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17-9-8 19:43
第96章 遠月祭前夕（1）
近日來, 川上富江的心情顯得格外好, 打個比方來說，就是他的背景色從以往的頹廢的靡麗一瞬間變成了甜蜜的小清新。
讓偶爾來挑戰的薙切愛麗絲對自家隨從吐槽道：「連做個生魚片，川上學長都要切成心形。」
這是哪裡來的戀愛中的少女嗎！？
最恐怖的是，連那目中無人的態度都收斂了不少。
這一點在久我照紀來挑戰他的時候鮮明地體現出來。
面對對方的挑釁, 川上富江不僅沒毒舌回去, 還非常好脾氣地表示「川菜方面我學藝不精, 可以共同探討共同進步」，說得原本做好互懟準備的前•十傑一愣一愣, 竟然覺得很有道理, 還讓他入了中華料理研究會。
因為最近對中餐產生了興趣, 所以閑著沒事去圍觀的幸平創真表示：這簡直是換了個人設！
不過在川上富江變著花樣炫耀自家女朋友外加笑著把告白的人說哭後, 他又覺得自己是想太多了。
——至少基本人設沒崩。
「不過, 你這樣光明正大把石心姐拉出來當靶子，確定不會被她討厭？」幸平創真看著川上富江又一次用秀恩愛的方法擊退愛慕者後，忍不住吐槽道。
川上富江低頭看著資訊，臉上的微笑沒有因為剛剛那名告白者的哭泣有絲毫動容, 「不會噢，她可是相當寵我呢。」
他現在可沒有精力分給這些無趣的庸人，況且, 要是他把那所謂的無辜之人牽扯進來, 石心才會真的不快。
再次被秀了一臉的幸平創真摸了摸鼻子，「不過沒想到，你這傢伙很有責任心嘛, 還以為你是會得意洋洋地拿著別人的情書回去炫耀的類型。」
從某方面來說，幸平創真的直覺准得驚人。
川上富江咋了下舌，在以前的攻略任務中，他的確是幹過這種事，畢竟沒有什麼比嫉妒更容易推動感情進展了。
可最近嘛，他突然就對這種做法厭倦了。
真的是無趣至極，要是石心為了他人動搖，那麼豈不是證明了那個人比他更能引起她的情緒波動？
也就是有人對於石心來說，比他還要特別？
于川上富江，這絕對是無法忍受的事情。
所以他堅定地認為，石心不可能會為了他人動搖，因此，他也沒必要去勾引無關緊要之人。
「我才不會傻到讓第三個人插.進來，」川上富江聳了聳肩，「而且浪費時間。」
說到底，那些人看到的永遠不會是真正的【川上富江】。
幸平創真撓了撓後腦勺，說道：「對了，你要參加遠月祭嗎？」
「我在久我那裡掛了個名。」川上富江把剛剛做好的糕點放入精美的盒子裡，心不在焉地說道。
不由「嘖」了一聲，幸平創真表示，「可惡，久我學長拉人也太快了。」
川上富江譏誚地說道：「誰讓你們要為了到底是麻婆豆腐更麻還是胡椒餅更麻這種瑣事吵起來？」
最後還演變成了以遠月祭為舞臺的非正式比賽。
幸平創真嘟囔了一聲，「要不我找石心姐辦個大胃王比賽吸引客人……」
一把菜刀掠過他耳際，精准地割斷幾根頭髮，紅發少年迅速閉上嘴。
「呵呵，」把刀射過去的川上富江皮笑肉不笑道，「想得美。」
遠月祭這種情侶必備加深感情的項目，怎麼能容許這傢伙破壞掉。
成功震懾了滿腦子料理的幸平創真後，他提著今天在課堂上做好的點心，往外走去。
*
「在遠月祭那天約會？」石心坐在餐桌前，問道，「你不需要參展嗎？」
川上富江揭開糕點盒，一邊拿出糕點，一邊說道：「不用，久我說只需要我露個臉拉下人氣就行。」
看了眼他的臉，石心表示久我照紀的做法十分正確，完全是物盡其用。
輕皺了下鼻子，她挑眉，一股玫瑰香傳來，「這是玫瑰糕？」
川上富江呈上的糕點個頭不算大，糕體晶瑩剔透，做成了美麗的玫瑰狀，讓人欣喜。
「對~」他笑著拿起一塊玫瑰糕，試圖喂她吃。
石心抽了抽嘴角，「我可以自己吃。」
那修長的手指襯得糕點十分美味，反而言之，染上玫瑰味的手指……也讓她產生了食欲。
她可不想一口吞下去，一不注意把他的手也吃了。
「但我想喂你啊，」川上富江轉了轉眼睛，「要不你說個和我、玫瑰有關的句子，我就讓你自己吃。」
沒錯，他就是想聽石心心說情話，比如什麼「你在眼裡勝過玫瑰」之類的。
雙手抱胸，石心歪頭思考了一下。
情話啊，這還真是考到她了。
她緩慢地說道：「你們看見玫瑰，就說美麗，看見蛇，就說噁心。你們不知道，這個世界，玫瑰和蛇本是親密的朋友，到了夜晚，它們互相轉化，蛇面頰鮮紅，玫瑰鱗片閃閃。」
川上富江：「……」
他眨了眨眼睛，歪頭看她，「情話？」
好吧，這顯然不是情話。
石心摳了摳臉頰，有些尷尬地說道：「我突然就想起來，三島由紀夫寫的這段話。」
她看著富江鼓起臉，知道這不合他的意願，小心翼翼地繼續說道：「其實還沒說完，他後面寫『你們看見兔子說可愛，看見獅子說可怕，你們不知道，暴風雨之夜，它們是如何流血，如何相愛』。」
川上富江頓時笑顏逐開，「你的意思是，我是兔子，你是獅子，我們相愛啦？」
石心沉默了一下，嗯，雖然她一看到他，想起的只會是玫瑰與蛇互為一體的意向，但是……
「差不多。」她覺得，還是要好好保護他脆弱的少年心。
於是心情愉快的川上富江表示，「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喂你啦。」
石心松了口氣，她是真怕，等下他伸出手喂她時，她一個不注意把他的手也吃掉了。
緊接著，川上富江又說道：「不過，我想被石心心喂耶，怎麼辦？」
他的眼睛閃閃發亮，一臉期待。
這套路用得可真是厲害了。
聞言，石心歎了口氣後，又不禁笑道：「好。」
他開心就好。
她拿起一塊玫瑰糕放在他唇瓣，就看見少年笑得妖嬈至極，順著她的指尖一點點舔.弄，用牙齒磨著她的食指和中指。
石心倒不覺得痛，不過看著那舌頭在兩指間來回抽動的樣子，頗為色.情。
她不禁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他還真是抓住一切機會，不遺餘力地——勾引她？
最終將一塊玫瑰糕硬生生在石心指尖舔舐完畢後，成功得到「投喂」的川上富江一臉饜足。
看著他蠢蠢欲動的模樣，石心立刻說道：「我要去寫論文了。」
雖然很想說「那些奇奇怪怪的文學理論有什麼需要寫的」，但礙於這幾天良好的氛圍，川上富江難得地乖巧起來，「那好吧，我出去買晚餐的食材。」
石心點頭，「辛苦你了。」
川上富江俯身親了親她的嘴角，甜滋滋地說道：「既然如此，吃完飯後補償我一下？」
「好。」揉了下他的臉頰，石心彎起嘴角，溫柔地說道。
因為石心明顯縱容的態度，川上富江一邊哼著歌，一邊朝最近的超市走去。
等下乾脆弄個燭光晚餐吧，氣氛好一點，指不定晚上就能夠……誒嘿嘿。
不過，他握緊拳頭，要嚴防納西索斯這貨的出現。
正想著這事情呢，引路人高傲的腔調就出現在腦海中，【——看來你進度不錯。】
納西索斯沒有直接現身，而是在意識裡與川上富江對話。
川上富江挑眉，得意道：【那是。】
石心心的好感度可是破了60！
破了60耶！
完全是可以喜出望外到處宣佈的大事情！
納西索斯嗤笑了聲，【你一副恃寵而驕的模樣還真是可笑。】
不過是那個女人的態度稍微好點就變成這樣子，還真丟了金牌攻略者的臉。
【是嗎？】川上富江掏了掏耳朵，不緊不慢地諷刺回去，【哪裡哪裡，總比您連寵都恃不了來得好。】
不過是被對象拒絕了一次，立馬縮回殼裡不敢出來見人，他還覺得引路人這麼慫，自己更丟人呢。
被說中痛腳的納西索斯哼道：【你現在倒是對這個任務夠上心的。】
川上富江眯起眼，【噢，難道你不上心？】
【這可是你給我發佈的任務。】
【的確，】納西索斯意味深長地說道，【但必須完成任務的是你，可不是我。】
他只是需要一個鑽神界規則空子的契機罷了。
川上富江皺眉，【怎麼，你要收回任務？】
納西索斯說道：【當然不會，放心好了，你會得到絕對滿意的獎勵。】
這一次現身，可以確認機會已經成熟了。
所以，對於誘發條件的兩個攻略者，他作為寬宏大量的神明——
——自然也會「好好」感謝。
第97章 遠月祭前夕（2）
電腦螢幕發出幽幽的光, 天色漸暗, 石心打開了電腦桌前的燈。
燈光亮起之際，一個棕發的小女孩突然出現。
石心挑了挑眉，「怎麼了，一臉悶悶不樂的樣子？」
伊可捧著臉, 幽幽歎了口氣, 「你說我之前對那個自戀狂的態度是不是太凶了？」
眨了下眼睛, 石心說道：「後悔了？」
伊可搖頭，像要證明自己的堅定一樣, 迅速說道：「才不是呢只是害怕被報復罷了你不知道他家裡人完全就是兒控弟控的典型！」
石心說道：「噢？」
說起來, 她一直很好奇, 「在我們世界, 有一本叫做《變形記》的書寫你因為神後赫拉的詛咒, 只能重複後面幾個字，是真的嗎？」
雖然現在看起來，除了伊可是個話癆這一點對應以外，其他的似乎出入挺大。
「那個啊, 」伊可「噗」地笑了起來，「我知道那本書，是把『鑰匙』呢。」
「鑰匙？」
「對, 就這麼說吧, 只要是存在高智慧生物的位面，你們所創造的文化產物，都有可能成為開啟另一個位面的鑰匙。」
「一本書、一幅畫、一個電影……這些, 都可能成為真實。」
石心思考了一下，說道：「完完全全的真實？一字不落？」
伊可看著她，撅嘴道：「你還真是一下子抓住了重點呢，沒錯，不可能是一字不落的真實，因為就算大方向會朝著鑰匙的方向發展，但還是會有差別。」
石心說道：「就算是我們世界的最完整的歷史書，也不可能事無巨細地寫完所有事情。」
但照伊可所言，也就是說，存在多元宇宙，並且開啟位面和位面之間聯繫的是【文化】產物。
「《變形記》開啟的是你們的位面嗎？」她問道。
伊可搖了搖手指，「是，也不是。」
「它開啟的我曾經歷過的位面之一，」她認真地說道，「就如你曾說的那樣，我是個新手引路人，同時，就神格而言，我其實並未晉升至真正的神。」
「——因為我無法擺脫輪回。」
或者說，命運。
「大部分神明都會歷經無數個世界——用華夏神系的話來說好像叫『歷劫』，在這些世界裡，我們作為神存在，我們創造世界本身，我們創造各種生物。」
「但是創造的世界越多，神所受的限制越多。」
「在創世初期，我們是自己創造世界的秩序，我們是唯一的完滿的神，但當世界開始運轉，我們便因為完滿而註定要破滅。
所以，一部分神認為，我們的不自由，我們的命運，是由這些多餘的世界引起的，所以必須毀滅掉，我們稱之為『滅世者』。」
石心輕聲道：「所以，神創造秩序的同時，也為秩序所困。」
伊可點頭，「只有當神徹底超越秩序的時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神。」
「就如同赫拉大人一樣，」她說起這位神明，是帶著仰慕的意味，「越是為世人所知，所受的禁錮越是強大，可是那一位成功超越了自己的命運。」
那些造物強加的欲求，可笑地成為了創造者的鎖鏈。
石心平靜地看著向她傾訴的神明，溫和地說道：「那麼，現在的你，為何所困？」
伊可笑了起來，臉上有兩個小酒窩，「我記得那些所謂的傳說裡，赫拉大人是宙斯大人的妻子？」
平時可愛的女孩，此刻的言語少見的尖利，「你的話，大概會明白其中的可笑吧。」
「脆弱的人類為了方便種族延續而形成的社群制度，怎麼可能成為神的關係？」
「我們不需要延續後代，因為我們是永恆的。」
「我們不需要合作對抗，因為我們是強大的。」
「所以，一開始，沒有神後，沒有神王，也無所謂神系劃分。」
「神們存在、創造、毀滅。」
「直到，第一個智慧生物被創造。」
「——【神】也再一次【被】創造了。」
「神們的意識順應世界的期望，分化出實體，來『扮演』他們所要的『神』。」
「欲望、愛、恨、死亡——」
「——還有無法脫離的命運。」
「既然如此，」石心說道，「我可以理解『滅世者』的行為意圖，那麼剩下那些繼續創造世界和守護世界的神，是出於怎樣的心態呢？」
伊可愣了愣，才緩慢說道：「因為啊，和『滅世者』不同，其他的神明認為在命運誕生後，神們自己才有了自由的可能性。」
「有的神成為了造物，有的造物成為了神。」
「比如我，」外表是女孩的神明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石心，「比如你。」
「一開始只是聲音，後來有了形體，但出於設定，必然只能重複後面的話語，直到遇見納西索斯，被他拒絕和厭棄，然後心如死灰，失去形體，成為只剩下聲音的存在，」她就像在講一個無關緊要的故事一樣，「這就是在成千上萬個世界裡重複上演的，關於『伊可』的命運。」
「可能其中會出現分岔，比如某個世界裡，誕生虛假愛情的『伊可』和『納西索斯』。」
「但是，無論一開始如何殊途，最終到底會歸於同一個結局。」
「在我終於忍受不了這樣無休止的輪回之際，赫拉大人幫了我，她給予我『萬人敵』系統的身份，就和作為攻略者的你一樣，作為引路人的我，同樣是被位面所抗拒的，所以用這種方法，我短暫地脫離了輪回。」
「可一旦和納西索斯再遇，我就會重新成為『命運』的一部分，所以赫拉大人設下了『詛咒』，我和他一旦相遇，就會出現時空亂流，然後我能夠趁機離開。」
伊可輕快地說道：「你瞧，我至始至終無法依靠自身擺脫束縛，我是這樣無能的神明，應該說是——並不適合成為神的存在，而你啊，」她靠近自己的攻略者，無比篤定地說道，「一定會成為神。」
石心看著她，那雙翠綠色的眼睛裡，看不到嫉妒，只有滿足和欣慰，就像是早已知道自己的結局，所以能夠無比平靜地接受，「為什麼會突然告訴我這些事？」
這並非初級攻略者應得的【真相】。
伊可笑了笑：「納西索斯那個傢伙啊，絕對不是什麼正常的神，每次見面後他都會搞些事情出來，明明是無用功啊。」
歎了口氣，她說道：「總不能把你牽連進去，我會暫時性地離開引路人的位置，但我不想進入輪回，所以會進入休眠狀態。」
「等納西索斯發現我離開你的系統後，就會放棄的。」
石心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雖然馬上要休眠了，但伊可的心情倒是格外的放鬆，「估計我休眠結束後，你說不定已經成為愛神了。」
石心笑了起來，「你對我倒是有信心。」
在即將離開之前，伊可猶豫了一下，還是對自己的攻略者說道：「如果納西索斯出現，你記得離得遠遠的。」
「那傢伙啊——」她齜了齜牙，「腦子有病。」
語畢，一陣波動後，小女孩消失在半空裡。
系統面板上傳來紅色訊息。
【您的引路人『伊可』已離線。】
石心對著無人的房間裡說道：「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
引路人空間。
伊可已經陷入了休眠，因此原本綠草如茵，滿是蔥郁森立的這裡現在只有一片無邊無際的灰色。
灰色的森林，灰色的草地，以及矗立中央的灰色神殿。
一個裂縫從那空中破開，黑霧侵蝕著灰色。
【滴，警告，有入侵者——】
警告聲響起之際，那黑霧悄無聲息地直接卷住神殿最中央的控制柱，一點點將其染黑，直到這個空間完全適應他的存在。
黑霧掠過漫山遍野，一朵朵水仙花悄無聲息地破土而出，和凡間白色花瓣、黃色花心的水仙花不同，這些水仙花從杆到瓣都已經完全變成了漆黑，顯得無比詭異。
作為主宰的青色神力顯然不容許外來者的任意妄為，朝對方攻擊過來。
被打散的黑霧卻迅速重新組合起來，並且將神殿中央沉睡著引路人的控制柱纏繞得更近了。
無法對自己的主宰者進行攻擊，青色神力落了下風，在越來越濃厚的黑霧裡，慢慢滯怠，最終徹底為那不知名的黑霧所禁錮。
無人知曉，在這屬於伊可的引路人空間之外，不知何時已經被另一個神域所包裹。
銀髮金眸的神明立於自己的神域之中，早已非平日的幼童形態，那完美得被無數神明所讚美的容顏之上，黑色的藤蔓圖案延展開來，卻並無破壞美感，反而充斥如妖似魔般的魅惑感。
被侵蝕的引路人系統成為了枷鎖，將那沉眠的神魂拘禁。
他睜開眼，本應純粹的金眸此刻流轉著妖異的光。
俊美的神露出孩童般的笑顏，低聲喃喃道：「抓住了。」
*
Z國。
正在打包行李的少女突然看了看天，捏緊手邊的小丑玩偶，咋舌道：「又是哪個腦子有坑的傢伙要搞事？」
掐指一算，這十彎九轉的命線算得她腦仁都痛了起來。
祖師爺又不知道去哪斬情緣去了，她可算不出來這種上界神插過手的命線喂！
小丑玩偶扭了扭脖子，一道磁性的男聲從那滑稽的口中發出，「哎呀呀，這不是很有趣嗎，我嗅到了『愛』的味道~」
常暮笙眯起眼，把小丑掛在陽臺上，冷笑道：「能被你巴弗恩聞到的愛，那得多變態。」
真是麻煩死了，看來她得提前抵達日本了。
她抓了抓後腦勺，只希望這事兒千萬別和石小心有關啊。
作者有話要說：
石心：……常學姐，你可能有點烏鴉嘴。
第98章 神祭（1）
「——啊嚏！」
石心揉了揉鼻子, 有些奇怪, 她現在的體質應該不可能會感冒啊。
剛剛回來的川上富江把東西放在地上，湊近了她，說道：「怎麼啦石心心，是不是晚上寂寞得發冷, 需要我暖床嘛~」
推開他靠得太近的俊臉, 石心說道：「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難道和伊可的休眠有關？
見她不自覺皺眉, 川上富江鍥而不捨地重新靠近她，用手指撫平她眉間的褶皺, 笑道：「你是不是覺得心裡忐忑不安, 時上時下？」
石心看著川上富江, 難道他有什麼消息嗎？
比如納西索斯可能的不軌行為。
她頷首, 「對。」
川上富江眼睛一亮, 握住她的手，認真嚴肅地說道：「這就是戀愛啊！」
「……」石心看著眼前人振振有詞的模樣，狐疑道：「戀愛？」
川上富江分析道：「你看，那麼多電影電視劇裡, 陷於戀愛的人都會變得敏感多疑，一丁點風吹草動就能腦補無數大片。」
