面有動靜，出來看看的錦繡。原本以為沒什麼兩個人此時舉止親密，看著就關係不一般，讓她一時之間難以相信，竟然打碎了旁邊的一個花瓶！
錦繡有些慌亂的看了一眼碎落在地上的瓷片，再抬頭看了看依舊黏在一起的兩人，覺得自己的心大概也像地上的瓷片一樣，碎的不要不要得了。
天下美人千千萬，莊主你怎麼看上了這麼一個無德無才無色的女子？
葉英被打斷之後臉色有些不好看。他隱約可以察覺到沈墨衣想對他做些什麼親密的事，然而全被這聲碎瓷聲打斷了。
葉英問：「打碎了什麼？」
錦繡忙道：「回莊主，小人只是不小心打碎了一個景德鎮的一個瓷瓶。」
沈墨衣嗤笑一聲。只是？這人說的還真是輕描淡寫。自己住的房間她比誰都清楚，葉孟秋當年為了表達對她的重視，客房選的是最高級的那一檔，加上葉英後來有的沒的孝敬，她房裡的東西，從來都是只有更好沒有最好，那個花瓶說不定就是錦繡一輩子的工錢。
葉英微微皺了皺眉，也想起了她打碎的是什麼東西。
那是他和沈墨衣在外遊歷的時候路過景德鎮，沈墨衣閑著沒事逛了逛買的一個，後來他親自去了景德鎮，找遍了整個鎮子，才找到一個花紋差不多相似的。此時得知是這個被打碎了，葉英心情更加抑鬱了。
讓她賠吧，且不說花瓶本身的價值她就賠不起，更何況他傾注的那些心意又豈是金錢可以衡量？但若不賠，葉英也覺得這人說話語氣實在是讓人不舒服了些。
只是？她還想做些什麼？將這一屋子的東西全砸了嗎？
想到這裡，葉英又覺得不罰不行，沉吟片刻，他道：「罰俸三年，以作賠償。」
錦繡臉都白了。
藏劍山莊薪水高，三年的薪俸怎麼也幾十兩了，足夠一家人富裕的生活。她一開始便是知道這點，才死活不顧家裡反對，逃了婚才跑來當藏劍山莊的下人的，她是個有遠大目標的人，自然不會想要一輩子生活在村子裡。最開始的時候她爹娘不理解，還來纏著要帶她回去，被一個月後她的薪俸錢給砸了回去。
沒人不愛錢的。
不過若是三年沒有錢拿回去，那錦繡可以肯定她爹娘一定會來要人，她說不定要被迫回家嫁人了！
想到這裡，錦繡驚嚇之餘，下意識脫口而出：「莊主，你不可以這樣！」
葉英愣了一下。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有陌生人和他說不可以的。
沈墨衣也愣了一下。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看到如此厚顏無恥之人的。
沈墨衣皺了皺眉，她知道葉英心軟，必然不會說什麼重話，但她卻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葉英被人欺負了去！
——沈墨衣還沒真正從「葉英夫子」這個角色設定中走出來，哪怕這世界上除了葉英已經沒有人知道她這個身份了，但是她還是改不了那種類似母雞護崽的心情。
(╯‵□′)╯︵┻━┻怎麼可以讓自家的崽子被人欺負了呢？
於是沈墨衣不客氣的說：「不可以這樣？那應該怎麼樣？」
錦繡讓她問的傻了眼。怎麼樣？她還沒想過，只是覺得不過是打碎了個花瓶，就要罰她三年薪俸，是不是太過了？大不了……她買個差不多的再放回去唄！
更何況……
錦繡抬眼看了一眼葉英冷漠但英俊的臉，心跳又是一陣不聽話的躍動。他之前還親切的見過她，讓她幫忙照顧這個一無是處的女人，明擺著對她……想到這裡，錦繡羞澀的低下臉。這樣，怎麼能罰她那麼重嘛！
是的，她之前騙了沈墨衣。當時葉英曾經親自見過她，並囑咐她去照顧沈墨衣的。
沈墨衣腦洞大，看著錦繡的表情大致就能猜出來她腦子裡經過了怎麼樣的幻想。一種自己的東西被覬覦的惱怒感油然而生，下意識的她抓緊了葉英的手。
葉英原本因為沈墨衣開口，知道她打算管這件事後就開始神遊，想著要去哪裡再找一個夫子喜歡的花瓶來填補空白時，便被沈墨衣的動作給弄得心猿意馬起來。
夫子……(*/w＼*)還是這麼大膽呢！
葉英歡喜起來，甚至覺得打破個花瓶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了。
不過是睹物思人的器物，人已經回來了，物也就可有可無。只要……這個人不離開的話。
於是他小心的，自認為動作輕微的調整了一下兩人黏在一起的手，從簡單的相疊，到更緊密的十指相握，手指之間的縫隙的嚴密的貼合在一起，親密的無以復加。
然而這個動作雖然葉英自以為小心，在場的人大概也只有他看不到了。
沈墨衣微微揚起了唇角，錦繡看的紅了眼睛。
前者看到後者的表情後，有些得意的晃了晃兩人的手，道：「弄壞了別人的東西要賠，這應該是天經地義，不必辯駁的吧？這個花瓶價值幾何，你大可以拿著碎片出去估算一下，看看葉英有沒有坑了你……不過我想以他的性格，多半也是只讓你賠了最多半數，你還想要怎麼樣呢？」
錦繡白著臉：「可是……莊主，不是很喜歡我嗎……」
此言一出，葉英立時懵逼。
沈墨衣也有點回不過來神。她只看出了這姑娘喜歡葉英，但葉英和她又怎麼有了聯繫，沈墨衣還真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不過這並不妨礙沈墨衣心裡酸意湧動，她很快察覺到了自己在吃醋，也並不打算隱藏自己的情緒，手下用了用力，輕輕的哼了一聲。
葉英像是被什麼蜇到了，立時皺起眉。他清楚明白的感覺到了沈墨衣的不滿，雖然說有點吃不准對方是不是在吃醋，但他還是就這麼相信了。
萬一呢？
而這個萬一雖然讓他很高興，但卻更多的是惶恐。他很怕沈墨衣因為這個憤而離開，他不能接受哪怕一點點的可能。
於是葉英說話並不怎麼客氣的道：「抱歉，我並不記得，我認識你。」
錦繡的臉色已經難看到沈墨衣不忍去看了。
悠于 2016-7-11 19:33
第七十九章 葉二
錦繡多少還算有些自知之明，聽到這話後，哭著跑走了。
沈墨衣看著眼前如此瓊瑤的一幕，抖了抖，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葉英敏感的察覺，問了一句：「夫子很冷？」
沈墨衣看了眼錦繡離開的方向，挖了挖耳朵，似乎還能聽到方才她跑開時「嚶嚶嚶嚶嚶」的哭聲，點了點頭，道：「非常冷！」
葉英沉吟片刻：「那我叫人把夫子房間的冰塊端出去幾盆。」此時雖正值夏初，但是葉英深知沈墨衣害熱的毛病，早早便預備上了冰盆放了進去，不過現在沈墨衣卻說冷了，說不定這十年沈墨衣體質有所變化，變得畏寒也說不定呢？
沈墨衣沒想到孩子這麼認真，立刻按下了他的手，嚴肅道：「不，就讓我冷著吧，冷靜一點也好。」至於為什麼會冷這個解釋起來要從古早文學瓊瑤阿姨的小說開始說起，那就太長了，葉英也不一定能理解，她懶得說。
葉英看不到沈墨衣的表情，他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臉，在外面這麼久，已經染了一層薄汗，濕漉漉的。
葉英抿抿唇，心裡大約知道沈墨衣是為什麼冷了，不過他倒也沒說什麼，只點點頭應了一聲：「好。」
沈墨衣心裡有些過分的高興，拉下葉英的脖子，把剛才錦繡打斷的獎勵又補發給了他。
葉英耳朵騰地一下紅了。這不是沈墨衣第一次親他，但是這是沈墨衣表明心跡後，第一次親他，意義太不一樣了。
沈墨衣撚了撚葉英的耳根，感慨道：「真的，這麼多年，你還是這麼容易紅耳朵。」
葉英讓沈墨衣的動作臊的話都說不出了，何止耳根，大約連腳後跟都成了紅色的了。
沈墨衣走過去將那玄晶鏈子拿來放到葉英手裡，十分鄭重的說：「方才你說若我再跑怎麼辦……其實我知道說什麼都不比做的有效，所以，若你還是不放心，隨時將我綁起來就是。」
葉英一震，攥著沈墨衣的手說不出話。
沈墨衣笑了笑拍拍葉英的手：「不過我看你現在也沒綁我的意思，然而天色不早，一起吃個飯？」
葉英還有點懵逼，然而沈墨衣邀約，他又怎麼能拒絕？於是點點頭道：「我去叫人準備晚飯，夫子稍等片刻。」
沈墨衣倒是想說讓她來吧，不過想想，現在藏劍山莊沒人認識自己，說了大概也沒人聽，這個殷勤獻了跟笑話似的，還是算了。
山莊眾人效率很高，加上本身也做慣了，很快便上了菜。
沈墨衣看了一眼：「哦豁！」全是自己愛吃的！她看了一眼葉英，這小子明明口味和她差了不少來著。
葉英此時正在忙著給沈墨衣布菜。桌上的菜的擺盤順序他似乎諳熟於心，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是看不到的樣子，甚至比她這個能看到的反應還快。聽到她說話，問道：「怎麼了？飯菜可是不合夫子的口味？」
沈墨衣瞥了一眼葉英：「不，我只是奇怪，你的口味倒是變了不少。還有，你對餐桌很熟啊，什麼菜放哪裡一清二楚的。」
葉英還沒說話，旁邊上最後一道湯的葉大開口了：「能不熟麼？莊主每日都吃這些，擺放……」
「葉大！」葉英難得大聲的喝阻了葉大繼續說下去，「閉嘴。」
葉大有些不甘不願，但最後還是閉上了嘴，沒有繼續說。
沈墨衣直覺葉英不讓他說的事對她來說很重要，不過葉大被葉英這麼一喊，一定不會繼續，她要再找機會了。
這麼想著，沈墨衣不動聲色的拉著葉英把飯吃完，最後再將人送走。
可惜的是葉大跟著也走了，沒能讓她有機會問問話。
不過沒關係，來日方長。沈墨衣一點都不著急，樂觀的很。
*
這裡沒什麼娛樂活動，沈墨衣發覺自己沒問葉英那副畫到底是怎麼回事，於是又拿著葉英那副畫看了一會兒，便吹熄了燈，脫衣準備睡覺。
不過她還沒上床，便聽到門外有什麼撓門的聲音。沈墨衣不怕鬼，倒是很好奇，披了件外套，拿起房內裝飾用的劍，躡手躡腳的走到門口。
門外的似乎聽到了沈墨衣走路的聲音，撓門撓的更起勁了。
沈墨衣聽著這聲音呢有點熟，但是又有些說不好，遲疑片刻打開門，熱情的葉旺財立刻撲了上來。
沈墨衣毫無防備，被這一撲直接給撲倒在了地上，還聽著「哢吱」一聲響，沈墨衣覺得，自己大概是扭了腰了。
這狗都十歲出頭了，還是這麼奔放，果然是哈士奇啊！沈墨衣一邊感慨著，一邊摸摸葉旺財的狗頭，讓它冷靜一點。
然而葉旺財以為沈墨衣此舉是久別重逢的鼓勵，更加興奮起來，伸出大舌頭，舔了沈墨衣一臉口水。
沈墨衣：「……」還好她沒有葉英的潔癖，否則估計直接要把這貨給扔出去了。不過不管怎麼說，葉旺財還記得她，她很高興。
十年在人的一生中都已經是不算短了，更何況狗的壽命原本就只有那十幾年，哈士奇這種類型的狗壽命更不算長，普遍在九到十二年之間，十年對於一隻哈士奇來說，很可能就是一生了。
終其一生居然也沒能忘了自己，沈墨衣眼睛有點紅：「旺財，雖然我只有十天沒看到你，但是也很想你。不過你太重了，能先起來嗎？」她聽到腰在抗議了。
葉旺財聽懂了，戀戀不捨的再舔了舔沈墨衣的臉，慢慢的從她身上爬了下來。
沈墨衣扶著腰站起來，走到桌邊點燃了蠟燭，這才看清了亦步亦趨跟著她的葉旺財的模樣。
十一歲的哈士奇已經老態畢露了，眼球也沒有她記憶中那樣烏黑清澈，渾濁的像是在土裡滾了幾圈的玻璃球，肉也已經松了下來，站著有些晃，也不知道剛才是從哪裡來的力氣，把她撲倒在地上的。
沈墨衣想，她大概很快就要見不到葉旺財了。
想到這裡，她很憂傷的蹲下來摸摸葉旺財的頭，後者也很享受的往她手心蹭。
久別重逢卻發現對方已經不久于人世，大概算得上是人間最難過的事之一。
「旺財。」沈墨衣喊。
葉旺財過了一會兒，緩慢地搖了下尾巴。
沈墨衣想大概這十年葉英喊它都是葉二吧，畢竟這才是葉英當時想給它起的名字，於是她又換了稱呼：「葉二，你有什麼還沒完成的願望嗎？」
葉旺財這個就聽不懂了，又搖了搖尾巴。
第八十章 葉暉
年齡大了多少都愛睡，人如此，狗也一樣。
跟沈墨衣鬧了一會兒後，早就過了生物鐘的葉二困到不行，一下一下的打著哈欠，頭一點一點的，看著馬上就要睡著了似的。
沈墨衣撓撓它的下巴讓它回去睡覺，葉二立刻精神了，搖著頭去蹭沈墨衣的腿。
沈墨衣無奈：「那你今晚就在這裡睡好了。」
葉二興奮的舔了她兩下，立刻趴到床邊去了。
是多沒有安全感啊……沈墨衣有點愧疚，熄了燈走過去拍拍葉二的頭，上床準備睡覺，便看到葉二把她脫下來的鞋子按到了自己身子下面，然後抬頭看她，舌頭伸出來，憨憨傻傻的樣子。
沈墨衣：「……」這狗簡直成精了！
*
第二天一早葉英敲門，沈墨衣因為最近幾天沒人管生物鐘亂了還沒醒，哼唧了幾聲沒搭理他，翻了個身繼續睡。倒是成精的葉二，聞聲立刻豎起了耳朵，跑過去把門給弄開了。
沈墨衣沒看到，若是看到了，說不定又要感慨一番，這狗真的成精了！
開門之後，葉英彎腰摸了摸葉二的頭以作獎勵。他自然聽出來了開門的並非沈墨衣，原本還猶豫了一下要不要進門，不過想了想他現在的情況沈墨衣穿什麼穿多少穿不穿都沒什麼大的差別，也就進來了。
沈墨衣警惕心本來就差，加上葉英的腳步聲輕到幾乎沒有，他的氣息她又太熟悉了，所以葉英走到了她的床邊，她都沒有察覺，繼續在睡。
對自家夫子的表現葉英只能報以苦笑搖頭，搬了個凳子坐在床邊，雙目微閉，似乎是睡著了。
沈墨衣睡到自然醒後看到的就是這樣美男春睡的場景，嚇得她差點滾下床去。
葉二見她醒來，汪的叫了一聲就要湊上去舔她，沈墨衣連忙比了個禁聲的動作，小聲道：「別吵醒了他。」
葉二懂事的點了點頭，又趴下了。這次它不止把沈墨衣的鞋子給按住了，還順便趴在了葉英的腳上。
沈墨衣：「……」好了，這下他們倆誰都別想走了。
不過即便如此她還是有些氣憤，敲了葉二的頭一下後，無奈的又躺了下去。
有點餓啊……她看著葉英的臉眨了眨眼。都說秀色可餐，但是為什麼她看了葉英這麼久了還是餓得不行呢？
騙人！
沈墨衣摸著已經快要造反的肚子，有點悲情的想，大概接下來就要開始起義了。
怎麼說呢，有些事真的是不能想，一想就要成真。比如現在，她剛剛想完，便聽到了肚子開始咕嚕嚕嚕的響。
沈墨衣：「……」聲音好大啊……如果是她自己睡覺都要被吵醒了，更別提睡眠本身就很輕的葉英了。
後者很快直起了身：「夫子醒了？」
沈墨衣答非所問：「你是不是很困？」
葉英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還好。」自從沈墨衣回來後他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一晚上能安眠一個時辰都算是時間長了，連續這麼幾天，即便他武功不弱，也有些吃不消了，方才聽到沈墨衣睡得沉穩，一種暌違十年的安心感襲來，他沒撐住，所以才睡著了。
沈墨衣看著有點心疼：「哪裡是還好啊……黑眼圈都出來了，那麼重。」
葉英特別乖巧的聽著沈墨衣絮絮叨叨。
這樣的場景在尋常人家大抵不算新鮮，但是他已經許久沒有感覺到了，自然想多聽些時間。不過沈墨衣肚子起義的聲音也是十分此起彼伏，葉英笑道：「夫子不如起床先用了早膳？」
沈墨衣臉一紅：「哎我還是有點回不過來神，還當你是沒成年的毛頭小子，這麼說你不高興了是不是？」
「不。」葉英聲音很溫柔，「夫子說我什麼，我都不會不高興。」說到這裡，他頓了頓，補充了一下道，「除了要離開的話以外。」
沈墨衣被說的有點心虛，不敢接他的話，繞過他的身體往桌子上看了看：「吃什麼？」
葉英道：「我想夫子今日或許會睡得久一些，所以多拿了些糕點，夫子先墊墊肚子，我讓人把粥再重新熱過。」
沈墨衣摸了摸鼻子，不置可否。
*
兩人時隔十年之後再次同桌吃飯，葉英雖然不說話，心頭的感覺卻是難以言說。沈墨衣倒是沒覺得有那麼久，不過看葉英的表情，心中多少也泛起了些波折。
飯桌上安靜的有點過分，葉二不太習慣，起身蹭了蹭沈墨衣的腳。
這下沈墨衣想起了屋子裡還有第三者存在，雖然不是個人吧，但是卻也是唯二記得她的生物之一。
她抬頭想問問葉英葉二現在的情況：「葉二……」
「哎！誰叫我呢！」沈墨衣話音沒落，就聽到門外傳來一個粗獷漢子的聲音，「大哥，你怎麼一上午都沒去天澤樓？弟子們差點沒把整個莊院給翻過來！」
隨著說話聲，一個渾身燦金，身材壯碩，鬍子拉碴的壯漢走了進來。
沈墨衣有點眼暈：「這是……」
葉英道：「我二弟，葉暉。」
沈墨衣：「=口=……你認真的？」她記得小時候的葉暉還是很萌的，怎麼現在……
歲月是把殺豬刀，古人誠不欺我。
葉英看不見，倒是不知道現在的弟弟是什麼形象，不過對他來說，只要是不對夫子產生吸引力的形象那都是好形象，是以對自家弟弟來打擾了兩人的行為也沒說什麼，還溫和的問了一句：「有事？」
葉暉大喇喇的給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飲盡道：「倒也沒什麼，只是大哥這幾年來數年如一日的每日在天澤樓前打坐，弟子們都習慣了，今日看不到大哥，便紛紛去找我問你出什麼事了，莊內莊外集體開始找人，可累死我了。」
說完，葉暉看了一眼還在懵逼沒適應了他新形象的沈墨衣，這屋裡一男一女，剛才喊他的人是個女人，只可能是她了。他問葉英道：「這丫頭是誰？怎麼叫我葉二？」
沈墨衣一口水嗆住，咳了半天沒咳出來。
她明明是在叫狗，這孩子搶著來認是個什麼毛病？
第八十一章 求婚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有人要去和狗搶名字，但是葉暉向來不走尋常路，沈墨衣多少也知道一點，不然怎麼能放棄曲雲那個大美人當個負心漢呢？
於是沈墨衣道：「我沒叫你，我是在叫它。」她指了指趴在她腳邊的葉二。這個才是在她這裡備了案的「葉二」，和葉暉沒關係。
葉暉藏在絡腮胡下面的臉有點黑，怒衝衝道：「你是何人？居然如此無禮！我好歹是藏劍山莊二莊主，你竟然把我和一隻狗相提並論！」
沈墨衣覺得自己簡直冤枉慘了，這個名字不是她取的好嗎？她只是叫叫，壓根沒想到葉暉也行二也叫葉二……
葉英聽著弟弟對沈墨衣的吼叫，有些不悅的皺起眉，道：「二弟，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葉暉縮了縮脖子：「大哥，這人把我的名字按給狗，我……」
「不是她。」葉英道：「她給它起的名字是葉旺財，我起的，是葉二。」他指著腳邊的大狗神色平靜的說。
葉暉覺得自己幼小的心靈受到了巨大的傷害！大哥！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難道不是你最疼愛的二弟嗎？
葉暉心中萬千委屈，刷屏的全是對葉英的控訴。
葉英想了想還是多解釋了一句：「我想不到什麼好的，正好想起葉大，便這麼起了，沒想到你。」
葉暉已經不知道是該難過大哥沒想到自己，還是慶倖他沒想到了。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葉大是值得同情的。
不知道聽葉英這麼說，他會不會哭。
沈墨衣兩個都挺同情的，心裡畫了個十字後轉移話題道：「所以你今天是曠工了？」
葉暉瞬間機靈了，想起了自己來此的主要目的：「是啊大哥，你今天是曠工啊！」
葉英不動聲色的給沈墨衣塞了一塊芙蓉糕：「何人規定了我每日必須坐在天澤樓前麼？」
葉暉：「呃……這倒沒有。」但是你幾年如一日大家都默認了，突然就不來了嗎？
……好像也不是不行。葉暉想了想道：「那總該告訴弟子們要在何處找你，爹可是規定了我們要指導弟子武學的。」
葉英想都沒想：「不必另尋他處，來這裡找我即可。」
沈墨衣被糕點嗆住了：「咳咳……你說啥？」
葉英道：「日後我在這裡陪夫子，不好嗎？」他語氣平靜，手下的動作卻十足的暴露了他的內心，沈墨衣覺得自己的手骨都要被他給攥的快要捏碎了。
葉英沒有說出口過，雖然沈墨衣回來了，但他還是被巨大的陰影如影隨形著，比之烏雲密佈還要無孔不入。葉英覺得自己的內心像是住了一頭不知饜足的野獸，多少安全感投喂進去都如石沉大海，毫無起色。昨日雖然沈墨衣和他算是說開了，但是他還是患得患失，只在床上輾轉片刻，便起身到了沈墨衣的房外，整整守了一夜，直到天快亮才去廚房找了飯菜來。
沈墨衣雖然不知道葉英心裡在想什麼，但是她多少看得出來，葉英是在不安。
沉吟片刻後，沈墨衣開口想說什麼，葉暉搶著說話了：「大哥！萬萬不可！」
葉英沒表現出什麼一樣的情緒，但是也有點煩這個弟弟了。
(╯‵□′)╯︵┻━┻為什麼關鍵時候他總要冒出來打個岔！
努力抑制住將弟弟暴揍一頓的衝動，葉英問：「有何不可？」
葉暉皺著眉有些為難的說：「在天澤樓前打坐還好，若是大哥在這裡門口打坐，怎麼感覺和守門的旺財一樣呢？」
沈墨衣沒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這位二莊主的腦回路實在清奇，她真的要給跪了。自己和狗搶名字不說，還非覺得自己大哥也是狗。多愛狗啊！
聽到沈墨衣笑出聲，葉英也不打算多追究葉暉說錯話的事了。事實上他也清楚，自家這個弟弟，有時候真的是光長肌肉力氣不長腦子，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有時候說不定他自己都沒弄清楚。
於是他很平靜的說：「不錯，我就是為夫子守門。」
葉英接二連三的維護這個陌生的女人，葉暉終於察覺到有什麼不對了，他轉頭看著沈墨衣：「你是誰啊？」
沈墨衣脫口而出：「你大嫂。」
葉暉：「倪大嫂？你是別人老婆啊？」
沈墨衣：「……」她轉頭看著葉英，「我走之後你們沒給葉暉請夫子嗎？」
葉英搖了搖頭：「請了，沒有用。」
看他鎮定的模樣沈墨衣有點不滿：「我說你能不能有點表示？」
葉英茫然：「表示什麼？」
沈墨衣扶額，不知道怎麼說這個反應遲鈍的貨才好了。說著等了她十年，那怎麼她說要當他弟弟的嫂子，他一點反應都沒呢？
「沒聽到算了。」沈墨衣有點賭氣，決定下次再說吧。對付這貨還是要來直球，委婉一點他根本聽不懂。
(╯‵□′)╯︵┻━┻氣死她了！
沈墨衣這麼說完後，葉英突然反應過來了：「夫子，你？……」
葉暉也後知後覺出了什麼：「大嫂？」
沈墨衣冷漠的說：「你們聽錯了。」
葉暉嚷嚷：「你什麼意思啊，這種玩笑能隨便開？我藏劍山莊不是好戲弄的，出來打過！」
沈墨衣懶得應付他：「我就在此處不動，要打要殺隨便。」
葉暉氣的就要拔劍，被葉英喝止了。
「葉暉，休得無禮！」
葉暉悻悻然收回了手，不服氣的和葉英繼續叫板：「大哥，她口出無狀，不教訓不行啊！」
葉英道：「你才是口出無狀。」
葉暉一臉難以置信：「大哥，你居然為了一個外人說我！」
葉英搖頭：「她不是外人。」
「那……」
「她是內人。」葉英一字一頓的強調道：「她是我的內人。」
沈墨衣：「呸，誰是你內人！」
葉英無奈道：「夫子不要鬧，是你方才說的。」
沈墨衣冷漠臉：「哦，你自己沒聽到，怨我咯？」
葉英好脾氣道：「是我耳朵不好，夫子別跟我一般見識。」
沈墨衣哼哼一聲，沒搭理他。
葉暉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家平日裡高冷孤傲一句話都不多說的大哥此時乖順的跟個小貓咪一樣，覺得世界觀有點刷新了。
(╯‵□′)╯︵┻━┻眼前這女人究竟是誰？把他正常的大哥還來啊可惡！
悠于 2016-7-11 19:33
第八十二章 坦誠
葉暉覺得自己今天一天的生活都是玄幻的，先是雷打不動活的像日冕的大哥突然失蹤，找遍山莊後卻在天澤樓後的院子裡找到了他；再是活的比少林寺僧人還要遠離女色的大哥居然和一個女人同桌吃飯，還儀態親昵的給她布菜，甚至為了她還訓斥了自己一頓；當然最大的震撼還是無論多少媒婆踏破門欄都無動於衷的大哥，竟然要成親了！
和最後一點比起來，葉暉覺得其他什麼都不重要了，哪怕他平日最寵愛的小弟葉凡湊上前來抱著他大腿，他也一不留神給踢開了。
天呐！他原本以為會古老終生以劍為伴的大哥居然要成親了！下一秒他們是不是就要迎來天外隕石了？或者說天下紅雨，鐵樹開花？
然而刺激還不夠，等說完這個消息後，葉英便讓他走了。
「葉暉，你先出去吧。」葉英道，「我有些事，要和夫子談一談。」
葉暉心裡有只小貓抓心撓肝的，但是葉英的話在他這兒比他爹的都管用，他說讓離開，葉暉連躲在門口偷聽一下都不敢，灰溜溜的走了。
他要去查一查這個女人究竟是誰，在房內他問了好幾遍也沒問出答案，說不定是來路不明不敢說，這種人怎麼能進他葉家門？就算……就算大哥喜歡也不行，爹不會同意的！
*
不知道自家弟弟心裡熱血沸騰著什麼，葉英現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沈墨衣身上：「夫子，是要嫁給我嗎？」
沈墨衣脾氣一向來得快去得更快，方才那點不忿氣在葉暉出門的時候就被一併帶走了，尤其看到葉英這幅小媳婦的樣子，越發心軟了起來。
和他置什麼氣呢？一個等了自己十年還未曾變心，即便內心黑化了也不願意傷害自己的人，即便是惹自己生氣了，又有什麼不可以原諒的？
沈墨衣歎了口氣，把手覆在葉英的手上，後者似乎很緊張，表面雖然不動聲色，手卻一直放在自己的腿上，時不時掐一下。沈墨衣覺得幸虧這褲子是布料，若是天策府一樣的鎧甲，大約都要被葉英給弄變形了。
「怎麼，你不想娶我啊？」沈墨衣問。
「不……不是！」葉英立刻否認。他覺得自己像是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在沈墨衣面前青澀的連話都不會說了，「我只是……不敢相信……」
曾經沈墨衣連他稍微一提都緊張萬分，現在卻主動說要成親，讓他怎麼能一下子相信？雖然這確實是他朝思暮想的事情。
沈墨衣聞言笑了：「前幾天……額，十年前我是沒那麼想過啦，因為我是遲早要離開的。哎對了，我還一直沒跟你說呢，你摸摸我的臉。」說著，她抓著葉英的手放到自己臉上，「摸摸看，有沒有什麼驚訝的地方？」
葉英想說他早就摸過了，在沈墨衣剛回來那會。不過這種明顯佔便宜的事情，葉英是不會拒絕的。
低調的占過便宜之後，沈墨衣問：「怎麼樣，察覺出不對了嗎？」
葉英愣了一下：「夫子……說什麼方面？」
沈墨衣恨鐵不成鋼：「你就沒發現，我的臉，十年沒變化嗎？」
葉英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從沈墨衣回來之後便察覺有些不對的地方在哪。
一個人即使駐顏有術，也不會十年沒有一點變化，更何況沈墨衣這種對自己的外貌毫不關心，成天素面朝天，即便出門見客也不會塗脂抹粉，有時候甚至連頭髮都懶得弄的人。可是他摸沈墨衣的臉，確實和十年前一樣，毫無變化。
怎麼可能？
葉英將寫滿震驚的臉對準了沈墨衣，後者看到這樣的表情沒忍住笑了出來：「對不起啊我先笑一下。」
葉英緊張地情緒一下子就鬆懈了下來，無奈道：「夫子……」
沈墨衣擺擺手，想起來他看不到後又補充：「沒事。我就是想和你說這個，我……」話出了口，沈墨衣卻又猶豫了。
要說嗎？這種事，是常人可以接受的嗎？可是若是不說的話，又怎麼解釋她和葉英巨大的年齡差一下子逆轉了？
「夫子可是不相信葉英？」對別人的情緒反應遲鈍，但對沈墨衣的，葉英向來跟裝了雷達似的，只要沈墨衣情緒一動，他幾乎立刻可以察覺。此時沈墨衣的猶豫不決他自然也感覺到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俗話說得好，「事無不可對人言」，沈墨衣的猶豫，說到底還是他不值得信任。
被別人懷疑和被沈墨衣懷疑，那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前者葉英自信可以背負一輩子，照樣該做什麼做什麼，但後者他只現在這一會兒便覺得心痛難當了。
葉英道：「若是夫子不信我，我可以對天發誓！我葉英若是唔……」
他話還沒說完一句，便被沈墨衣給用手堵了，緊接著他便聽到對方怒氣衝衝的指責：「知不知道『禍從口出』四個字怎麼寫？怎麼什麼話都敢瞎說？我什麼時候說不信任你了！」
葉英想說一句什麼，但沈墨衣著急，手掌按得緊，他一張口，沈墨衣的掌心便有些陷了進來，葉英一時不察，舌頭便舔了沈墨衣的掌心一下。
沈墨衣立時和被電了一樣收回了手，雖然知道葉英看不到，但還是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行啊你，都會輕薄夫子了。」
葉英無辜：「葉英並……」非有意，只是無心為之。雖然他也很想這麼做……
沈墨衣繼續打斷他：「行了不用說了，我理解你。」其實她偶爾也想親親葉英的，不過她是三十世紀的人，觀念開放，葉英這種老古板可能會覺得太放蕩，所以一直憋著。不過現在葉英這樣了，那就代表她可以親了？
沈墨衣行動力永遠超乎常人，想到這裡，就順勢湊過去在葉英臉上親了一下。
葉英瞬間炸了，整張臉紅的簡直血都要溢出來了。
沈墨衣得意的一笑，開始把自己的事儘量簡單的說了一遍。
這下葉英就容易接受多了。沈墨衣想。我真是太機智了。
第八十三章 生死
聽完沈墨衣的話，葉英的臉色變得不太好看。經過了所有人都忘記沈墨衣的事之後，葉英就知道沈墨衣並非什麼尋常人，接受起來也異常快，但沈墨衣的話卻不能讓他全部接受。
「夫子的身體……」
葉英對沈墨衣的瞭解深，沈墨衣對他的瞭解也未必淺到哪去。葉英臉色這麼一變，她幾乎立刻猜到了他的想法。
他在害怕。比永不能相見更恐怖的事情就是陰陽兩隔，前者好歹還知道對方是好的，後者卻連知道的機會都沒有了。無論你的哀喜怒樂，對方都永遠不會知道了。
然而雖然這樣，沈墨衣卻松了一口氣。無論如何，葉英的反應不是害怕她厭惡她想要遠離她，那麼她便沒有愛錯人，冒著魂飛魄散的危險跑回來也沒錯。
……不過，好像散不散也沒什麼大意義，反正下輩子也不會記得這輩子的事。
沈墨衣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心：「阿舟給我新弄的這個身體應該還是素質不錯的，放心。」
葉英卻沒那麼好打發，反手握緊沈墨衣的：「夫子不會死，對嗎？」
沈墨衣失笑：「你怎麼問這麼幼稚的問題？」
葉英道：「夫子回答便是。」
沈墨衣道：「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不會死？」葉英就要開口，沈墨衣連忙又道，「不過我保證，我一定會老的走不動路才死！」
葉英神色緩和了些，開口道：「夫子能記住今日所說的便好。」
沈墨衣笑嘻嘻道：「那是自然。不過你也要好好保護好我呀，否則說不定我還沒自然死呢就被砍死了。江湖險惡啊！」
葉英沒聽出來沈墨衣開玩笑的意思，或者說他聽出來了，卻並沒有當個笑話對待，嚴肅認真的伸手起誓：「我葉英在此對天起誓，終我一生護夫子周全，若……」
他沒說完，因為他又被堵住了嘴。
沈墨衣好笑又好氣的說：「我隨便說說，你不要這麼認真好不好？搞得我欺負你一樣。」
葉英道：「此事對我來說並非玩笑。」
沈墨衣歎了口氣。算了死古板擰不過，還是由著他去吧。
「其實我說這麼多，一來是為了與你坦誠相對，彼此再無秘密，二來也是……讓你考慮一下。」說這些話，沈墨衣嘴中泛起一陣淡淡的苦澀，「我說不定……不能生孩子。俗語雲，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葉莊主定不會同意的。你夾在中間，也是左右為難。」
古人的思想和她的差太遠了，她能接受的，在古人看來或許是罪大惡極的。所以如果不預先打好預防針，或許她未來在藏劍山莊連立足之地都沒有。要知道她在這裡已經可以說是舉目無親了，如果要被葉英休了，那就真的不知道到哪去了。
不過她一手□□出來的孩子，肯定沒那麼渣，只是她還是擔心葉英在選擇她還是選擇他父母之間進退維谷，她捨不得他為難。
哎呀，這麼婆婆媽媽患得患失的想法真不像是自己。沈墨衣煩躁的抓抓頭髮。習慣了想什麼是什麼要的都要不要的都不眷戀的日子，突然變成這樣，沈墨衣真的有點覺得自己娘兮兮的。看了一眼後，她歎了一口氣。誰讓她栽在這個人身上了呢？只能義無反顧的繼續走下去了。
葉英聽完卻是松了一口氣：「夫子不必擔憂，我不介意的。」其實早在十年前沈墨衣帶課的時候，葉英就覺得身邊一些人太礙事了。
比如說他弟弟……其他的弟子……路遇的現在的各大門派的一把手們……
但是礙于沈墨衣喜歡，他連表達不喜歡都要特別隱晦。年少還沒絕望的時候他也幻想過若是日後與沈墨衣成親，有了孩子要怎麼辦。沈墨衣喜歡孩子，一定不會放著小孩子不管，他就必然會靠邊站。現在好了，沒有孩子也不就不會有這種煩惱，葉英別提多高興了。
沈墨衣多少猜出了他的心思，翻了個白眼：「你還有爹娘呢，婚姻大事，你們不是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嗎？」
葉英回答的很快：「無妨，我還有四個弟弟，無論哪個都可以將藏劍山莊發揚光大。」
沈墨衣：「……」她想起來了，葉孟秋生育能力特別強，五個兒子一個女兒，雖然兒子多是渣，但是傳宗接代還真沒什麼壓力，開枝散葉完全不需要葉英出力。
「好吧……」她被說服了，「反正我無所謂，你家人沒意見就好。」
葉英幾乎立刻就想跳起來。
但他還有幾分理智，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使說話的語調沒有那麼走樣：「那我們何時成親？明日？」
沈墨衣嚇了一跳：「也太快了吧？你不準備準備嗎？」
葉英其實很想說他都準備了十年了實在沒什麼好再準備的，然而沈墨衣大概還不能那麼快接受和他生活在一起？
葉英有些沮喪：「夫子說，什麼時候好？」
聽他的語氣就知道他又想多了，沈墨衣歎了口氣。安全感缺失是個很麻煩的事情，但是自己闖的禍自己造的鍋，哭著也要背下去。
沈墨衣沒有不耐的說：「我們那邊結婚不是很講究，但是你這裡不行吧？怎麼也要有三媒六聘吧？」
葉英遲疑道：「……去哪裡下聘？」如果他沒記錯，夫子在此已經是舉目無親了。
沈墨衣沖他眨眨眼：「可以去師門呀。」
葉英愣了一下：「青岩萬花穀嗎？」
沈墨衣很高興的叉腰：「我還有第二個師門嗎？」這裡可不將就什麼二內三內，一旦改投他派，後果十分嚴重，輕一點的廢除武功逐出師門，重一點的就地打死絕無二話。
葉英搖頭道：「並不是，只是……」他遲疑著要不要說。雖然沈墨衣還是很懷念萬花谷，但是萬花穀的人，卻連沈墨衣是誰都忘了。
「沒關係我知道的。」沈墨衣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不過，這事說難很難，說簡單也簡單。」
「不過就是再拜一次師罷了。」
第八十四章 長安
二人在一番「友好親切」的交流之後，最終定下了去青岩萬花穀的行程。
當然這個友好親切既然打了引號，就代表了只是葉英單方面覺得的。至於沈墨衣，只覺得自己和一隻黏人的大狗在交流，說什麼他都固執己見，貫徹執行著左耳進右耳出的準則，中心點只有一個：「夫子去哪我就去哪，別想拋下我」。
沈墨衣雖然略覺頭大，但也沒多厭煩。事實上她還覺得這種狀態挺好的，她現在其實比葉英還要缺乏安全感，葉英除了她握不住之外，其他的所有關係都如同紮根的大樹一般，在這個時代穩穩的立著，即便狂風暴雨來襲，也自巍然不動。而沈墨衣，說白了就是依附著葉英的一株藤，不需要風吹，只要這樹不要她了，她立時就會枯萎。
想到這裡，沈墨衣不由自主歎了口氣。怎麼感覺他們倆的關係這麼畸形呢？這樣下去好還是不好？她倒是無所謂，葉英呢？長久了會不會覺得累？……
不在一起有不在一起的難處，在一起了也不一定就是一帆風順了。沈墨衣又歎了口氣。
「夫子在想什麼？」葉英察覺出沈墨衣在想什麼，隨口問道。
沈墨衣抬頭，沉吟片刻，還是覺得壓下比較好：「沒事。」生怕葉英繼續追問，沈墨衣拉開簾子向外看了一眼，「看四周景色，似乎已經是快到長安了。」因為沈墨衣沒了系統武功盡失，所以二人這次是陸路前往萬花，此時已經走了小半個月，眼見到了長安，那也便離萬花穀不遠了。
葉英沉吟片刻：「長安的話，似乎有萬花弟子常年駐守，免費替人醫病。若我沒記錯，裴師弟也經常來，說不定能看到他。」
沈墨衣聞言，神色露出一點懷念的問道：「師弟啊……不知道他長成什麼樣了，有沒有變得穩重一點。」
葉英平平的說：「自從不再喊我師侄之後，他沉穩許多，孫前輩對他期許頗深。只不過之前一段時間，他學醫有成，行天下懸壺，因為醫術太高，診金要的低，遭到天下大夫的抵制。而裴師弟為了能夠完成一本醫書，以期天下之人可小病自醫，便以此為交換條件，向大夫們發誓，只要大家能夠回答自己的疑惑，完善醫書，他願意從此活人不醫。」
沈墨衣拍拍手：「有點可歌可泣，不過還是太傻了。」先不說裴元如此犧牲值不值得，就說那些大夫想必也不是一個個真心如此，自己大多還是藏私吧。
葉英道：「各人自有各人的緣法，他覺得值得那便是值得。」說到這裡，葉英頓了頓，「也有人癡等另一個人十年，旁人都說傻，但他卻覺得是應該的。」
沈墨衣像是新認識了葉英一樣，上下打量了他一頓，拍拍他的肩：「不錯嘛，會自我推銷了。」
葉英說這話說的也有些耳根發紅：「夫子說笑。」
沈墨衣道：「沒有。你從前就是太憋著了，什麼喜歡的不喜歡的都不說。但現在我們的關係不一樣啦，以後有什麼還是早點說出來，將矛盾給掐滅在搖籃裡，嗯？」
葉英腦袋微微側了側，露出了些許茫然的神色。從小習慣了有事憋著，就連和沈墨衣也是說一半留一半，此時聽沈墨衣這話有些不明所以了。
什麼都可以說嗎？包括他對夫子那些不能見陽光的私密妄想，也可以嗎？可是若是說出來……夫子會生氣的吧。
沈墨衣拍拍他的腿：「要知道，我們日後是夫妻呀！很多夫妻都是有什麼話都不互相溝通，結果引起誤會，導致了很多嚴重的後果。我想跟你走一輩子的，所以咱們要把這種可能性給掐滅在搖籃裡，知道嗎？」
葉英聞言，立刻嚴肅的點頭：「明白。夫子說得對。」當然，他心中的反應卻沒有語氣這麼平靜。
夫子說！日後是夫妻！夫妻！夫妻！夫妻！夫妻！重要的事情要說他百八十遍！葉英心裡已經被夫妻兩個字給屠版了。
他覺得自己應該儘快將口頭禪改過來了，日後不應該是「夫子說得對」，而是「娘子說得對」了。
葉英心中雀躍，神色也柔和許多。沈墨衣看著高興，呼嚕了一下葉英的頭毛。
小黃雞真的是萌物啊，簡直太好哄了。葉英到底是怎麼長這麼大沒被其他的牛鬼蛇神拐走，認准了她的？沈墨衣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想了。
管他的，反正現在人是她的了╮(╯▽╰)╭。
*
到了長安城之後，兩人隨便拉住人打聽了一下裴元的所在，得知他在天都鎮外西側行醫後，便馬不停蹄的趕了過去。
沈墨衣倒是認得這裡，就是日後的長安新手村，紅衣營地。她倒是有些驚訝，最初的迎新人的居然是大師兄裴元，怎麼她玩遊戲的時候沒這麼好的待遇？
裴元看到葉英還有些驚訝。對於這位自第二次名劍大會之後小有名氣，前不久第三次名劍大會以心劍之威技壓群雄，把成名多年的明教法王打的找不著北，徹底名震江湖。不過他對這位漂亮的年少莊主最大的印象還是十年前他去萬花穀，尋那一位叫「沈墨衣」的人。
「葉莊主。」裴元行了一禮道，「不知莊主來此可有要事？」
葉英點點頭：「我沒有事。」
裴元：「……」你逗我玩？
葉英指了指沈墨衣：「她找你有事。」
裴元順著葉英指著去看，這才注意到了沈墨衣。一身萬花衣袍，按理說是萬花弟子，但是這張臉卻陌生的緊，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可奇也就奇在了這裡。
一張陌生的，裴元可以確認從未見過的臉，卻給他一種無與倫比的熟悉感。
「師弟！」沈墨衣下意識開口調侃道，「幾日不見，抽條不少，最近有小姑娘給你遞情書嗎？」
裴元皺起眉。若是普通弟子這麼和他說話，估計他聽都懶得聽完，就直接讓那人去洗馬桶了。可是眼前女子這麼說話，他卻一點厭惡的感覺都沒有不說，還有種「果然如此這個人嘴裡就是吐不出象牙」的即視感。
究竟是為什麼？裴元百思不得其解。
悠于 2016-7-11 19:34
第八十五章 似曾
當然這還不算完，最令裴元感到奇怪的是，他居然下意識的回了沈墨衣一句：「師姐才該擔心自己吧？」
此話說完之後，三個人均有些怔愣。
裴元最先按耐不住，問道：「姑娘和我之前是否認識？」
沈墨衣原本還有些激動沸騰的情緒，聽完這話如同被當頭澆了一盆雪水，別說熱血了，整個人都凍得機靈了。
是啊，這個世界上，除了葉英，沒人記得她了。
哦，不對，還忘了一隻哈士奇。想到這裡沈墨衣又同情的拍了拍葉英的肩。古往今來，和狗同病相憐的美人兒大約只有他一個，也是怪可憐的。
葉英大約猜出了沈墨衣的想法，無奈的喚了一聲：「夫子。」
沈墨衣收回手，理不直氣也壯道：「怎麼了？」
葉英道：「裴師弟問你話呢。」
沈墨衣看了一眼裴元，此人正在一臉無奈的忍受著他倆無意識的秀恩愛。沈墨衣在師弟面前多少還要點臉，不好意思的撓撓鼻子：「見笑了。我與裴……公子，從未見過。」
裴元現在已經修煉成了人精，比起剛遇到沈墨衣時候的年幼無知，不知道精明了多少倍，自然不會被沈墨衣這三言兩語便騙過去。以他看來，他和沈墨衣不但是見過，而且必定很熟，熟悉到可以沒大沒小，親近到可以無話不談。
但沈墨衣既然不願意說，他也不好強行逼迫，私下再去查，查到了再說。
於是裴元順著沈墨衣的意思不再追問，轉移話題道：「姑娘找我有事？」
沈墨衣這才想起來自己過來的目的不是敘舊，點頭道：「有事。」
「我要拜師。」
裴元懵了一下。正統拜師不是去萬花穀排隊等候召見，然後各個主事收徒的問過去，看看最後拜在誰門下嗎？雖然他是大師兄，但現在確實還不具備收徒的資格，即便眼前這人熟悉到裴元想要給她大開方便之門，但是也入不了萬花呀。
裴元開始想要怎麼才能拒絕的優雅又不傷人，然而沈墨衣對他多瞭解，看一眼就知道這只也誤會了。
怎麼古代人這麼會腦補呢？沈墨衣看了眼裴元又看了眼葉英，自覺自己已經快趕上讀心機了。
她道：「哦不不是拜你別誤會，就是想通過你走個後門。」沈墨衣擺擺手，「你和顏……前輩很熟吧？」
裴元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師從孫思邈，平日一心鑽研醫道，交際能力這塊差了不止一點點，基本上就是剛點亮沒練級的程度，萬花穀中上一輩人物，他也奇異的和顏真卿關係不錯，甚至比起孫思邈也不遑多讓。但是穀外之人又怎麼會知道這點？
答案只有一個，這個人不僅對他，對顏真卿也是相當熟悉的。回頭讓顏師叔試試她，說不定能問出什麼。
這麼想著，裴元微微點了點頭：「尚可。你是想拜顏師叔為師嗎？」
沈墨衣道：「是，有什麼規矩嗎？」上次她一來就是顏真卿弟子，不知道正式拜師是不是要跑斷腿。
「沒有。」裴元道，「顏師叔雖然脾氣古怪了點，但是為人很好，你不必擔憂。」
沈墨衣道：「我不擔憂。」顏真卿什麼脾氣她太清楚了，整個人就像一隻炸毛的貓，順著摸什麼事兒都沒有，反之，若是把貓給惹毛了，那就撓你一臉沒商量了。
裴元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沈墨衣，點點頭：「我帶你們去尋顏師叔。」
*
顏真卿在家裡忙著寫書法，聽到裴元求見的時候挺沒好氣的：「不見不見，不知道我最近忙著嗎？」最近有位多年老友過壽，顏真卿從半個月前便開始頭疼的準備，為此還推了和裴元一起去長安的任務，眼看快要完成了，人卻也變成了一個行走的火藥桶，一點就著不說，不點味兒也大。