剛剛才思考了納西索斯作為神明有沒有可能對陷於休眠的伊可出手，石心此刻有些動搖, 難道……真的是她多慮了？
見少女陷入沉思, 川上富江趁機暗搓搓地給她洗腦，「這種時候，只有近一步的肌膚相親才能減輕焦慮。」
看著他伸入自己襯衣下擺的手, 石心抽了抽嘴角，面無表情地把那揩油的爪子拿出來。
「我倒是覺得，為了保持頭腦清醒，晚上你到臥室裡睡，」川上富江還沒高興起來呢，就聽到她下一句話，「我在自己的系統空間睡。」
完美隔離，他能撬門鎖，可沒辦法撬系統空間。
石心站起身來，摸了摸他的頭，「畢竟你明天還要參加遠月祭，早點睡。」
川上富江：QAQ
不不不，遠月祭算個什麼啦，他才不要一個人獨守空房啦！
*
第二天，石心從系統空間出來洗漱的時候，就看見洗手間旁縮著一大只黑髮少年。
雙手抱肩，整個人縮成一團，看起來可憐兮兮的樣子。
歎了口氣，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別裝睡了，你睡覺的時候不是這個呼吸頻率。」
川上富江鼓了下臉，睜開眼，猛地撲到石心身上使勁蹭。
整整一晚上沒有聞到石心身上的味道，沒有摸著她的腰，沒有蹭一蹭抱一抱，他都快奄奄一息了，「石心心你太狠心了！」
「是是是，我的錯。」
「嚶嚶嚶，我要親親~」
「……」
為了彌補川上富江「受傷」的小心靈，從家裡到遠月學園，對於他無時無刻都要黏在身上的舉動，石心都縱容了。
川上富江倒是開心了，但是圍觀群眾表示了抗議。
正在指揮會員準備開業的久我照紀直接吐槽道：「喂，川上，你是沒有骨頭還是腿斷了啊，能不能從石心姐身上下來一秒鐘？」
簡直閃瞎了他的鈦合金狗眼。
川上富江完全癱在石心身上，懶洋洋地懟回去，「放心好了，小久我，就算我腿斷了也比你高。」
矮富帥•久我照紀情不自禁磨起了牙齒，長得高了不起啊！？
要不是需要這貨的臉拉客，他早就一斤朝天椒扔他臉上了！
久我照紀看著依舊一臉淡定的石心，頓時佩服起對方的修養來，要知道和川上富江相處下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思考，這等奇葩為何至今好好活在世上？
正在這時，一個光頭學生跑過來，一臉的汗水，「抱歉，久我大人，有一台機器太重了，六個人都抬不進來，怎麼辦？」
久我照紀皺了皺眉，這可麻煩了，因為客流量大，所以基本上會員都有自己的任務。
石心卻突然說道：「機器在哪裡？」
光頭學生愣了愣，對上她的眼睛後，下意識地站直了，「那、我帶您去吧。」
「謝謝。」石心笑了笑，把身上的牛皮糖扯下來放在一邊後，跟著他走過去。
久我照紀還沒反應過來，就和川上富江哀怨的雙眼對上。
久我照紀：「正好，你去外面站著拉客？」
川上富江：「呵呵，我都把等身照片給你做成看板了，別想得太美啊。」
久我照紀聳了聳肩，正準備繼續勸誘，聽到旁邊有人傳來驚呼聲，回頭一看，脖子差點扭到。
臥槽！？
臥槽！？
什麼鬼？
一名女子單手舉起一個比她還高的機器，閒庭漫步般走了進來，還有時間對他和川上富江點頭。
跟在她身後的光頭學生一直合不攏嘴，一臉夢幻地小碎步跑。
久我照紀揉了揉眼睛，對川上富江說道：「那是……石心姐？」
川上富江翻了個白眼，「廢話，」他叉著腰，一臉得意的樣子，「是不是帥爆了！」
久我照紀心情複雜地看著他，「我終於知道為什麼你能安然無恙活到現在了。」
原來是找了個超級強悍的女朋友→_→
忙碌了一個早上，終於到了遠月祭正式開幕的時候。
中華料理研究會的攤位前，川上富江的等身海報加看板，一瞬間就吸引了無數男女老少。
「哎呀呀這個小夥子可真帥！」
「啊啊啊啊啊富江學長天啊這盛世美顏簡直了！！！」
「我就想知道這海報賣嗎！？我願意買十份麻婆豆腐來換！」
「麻麻，我想吃這個大葛格做的菜。」
於是短短兩個小時，久我照紀就看著攤位的營業額遠超往屆，快速地持續增長著。
哎呀，這種時候要是讓川上富江去大廳裡坐著，那效果……
可惜，天不遂人願，他還沒想出拖住對方的方法呢，一個轉身，那對黏糊糊的情侶就不見了。
咋了下舌，久我照紀只能遺憾地作罷。
畢竟，川上富江還好，要是惹怒了石心姐，萬一人家把他提起來轉大風車怎麼辦？
*
遠月祭的氣氛相當熱烈，讓人們的情緒也分外高昂。
所以川上富江一路上，完全是受到了各種各樣的投懷送抱。
最後在他淚眼汪汪的表情攻勢下，石心放出了殺氣，把兩人圍住，成功將他那些愛慕者無形地擋了出去。
「嗚，」川上富江抱著石心，不開心地嘟噥道，「過分。」
石心不解道：「怎麼了，剛剛有人傷到你了？」
川上富江撇過臉，「你都不在意！？」
石心愣了愣，「欸？」
「如果是你，就是被人碰一下頭髮絲，我都會超生氣！」川上富江抿著唇，不是假裝，是真的生氣了，「而且你今天心思一直都沒在我這裡！？」
平時出現剛剛那種陌生人試圖碰他的事情，只要他露出不滿的表情，石心絕對會提早阻止。
「對不起。」石心認真地說道。
不知為何，她今天一直在走神，某種不好的預感讓她處於一種煩躁狀態。
看著他委屈的表情，她柔了嗓音，「抱歉，是我不好，等一下你想去哪裡玩？」
川上富江見她重新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才彆彆扭扭地說道：「我們去那個情侶展吧~」
石心笑了笑，「好。」
正在這時，一個郵件進來。
石心打開一看，是常暮笙。
「石小心~我到日本啦~\\(≧▽≦)/~你現在在哪裡呢？要不要我去看看你？」
石心挑眉，對川上富江說道：「我能邀請我一個Z國的朋友來遠月祭嗎？」
畢竟遠月祭的邀請函是川上富江給她的，所以肯定要先問一下他的意見。
雖然本心來講，川上富江肯定不願意有人前來破壞他和石心的兩人世界，但是想一想網上都說，只有在伴侶願意將你介紹給他/她的朋友時，才能算你們的關係進入一個更深層的階段。
於是他皺了皺鼻子，說道：「你開心就好。」
石心聞言，表情柔和地說道：「謝謝。」
她把電子邀請函以及遠月學園的地址發給常暮笙後，就任由川上富江拉著她去所謂的情侶展攤了。
*
R國上空。
終於收到了石心的準確地址，常暮笙這才松了口氣。
把那個完全不頂用的定位羅盤丟回神域裡，她覺得事態演變越來越糟糕了。
怪不得祖師爺一直讓她別來找石心，果不其然，她瞬移到R國境內後，就發現無法算出石心的命理了。
連找個座標還要靠對方報，啊，真是丟神臉啊丟神臉。
思考了一下，常暮笙覺得問題估計在她自己身上。
畢竟她作為已經渡過劫的神，身上的世界線多不勝數。
而石心正在渡命劫，她和石心又有祖師爺這一層的聯繫，所以一旦距離變近，很容易就會擾亂對其命線的判斷。
但是她總不能不來啊，既是因為不知哪個神違規操作，也是因為現在是石心命劫最關鍵的時刻。
要是一個不注意，看著長大的好苗子莫名其妙掛掉了，估計她得和祖師爺一起心塞死。
不過，現在的神啊，就不能有點公德心嗎？
都特麼成神了，有什麼事情在神域裡打一架不行嗎？
偏偏要在下界搞事情！？
作為神界善後部門「補天者」的一員，常暮笙表示心情格外暴躁。
「巴弗恩……」她看向坐在自己肩上的小丑玩偶，正兒八經地說道，「我能打你一拳嗎？」
名為巴弗恩的小丑說道：「能讓您的拳頭落在這卑微的身體上，是我的榮幸。」
常暮笙：「……」
「算了，我覺得打了你，我會更暴躁，」常暮笙聳了聳肩，抬起手，暮色般的神力從她的指尖湧動，「還是先去找石小心吧。」
作者有話要說：
川上富江，一個行走的拉低石心智商buff
第99章 神祭（2）
棉花糖、糯米丸子、草莓大福……
畢竟是料理學園, 連情侶展攤贈與的獎勵都是美食。
川上富江本想一個人解決掉所有甜品, 免得讓石心吃下別人做的料理，結果他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胃口，幾口甜品咽下去，就覺得膩到不行。
棉花糖的原料差, 吃出一股子工業甜味。
糯米丸子煮得太硬, 咯牙。
草莓大福的草莓不夠新鮮, 吃起來只酸不甜。
最後在他挑剔的碎碎念裡，石心抽了抽嘴角, 拿過剩下的獎勵品, 三下五除二就搞定。
川上富江：「嗚！」
早已習慣他無理取鬧般的獨佔欲, 石心從容地說道：「放心好了, 沒有你做的甜品好吃。」
被順了毛的川上富江這才高興起來。
眼看著人群越聚越多, 特別是癡望著川上富江的人的情緒越發高昂。
在某些不可控的事情發生之前，石心抓住川上富江的手，說道：「我們去人少的地方」
聞言，川上富江眨了眨眼, 吞了下口水，不知為何臉紅起來，「人少的地方啊, 當然沒問題。」
順著小路沿著樹林方向, 眼看著人煙慢慢稀少，他臉上的笑容也越發傻氣，石心知道這傢伙肯定是誤會了什麼, 說道：「把你腦袋裡的黃色廢料收一收。」
早已在腦中上演限制級場面的川上富江瞪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理直氣壯道：「這是戀愛中人的正常反應。」
「是是是，」石心任由他胡扯，看著他四處張望，挑眉道，「怎麼了？」
總算找到一棵生長茂密的樹，川上富江把她抵在樹幹上，雙手撐住樹幹，形成一個完美的樹咚姿勢。
低頭看石心時，他才明白為什麼壁咚床咚各種咚如此廣受戀人歡迎了。
因為身高差的原因，他從這個姿勢可以完美俯視石心。
她一抬頭，正好可以對視上那雙無機質的灰眸，而且這角度，如同索吻一般令人遐想連篇。
川上富江只覺自己的心跳聲快淹沒自己的思維了，屏住呼吸，他俯首慢慢地接近她的臉龐。
就在雙唇即將相觸之際，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富江——」
「——臥槽！」川上富江猛地一頓，對著驟然出現的引路人罵道，「納西索斯你情路不順是你的事情，別來打擾我啊！」
他擼起袖子準備再刺幾句，卻被石心拉住，回過頭茫然地說道：「石心心你也想罵他？」
石心皺著眉，把川上富江拉到身後，對著身上氣息明顯不對的納西索斯說道：「你要做什麼？」
銀髮小男孩笑了笑，猛然間身體抽長，變為了少年模樣。
神氣縈繞在他身體四周，曾經引誘了無數神的美貌耀眼得足以讓凡人俯首稱臣。
川上富江第一個動作就是捂住石心的雙眼往後退，咬牙切齒道：「納西索斯你幹嘛恢復原型，想要勾引我家石心嗎！？」
石心：「……」
「怎麼可能，」納西索斯挑了挑眉，悠然道，「況且，我這次來是為了跟你們做一個交易。」
石心扯下川上富江的手，說道：「什麼交易？」
納西索斯勸誘般說道：「可以同時滿足你和富江兩人願望的交易。」
願望？
石心看了眼川上富江，發現他明顯愣住，說明納西索斯所謂的交易事前並未通知他。
「我拒絕……」石心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就感到一陣悅耳至極的音樂傳入耳中，而與其同時而至的卻是一股凜冽的氣。
石心抱住川上富江就往後退去，卻發現來襲者的目標並非是她，而是納西索斯。
待到掀起的風沙散去，石心這才看見來人的容顏，驚訝地說道：「常學姐？」
納西索斯顯然更為警惕，「常暮笙？」
黑髮少女平素總是笑嘻嘻的臉上，此刻滿是肅穆，身前浮著一個十三根長短不同的竹管製成的樂器，「納西索斯，你縱容麾下攻略者輔佐巴弗恩的事情，我還沒找你算帳呢，」暮色的神氣在她身邊凝固成音符的模樣，充斥著肅殺之氣，「如今還敢違規在下界大規模使用神力，且誘騙我同門神修，是真當我脾氣好？」
「神修？」納西索斯挑了挑眉，低聲道，「原來如此，怪不得……」
怪不得石心區區一個普通人，卻能承受住「萬人敵」系統這樣的逆氣運，而且還能夠如此嫺熟地運用自身的氣。
修神的方法遠不止【系統】，對於一些老派神明來講，一脈相承的修行法則更為重要。
他不禁輕笑起來，「哎呀，看來我可真是運氣不錯啊，」他笑著指向常暮笙的身後，「喔，差點忘了告訴您，那個曾經輔佐巴弗恩滅世的【富江】也在這裡呢。」
「怎麼可能，那傢伙已經被我破壞了內核……」常暮笙臉一下子黑了下來，轉頭往石心身後望去，雖然性別已變，但是那近於神魔的容顏和污濁的靈魂，赫然就是【富江】。
她身上殺機剛現，川上富江就一臉驚慌地抱住處于茫然中的石心，打開系統空間逃了進去。
雖然那一瞬間常暮笙完全能夠出手斬破他的魂體，但川上富江緊緊抱著石心，完全沒有空隙，她一時猶豫，就讓他逃竄成功了。
神識一轉，察覺到另一個神的隱匿，她暗罵了聲不好。
轉過身來，不出所料，那個狡猾的納西索斯也已經跑路了。
「靠！」常暮笙情不自禁罵出聲來。
*
川上富江萬萬沒想到，第一次帶著石心進入自己的系統空間，會是在這種時候。
無論如何，脫離那位神的神力壓制範圍，他松了口氣，正準備朝石心撒個嬌彌補破碎的心靈。
就看見石心表情嚴肅地敲了敲地，對他說道：「坐下。」
川上富江下意識就正坐在她面前，茫然地說道：「怎麼了？」
石心第一句話就是，「你認識常暮笙學姐？」
「……學姐？」川上富江一臉驚悚地看著石心，結巴道，「石心心，你不會認識那個叫常暮笙的神吧？」
神？
沉默了一下，石心說道：「我和她師出同門，常學姐說我的老師是她的祖師爺。」當年只以為是老師的輩分虛高，現在想來，估計老師的身份也非凡人。
川上富江顫抖著說道：「同、同門？」
他抱住自己的頭，差點想就地癱下裝死，完了完了，他好歹是達到過lv99的高級攻略者，自然知道常暮笙的祖師爺是誰，那個鼎鼎大名的段情啊啊啊！一代戰神啊啊啊！顛覆者的高層啊啊啊！
而且她們那一門修的都是——無•情•道！
作為一個力圖勾引戰神徒弟陷入七情六欲的不軌之徒，怎麼才能不被拍死？
捂住臉差點哭出來，川上富江思考起他如果假裝自己完全不認識常暮笙、然後騙著石心私奔到其他位面去能不能躲過一劫。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石心看他表情實在太難看，摸了摸他的頭，擔心地問道。
川上富江看著她的眼睛，咬了咬唇。
原本想好的各種說辭，突然間就說不出口了。
啊啊，他脫力般想道，真是的，到底是誰勾引了誰啊。
他辜負過那麼多人，誘騙過那麼多人，以至於連神都厭惡他的靈魂，但是，現在卻在這個女人面前，就算是最可笑的一面，也想坦承出來。
川上富江將手從臉上放下來，挺直脊樑，端坐在石心面前，深吸口氣，說道：「算了，我還是告訴你實話吧。」
「你知道我的【不死】有多麼病態吧？依靠不停產生新的分體，來保證【富江】的存在。」
「但一開始，我得到的【不死】技能，非常普通，就是正常的無論火攻水燒任何方法都無法致死的技能，直到我在一個S級副本裡任務失敗，失敗的原因不是我沒攻略成功，而是——」
「——因為那個副本世界被名為巴弗恩的愛神毀掉了。」
川上富江吞了吞口水，時至今日，對於名為巴弗恩•克勞的神明，他依舊心存忌憚，畢竟，那種瘋子，遇上一次就夠倒楣了。
「我任務失敗後，得到了【不死之病】的詛咒，」他表情複雜地說道，「從那時起，只要我受傷或者情緒過激，就會有分.身從我身上繁殖而出，那時候的我和分.身並沒有任何差別，甚至於一些分.身比我還要強大。」
「我成了真正的怪物，別說攻略了，連基本的生命都快無法維持，本來納西索斯那貨是打算直接放棄我的，但是，不知道巴弗恩和他做了什麼交易，我得到了一個名為【制約】的技能，從而得到了超越分體的【本體】地位。」
「而相應的條件是，我必須完成巴弗恩給的一個任務，攻略某個世界的氣運之子。」
「因為等級限制，直到99級時，我才去完成這個任務，然後我攻略成功了，將氣運之子的靈魂交給巴弗恩，巴弗恩就通過那個靈魂作為引子毀掉了那個世界。」
他喘了口氣，不敢去看石心的表情，咬著牙繼續說道：「那個世界就是常暮笙創造的世界，所以她震怒之下，憑依了氣運之子的身體將我打到重傷，我趁著她和巴弗恩交戰的時候，逃了出來。」
「再後來，為了療傷，我接下了納西索斯頒發的任務——攻略你。」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常暮笙就是那個打傷川上富江的人23333
【原創角色】
巴弗恩•克勞
滅世者陣營，愛神，本體來源於常暮笙創造的世界，神界通緝犯，目前被常暮笙封印中。
第100章 神祭（3）
把一切坦白出來後, 川上富江依舊坐在原地, 等待石心的回復。
直到她的聲音終於響起，他才發現自己的指甲因為太用力掐進了手掌，卻絲毫不覺得痛，因為身前這個女人的話語, 比這些微疼痛更為重要。
「也就是說, 你助那個名為巴弗恩的神毀掉了一個世界。」
石心的聲音冷漠, 一瞬間川上富江以為回到了最開始的時候，她對他的語氣也是這樣。
冰冷得沒有任何感情。
心臟抽痛著, 他卻不敢看她。
害怕與那雙灰眸對視, 害怕看見她厭棄的樣子。
害怕……
連待在她身邊也不再允許。
石心的聲音沒有起伏, 似乎在提問, 又似乎在陳述, 「你有後悔過嗎？」
後悔？
他後悔過為什麼不完成任務後早點脫身，就不會被常暮笙打至重傷。
他後悔過為什麼當時要接下那個S級任務，不然的話哪會遇上巴弗恩那個瘋子。
……
是的，他的一切後悔, 都建立在【川上富江】的利益之上。
至於其他，他從未後悔——
——至少，在遇到石心前。
他從未因為幫助他人毀掉一個世界, 而後悔。
對於常人來說, 毀天滅地似乎只是個虛幻的概念，以至於某些故事裡，世界毀滅之前, 漫天都是各種異兆。
但實際上，他看見那個世界毀滅之際，並沒有海嘯、地震、翻天覆地。