裴元在門外滿臉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沈墨衣，「抱歉，顏師叔他脾氣不太好。」
沈墨衣道：「無妨。」更凶的罵她都挨過了，這點算個啥？
想了想，她落下葉英的脖子，湊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後者點點頭，轉身踏著輕功很快離開了。
裴元先是有些奇怪，然後恍然，失笑道：「我顏師叔為人秉性剛正，從不收禮受賄。」
沈墨衣笑容神秘：「我知道，不過這個東西並不算收禮也不算受賄，你且看著吧。」
裴元有些好奇，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等著看看沈墨衣要葉英去拿的究竟是什麼。
不過最後他也沒看到，葉英拿著一個牛皮紙的包裝，看著還有些油星浸了出來，看上去像是什麼油大的食物，裴元努力用自己辨藥材的鼻子聞了聞，包的太嚴，而且平日似乎沒吃過，只聞出來是燒烤的味道。
沈墨衣看到東西眉開眼笑，問道：「在我說的地方買的？」
葉英點點頭：「夫子的吩咐，葉英怎敢有違？」
沈墨衣淬了他一口：「跟誰學的油嘴滑舌。我進去啦！」
她說完轉身就走，裴元拉都來不及拉，眼睜睜的看人粗暴的把門一推進去了，末了貌似還怕他進來，直接把門給關了。
這位姑娘你這麼厲害你家裡人知道嗎？
裴元看了一眼一臉淡定似乎什麼都沒發生過的葉英。她家裡人還真知道。
「你不擔心她嗎？」裴元忍不住問道。
「不。」葉英搖搖頭。好歹顏真卿也曾是沈墨衣的師父，搞不定的話那沈墨衣也就白過了那幾年了。
裴元不知道葉英那種自信是從哪來的，但是現在沈墨衣已經進去了，他就是再擔心也只能和葉英保持同樣的自信了。
裴元歎了口氣。他對這位沈姑娘還是很有好感的，希望她不會被顏師叔的一張得不得理都不饒人的臭嘴給罵走了。
於是一黑一黃兩個人就在顏真卿的房門外站起了崗，裴元實在有些無聊，便想開口和葉英打聽一下沈墨衣的底細，然而葉英卻十分沉穩，一句話都不和他多說。
嗯，說沉穩是好聽的，裴元覺得他簡直像是一個啞巴。
不過好在沒多久，沈墨衣便出來了，一臉笑容。
裴元一怔，這是成了？
第八十六章 拜師
沒等裴元問，屋內又走出一個人，滿臉笑容，配著幾日不出門不見陽光蠟黃的臉色，好似一朵盛開的菊花。
裴元努力忍住了揉眼睛的衝動，但還是又不停的睜眼閉眼許多次，希望能刷新一下眼前的情況。
他那從來不苟言笑，嚴肅的像是人人欠了他幾百兩銀子的顏師叔，居然笑的如此燦爛？逗我嗎？
顏真卿此時也看到了裴元，居然朝他揮了揮手，語氣帶笑的招呼道：「裴小子不是該在長安麼？怎麼回來看我這老頭子了。」
裴元滿腹狐疑，想了想，向顏真卿行了個禮道：「見過師叔。我本是在長安指導弟子治病救人，不過葉莊主和這位沈姑娘尋來，求我幫忙引見師叔，恰巧那邊事也不算多，我便帶他們回來走一趟了。」
顏真卿點了點頭：「那我還該多謝你了。」
裴元連忙道：「不敢，師侄分內之事。師叔可是收這位姑娘為徒了？」
顏真卿聽到這個立刻喜笑顏開，摸著鬍子道：「不錯，快，來叫師姐。」
裴元懵逼了：「師姐？」即便二人算是同輩，但是他比沈墨衣要早入門十幾年，怎麼輪到他叫師姐了？他不服！
沈墨衣笑的很開心：「裴師弟。」
裴元：「……」
沈墨衣抬手拉過葉英：「這是你師姐夫。」說完，她側頭想了想，加了句，「未來的。」
葉英心裡歡喜，表面依然不動聲色，微微點頭：「裴師弟。」
裴元：「……」我呸！這對狗男女！
倒是顏真卿很驚訝：「你要成親了？」
沈墨衣笑眯眯道：「是啊，師父，我眼光是不是很好？」
顏真卿看著葉英有點猶豫，招了招手將沈墨衣招過來，小聲道：「我看這人太過嚴肅古板，更別提眼睛還看不到，日後不知道是你照顧他還是他照顧你。裴元我看他從小長大，人不錯的，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沈墨衣：「……」師父你雖然聲音小，但那兩位可都是武功高強之輩，尤其是葉英，聽力已經登峰造極，不誇張的說，方圓百米之內有個蚊子掉地上他都能聽見，更別提顏真卿這種自以為小聲的，在他們看來，大約和在自己耳邊說話沒什麼區別。
問她為什麼這麼肯定？別鬧，葉英臉色已經黑下來了好嗎？
沈墨衣連忙給自己找補：「師父不必擔心，葉英對我很好的。」
顏真卿皺眉：「怎知日後？」
沈墨衣道：「此事說來話長，而且十分無聊，師父只要知道他會待我很好就是了。何況我可是師父的弟子，怎麼會被人欺負了去？我不欺負他，已經算是好的了，是不是？」
顏真卿神色緩和了些：「不錯。你且放心，若是受了委屈，便回萬花谷來，師父替你做主！」
沈墨衣眉眼彎彎：「放心吧師父，我不會委屈了自己的。何況……」她頓了頓，看向葉英的方向，滿眼溫柔，「我相信他也不會委屈我的。」
顏真卿是過來人，沈墨衣這樣的表現，他再清楚不過是什麼意思了。
才收的徒弟就成了潑出去的水，顏老爺子拿著臉盆站在原地有點不知所措。這種感覺他似曾相識，卻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遇見過了。
他深吸了口氣，道：「我去找你孫師伯要些封喉劇毒，你帶著防身。」
沈墨衣：「……」等等，這個劇情怎麼這麼快就進展到了紅蜘蛛！
*
事情圓滿解決，葉英拉著沈墨衣就要走，被裴元和顏真卿攔下了。
「墨衣剛成了我徒弟，總要和我這個師傅培養培養感情。再說了，既然是要成親，三書六禮，三媒六聘總是不能少的。葉莊主人多事忙，早些回去準備吧。」顏真卿道。
裴元道：「還沒有討論出為什麼我是師弟，葉莊主還是多留一晚吧。」
沈墨衣：「……」師弟啊你是有多怨念。
葉英：「……不必，我傳書回去，自有人會準備。」他是一天都不想離開沈墨衣。離別的滋味他已經嘗夠了，不想再試了。
於是就這麼著，兩人留在了萬花穀。
裴元給兩人安排的房間正是沈墨衣之前住的竹屋，沈墨衣聽聞後非常躍躍欲試的要去看，結果進去才發現：
空空如也，一貧如洗。
沈墨衣遺憾的歎了口氣。
葉英問：「夫子，怎麼了？」
沈墨衣道：「還記得第一年我回萬花穀過年時候給你發的那個單子嗎？」
葉英沉吟片刻：「記得。有王羲之親筆的書法，司馬相如的手稿……」葉英顯然對此記憶很深，如數家珍一件件的數了起來。
他越說沈墨衣就越心痛，連忙抬手制止：「停停停！別說了。」
葉英一臉疑問。
沈墨衣道：「那些東西我嫌麻煩，沒帶去山莊，就放在這個屋子裡了，現在……」她環視一眼周圍，沉痛的捂住臉，「全沒了。」
都是錢啊！錢啊！雖然她即將嫁給大唐最有錢的土豪，可那畢竟不是她的。
葉英哭笑不得：「無妨。」
沈墨衣扁著嘴：「哎你不懂啦。」她雖然也對這些沒什麼興趣，但是眼下要嫁入藏劍山莊，多一件古董她自身就多一點資本和葉孟秋談判。
婚姻，從古至今都不是只有兩個人的事。所以，她要提前打好親情牌。
葉英道：「真的無妨。在夫子離開那些年，我將他們全數買回來了。」
沈墨衣：「……」
可惡，真的要讓她哭嗎！
葉英察覺到了什麼，手在空氣中揮了揮，摸到了沈墨衣的臉，有些遺憾的發現甚是乾爽。他歎了口氣：「我還以為夫子哭了。」話本上寫的那些橋段，最後無一不是以姑娘痛哭失聲，抱著公子以身相許為結尾的，所以沈墨衣一臉乾爽，讓葉英多少有點挫敗。
沈墨衣沒好氣的說：「幹嗎？那麼想看我哭啊？」原本感動的情緒讓葉英這麼一鬧，她還真的哭不出了。
葉英回想了一下之前找莊內弟子借的那些話本裡的內容，俯身在沈墨衣耳邊說了句什麼，沈墨衣立刻像被點燃了的番茄，紅上加紅。
第八十七章 釋然
「你你你……你跟誰學得這麼流氓的！」沈墨衣臉紅脖子粗，說話都結巴了。
葉英被沈墨衣的表現取悅了，嘴唇劃過沈墨衣的唇瓣：「自學成才。」
沈墨衣徹底炸了：「你……你真是！太……」
葉英驚覺自己似乎有點過了，立刻解釋：「並不是。只是……」想聽夫子以身相許罷了。最後那句話葉英自己都覺得有點羞恥，所以憋著並沒說出來。
沈墨衣聽得出來他的未盡之語，雖然也覺得有點羞恥吧，但對於葉英的要求，她向來是能滿足就滿足的，這次當然也不例外，只遲疑了片刻就說：「既然你對我這麼好，那我乾脆以身相許吧！」
葉英耳根「騰」地一聲紅了個透徹，白玉似的臉龐也帶了幾分紅暈，張了張嘴，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夫子真的……太大膽了！
沈墨衣看著葉英臉紅脖子粗的模樣，心裡愉悅極了，有種報了仇的快感。剛才開車的可不是她！沈墨衣微笑著抬手摸了摸葉英的臉：「哎呀你可太容易害羞了。」
葉英：「夫子……」
沈墨衣開口打斷他：「日後洞房花燭之時你可怎麼辦啊，渾身通紅？那我不是和大蝦拜堂了嗎？」
葉英這下連脖子都紅了。
夫子太壞了！怎麼可以調戲人呢！
葉英如此想著，連一開始想要問沈墨衣的話都忘到了腦後了。
沈墨衣有點不負責任，撩完人就不管了，跑去床邊收拾一下。兩人晚上住這一間屋子，不知道裴元到底是小氣呢還是怎麼，連鋪蓋也只留了一套。
這下連打地鋪都不方便了。
沈墨衣歎了口氣，看著被褥有點發愁。畢竟還是未婚男女，住一間屋子她倒還可以接受，蓋一床被子就……
「我出去找一下裴元，你在這裡等我。」沈墨衣最後還是決定去要一床被褥，自己打個地鋪。
葉英整個人一個機靈，瞬間把剛才被沈墨衣一鬧就拋之腦後的東西想起來了。他一把拉住了沈墨衣的胳膊，道：「夫子且慢，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沈墨衣愣了一下：「什麼事？」
葉英抿抿唇，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說。
他一向殺伐果決，只有在面對沈墨衣的時候才如此患得患失，恐前懼後。暗罵了一句慫之後，葉英道：「我想問夫子……為何要如此費盡心機，重入萬花。」
葉英知道自己不該如此小氣，也知道自己這個問題實在糾結了太久，居然都沒放下，實在太過不夠信任沈墨衣。但是……內心那個恐懼的黑洞依然沒有見好的趨勢，從得知開始便一直如此，怎麼努力，也壓抑不住。
沈墨衣倒是一點都不意外，她一直在等葉英問出來，一次性解決。
「你覺得我是為什麼？」沈墨衣乾脆的把人拖著坐到竹凳上，倒了杯茶，慢慢說。
葉英當然沒有往好的方面想過，沈墨衣這麼問他也說不出口，木著臉沉默不語，倒讓沈墨衣沒有辦法了。
畢竟讓葉英如此缺乏安全感的人是她自己，自己造的孽，跪著也要還完！
沈墨衣歎了口氣：「葉英，我們談談，這次有什麼，就直接說出來，不必擔心我會走，也不必擔心我會不喜歡你，談完之後，便不許再想了，如何？」
葉英同樣歎了口氣：「夫子，我是不是又讓你為難了？我給你帶來麻煩了吧。」
沈墨衣道：「再亂說話我打你了。」
因為他看不見，所以沈墨衣將手覆在了葉英的手上，想將自己的那種堅定和勇氣傳給葉英：「你從來不是我的麻煩，也從來沒有讓我為難。」
葉英心下稍安。
沈墨衣見有效果，松了口氣，繼續道：「雖然我信用不良，但是也想你試著相信我一下，我不會再離開了，而且……」說到這裡，沈墨衣有點委屈，「上次又不是我樂意走的。」
葉英再多的話，面對這樣的沈墨衣也全都咽回肚子裡了。
他對沈墨衣原本就沒有辦法，對方這麼一示弱，他更是軟的跟什麼似的。雖然沒說話，但是葉英反手握住了沈墨衣的。
沈墨衣心裡越發高興。葉英願意相信她已經是一種進步了。
摧毀了的東西有多難重建，沈墨衣十分清楚，尤其是「信任」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更是難上加難。有多少夫妻過了一輩子卻始終隔著一層膜，相敬如賓卻永遠猜忌。
她不願意她和葉英會變成這樣，沈柏舟捨棄了那麼多才給她換來的這次機會，她要和葉英好好的，毫無猜忌的，不讓沈柏舟擔心的過下去。
「其實我也感覺得出來，從我說要回師門開始，你就不安了？」沈墨衣邊說邊觀察著葉英的表情，僵了一下，說明確實如此，「是以為，我在給自己留退路，你雖然不高興，卻也不能干涉什麼，因為這是太正常的事？」
葉英的臉色不太好，卻也正印證了沈墨衣的說法。
他太想沈墨衣無路可去的留在自己身邊，只有自己。然而他卻也知道這不可能，所以他儘量克制，終究還是沒忍住。
沈墨衣失笑：「其實根本不是啊。」
葉英道：「夫子此言何意？」
沈墨衣道：「我們太欠缺溝通了。其實我想的是，若我再把自己的身份找回來，與你也算門當戶對，你爹即便想要阻撓也要考慮一下我身後的力量。我知道你會說即便葉老莊主阻止，你也不會有分毫動搖，但是心中卻真的快活嗎？」
葉英沉默著沒有說話，但其實已經代表了答案。漫長的等待雖然將他折磨的有些扭曲了，但並不代表他就真的沒有理智了，更何況自從沈墨衣回來之後，他自覺自己的扭曲已經開始在緩慢修正，他相信自己終有一天會變回以前那個葉英。
只要沈墨衣在他身邊。
想到這裡，他的手不由自主的用了大力氣。
沈墨衣倒是絲毫不惱，反而大大方方的親了葉英臉頰一下：「放心，這次君若不負，我必奉陪到黃泉。」
悠于 2016-7-11 19:34
第八十八章 查房
第二日顏真卿風風火火趕到兩人屋外，絲毫沒有平日風度的猛敲門。
沈墨衣還想睡個懶覺，被顏真卿吵的當然睡不著，難受的在床上直哼哼。
葉英在地上調息了一夜，一開始便聽到顏真卿過來的聲音，開始沒想到他如此直接，便沒有做什麼，此時不禁微微皺了皺眉。
起身安撫了一下沒睡好還在哼哼唧唧要睡覺的沈墨衣，葉英打開了門。
趴在門上聽動靜順便敲門的顏真卿差點閃了腰，好在反應快，幾乎是立刻扒住了門框，這才沒摔下去。
顏老爺子此時很慶倖葉英是個瞎子，否則這麼狼狽的一幕被看到了，他真的不要做人了！
此時他不知道葉英目盲但耳聰，光憑聽力就能聽得出他到底做了什麼，至於沒笑，那只是定力好罷了。
反觀他剛收下的，前一秒還困的要死要活的弟子，此時已經抱著肚子笑的滿地打滾了……
突然就看這人順眼了一點。顏真卿想。
葉英聽到沈墨衣笑，回身問道：「夫子要起床嗎？」
沈墨衣看了一眼神色不大好看的顏真卿，覺得自己還是起床比較好，否則說不定剛拜師就被逐出師門了，於是點點頭道：「嗯。師父，您先出去我換個衣服？」
顏真卿老臉一紅，輕咳了一聲，摸了把鬍子道：「為師在門外等你。」說完，他想想不對，一把抓住葉英的袖子，把他往外拉，「和這個小子一起。」
顏真卿雖然日後是萬花七聖之一，文學的造詣上自然無人能敵，但武功就差了些許，更別提對上在名劍大會上威震江湖的葉英了，他連拉了三下，葉英愣是紋絲不動。
顏真卿：「……」這小子屬石磨的？
沈墨衣看的喉嚨癢癢，又想笑了。不過她多少還顧慮著顏真卿的想法，忍著沒笑出聲，道：「你也出去等我。」
葉英點頭：「好。」然後帶著顏老爺子出去了，還順手帶上了門。
顏真卿：「……」剛才刷的好感度，現在全部清零！清零！
關上門之後，葉英很清楚的聽到了沈墨衣悶在被子裡笑的喘不過氣的聲音，無奈的搖搖頭後，他問顏真卿：「師父這麼早前來，可是有什麼要緊事？我們那邊談如何？」
顏真卿板著臉：「我不是你師父，別叫這麼親熱，回頭你爹要來找我算帳了。」不過話雖然這麼說，顏真卿還是聽了葉英的話，離開了此處。
他要和葉英說的，著實不適合讓沈墨衣聽到。
倒不是他要拆散兩人，只是他怕那丫頭胳膊肘往外拐！總覺得她在這方面並不值得信任呢！
顏真卿憤憤然的想。
葉英倒也沒覺得怎麼生氣，聳聳肩便跟了上去。
*
站定之後，顏真卿十分嚴肅的問：「你們昨晚睡一張床了嗎？」
葉英恍然。怪不得顏真卿這一大早風風火火的趕來，原來是才聽說他們住一間房。雖然急躁了些，但顏真卿也是處於一番好意，原本有些火氣的葉英很快冷靜下來，解釋道：「夫子在床上睡，我於地上打坐一夜。」說著，葉英頓了頓，「還未成婚，我不會對夫子如何的。」
顏真卿松了口氣，看著葉英的表情瞬間柔和許多，拍拍他的肩道：「男人就該如此！」
葉英面無表情的接下了顏真卿的讚美。
隨後顏真卿又開始巨細靡遺的和葉英交流了昨夜他臨時抱佛腳去瞭解的女性生理的知識，詳細闡述了對比男人來說，女人截然不同的地方，讓他千萬注意。
細細碎碎，嘮嘮叨叨，卻全然是關心和愛護之意。葉英卻絲毫沒有覺得煩躁，聽得仔細又認真。
畢竟是藥王孫思邈那裡傳出來的經驗教訓，一般人可沒這個水準。
*
所以等到沈墨衣出來的時候，便看到顏真卿在給葉英上課的情景。
沈墨衣：「……你們玩的挺好的啊！」
葉英道：「是，師父很認真的把夫子交托給我了。」
顏真卿：「……」不要這麼自來熟，我只是迫於無奈，並不是認真好嗎？
沈墨衣看出來了，但是我也當沒看出來，睜眼瞎道：「那真是太好了！師父。」
顏真卿：「……」真是要說也不能說了。
不過顏真卿倒也不能這麼便宜了兩個小崽子，想了想後他沖著葉英笑道：「不知葉少莊主，是要什麼時候娶我徒兒？」
提到這種問題，葉英立刻嚴肅認真了起來，道：「越快越好。」
顏真卿摸摸鬍子，狀似苦惱：「可是，最近最好的日子剛剛過去，剩下的再有，就是半年之後的事了。」說完，顏真卿看向沈墨衣，「不過也好，這樣還能多準備準備，免得成親倉促，墮了我萬花穀的威風。」
沈墨衣：「……」師父好像對葉英的反感還是很高啊……
葉英不卑不亢：「這是自然。」
顏真卿眼中精光閃過：「那就讓墨衣在這裡住下吧，畢竟這女兒家還未出閣，便去未來夫婿家住，總會惹人非議。」
葉英：「……」原來在這裡等著，難怪他方才表現的那麼不舍，卻答應的如此乾脆。
沈墨衣倒是覺得這樣也很好，如果說她在三十世紀愧對的人是沈柏舟，那在這裡就是顏真卿了。這個老人是一心一意的對她好，讓她體會到了從小缺失的長輩的關愛，她卻沒有多少時間侍奉在前。
只是……不知道葉英這個在牛角尖裡安家住戶的人，會怎麼想。
沈墨衣有點擔憂的拉了拉葉英的衣角。
葉英原本有些陰鬱的情緒被這個小動作給弄得差不多都沒了，沉吟片刻：「既然如此，那我便在萬花穀多叨擾幾日。莊內事務有我二弟三弟，婚禮諸事自有父母做主，我自該多陪陪夫子才是。」
顏真卿倒是沒想到葉英會如此說話，一時間居然不知道怎麼應對，傻住了。
沈墨衣看著葉英一臉義正言辭，顏真卿一臉懵逼的對比，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不笑不要緊，一笑兩人的注意力便都轉移到她的身上來了。
「徒兒，你說，怎麼才好？」
「夫子，你說，這樣如何？」
沈墨衣：「呃……」
怎麼突然火燒到她身上了？？？
第八十九章 師徒
最終的結果是兩人各退一步，葉英先回去做前期準備，待到沒他的事了再回來，而沈墨衣就先在萬花穀住下，陪著顏真卿當個孝順弟子。
葉英倒是難得的沒有怎麼留戀，和沈墨衣說了一句等他之後便神行千里離開了。
顏真卿看著自己弟子依依不捨的沒出息樣，痛心疾首道：「人家都沒捨不得你，你就這麼捨不得他？」
沈墨衣懵逼臉：「我沒有啊……」
顏真卿一臉不相信：「騙鬼呢！看著他離開的地方依依不捨的，視線都捨不得挪開一下。」
沈墨衣沉默。其實她只是突然想到了為什麼系統都沒了這種bug技能還在，只是自己不能用了而已，不知道她現在重又拜入萬花，以後能不能用……
她的思維向來跑得快，想了一就有二三四五六七，一下子沒收回來神發了個呆，居然被顏真卿以為是對葉英留戀到不行……
沈墨衣感慨，師父的腦洞還是十年如一日的大啊……
顏真卿也只是說說，但也沒真的讓她給個答案，並未繼續追問，反而是歎了口氣，看上去十分落寞，原本精氣十足，現在卻多了幾分老態。
沈墨衣心中一緊：「師父……」
顏真卿歎道：「時間過得太快了，十年不見，你居然要嫁人了。」昨晚一晚，顏真卿已經將沈墨衣完全想起來，而不是只存在模糊的好感了。
沈墨衣心中愧疚。自己那邊不過過了十天，但是這邊的人卻是實實在在的過了十年，即便這十年裡顏真卿沒有對她的記憶，但是突然想起，一定也不好受。
想到這裡，沈墨衣撲通跪下：「徒兒不孝。」
顏真卿連忙把人扶起來，沈墨衣有點重，他還費了挺大力氣，差點閃了腰。
「你這是做什麼？」顏真卿氣急敗壞的說，「師父又沒不讓你和他在一起，至於用十年前的招式嗎？」
沈墨衣：「……」原本的情緒讓顏真卿這話已經打散的剩不下多少了，想了想她還是沒忍住笑出聲來。
十年前誤會的是他，十年後誤會的也是他，每次還都誤會她對葉英情深似海。說不定，最希望她和葉英在一起的人就是顏真卿了。
算起來也真稱得上是老粉絲了。沈墨衣想著，但是沒敢說出來。
顏真卿這種傲嬌，說出來一定炸毛，為了她師父的自尊，還是閉嘴吧。
沈墨衣笑了出聲：「是啊，師父最疼我了。」
顏真卿歎了口氣：「若是真的疼你，也不會昨晚才想起來。說來也真奇怪，怎麼突然就記不得你了呢？」
沈墨衣連忙安慰：「大概是年老健忘吧……」
顏真卿：「……徒兒。」
沈墨衣：「在！師父有何吩咐？」
顏真卿：「你還是閉嘴吧。」
沈墨衣：「……是。」
*
沈墨衣想像中的師徒談心的場景並沒有出現，顏真卿只留了她沒多久，就把她打發去了裴元那裡，跟著裴元一起教導新人。
沈墨衣：「……師父說好的想我呢？」
顏真卿板著臉擺擺手：「自作多情，教弟子去吧！我還有事要忙，別煩我了！」
沈墨衣委屈臉離開了。
但是她也清楚，顏真卿並不是真的嫌她煩，反而是在幫她忙。雖然她現在是重新歸入了顏真卿門下沒錯，但是認識她的人同樣寥寥無幾，能讓自己快速被人熟知的方法最好的莫過於和裴元一起訓導新入谷的弟子了。
想到這裡沈墨衣歎了口氣，一邊覺得沈柏舟能在那麼緊急的情況下還給自己一個程式，讓她能使一個人恢復對自己的記憶真的是太好了，一邊又有些人心不足，如果能都恢復對她的記憶就更好了。
不過沈墨衣想了想，在這邊自己算是十年前的人物了，十年人的臉絲毫沒變化那已經不是駐顏有術，那是成妖怪了。更別提十年前的她和葉英的身份懸殊，如果真的人們都記起來了，一定會惹人非議，說不定現在這樣才是最好的狀態。
但是還有一點沈墨衣比較擔心。
要怎麼和裴元解釋啊！
之前請裴元引見顏真卿之時，沈墨衣說的是自己仰慕書聖許久，想要拜入門下，結果拿只烤雞進去轉了一圈，不止拜入師門，居然還後來居上成了人家師姐，別說裴元了，這事若是換位思考一下擱沈墨衣自己身上她也不會服氣。
當然，她也勸了顏真卿這樣會惹人起疑，但老爺子絲毫不放在眼裡，並且十分堅持這個排序，說沈墨衣要是搞不定這點也太遜了。
為了不太遜，沈墨衣也只有絞盡腦汁想解釋了。但裴元不是一般人，想瞞過他可沒那麼容易。沈墨衣在走去尋裴元的路上，一遍遍反思著自己的故事到底有沒有疏漏。
〒▽〒編故事真是太痛苦了！
*
不出沈墨衣預料之外的，裴元果然婉轉的提起了此事，並且顯出了得不到答案不甘休的態勢。
好在沈墨衣早有準備，連蒙帶騙加演技的將一個從小蒙高人搭救受高人指點卻與高人失散再沒見面的小姑娘表現得活靈活現，差點連她自己都相信了。
但是裴元信不信沈墨衣也不太知道，他的表情管理做的太好，而這個師弟雖然幼年與她感情十分好，但十年過去，早已不再是那個一個小藥皿就能滿足的少年，心思在成長中也已磨煉的逐漸褪去單純。
倒也不是說裴元變壞了，只是更成熟了。沈墨衣仔細想了想符合現在裴元的詞語，大概只有「腹黑」二字相贈了：表面看不出什麼，內心的想法卻沒人知道。
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個萌點呢！
自家師弟自學成才掌握了如此高級技能，沈墨衣也不知道是該欣慰呢還是該擔憂。不過她還沒愁一會兒，眼前便投下一片陰影，原本有些曬的日光瞬間被遮擋了大半，半眯著眼的沈墨衣此時也全睜開眼了。
她回頭，只見葉英正如青松一般站立在她身後，雖然眼睛無神，但滿臉都是溫柔。
心突然就定了，像是漂泊許久的遊子找到了家，卻和沈柏舟在一起的時候有著微妙的不同，後者更加安心，前者卻多了許多心跳。
大概，這就是親情和愛情的區別吧，沈墨衣想，然後微笑著偎進了葉英懷裡，雙手環住他的腰，有點撒嬌意思的抱怨道：「你來得好慢哦，曬死我了。」
第九十章 秀秀
裴元只是出去一下取了個藥材，回來便看到兩人抱在一起有礙風化的畫面，頓時覺得被閃瞎了狗眼。
忍了忍，沒忍住，裴元重重的咳嗽了幾聲：「還有人呢。」
沈墨衣耳朵一紅，推了推葉英想把他推開，然而葉英手下卻重了力道：「我看不到。」
裴元：「……」
沈墨衣：「……」
是啊，不管這裡是荒無人煙還是人山人海，在視覺方面于葉英並沒有絲毫差別，人家看不到嘛！
但葉英雖然是實話實說，裴元還是有想把他暴揍一頓的衝動。
實在是太欠揍了。
連沈墨衣也覺得葉英這話說的實在是戳單身狗的眼，不過卻又有點心疼。
如果看得到就好了，目不能視，即便他表現的再不在意，也終究是個缺憾。
沈墨衣想了想推開葉英，整了整衣衫，面容端肅的轉過身面對裴元。
裴元很想說你別裝了剛剛就是你秀的恩愛我都看見了，但旁邊還有弟子看著，沈墨衣不要臉了他還要呢！
沈墨衣道：「師弟。」
裴元：「……」叫誰師弟呢！明明你回歸師門比我玩得多，為什麼就是我是師弟了！然而他也只能心裡吐槽兩句，一來顏真卿的話在他這裡分量還是極重的，即便心中不悅，卻還是要聽的；二來雖然他心裡說著是不服，但奇怪的他卻絲毫不覺得叫她一聲師姐有什麼不對，像是很久之前就叫過了似的。
沈墨衣不知道裴元心中的想法，見他點頭之後繼續道：「你能不能將葉英眼睛治好？」
葉英和裴元俱是一愣。
裴元皺著眉道：「雖說我是活人不醫，但為師姐破個例還是無所謂的，只是葉莊主的眼睛我聽聞是閉關時候因功法的緣故失明的，把握不是很大啊……」
葉英點頭：「不錯。我若選擇心劍，雙目必然失明，以心為劍，以心為眼。」
沈墨衣有點慌了：「那就，沒有複明的辦法了嗎？」
裴元有些為難：「我試試看吧，只是把握不大，若是不行，師姐不要失望就是了。」
葉英沒有說話，但他其實也沒抱什麼希望。複明的方法他其實非常清楚，無他，放棄心劍便是。可若是放棄了，江湖詭譎，人心險惡，他又要拿什麼來護得夫子與藏劍山莊的安全？索性便舍了這一雙招子又如何？
然而葉英看的開，沈墨衣卻看不開。就像什麼事情發生在別人身上，人們總是能淡然以對，爭取想出最是能夠得利的方式去解決問題，但若是這事發生在自己或身邊人身上的時候往往會方寸大亂。雖然沈墨衣知道葉英此舉並非只是為了自己，但哪怕有一點點因為自己的因素，她都覺得愧疚不已。
沈墨衣情難自抑，忍不住上前握住裴元的手：「還請師弟盡力一試。」
葉英耳朵一動，輕咳一聲，將自家夫子的手又撈回到自己手上，表面依舊一臉正經義正言辭：「有勞裴師弟了。」
裴元耳朵一動：「你喊我什麼？」
葉英道：「我與夫子于半年後成親，既然你是她的師弟，自然也是我的。」
裴元：「……」怎麼買一送一又來了一個！而且總覺得叫他師兄十分十分不爽呢！
沈墨衣看著裴元一臉便秘的表情，想想最初二人互相看不順眼的模樣，大致瞭解裴元心中現在充滿尼瑪臥槽的想法了。原本想勸一勸來著，不過感覺到葉英握著她的手稍微用了用力，沈墨衣索性隨他去了。
葉英覺察出裴元的不服氣，語氣溫和的說：「而且按入門年齡來說，我比你早。」他出生就是藏劍弟子，裴元卻是中途才拜入萬花門下，其中的差別不言而喻。
裴元：「……」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很快開始轉移話題，「師姐，這邊幾個弟子就交給你了，先教他們花間遊的入門功夫，離經易道一會兒我來。」
沈墨衣點點頭。之前她也教導過沒入門的新人習練武功，看裴元這個第一個吃番茄的人，她的指導還是可以的，於是也沒怎麼露怯的接下來了。
倒是葉英不好安排了，沈墨衣回頭為難的看了一眼葉英：「接下來你做什麼？」葉英不懂萬花武功，留在這裡枯燥又無聊，還不如去轉轉。
葉英道：「我就在此打坐，夫子不必在意我。」
說完，葉英直接席地而坐，雙目微垂。
沈墨衣：「……」多少猜到了葉英的選擇，沈墨衣無奈的搖搖頭，「隨你吧，你不嫌無聊便好。」
葉英微微一笑，原本略顯嚴肅的線條瞬間柔和了起來。如果非讓沈墨衣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那就是「自帶聖光」了。
她仿佛聽到了前面那些弟子帶著壓抑的尖叫，突然就想起了之前在三十世紀的時候看到的那些追星族見到明星一樣，有點沒有理智的狀態。不過看看葉英這張臉沈墨衣也就釋然了。
長得好的人，總是讓人覺得賞心悅目的，葉英長的又何止一個「好」字可以形容，這些人反應激動些，實在可以理解，何況旁邊還有一個裴元，殺傷力x2之後的效果足以讓一般人都跪下了，沈墨衣則是因為見過兩人殺傷力對於她來說更強的軟萌小正太時期，免疫力提高，所以才沒什麼反應，這些普通弟子有這樣的反應也算得上是人之常情了，更別提今天訓導的弟子還都是女人。
沈墨衣想著，歎了口氣。
哎，怎麼這麼讓人覬覦的人成了自己的呢？這麼想想真是有點小罪惡。沈墨衣心裡刷起了各種耍賤的表情包，連指導新入門弟子的時候也是笑容滿面，帶了一絲炫耀的感覺。
眾新人弟子心中自然是有不服，沈墨衣既不是什麼熟悉面孔，代表她也是剛入門派的，還拿著美男刷她們一臉存在感，更加可惡了。然而一來裴元的威望在那裡，新入谷的弟子對這位大師兄多少有些懼怕，他在此，沒人敢亂說話，二來葉英看上去俊美斯文，想必不喜歡那種太過外露的，不如端著些，和眼下這個人對比，說不定就覺出好了呢？
這樣的思想之下，眾人十分賣力的配合沈墨衣，爭取在葉英面前刷好感度，而葉英……
夫子的聲音真好聽，夫子講的真是深入淺出，夫子……
真是拋媚眼給瞎子看。
悠于 2016-7-11 19:34
第九十一章 意外
顏真卿手上的事情告一段落後風風火火趕來看看自己徒弟怎麼樣時隔多年再次當師父還能不能勝任時，再看到葉英的心情是崩潰的。
「你不是回去山莊了嗎？」顏真卿帶著幾分不可置信的問。
葉英的表現要平靜的多：「嗯，說完事情就回來了。」
顏真卿還是難以置信：「葉兄那麼容易就答應了？」
葉英微微一笑：「這還要謝謝師父您了。」
顏真卿太過驚訝，以至於都沒有反駁葉英師父這個稱呼，道：「關我什麼事？」
葉英道：「因為是師父的弟子，所以父親才沒有反對。」
他回去之後馬不停蹄的去見了在自己執掌山莊之後就退居二線整日無所事事只知道逗弄葉婧衣的葉孟秋，言明自己就要成婚了。
葉孟秋當然很驚訝，並且第一時間表示了自己的反對。
能以之前那樣高壓的政策對待葉英，已經說明了葉孟秋是個掌控欲極強，也極其傳統的人。在他看來，葉英的婚事是該由他做主，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葉英這般自作主張，讓他十分不悅。
葉英絲毫不意外葉孟秋的表現，不徐不疾的擺出了自己心上人的身份。萬花谷大弟子。
葉孟秋當場氣的差點把桌子都給掀了。
江湖眾人皆知，萬花谷大弟子裴元乃孫思邈弟子，醫術盡得真傳，早年為完善醫書，立誓活人不醫，不僅如此，他的萬花武學也是相當有水準，而且人品風流，長相俊逸，實在是難得的江湖年青一代。
然而，這人是個男的啊！再好的人品武學醫術又有什麼用！是個男的啊！
葉孟秋實在不能相信，自己原本人品武功外貌都不輸給裴元甚至外貌武功上還猶有過之的兒子，居然成了斷袖之癖！天呐這個消息太可怕了，他不相信！他怎麼都不相信！
葉英等自己父親抓狂夠了，才不徐不疾的繼續說，這位弟子乃是顏真卿門下，一直隱居避世，近日才出山，所以世人並不知曉，然而論資排輩，她比裴元要早入門，是裴元的師姐。
兩相一比較之下，葉孟秋覺得自己突然可以接受了，即便葉英離經叛道了一點，沒有按照自己的心意娶妻，也不是那麼的令人無法理解了。何況顏真卿是葉孟秋多年好友，對他收徒的標準還是知道一些的，人品學問悟性只要有一項不合格就會被拒之門外，他的大弟子，錯不到哪裡去。
何況他還對葉英方才沒補充之前的消息心有餘悸。若是不讓他娶這個，萬一真的喜歡上男人，那他不是要嫁兒子了？葉孟秋早年也曾遇見過些有龍陽之好的人，對此多少有些瞭解。他不是對自己兒子沒有信心，而是雖然葉英武功少有敵手，但那張臉，那個纖弱的身材……怎麼看怎麼像下面的那個，倒是二兒子葉暉更像上面的。
呸！他怎麼能這麼想呢！他的兒子沒有一個喜歡男人的！
葉孟秋立刻答應了葉英的婚事，並且保證在葉英希望的時間一定能辦妥婚禮事宜，最後還委婉的表示未來兒媳婦什麼樣他實在很想看看，有機會讓他提早看一眼。倒不是他對兒子的眼光沒信心，而是現在葉英根本沒眼光，鐘無豔和夏迎春對葉英來說區別不大，可這兒媳婦是要帶出去的，對葉孟秋自己差別可大了。
葉英表示這個本來問題不大，不過顏真卿對自己弟子有些不舍，婚前不會讓她離開萬花谷，所以葉孟秋要看，怎麼也要等顏真卿願意放人，或者是成親了。
葉孟秋：……
看個兒媳婦，怎麼這麼難？
而聽完這一切的顏真卿表示，他是該考慮考慮和葉孟秋談談，要矜持一點，不要這麼容易就同意兒子婚事。雖然對於葉孟秋懷疑自家徒弟不好一事也有氣憤，但是顏真卿還是覺得晚嫁出去一會兒是一會兒啊！
葉英依舊笑的斯文有禮：「我想父親很快會來此與師父詳談成親之事，到時候就麻煩師父了。」
顏真卿：「……」好想在萬花穀門前立個「姓葉勿入」的牌子啊怎麼辦？
沈墨衣的活動告一段落，扭頭便看到顏真卿一臉憤憤然的看著葉英，而後者則絲毫不察，依舊一臉淡然。
對於這二人近來互看不順眼的原因，沈墨衣還是知道的，但是除了付之一笑也做不了什麼了。畢竟兩人看不順眼對方的原因就是她，她不摻和還好，摻和了說不定越來越糟，畢竟幫哪個另一個都會不滿意。
沈墨衣想想頭都大了。
人家都是頭疼婆媳關係，她倒是先頭疼上了翁婿關係。
*
不過即便是顏真卿看不順眼葉英，之後的日子葉英也是和沈墨衣成天不離的混在一起，好在顏真卿這次機靈了給葉英單獨安排了客房，不然肯定晚上二人還會混在一起了。
不過裴元倒是對葉英的到來倒是表示很歡迎。
當然，這並不代表裴元和葉英和好的意思，事實上他還是對於突然空降一個師兄很不滿。但相對來說，他更討厭每次都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弟子來，借著學習的名義犯花癡。葉英這會兒來，給他分擔了不止一半火力，讓裴元舒心不少，因此，他對葉英和顏悅色了不止一點點。
雖然說他和不和顏對於葉英來說沒什麼差別，反正他看不到。
沈墨衣看出來了差別，但也不好說什麼，畢竟現在他們還對裴元有求，等葉英眼睛好了，一定雇他三百個姑娘，每日過來圍觀裴元教導弟子！
沈墨衣憤憤然想。
但是兩人倒也沒有幫裴元分擔了多久，一個月後，葉孟秋傳來消息，速速回藏劍山莊，否則別說娶媳婦了，他一定打斷葉英的腿。
葉孟秋雖然平日不靠譜了些，但既然能說出來這種話定然是有大事發生。葉英心中十分緊張，拉著沈墨衣就要去找顏真卿一起回去。倒是沈墨衣是局外之人，還保持著幾分冷靜，仔細想了想算了算時間，約莫知道了是什麼。
葉凡這熊孩子，跑丟了吧？
第九十二章 走失
最後得到消息，葉凡這熊孩子果然是一言不合就跑路了。葉孟秋十分頭疼，已經傳令各路人馬分別去各處尋找，藏劍山莊的幾位莊主也都紛紛出門尋人，就葉英一個了。
沈墨衣記得葉凡在第三次名劍大會後離家出走，直到十四年後才返家，然後就是一番折騰，弄得藏劍山莊與唐門、霸刀反目成仇。只是這逃跑的原因，沈墨衣倒是忘了。
「學不到武功。」葉英道，「之前他在第三次名劍大會略有勝果，便求父親將四季劍法的劍譜傳與他，父親心有顧忌，並未傳授，所以他負氣離家，至今未歸。」
沈墨衣：「……」她想了想，「熊孩子。還是當時帶你比較省心，什麼心都不用操，作業自己寫，新內容自己預習，教起來別提多舒服了。」
葉英微笑：「即便如此，夫子還總想著要走，若是葉英不懂事些，夫子指不定跑哪去了。」
沈墨衣悲痛捂臉。這種黑歷史無論什麼時候翻出來她都覺得愧疚難當啊！
「我不是怕誤人子弟嗎……你太聰明了完全不需要我執教，你教我還差不多。」她解釋道。
葉英腦子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俯下身對著沈墨衣的耳朵輕輕說了句：「成親之後，一定對夫子傾囊相授。」
沈墨衣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抬頭看到葉英通紅的耳根之後，才發現自己曾經的學生未來的相公給自己開了一個葷段子。當然這並不算什麼，問題是葉英開完這個葷段子自己居然還臉紅了！
她這個被調戲的都沒臉紅好嗎……
沈墨衣一時被這個落差弄得有點回不過神，還沉浸在「果然是自己臉皮太厚不然為什麼也應臉紅了我都不臉紅」的想法中無法自拔。
而葉英一直沒聽到沈墨衣和他說話，還以為是對方惱羞成怒了，有些手足無措。
果然裴元沒了記憶，出的主意也不那麼靠譜了！自己忍著羞恥說出來這話，沒達到目的就算了，看上去反而還起了反效果。
葉英懊惱的道：「對不起夫子……你不喜歡，以後這些話我都不說了。」
沈墨衣反應過來搖搖頭：「沒，沒有不喜歡。只是覺得你說這話居然自己還臉紅有些意外罷了。」說完，為了表示自己真的很喜歡，還拉下葉英的臉親了一下，「這下信了吧。」
葉英耳朵更紅了：「夫子，我們還沒成親……」
沈墨衣大大方方的又親了一下，覺得葉英皮膚實在是好。可是自己這樣怎麼這麼像流氓呢？沈墨衣略略自我反省了一番，看著葉英越來越紅的耳朵和臉頰，憂慮道：「你不喜歡啊？我是覺得反正在屋內沒什麼人看，下次不會了。」
葉英張了張口，想說沒有，但是又覺得這樣太不好了，可是若是不說，日後夫子真的不……葉英又覺得他虧了。
支吾片刻後，葉英道：「……成親之後……」
沈墨衣原本還有些擔憂，聞言沒忍住哈哈大笑起來。還以為葉英是不喜歡她如此輕浮，合著還是顧忌著他倆沒名沒分。
葉英讓沈墨衣笑的有些手足無措：「夫子……」
沈墨衣正色道：「其實我們已經是未婚夫妻，親密些沒人敢多說什麼的。」
葉英耳朵紅著不置可否。說到底葉英還是傳統教育中出來的人，保守的緊，雖然說剛見到沈墨衣的時候他曾經有過些不能宣之於口的想法，也差點就真的做了，但最後還是忍住了，所以沈墨衣這些舉動，他雖然歡喜，但仍是有所顧慮。
這樣的葉英真是讓沈墨衣喜歡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可惜她想到的表達喜愛的方式，葉英這個小古董現階段統統接受不了。
沈墨衣歎了口氣，第一次覺得半年實在是太長了，她現在就已經想和葉英成親，然後對他動手動腳了。
噫，這麼開放是不是不大好？沈墨衣不大虔誠的反省。
不過這倒也提醒了她一件事：「若是葉凡找不到，你還有心思成親嗎？」
葉英沉默，並未作答。
但其實這又何嘗不是答案。
沈墨衣原以為自己會生氣，但是真的有了答案，她反而松了口氣。也是，若是葉英在弟弟生死不知的時候還能想著和自己成親，那才不是她認識的葉英。
「這樣的話，為了我早日嫁出去，我也不得不來幫忙了。」沈墨衣笑道。
葉英一怔：「夫子……」
沈墨衣按住他的手，笑的頗神秘：「我告訴過你沒有，我還會占卜算卦。」
葉英道：「那夫子算過日後你會與我一起嗎？」
沈墨衣：「……咳咳咳，這個不算，算不出自己的命運的。」
葉英道：「那夫子沒算算我的？」
沈墨衣惱羞成怒：「找不找你弟弟了！」
葉英見好就收，微微一笑：「有勞夫子了。」
沈墨衣知道葉英看不到，也懶得裝模作樣的掐指一算，只是嘴裡念念有詞，過了一段時間後，沈墨衣一擊掌：「我知道他在哪了！」
葉英一愣：「這麼快？」
沈墨衣道：「那是！」
葉凡的遭遇雖然她沒怎麼仔細研究，但是被其他玩家耳濡目染也知道不少，葉凡此時是被人販子拐到了巴蜀一帶，雖然那裡範圍廣袤，但是葉凡到底是大戶人家嬌養出的少爺，長的眉清目秀，以藏劍山莊的勢力，找一個這樣有明顯特徵的人還不容易麼？
不過她在這裡到底成了一隻煽動翅膀的蝴蝶，裴元萬花谷大師兄的身份都被她給頂成了二的，葉凡到底是不是被拐了還不知道，於是沈墨衣多問了幾句：「葉老莊主派人去尋，就沒什麼收穫？」
葉英道：「倒是尋到了些蹤跡，不過去的晚了，聽人說，跟著一個素行不良的人走了，想來是被拐賣了。」
沈墨衣微微一笑：「聽我的，去唐家堡附近尋找，很快就會有所收穫了。」
葉英毫不遲疑，立刻飛鴿傳書，讓藏劍山莊在唐家堡附近行走的弟子先行尋找。
沈墨衣一愣：「你不怕我算得不准嗎？」
葉英神色溫柔：「我信得過夫子。」
沈墨衣眼睛一酸。
第九十三章 找尋
因為葉英一句信得過，沈墨衣挽了袖子決定親自上陣了。葉英還有點沒反應過來，就被沈墨衣給拽著走了。
顏真卿當然不甘心還沒看了幾眼的徒弟就這麼跑了，但是人家有的是正經的理由，他也不好阻攔。好在沈墨衣還是有孝心的，見狀立刻和顏真卿表示，只要找到葉凡她就回來，乖乖住到出嫁前，並且出嫁後還是會時時回來看望顏老爺子的，老爺子臉色這才好了一點，不過還是對葉英橫眉怒目。
然並卵，他看不見。所以葉英依然是一臉淡然無謂，看的顏真卿越發火大了起來。
沈墨衣扶額看著兩個加起來快八十歲的人對掐，雖然大部分是顏真卿單方面的，依然覺得頭大如鬥。
還是快走吧！
沈墨衣重新入了門，終於也把神行千里給撿了回來，兩人收拾完東西很快站在了巴蜀地界上，不說風景如何，單空氣中就有股子辛辣的味道。
葉英是個宅男，基本也沒怎麼出過藏劍山莊那一畝三分地，也就十四五的時候和沈墨衣跑遍了全國，但過了那麼久了，再來依舊有些不適應，微微皺起了眉。
沈墨衣也不太適應，拍了拍葉英的手：「找到葉凡就回去。你這次別心疼，打這個熊孩子的屁股。」
葉英失笑：「都聽夫子的。」
沈墨衣又笑著調侃了幾句，才開始打量周圍的景色。畢竟不是遊戲裡可以自動尋路或者有個地圖，眼下一看風景特別的陌生，估計沒走出幾步，便不知道是在哪了。
「我們是不是找個人來問問路？這裡像是離城鎮也有段距離。」沈墨衣道。
葉英搖搖頭，從腰間拿出個小型信號彈往天上一放。
沈墨衣一笑：「倒是忘了，門派之間都有些通訊的手段。」之前她還因此獲過一次救，若不是那時候趕車的葉叔放的及時，她恐怕已經命喪倭人之手了。
葉英隨口道：「無事，我替夫子記得就是。」
沈墨衣頓時心跳一亂：「十年不見，你說話的本事還是沒少了去。」
葉英有些不解，但這附近的藏劍弟子辦事效率太高，只這幾句話的功夫已經有人過來了，是個英姿颯爽的女子，見到葉英後行禮：「弟子葉菲拜見莊主。」
葉英手虛扶一下：「免禮。可曾有我五弟消息。」
葉菲垂目道：「已有消息，弟子正要前去尋找，路過左近，看到信號後便趕來。」
葉英沉吟片刻，問沈墨衣：「夫子累嗎？」
沈墨衣搖頭：「不累，早點找回來你也早點安心不是嗎？」
葉英道：「那就辛苦夫子了。」說完，他轉向葉菲道，「前方帶路吧。」
葉菲拜入藏劍山莊也有幾年了，未曾被放外的巴蜀時也曾每日于天澤樓前晨昏定省，對於葉英的認識還是很足的，她還從來沒有見過葉英對一個人如此體貼備至過，即便是對老莊主葉孟秋也不曾。
眼前這個萬花衣袍的女子究竟是什麼來路？居然能惹得葉英如此青眼？葉菲好奇死了，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她的動作一多，自然容易察覺。但沈墨衣倒也沒有生氣，她察覺的出，這視線裡並沒有什麼惡意，不像當初錦繡看她的眼神，時間長了還會讓人背後發涼。