那僅僅是一個瞬間。
——有人還在陪著年幼的孩子讀稚氣的童話。
——有人還在抱怨這個月的收入太低。
——有人還在學校裡為了明天的考試抓耳撓腮。
——有人還在祈禱新的一天會更好。
然後，那僅僅——是一個瞬間。
那個世界的時間迎來了它的結束點。
一切枯萎。
沒有掙扎，沒有哭喊，沒有求救。
所有的一切，迎來了終結。
成千上萬、無數個世界線、無數個未來，在那之後，徹底消失。
再無蹤影。
太快了，所以那時候的川上富江完全沒有感覺。
就像是幫著把回收站的垃圾清空一樣，主謀不是他，他不過是搭把手罷了。
反正，那些人也和他沒有關係。
那時候的川上富江的世界裡，只有他一個人，所以只要他還活著，那麼世界毀滅，也無關緊要。
但現在，不一樣了。
如果世界毀滅，如果被毀滅的世界裡存在石心，如果石心不再存在。
那麼，還有什麼意義呢？
他想道，如果她消失的話，就算他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又為了什麼呢？
成為愛神？
攻略氣運者？
多麼無趣。
多麼無聊。
他閉上眼，輕聲道：「我現在，後悔了。」
因為他害怕。
害怕她消失。
也害怕她厭惡。
濃厚的殺氣朝他刺來，但奇怪的是，川上富江卻覺得快慰。
你瞧，至少她還會生氣。
只要生氣，就代表石心至少還會理他。
「我現在很生氣。」他聽到她說道。
他知道。
女子一隻手抓住他的衣領往外甩去，「不過，還沒到讓你來看戲的時候。」
這個你，卻說的不是川上富江。
殺氣掠過川上富江，往後斬去。
一道黑影閃現，赫然是納西索斯，對川上富江挑了挑眉，「沒想到你也有這麼誠實的時候啊。」
神力凝結成盾，擋住女子的攻擊，納西索斯並未動怒，反而對著兩人溫和地說道：「別急著動手，我可是誠心來做交易的。」
「你瞧，巴弗恩頃刻間能夠毀掉一個世界，這樣的力量多麼強大？」
「只要你們還是造物，你們就總會有束手無策的時候，」納西索斯對著石心說道，「就像你，面對那些醜陋的人類時，不得不破壞自己的秩序來毀掉對方。」
「這難道公平嗎？明明作惡的是那些人，卻要無罪的英雄來承擔罪孽。」
「但是這一切不公，只要你成為了神，就能完全消滅了，無論你是想要成為世界的中心，還是想要維護一個世界的秩序，這些事情都輕而易舉。」
銀髮的神明露出誘惑般的笑容，「——而我，能讓你們成為神。」
*
瞬移到遠月學園的上空，常暮笙眯起眼，這片區域的氣未免太乾淨了點。
神識掃過去，以學園為中心，如同花一樣的結界將其包裹得嚴嚴實實。
巴弗恩說道：「是結界。」
但是這個結界並沒有對她的進入造成阻礙，而納西索斯可不是做無用功的傢伙，那麼只有一個可能，這是個障眼法。
——為了隱藏真正的結界。
「麻煩死了。」常暮笙咋了下舌，她最不擅長的就是找東西。
神言從她口中流淌而出。
【……申請對違規者『納西索斯』進行抓捕……】
【『管理員』已通過】
【您已擁有在本位面使用神域的權利】
一瞬間，常暮笙的神域完整地展開來，把整個結界納入其中。
屬於她的神器「大笙」和「小笙」開始奏樂，無數暮色音符飛入結界裡。
神音所到之地，便是她的耳目。
神域中，時間停滯。
食客、廚師、樹葉、泥土、溪流、石、花，在遠月學園裡，這些都是無比正常的風景。
音符傳來的樂聲時高時低，那是代表它們觸及的物質所含氣的程度，直到一個音符觸到了物體卻沒有聲音傳來。
「找到了。」常暮笙喃喃道。
那是一朵美麗的水仙花，看起來生機勃勃，如同隨處可見的其他花一樣，可是，它沒有一點花應具有的氣。
如果只是簡單地用神識掃過，那麼毫無疑問，大部分神都會忽略掉這一處。
但常暮笙恰好沒有用自己的神識，而是使用了最笨的方法來尋找，反而找到了異常點。
也算是歪打正著。
常暮笙用神識將結界裡的造物沉入下層神域裡，避免等下打起來出現傷亡。
瞬移到那水仙花所在地，她看著那花沉思了一下，這感覺——
——是神域？
看來納西索斯是打算一旦有外人入侵，趁著對方進入結界後一鬆懈，就開啟神域將其困住。
這心機……
「真不愧是你同夥。」常暮笙對坐在她肩上的巴弗恩嘲諷道。
她捏了捏手指，露出個獰笑，直接一拳打了下去。
簡單粗暴地用神力撕開納西索斯神域的入口後，她用自己的神域強制對接上去。
巴弗恩挑了挑眉，說道：「您打算做什麼？」
常暮笙嘲諷道：「放心，雖然納西索斯是從犯，但我還是會按著他這次違規的罪名揍完了扔給神界審判。」
但一想起肩上這個傢伙毀了她的位面，她就牙癢，可她能怎麼辦？
巴弗恩的神格是無數位面的生物的欲望集合體，除非常暮笙把他神格根植的位元面全部毀掉，否則他就是不死的。
而顯然，她不可能為了自己的私怨，去毀滅成千上萬的位面。
太憋屈了，常暮笙磨著牙抓住小丑玩偶的身體，扭了個360度。
巴弗恩露出幸福的表情，以及性感的喘息聲，「沒錯，就是這樣、啊太棒了~~~」
常暮笙：「……」
靠，更憋屈了。
滿腹怒火踏入納西索斯的神域裡，常暮笙卻皺起了眉。
眼前的場景足以讓密集症者暈過去，成千上萬的水仙花瘋長著死死纏繞住另一個引路人的空間，原本美麗的花朵，此刻卻像寄生蟲一樣，根植於空間之內。
而納西索斯的神域則將這個空間完整地包裹住，確保其無法脫離。
「——」
常暮笙聽到了一個虛弱的女聲，顯然是那個被困住的引路人。
暗自把納西索斯的罪名又往上提了一檔。
她用神力毫不留情地把那些噁心的花通通毀掉，仿佛是意識到自己所困之物正在被人奪走，水仙花驟然瘋長起來，卻被暮色的神力斬斷。
「嘖」了一聲，常暮笙乾脆把那個空間拉到自己的神域裡。
暮色音符四處飄蕩，卻沒有找到納西索斯的蹤跡。
常暮笙正在思考對方躲到哪裡去了，卻聽到了剛剛救下的引路人的聲音，「您好，請問您是來處理違規者的嗎？」
回過頭去，一名棕發碧眼的少女從引路人空間走出，臉色蒼白，「違規者『納西索斯』試圖對我的攻略者『石心』進行……」
「欸，原來你就是石心的引路人，」常暮笙摸了摸後腦勺，心想這還真是有緣啊，「你好，我是石心的同門常暮笙。」
「……」少女沉默了一下，才緩緩說道，「您好，我是伊可。」
現在倒不是寒暄的時候，常暮笙表情一正，說道：「可以說一下納西索斯的意圖嗎？」
伊可深吸口氣，「他想要把我和他的神格置換給石心和富江。」
置換神格？
常暮笙整個神都懵逼了，好端端的誰會把神格換給別人，這簡直就是捨生取義割肉飼鷹的舉動，差不多相當於幫人成神了？
莫非她搞錯了，納西索斯是個大好人？
看見她的表情，伊可苦笑道：「不，他可不是出於好心。」
「——是為了破除我和他的命運。」
「我和納西索斯都是被困於輪回，無法掙脫的偽神。」
「就像個悖論一樣，只要我們還是神，我們就無法掙脫命運，同樣，只要我們無法掙脫命運，我們就不是真正的神。」
常暮笙明白了什麼，「那傢伙是打算通過轉移神格，讓攻略者來承受命運？」
但就算是這樣，佔便宜的也是攻略者啊。
但伊可接下來的話，讓她明白了原因，「而我和納西索斯都是『亡者』。」
「您應該知道，我們這種亡者保持神的軀體，依靠的是神核裡的神力，而假如石心得到了我的神格，那麼首先她會走向死亡，但卻沒有與之匹配的神力驅動她再度進入輪回復活，所以她會一直保持『死亡』的那瞬間狀態。」
就算是富江那種不死之病，也無法逃脫，納西索斯的「死亡」會在作為本體的他得到神格之際，降臨于所有【富江】身上，並不是殺死了他，只是讓他進入「死亡」狀態。
常暮笙咬牙道：「這樣子，與其說是把神格置換給攻略者，不如說是把攻略者作為儲存神格的容器。」
她咋舌，倒是明白為什麼納西索斯會看上石心作為容器，普通的攻略者可沒有足夠的精神力和體質來承擔神格，而石心無論哪方面都符合要求。
「依靠著引路人的身份，納西索斯可以輕鬆控制作為容器的『死亡』中的攻略者，他就既有了承擔命運的替身，又可以繼續掌控自身的神力。」
「——還真是想得很美啊。」
作者有話要說：
有妹子覺得世界線繞，實際上是一個視角問題，由富江的視角來講，這就是個他被巴弗恩坑了的故事，但實際上，在常暮笙的角度來講，世界線是這樣的。
因為涉及我之前對於世界的設定，這裡簡單講一下。
我把【位面】設定為世界樹，樹幹是元世界，樹枝是支世界。
1.常暮笙創世之後，在自己的支世界發現一大坨不明物，不明物以她的世界裡生物的【欲望】為食，不停壯大自己的體積，她使用神力將其毀滅。
但隔了不久，那坨不明物再度衍生而出，常暮笙見滅不了，乾脆就將其點化。
點化出的就是巴弗恩的前身蘇醜。
2.常暮笙教化蘇醜，蘇醜成為她世界裡第一個亞神。
3.常暮笙閉關修煉。
4.蘇醜吞噬了支世界的氣，支世界毀滅，他修煉成神，就在他進一步試圖吞噬世界樹的氣時，常暮笙出關，大怒之下將其打到神魂俱滅。
5.但是蘇醜並沒有死，反而因為魂魄分離，突破了位面屏障，開始吞噬其他位面的愛欲，修成了【愛神】，自稱巴弗恩。
6.常暮笙花了大量精力修復自己的世界樹。
7.宿命者陣營的納西索斯通過友好陣營的優勢，利用位面交流的準則，將自己的攻略者川上富江送入元世界。
8.川上富江攻略成功，將氣運之子交給巴弗恩，世界樹崩潰，位面毀滅。
9.常暮笙殺巴弗恩的時候，順帶揍了幫兇川上富江。
10.常暮笙追殺巴弗恩，期間殺了他無數次，但巴弗恩的神格永不毀滅，因為他的神格是無數位面的生物的欲望集合體，除非常暮笙把他神格根植的位元面全部毀掉，否則他就是不死的。
11.接下來就是《前輩》那邊的世界線，巴弗恩的神核被奪，常暮笙趁機將其封印入自己的神識裡，一旦他有任何異動，她都能馬上感知。
PS：巴弗恩目前無法使用神力，但神格依舊在，所以他依舊是愛神，有餘力化個小丑的形在常暮笙旁邊晃蕩，雖然跑不掉也搞不了事就是了。
順帶感謝妹子的提醒，我去修了一下《前輩》那邊的一個時間線Bug，比心。
→_→想一想，本文最憋屈的頭銜常暮笙完全可以競爭一下了。
大概就是你辛辛苦苦寫了幾百年的文檔被人一鍵刪除後，你還弄不死那個人、每天要看著對方晃來晃去的心情。
【還有巴弗恩不是病嬌，他是病瘋（。）】
悠于 2017-9-8 19:50
第101章 神祭（4）
知道了納西索斯的計畫後, 常暮笙不禁說道：「嘖, 不知道那個傢伙從哪兒搞到了置換神格的道具，那起碼得是神器級別的東西吧。」
聞言，巴弗恩沾沾自喜道：「是我給他的『移神杖』啊。」
常暮笙：「……」
「毀滅您的位面時，進行的交易、嘛。」
他話音剛落, 一道暮色的神力直接將那小丑玩偶的身體撕裂。
伊可站在一旁, 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殘殺同伴驚住了。
常暮笙臉上依舊掛著漫不經心的笑容, 說道：「聽起來你好像還很得意？」
她話音剛落，一團血霧再度浮現, 撕扯著重新變成小丑的模樣。
充滿磁性的男聲從那滑稽的小丑玩偶口中說出, 顯得無比詭異, 「啊, 您的力道還是如此恰到好處, 您能明白嗎，心臟破裂之際的快感，簡直是百倍的高.潮。」
「呵」了一聲，常暮笙對他的變態愛好早已習以為常, 說道：「說吧，那個道具怎麼運行？」
巴弗恩笑嘻嘻地指向伊可，說道：「不不不, 已經運行起來了, 」他捧著自己的臉，滿是愉悅，「這位伊可小姐的神格已經被打上了標記, 只要納西索斯使用移神杖對石心施以神術，就可以『嘭』的一下置換神格啦~」
伊可握緊拳頭，怪不得，她現在會如此虛弱，「那石心他們現在在哪裡？」
常暮笙皺了皺眉，「川上富江拐著石小心跑了，」她摸了摸下巴，「不管他是出於何種目的，作為他的引路人，納西索斯肯定能在我們之前找到他們倆。」
無論納西索斯是打算硬來還是利誘，她都必須儘快找到石心所在位置。
雖然富江那邊怎樣她是無所謂啦，
不過，她看向伊可，「你是石小心的引路人，應該可以馬上找到她的位置啊。」
伊可臉色蒼白，苦笑了聲，「我休眠之前，暫離了引路人的職位，把系統權力都移交給了石心。」她抿了抿唇，所以納西索斯那傢伙，連她下意識的逃避心理都算計到了嗎？
她還真是，沒用到連自己的攻略者都牽連進來了啊。
「……啊啊，」常暮笙抓亂頭髮，「算了，還是用笨辦法來搜索吧。」
所以，石小心，你可要撐住啊。
*
聽到納西索斯要讓他們成為神，川上富江嗤笑道：「你當我傻啊，這樣好的事情，你會沒有條件？」
納西索斯挑了挑眉，似乎是被說中了一樣，坦誠道：「當然有條件。」
「我會把我和伊可的神格給你們，但相應的是你們也必須承擔命運。」
「命運？」川上富江皺眉，「就是你和伊可身上那個一見面就會出現時空亂流的詛咒？」
「對，」納西索斯不動聲色地靠近兩人，繼續拋出魚餌，「畢竟要成為神，負擔這點詛咒也是理所應當的吧。」
一直沉默的石心說道：「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自己承擔下去？」
納西索斯苦笑道：「我和你們不同，我可是無法忍耐與戀人分離啊。」
川上富江翻了個白眼，「我也忍不了，謝謝。」
納西索斯嘴角上翹，「哪怕結果是成為神？」
川上富江愣了愣。
石心直接說道：「伊可現在處於休眠狀態，所以你說的事情，她怎麼可能知情？」
不知何時，弓箭已經在她手中，緊繃的肌肉狀態，意味著她隨時準備攻擊。
「我當然是問過她了，」納西索斯說道，「她也再已無法忍受這樣的生活了，難道她沒告訴你？」
石心皺了皺眉，伊可的確說過她始終無法掙脫命運的束縛，也對此感到了疲憊。
納西索斯聳了聳肩，轉而向川上富江看去，說道：「我可是難得好心，準備給你一個機會修補自己的【內核】，如果你不願意也沒關係，我再找一個攻略者好了，不過你要明白，一旦我把神格給了別人，你的攻略任務可是會撤銷的。」
他的話語輕描淡寫，好像隨時準備抽身離開，找其他的攻略者來接受神格。
石心看向川上富江，單只是她和伊可之間的問題，她當然可以自己做決定，但如果是川上富江和納西索斯之間的交易，她就無法插手了。
更何況，這關乎川上富江自身的傷。
川上富江的確很糾結，納西索斯的話讓他非常心動，要知道，他現在的情況岌岌可危，隨時可能無法控制，淪落到和分.身一個等級的地步。
目前納西索斯的態度擺在面前，要麼接受神格成為神，要麼就等著攻略任務被撤銷。
真的是，顯而易見的答案。
不過……
川上富江笑了笑，「聽起來蠻不錯的。」
「但是，還是算了吧。」
「自戀到死的神格，想想都憋屈。」
他可不想過上不能和石心在一起，只有一個人垂影自戀的生活。
氣氛瞬間僵硬，納西索斯看著兩人，神情冰冷下來，「看來，你們都做了決定啊。」
「真是的，」他歪了歪頭，銀色的權杖從他手中出現，對準石心的方向，「我本來還打算溫柔一點呢，畢竟你們也算是有價值的容器了。」
銀色的神力從那權杖頂端聚起，散成花瓣，卷席而來。
一直警惕著的石心早已做好準備，在那權杖出現之際，就以氣為箭，搶先攻擊過去。
那花瓣看起來柔軟又緩慢，無害至極，但石心的氣觸及之際，才明白其中厲害。
每一點花瓣中都蘊含著納西索斯的神力，完全強於她的氣，甚至反過來吞噬了她的攻擊。
石心本打算躲開，卻發現那花瓣順著氣纏繞到她身上，隱隱有爆裂的趨勢。
她只能緊急把川上富江丟到安全地帶去，獨自一人抗下爆炸。
川上富江看著石心一瞬間滿身是血，不禁罵道：「靠，納西索斯，你果然不懷好意！」
還容器？
他就知道，這傢伙怎麼可能白白給人恩惠？
哼笑一聲，納西索斯直接忽略川上富江的戰力，好歹當了對方那麼多年的引路人，就是其全盛時期的時候，戰鬥力也不值一提。
他現在注意力都放在了石心身上，看著女子身上的傷正以可怕的速度痊癒，輕聲道：「『諾亞的詛咒』？」
雖然是後人類時代的產物，但看來戰鬥力不容小覷啊。
更何況，這個名為石心的女人還是與常暮笙同門的神修。
他可不能耗費太多時間在無謂的戰鬥上，畢竟要是等著常暮笙找到了這裡，事情可就麻煩了。
納西索斯垂下眼瞼，神力再度聚集起來，這次攻擊的卻是兩個方向。
石心「嘖」了一聲躲開朝自己方向沖來的攻擊，轉眼就看見花瓣裹住了川上富江。
她正欲朝那邊跑去，只覺背部一寒，剛剛躲開的花瓣驟然間返回而至，朝她沖來。
「嘭——」
又一次爆炸聲起，但和上一次不同，納西索斯沒有給石心傷口痊癒的機會，花瓣從權杖源源不斷地湧現而出，從傷口飄入她的體內。
從裡到外，如同寄生一樣。
石心完全被銀色的神力所包裹住，驚人的殺氣從她體內暴起，她沒有絲毫保留，將那殺氣凝聚成箭，以己為弓，朝著納西索斯襲去。
「真是恐怖的力量，」納西索斯笑了笑，「當然，以造物的角度而言。」
他抬起右手，那箭便不再前行。
巨大的力量施加于石心身上，她咬著牙，感受到自己的氣失去控制。
納西索斯的手指微動，花瓣纏繞上箭，讓其調轉角度朝石心的方向轉去。
「納西索斯，你不是就想要個容器嗎？」川上富江大吼道，「我接受那個提議，所以你住手！」
納西索斯聳了聳肩，「是嗎，但是我現在不接受了，」俊美無儔的神明露出惡意的笑容，「反正，只要你們還留著一口氣，就夠了。」
右手落下，那箭沖向石心。
震天的爆炸聲響起，血霧從爆炸的中心騰起。
手、腳、頭、軀幹——
只是一瞬間，加持著神力的箭就將那強悍無比的肉身四分五裂。
川上富江腦中一片轟鳴，只剩下空白。
「放心，還活著呢。」
「你看，心臟還在跳動啊。」
納西索斯滿是嘲諷的聲音響起。
裹住川上富江的神力鬆開，他跌落地面，面色蒼白，也不顧什麼形象了，跌跌撞撞朝著石心的方向跑去。
怎麼辦？
他慌張地將那破碎掉的肉身拼湊在一起，頭、軀幹、腳、手……
不對。
怎麼只有一隻手？
川上富江茫然地看著緊閉雙眼的頭顱，似乎感應到他的視線，石心突然睜開眼，全黑的眸中央只剩下金色的豎瞳。