對比一下後，沈墨衣越發覺得葉菲可愛起來，於是在後者再次偷看她的時候，迎著對方的視線笑了笑。
葉菲就像突然受驚的小兔子立刻轉了頭，沈墨衣看的好笑，忍不住拉了拉葉英的袖子，待他附耳過來的時候道：「你這個弟子挺有意思的。」
葉英：「……夫子對她有好感？」
沈墨衣撲哧一笑：「行了，別亂吃飛醋，一個女人。只是覺得還蠻可愛的，比你上次找來照顧我的錦繡討人喜歡多了。」
提起錦繡葉英便低下了頭。原以為找個本分些的就可以避免葉大那種情況發生，誰知道千挑萬選卻找了一個對自己有意的……
這是他這輩子的黑歷史。
沈墨衣看得出來葉英的窘迫，認真的想是要繼續逗逗他還是見好就收，最後果斷選擇了前者。
而走在前面稍有一段距離的葉菲只覺得自己眼要瞎了。
葉英長的不像葉孟秋，小時候精緻的像個金童，大了以後更是好看的頻頻出現在各家待字閨中的小姐亦或是行走江湖的俠女的春閨之夢中，尤其是在第三次名劍大會揚名天下後，各門各派的選婿名單裡葉英再沒下去過。
其中藏劍山莊的眾位俠女們，自然對這位莊主大人各自都有一些旖旎的非非之想，葉菲當然也不例外。不過這些人見識相對多，並不像錦繡那般執著，不是自己的看得也很開，所以葉菲在閃瞎狗眼之後，決定去讓別人的狗眼也閃瞎一下。
於是到了城中後，她很快發了十幾封的飛鴿傳書出去，「高嶺之花葉英莊主疑似有主，與一萬花女子形容親密。」
沒過多久，葉菲的信箱便爆了。她喜滋滋的一封封看過去，基本上全是不相信的，只有一個現在在藏劍山莊莊內的問這女子是不是叫沈墨衣。
其他的葉菲統統沒有回，撿了這封回過去：不知道，莊主全程叫她夫子。
那人似乎也守著信箱，很快回過來：萬花女子，到莊主胸口，容貌中上之姿，笑起來很親人的？
葉菲：是啊，你見過？
小姐妹這次的回信意味深長：小心著點吧，以後這位就是莊主夫人了。
葉菲懵逼的回頭，正好看到沈墨衣好奇的看著她：「你怎麼了？」
葉菲連忙搖頭：「就在這裡，我打聽到的消息，每日這個時候，會有一個長的很精緻的小孩兒來此討飯。」
葉英聞言微微一皺眉，語氣冷冽：「討飯？」他的弟弟，在山莊怎麼也是嬌養著長大的少爺，此時居然在討飯？
葉菲低頭：「消息是這麼說的。」
沈墨衣拉了拉葉英的衣角：「我看到那邊有個小孩，要不要過去看看，是不是葉凡？」
悠于 2016-7-11 19:34
第九十四章 告狀
沈墨衣沒見過葉凡，加上葉家兄弟長得都不像是一個娘胎出來的，一人一個樣，是以她對葉凡長什麼樣根本沒什麼概念。眼前這小孩兒又沒有穿著標準的藏劍山莊土豪金制服，沈墨衣也有點把不准。
葉英看不到，聞言便讓葉菲看看是不是要找的人，後者也沒見過她們未來的五莊主，拿出畫像對比半天，才不確定的說：「或許……是？」
沈墨衣拿過畫像對照了一下。
畫像裡的人相比現在的要豐腴富貴些，也更精神抖擻些，而且眼前這孩子臉上有著斑斑點點的淤青傷痕，五官多少被遮住了些，一眼看上去不像是兩個人，但仔細看看，眉目還是依稀相似的。
沈墨衣道：「說不定是這一路漂泊給餓瘦了，葉英上去問問？」
葉英剛要說什麼，那個小乞丐一樣的小孩兒就先看到了他們，眼睛一亮就奔過來，邊跑邊喊：「大哥！大哥！」
行了，這下不用認了，人自己跑過來了。
葉凡到底還是個孩子，負氣離家只不過是為了得到重視，剛走沒多久他就後悔了，結果沒等他回去反省就被人給拐跑了，這麼久了再沒回過家，路上有多艱難就不說了，在這邊討個飯還要被揍，心裡的委屈早就突破了天際。此時終於看到了親人，跑過來抱著葉英的大腿就不撒手了，哇哇哭的根本停不下來。
對於「弟弟」這種生物，葉英從小管教甚嚴，並不像妹妹葉婧衣那般寵著，所以葉凡對他尊重多，親近就少了。葉英記憶裡，這還是葉凡第一次對他表示出如此的親近和依賴。
葉英有些手足無措：「不怕，大哥在，不哭。」他笨拙的伸手拍著葉凡的背，以表示自己的安慰。
他不安慰還好，一旦連平日稍顯冷淡的大哥都如此說，葉凡更覺得自己委屈的不得了了，越哭越大聲，眼淚鼻涕一起流，盡往葉英腿上蹭了。葉英也不惱，好聲好氣的安慰著，之前的些微潔癖完全看不出來。
沈墨衣頭疼的扶著額，不知道是不是該慶倖自己多半不會有後代了。
看葉英這樣，明顯就是一副溺愛孩子的家長標配模式，萬一真有自己的孩子，還不給寵歪了？
葉菲被葉凡哭的也有點頭疼。小孩子的哭聲向來如同魔音穿耳，更何況葉凡這次是牟足了勁兒的裝可憐博同情，哭的更是震耳欲聾。看到沈墨衣也皺著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油然而生，湊過去分享了一團棉花給沈墨衣。
沈墨衣略感好笑，但還是接過，塞進了耳朵。
瞬間好多了。
「小孩子真是愛哭的生物。」沈墨衣和葉菲感慨了一句。
「莊主夫人說得對。」葉菲應道。
沈墨衣：「……」她沉默了片刻，「莊主夫人？」
葉菲發現自己居然不小心說快嘴了，將自己心裡對沈墨衣的稱呼給說出口了。她小心的看了眼沈墨衣，對方面色沒變，看不出是不是因為這個稱呼生氣了。
葉菲又看了一眼那邊哄孩子的葉凡，心裡嘀咕：莫非莊主大人還沒把莊主夫人給搞定？
沈墨衣道：「現在叫還早，半年後吧。」
葉菲：「……」這心情的大起大落，嚇死她了。
……等等？半年後的意思是，莊主半年後要大婚了？
天哪這個值得奔相走告的消息！葉菲已經可以預見了，半年後的婚禮會撕碎多少人的心，說不定那鳳冠霞帔都會是被這樣染紅的！
*
葉英最後還是把葉凡給哄好了。
其實也不算他哄好的，只是葉凡哭累了，哭不出來了，把臉上的東西最後往葉英腿上一蹭，嫌棄的放開了一直被抱著的右腿，換成了左腿。
葉英：「……」小崽子還挺懂趨利避害的，自己弄髒的都嫌棄，換了條乾淨的抱。
「哭夠了？」葉英聲音清冷，帶著不易察覺的關心。
葉凡對這個大哥既敬且畏，方才只是一時情緒失控，現在葉英這麼一說，他很快冷靜下來，發覺自己居然把自家大哥的褲子給哭髒了，再加上之前離家出走的那筆賬……葉凡抖了抖，依依不捨的從葉英腿上下來，低著頭很是可憐巴巴的說：「大哥，我錯了。」
葉英「嗯」了一聲，繼續道：「知道自己錯哪了嗎？」
葉凡繼續裝可憐：「不該負氣離家出走。」
葉英道：「還有呢？」
葉凡：「還有？」
葉英道：「如此愚蠢陷入這種境界卻不知求救，我藏劍弟子遍佈大江南北，你有心要尋，還找不到麼？」
葉凡聳拉著腦袋點點頭：「是，葉凡知道了。」
沈墨衣道：「葉英，訓孩子還是等他恢復一點吧，我看葉凡現在很虛弱，身上也有不少傷，不如先找個客棧安頓下來，讓他休息休息？」
葉英神色一緊：「傷？」
葉凡立刻裝可憐：「是……」
葉英語氣不大好：「怎麼來的？」
葉凡看了一眼周圍，或許是葉英氣勢太強，或許是葉菲背後的兩柄長劍煞氣太重，原本每日都來欺負自己的那些小乞丐，此時竟是一個也不在周圍。
不過這並不影響葉凡告黑狀，他立刻將自己的狀況說重了三分，以期葉英聽到後對自己的情況多點同情，等會能少罰一些。
葉英神色一直沒什麼變化，只是周圍的空氣漸漸低溫。
藏劍山莊的人沒什麼大的共同點，甚至說是各有特色，但有一點是共同的，那就是護短。
自家的人自家怎麼揍都沒關係，但若是外人戳了一根小指頭，那就沒完了。何況這次葉凡還不是被戳了一根小指頭，聽他的描述，他小指頭就差被剁下來了。
這還得了？
葉英道：「夫子先帶葉凡去尋個客棧，我有些事，去去就來。」
沈墨衣一個機靈：「你要去幹嗎？別衝動啊！」
葉英沉聲：「夫子放心，葉英自有分寸。」說完，不待沈墨衣再說話，直接輕功離開了。
葉菲一眼紅心：「莊主好帥啊。」
沈墨衣呸了一下：「帥個鬼，他連我們要住哪都不知道就跑，等會看他跑哪去！」
葉菲：「……」莊主偉岸的形象好像瞬間崩塌了。
第九十五章 兄弟
沈墨衣開始是打算先帶著葉凡找家客棧投訴，然後兩人留一個照顧他，另一個回這裡等葉英，奈何葉凡似乎被這次拐賣留下了後遺症，死活要在原地，抱著根柱子生根發芽一樣，動也不動，誰去拉他他還作勢要咬人，活像要拆散了他和柱子似的。
沈墨衣覺得有點好笑又有點心酸，上前摸了摸葉凡的頭，轉頭和葉菲說：「別逼他了，他樂意在這裡等葉英就讓他等吧。你去附近找些水和乾淨的毛巾來，我給他暫時清理一下傷口。」
葉菲這才想起來，她家未來莊主夫人是萬花弟子，別的不說，這行醫救人的本事應當是沒什麼大問題的，於是響亮的應了一聲，很快在附近找齊了沈墨衣要的東西。
沈墨衣蹲下，先把葉凡的小臉擦乾淨，上了些藥，然後問道：「還有什麼地方疼嗎？」
葉凡繃著臉，「即使你討好我，我也不會給你和我大哥說好話的。」
葉英成名後多有俠女閨秀以各種名義來山莊探視，各個心懷旖旎，自然對葉英的兄弟們有所討好，而藏劍山莊的這些少爺們看起來最好接近的那自然是小孩子，若是去討好其他人，被那人誤會自己對他有意怎麼辦？
於是葉凡無可避免的成了受騷擾最嚴重的人。加之他生的一團玉雪玲瓏，本就讓人見之心愉，在討好他的同時，不少人也抱著吃口豆腐的想法，對葉凡動手動腳的。長此以往，導致葉凡簡直不勝其煩。
眼前這個女人雖然和平時見到的那些人似乎不太相同，但如果是對大哥有意思的，就別想通過他來走接近他大哥！
沈墨衣好笑道：「人小鬼大啊！不過你放心，我不會通過你去接近你的。」你哥早就是我的人了，還用通過你？
葉凡有點不大信，他大哥的魅力已經被多少人印證了，連最最眼高於頂的姑娘都恨不得住在山莊不走了，何況眼前這個相比而言其貌不揚的。
葉菲在一旁聽著好想說句話：小少爺，你大哥已經是人家的人了……
沈墨衣道：「行了不說這個了，你還有哪裡疼？」
葉凡思考了一下，還是決定先讓她看看自己的傷，大哥的終身，他自己會處理的，嗯，就是這樣。
於是他不客氣的伸出手：「胳膊。」
沈墨衣好笑的掀開他胳膊上破破爛爛的衣服，只見已經皮包骨頭的小細胳膊上遍佈淤青不說，還有幾道結了痂的口子，看上去十分觸目驚心。
沈墨衣微微皺起眉：「回頭還是讓你哥再去揍一頓吧。」這也太過分了，丐幫怎麼收人門檻降得這麼低了？
葉凡咬著牙不說話。他也疼，不過他覺得身為藏劍弟子卻揍不過幾個連丐幫功夫都沒學過的乞丐更丟臉，所以還是不說話了。
*
時間在沈墨衣幫葉凡上藥中緩緩過去很久，天色漸黑的時候，葉英終於頂著人形燈籠的效果出現了。
沈墨衣突然就理解了藏劍山莊的制服為什麼是一身燦金，實在是太顯眼了，大半夜裡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夫子怎麼還在此等候？」葉英聽到了這邊的動靜，上前問道。
「不是怕你找不到路？」沈墨衣道，「要不然你還不知道要找多久呢。」
葉英神色一軟，語氣溫柔：「夫子費心了。」
沈墨衣擺擺手：「嗨，扯那些做什麼。」
一旁圍觀兩人的葉凡和葉菲多少有些眼睛被刺到了的感覺，葉菲敢怒不敢言，葉凡就直接多了。
他蹭蹭蹭上前扒著葉英的褲腿——當然，是乾淨的那條——可憐巴巴的問：「大哥去哪了？」
葉英單手把他拎下來：「男子漢，不要軟骨頭。站好了！」
葉凡立刻皺著小臉賣可憐，奈何葉英看不見，功夫算是白瞎了。
討了個沒趣，葉凡扁著嘴不再說話，氣嘟嘟的樣子看上去喜感莫名，倒把沈墨衣給逗笑了。不過她也知道現在不是自己該有存在的時候，偷偷踹了一下葉英的小腿，提示他有點說過頭了。
葉英雖然依舊是面無表情，但察覺到沈墨衣的意思後還是略微反省了一下，道：「先尋個地方暫時住下吧。」
沈墨衣不知可否，其他二人對葉英的話並沒有否決權，於是眾人便隨著葉菲去了方才她找東西的客棧，因為客棧只有三間房了，即便全包了都住不下，所以必然要有兩個人是睡一起的。
沈墨衣十分理所當然的自己進了一間屋，想了想，出來又把葉菲拉進去了。後者感受著葉英不停釋放的冷氣，覺得欲哭無淚。
莊主您是和莊主夫人吵架了嗎？是也不要帶上我啊！小的很脆弱，害怕qaq。
沈墨衣完全無動於衷，並且在葉菲進門之後關上了門。
葉菲咽了下口水：「莊主夫人，您不和莊主住一起？」
沈墨衣失笑：「我們還沒成親，住一起有點太早。而且葉凡闖了那麼大禍，即便自己吃了虧，葉英也不會輕易放過他，今晚我們還是給這位五莊主些面子，別去看他被訓成可憐蟲的模樣了。」
葉菲恍然大悟，向沈墨衣長鞠一躬。
不論什麼人，都不希望自己的醜態被人看到。即便沈墨衣日後會成為葉凡的大嫂，若是今日她在場，難免葉凡不會因此與她產生隔閡，但這多少也就是嫂子和小叔子的不和，最多吵吵鬧鬧，但是她看到了未來頂頭上司的慘狀……
葉菲相信，即便葉凡心胸寬廣不在意，也一定會把她遠遠調開，再看不到莊主大人的美貌。
這簡直太！可！怕！了！
所以這個謝，葉菲道的是真心實意。
沈墨衣擺擺手表示無礙，她的心思確實也不放在這個上面，讓葉菲靜音之後，便附耳在牆上，聽隔壁的動靜去了。
即便不能親眼看，但聽聽總是好的，作為一個女人，好奇心那是天性！沈墨衣如此義正言辭的表示。
葉菲在情不自禁的表示出對沈墨衣此行為的鄙視後，也加入了這個行列。
沈墨衣表示她更鄙視葉菲。
第九十六章 談判
那邊傳來的動靜很小，一來是這客棧隔音不錯，二來沈墨衣和葉菲的功夫還都不太強，並不能真正做到眼觀四面耳聽八方，三來葉英也不是葉孟秋那樣教訓孩子能吵的四處不寧的人，開始還聽到些許動靜，之後便悄沒聲了，中間似乎傳出了一陣嗚咽，很快顯示，最後就聽到房門開關的聲音，腳步聲便沖著她們在的方位來了。
沈墨衣和葉菲對視一眼，同樣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懵逼，然後同時像是被針紮了一樣跳了起來，一個跑到桌邊坐下，一個更乾脆的躺到了床上裝睡。
兩人動靜都不小，在坐下來之後，互相還瞪了一眼，以示對對方的不滿。
當然，葉菲在想起來眼前這人幾個月後的身份時立刻低下了頭。
〒▽〒官大一級壓死人啊。
就在兩人都消停了之後，緊接著房門便被敲響，葉英略顯清冷的聲音響起：「夫子睡了嗎？」
果然找來了……沈墨衣心裡卻覺得突然一松，她臉皮厚，在葉菲調侃的視線裡巍然不動，不白不紅，道：「我睡下了，葉菲還沒。」
葉菲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是被下逐客令了，不過這半天她和沈墨衣多少建立了些革命友誼，並沒有生氣，上前鬧了她一下便開了門，和葉英行了禮後便去了另一間房了。
她早就知道莊主是不會讓自己和莊主夫人一起睡的！
*
葉英進門後關門落鎖，沈墨衣見狀似笑非笑：「你怎麼這麼喜歡打地鋪？」
葉英被調戲了只是耳根微紅，並且很快調戲了回去：「因為夫子不讓我上床。」
沈墨衣：「……」
你跟誰學的？？？！！！
她清了清嗓子：「方才你去尋丐幫的人了？」
葉英點點頭：「不錯。」
沈墨衣擔憂的皺起眉：「沒發生什麼衝突吧？動手了沒？受傷了嗎？」
葉英心中一暖，聲音也溫柔起來：「夫子不必擔憂，此地丐幫負責人很講道理，連爭執都沒有便解決了。」
沈墨衣拍拍胸口：「那就好。對了，剛才你教訓葉凡了嗎？」
提到這個不省心的弟弟，葉英臉色便是一沉：「衝動魯莽，不計後果，讓父母親族為其擔憂，不罰不足以長記性。」
沈墨衣一愣：「你打他了？」
葉英搖頭，道：「我讓他抄寫五百遍《陳情表》。」
沈墨衣覺得這個懲罰有些輕。藏劍山莊為了找尋這個少爺費了多少人力物力且不說，單是葉英知道之後便從未放下心過，更不用提其他人了，只讓他抄五百遍《陳情表》是不是有些太過不痛不癢？
葉英察覺到了沈墨衣的想法，不徐不疾補充道：「每日五百遍，連續一個月。」
沈墨衣：「……」突然有點同情他了怎麼回事？想起方才似有若無的那一聲嗚咽，開始沈墨衣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現在看來，估計是真的哭了。
「他就那麼乖的抄了？」沈墨衣問。怎麼看怎麼不覺得葉凡像這麼乖的人啊？剛還離家出走了。
葉英點頭：「他確實一開始五十遍的時候是不準備抄的。」
沈墨衣好奇心上來了：「然後呢？」
葉英道：「所以我給他加到了五百遍。」
沈墨衣：「噗……他抄了？」
葉英道：「沒有。所以我讓他抄一個月。」
沈墨衣徹底抱著肚子笑的起不來了。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想必葉凡現在是知道了。
葉英道：「若不如此，他怕是不會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方才與我哭訴時，也只是說了自己吃了多少苦，抱怨的都是別人的過錯，而事實上，若不是他一時任性，離開藏劍山莊，一切都不會發生。」
沈墨衣愣了愣，歎了口氣：「你說的是。」治熊孩子，就要用狠招。
「那我們明日就走嗎？」
葉英搖頭：「葉凡尚未學會神行千里，只能乘馬車回去，然而他現在身子太虛，先讓他養養，何況……」葉英頓了頓，「此處丐幫負責人說，等他查清楚情況，會親自登門致歉。」
沈墨衣：「……」她狐疑的看了一眼葉英，後者被她的視線看的有些不自在，「你不會是把人家給揍了吧？」
葉英失笑：「夫子過慮，怎麼會？」
沈墨衣：「大家都是護短的，丐幫怎麼那麼容易就給你道歉了？」
葉英也有些奇怪。
他接掌藏劍山莊也有一段日子了，各大門派的人見識到了不少，即便不是護短之人，對宗門也總有一份自豪感在，即便是自己錯了，如此乾脆俐落不扯皮的道歉也實在是少之又少，何況丐幫和藏劍山莊一樣，是以護短出名，居然聽聞來意後便乾脆俐落的認了錯，還要親自上門賠禮，實在是讓人難以不生疑竇。
將情況同沈墨衣說過後，她同樣不能理解：「既然你那麼快就搞定了，為什麼去了那麼久？」
葉英老實道：「那位舵主道歉之後便派人去尋犯事之人，讓我等候片刻。」
沈墨衣微微皺眉，心中閃過一個想法；「這位舵主是不是女的？」
葉英點點頭：「是。」
沈墨衣不答，繼續問道：「年歲不大，與你差不多？」
葉英即便很遲鈍，此時也想到了什麼，遲疑道：「聽聲音是……夫子如何知道？」
沈墨衣心中冷笑：除了年輕女人，還有誰見了你會走不動道？怪不得做事如此乾脆俐落，合著是擱這裡刷好感度呢！
她上前抓著葉英胸前的衣服惡狠狠道：「你給她好臉色看了嗎？」
葉英：「一切如常，並未有所不同。」
沈墨衣多少松了口氣。
#未來相公長得太帥太招桃花怎麼破？#
葉英笑了，摸索著握住了沈墨衣的手：「夫子可是醋了？」
沈墨衣絲毫不覺得害羞或其他什麼情緒，大大方方坦然道：「是啊，我醋了！而且是陳年老醋！所以，你以後一定要安分一點！知道嗎？」
她的話很不客氣，甚至顛覆了古代男女婚姻地位，但葉英聽著卻十分悅耳熨帖，他難掩激動的將沈墨衣鎖進懷裡：「夫子放心，葉英一定恪守夫道。」
沈墨衣臉有點燒，輕輕的啐了他一口：「呸。」
悠于 2016-7-11 19:35
第九十七章 郭霞
溫情的時間過後，沈墨衣還是把葉英給推了出去，後者十分不解。
沈墨衣表示，你我尚還無名無分，不要讓人有說閒話的機會。
她看的十分清楚。丐幫向來以消息靈通著稱，此處丐幫分舵舵主若是對葉英有意，那必然會派人留意，要是被看到了兩人住在一起，女人因愛生恨之下，說不定會傳出什麼難聽的話。
她自己但是沒什麼關係，只是葉英的名聲，不能有絲毫破壞。
所以沈墨衣完全沒顧葉英的反對，把人和葉菲換了過來。
葉菲一路走一路感受著葉英的低氣壓，暗忖葉英表面看上去一如往常，到底是怎麼才能讓人感覺如臨深淵的？果然莊主非凡人啊！
因著這種想法，葉菲在見到沈墨衣的時候，也多少多了點崇拜——能夠將非凡之人收入帳中，那此人必然也有非凡之處。
沈墨衣讓她看的有些頭皮發麻，灑落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怎麼這麼看我？」沈墨衣忍無可忍，如此問道。
葉菲老實道：「覺得你很厲害。未來莊主夫人，弟子有個不情之請。」
這個超長的稱呼讓沈墨衣沒忍住笑，「什麼？」
葉菲難掩好奇道：「未來莊主夫人，您與莊主究竟是怎麼認識的？我去年學藝有成，離莊歷練時，尚未聽說莊主有心儀之人，不過一年卻要成親，速度委實非常人，故事一定也很精彩吧？」
看著她星星眼充滿了期待的樣子，沈墨衣苦笑連連。
哪有什麼故事？不過是事故罷了。
說起這個，沈墨衣不由想了想，若是沒有那場事故一般地離開，說不定……嗯不用說不定，她一定已經被葉英給拐到了手，如果條件允許的話，孩子大概都生了兩三個了。
沈墨衣歎了口氣。造化弄人。
葉菲看沈墨衣的表情，就知道其中肯定有戲，然而她的表情看上去並不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的事情，反而讓人覺得有點難過的味道。
葉菲突然激動起來。
難道是強制愛？
突然嗅到了天大的八卦的味道，但是葉菲不敢問，生怕扯出什麼傷心事來。
倒是沈墨衣失神片刻便清醒過來，笑了笑道：「沒什麼好說的，你們莊主少年時候，我曾經和他……額……同窗過兩年吧，那時候互有情愫，但是迫於某種原因並未挑明，後來我便離開了。前幾個月我回來，便和葉英在一起了。就這麼簡單，沒你想的那麼複雜。」
葉菲捂著嘴：「我都不知道少莊主還有這麼一段浪漫的事。」
沈墨衣道：「知道的並不多……」事實上除了他倆，已經沒人記得這事了。
葉菲已經沉浸在自己少女美好夢幻的想像中出不來了。
沈墨衣看著搖了搖頭，自己睡去了。
*
第二日此地丐幫分舵舵主果然帶著人來登門拜訪，早早便坐在了客棧的大廳裡。對於這些江湖人，客棧掌櫃也接待不少，對這位舵主自然是熟悉的，見到後便有些誠惶誠恐的上前問是找誰，他去喊人。