分裂的身體以驚人的速度組合起來，筋骨轉瞬間連起，新生的皮膚覆蓋而上，就連那【消失】的手臂，也迅速地長了出來。
重生的石心站在原地，笑了起來。
與平時克制的神情不同，此刻的她，嘴角上挑到詭異的弧度，顯得邪氣十足。
石心歪了歪頭，豎瞳看著空間裡的兩個活物。
「——好餓啊。」
第102章 神祭（5）
川上富江現在完全處於懵逼狀態, 只剩下一個念頭, 「噢，剛剛石心是在爆炸之後把自己的手吃了，怪不得只剩下一隻手」。
他的呆愣僅持續了一會兒，就在石心看了一眼自己後, 回來過神來。
因為那眼神, 川上富江渾身都燥熱起來。
沒錯, 他記得這目光，滿是食欲, 純粹的只看著他、像全世界只剩下他的眼神。
川上富江吞了吞口水, 離她更近了些, 輕聲道：「你餓了嗎？」
伴隨著女子專注的眼神, 他身上的血液幾乎要沸騰起來, 迫不及待地靠近已經毫無理智的石心，隨時準備好將自己的身體獻給她。
正在此時，一大堆神力化作的花瓣朝兩人襲來。
豎瞳瞬間鎖定發出攻擊的納西索斯，石心的背弓起, 張開嘴，硬生生將那花瓣吞了下來。
川上富江一愣，就看見吞噬完花瓣的石心腳一蹬地, 以僅剩殘影的速度猛地沖向納西索斯的方向。
納西索斯拿起權杖, 更多的花瓣湧現而出，裹住來襲之人。
可進入諾亞狀態的石心卻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直接一口將那神力吞下。
她的速度已非肉眼可見, 甚至達到了亞神的境地，再加上納西索斯本就非擅長近戰的神明，此刻被拉近了距離後，竟被那威勢挾住。
石心原本清冽的氣，現在完全一片混沌。
她笑了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只是一瞬間，納西索斯覺得一陣寒意湧上。
接下來的場景，連他都無法理解。
混沌之氣包裹住石心的頭顱，組成了一個巨大的——只有嘴的怪物。
她張口，尖銳的獠牙朝納西索斯咬下。
納西索斯猛然回過神來，迅速施展神術，引動那剛剛被吞入石心體內的神力爆炸。
如他所願，就在那獠牙觸及他之際，神力爆開。
之前才組合完整的女子再次撕裂開來，納西索斯還沒來得及鬆口氣。
一陣劇痛從他肩膀傳來。
他低頭，看見那怪物的頭顱一口將他的左臂吞掉。
「可惡！」
納西索斯又是一道神力打向對方，但吞下左臂的頭顱毫不猶豫再度吞下了神力。
並且在納西索斯引爆神力的時候，石心咬住了他的右臂。
收不回神術的指令，爆炸將纏鬥的兩人同時籠罩。
川上富江咬牙，知曉現在的自己無法參與這場戰鬥，喚出系統裡的一把短劍，果斷地插入自己的心臟。
納西索斯和石心的動作都太快了，他焦急地等待自己變成異狀態，直到那爆炸再現，完整的蛇身才一下子聳立起來，「石心？」
筋骨重生的聲音悉悉索索響起，他看著煙霧之中，女子的四肢如同木偶般組合完整。
石心俯身，咬住底下神明的肉身，開始進食。
大量的血從納西索斯的身體湧出，他「哈」了一聲，滿是憎惡地說道：「真是個……怪物。」
他美麗的身體，居然被區區一個造物看做毫無價值的食物？
眼睛一閉，納西索斯乾脆拋棄這具已經破掉的肉身，離魂而出，浮於空中。
正在進食的石心頓了頓，歪了歪頭，似乎在思考為什麼獵物的味道變得不同，但是食欲佔據了她的一切思維，所以她沒有多想，繼續吞食眼前的食物。
雖然失去了憑依的身體後，在自己的神域之外使用神力會有所限制，但是完全被激怒的納西索斯可顧不了這些，直接動用目前能使用的最高級神力朝著石心攻擊過去。
花瓣被催動成細銳的劍刃，每一把都足以將人置於死地，此刻密密麻麻地沖向下方的女子。
納西索斯往日俊美冷漠的臉上此刻卻猙獰無比，「去死吧！」
成千上萬的爆炸聲驟起，下方完全被濃霧籠罩。
感受到血腥的味道，納西索斯情不自禁笑了起來，黑色的藤蔓在他的神魄上纏繞，如同無盡的欲念一樣，將象徵美的神明拖入深淵。
笑聲未落，一道厲風割向他的喉嚨。
「——怎麼可能！？」
納西索斯睜大眼，急忙用神力護住自己，卻還是被刺傷了臉，血從那張完美無缺的臉上流下。
他暴怒起來，「你居然敢弄傷我的臉！」
他的怒氣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只有無盡的攻擊從四方襲來。
且與之前的混沌之氣不同，石心現在發出的氣更為濃厚。
納西索斯將神力展開，控制住周圍的空間，才讓她滯下速度。
此時映入神明眼中的女子——
——已然完全掙脫了名為人類的【限制】。
黑氣環繞在她身上，如同黑色的火焰般，化作了鬼一樣的姿態。
不可能，納西索斯咬牙，剛剛他的攻擊，怎麼可能一點傷都沒留下！
而且如果沒有打中，哪來的血腥味？
一道虛弱的男聲從下面傳來，拿腔捏調又得意洋洋，「咳、所以說納西索斯、你這傢伙太自戀了哈、咳怎麼可能贏過我家石心心……」
納西索斯一瞥，才發現下方的川上富江沒有一處完好的肌膚，下半身的蛇形完全被神力炸開，只留下了軀幹，破裂的傷口裡，新生的富江正在不斷分裂而出。
這樣噁心的場面讓納西索斯皺起眉。
雖然是川上富江的引路人，但若非他這樣的體質能夠為自己所用，向來厭惡醜陋之物的納西索斯怎麼可能忍受這樣的噁心生物存在。
他看向如同鬼一樣的石心，嘲諷道：「你們這樣倒是天生一對。」
天生的殘次品，卻以人的姿態活于現世。
「能夠作為神的容器，你們應該感到榮幸才是。」
黑色的藤蔓完全佔據了納西索斯的神魄，他卻完全不自知，操控著被染黑的花瓣，組成一朵巨大的黑色水仙花，想要吞下石心。
石心的豎瞳裡既沒有畏懼也沒有憤怒，她不躲不閃，一步步浮空朝著納西索斯走去。
花瓣剛一碰到她，她身上的黑焰就咬住那花瓣燃燒起來。
【——好餓。】
無數聲音驟然湧入納西索斯的神識之中，發聲者無論男女老少，似乎都在怨恨著、詛咒著。
——以及饑餓著。
石心停下腳步，站在納西索斯面前。
寒意越發徹骨，納西索斯感受到面前站著的【人】身上，恐怖的執念。
「不。」
絕不能被她吞掉。
他咬了咬牙，催動著神力進行攻擊。
石心看著他，在神力攻來之際，金色的瞳孔驟然被黑色佔據，雙眸裡再無一絲光亮，只剩下沉沉的黑暗。
她張開嘴，露出牙齒。
一道黑影將那黑色水仙花連同納西索斯一起籠罩住。
他抬眼，看見獠牙正處於自己頭上，而自己不知何時，已身處獵食者的口腔之中。
「不。」
納西索斯喃喃道。
「哢嚓——」
牙齒落下，饑餓的怪物將神明吞咽下腹。
吞食完畢的女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到川上富江出聲，「喂、石心心，你吞那玩意兒，不會消化不良嗎？」
石心看了他一眼，歪了歪頭，打了個嗝後，突然嘔了起來。
如同響應川上富江的話一樣，她嘔了幾下，把一個銀髮金眸的小男孩嘔了出來。
那赫然是納西索斯的幼年體，此刻滿臉粘液，狼狽不堪。
「吃不下？」石心眨了眨眼，似乎有些疑惑。
納西索斯寒毛豎起，迅速逃離女子身邊，該死，他的神力損失了一大半！
石心正準備繼續追捕之際，川上富江卻突然說道：「石心心，你還餓嗎？」
對「餓」字敏感的她把頭轉向他，靈敏的嗅覺觸及甜美的血腥味，讓她眯起眼來。
川上富江只剩下了軀幹，他露出一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為誘人的笑容，說道：「過來我這邊。」
這裡有如蜂蜜般甜蜜的肌膚。
這裡有能流出鮮美骨髓的骨頭。
這裡有比蛋糕更柔軟的血肉。
「——來吃我吧。」
黑髮少年的雙眸灼熱，朝著向他走來的凶獸伸出雙手，如同最虔誠的信徒，祈禱自己的獻祭為神所接受。
石心抱住他，對待戀人那般的親密，然後張開口，狠狠咬了下去。
左肩膀被她一口咬斷，連咀嚼都沒有必要，修長的手臂被她完整吞掉。
川上富江一臉溫柔地看著她，用右手給她擦去嘴角的血跡，然後手指被石心叼住。
她專注地看著他，戰慄從脊背一路往上湧來，川上富江舔了舔下唇。
石心咬掉他的右手掌，因為滿意這味道，所以她允許其在口中多停留了一會兒。
就在此時，川上富江突然靠近她，低頭尋住那沾滿鮮血的薄唇，親吻了下去。
「對，」他親著她，粗喘著如同每一個陷入情.欲的雄性一樣，祈求心愛雌性的垂憐，「就這樣，看著我，吃掉我。」
此時此刻，她只屬於他一個人。
他也同樣。
他會成為她的血肉，化為她的骨骼，滿足她的欲求。
從此之後，他們將不分彼此。
感受著她每一次撕裂他的肉體，他露出滿足的笑容，對著陷入瘋狂的戀人自言自語道：「你說得沒錯，至始至終，我最愛的都是自己。」
這是屬於【富江】的命運，只能愛自己的可憐蟲。
但是，沒關係，現在這個糟糕的命運他可以親手破壞掉了。
川上富江笑得無比幸福，「當我成為你的一部分後，我最愛的人就是你了。」
然後，石心會永遠記住他。
無論是肉體還是靈魂，他都能完完全全佔有她的一切。
這是多麼幸福的結局啊！
眼睜睜看著川上富江被吞食到只剩下一個頭顱，哪怕是突然出現的暮色神力將整個系統空間斬破，納西索斯也無法從這樣瘋狂的場景裡回過神來。
他大腦一片空白，啞聲道：「瘋子……」
第103章 神祭（6）
常暮笙趕來前, 想過很多可能性, 比如納西索斯把石心打敗，石心被移植了神格，或者石心把納西索斯打敗，納西索斯的陰謀破產。
諸如此類的狀況尚屬在邏輯之內, 但是, 顯然不包括眼前的情況。
看了眼變成幼年體的納西索斯後, 常暮笙又看了眼正打算對川上富江的頭下口的石心。
她深吸口氣，一個瞬移到石心身邊, 以「刀下留人」的氣勢奪走她手中那個笑得一臉猥瑣的頭往旁邊丟去。
「臥槽你這孩子怎麼連這玩意兒都吃！？萬一吃壞肚子了怎麼辦！？」
川上富江被人打斷了「合體」大計, 十分不滿地嚷嚷道：「你這女人懂不懂氣氛, 我家石心心餓了知道嗎？」
石心眨了眨眼睛, 全黑的瞳孔盯住常暮笙, 舔了舔牙。
眼看著女子一下子沖過來，身上的黑氣如同饑餓的獵食者一樣，常暮笙咋了下舌，連施三個封印咒。
可被封住的石心低下頭, 竟打算生生吃掉那封印。
常暮笙抽了抽嘴角，拿出自己儲蓄空間裡的靈藥喂入她嘴中，勉強穩住了石心。
她對趕來的伊可說道：「石心現在是什麼情況？」
伊可看了眼不遠處的納西索斯, 「她上次S級任務失敗, 受到了『諾亞的詛咒』，」她解釋道，「諾亞是位面100的末日後新人類, 無所不食。」
「詛咒？」常暮笙這才眉頭微微舒張開來，暮色神力從她手中升起，注入石心的體內。
只要是詛咒，終歸能解。
理應如此——
她皺起眉，正欲解開之際，卻發現神力被整個反彈回來。
那反彈之力霸道無比，若非她躲得快，早已被戳個對穿。
愣了一愣，常暮笙表情變得古怪起來，因為剛剛將她的解印之力反彈回來的神力，赫然屬於段情。
她抓住石心的手，緩慢將神力探入其中，發現自家祖師爺放了一個神術在石心體內。
剛剛石心和納西索斯一戰，卻未觸發這個神術，反倒是她的神力解印之際，遭到了反彈。
所以它的作用既非守護也非詛咒，應該是限制他人插手石心的命劫？
常暮笙抓了抓頭髮，想起段情的警告。
——「不要做多餘的事情。」
嘖，難不成連這詛咒也是命劫的一部分？
那她還真不能輕舉妄動，無論是她還是段情，一旦插手了石心的命劫，那麼等待石心修行後面的將會是成倍的劫難，甚至可能直接導致其魂飛魄散。
這也算神界歷劫的常識了。
垂下眼瞼，歎了口氣，常暮笙只能以神術穩住石心的神識，看著女子閉上眼。
一會兒之後石心就能恢復常態，雖然，只不過是暫時恢復罷了。
但原諒她實在不忍直視石小心吃川上富江的場景啊啊啊啊！
常暮笙咬了咬牙，有種辛辛苦苦種好的白菜被個變異豬拱了的微妙感覺。
所以罪魁禍首，她可不能放過。
抬眼望向旁邊的銀髮小男孩，神力從她身上迸發，音符化為巨手，捕獲住納西索斯，將其抓了過來。
完全體的納西索斯尚且輸常暮笙一籌，更別提現下失去大部分神力的他了，哪怕是掙扎也顯得虛弱不堪。
看著被抓到眼前的納西索斯，常暮笙問巴弗恩，「移神杖是哪一個？」
巴弗恩打了個哈欠，「就是他手裡的那根權杖的下半根。」
常暮笙勾了勾手指，暮色卷住權杖，交於她手裡。
她想起什麼似的，對一直沉默不語的伊可說道：「有什麼想對他說的？」
伊可宛如從夢中醒來一樣，輕聲道：「有。」
她走向納西索斯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的手。
就在兩人相觸的刹那，漩渦驟然出現在周圍。
常暮笙咋舌，下意識用神力將那些時空漩渦封上。
就在漩渦銷聲匿跡之際，一道金芒驟然出現。
浩大的神力衝擊著整個空間，她只來得及用自己的神力將石心和川上富江裹住。
在那金光之中，有人影閃現。
「上界神？」
常暮笙抿唇，對方顯然比她更為強大。
大笙和小笙同時顯現在她身邊，隨時準備著作出攻擊。
「哎呀呀，還以為又是納西索斯那個傻瓜蛋想要破除我的詛咒，結果不是嘛？」
一聲輕笑，那神明撥開光芒，收斂自身強橫的神力，讓空間再度回歸原樣。
那是一位擁有長卷髮的美麗女性，穿著簡單的白T和黑色短褲，看起來就像不知從哪誤入的大學女生一樣。
她打了個哈欠，曾被人讚頌「洞察一切事物」的眼睛裡一片茫然，「所以，現在什麼情況？」
女子明明擁有無比威嚴的長相，卻掛著一副懶散的神情。
「……」常暮笙沉默了一下，才抽了抽嘴角，說道，「赫拉大人？」
這位被下界古希臘神話定義為「神後」「金座女神赫拉」的女神笑嘻嘻地支起下巴，盯著常暮笙看了一會兒，「嗯……」
常暮笙自我介紹道：「在下華夏神系，隸屬補天者，名為常暮笙。」
赫拉眨了眨眼睛，懶洋洋地說道：「我記得，你是小段情的門下吧？」
常暮笙頷首，「是。」
「那麼，現在這情況……」赫拉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雙眸凝起金色掃過面前諸況，在前因後果皆呈於她後，突然笑了起來，「哎呀，有趣有趣——」
「——納西索斯，看來你是真想置伊可於死地呢。」
在赫拉出現後，銀髮神明的目光就瞬間晦暗下來，他冷聲道：「您此言為何意？」
赫拉雙手捧著臉，卻沒看他，而是看向伊可的方向，她正站在納西索斯的身旁，一臉蒼白地回望過來。
情不自禁搖了搖頭，赫拉慈愛地看了眼少女。
如此堅決的表情啊，看來是下了決定。
真是，可愛又可憐。
沒有得到回復的納西索斯聲音裡滿是怨毒，「若非您玩笑般的詛咒，我又何須出此下策，才能與她共存？」
回應他的卻不是赫拉，而是伊可。
棕發綠眸的少女沒有往日跳脫的元氣，神情肅穆，「不，納西索斯，你錯了，赫拉大人從不開玩笑。」
「可是——」納西索斯想要說什麼。
伊可卻打斷了他，「——是我祈求她給予我生存的機會。」
她伸手觸及他的臉，聲音哀傷，「我早已消失，只是你忘記罷了。」
「你難道不曾質疑過嗎？」
「我在無數的輪回裡，都從實體化為了虛無，最後成為你腦海裡的回聲。」
「簡直，就像是，『伊可』從始至終都是為了成為『回聲』才存在的一樣。」
「或者說，為了成為『納西索斯』的『回聲』。」
納西索斯的心裡一陣冷意，下意識地想要阻止她的話語，大聲道：「別說了！」
伊可眼神虛茫地看著他，如他所願，停下了訴說。
但有人繼續說了下去，是赫拉。
「小暮笙應該知道吧，歷經輪回成神的規則。」
常暮笙點頭。
「下界的神話很有趣，充滿造物本身幻想的同時，卻又從某種意義來說變為神的真實。」
「在那神話裡，納西索斯拒絕了伊可，導致她哀傷之餘，最終失去實體，只剩下聲音在山谷回蕩。」
「這件事，是不存在的，」赫拉微笑，「因為，早在納西索斯誕生之前，伊可就已經消失了。」
納西索斯猛然抬起頭，看向她，「你說什麼！？」
赫拉笑了笑，繼續說道：「但納西索斯那邊的神話卻是真實的，他的母親曾求問盲人先知自己的兒子是否會長命百歲，神示說，『只要他不知道自己是誰就可以，』可是呢，命運指引美麗的納西索斯看見了自己的同時，他愛上了自己。」
「顯而易見，那是求不得的愛人。」
「一次又一次，納西索斯因為得不到『自己』的愛，沉於輪回之中，無法成為真正的神。」
「無比疼愛自己兒子的父母以及他的姐妹們試圖打破這可怕的輪回，所以，他們想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赫拉笑得越發慈愛，「他們製造了另一個『納西索斯』。」
「也就是——回聲。」
女神的笑容端莊，聲音優雅。
「這可真是個好方法。」
「納西索斯沉迷於自己，卻永遠得不到回應，直到在一次輪回裡，他於神識中，得到了自己的【回聲】。」
那本應永遠無法觸及的鏡面，成了現實。
「他以為那回聲屬於名為伊可的女神，但實際上，那只是他自己腦海中聲音的回聲。」
「不可能，」納西索斯突然說道，「不可能——如果只是我的父母製造的虛幻，那麼之後的輪回，伊可怎麼可能會出現！？」
開什麼玩笑，伊可已經消失了！？
那現存於他面前的伊可又是誰？
伊可抓住他的手，輕聲道：「因為你喚醒了我。」
她看著他的雙眸，平靜地訴說道：「你如此愛自己，以至於連虛幻的聲音都讓你執著，所以在第一次『虛幻』的『回聲』之後，你偏執地相信著這世上一定有屬於『納西索斯』的『回聲』存在。」
「最終奇跡——或者說詛咒般地成功了，我的神魂附著於『回聲』之上。」
「我復活了。」
不再是林中仙女，不再是森林女神，而是作為「納西索斯」的「回聲」而活。
終於將一切全盤托出，伊可輕笑了一聲，對納西索斯說道：「所以，納西索斯，從一開始，你愛上的就不是『伊可』，而是『回聲』。」
「是你神識裡製造出來的自己罷了。」
「不，」納西索斯抓住她的手，黑色的藤蔓在他身上蔓延，無比可怖，「是你啊。」
伊可歎了口氣，想說什麼，卻被他的聲音打斷。
那話語裡滿是泣音，如同受傷的野獸般痛苦，「既然你應我的執念所生，那你就是我的一部分啊，那你就應該屬於我，不是嗎？」
「為什麼、為什麼現在偏偏要把這種無謂的真相揭開！」
伊可很喜歡很喜歡納西索斯，會喜歡到死為止。
——如果不如同下界神話裡的那樣自欺欺人，納西索斯覺得，他一定會瘋掉。
哪怕她早已死去，化為回音。
他又怎麼可能放手，讓她再度變成虛幻。
「不是無謂的真相，」伊可搖頭，「在你復活我之後，我的命運就與你交纏在一起。」
「我每一次的輪回裡，都會死亡甚至神魂寂滅，然後你會在自己的神識裡把對我的聲音的回憶轉化為實體，我就會再度複生。」
「所以，我只有成為虛無，不再是我自己，才能算完成了宿命。」
「而這樣的我，怎麼可能成為神。」
納西索斯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滿臉哀求，「沒關係，就算我們永遠無法成為神，也沒關係。」
「但是，」伊可看著他，眼神複雜，「我恢復了記憶。」
「我知道了『伊可』早已死亡的真相，而當我和你都同時知曉真相時，『伊可』就會徹底死去。」
因為，一切虛幻終將為真實所取代。
「死亡，」她笑了起來，低聲說道，「才是我真正的命運。」
「而赫拉大人為了救我，施加了詛咒，盡可能讓我們無法相遇，只要你無法得知真相，我就能繼續作為『回聲』而存活。」
伊可走向納西索斯，捧住他的臉說道。
「你瞧，我才是那個騙子呢。」
「但是……」
「已經夠了。」
青色的神力逐漸從她身上褪去，顯露出與納西索斯同源的神力，緩緩注入他的體內。
納西索斯猛地掙扎起來，黑氣從他身上湧現，竟瞬間將常暮笙的束縛衝破。
他透支神力之後短暫恢復成完全體，黑色的水仙花花瓣刹那間包裹住他和伊可。
「我帶你走，」納西索斯抱住她，喃喃道，「我帶你走……」
伊可摸了摸他的頭，看向赫拉，輕聲道：「赫拉大人，吾以『伊可』之名請求您，將這分裂的神格合二為一，將屬於『納西索斯』的力量歸還於他。」
納西索斯想說「我不需要」，卻發現金色的神力已將他控制住。
無法使用神力，無法發出神術，甚至連聲音也被禁錮。
「真是的，」赫拉歎了口氣，「我已經好多年沒做這種事了。」
伊可一臉愧疚，「非常抱歉。」
「算了，」赫拉揉了揉太陽穴，「誰讓我當年多管閒事呢。」
她收起了笑容，「那就如你所願吧。」
金色的神力綻開來，同時將伊可和納西索斯俘獲住。
青色消退，水仙花佔領了全部神力。
無限的光芒中，納西索斯看見伊可朝他走來，輕輕擁住他。
就像是置身于森林一樣，溫暖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
她的聲音柔軟如風聲。
「赫拉大人賜予了我掙脫命運的機會，現在，我給你吧。」
「不要再執著『回聲』，不要再困於自己。」
很久之前，在他誕生之前，她就已經註定了死局。
「永別了，納西索斯。」
「你將成為真正的神。」
作者有話要說：
《變形記》奧維德
「我願他只愛自己，永遠享受不到他所愛的東西。」
*
寫伊可和納西索斯這一對的靈感來源佛洛德對這則神話的解讀，大概就是佛洛德認為，納西索斯以為的回聲（echo）實際上是他自己的聲音。
奧維德寫納西索斯的自白時也很有趣。
「原來他就是我的影子。
我愛的是我自己。
我自己引起愛情，自己折磨自己。
……
我若能和我自己的軀體分開該多好！
但我真願我所愛的不在眼前。」
第104章 劫難
清澈的笙樂在體內徘徊, 將那無法自製的餓意壓了下去。
石心睜開眼, 看見的是綠草叢生。
模模糊糊間，她看見銀髮金眸的少年俯身凝視清澈的水面，如癡如醉。
直到風從山谷掠過，一道清亮的女聲響起。
然後少年從一開始的怔愣變為狂喜, 試圖擁住那聲音, 卻失足墮入了水中。
成片的水仙花綻放開來。
一名棕發綠眸的女子浮於空中。
石心喚道：【伊可？】
女子朝她笑了笑, 說道：【我真是個不稱職的引路人。】
石心搖頭，【不, 你做得很好。】
伊可輕笑道：【真是的, 就是因為攻略者太厲害了, 這麼沒用的我才能繼續下去啊。】
她溫柔地看著石心, 說道：【我要離開了。】
石心抿唇, 看著她，表情是難得的茫然，【對不起。】
伊可疑惑道：【嗯？】
石心啞聲道：【如果我更強大一點，你就不需要……離開了。】
【石心心啊, 】伊可幽幽歎了口氣，【你什麼都好——就是太好了，你瞧, 從你莫名其妙成為『萬人敵』開始, 被捲入我和納西索斯恩怨的人是你啊，不得不承擔起『愛神』職責的是你啊，從頭到尾, 你又有哪點錯呢？】
【要說的話，這件事裡，最無辜的就是你了，所以不要道歉，】女神微笑地看著她，【不然的話，我會哭出來喲。】
石心沉默了一下，才緩緩說道：【謝謝你，給了我機會。】
哪怕只是一瞬間，每一次完成任務後，所能體會到的愛意，也是她彌足珍貴之物。
【我才要謝謝你，】伊可靠近石心，手指輕點她的額頭，【所以，臨走之前，送你個小禮物吧。】
最後一絲青色神力沒入石心的額中，夢境開始崩塌。
她站在原地，看著棕發碧眸的女神一點點歸於虛無。
消失殆盡。
【您的系統已提出修改。】
【上界神「赫拉」已通過申請。】
【『萬人敵』系統撤銷中——】
【——您的系統已修改成功。】
【親愛的攻略者『石心』，您已得到『愛神』系統。】
【您擁有本系統最高級別的授權。】
石心睜開眼，雙眸是往日的灰色。
常暮笙正捧臉看著她，一見她醒來，立刻激動地叫起來，「你終於醒了啊石小心！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比如胃什麼的！？」
石心愣了愣，不明白和胃有什麼關係。
常暮笙撤去了她身上的禁錮，石心只覺自己的五感比往常更敏感了，她看向不遠處的神明，猶豫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赫拉笑嘻嘻地招了招手，「哎呀呀，你好啊，小段情的徒弟。」
她的身旁，納西索斯已經是成年人的身型，卻至始至終一言不發。
石心抿了抿唇，「伊可她……」
赫拉輕笑道：「她自由了。」
常暮笙撓了撓後腦勺，告訴石心，在赫拉的見證下伊可將自己的神格給了納西索斯。
她聳了聳肩，「納西索斯的神格現在完整了，成為了真正的神。」
雖然很不爽，但轉念一想，成為真神後，相應的神界審判也會更嚴厲。
赫拉看了眼自從伊可消失後就把自己沉入幻境不肯面對現實的納西索斯，搖了搖頭，「給你們添麻煩了。」
常暮笙說道：「是挺麻煩的。」
赫拉懶洋洋道：「喂喂喂，把你們的預備神讓我們神系的人來培訓，我可沒找你們要培訓費啊。」
常暮笙揉了揉額頭，「把我家小孩搞成那樣子……」
「咳，哎呀，」聞言，赫拉迅速說道，「那我帶納西索斯去神界定罪了，拜啦。」
看著某上界神急忙離開的身影，常暮笙只來得及道一聲：「呵呵。」
轉過身來，她正準備和石心好好談一下。
就看見自家小孩抱住川上富江的頭，一臉愧疚地說道：「對不起，一定很痛吧？」
川上富江的脖子處已經有細小的身體長出來，慢慢朝著完全體生長，這樣詭異的身體也不妨礙他撒嬌的心情，「痛死我了，石心心，快來親親我。」
眼看著石心點頭，還真打算親那個醜不拉幾的玩意，常暮笙一個瞬移過去，按住川上富江的頭就打算往外丟。
川上富江本打算破口大駡這個不懂氣氛的女人，但轉頭一看石心，就迅速轉換了策略，開始賣起慘來，「嚶嚶嚶石心心我好痛啊嚶嚶嚶……」
常暮笙暗罵一聲「靠」。
果不其然，石心聞言，立刻對常暮笙說道：「他的確有錯在身，但還是先放下他吧，」她揉了揉額間，「畢竟，我對他做出了那樣的事情。」
常暮笙看了眼滿臉自責的石心，不禁歎了口氣。
她又看了眼奇形怪狀的川上富江，這貨身上還在冒著粉紅色泡泡。
她呵了一聲。
真是——
——孽緣。
將川上富江丟給石心，常暮笙看著她小心翼翼地抱住他，心情一陣憂傷。
盤腿坐下後，她讓石心坐在自己面前來。
石心的表情難得帶上了緊張，跪坐在常暮笙面前。
雖說段情才是她真正的老師，但因為段情平日裡事務繁忙，所以常學姐從小到大才是真正照顧她的人。
可以說，常暮笙對於石心來說，是如同長輩一樣的存在。
常暮笙看著眼前的少女，滿腹辛酸。
真的是，長大了啊。
她開口，「你可能不知道這個川上富江做過什麼。」
石心認真地說道：「他告訴我，他曾助紂為虐，讓巴弗恩毀了您創造的位面。」
常暮笙挑眉，看了眼縮在石心懷裡裝死的川上富江，呵，還以為這小鬼會直接含混過去，沒想到至少還算誠實。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廢話了，」因為之前被納西索斯炸開，所以空間裡四散著川上富江分.身，她隨手提了一個過來，「你知道他這種體質叫做什麼嗎？」
「【不死之病】。」
「如同癌症一樣，會吞噬正常細胞，源源不斷地再生。」
「但是，你要明白，只要是生命，總會需要源頭，那麼【富江】為什麼可以不死不滅，無限分裂？」
「因為他所需要的力量源泉就是人類欲望的瘋狂。」
「只要【富江】所在之地，人類就會出現極致的愛意以及惡意，從而誕生出強大的『氣』，而當人類殺死了他的分體後，這種『氣』就會成為富江的一部分，支撐其源源不斷的生命力。」
常暮笙面無表情地捏爆那個吱吱亂叫的分.身，暮色神力在空間各處四起，血一般的火焰將地上的分.身焚燒殆盡。
她看向川上富江，「當然，在你沒遇到巴弗恩之前，你雖然是攻略者，卻與自己的分.身沒有多大區別，直到巴弗恩給了你【制約】，你就一下子超越所有分.身，制定限制他們的規則，成為了【本體】。」
「事先聲明，我可不是個好脾氣的神，」常暮笙笑了笑，「滅世的參與者，巴弗恩現在被封印在我身上，納西索斯由神界定罪，那麼剩下的你，我也不打算放過。」
明明說話的對象是川上富江，但常暮笙看的人卻是石心。
「所以我之前破壞了你的內核，讓你的【制約】越來越薄弱，你應該明白，越到後面，你的本體身份會越來越脆弱，直到制約消失，你就只是無數【富江】之一了。」
常暮笙笑了笑，「然後呢，我會把你送到最開始的地方去——」
「——那個誕生了你的位面。」
「重歸一切之初。」
「您不殺我？」川上富江突然問道。
常暮笙挑眉，「噢，這倒是個好主意。」
川上富江急忙說道：「不不不我開玩笑的，您的懲罰非常公道，我完全接受。」
就是……
他看了眼石心，從那灰瞳裡看不出一絲波動。
常暮笙說道：「那麼，你可以上路了。」
「……」川上富江總覺得對方話裡行間一種「送你去死」的感覺，憋了一會兒，才可憐兮兮地看了眼石心，「石心心，你會等我吧？」
石心看了他一眼，摸了摸他的頭。
光在少年眼裡亮起之際，她說道：「不會。」
川上富江眼底的光頓時熄滅，但緊接著，在常暮笙打開位面傳送之際，他又扒住石心的衣服，說道：「沒關係，就算你不等我，到時候反正我會回來找你的，就算你有了其他的備用糧，但反正還是我最好吃……」
話音未落，常暮笙一道暮色神力束縛住他，然後站起身來，一腳將其踹到傳送陣裡去。
搞定完畢後，常暮笙重新坐下，看向石心，「你對這個『富江』是什麼想法？」
石心垂下眼瞼，「他欠很多人。」
助紂為虐、玩弄人心、不擇手段……
「——可我欠他。」
聞言，常暮笙露出一個苦笑，「果然，命劫就是命劫啊。」
她抹了把臉，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殺他嗎？因為這個『富江』，也是你命劫的一環。」
「我可不想你成為另一個納西索斯啊。」
位面傳送陣再度打開，常暮笙看著石心，認真地說道：「但是，石心，他是你劫難的同時，反過來講，你也是他的劫。」
「所以，就算是你，也救不了他。」
立於傳送陣裡，石心笑了笑，搖頭，「我不會救他。」
無情的聖人平靜地說道：「這是他應得的報應。」
她無法因為他拋棄自己的原則，但她欠他太多，只能將所有時間交付於他。
「所以，我陪他。」
看著少女消失在位面裡，常暮笙歎了口氣。
真是，劫難啊。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卷就是完結卷啦，作者要開始放飛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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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帶給接檔的現言文求個預收。
文名《霸道小哭包愛上我》
#女主哭起來能徒手撕熊#
餘柔：日常慫偶爾彪，一哭就激發怪力的小哭包
熊恪錦：長了一張反派Boss臉的人.妻系校園杠把子
【校園清新小甜餅，1v1，青梅竹馬】
以作者的少女心發誓，這一本女主既會不掏心也不會吃掉男主喲~\(≧▽≦)/~
【六】命劫
第105章 第一個富江（1）
雪山之上的小木屋裡, 一男一女相對而坐。
名為穀村的男性升起火來, 側臉看了眼身旁的女子，她的身上裹著的衣服本屬於他的同伴濱口。
女子是被半路救下來的，她自稱富江，擁有一頭柔順至極的黑髮, 以及亮若星辰的黑眸。
富江的眼角稍微上揚, 左下有顆痣, 在蒼白的臉色襯托下，顯得楚楚可憐的同時, 又美貌得異常。
是的, 異常。
這一次的登山活動, 從遇到被人塞進岩洞、赤身裸體的富江開始, 就屢出怪事。
先是探查富江生死的土井不小心滑下斷崖, 目前生死不明。
然後是隊長濱口在富江的請求下，神經病一樣地把所有衣服脫給她穿，自己僅剩一條短褲在冰天雪地行走。
接著因為誰背富江，倆人發生爭執, 最後富江選擇了讓穀村背。
自那以後，濱口就開始不對勁，最後竟然發了瘋似的用登山的工具傷了富江, 之後狂笑著跑走。
原本打算找到他, 但找了半天沒見人影后，穀村只能背著富江到達山中木屋。
暖爐升起後，寒意稍驅, 兩人方有了談話的興致。
富江說她被男朋友遺棄在山中，「唉，這個假期可真淒慘。」
穀村皺了皺眉，說道：「我並不是因為好玩才來登山的。」
黑髮女子嫵媚一笑，「噢？」
那笑容實在太美，穀村不禁面紅耳赤地移開眼睛，「我哥在一個月失蹤了，有人看見他一個人爬上這座山，所以我上山來找他。」
富江說道：「你哥哥叫什麼？」
穀村不明其意，但仍答道：「穀村哲也。」
「這樣啊，」富江挑起眼角，靠近他，「那你猜猜我在那個山洞呆了多久？」
穀村大腦一陣轟鳴，看著那絕美的臉龐越來越近。
體內有一種衝動上湧，那是某種血腥又殘暴的欲望。
男子的雙眼已經浮上赤色。
富江見狀，笑得更美了，「一個月前，我男朋友帶我上山，把我切成一塊一塊地，然後丟在山裡，我好恨啊……」
她靠得太近了，一陣幽香進入穀村鼻中。
穀村模糊間，下意識拿起手邊的刀刃，吞了吞口水。
好想——
殺了這個女人。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因為……愛。
對，正因為他愛她，所以才要殺了她。
刀刃舉起，谷村看見富江在笑。
就在那刀要落下之際，木屋的門被踹開了。
風雪捲入，穀村看不清眼前，只覺得剛剛的熱氣一瞬間被卷走了。
「是誰！？」他迅速把刀對向來者。
門再次被關上。
穀村抬眼，對上一雙無機質的灰眸。
他不禁抖了抖，覺得簡直比之前在冰天雪地裡行走還要冷。
進來的是一名二十歲左右的高挑女子，黑髮灰眸。
這樣的雪山上，她卻只穿了件白襯衫和黑色西裝褲，而且左手提著個只穿了條短褲的男人，肩上扛著穿著登山服的人。
穀村覺得自己的大腦完全轉不過來了，只看見女子將帶來的兩人放在暖爐旁。
借著燈光，他才看清楚兩人的臉，震驚道：「土井！濱口！」
女子不知從哪拿出急救箱，為兩人進行包紮。
谷村突然恢復了神智，將刀放下，也不顧富江的臉色了，把自己身上的藥品遞給女子。
他看著女子忙碌，卻不敢說話，只有脫下自己身上一半的衣服，裹到濱口身上。
伸手探查他的呼吸，穀村松了口氣，幸好，雖然微弱，但到底還活著。
「這位小姐……」谷村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女子，問道，「土井的傷勢如何？」
女子包紮完畢後，說道：「運氣不錯，掉到樹上緩衝了一下，身體有擦傷，但不嚴重，目前的昏迷應該是腦震盪致使，沒有生命危險。」
穀村提起的心落下，「這就好。」
「哎呀呀，」那種捏著腔調的甜蜜聲音響起，是富江，「這位神秘的姐姐，叫什麼名字呢？」
女子看了眼富江，說道：「我叫石心。」
富江撩了撩秀髮，「這名字可真奇怪，莫不是外國人？」
「Z國人。」石心簡答道，顯然沒興趣和富江把你問我答進行下去。
穀村皺了皺眉，對於富江任性的不解和反感之心再度回歸，「現在不是說這種事的時候吧。」
富江哼笑一聲，「噢，那現在我們能做什麼？」
的確，冰天雪地裡，好像除了睡覺聊天，也沒什麼其他可做的了。
到底是心思掛在兩位昏迷不醒的好友身上，谷村憋著口氣，離富江遠了些。
正好，土井身上的包裹也被石心一起帶來，所以有了足夠的避寒物。
但是因為多出了兩名女性，所以備用的睡袋還是不夠。
把兩位重症者裹得嚴嚴實實後，穀村拿著僅剩的睡袋和被子犯了難。
卻不料石心直接說道：「你自己用，我不需要。」
穀村看著她，踟躕道：「可是，這麼冷的天。」