索性這位舵主還想著要刷一刷葉英的好感度，搖頭自己等，於是這一等就是一上午。
沒辦法，沈墨衣睡過了頭，葉英一直在她房外等候，待她起床之後才要下樓用餐。
早就等的一肚子火的丐幫眾人看到幾人姍姍來遲，差點拎起手裡的棍子上去打人了，還是被分舵主給攔了下來。
葉英倒有些意外：「不知道郭舵主這麼早前來，是葉英疏忽。」
丐幫四川分舵舵主郭霞看到葉英如此客氣，臉蛋微微發紅，說話倒是不矯揉造作很爽朗的聲音：「葉莊主客氣，本就是我丐幫管理不當，讓小葉莊主受了委屈，提前來些也是應該的。」
沈墨衣此時也終於能好好看看自己的偽情敵長什麼樣子了。
郭霞容貌倒是一般，並不是什麼天仙之姿，但是笑容爽朗，看著讓人心情愉悅，印象分能加不少。加上她說話乾脆俐落，又是一項加分項。
沈墨衣有點不開心。看到情敵十分優秀，又怎麼可能開心起來？不過郭霞卻讓人討厭不起來，只能自己生悶氣了。
葉英最初的驚訝過後，很快恢復了平日的冷淡，和郭霞不冷不熱的交流了幾句，讓那兩個欺負過葉凡的人給葉凡道了歉之後，便開口送客了。
沈墨衣看到了郭霞臉上一閃而過的尷尬。
想想也是。郭霞此行多少是有些來相親的意思，希望葉英能看看她。她打聽過了，葉英身為藏劍山莊大莊主，一直以來潔身自好，身邊並無什麼桃花，加上葉英雙目失明，自然不是什麼喜好皮相之人，郭霞對其一見傾心，多少覺得自己有點希望。
但是看眼下的情況，這分明是一根不解風情的木頭。
郭霞有些失望，也就不再強求。勉強來的感情最沒意思，何況她現在也只是對葉英江湖傳說的人品和那張臉有超乎尋常的好感度，但是若是攜手一生要考慮的就多了。
腦袋冷卻下來之後，郭霞的應對就更加符合了她丐幫分舵舵主的身份，幾人很快就葉凡被揍一事達成了共識，郭霞沒有耽擱，直接告辭離開了。
沈墨衣有點懵逼。
之前錦繡的陣仗那麼大，她還以為擱郭霞這裡，會更加的難以收拾，畢竟前者只是一個在藏劍山莊做事的長工，後者卻是丐幫分舵舵主，結果沒想到只是幾句話的功夫，郭霞便痛快離去，讓她準備了好一陣的「祛敵**」完全沒了用武之地。
沈墨衣顯得有點蔫蔫的。
葉英看不到，是以並未察覺，不過葉菲是個心明眼亮的，立刻湊過去和沈墨衣嘀嘀咕咕——經過一晚的同床共枕，兩人的交情已經到了可以交換八卦的地步了。女人之間的情誼，總是來得莫名其妙又毫無徵兆。
沈墨衣看了一眼葉英，覺得這話並不適合被他聽到後，就拉著葉菲到了一個葉英聽不到的地方說了。
後者翻了個白眼，罵了她一句沒事找事。
沈墨衣覺得自己挺無辜。
第九十八章 婚前
找葉凡是他們成親前的最後一個小浪花，接下去的日子基本無波無折，平靜的就到了半年後。
除了中間沈墨衣見公婆的那次。
雖然對她來說，除了葉婧衣以外都是相熟的，即便是葉凡也是相處過一段時間的，但對於其他人來說，沈墨衣卻是相當陌生的了。
所以一個從未見過也未聽過，江湖上沒有名氣，世家中也並未聽聞的女人突然出來搶走了自家最優秀的大哥/兒子，幾人都是懵逼的，即便是沈墨衣看上去硬體條件還不錯，也並不能讓所有人都釋懷。
葉孟秋和葉夫人還好，對於他們來說，向來與劍為伍，別說對女人了，連對整個人類都沒興趣的兒子突然找到了要共度一生的人，別說看上去還不錯，就是有點錯……額，好在還不錯。
但是剩下幾個葉英的弟弟就不太爽了，尤其葉暉，沒什麼城府，心事基本上寫在臉上，前段時間剛剛和七秀的曲雲分了手，就是因為對方是五仙教教主的血脈，對這種來歷不明的人更加沒有好感，練劍之時差點就把沈墨衣給戳個血口子。
更何況沈墨衣還把他和狗掛鉤！
然後就被他哥給揍了。
沈墨衣第一次看到成年後的葉英動劍，他的動作如行雲流水，劍勢輕靈，比起之前她曾經見過一次用重劍拍人的時候少了幾分氣勢，卻多了幾分灑脫和優雅，再對比一下用重劍打的束手束尾的葉暉，那幾分就變成了一百二十分。
果然是佛要金裝，人要陪襯。
沈墨衣感慨了一下，完全沒察覺到自己已經把未來小叔子貶到了地上去。
勝負很快分出，葉暉不服氣的叫了沈墨衣一聲大嫂。
沈墨衣笑眯眯的送了見面禮。
因為那兩年的相處，她對葉暉的瞭解也非比尋常，給的東西雖然不甚貴重，但是卻是著實送到了癢處，接過的時候葉暉還狐疑的看了一眼沈墨衣，接著看了一眼葉英，一臉恍然。
沈墨衣知道他是誤會了，但也懶得多說什麼。讓他們以為是葉英背後指教也好，多少能顯示葉英希望自己家人能認可自己的意思，日後的為難相較起來也會少一些。
這不，在收了禮物之後，所有人看她的神色都和緩多了。
葉凡還沖她做了個鬼臉，沈墨衣揉揉小正太的頭，明白今天這關這麼好過，這小傢伙估計也功不可沒。
*
之後回萬花谷，葉英直接帶上了聘禮。
藏劍山莊娶媳婦，說是金銀鋪路、玉石遮天都不為過，一路浩浩蕩蕩的就從揚州一路開到了青岩。
沈墨衣再看到顏真卿的時候是捂著臉的。
太丟人了……
但顏真卿挺高興的。他並不是什麼貪慕錢財的人，甚至說是視金錢如糞土也不為過，否則以他目前在朝廷、在江湖、乃至天下的聲望，隨便寫幾幅字，攢個同樣成本的家當出來並不是什麼難事。
他高興在，葉家願意以如此厚禮相迎，說明他們對沈墨衣這個媳婦也是認可的，甚至是喜歡的，過去了，不會吃苦。
不過相對的，藏劍山莊的聘禮豐厚，那他的嫁妝也不能薄了。顏真卿嘴裡念叨著，轉身就去搜刮自家師兄的民脂民膏了，沈墨衣拉都拉不住。
最後她看著顏真卿快速離開的背影都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了。
葉英走上前將她攬進懷裡：「師父很疼你。」
沈墨衣有點惆悵，多少懂了些書中描寫的女子出嫁時，對親人依依不捨的感情。
「葉英……」沈墨衣開口喊了他一聲，又閉上了嘴不想說話。
她想起了沈柏舟。不知道她走之後，沈柏舟過得好不好。她知道以沈柏舟的本事是必然不會被欺負的，但是現在過的怎麼樣，還是很擔心。
尤其是她想起沈柏舟說自己是個gay。
三十世紀對於同性戀早就在全世界範圍被承認了，但是多少還是小眾，沈柏舟那個死潔癖又挑剔的要死，能不能找到符合他審美的真的好難說。
哎，即便都不在一個時空生存了，還要操心小夥伴的終身大事，沈墨衣覺得自己真是一個大寫的老媽子。
葉英聽到沈墨衣的歎息，問道：「夫子想到了什麼？」
沈墨衣搖搖頭：「沒什麼，只是因為師父想起了阿舟。不知道他現在這麼樣了，我……挺想他的。」
自家即將過門的娘子在自己懷裡說想另一個男人，加上沈柏舟在沈墨衣心中的特殊地位，葉英心裡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勉強調節了下情緒，葉英道：「他應該也過得很好。」
沈墨衣點頭：「他這種人啊，才不會讓自己吃虧呢。唔，估計送我回來是他這輩子做的最虧本的事了，不過他在我身上也沒做過什麼賺錢的投資。」說著說著，沈墨衣不禁笑出了聲。
回憶沈柏舟是一件讓她開心的事。
葉英越發不是滋味，想要開口問問沈墨衣對沈柏舟是個什麼感覺，但是又怕被沈墨衣嫌棄他太小心眼，一時之間如鯁在喉。
沈墨衣雖然沒有進化成「讀英卡」的程度，但多少也看得出來葉英心緒不寧，再換位思考一下，將葉英的心思也猜出了七八分。
想了想，她拍了拍葉英的手：「如果我喜歡阿舟的話，估計現在我們早結婚好幾年了。」
葉英手一緊。
沈墨衣空著的手又拍了拍他：「阿舟不會喜歡我的。」
葉英嗓子也繃得很緊：「夫子如何知道？」
沈墨衣道：「他跟我說的，他喜歡男人，有龍陽之好，又怎麼會喜歡我？而且……我啊，也就你拿著當塊寶，生怕被人搶了去。其他人眼裡，說不定我就是根草，還是個狗尾巴草。」
葉英：「夫子不必如此貶低自己，若是有人貶低夫子，那是那人有眼無珠。」
沈墨衣拍著葉英的肩膀想了想，覺得這孩子的現狀就是一句話：情人眼裡出西施。說不定自己現在放個屁在他看來都是香的。
這是件沒頭沒腦的事，甚至在旁人看來說不定是色令智昏，但沈墨衣卻覺得很好，心口甜絲絲的，像是有人沒頭沒腦的塞進去一個蜂巢的蜜。
而與此同時，在另一個世界的沈柏舟連打了三個噴嚏。
一旁黑髮金眸的男人立刻慌了手腳：「阿舟，你怎麼了？人類稱呼這種情況好像是感冒，你感冒了？」他越說越確定，開口還是疑惑，最後就變成了篤定，並且一臉犧牲奉獻精神的說，「人家說親親可以治好感冒，來，親一個&3&——」
沈柏舟一巴掌把人給拍開，並且十分沒好氣的說：「滾去親你蛻下的角去，煩著呢。」說完，他不顧男人的撒嬌，只是握住了胸前掛著的小瓶子。
莫不是這丫頭想他了？
想他也沒用，幫不到了。
正文完
折騰了最後的半個月，沈墨衣終於是坐上了前往藏劍山莊的花轎。
在現代人的習慣裡，婚姻雖然還是大事，但是已經簡單很多了，去民政局領個證，樂意了擺個席，不樂意就這麼過了。越來越發達的社會伴隨著的是越來越疏遠的人際關係，所以沈墨衣覺得她和葉英成親拜個天地就算了，這樣千里送親的大陣仗能免則免。
然而顏真卿很堅持，沈墨衣不想忤逆師父的意思，也就隨他去了。
只是這一妥協沈墨衣就有點後悔，各種事情雖然不需要她親自上陣，但是折騰起來確實實實在在應在了她身上的，寅時過半就被折騰了起來，化妝梳頭穿衣以及各色活動接踵而來，等到坐上花轎的時候，正好午時。
沈墨衣快要困出了翔，悄悄偷帶了個枕頭進轎子，簾子一放，把枕頭往腰後面一塞就睡覺去了。
裴元作為娘家人，以弟弟的身份進了送嫁隊伍。看到沈墨衣有些搖搖擺擺的上花轎，他多少有些擔心，啟程之後，看著沒什麼人注意，便上前準備看看沈墨衣怎麼樣了。她平時身子較常人虛弱一些，折騰了這麼大半天，即便是他也有些累了，何況沈墨衣。
懷抱著這樣擔憂的心情，裴元準備好了針灸用具，實在不行了給她先紮一針再說。
所以當裴元掀開簾子看到把蓋頭扔在一旁睡的毫無形象的沈墨衣的時候，差點手抖著把袖子裡藏著的東西給扔地下。
他憤憤的想，再擔心沈墨衣他就是傻子！
*
秦嶺到揚州路途不近，這種送親路也不會有什麼娛樂項目讓沈墨衣解悶，加上要趕在吉日吉時到達藏劍山莊拜堂，幾乎連一點多餘的休息時間都不會有，於是沈墨衣只能無聊到找裴元要了些能讓人入睡的藥，白天轎子上睡，晚上客棧裡睡，十二個時辰至少睡過去十個，起碼不會太無聊。
睡多了的結果就是拜堂的時候沈墨衣迷迷瞪瞪的，全程被喜娘拉著走，拜天地、交杯酒，若沒人指引拉著，她低頭就能再睡著。
葉英察覺到忍住了笑。方才在前面敬酒的時候裴元和他說了沈墨衣這幾天喝了藥睡不醒的事，順便還給了他一點特殊的東西，讓他不至於連洞房花燭都直接和新娘子一覺睡過去。
春宵一刻值千金，雖說藏劍山莊不差錢，但也不是這麼揮霍的。
葉英哭笑不得，但還是一臉嚴肅的接下了裴元的東西，除了耳根紅的幾乎透明，看不出與平日有什麼差別，旁人不知道，還以為他是喝酒喝多了上了耳朵。
不過敬完酒之後，葉英出門便把東西給扔了。
想他堂堂七尺男兒，若是和娘子圓房都需要來個助興的東西，那是要有多丟人啊！
這樣想著，葉英開始回憶之前葉大給他尋來的一些洞房必看的東西，他紅著臉摸索著算是瞭解了個大概，養兵千日，用在此時。
葉英低頭咬了下沈墨衣的耳朵。
沒有視覺的時候，觸覺就格外的靈敏。舌尖在她柔軟的耳朵上劃過，上下牙齒似乎能咬到脆弱的耳骨，無限的激發起人潛藏最深處的施虐欲。
葉英忍了又忍，才忍下將這個耳朵一口咬斷的欲望。
為了能平息這種感覺，葉英做了些別的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將沈墨衣的耳朵整個含了一遍，弄得濕答答的，然後開始順著耳根往臉頰上親。沈墨衣被他弄得有些發癢，笑著推了下他：「癢啊。」
葉英聲音低啞，蘊含著難以忽視的渴望：「夫子……清醒了嗎？」
沈墨衣下意識打了個機靈，眼睛也清醒了幾分，這才看清楚了葉英現在的模樣：白皙的俊臉佈滿紅暈，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看上去可口又美味。削薄的嘴唇因為剛才舔舐她耳朵的緣故，佈滿了一層亮晶晶的液體，讓人忍不住吞口水。唯一可惜的就是那雙漂亮的眼睛毫無神采，沈墨衣回想起之前葉英還能看到時候的模樣，心裡一陣悶痛。
下一秒，毫無防備的葉英就被沈墨衣成功反制，被壓在了床上。
他倒是沒有惱怒，嘴角微微揚著，心情十分愉悅的靜候沈墨衣會對他做什麼。他聽到了方才沈墨衣口水吞咽的聲音，告訴他對對方渴望的不止是他一個。夫子向來大膽，能把自己壓在身下，下一秒會做什麼都不奇怪。
只不過出乎葉英意料之外的，沈墨衣什麼都沒有做，只是愛憐的親了親葉英的眼睛。
葉英開口：「夫子……」
沈墨衣道：「我教你做眼保健操好不好？」
葉英：「……」夫子在說什麼？
沈墨衣又親了親葉英的眼睛：「看不見，太可惜了。」
葉英沉默片刻，支起腰翻了個身，將沈墨衣壓在了身下，親了親她的鼻尖：「夫子說得是。」他也覺得眼下看不到沈墨衣的表情神態甚是可惜，「只是現在這個時候，夫子還是不要說這些話的好。」
沈墨衣彎起眼睛笑了，抬手摟住他的脖子微微抬起頭，在他耳朵上吹氣：「那你說，我要說什麼好？」
幾乎是話音剛落，她就感覺到了有什麼發燙的東西在頂著自己的大腿，似乎還在跳。
沈墨衣雖然不經人事，但是之前顏真卿未免葉英笨手笨腳，在初夜讓她受傷，還是老媽子心的給她備了一份春宮圖，她幾乎立刻就猜出了這是什麼。
這樣的氣氛下，她也覺得有些情動，所以並不覺得葉英猴急，甚至還給他加了把火。
她抬起腿，蹭了下葉英發燙髮硬的地方。
然後沈墨衣感覺到了那裡越發明顯的變化。她不自知的笑的很嫵媚，語調中帶著一絲喑啞的誘惑：「你說我現在是叫你什麼好？英兒？葉英？還是……」沈墨衣舔了舔嘴唇，「夫君？」
葉英低聲道：「夫子喜歡怎麼喊都可以，我現在想要的，不是這個稱呼了。」
沈墨衣笑著拉下他，貼在他唇邊曖昧的道：「夫君想要什麼呢？」
葉英覺得自己忍不住了。
「我要你。」他說完，俯下/身去。
THE END
悠于 2016-7-11 19:44
番外
第一百零一章 婚後
按理來說，新婚第二天，新媳婦是要來給公婆敬茶的，然而昨晚以折騰的情況來看——
沈墨衣別說是新婚第二天，就是第三第四哪怕是第五天，都有點夠嗆……
強自撐起眼皮，想要起身的沈墨衣被身體各處，尤其是下/身那裡傳來的酸軟感，忍不住朝床邊站著的一臉神清氣爽吃飽喝足模樣的葉英翻了個白眼，哪怕他看不見。
男女縱/欲過度的差別怎麼就那麼大呢？同樣都是來了那麼多次，為什麼葉英就如此精神抖擻，她卻和一條曬乾的鹹魚沒區別？
這簡直太不公平了！
這種憤懣即便葉英各種伏低做小，也沒能減輕分毫。
葉英俯身親親她：「夫子還難受嗎？」
沈墨衣老臉一紅。她發現她已經不能直視「夫子」這個稱呼了，昨晚葉英無數次喊她「夫子」卻做著下流的事……
葉英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從她驟然急促的呼吸卻聽得出，沈墨衣在害羞。
這個認知讓他心情愉悅，小貓似的用高挺的鼻子蹭了蹭沈墨衣的臉頰：「昨夜是葉英太過孟浪，夫子今日還是不要下床了。」
沈墨衣翻個白眼：「你還知道自己太過孟浪啊，後面叫你停都不得停。」
葉英低笑：「夫子語言與身體的意願不一致呢。」
沈墨衣「呸」了一聲不說話。
昨晚到後期她也停不下來了，嘴上說什麼她是不好意思再說，但腿卻是一直緊緊環著葉英的腰不放……
媽的越想越丟人，沈墨衣重新把自己塞回被窩裡不願意見人了。
葉英還在想是繼續調侃一下夫子還是見好就收，門外便有人敲了兩下門。
葉英有些失望的搖了下頭，然後提聲道：「誰？」
葉大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莊主，莊主夫人，是時候起床去給老莊主及老夫人請安了。」
沈墨衣懵逼臉了片刻，才想起來自家師父也曾千叮萬囑過，一定要遵守的這點，開始像一條垂死的魚一樣掙扎，妄圖能夠起身。
葉英聽得心疼，把她按下：「夫子別亂動。」
沈墨衣拍掉了他的手：「怎麼可能。新媳婦是要去給公婆請安的，你家人本來就對我半路殺出不滿意，我還不做足禮數，以後你多難做啊。」
葉英道：「無事，有我。」
他說的太過篤定，讓沈墨衣心裡不由得安定下來。她想了想笑道：「那妾身就恭敬不如從命，還請夫君為我做主了。」
葉英耳根一紅，輕咳了一下鎮定的說：「夫……娘子且安心，為夫去去就來。」
沈墨衣也不知為何紅了臉，啐了他一口：「快走吧。」
葉英長施一禮：「是。」說完，轉身離開。
沈墨衣突然生出一種衝動喊住他：「葉英！」然後在他轉身的時候支吾片刻，「早……早點回來。」
葉英沉默片刻，走回來吻了吻她的額頭：「夫子放心，我一定早去早回。」
*
葉孟秋和葉夫人這日起的很早。
雖然成親都有鬧公婆的習俗，但是這兩人的地位哪裡是一般人，就是往那一站讓人放開鬧，也沒幾個人有膽子上前，是以昨夜休息的極好，天不亮就起床等葉英帶著媳婦來敬新媳婦茶。
雞鳴第一遍了。
兩位葉老正襟危坐，連口茶水都沒喝，生怕喝多了上廁所，錯過了媳婦兒來敬茶。
雞鳴第二遍了。
兩位葉老起得有點早，尤其是葉夫人，她並非習武之人，平日可沒起過這麼早，困的打了個哈欠。葉孟秋問她要不要回去睡，她搖搖頭，實在是不想錯過媳婦兒敬茶。
雞鳴第三遍了。
兩位葉老已經淡定了，喊廚房送來了一盤糕點，擺開了棋子來了一盤，期間葉孟秋有所抱怨，怎麼新婦如此不知禮數，第一天就來這麼遲。葉夫人很淡定的反駁，他們當年成親的時候第一天她也沒能見得了公婆，即便今日沈墨衣不來也不過是家族遺傳，激動什麼。葉孟秋被噎的無話可說，又不敢在棋盤上吃掉媳婦的大龍一泄心頭之鬱氣，憋得他只能多喝水降火。
於是葉英來的時候只有葉夫人在堂前高坐，葉孟秋不知所蹤。
葉英：「……父親呢？」
葉夫人很淡定的反問：「我兒媳婦呢？」
葉英沉默著紅了耳朵。
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葉夫人只看自己兒子的表現就能猜出來大概，歎了口氣：「年輕人，不要縱欲過度的好。」
葉英點頭：「是兒子的錯。」
葉夫人嗔怪道：「知道錯就好！找個大夫去給我兒媳婦看看，別傷到了哪裡。」
葉英點頭應是。
葉夫人滿意了，擺擺手：「行了，回去陪你娘子吧。」
葉英愣了一下：「那父親……」
葉夫人道：「不用管他，喝多了水，在茅廁且要待上一陣呢。下次等墨衣可以下床走動了過來請安就是了，回去吧。」
葉英行禮後退了出去。
他其實也有點站不住了。
於是葉孟秋從茅廁好不容易放完水後回來，看到空無一人的大廳十分震驚：「夫人呢？」
一旁等候的婢女低頭回答：「已經回房了。」
葉孟秋奇怪：「她不等英兒帶媳婦來喝茶了？」
婢女繼續道：「大莊主已經來過了。」
葉孟秋更加震驚：「來過了？什麼時候？」
婢女：「就在您如廁之時，大莊主來過了，和夫人請了安，便回去了。」
葉孟秋這下變成了震怒：「為什麼不等我？」
婢女道：「夫人說不必了。」
葉孟秋：「……」他有種失寵的感覺，是他的錯覺嗎？媳婦兒兒子一起拋棄他了？還帶著新入門的兒媳婦兒？
門外的風卷起一陣落葉，葉孟秋覺得這就像自己現在內心的真實寫照一般悲涼。
*
出門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便回來，葉英來去太快，進房的時候沈墨衣又睡著了。
聽到喜歡的人平穩的呼吸聲，葉英下意識放輕了腳步，原本就幾近無聲，現在更是恍如鬼魅。不過沈墨衣睡得死，即便他不如此，也不會吵醒她。
葉英坐到床邊，微微一笑。覺得世間最幸福之事，也不過如此了。
第一百零二章 婚後
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后，沈墨衣終於經過葉英的點頭，獲准下床。
其實她覺得自己早就沒事，下床溜達一圈也不是什麼大事，奈何葉英不放人，壓著她在床上躺足了三十六個時辰，連洗澡出恭都一手包辦，從不假手於人。每次沈墨衣一說要自己來，她可以下床了，葉英就表示既然可以下床那應該可以在床上再打一架。
沈墨衣臊的面紅耳赤，實在不知道葉英怎麼拜了個堂就跟突然開啟了什麼隱秘機關似的，整個人都變得流氓了。
當然葉英並不這麼認為，他基本是全程按照葉夫人給他找來的《如何討好你的夫人一百法》來的，而且他也感覺到沈墨衣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心裡還是喜歡的緊，就更加把這本書奉為金科玉律，事無大小，悉以諮之了。
*
下了床第一件事，沈墨衣便是去拜見公婆。第二天沒去本身就是一件失禮的事，雖然還可以用身體不適推搪過去，但現在再不去就說不過去了。
沒料到她要來，葉孟秋例行出門練劍，沈墨衣只見到了葉夫人。
葉夫人看著跟母雞護崽一樣緊跟著沈墨衣的葉英笑了：「看這麼緊做甚？我還能吃了她不成？」
葉英低頭：「夫……娘子身體不適，我只是擔心她而已，母親想多了。」
葉夫人本來也只是調侃，沒準備真的和葉英計較，擺了擺手道：「放心吧，在這裡你娘子不會出什麼事。倒是你，懈怠三日，再不去天澤樓前指導弟子，人們都要吵到我這兒來了。午飯時分你再過來，快走快走。」
葉英被退下了。
沈墨衣突然有些緊張。
不知道葉夫人單獨留下她要做什麼，難道是因為前幾天的事不滿，要敲打敲打她嗎？
葉夫人看她緊張的模樣突然笑了，招招手讓她在自己不遠處坐下：「別緊張，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說起來他們家這好像是傳統似的，我進門的時候，也沒能給公公婆婆請了安。」
沈墨衣聞言放鬆了下來。和記憶中一樣，葉夫人果然是個溫柔的人。