富江卻笑了起來，「哎呀，穀村君，石心姐姐既然能在冰天雪地裡穿著襯衫扛著兩個大男人走這麼遠，怎麼可能需要區區幾件避寒物呢？」
聞言，穀村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沒有繼續說下去。
富江得意洋洋地看了眼石心，她最懂女人心了，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被好好呵護呢，所以要想打擊一個女人在其他男人裡的形象，說她「強大」「不需要幫助」是最有效了。
可惜，她往日的心機對於石心來說沒有絲毫作用。
石心連個多餘的表情都沒給她。
被完完全全無視的感覺實在不好，何況是富江這樣以博取他人關注為樂的女人，她也懶得去勾搭那個前男友谷村哲也的弟弟了，反正那個男人早就死了。
因為分屍掉上一個富江江後太過興奮，那個男人被凍死在山洞裡，她和其他富江從屍塊裡誕生後，就以他為食。
她是成長得最完整的，所以才能趁機勾住三個登山者，從那山洞裡脫身。
倒是沒想到其中一人會是穀村哲也的弟弟。
嘛，一開始，她是打算把這三人勾得神魂顛倒，最好自相殘殺，再帶著其中一人去山洞，讓他殺死剩下的富江。
這樣子，她就能靠著那股強烈的「愛」徹底佔有其他富江的力量了。
不過，富江眯起眼，看著盤腿坐在火堆旁的女人，現在這個突然出現的攔路虎好像更讓她感興趣呢。
富江都喜歡強者，因為越是強者，身上的氣越強。
而眼前這個女人，身上的氣強得要命，也冷得要命。
簡直是塊頑固不化的石頭。
所以她剛一進來，富江的所有注意力都轉移到她身上了。
下意識舔了舔唇，富江想道，怪不得那個穀村一聲不敢吭，人趨利避害的本能告訴他，絕不能惹怒石心。
但是對她來講，卻是被撩得心癢癢。
總想著要撩撥一下，看著能不能把這女人惹得勃然變色。
挑起眼角，富江對石心嬌聲道：「姐姐啊，能不能把你的襯衫給我？」
見石心轉過臉看她，她笑得更嫵媚了，「我現在穿的是個臭男人的衣服，臭烘烘的，好不舒服呢……」她挨近女子，如水蛇般纏上她的手臂，說道，「姐姐身上的味道很好聞，所以把衣服給我吧。」
一旁安靜如雞的穀村裹緊自己的睡袋，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富江，嘀咕道：「有病吧。」
明明自己有足夠保暖的衣服，還要去搶石心的襯衫，這不是神經病嗎？
聞言，富江眯起眼，盯著他看。
穀村被她看得背後一冷，卻見富江突然笑了笑，那是一個極具誘惑力的笑容。
滿是柔美，仿佛只要輕輕一捏就能將這個絕美的女子捏碎。
她輕聲說道：「呐，穀村君，怎麼可以這樣欺負我呢？」
「人家只是想要一件襯衫而已。」
一切任性因為那張臉，顯得理所應當。
那樣的脆弱，那樣的美麗。
谷村心底原本冷卻下來的欲望突然升起，在溫暖的火光之下，他看著富江挽著另一個女人的手臂，只覺得一陣憤怒。
沒錯，不過是一件襯衫罷了。
為什麼一定要石心的？
他也可以給她啊！
額間青筋暴起，穀村覺得不是滋味。
明明一開始只有他和富江兩個人，而富江也一直依賴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靠在另一個女人身上。
真是不快啊。
嫉妒讓谷村的理智漸行漸遠，完全不知自己的思維有多奇怪。
那把被放回去的刀再度抽出，男人喘息著站起來。
最終理性徹底斷開，嫉恨占了上風。
穀村赤紅著雙眼，朝著石心砍去，「礙眼的女人，去死吧！」
面對這樣的情景，富江興致勃勃地看著石心的反應。
她會怎樣呢？
錯愕？
生氣？
哎呀呀，真是期待得要命。
就在刀尖落下之際，一直垂眸的石心抬起頭，瞥了穀村一眼。
她輕輕抬手，做了一個下壓的動作。
無形之力陡然出現，直接將失去理智的穀村壓倒在地。
穀村瞪大眼，感受到身上那股不知名的力量，對上石心的眼睛。
那雙灰眸沒有一點感情波動，即便看著他，也和看著木屋裡的裝飾一樣。
他心下一寒，明明本能告訴他，絕不能激怒眼前這個女人。
因為，對方和他是【不一樣】的。
但是大腦裡沸騰的欲求讓他情不自禁叫囂道：「富江大人是我一個人的，給我去死吧！」
石心聞言，挑了挑眉。
然後穀村看見女子手指微動，後頸突然一痛，他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暖爐依舊忠實地將熱量分給木屋中人。
富江心情卻頗為複雜，經歷剛剛的情況，她對石心的力量值有些忌憚。
畢竟這女人，連站都沒站起來，就直接打昏了穀村。
最重要的是，她剛剛的魅惑，物件不僅是穀村，還有石心。
但穀村有多瘋狂，石心就有多理智。
富江咬住大拇指，不甘心地想道，這個女人，難道對她的魅惑免疫？
這可就麻煩了。
作者有話要說：
猜猜本卷會出現多少個富江江？
各種各樣，男男女女的富江都會出現→_→有些走原著，有些自設，所以不跟原著時間線。
還記得因為本體影響，【富江】對石心初始好感度都會很高的設定嗎23333
沒錯，本卷就是個大型修羅場：）
悠于 2017-9-8 19:51
第106章 第一個富江（2）
石心站起身來, 把昏過去的穀村抱起來和其他兩人放在一起, 並且將暖爐往前推了推，盡可能讓她之外的「嬌弱」人類都能取暖。
見狀，富江不禁撅嘴，「為什麼不拿到我這邊來, 人家可是女孩子！」
石心看她一眼, 似笑非笑, 「你很冷？」
富江轉了下眼睛，說道：「要不你把襯衫脫給我, 我就不冷啦。」
這完全是無理取鬧的舉動, 連富江自己都明白。
——很危險。
畢竟石心和那些傻兮兮的男人不同, 既不受魅惑又足夠強大, 一旦惹怒對方, 很可能就是死路一條。
可不知為何，富江就是想對她無理取鬧。
石心盯著富江看了一會兒，歎了口氣，開始解掉襯衫的紐扣。
她的手指修長, 解紐扣的動作乾淨俐落，沒有絲毫誘惑的意味，顯得冷靜又自製。
但富江看著看著, 卻臉紅起來。
女子脫下襯衫後, 露出裡面的黑色運動內衣，富江一邊覺得「果然如此」一邊覺得失望。
她撅嘴，嬌滴滴地說道：「其實, 我還缺件內衣……」
話音未落，迎面而來一件襯衫丟在富江的臉上。
就這而言富江的確沒有說謊，因為那個濱口的衣服的確是一股臭味。
一股好聞的冷香傳入鼻中，她覺得自己似乎從男人臭烘烘的味道裡得到了治癒。
把襯衫從臉上拿下，富江偷偷看向石心的方向。
石心赤.裸著上身，只剩下一件內衣，卻依舊無比從容地坐下，絲毫不受溫度的影響。
富江悄悄打量著石心，她上身的肌肉線條流暢，胸部肯定沒她大——
——但是腰好細。
偷偷伸出手，富江快速地摸了把石心的腰。
好硬！
和她自己柔軟的肚子完全不一樣！
難道是腹肌！？
富江一邊這樣想道，一邊假裝什麼都沒做的收回手。
但以她的速度，若非石心懶得和她計較，怎麼可能沒察覺她的動作。
石心挑眼看了下她，直把富江看得坐立不安。
最後她只能挫敗地撇了撇嘴，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脫掉，然後裸著上半身，挺了挺胸，說道：「大不了我讓你摸回來。」
無論對方是男是女，她就不信有人能面對這樣完美的肉身清心寡欲！
石心挑了挑眉，輕笑了聲，伸出手來。
富江心下一喜，作出個魅人的姿態來，心裡竟有幾分期待。
卻不料石心只是拿起襯衫，示意她過去。
富江失望得眼角都搭下去了，但還是乖乖過去，讓女子為自己套上衣服。
看著石心一臉平靜地為她扣上紐扣，她心底難免對自己的魅力感到了懷疑。
正一臉不愉之際，石心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道：「別鬧了，睡覺。」
那是相當溫柔的撫摸，既不含佔有欲，也未摻雜過度的「愛」。
被這樣輕飄飄觸碰自己引以為傲的頭髮，她卻沒有一點不喜，反而意外地開心。
看著石心調暗光線躺下，富江眨了眨眼，如同蟬蛹一樣，裹著睡袋悄悄往她那邊挪去。
靠在灰眸女子背上時，她明顯感到對方背部僵了僵，但還是沒有推開她。
翹起嘴角，富江得寸進尺地圈住石心的腰，還用手指戳了戳那腰線。
這一次石心翻過身來看了眼她。
富江還沒來得及露出一個楚楚動人的表情，就看見石心抬高了手。
欸？
「晚安。」
灰眸女子的語氣溫和，但手刀卻沒有絲毫滯怠，果斷朝她的後頸劈下。
這算哪門子晚安啦！？
抱怨尚未脫口而出，富江後頸一痛，眼前一黑，昏睡過去。
*
穀村醒來之際，人尚處於渾噩之中，他支起上半身來，揉了揉額頭。
他昨晚做了什麼？
怎麼完全沒印象了。
噢，對了，土井和濱口！
他急忙朝自己的同伴看去，發現濱口此刻已經坐起身來，規規矩矩正坐在暖爐前，喝著不知從何而來的湯。
「濱口？」穀村看著之前發瘋的隊長，吞了吞口水，說道，「土井怎麼樣了？」
濱口看向他，一臉嚴肅，「我已經聯繫了救援隊，等一下他們就會來。」
松了口氣後，穀村四處張望，「欸，富江呢？」
聽到「富江」的名字，濱口的激動還未上湧，就被穀村緊接著的「對了，還有石心」給凍了下去。
他的臉色一下子灰白下來，嚴肅地說道：「這是石心大人捉來的雞，富江大人和她去了外面。」
穀村看濱口恢復了原狀，到底是放心了不少，「你現在總算冷靜了。」
「冷靜？」濱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只是搞清楚自己的位置罷了。」
「我這樣的凡人，是沒有資格站在富江大人身邊的。」
「況且……」
濱口喝了口雞湯，幽幽道：「我還想好好活著。」
谷村一臉莫名，正準備繼續問一下，門被打開，他一看見石心站在門外，立刻從睡袋裡出來，站了起來，「您好！」
石心身上穿著濱口的登山服，「你好。」
她看見濱口，說道：「傷還好嗎？」
濱口如坐針氈，想起今早醒來後，先是富江大人尖叫著「不准看石心姐姐」，隨後他失去理智想要攻擊石心，結果被一招制服。
想起對方那強大的力量，濱口的頭越垂越低，恨不得把自己縮到暖爐裡。
幸好石心沒打算找他，而是對穀村說道：「聽富江說，你在找你的兄長？」
穀村點頭。
石心說道：「我在一個山洞裡發現了一具男屍。」
穀村的臉刹那間變白，但到底是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他握了握拳頭，「請帶我去那裡看看。」
石心點頭，領著穀村往外走，路途有點遠，兩人卻一直保持著沉默。
直到來到一個山洞，穀村望瞭望周圍，覺得四周分外眼熟，但因為下了一晚上的雪，所以他始終想不出來哪裡眼熟。
走進山洞，他看見一具男屍，赫然是自己的兄長，面色鐵青，顯然是凍死的。
鼻尖一酸，穀村半跪在兄長的屍體面前，喃喃道：「到底為什麼要來山上啊？」
完全想不通。
穀村眼眶發紅，突然瞥見屍體的腹部上有一個大窟窿，看起來像被野獸撕咬吞食了一樣。
不禁更為痛苦，「難道是野獸嗎？」
一直沉默的石心說道：「燒光了。」
穀村不解地看了眼她。
石心說道：「那些『野獸』已經死了。」
穀村看了眼地上，才發現有燒焦的痕跡，雖然不明白什麼野獸要燒死，但也萬分感激，站起來，朝著石心鞠了一躬，「謝謝您！」
石心搖了搖頭，說道：「救援隊來了，你早點帶他們下山。」
穀村愣了愣，不明白她的訊息從何而來，只見她轉身走出山洞。
突然，一陣喊聲傳來，是濱口，「穀村，救援隊來了！」
他迅速走出洞口，看見一群穿著救援隊衣服的人，回復道：「我在這裡！」
欣喜之後，他轉頭四處張望，卻並未看見石心的身影。
並且，離開山洞的去路上只有來時的腳印。
而前方，是一處斷崖。
*
山巔之上。
「救、救援隊已經走、走了？」
一個顫抖的女聲響起。
「嗯。」石心雙手抱胸，氣在她身上展開，風雪不侵。
一旁被綁在大石頭上的富江可沒有這樣的能力，雖然不會死，但她依舊被凍得可憐兮兮的。
只能拉長聲音，纏身道：「姐、姐姐你穿著濱口那個、臭男人的衣服，不覺得、臭嗎？」
石心看了她一眼，說道：「你不想把襯衫還給我，又不願意別人看我的上身，那能怎麼辦？」
富江想撅嘴，卻凍得受不了，「嗚——大不了你把那些臭男人的眼睛都戳瞎嘛。」
石心眯起眼，看著她，輕聲道：「要不我先戳你的眼睛試一試？」
富江迅速閉上嘴。
寒風在山巔呼嘯，石心閉著眼問她，「冷嗎？」
富江立刻抱怨道：「當然冷啦！」
「那就好，」石心笑了笑，「所以，你搶走濱口衣服的時候，他所體驗的就是這樣的寒冷。」
「——還有谷村的兄長凍死的時候。」
富江顫抖著聲音說道：「喂喂喂，那個穀村哲也可不是我弄死的，明明是被上一個……唔另一個人弄死的啦。」
「上一個被分屍的富江？」石心說道。
富江瞪大眼，「你、怎麼知道？」
被凍僵的腦子有點糊，她只聽到女子平靜地把自己的底揭開，「但是你接收了那份記憶，並且打算依樣畫葫蘆，將谷村的弟弟利用完後，也凍死在山洞裡，對吧？」
被說中計畫，富江抿了抿唇。
更恐怖的是，石心顯然很瞭解【富江】，可惡，她接受的記憶裡並沒有這樣一個知情人士存在啊！
「你該慶倖，你還沒做到那一步，否則，我就只能像在山洞一樣，把你和其他非完全體的富江一起燒掉了。」
那雙灰眸無比冷淡，連說出的話語都顯得無情至極。
但富江卻一瞬間被點燃了一樣，連在這樣的冰天雪地裡，都覺得灼熱起來。
真是個冷漠的女人。
冷漠得讓人渾身戰慄。
——真想，把她從雲端上拖下來，一起墜入泥濘。
*
森田醫院。
「現在為您插播一則短訊，於x年x月x日失蹤於雪山的三名登山者已獲救，其中兩名意識清醒，一名已送往醫院救治，暫無生命危險……」
躺在病床上的三尾雪子關掉電視，把自己縮進被子裡。
想起自己的病情，她的眼睛發酸，還沒開始胡思亂想，就聽見門被打開。
翻身坐起，護士走進來，對她說道：「小雪，你有室友了。」
三尾雪子有些好奇，看見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抱著另一名黑髮少女走了進來。
雖然疑惑為什麼不用輪椅，但因為女子身上的氣勢凜然，她也不敢詢問。
不過瞥見被放在病床上的少女的正臉，三尾雪子不禁露出驚豔的表情。
這個少女比她見過的所有明星都還要漂亮！
護士指了指美貌的少女，說道：「這位是富江，因為床位告急，暫時先住在這裡。」
她看了眼富江，搖了搖頭，真是的，現在的年輕人啊，穿得那麼少去雪山，能不生病嗎？
三尾雪子點了點頭，對富江伸出手，說道：「你好，我是三尾雪子。」
富江撇過頭去，沒有理會的意思。
氣氛頓時尷尬起來，三尾雪子乾笑了一聲，不知怎麼處理這種情況。
正在此時，站在一旁的女子伸出手，和她握了握，才化解了這次尷尬。
三尾雪子感激地看了眼她，才發現這女子有一雙灰眸。
她聽見女子說道：「你好，我是石心。」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第二個富江江上線。
第一個富江江屬性：嬌氣愛撒嬌妹妹系√
第107章 第二個富江
富江生病這件事——顯然是不可能的。
不如說她在抗議, 抗議石心之前在雪山對她的【教育】。
在確認她沒有搞出其他么蛾子的情況下, 石心不介意縱容她。
畢竟是【富江】，雖然性別不同，但和川上富江一樣，卡得太緊了, 這傢伙一定會忍不住搞出點事情來。
石心看著手裡的礦泉水, 若有所思。
少女富江身上的氣很熟悉, 但又是陌生的。
有時候透過她，石心可以看到川上富江的影子, 但隨即又因為差異而回過神來。
終究不一樣。
喝了口礦泉水, 石心看見富江從醫生辦公室走出來, 對她張開手, 撒嬌道：「石姐姐, 好累哦，抱我走吧。」
出來送人的年輕醫生還沒從神魂顛倒裡醒過神來，就看見柔若扶柳的美少女被一名女子輕鬆抱起，往外走去。
與那女子對視上的刹那, 他那沸騰的大腦瞬間冷靜下來。
他發了下愣，才驚醒般把手上的手術刀丟到地上，小聲嘀咕道：「怎麼像中了邪似的。」
*
行走的辟邪物•石心對著懷裡的富江說道：「看來你很喜歡雪山之巔。」
富江瞪大眼, 「你敢……」好吧, 這個看起來對她百依百順的女人的確敢這麼做，她眼眶一濕，嬌聲道：「不要這樣對人家啦~」
「只要你收斂點。」面對這樣的美色在懷, 石心不為所動。
和川上富江相處這麼久，她早已明白，該警告的一定要警告，杜絕對方耍小聰明的可能性。
少女聞言，一下子慫了，撅嘴道：「好啦，人家不玩了。」
看來欺軟怕硬這一點對【富江】是通用的。
富江環住她的脖子，說道：「那姐姐要對我更溫柔點喲~」
嗯，【富江】都愛得寸進尺這一點，也是通用的。
石心面無表情打開門，看見門裡的場景，露出一個微妙的表情。
病房裡除了三尾雪子之外，還有一名戴眼鏡的陌生男子，以及另一名……不怎麼陌生的女性。
——她長了一張和懷裡的富江一模一樣的臉。
又一個富江江。
石心瞥了眼眼眶發紅的三尾雪子，將懷裡的富江放下，說道：「怎麼了？」
她看向另一位富江，對方大概二十六歲左右，和面色略微蒼白未施粉黛的少女富江不同，畫了精美的妝容，上挑的眼尾帶著性感，而緊身深v短袖和超短裙的搭配，更是凸顯了姣好的身材。
女人踩著一雙紅色細高跟鞋，款款朝著這邊走來，輕笑了聲，「哎呀，沒想到，我的『妹妹』居然也在這裡療養呢，」那塗著紅色指甲油的手指纖長，點了點自己的唇，「真是緣分。」
富江雙手抱胸，看著眼前的「姐姐」，眯起眼，仿佛在接收什麼似的頓了頓，說道：「緣分？原來『大姐』釣凱子都釣到醫院病人的男朋友身上來了。」
朝著石心笑了笑，她慢條斯理地說道：「石姐姐，這個是我的『大姐』【水穀麗子】，」她歪了歪頭，天真地說道，「是個拜金又勢利的超級壞女人喲。」