葉夫人道：「其實，我很感謝你。」
沈墨衣愣了一下：「夫人何出此言？」
葉夫人作勢要打：「還叫我夫人？」
沈墨衣臉紅了一下：「娘。」
葉夫人滿意的點點頭：「葉英這孩子……我從小沒怎麼管過他。他小時候那幾年，我因為連著小產兩次，身子很弱，一直閉門休養，對幾個孩子的教養都不曾過問，他爹……」說到這裡，葉夫人一臉嫌棄。沈墨衣想了想葉孟秋教育孩子的方式，跟著葉夫人表現出了一臉嫌棄。
葉夫人看到沈墨衣的表情先是笑了笑，接著又歎了口氣，繼續道：「雖然他還是很好的長大了，但是和我並不親近，即便有孺慕之思，也十分冷淡。」
沈墨衣道：「不會。葉英他很尊敬您。」
葉夫人搖頭：「尊敬有餘，卻並不親近。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突然開啟了知音模式的葉夫人讓沈墨衣有點懵逼。所以到底是要做啥？
葉夫人繼續絮叨，沈墨衣雖然不解，卻一點也不敢大意的聽著。
從葉夫人口中，她從另一個新的角度重新參與了葉英寂寞的十年，也因此知道了為什麼葉孟秋能那麼輕易的鬆口，讓她進了葉家的大門。
以沈墨衣對葉孟秋的瞭解，葉孟秋應該是會反對的，葉英越堅持，他估計越反對。這麼快妥協，實在是出乎預料。當時她雖然疑惑卻也懶得去問，現在葉夫人倒給了沈墨衣答案。
那十年的葉英實在是太獨了。整日整日埋頭在劍塚閉關，常年不見天日，導致他本來就有些欠缺的表達能力差點直接退化成了失語。再加上葉英當時心劍已成，發白目盲，葉夫人嚇得再也不敢讓葉英閉關，他這才開始常年于天澤樓前打坐，與人進行交流，否則到現在還是個悶罐。
但即便如此，葉英也甚少與人交流，多少名門閨秀江湖俠女排著隊的來見他，統統悶得跟什麼似的。
葉孟秋倒是不想鬆口，但被葉夫人一句話給憋得沒脾氣了：
兒子如此孤僻，好不容易有了意中人，不鬆口就等著葉英獨自一人孤老一生吧！不能有孩子又如何？你能管他十年，還能管他一百年？
葉孟秋不說話了，也不再對葉英和沈墨衣的事再行置喙。
沈墨衣聽完給葉夫人行了個禮：「若不是娘，恐今日墨衣還無法進葉家大門。」
葉夫人忙把她扶起來：「我說了，是我該謝你，讓英兒有了一絲人情味才是。」
沈墨衣老臉一紅。其實人家葉英一直挺正常的，如果沒她估計能更正常一點，所以葉夫人這一臉看救世主的表情實在讓她汗顏無地。
總覺得葉夫人有種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的既視感。
這麼想著，沈墨衣對葉夫人愈發不好意思起來，乖巧的很，也讓葉夫人愈發喜歡她。
這可真是歪打正著。
*
中午葉英第一次準時離開天澤樓，樓前的弟子還都有些懵逼。
「莊主今日怎麼走的這麼早？」一個女弟子有些不滿的問。
葉成涼涼的看了她一眼，道：「莊主新婚燕爾，自然無心他顧。此時大約是回去陪莊主夫人了。」
發問的弟子有些憤憤的咬唇，氣憤的沒說話，倒是其他弟子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
「哎你們聽說嗎？莊主對莊主夫人可寵了！」
「聽說了！葉菲說的吧！好羡慕她啊能和莊主離那麼近，還朝夕相對好幾天！」
「什麼啊，葉菲自己快嚇死了。莊主夫人離她一近，莊主就生氣，她提心吊膽了好幾天，跟我說再也不要和莊主那麼近了。」
「怎麼可能？莊主不是那種耽於兒女情長的人！我不信！」
……
葉成聽著頭大，冷笑著看著這群還覺得自己有指望的女人。不過沒一會兒他想起來什麼，便讓眾人解散，匆匆離開了。
有相熟之人問他要去做什麼，葉成一臉苦逼道：「莊主讓我去準備些玄晶石。」
第一百零三章 婚後
藏劍山莊的玄晶儲備量在這十年裡又翻了不知多少番。
——無數人抱著自己辛苦得來的玄晶石尋山莊人鑄成神武，剩餘的邊角料卻是一點都沒能拿到，去了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玄晶鑄造技術是被藏劍山莊壟斷的，其他人即便能夠勉強鑄成，那武器的威力以及精妙程度，也差了藏劍出品的一大截。加之藏劍山莊收費還算公道，所以即便是材料多出亦不退回，也還是有無數人爭先恐後的給藏劍山莊送玄晶，日積月累之下，山莊的玄晶儲備量達到了一個驚人的數字。
當然，這些玄晶並不是誰想用就可以隨便用的，除了部分是公款外，剩下的九成都是葉英私人所有，沒辦法，求到山莊來鑄那些刀槍劍戟斧鉞鉤叉的，一般都是葉英出馬，東西自然也是給人家的……
葉成此時去拿的，便是葉英的私庫。
剛一進入，葉成便被一屋子明晃晃的玄晶光芒給照暈了眼，心裡多少起了一絲異樣的感覺……
莊主真是太厲害了！！！居然能儲備如此多的玄晶！怪不得在莊主的帶領下我們能夠富甲天下！
葉成忍不住抬頭挺胸，滿臉自豪。
自豪完之後，又開始滿臉苦逼的尋找符合葉英所要尺寸的沉沙玄晶。
半個時辰後，葉成扛著一塊和他差不多大的玄晶出現在沈墨衣院子門口，沈墨衣看著這塊龐然大物驚訝的合不攏嘴。
「你……是要用它砸死我嗎？」沈墨衣仰頭看著這東西，問道。
葉成手一抖，差點真把這東西給砸地上了。
「夫人想多了。是莊主要弟子尋來此物的，莊主呢？」他把玄晶暫且放下，擦了擦額頭的汗。這玩意兒太重，背著跑了這麼遠，早就累得滿頭是汗。
沈墨衣眨眨眼：「你來遲了，葉英已經去劍廬了。」
葉成：「……」他苦逼的轉身，「弟子給莊主送去。」
沈墨衣同情的看著葉成：「這玩意兒看著不輕，要不要找人幫你背一下？」
夫人這是在質疑我的負重能力嗎？葉成瞬間就大力神附體了！扛著玄晶沉聲道：「多謝夫人關心，區區這點重量，葉成還不放在眼裡。未免莊主等的太過心焦，葉成先走了。」
說完不等沈墨衣挽留，便快速離開了。
沈墨衣懵逼臉看著小黃雞飛一般的跑遠了，開始反省自己剛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得罪人家了。但她想的頭疼也沒想出，自己到底是哪句話說錯了。
要知道，愚蠢的萬花是不會理解小黃雞對自身負重能力的自豪感的。畢竟藏劍的武器重量擺在那裡，每個藏劍小黃雞都以自己的負重為豪，現在居然要人來分擔重量，那不是瞧不起他嗎！
是以葉成即便背到閃了腰，也絕不能讓人說他不行！
只是想著葉成還是淚流滿面。
莊主大人你怎麼不早點說呢？你知道儲備室距離這裡多遠，距離劍廬多遠嗎？
如果說前者是出門溜達，後者完全就是長途跋涉了好嗎。
等葉成終於背著東西出現在葉英面前，葉英還有些微不滿：「怎的如此慢？」
葉成道：「弟子走錯路了……」
葉英：「……」
葉成：「我先去了琉墨居，莊主不在，又扛了過來。」
葉英：「……」這個弟子的腦子好像確實有點不大好使，他要用沉沙玄晶必然是鑄造什麼東西，拉到琉墨居去又不能動手，遲早要拉回來的……
葉英心累的擺擺手：「行了，退下吧。」
葉成拱手道：「是，莊主，弟子告退。」
葉英等他離開後，才開始摸索著這塊玄晶石整體長什麼樣。長多少寬多少高多少，給夫子打個燒烤架之後還能不能多挫幾個小玩意兒出來。
此時幸虧葉成不在，不然估計要趴在這玄晶上大哭著跪求莊主放過這沉沙玄晶了。
最近的葉英很忙，忙到沈墨衣都找不到人了。每日都是早出晚歸，若不是葉英每晚還都要拉她滾上一滾床單，沈墨衣都要覺得自己是不是娶進門就扔過牆了。
有一日沈墨衣沒忍住，問葉英最近在忙些什麼。當然她也沒有開門見山的去問，而是委婉的提了一下，葉英聽懂了裝沒懂，把她撲倒裡裡外外的吃了一遍後跑了。
沈墨衣扶著酸軟的腰咬了咬牙，暗罵了一句，便也不再問了。
怎麼都是她吃虧啊！沈墨衣抹了一把辛酸淚。
當然，她不會承認葉菲來找她玩，轉移了她的注意力，才懶得去追究葉英到底在做啥的。
葉英的脾氣沈墨衣清楚，他不想說的事情，即便是自己也別想從他嘴巴裡撬出來，與其費那個功夫，還不如和葉菲找點好玩的事情。
*
不過很快沈墨衣發現，葉菲說的事情也不怎麼好玩。
「你是要嫁人了？」沈墨衣一臉黑線的看著手裡這一堆紅的綠的玩意兒，感覺自己的頭都要大了。
「沒有啊。」葉菲無辜的眨眨眼，「我只是準備嫁人。」
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沈墨衣耳朵一豎：「準備？你看上誰了！」
葉菲臉一紅：「哎呀八字還沒一撇，我就是想來跟你取點經，好追人。」
沈墨衣震驚了：「跟我取經？你身邊沒有別的人嗎？」居然眼瞎到跟她取經……這孩子是不想嫁人了嗎？
葉菲道：「啊……我身邊只有你一個嫁了人，其他的……」她恨鐵不成鋼的擺了擺手，「唉，不提也罷！」
沈墨衣：「……」所以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嗎？可是她怎麼完全高興不起來呢？
葉菲低頭興致勃勃的挑選著色澤鮮豔的繡線，沒看到沈墨衣變得古怪的臉色，還問她哪種顏色比較好看。
沈墨衣沒繡過花，但是也見過。那時候她和葉芷青交好，加上藏劍山莊和彼時還叫憶盈樓的七秀坊很近，後者閑著沒事經常來找她玩，也送了她不少葉芷青親手繡的刺繡，甚至還說要教她，只不過沈墨衣沒什麼興趣，一直推辭了，只看著葉芷青自己繡。
所以沈墨衣對葉菲的行為頗為不解：「不是選好了圖樣然後挑花色嗎？」
葉菲抬頭一臉懵逼：「不是看哪個顏色好看繡哪個嗎？」
沈墨衣：「……」
悠于 2016-7-11 19:44
第一百零四章 婚後
兩個對刺繡一竅不通的人即便面面相覷大半年，針線也不會自己走起來，繡出美麗的花樣。
沈墨衣決定還是不折騰自己了，將東西一扔，決定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
葉菲拉著人不讓走，雖然嘴上說著要沈墨衣和她一起給心愛的人繡個東西以表達心情，但沈墨衣知道，她不過是自己作死想找個人一起陪葬罷了。
於是沈墨衣毫不留情的打擊單身狗：他們都成親了，還有什麼心意要表達的？
葉菲表示莊主夫人你不能這樣，即便二人成親了，但要知道，男人三妻四妾是家常便飯，可有不少人還覬覦著葉英身邊其他的位置呢，夫人你不能這麼沒有危機感！你一定要看看抓緊莊主大人的心啊！
沈墨衣還是相信葉英的，但是想想當初的錦繡和後來的郭霞，再想想自己看到葉英的反應，她有點不太相信廣大顏控女同胞的定力。
所以還是從頭到腳給葉英打個戳吧，雖然也是防君子防不了小人……
於是刺繡二人組就這麼成立了。
不過鑒於兩人對此道都沒什麼研究，葉菲甚至都不知道選花樣，沈墨衣提議二人還是另尋個名師。藏劍山莊的眾位二小姐們鑄造都是一把好手，但刺繡……看葉菲的水準就知道了，所以兩人準備求助近鄰，七秀坊。
*
葉英終於出關，帶著大大小小一大堆東西，像個賣貨郎似的，把東西扛到了琉墨居。
葉英開始還覺得有些丟人，但是想想沈墨衣見到這些東西會有的反應，葉英瞬間覺得那些東西都無所謂了。
面子而已，反正也沒人敢當面笑他。
但是當葉英做好了心理準備，一路招搖著回了房，卻發現根本是人去樓空。
葉英慌了。
難道夫子因為最近自己忙著冷落了她，生氣離開了？還是說，夫子再一次被迫離開？還是說……
一時間太多想法席捲了大腦，葉英居然愣在那裡，沒有動作。
葉大尋葉英過來的時候看到他這樣也懵逼了：「莊主，莊主？」
葉英伸手一抓，緊緊地握著葉大的胳膊：「看到夫人了嗎？」
葉大吃痛，但是沒敢喊出聲，忍著疼道：「夫人不是去七秀坊了嗎？」
不是離開了……葉英聽聞松了口氣，手也不自覺松了下來。
葉大神色也是一松，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沒把手給拿回來。
〒▽〒難得讓莊主大人握一次，他……他還想多體驗一會兒(*/ω＼*)。
葉英問：「夫人去七秀坊做什麼？」
葉英這個問題葉大其實也是茫然的。自從那晚頂撞了沈墨衣之後，葉大就很少接觸這位夫人，兩人婚後他也甚少在面前伺候，連話都說的少，就更別指望沈墨衣能把行蹤告訴他了。
葉大猶豫了片刻後，道：「小人也不知道。不過夫人是和葉菲一起走的，莊主不必太過擔憂，夫人的安全不是問題。」
葉英心道他才不是擔憂這個，不過真正原因不能說，那還不如讓葉大自己腦補。他面無表情點點頭，問：「夫人什麼時候回來？」
葉大想了想道：「夫人這幾日每日都去，大約傍晚就回來了，一般都在莊主從劍廬出來之前，看天色，應該快了。」
有規律的？葉英松了口氣，擺了擺手讓葉大退下，自己現將那些東西給組裝了起來。
夫子回來看到的話，一定很驚喜。抱著這個想法，葉英幹的更起勁了。
*
沈墨衣又一次紮的滿手是窟窿回來，沒忍住和葉菲抱怨：「我到底圖啥啊……我沒這個天賦幹嗎要折騰自己。」
葉菲比她也好不到哪去，說實話，若不是還有個沈墨衣和她一起受罪，說不定她已經放棄了。看了一眼自己纏滿了繃帶的爪子，再看看沈墨衣的，她提議道：「要不……咱們放棄算了？」
沈墨衣剛想點頭，想起自己那個繡了一半的鴛鴦，遲疑片刻，又搖了搖頭：「算了，都弄了那麼多了，半途而廢多不好呀。」
其實她有一點沒說。葉英那種小悶騷，嘴上雖然不說，但是肯定心裡還是喜歡她時不時給點小驚喜的，如果她現在半途而廢倒是沒什麼，只是葉英就沒有那種驚喜了。
沈墨衣歎了口氣，覺得自己真是一個體貼善良的妻子。
噫，被自己噁心到了。沈墨衣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強迫自己腦子清醒回來。
葉菲看她的表情，猜到了她想什麼，一臉單身狗被虐到之後的生無可戀：「我的莊主夫人，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就別想著莊主大人了好麼！要知道你是修成正果了，我八字還沒一撇呢！」
沈墨衣最近也聽葉菲說了不少她心上人的事，此時毫不留情的出口吐槽：「別說撇了，你連墨都沒有磨！喜歡人家就上去追啊，憋著你能開花啊？」
葉菲憤憤然：「你說的簡單，你追的莊主啊？」
沈墨衣優雅的將鬢角的頭髮往而後撩了撩：「不，他追的我。」
葉菲：「……」好想打人啊怎麼辦！
*
說說笑笑的到了地方，沈墨衣邀請葉菲進去坐坐，但後者看看天色覺得葉英快回來了，便說不進來找虐，擺擺手走了，沈墨衣聳聳肩沒有強留，推門進去，接著就被閃瞎了。
院子裡擺了一整套的燒烤用具，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些東西全都閃爍著土豪金的光芒，大到烤架，小到串菜的籤子，都散發著一種迷之土豪的光芒。
沈墨衣揉了揉眼，再揉了揉，確定沒看錯後，倒吸了一口冷氣。
如果她的常識沒錯，這都是玄晶啊！誰這麼土豪，把這麼多玄晶給做成了燒烤架？
葉英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夫子還喜歡嗎？」
沈墨衣楞了一下：「你弄得？」
葉英聲音繃得有些緊：「夫子不喜歡？」
沈墨衣回頭，看著他的表情心裡有些酸澀難言。說是討好，不如說是不安。
她知道，那次被迫的離開，就像是有只手生生的將葉英身上的肉連皮帶筋的拔了下來，露出白骨森森，帶著血絲兒，過了多久都談不上癒合。回來之後她所做的，也僅僅只能將那些皮肉給他安回去，可是分離的時間太長了，他像是一個頂著皮肉的骷髏，遠遠沒有達到長好的程度。
沈墨衣歎了口氣，抱住了葉英：「喜歡，喜歡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
第一百零五章 婚後
沈墨衣有點後悔輕易的和葉英說喜歡了……
因為現在葉英就好像打了雞血一樣，每日不停的給她房裡搬各種玄晶做的東西，沈墨衣整日看著土豪金都不足以形容的光芒有些眼花，感覺自己都快睡不著了。葉菲也不再來她的房間，原因無他，葉菲怕管不住自己的手……
這玩意兒真的太惹人犯罪了！
當然，沈墨衣並不覺得，尤其在她收到葉英送的一個玄晶夜壺之後，她完全不覺得這玩意兒貴重了。
都氾濫到能當夜壺使，還有什麼貴重的地方嗎？完全覺得神聖不起來了。
她說完這話就被葉菲給揍了。
要知道玄晶是多少人的夢想啊！她居然還嫌棄，簡直欠揍！
之後在葉菲的科普下，沈墨衣總算知道了葉英的小金庫有多豐厚，而這孩子到底多奢侈。
——如果說藏劍山莊是富可敵國，那葉英就是富可敵藏劍山莊。葉英到底多有錢沒人計算過，或者說，計算的人算到一半心梗了，沒算完。
沈墨衣一邊感慨自己嫁了個土豪，一邊擔憂即便是土豪這麼個炫富法，八成也吃不住啊！
尤其是，這麼玩會不會招來小偷啊？
沈墨衣很是憂愁，隔日起床梳頭發，發現掉了一大把。
她更愁了。
葉英不明所以，只知道自家夫子最近十分低氣壓，上前摸摸毛，問：「夫子怎麼了？」
沈墨衣哀怨的拽了下葉英的衣角：「夫君啊，你覺不覺得，我們最近的屋子，有點太亮眼了。」
葉英誠實的搖搖頭。就算這屋子點滿了蠟燭，對他其實也沒有影響。
看不到了嘛！
沈墨衣張了張口，又張了張，不知道說什麼。
看來每天被閃瞎眼，提心吊膽睡不著覺的大概只有她一個。沈墨衣沉痛的捂著臉，不知道說這個敗家孩子什麼好。她現在覺得葉暉管賬簡直是葉孟秋有史以來做的最英明的決定，否則說不定藏劍山莊的玄晶一個個都變成夜壺了。
……哦等等，好像葉暉不管玄晶……
沈墨衣再次沉痛的捂住臉，哀歎自己那些年輾轉打過的本，掉過的玄晶。
葉英安慰的拍拍她的肩，道：「夫子不必想太多，若是將來用得著，還可以將這些東西重新熔煉，並不算是浪費。」
沈墨衣狐疑的看著他：「真的？」
葉英想了想，含糊其辭的嗯了一聲。
其實其他的東西還好，夜壺的話……總覺得會有一股尿騷味。熔鑄的時候還好，高溫之下什麼氣味都有他習慣了，但是之後使用者會不會有心理陰影……真的不好說啊。
沈墨衣看著葉英的笑，多少也想到一些，腦補了一下高手過招之時拿出一個金光閃閃的橙武一揮，一股難以言說的味道飄散……她忍不住笑出聲，錘了葉英的胸口一下：「看不出來，你還挺壞的。」
葉英笑容溫和：「夫子開心就好。」
沈墨衣看了一眼屋子裡的東西，暗道：難道不開心你就不送了嗎？算了……
她歎了口氣，陷入了新的憂慮。這一屋子的玄晶啊，希望沒人來偷的好，要偷也別偷她的夜壺，否則她半夜怎麼上廁所啊！
葉英已經把木的全扔了o(╥﹏╥)o。
*
葉英送的這些禮物太過招搖，加上兩人也根本沒有藏富的意思，就在屋子裡大搖大擺的擺著，在沈墨衣還不知道的日子裡，江湖上很快就傳遍藏劍山莊莊主葉英揮金如土，斥鉅資引佳人一笑的消息了。
不過沈墨衣也沒耽擱了太久知道，沒幾天，葉菲便給她拿來一份《江湖日報》。
沈墨衣翻了翻報紙之後才發現，這《江湖日報》雖然稱之為「報」，但並不是現代那種成熟的報紙，她甚至懷疑，如果這個世界沒有受劍三影響，應該是不會出現這個玩意兒的，畢竟在三十世紀記載的正統歷史裡，是清民相交的時候，華國才第一次出現報紙。
而這《日報》裡報導的也不是什麼新聞，想想古代並不發達的通訊技術，什麼新聞，到了報導的時候也就舊了，即便可以保持消息的新鮮感，但是代價太大了，而且這個時代的人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勞動力沒有解放，精神需求相對的也就不高，對於家國大事，關心程度也有限的很，所以所以負責編纂《江湖日報》的隱元會多以江湖名人的八卦小道消息來維持生計，事實證明，八卦心在哪個朝代哪個時空都是行得通的，這裡的《江湖日報》賣的十分不錯，只不過沈墨衣對這些不太關心，從來沒看。
正因如此，沈墨衣一看到這上面評論自己的文章瞬間就呆了。
=口=什麼叫做「豪擲千金為博佳人一笑」？什麼叫做「古有烽火戲諸侯今有莊主扔玄晶」啊？
沈墨衣的表情只剩下這個了：(╯‵□′)╯︵┻━┻。
「我怎麼感覺我就是個紅顏禍水呢？」她點著報上的內容，看著葉菲，臉色不大好。
葉菲輕咳了一聲：「隱元會《江湖日報》的主筆，是莊主的……仰慕者。」
沈墨衣恍然大悟。
難怪她看這些文章，都有一股哀歎「青年才俊被美色所迷，遇人不淑」的味道，葉英是迷途羔羊，亟待人拯救他知返，而她這個連名字都沒出現的莊主夫人，則是狐狸精的存在。如果沈墨衣只是單純的一個葉英仰慕者，此時已經要舉起手中的火把把這個夫人燒死再說話了。
這篇文字的煽動性太強了。
葉菲道：「不過你放心，大多數人們的重點沒放在你身上。」
沈墨衣愣了下：「我看這文對我自己都義憤填膺了，特別想滅了我這個狐狸精解放了葉英這位有志青年，還有什麼重點啊？」
葉菲指著報上兩個字：「這個才是重點。」
沈墨衣順著看了一眼，沉默了。
狐狸精再怎麼讓人憤怒，那也是別人的事，即便把這個狐狸精攆走掐死，那受益的也是別人，所以多數人都是嘴上動的歡，實際不會有什麼行動。
然而玄晶就不一樣了，拿到手了就是自己的，怎麼會讓人不心動？
第一百零六章 婚後
沈墨衣將這個擔憂和葉英說了，表示我們應該低調點啊，被偷多划不來。
自從成了親，沈墨衣就在葉夫人的薰陶下，慢慢有了當家主母的自覺，開不了源，也要節節流嘛。
不過葉英倒是無所謂：「夫子不必擔憂。」
沈墨衣斜眼看他。
葉英繼續道：「以各種玄晶所鑄造的武器雖然端得厲害，引得眾人追捧，但是不知為何，天下之大，卻只有我葉家能掌握以玄晶鑄造之法。所以即便有人偷了去，最終也是要送回到我手上來的。」
你不知道為什麼我知道啊！因為遊戲裡只有把你推了才能拿到橙武啊！不過想當然的，這話是沒法說出口的，沈墨衣沉默片刻，道：「……哦，也對。」
葉英親親她的額頭：「夫子繼續用著便是。對了。」他從袖子裡掏出什麼東西，放到沈墨衣手上，「今日有人拿著一塊飛仙玄晶求於我手，邊角料我就做了幾根牙籤，不是什麼好石頭，不然就給夫子做根簪子了。」