這麼過分的話，化名水穀麗子的禦姐版富江的重點卻在「大姐」二字上面，她當然知道對方在譏諷她，不由面上發青，呵，不過是個剛從雪山下來的小丫頭，也敢和她叫板？
不過，她盯住眼前名為石心的女人，想起剛剛從這個臭丫頭身上接受的記憶，皺起眉來。
不受【富江】魅惑？
「水穀麗子」倒是起了點興趣。
哼，這種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的魅惑有個鬼用，她這種經驗豐富的女人，才勾得住人嘛。
「水穀麗子」斜眼朝身後名為北山的眼鏡男看去，果不其然，對方的眼珠子都黏到少女富江身上去了。
眯起眼，女人走近男子，俯身在他耳邊吹了口氣，「呐，北山君很喜歡我家妹妹？」
北山渾身一激靈，視線收回，放在她身上，喃喃道：「當然不，我最愛的永遠是你。」
她露出一個曖昧的表情，「我也是喲，」指尖劃過男子的喉結，「因為北山君很棒呢。」
北山頓時吞了吞口水。
玻璃杯落地的聲音打破調情的氛圍。
「對不起，」三尾雪子捂住臉，哭著往外跑去，「我、我出去走走。」
旁觀的少女富江翻了個白眼，嘖，真是沒膽，幹嘛不上去抓破這個臭女人的臉？
不料石心對她說道：「我去看看她。」
富江頓時不開心了，抓住她的衣袖，「那我怎麼辦！？」
石心挑了挑眉，看向「水穀麗子」和北山的方向，摸了摸富江的頭，輕聲道：「你可以和你的『大姐』敘下舊。」
敘個鬼舊啊！？
富江正想反駁，石心摸了摸她的頭，「乖一點，我馬上回來。」
少女一下子乖巧如貓。
等到石心離開後，富江雙手抱胸，看著「水穀麗子」冷笑道：「你這眼光可真差。」
「水穀麗子」自然知道她指的是北山，如若平時，她肯定會懟回去。
但今天她倒是點了點頭，對得意洋洋的富江說道：「比起你的『獵物』，的確是不夠格了，」成熟的麗人咬了咬自己的指尖，媚笑道，「所以，我決定換目標了。」
那個叫石心的女人，看起來很美味的樣子。
*
終於找到了三尾雪子，聽到她斷斷續續的講述後，石心才明白事情始末。
她和北山本是同學，一直感情很不錯，就在她準備告白之前，卻生病入了院。
一開始北山還經常來看她，直到最近，他來訪的時間越來越少。
三尾雪子輕聲道：「一開始聽說他交女朋友了，我的確很傷心，但是我明白這也是正常的。」
所以北山沒來看她後，她也慢慢習慣了。
「可是，沒想到他會和女朋友一起來醫院……」一開始三尾雪子非常驚訝，因為「水穀麗子」和富江長得簡直一模一樣，除了更加成熟以外。
直到「水穀麗子」對她說起和北山的各種甜蜜日常。
「她明明很好心地在勸我看開點，我卻……不禁嫉妒起她來。」
三尾雪子捂住臉，非常沮喪。
石心揉了揉額頭，「那不是好心，她從頭到尾都是在炫耀而已。」
三尾雪子不解，「但是……」
「因為她和北山一起來的，所以顯得委婉一點，」石心以她應對富江的豐富經驗冷靜地分析道，「假如她一個人來，你就會明白她的性格了。」
石心對三尾雪子說道：「她和富江是……姐妹，所以她們的性格十分相似。」
三尾雪子一下子明白了什麼，表情微妙起來，好歹當了一星期的病友，她當然知道富江有多毒舌任性。
石心：「我問個問題，如果沒有『水穀麗子』的話，你認為自己和北山會在一起嗎？」
這個問題太直接，三尾雪子想了很久，才說道：「以前我認為我們會在一起，但現在看來，其實不適合了。」
「我的病我自己知道，如果沒有合適的腎.源，很可能轉變為尿毒癥，」她歎了口氣，「所以就算沒有富江，也總會有其他比我更好的女孩子。」
「而且啊，北山今天刻意帶女友來病房，也是存了讓我死心的念頭吧。」
「我明白了。」石心點了點頭，看向眼前的系統面板，拒絕了撮合這對cp的任務。
「不過現在我死心了，」三尾雪子笑了笑，「反而覺得松了口氣。」
石心對她說道：「那就好，快到午餐時間了，讓影響心情的人離開，再吃頓美味的大餐，你會發現失去一個沒眼光的男人的痛苦，一碗白米飯就能補回來。」
「噗——」
三尾雪子情不自禁笑了起來，一邊走回病房，一邊說道：「可惜啦，我是吃護士小姐專門提供的營養餐。」
「特殊待遇？」石心挑眉。
三尾雪子掩嘴輕笑，「對，特殊待遇。」
*
和「水穀麗子」互懟的時候，富江沒覺得心塞。
但看見三尾雪子和石心有說有笑走進來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綠了！
開什麼玩笑！
有說有笑四捨五入就是上床睡覺了！
富江一個大跨步，抱住石心的手臂，盯著三尾雪子，咬牙道：「石姐姐，你在說什麼呢？這麼開心的樣子。」
「嘖嘖嘖，這醋味。」「水穀麗子」走上前來，言語中滿是諷刺的味道。
富江斜她一眼，「總比物件那麼Low的大姐好，恐怕連個吃醋的欲望都沒有吧。」
見兩人你來我往針鋒相對，三尾雪子一臉懵逼，現在的姐妹相處都這麼火藥味十足了？
她下意識抓住石心的衣角。
富江眼睛一尖，立馬說道：「小雪啊，你不去抓喜歡的什麼北山的衣服，抓我家石姐姐衣服幹什麼啦，你情敵可在對面好嗎？」
三尾雪子聞言，臉色發紅，囁嚅道：「不、不是，已經不喜歡了。」
富江瞪大眼，「喂，難道你也把目標轉移到石姐姐身上了？」
石心抽了抽嘴角，哪來的「也」？
在三個女人的包圍下，她不禁揉了揉額頭。
在病房裡，被無視的唯一一個男性北山聽了這番話，站起身走了過來。
他看著三尾雪子，表情複雜，「小雪，聽我解釋。」
三尾雪子急紅了臉，搖頭，「不要誤會，我真的已經不喜歡你了！」
做好深情陳述準備的北山被一記直球打了臉，「我們不是兩情相悅嗎？」
三尾雪子瞪大眼看著他，說道：「阿正、啊，不，北山君，你已經有女朋友了！」
北山噎了噎，看了眼「水穀麗子」後，低聲道：「其實，我是有苦衷的。」
三尾雪子一陣無語，和那樣的大美人交往的「苦衷」？
「北山君，希望你和你女朋友好好在一起，」她認真說道，「我真的不喜歡你了。」
北山一臉痛苦地看著她，喃喃道：「為什麼，小雪，為什麼要背叛我？」
看著眼前有了女朋友還來問自己為什麼背叛的男人，三尾雪子真是心情複雜，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抓住石心說道：「因為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就是石心姐姐！」
北山張大嘴，說道：「可、可她是個女人啊！」
聞言，富江翻了個白眼，說道：「我也喜歡石姐姐啊，」她挑剔地打量了下北山，說道，「就憑你，就是多上一百個JJ也比不上我家石姐姐。」
面對和自己女友長得一模一樣的富江的惡言，北山仿佛被扇了一巴掌，面色發青，忍了忍，他轉向自家女友麗子的方向，沒錯，麗子這麼愛他，一定會——
「水穀麗子」撩了撩長長的卷髮，露出一個嫵媚動人的微笑，「哎呀，沒辦法啊，北山君，比起你的話，我也更喜歡石心妹妹啊。」
北山指了指「水穀麗子」，又指了指富江，最後指了指三尾雪子。
「你、你們……你們絕對會後悔的！」他氣得滿臉通紅，最終打開門跑出去，留下一句話，「石心，你給我記著！」
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說的石心：「……」
作者有話要說：
站著也中槍的石心：= =
*
實際上原著裡的富江都是少女款，所以我私設了年齡，因為想寫禦姐2333
第二個富江江是性感惡魔系禦姐√
第108章 第三個富江（1）
「記你個大頭鬼啦！」富江翻了個白眼, 終於把三尾雪子的手扒了下來, 她倒是理直氣壯地抱上石心的右手就不撒手了。
石心抽了抽嘴角，左手又是一沉，才發現另一個富江江也從善如流地抱了上來。
看著不好意思的三尾雪子，和另外兩個一臉理所應當的富江, 石心切實地感受到人品的差距。
「水穀麗子」整個人都快癱在石心身上了, 富江見她居然還敢用胸去壓石心, 立馬開戰道：「喲，男朋友都跑啦, 大姐你還不去追？」
「水穀麗子」嬉笑一聲, 「他呀, 沒必要。」
圍觀的三尾雪子本想說點什麼, 但想想北山剛才的作態, 只能默默閉嘴。
她倒是想解救一下石心，但看向兩位除了年齡之外，美得一模一樣的姐妹，感受到了某種無法戰勝的氣勢。
富江哼笑道：「既然如此, 那你再去勾一個凱子啊，把手放開，上面辦公室一堆青年俊傑醫生隨你挑。」
「可是妹妹啊, 姐姐我最喜歡的就是搶『同類』的東西了, 」「水穀麗子」似笑非笑，說道，「既然是『姐妹』, 你當然會明白這種心情吧。」
呵呵。
富江心想，你的東西如果好，那當然也是我的，但我的東西，別指望分你一根毛。
沒錯，富江通則便是——我這麼美，雙標又怎樣！？
於是兩個雙標懟在一起，那場面……
石心表示不忍直視。
都是富江，自然明白彼此的痛腳。
少女富江和「水穀麗子」踩對方一踩一個准，吵出火氣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幾句話下來，倆人都擼起袖子準備抓對方的頭髮了。
石心一手按住一隻，生生把兩隻準備打架的「野貓」分開。
「夠了，別在病房裡吵。」
見石心暴力鎮壓，富江立刻放棄掙扎，畢竟她可是名嬌弱少女，怎麼可能掙得脫她的鉗制。
倒是「水穀麗子」不甘心地掙了下，然後石心歎了口氣，看著坐在床上的三尾雪子，說道：「打擾了。」
語畢，她就提溜著富江和「水穀麗子」兩人的後頸離開病房。
這下「水穀麗子」也安分了。
開什麼玩笑，這女人單手能把她提起來耶！
圍觀的三尾雪子表示，喜歡的人有了女朋友這種事情似乎也沒那麼重要了。
畢竟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參與這樣高等級的修羅場，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
*
把兩隻富江提到花園裡後，石心坐在石椅上，冷靜地看著她們倆繼續掐架。
當吵得口乾舌燥、肚中轟鳴之際，兩位富江終於停戰，同時回過頭來要求進行投喂。
「我餓了！」
石心冷靜地問道：「想吃什麼？」
「水穀麗子」走到石心身前，跨坐到她的身上，環住她的脖子，媚笑道：「石心妹妹，姐姐想吃米其林三星法式大餐，好不好？」
石心挑了挑眉，說道：「我暫時沒那麼多錢。」
雖然為了給富江付醫藥費，她臨時找了個武館陪練的工作，已經足夠少女富江的開支，但一下子上升到這個高度肯定是不夠。
少女富江得意洋洋道：「因為石心心賺的錢都投到我身上啦，大•姐~」
本以為「水穀麗子」會勃然大怒，卻不料女人斜了富江一眼後，嬌聲道：「我怎麼可能像那個沒用的山上小丫頭一樣讓你請呢，」挑起石心的下巴，她笑得妖媚，「姐姐我的錢足夠養小心心一輩子呢。」
沒錯，作為一名富江，「水穀麗子」早已學會充分發揮自身的外貌，她目前是時下最紅的模特之一。
當然，在她的思想裡，女人嘛，總要有幾個「錢包」用用才算人生贏家。
所以想讓別人用她的錢，想得美。
看向石心依舊無動於衷的表情，「水穀」輕笑了一聲，不過倒是可以為這個女人開個先例。
「要不要一起吃個飯呢，小妹妹？」
聽起來簡直像哪裡的猥瑣大叔約飯一樣，石心看向一臉綠的富江，思考了一下，「可以。」
「水穀麗子」的笑容還未綻放，少女富江的怒火還未爆發，就聽見石心繼續說道：「我有個條件，把她一起帶上。」
這個她，自然指的是少女富江。
「水穀麗子」的臉頓時僵住，富江則瞬間春暖花開，撲過去把女人從石心身上扒下來後，果斷抱住石心的腰，「石心姐姐最喜歡的人果然是我。」
實際上只是想節約飯錢的石心露出微妙的表情。
咳。
算了，你高興就好。
*
高級餐廳裡。
兩位富江的矛盾進一步升級。
石心聽了一會兒越來越幼稚的互嗆後，決定先暫時離開。
反正是在包房，只要她守在門外，就不需要擔心裡面的兩人禍害其他無辜群眾。
她站在門口，靈敏的五感能夠將整棟大樓裡的聲音都收入耳中。
無意探聽他人隱私，石心只能放空大腦來隔絕雜音。
直到聽到一道小聲的啜泣，「阿姨，不要打我……」
是個男孩的聲音。
石心眯起眼，聽見另一道尖細女聲說道：「誰讓你這麼任性！」
然後是推攘，以及巴掌響起的聲音。
皺起眉來，石心依靠聲音鎖定兩人的位置。
——在同樓層的洗手間裡。
快速走到目標處，洗手間裡面沒有人。
隔間裡，中年女人的謾駡聲傳出來，還有小男孩的哭泣。
「你怎麼不去死呢！」
石心在用聲音確認小男孩沒在門邊後，直接一腳踹開了門。
聲音乍然而止。
戴著眼鏡、面相猙獰的女人正掐住一名黑髮黑眸的男孩的脖子，她看了眼石心，吼道：「你誰、啊！」
石心一隻手抓住她的後頸，另一隻手擰開她的手腕，將男孩放在地上。
看了眼低聲啜泣的男孩，石心抿唇輕輕關上門。
她的手裡還抓著不停掙扎的女人。
女人歇斯底里地叫道：「你是誰！幹什麼！」
石心笑了笑，「一個路人。」
語畢，殺氣從她身上顯現，「你在那孩子身上留了多少傷，全數返還給你。」
女人尖叫了聲，整個人被裹入無形的殺氣裡。
石心放開手，她離開四處逃竄，但並沒有用，那讓她疼痛不堪的氣如影隨形。
看著中年女人一邊哭號一邊逃出洗手間，石心自言自語道：「可惜了，『極罪輪回』現在不能用。」
收斂那凜冽殺氣，她轉身蹲下，看著哭泣的男孩。
雖然對石心而言，人類大多脆弱，但幼崽尤其。
伸出手，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頭，溫聲道：「哪裡傷到了，我帶你去醫院好不好？」
男孩嗚了一聲，抬起頭，精緻得不似真人的臉上滿是淚痕，烏黑的大眼睛裡一片水潤，「好、好痛啊……」
石心看清楚他的臉，整個人僵住了。
五官也好，輪廓也罷，恰好是川上富江的縮小版。
情不自禁歎了口氣，石心微皺眉。
——第三個富江江。
但仍然不是【他】。
雖然又撿到只富江讓石心有些無力，但此刻顯然不是想這種事情的時候，她抱起小男孩，問道：「那個女人是你的監護人？」
「我沒有父母，但是有養父母，」小男孩看著女子替他擦乾淚水，乖乖地把頭擱在她肩上，嘟囔道：「那個大媽是我家保姆。」
「那你的監護人知道她打你嗎？」石心說道。
「他們太老啦，而且大媽裝得又好，所以不知道，」小男孩蹭了蹭，像只幼貓一樣眯起眼，「姐姐，你要不要把我撿回家？」
石心不置可否，「你的監護人對你如何？」
小男孩見她沒有反駁，眼睛轉了轉，說道：「他們啊，人是不錯，就是有點傻，沒有兒女，所以一直想要收養個孩子，但收養的女孩子都死掉了，所以外面傳言他們倆虐待兒童，卻不知道啊……」
他剛剛看見女子沒有動手，就能驅逐掉那個大媽，知道對方有本事，而且對他態度也溫和，慕強心理讓男孩迅速選擇坦白，爭取拉攏強者，「其實是那個大媽想要老頭子老太婆的遺產，所以動手除掉了那些女人。」
小男孩笑嘻嘻地看著石心嚴肅起來的表情，「所以，姐姐你瞧，待在那裡，我指不定哪天就死掉了呀。」
「帶我去你家，」石心摸了摸他的頭，「我替你解決掉這件事。」
小男孩歪了歪頭，笑得一派天真，「欸……可是我怎麼知道姐姐你不是想要遺產的壞人呢？」
石心挑眉，說道：「如果我想要的話，無論你怎麼耍花招都沒有用，因為就武力而言，我應該算這個世界裡的『最強』。」
明明是非常嚴謹的語氣，說出的卻是無比狂妄的話。
小男孩愣了愣，「噗」地一聲笑出來，環住石心的脖子，蹭了蹭，「姐姐好有趣啊，我很喜歡呢。」
「姐姐叫什麼名字？」
石心說道：「石心。」
「那石心姐姐，」小男孩往下蹭去，最後選擇了女子的胸部，把臉擱在上面，黏糊糊地說道，「我叫雛田『富江』喲。」
「我叫你雛田吧，」石心抱著他往外走去，「還有，如果覺得累，你可以把頭放在肩上。」
而不是她的胸。
雛田富江眨了眨眼，聲音滿是無邪，「可是大姐姐的肩膀好硬啊。」
「雖然胸也不大，」他又蹭了下胸，說道，「但大姐姐不要怕，我給你多揉揉就會變大啦。」
石心抽了抽嘴角，「謝謝，我拒絕。」
她還沒來得及把男孩的頭從自己的胸上移開，走出洗手間，就看見另外兩個富江江正雙手環胸站在外面。
石心：「……」
她木然地想道，剛剛只顧救人了，居然沒注意到外面多了兩個人。
三個富江江對上眼，一陣沉默後，少女富江首先發難，「石心姐姐，你怎麼又亂撿東西了！？」
雛田眨了眨眼睛，說道：「嗯，可能是因為你太鄉土氣，大姐又太老，」穿著格子短褲的小男孩微笑道，「還是我青春又可愛，只要大姐姐願意，可以玩『逆光源氏養成』啊。」
「雖然你說這個小丫頭鄉土氣很正確，但是你嘛，」「水穀麗子」呵呵道，「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可愛有什麼用？」
她朝著石心拋了個媚眼，說道：「石心妹妹，姐姐我和他們兩個小朋友不同，可以現在就帶著你登上極樂喲？」
被堵在洗手間門口的石心看著開始聚集的圍觀群眾，深深吸了口氣，說道：「我都不需要。」
語畢，抱著雛田「富江」離開這裡。
雛田「富江」笑嘻嘻地對著另外兩個富江江做了個鬼臉，惹得兩個女人咬牙切齒。
富江磨牙道：「哪來的小屁孩？」
「水穀麗子」也皺著眉，把剛剛接受的「雛田」資訊翻出來看了看，「行了，石心妹妹估計是去解決那個保姆大媽了。」
富江鼓了鼓臉，「和她什麼關係啦！」
「水穀麗子」撫了撫嘴角，眸色不明，「她不就是這樣嗎，總愛做好事。」
「她是準備當聖人了吧。」富江撅嘴道。
撩起尾發，另一個富江江似笑非笑，說道：「不是準備當，而是本來就是。」
作者有話要說：
滴，您的第三只富江【天真心機正太】已上線。
第109章 第三個富江（2）