沈墨衣：「……」她覺得，那個拿著玄晶來求武器的人，知道了大概會很想哭。
不過到底是葉英一番心意，加上沈墨衣已經收習慣了，隨手把東西擺在梳粧檯前，漫不經心道：「其實牙籤簪子沒什麼，你什麼時候用玄晶給我做個胭脂，那才叫厲害。」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沈墨衣說的隨意，葉英卻沒有隨意對待。
所以當幾日後，葉英拿著一個玄晶盒子裝的胭脂帶給沈墨衣的時候，後者是懵逼的。
「你幹嗎啊？」沈墨衣拿著不明所以，「鏡子嗎？」
葉英：「……」他怎麼有種沈墨衣已經完全忘了自己所說的話的感覺呢？
「夫子說，想要玄晶做的胭脂，只是玄晶到底是金屬，常年與皮膚接觸，不好說會不會有害，所以我做了個玄晶胭脂盒，希望夫子不要嫌棄。」
沈墨衣：「……」哦哈哈哈她完全忘了……說出來會不會被打……
為了避免家暴，沈墨衣想了想，還是保守的回答：「嫌棄自然是不會，我挺喜歡的。不過俗話說得好，女為悅己者容，你看不見，我化妝也沒啥意思，以後不用弄這些了。」
葉英被沈墨衣的話說的耳根微微發紅，點點頭：「夫子說得對。」
其實成親之後，葉英臉皮見長，沈墨衣也很久沒見到他面紅耳赤的模樣了，此時一看，她甚是心喜，覺得自己那個軟萌可愛的小弟子又回來了，作死的沈墨衣便爬到葉英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麼話，然後她滿足的發現，葉英耳朵更紅了，比起她之前見過的很多次都要紅得多。
老流氓沈夫子開心的哈哈大笑，一時之間代入了當年兩人還差著十歲時候的情形，她拍著葉英的肩道：「英兒又害羞了？」
葉英耳根透紅，雙頰飛霞，卻依舊一本正經道：「夫子的交代，葉英不敢不從，這就去準備，先告退了。」
沈墨衣傻眼了，連忙去拉葉英的衣角：「哎你等等，我開玩笑的！」
葉英一本正經義正言辭：「夫子的話，即便是玩笑，葉英也時時刻刻放在心上。夫子放心，葉英定然不負所托，這就去了。」
沈墨衣再拉沒拉住，眼睜睜看著葉英很快離開。
她想她是不是該趕緊跑了。自己一時最快說的那些相當於情趣用品的東西，和葉英形象一點都不搭啊！她真的不想被人套麻袋打死……
當然，最後沈墨衣提心吊膽多少天，才發現那天葉英離開純粹是因為給她磨牙簽費了太多功夫，給人家鑄造武器的時間快到了趕回去開工，順便調戲了她一下。
對此沈墨衣表示了極大的憤慨，並且和葉英表示，三天不許他上床睡覺，於是沈墨衣被後者壓著在書房的軟塌來了一次，三天沒能下的來床。
沈墨衣事後悲催的咬著被角，感慨不作死就不會死，自己最近真的是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跑越遠了。
下回，一定不說這些東西了。沈墨衣想，她要說個能把葉英壓住的東西，讓他不敢造次！
*
近來江湖上已經被一份《江湖日報》給折騰的翻攪起來，如同平靜的鍋燒開了，沸騰呐喊的全是兩個字：「玄晶」。
玄晶是江湖上最被推崇的一種石頭，原因無他，因為不管什麼類型的武器，只需加入這種石頭，其品質會提高到同類武器想像不及的程度。
然而一來此物甚少出世，每次現世，都會折騰起一股風潮。到不至於腥風血雨，但每次都是各大門派世家比拼財力的場合，普通人除非是發現者，否則基本沒什麼機會擁有玄晶，更別提再繼續耗費財力物力，求去藏劍山莊，請莊主葉英出馬，將其鍛造成武器。
所以，當葉英將玄晶做了各種玩意兒送給他夫人的消息頭一次出現在《江湖日報》上的時候，人們的第一反應是：開玩笑的吧？
要知道，玄晶這玩意兒金貴的很，尋常人家即便是有武器都恨不得供起來，怕磨損分毫，哪有人會直接拿著玄晶做這些沒用的玩意兒啊……
然而越發接二連三的消息讓他們意識到，這不是在開玩笑，這是真的。
這居然是真的？？？
江湖又一次沸騰了。
居然連夜壺都是玄晶做的，葉莊主你是有多有錢，是有多寵夫人啊！一時之間，江湖上多少曾經幻想著要嫁給葉英的俠女心都碎了。
若當時嫁給葉英的是她們，若當時她們沒有心碎成渣而不去擾亂婚禮，那現在……
為時已晚，眾人後悔的連腸子都青了。
當然，也有人動著別的心思……
不久之後，藏劍山莊宣佈被盜竊，並且嚴肅批評了這種行為，聲明藏劍山莊出品的東西都有特殊標記，若有人真的帶著被竊之物來藏劍山莊，藏劍山莊是絕對不會給他鑄造武器的。
而與此同時，在江湖某處一個陰暗的村子裡，有人將一個閃閃發光的夜壺扔到地下，此舉似乎依舊不能洩憤，嘴上仍然罵罵咧咧：「媽的，居然真有人這麼暴殄天物，用玄晶當夜壺，腦子進水了嗎？」
悠于 2016-7-11 19:44
第一百零七章 婚後番外完結
沈墨衣十分憂鬱。
她擔憂已久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她的夜壺不見了。
這簡直是晴天霹靂！她如今腰酸腿軟，下床都困難，更別提出門，沒有夜壺，她上廁所可怎麼辦啊！別說讓人幫忙，她丟不起這個人！
於是葉英來看沈墨衣的時候，後者就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臉，他雖然看不見，但是能感覺的到自家娘子的低氣壓。
「誰惹你生氣了麼？」葉英有點心虛的摸摸她的臉。果然臉頰鼓鼓的，在生氣。
沈墨衣道：「你啊。」
葉英沉默片刻：「下次我……儘量忍一忍。」
沈墨衣正在喝水，聞言差點閃了舌頭嗆到：「誰跟你說這個了？」
葉英有點茫然：「不是這個，那是什麼？」
沈墨衣憤憤然：「是我的夜壺被偷了！」
夜壺被偷？這算什麼大事啊。土豪出身的葉英擺了擺手：「夫子不必太過焦慮，那夜壺不算什麼。」
沈墨衣氣呼呼的：「不算什麼？」
葉英道：「不算什麼，我給夫子做了一打。」
沈墨衣：「……」哦，這還真不算什麼。「你說，那人會拿著偷來的夜壺，來尋你做成武器嗎？」
這個問題……葉英沉思片刻：「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想應該不會吧。」
沈墨衣好奇：「咦？為何？他偷這東西，難道不就是為了能有材料做個絕世武器嗎？」
葉英：「……」可是，他偷的是個夜壺啊……
他給沈墨衣幾乎換了一屋子的玄晶用具，也並不是沒有絲毫防備的，在琉墨居周邊，他也安插了不少暗線，所以即便有人想偷走這屋子裡的東西也是難上加難。只有夜壺這個時不時會拿出去清潔的東西比較容易被偷，不過……
即便是他自己，對將夜壺重新熔造也十分抵觸，偷這個的人……用起來應該也是需要勇氣的吧。
而此時那個偷竊得手的盜匪正一邊感慨一邊憂鬱。
感慨的是，藏劍山莊真的是太有錢了，連夜壺居然都是玄晶造的，這哥們兒還能不能再奢侈一點？
憂鬱的是，這夜壺居然真他媽是玄晶造的啊！這麼好的東西你造個什麼不得行，居然造個夜壺出來！這不是讓人拿著有心理陰影嗎？日後打架都不需要說什麼招式了，拿這個出來一熏，說不定敵人就被熏走了……
*
經此一事，藏劍山莊莊主葉英寵妻之名徹底傳遍江湖，無數人蜂擁而至藏劍山莊，就希望當個倒馬桶的，山莊眾人不勝其煩。
尤其是沈墨衣。
似乎眾人都知道葉英豪擲千金求佳人一笑的女主角是她，之後她出門，明的暗的總有人上來獻殷勤。沈墨衣在和人打交道這上面技能點的有點弱，每次都把葉菲推出去，後者恨得她牙癢癢，回頭敲了她不少東西。
然而這方法根本就是治標不治本，防的了七個八個，防不了七八十個。
最後，葉英在發生了一件事之後，徹底打消了再給沈墨衣添置玄晶用品的念頭，而且將屋子裡的東西全部換了一茬，看上去恢復了之前的低調，但若是有有心人真的去研究一下市價，就會發現，真論價值，這些東西不會比之前那批玄晶貨要差到哪裡去。
沈墨衣不懂行，但她懂葉英的心思，除了歎息之外，也做不了別的什麼。
她突然想起了葉英十四五歲時候的事情。
那時候的葉英還沒有對她坦白心思，只是拐著彎的對她好。那時候看著雞毛蒜皮的那些請安信，現在想來，大抵就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年想要將感情宣之於口，卻不會表達，糾結出的拙劣情書了。
還有很早就收到，卻很晚才得知他怎麼送的那盒胭脂，當時得知就是心悸，現在想想，這人喜歡人的方式還真是十年如一日的簡單粗暴。
葉英從背後摟住她，下巴抵在她的發，一股清淡的藥草香氣傳到鼻子裡，葉英深深地吸了一口，覺得自己連日來趕工鑄劍的疲累都一掃而光了。
「夫子在想什麼？」葉英低沉的聲音在沈墨衣耳邊響起，悅耳的像是樂器和鳴。
這個角度的擁抱他們很少嘗試，沈墨衣的心難以自抑的動了一下，然後再也抑制不住開始瘋狂的跳動起來，跳動一下就帶著一聲呼喊，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
勉強控制住了，沈墨衣開口還帶著幾分乾澀：「沒什麼，只是想起來，你那會給我寫的那些信了。」
葉英整個人一僵：「……什麼信？」
沈墨衣嘴角一勾：「就是，你每日三次，定時定點，晨昏定省的信呀！」
葉英耳根一紅：「我……忘了。」
忘了？沈墨衣玩味的看著葉英。這個表情恐怕他不止沒忘，記得大概不知道有多清楚呢。只不過當時許多言語，現在看來太過幼稚瑣碎，想來是回顧過往黑歷史太過羞恥，不願意承認罷了。
「可是我沒忘呀。」沈墨衣笑嘻嘻的說，「說真的，有些我還挺喜歡的。唔讓我想想你說過什麼。」
時間過去太久，即便當時沈墨衣也曾經翻來覆去當睡前讀物讀過很多遍，現在原句也忘得差不多了，但意思多少還記得。
沈墨衣道：「我記得你說，按照我的樣子，捏了個面羊？」
葉英：「……」
沈墨衣想起來了就有些不依不饒：「哎，我怎麼沒見過，你捏的那個呢？」
葉英：「……不好看……」
沈墨衣愣了一下沒聽清：「嗯？」
葉英肩膀一松，像是豁出去了，整個人癱在她背上自暴自棄的說：「捏的不好看，第二天廚娘拿蒸好的給我看的時候，整個都塌了，我就……吃掉了。」
沈墨衣：「噗……」
葉英更慫拉了。
沈墨衣忍著笑道：「對不起啊沒忍住。」
葉英：「……」這話還不如不說。
沈墨衣緩了緩，轉了個身，把自己塞進葉英懷裡。接下來要說的話即便是她都有點羞恥，這樣多少不會露怯。
「其實我知道你想對我好，所以買這買那，用玄晶做大做小的，不過……你知道嗎，我覺得這輩子收到的最好的東西，就是那些你寫的信了。」
字字句句，皆是真心。相比其他或許顯得略單薄了些，甚至葉英親手打造的那些器具都要比這些東西勞心費神。可是能讓一個沉默寡言的人將心中之言如此說出，反而更顯珍貴。
葉英將沈墨衣緊緊環住，俯身在她耳邊道：「那葉英便為夫子寫一世情書又如何？」
院有梧桐樹，夫子離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鬱鬱蔥蘢矣。餘之所願，惟與夫子于樹下執手，至雪落滿頭。
第一百零八章 輪回
一晃幾十年，大唐逐漸由盛轉衰。天子老年昏聵，色令智昏，致使奸佞小人當道不說，敵國同樣對大唐江山虎視眈眈。
西元755年的空氣之中，總帶著股山雨欲來的味道。
似乎是已經有了什麼徵兆，沈墨衣總覺得最近的山莊顯得人心惶惶的。
雖然她歷史不大好，不過因為自從建國之後，歷史就沒什麼新鮮的內容，不是國家領導人去這個國家訪問了，就是去那個扶貧了，沒什麼好背的，所以這種古代史內容還是占了歷史教科書的大部分，「安史之亂」這個名詞她還是很熟悉的，更別提劍三的背景就是安史之亂前後的大唐。
當然，時間點是握不準確了。不過算算時間，應該也差不多。
於是沈墨衣旁敲側擊的問葉英，最近到底怎麼了？
沈墨衣是什麼德行，葉英再清楚不過了。這位撩貓逗狗拐騙別人家小孩兒樣樣都行，唯獨一涉及家國天下的大事，聽個三五句就能困得睡過去。此時居然能問出來，那說明，應當是真的要出什麼事了。畢竟沈墨衣來自未來，知道的東西，要比他多多了。
葉英回的很直接：「夫子是知道什麼嗎？」
沈墨衣沒想到他這麼敏銳的察覺了，糾結了片刻，卻不知道怎麼說。這些年她不是沒想過伸手撥動一下歷史的鐘，然而不管她做過什麼，小的變動還好，大的歷史總會陰差陽錯的再次回到自己應該的軌道上，就算彎成了曲別針，也能再直回來。
沈墨衣想了想，覺得自己這個比喻有點扯淡，但是意思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安史之亂，可以說是唐王朝由盛至衰的重大轉捩點，沒有這一役，或許唐朝還會傳承個百八十年，往後的歷史說不定就全部亂套，至此之後，有沒有沈墨衣這個人都兩說了。
所以她歎了口氣：「你知道我不能說。」
葉英沉吟片刻，沒有為難她，道：「確有異動。不過夫子請放心，各大門派已經動了起來。即便我輩中人為江湖草莽，也不願見家國處於風雨搖曳之中。」
沈墨衣越發擔憂了。
她還記得之前自己看過的，一些古時候描寫安史之亂後各大門派的文字：天策折戟，萬花絕響，藏劍不復，純陽雪深，七秀水止珠沉，唐家堡僅剩婦孺，五毒蝴蝶泉漫血，少林空留殘寺向斜陽。
她也記得血戰天策，火燒晴晝海以及無數還沒來得及出資料片的副本，在當時她還可以唏噓過後開荒推本，但現在她只覺得一陣恐懼。
「葉英！」沈墨衣一把拽住葉英的袖子，「你……你願意放棄心劍嗎？」
葉英一怔，低頭用鼻尖蹭了蹭沈墨衣的臉頰：「夫子怕了嗎？」
「只是……有種不祥的預感。」沈墨衣抿了抿唇，「我知道你定然不會答應，但是……總想著試試。」
沈墨衣自嘲一笑。沒想到灑脫了半輩子，到了中老年，卻變得如此婆媽、患得患失起來。
葉英沉吟片刻：「家國有難，大敵當前，若是葉英因一己之私，苟且偷生，眼睜睜看著萬千同胞血濺沙場而無動於衷，那夫子會不會後悔，嫁與葉英。」
沈墨衣沉默了。若是葉英如此，那葉英還是葉英嗎？他為了藏劍山莊的存亡能舍去一雙眼，那為了家國存亡，舍去性命也不是什麼難以想像的事情。
只是……她難以接受罷了。
葉英摸摸她的臉，道：「我答應夫子，若是此劫得以平安度過，便將山莊傳于葉暉，與夫子找個地方隱居如何？」
沈墨衣眷戀的在他掌心蹭了蹭：「記住自己說的話。」
葉英低頭親親她的唇：「對夫子的承諾，葉英一向銘記於心。」
沈墨衣有點不過癮，拉著葉英的領口往屋裡走。
這麼多年夫妻，葉英幾乎是立刻猜出了沈墨衣要做什麼，耳根一紅：「夫子，現在還是白天！」白日宣淫，不太好吧……
沈墨衣搔了他眼睛一下：「對你來說白天黑夜有差別嗎？」
葉英沉默。夫子說的好有道理，他竟然無言以對。
*
即便做了很多心理準備，但安史之亂真的爆發的那一天，朝廷以及各大門派均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天策府作為朝廷的衛隊，身先士卒，副統齡秦頤岩、總教頭楊甯戰死沙場。
消息傳到藏劍山莊的時候，老莊主葉孟秋和葉英等人，均是獨坐了許久，連沈墨衣聽聞也不甚唏噓。楊寧她不認識，但是秦頤岩她卻是見過的，那個以兩頭羊換了葉英所鑄武器的漢子，終於還是戰死沙場，馬革裹屍。
之後，葉英下令，藏劍山莊精銳盡出，趕赴各大戰場，抵禦狼牙軍。西元757年，葉英親率弟子奔赴睢陽，支援張巡，保衛睢陽。
然敵眾我寡，敵將尹子奇率兵馬十三萬餘，然而守城軍士，卻僅僅六千餘人。
葉英登上城樓的時候，幾乎已經預料到了結局。
「夫子……」
沈墨衣在他還沒說出接下來的話之前堵住了他的嘴：「如果你要說讓我獨自逃生的話，那就免了。眼下的情況你我都清楚，幾乎是十死無生的必死之局，我怎麼可能把你獨自一人拋下？」
葉英歎了口氣：「若我堅持呢？」
沈墨衣道：「那我只會死的比你更早。我踏出睢陽城一步，立刻橫劍自刎。你可以試試看。」
葉英：「……」
他輸了。在這方面，他遠沒有沈墨衣決絕。
*
於是接下來，敵軍每一次衝鋒，葉英都握著正陽，站在守衛的最前線，而他身邊便站著拿著蒼龍的沈墨衣，筆鋒一轉，他身上多出的傷口便治癒一道。
然而人終究只是人，輪番不絕的車輪戰陣，以及微乎其微的休息時間，到了十幾天之後，葉英居然麻木了。
他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胳膊，只知道自己在不停地揮劍，唯有滾燙的熱血濺在臉上、以及沈墨衣的內力在體內流動之時，才能感覺到自己還有知覺。
殺了多少人？葉英自己也說不清了。兩邊的人都不斷地在減少，自己腳下早已是一片泥濘不堪，連抬腳都仿佛帶著誰的血肉。
「夫君。」他聽到沈墨衣突然喊他。
「夫……娘子。」話到嘴邊，葉英不知為何突然換了個稱呼。或許是因為沈墨衣那聲「夫君」太過纏綿悱惻，讓他忍不住回應起來。
「我記得，你如果放棄心劍，是可以看見的，是嗎？」
「是。」
「現在這個時候，有沒有心劍，已經不足以左右大局。你……能不能看看我？我現在都五十多歲了，你再不看看我，我就真的老啦！」沈墨衣道。
葉英沉默片刻，出手再將一人斬於劍下後，道：「好。」
或許因為真的在劫難逃，放棄比他想的要容易。數十年不見光亮，再睜開眼葉英還有些不適應，但等他看清楚時，他又無比希望自己還是看不見的。
——他睜眼之時聽到有什麼破空然後刺入肉體的聲音，睜開眼他便看到那個人在沖著他笑，和數十年前一樣溫暖。時間似乎對她十分偏愛，幾乎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什麼痕跡，比初見時成熟了些，帶著令人心動的風韻。
還有就是，貫穿了那人胸口的長刀。
「哎呀……」沈墨衣語氣輕鬆，似乎感覺不到疼痛，也沒有在邀功，「讓你看到這樣的畫面，有點抱歉。夫君，能不能抱抱我，我好累了，沒法給你治傷了。」
葉英雙目發紅，俊秀的臉上青筋暴起，右手挽起的劍花像是死神的花束，揮舞之間都有至少一個狼牙士兵橫死劍下，但他左手卻十分溫柔的將沈墨衣攬進懷裡。
「夫子，你是不是累了。」
沈墨衣疲累的閉上眼：「是啊，好幾天沒睡了。你放心，我在下面等著你，你不來……我，一定不過奈何……」
她的話沒有說完，整個人瞬間撤去了力氣，癱在葉英身上。
他知道，她走了。
葉英重新又閉上了眼，緊緊將沈墨衣摟在懷裡，即便戳在她胸口的長刀同樣劃破了自己的甲胄，他也不覺得疼痛。他握緊了正陽，渾身浴血，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復仇修羅。
記憶中最後的聲音，是遠方有人在喊，援軍來了。
還好，睢陽保住了。夫子，你慢些走，葉英這就來，踐行承諾了。
*
黃泉路要比想像的陰冷，然而葉英卻走得毫不猶豫。
他的夫子說話算話，一定還在前面等他。他已經讓夫子等了太久，能讓她少等一刻，那就少等一刻吧。
然而即便這樣，葉英再重新看到沈墨衣的時候還是沒忍住笑。即便排隊的人成了長隆，沈墨衣也是最吸引眼球的一個。
那人正蹲在地上，和矮了她不少的老婆婆討價還價：「你看，我沒說不喝你這湯，我就是遲一點嘛。這邊來來往往這麼多人，他們先喝不行嗎？」
老婆婆似乎讓她擾的不勝其煩，擺擺手：「行了你先滾到隊尾去，最後一次了。」
沈墨衣拍拍手，起身準備回去排隊，眼珠一轉便看到了匆匆而來的葉英。
她歡喜的撲到他身上，然後又有點憂愁：「你可來得真快啊……睢陽怎麼樣了？」
葉英親親她的臉：「不知道，不過援軍到了，應該是保住了。夫子不必擔憂。」
沈墨衣蹭蹭他：「那就好。你不知道，我為了等你，磨得孟婆快要把那湯割開我喉嚨灌進去了。」
葉英道：「我來了，我們一起喝，好不好？」
沈墨衣愁苦著臉：「好是好，可是喝完我們就忘了彼此了，怎麼辦？」
葉英安慰：「不會的。即便忘了夫子，再看到夫子，我也還是會像當年一樣，看到夫子，就喜歡。」
沈墨衣還待說什麼，隊伍已經排到了兩人，孟婆虎著臉倒了兩碗，塞到他們手裡：「喝！」
沈墨衣和葉英相視一笑，將這兩碗湯喝的涓滴不剩。
湯藥下肚，起作用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議，兩人的眼神幾乎是同時開始迷茫，又是同時變得清明。
「你……是誰呀？」葉英茫然的看著眼前理應第一次看到的臉，卻覺得又是親切，又是喜歡。
沈墨衣微微皺皺眉：「我也不知道……可是我看著你很歡喜，你能親親我嗎？」
葉英一愣，沒想到怎麼會有人如此大膽，耳根通紅，一時之間竟然不知作何反應。
沈墨衣沒等得及，直接自己上手把葉英的脖子往下一攬，在他嘴唇上重重一印：「你是我的啦！」
旁邊的孟婆和判官捂上了雙眼：「難怪閻王讓他倆繼續投胎做夫妻，這樣的，還是別去禍害別人了。」
*
西元756年，藏劍山莊莊主葉英與其妻沈氏率藏劍弟子共赴睢陽，以寡敵眾，堅守睢陽三月，戰死沙場。後人遵葉英遺囑，將夫婦二人合葬於劍塚。
s922712 2016-7-20 16:35
秀恩愛秀成這樣簡直！
燒燒燒燒燒
放開那個男神讓我來啊啊啊啊
愛人消失在眼前簡直不能更虐嗚嗚嗚
心疼我家男神QAQQQ
好想看小夥伴的故事嗷嗷
感覺是忠犬X傲嬌(！？？
玄金夜壺太過分了23333
想想那些年我們打過的25本
寶寶心塞塞(
阿妮塔 2016-7-22 22:23
想當年我都蹲在莊花的旁邊
雖然我並不是小黃雞
我想要莊花
也想要橙武
從來都不有刷過玄晶啊啊啊
我也想要花式推莊花得橙武
ac25272001 2016-7-24 08:22
太甜了！！
這是想虐單身狗？！
完美的高富帥養成（？）
我需要一副墨鏡:tk_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