雛田宅。
雛田夫人看著幫傭裡子神志不清的樣子, 嚇了一大跳, 說道：「裡子，你這是怎麼了？」
原本衣著整潔的中年女人此刻渾身傷痕，語無倫次地說道：「有怪物、怪物，沒錯、富江那個臭小鬼招來了怪物！」
雛田夫人一陣錯愕, 說道：「你在說什麼呀, 不是因為富江想要吃鵝肝, 才讓你帶他去餐廳的嗎，」她覺得不對, 「富江呢？」
裡子已然失去理智, 自顧自說道：「富江那個小鬼, 怎麼不去死呢！」
「明明和之前一樣, 我都在飯菜裡下了藥——為什麼那個小鬼不和其他臭丫頭一樣死乾淨呢！？」
「你在說什麼？」寒意在雛田夫人心裡升起, 她震驚地說道。
那些女孩子，難道……
哈哈笑了起來，裡子的神情如癲似狂，她吼道：「沒錯, 開什麼玩笑，我在這個家工作了三十年，就是為了你們兩個老鬼的財產, 你們居然還妄想交給那些小屁孩！」
「那些錢明明是我的！」
看著中年女人越來越近, 雛田夫人氣得渾身發抖，「別開玩笑了，我們雇傭你的費用難道不夠嗎？」
當然是夠的。
雛田夫婦向來慷慨, 但人心不足蛇吞象這一點，再怎麼慷慨也無法滿足。
裡子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疼痛和富江在她心底種下的瘋狂一起成就了恐怖的惡意，她抓住老人的胳膊，氣喘吁吁道：「快點把保險櫃的密碼給我！」
雛田夫人生氣道：「放開，我要報警了！」
裡子吼道：「密碼給我！」說著她抓起一旁的刀，想要威脅對方。
突然，她的背部一寒。
裡子顫抖了一下，先是手腕，再是脖子，那種讓她無比恐懼的無形之力再度襲來。
「啊！」她發出烏鴉般粗嘎的叫聲，刀落到地上，整個人往前跪去。
——「還真是不知悔改。」
惡魔冷漠的聲音響起，裡子甚至不敢回頭，迅速趴在地上顫抖著說道：「對不起，我只是一時鬼迷心竅！對不起！」
完全沒有之前的囂張氣焰。
雛田夫人看著不知何時進入自家宅邸的女人，她手上抱著的赫然是自己的養子。
老人急忙說道：「富江？」
女子朝她走來，將男孩放到地上，十分禮貌地頷首道：「雛田女士，現在您需要的是報警。」
雛田夫人抱住看起來不情不願的雛田富江，松了口氣後，看著跪倒在地的裡子，一臉憤怒地說道：「當然，」想起之前那些枉死的少女，她堅定地說道，「我一定會讓她接受法律的制裁！」
裡子本想求情，但是石心突然朝她走來，輕聲道：「如果沒有法律制裁的話，我不介意——」
「——讓你感受一下那些死者的痛苦。」
裡子頓時癱下，抖著身子說道：「不不不我一定會認罪，一定、一定！」
*
警.察帶著裡子離開，雛田夫人也需要去做筆錄。
她本來打算叫雛田先生回來照顧雛田富江，但男孩見狀，迅速撒嬌道：「不用啦，母親，石心姐姐在這裡，她可以陪我玩啊。」
雛田夫人猶豫，石心畢竟是個陌生人。
可看著雛田富江那雙純潔無暇的眼睛時，她突然覺得也沒多大關係，說道：「那好，母親把卡給你拿著，你和姐姐一塊出去玩，乖。」
石心看著小男孩手裡拿著黑卡，蹦蹦跳跳著過來，突然明白為什麼這家人會被盯上了。
雖然大部分是因為【富江】的魅惑能力，但是也太放心她這個外人了吧。
搖了搖頭，她對著雛田富江半蹲下，「現在不用擔心了？」
雛田富江捧著她的臉，說道：「嗯，可是嘛，母親和父親太弱小了，我這樣可愛的孩子可是很容易被壞人盯上的喲~」
的確沒錯。
他有一張過於精緻的臉，如同人偶般完美，再加上潔白的肌膚和纖細的體型，輕易便能勾起某些人的邪念。
「那你想怎麼樣？」石心問道。
雛田富江的聲線還帶著雌雄莫辯的清亮，「大姐姐成為我一個人的專屬保鏢吧。」
「……」石心說道，「我不能二十四小時在你身邊。」
被搶先斷了條件，小男孩嘟了嘟嘴，說道：「既然大姐姐不能隨時跟在我身邊，那不如我隨時跟在大姐姐身邊好啦。」
他笑得狡黠，「怎麼樣，我是不是超體貼？」
石心捏住他的臉頰，面無表情地說道：「呵。」
還真是如出一轍的狡猾。
被捏住臉，雛田富江也不生氣，反而眨著眼睛抱住石心的脖子，甜膩地說道：「大姐姐的話，一定沒辦法把我這樣的『弱者』置之不理吧。」
畢竟，是大姐姐嘛。
聞言，石心皺了皺眉，說道：「你……」
「怎麼了？」雛田富江笑嘻嘻道。
「是【富江】嗎？」石心低聲問道。
男孩依舊那副可愛的天真模樣，說道：「當然是了，我和她們都是富江呀。」
石心抿了抿唇。
雛田富江把臉湊得極近，曖昧地說道：「大姐姐一臉失望的樣子呢，還是說，我們不是你想找的『人』呢？」
「你知道？」石心抓住他的手，表情嚴肅。
「唔嗯，」他用手指撐著下巴，轉了轉眼睛，「哎呀呀，那要看你問的是什麼了，不如這樣，」他笑道，「要是姐姐陪我玩得盡興，就告訴你一些好了？」
石心站起身來，俯視眼前的小孩，說道：「我接受。」
雛田富江頓時笑顏逐開，張開雙手，「那大姐姐先給我一個愛的抱抱，如何？」
石心依言照做，單手抱起他來。
雛田坐在她懷裡，興奮地說道：「接下來，我們去約會吧。」
*
水穀麗子正在補妝，她可沒興趣和另一個富江江單獨相處。
若不是石心的原因，要是平時遇上，她早就派人宰掉那個雪山上的小丫頭了。
所以石心走後，她閑著沒事，隨手接了一個雜誌封面拍攝的單子。
嘖。
那個雛田倒是有點招數，仗著年齡撒嬌耍賴一把好手。
補完口紅後，水穀麗子看了眼洗手間的鏡子，懶聲道：「喲，『父親大人』，您來做什麼？」
一名穿著西裝、頭髮亂糟糟，眼睛裡都是血絲的男人魔怔般看著她，說道：「聽說你踹了那個北山？」
水穀麗子哼了一聲，「是啊。」
「怎麼？你不開心。」
男人哈哈笑出聲，「怎麼可能呢……」
「你這樣的尤物，那種小子當然看不上了。」
水穀麗子笑了笑，眼角上挑，「哎呀，難得『高木老師』這樣誇獎我……」
男人猛地大跨步向前走來，雙手掐住她的脖子，惡狠狠道：「不准叫我老師！」
被掐住脖子，水穀麗子依舊笑道：「呵，我還以為你很喜歡呢，難不成，」她猛地抬腳踩上男人的下半身，看著他吃痛倒下，眸中閃過一道利芒，「您還真以為自己是【富江】的【父親】？」
抓起高木的頭髮，她似笑非笑，「別開玩笑了，你也配？」
高木咬著牙，說道：「你以為自己高貴到哪裡去？你就是個怪物！」
毫不猶豫一巴掌扇了過去，水谷麗子冷聲道：「如果【富江】是怪物的話，那你又好到哪裡去？不過是個苟延殘喘的渣滓罷了。」
看著眼前這男人，她嗤笑道。
要不是因為【那個】原因，他早就死掉了。
高木捂住臉，看著「水穀麗子」離開的身影，死死握住拳頭。
他絕對，會讓所有【富江】都後悔的。
想起自己的計畫，男人內心充滿著快慰。
馬上，這個世界就不會有【富江】這樣的怪物存在下去了。
*
撩了撩秀髮，水穀麗子一臉無趣地走進雜誌社裡。
經紀人一見她進來，立刻跑上前上下打量著她，喃喃道：「簡直一模一樣。」
水穀麗子看著他，問道：「出什麼事了？」
經紀人斟酌了一下，說道：「是這樣的，這一次的封面拍攝，你要和一個畫家一起拍。」
「畫家？」也就是外行人咯？她皺起眉來。
麻煩死了，她想道，乾脆不拍算了。
正這麼想著，水穀麗子突然一頓，雙眼看向前方。
嘈雜的聲音傳來，一個男人在一群人眾星捧月的待遇下走了過來。
男人的身材高大挺拔，身上的荷爾蒙爆表，臉也長得完美無缺。
這樣的極品，可惜對於水穀麗子來說，卻一點兒也不美味。
因為，他有一張她無比熟悉的臉。
黑髮黑眸，眼角上挑帶痣。
一個純正的【富江】。
呵了一聲，水穀麗子聽見經紀人小心翼翼地說道：「這位就是要和你合拍的人，名字叫『森』，是歸國著名畫家。」
水穀麗子和那位森對視上，都露出一個虛偽的笑容。
倒是兩邊其他人的表情有些詭異，畢竟，兩人長了一張九分相似的臉，所有人都暗自猜測他們是不是兄妹。
有個男人咋舌道：「森先生，這位是……」
名為「森」的青年笑了笑，說道：「我的妹妹，『水谷麗子』，知名模特。」
他走近水穀麗子，用只有倆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你的記憶裡有不少空白呢。」
水穀麗子假笑道：「可能是你接收不良？」
「這樣啊。」森笑得是真情實意起來。
「原本以為只是個普通的『外來者』，但看你的態度——」
「——真讓我期待萬分呢。」
作者有話要說：
滴，您的第四只富江已上線。
明天修羅場：）
你們可以猜猜青年富江什麼屬性23333
第110章 第四個富江（1）
化妝間裡。
「什麼！？你要退出拍攝！？」
經紀人瀕臨抓狂, 「開什麼玩笑, 那不是你哥嗎！？」
「水穀麗子」磨蹭了一下指尖，笑道：「是啊，親得不能再親的哥哥了。」
經紀人說道：「那你退出幹什麼！」
女人看著自己的指甲油，表情冷漠, 「我們這個家族啊, 聚在一起,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經紀人扶了扶眼鏡，結巴道：「什、什麼？」
「水穀麗子」朝他笑了笑, 「意思是, 要是你硬讓我參加這次拍攝的話, 很有可能出現命案。」
經紀人一下子慫了, 開什麼玩笑, 能當這個女人的經紀人這麼久，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對方有多恐怖！
完全顏值和神經病值成正比。
看了眼「水穀麗子」的臉，他不禁腹誹，講真, 要不是他是個gay，早就像這女人之前的經紀人一樣求而不得最後犯罪告終了。
以前他還不理解那些傢伙的想法，今天看見「森」, 他才明白, 這張臉的魔性有多強。
「算了算了，隨便你，」經紀人擺擺手, 疲憊地思考著找哪個模特頂鍋，隨口問了一句，「那你準備做什麼？」
「水穀麗子」笑了起來，表情從剛剛的冷漠脫離，如同瞬間綻放的玫瑰般帶著不自知的嬌美，「去遊樂場。」
經紀人哈了一聲，一臉疑惑，這難道是什麼最新流行的暗語？
女人可沒精力管他的疑問，接收到的雛田的記憶，足夠她明瞭下一步該走什麼了。
與此同時，另一個化妝間裡。
「森」以手指輕敲桌面，低聲道：「遊樂場嗎？」
【看起來】很有趣的樣子。
*
「姐姐，我們去坐過山車吧？」雛田富江指了指不遠處把某些小情侶一起甩出眼淚來的超級•過山車。
石心點頭，「好。」
過山車連環十八甩之後。
石心臉色如常地走下來，抱著面色發青的男孩。
男孩看著她毫無異常的表情，憋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嘔起來。
石心拿著塑膠袋接住他的嘔吐物，用濕紙巾為他擦乾淨嘴角，把紙巾扔進塑膠袋裡後說道：「我去洗手間。」
雛田富江眼睛閃閃發亮，「我跟你一起去！」
「……」石心微妙地看了眼他。
雛田富江理直氣壯道：「我還是個孩子！」
幸好洗手間裡沒有人，石心才讓他進去。
結果雛田富江期待了許久的石心突然臉色大變的景象並沒有出現，只見她不知從哪變出打火機，在那嘔吐物裡新富江冒出頭之際，用紙張點火燒了起來。
雛田富江撇了撇嘴，虧他期待了很久這個女人虛弱的表情。
捧著臉，看著石心仔仔細細把一切污穢燒得乾乾淨淨。
雛田富江笑嘻嘻道：「大姐姐看起來很瞭解我們呢。」
石心看著他，說道：「你看起來對我知道如何解決富江這件事不驚訝，也並不害怕。」
小男孩聽完她的話，笑得開心，拉住她的手，說道：「因為我很乖啊，『出生以來』可是沒有害過人呢，所以姐姐是不會殺死我的。」
「你很理解我。」石心垂眸，帶著他往外走去。
「當然了，」雛田富江笑得天真，「因為我最喜歡大姐姐了。」
石心抿唇，知道對方在避重就輕，所以也沒繼續問下去，順路在旁邊的休息區裡買了兩瓶礦泉水。
把礦泉水遞給他後，她問道：「休息一下？」
雛田富江本想說好，但是聽到路過的一對情侶在談論鬼屋。
女生抱怨道：「這個遊樂場的鬼屋也太嚇人了吧，我都嚇哭了。」
男生安慰她，聲音嘶啞，「沒事，我哭得比你慘。」
女生：「……→_→」
雛田富江瞬間決定好下一個遊玩景點，他對石心說道：「大姐姐，我們去鬼屋吧~」
「好。」石心知他的想法，也懶得揭穿，直接帶他去了鬼屋。
工作人員問道：「請問您是他的監護人嗎？」
雛田這個年齡的孩子進入這種等級的鬼屋需要成年人陪同，石心正準備點頭，就聽到一道柔媚的女聲響起，「是呀。」
工作人員眼前一亮，一位衣著時尚的超級大美女抱起了那名超可愛的正太。
他說道：「您、您好，」看著兩人的面貌如出一轍，猜測脫口而出，「兩位是母子吧？」
水穀麗子：「……」
雛田富江：「……」
旁邊的石心握拳掩嘴，輕咳了聲。
水穀麗子咬牙切齒道：「是、姐、弟！」
最後在石心的及時阻止之下，工作人員才沒被這只富江咬死。
左手拉住面色鐵青的水穀麗子，右手牽住笑得滿臉通紅的雛田富江，石心走進了鬼屋裡。
瞬間安靜下來的通道裡，男孩憋笑的聲音尤為明顯。
忍了許久的水穀麗子終於發起了飆，「喂，臭小鬼，再笑信不信我把你拿去喂鬼！」
雛田富江嗤笑道：「哪裡的鬼能吃掉我啦，大媽？」
全場安靜一秒鐘。
黑暗中，水穀麗子笑了起來，「呵呵呵呵呵呵呵……」
「死小鬼我今天不弄死你我就不是富江！」
石心一陣頭痛，看著兩個幼稚地互抓頭髮掐臉的大小富江，走上前去，正準備分開倆人。
結果就見水穀麗子撓中一個開關。
一瞬間，兩隻正在互掐的富江就被陡然出現的門轉了進去。
石心：「……」
她閉上眼，先是聽到兩人的尖叫，接下來是水穀麗子嘲諷雛田富江的腿短，再是雛田富江吐槽水穀麗子的臉老。
然後就是無休止的相互攻擊，還時不時拉扯上她。
「大姐姐最喜歡的是我，她可是面不改色接住了我的嘔吐物！」
「屁嘞，她明明喜歡的是我，就算我坐她大腿她也沒意見！」
「那我還摟過大姐姐脖子呢！」
「我也摟過啊小屁孩！」
原本打算進去的石心深吸了口氣，面無表情地挪開腳步，往前走去。
看來倆人相處得很和諧，那她就不打擾了。
走到通道盡頭，一扇古色古香的大門出現在她面前，石心推開門的瞬間，感受到一股小小的阻力。
她挑了挑眉，放輕力道推門。
然後剛進門，就聽到一聲小小的抱怨「我靠誰啊力氣這麼大！」
「我們四個人都擋不住……」
「怎麼辦，她進來了，欸，無面鬼呢，快上！」
哦，原來是要來嚇她啊。
石心停住腳步，看著兩個沒有五官的「鬼」從上吊下來，一個在她左邊，另一個在她右邊，無論被嚇的人往哪邊轉，都逃不過這樣的恐怖場景，與此同時，一陣陰笑聲響起，上面還有冷風吹下。
石心挑了挑眉，唔，這鬼面做得蠻細心的。
對了，她記得這種時候，要等待工作人員做完全套再走比較好的樣子？
三分鐘之後，等著BGM終於放完，石心對著兩隻鬼說道：「你們累嗎？」
倒吊的兩隻「鬼」默默點頭，嚶，快腦充血了嚶嚶嚶。
好敬業。
石心決定等會兒出現打個滿分評，「好的，那我先走了，感謝你們的演出。」
目送女子大踏步離開的身影，倒吊的鬼和推門的鬼面面相覷，突然想高歌一首「該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視而不見」。
這麼鎮定有禮貌的鬼屋遊客，嚶嚶嚶虐死鬼了！
石心走著走著，突然覺得有點餓。
當然，比起以前來說，這餓意要輕微得多。
估計是【上一次】吃得夠多，所以來到這個世界以來，她對於饑餓的忍耐力要強得多。
不過為了避免意外，她還是迅速從空間裡掏出一個巨無霸飯團來。
還沒來得及咬下去，她就看見一個前方寫著一個「百鬼夜行」的木牌。
石心挑了挑眉，挺有趣的樣子。
房間裡燈光昏暗，大約是做成了黃昏時刻的模樣。
逢魔時刻。
假山將房間隔成大大小小的密室，細小的鳥鳴聲產生迴響，啼到最高點時化作了女子的哀泣。
「汪——」
一聲狗叫響起，石心回過頭去，看見一隻【狗】蹲在身旁，那似乎是一隻大型犬。
看起來栩栩如生，在昏暗燈光下，大部分人都會以為是真的狗。
不過在石心耳中，那完全迥異的氣讓她迅速判斷出這是由人扮演的。
她看著這只「狗」，咬了口飯團，直接吞了下去。
狗慢慢接近她，嗅了嗅後，突然上半身站立起來。
猛地一聲嚎叫，它的頭像被斬斷了一樣，掉到地上，大量的血噴了出來。
與此同時，犬的嚎叫此起彼伏。
石心眨了眨眼，看著正對她臉的無頭犬，冷靜地張開嘴，把剩下的飯團吞咽下去。
此景此狀，就連「汪汪」聲都尷尬起來。
填飽肚子後，石心拍了拍無頭犬的肩頭，真心實意地稱讚道：「真的很有創意，是結合了犬神的傳說吧。」
無頭犬：「……」
石心說道：「可以問問下一個景點在哪裡嗎」
無頭犬默默伸出爪子往左邊指去。
石心離開後，無頭犬嗚咽一聲，默默撿起自己的頭。
無頭犬裡的工作人員忍不住在對講機說道：「難道我演得不夠好嗎！」
對講機裡有人回答道：「沒關係啦，你不是給她指路去咱們鬼屋的台柱那裡了嗎，保證把她嚇到。」
無頭犬這才覺得內心受到了安慰。
對講機另一邊，管理員皺了皺眉，話說起來，從剛剛開始，台柱那邊就一直沒回應是怎麼回事？
石心朝左邊走去，沿途壁畫都是各種風格的百鬼畫。
直到走到一枯樹枝盤成的門前，她推開門。
一片春.色。
和鬼屋其他場景完全不同，這間屋子裡投的是暖光，屋中間原本巨大詭譎的枯木上插了一堆假櫻花，再配上不知何時響起的高山流水琴聲，一股不搭調的風雅。
一位戴著天狗、穿著僧服的高大男子從樹上跳下來。
高齒木屐踏著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音，背後精緻的翅膀給他的體型增加了不少壓迫力。
他走到石心面前，打了個響指，背景音樂瞬間換成了卡農。
那早已在無數結婚典禮上用過的小提琴聲響起時，石心覺得一陣恍惚，這算什麼，日式混搭鬼屋風？
然後天狗單膝下跪，不知從哪裡變出一支玫瑰舉起來。
石心：「……？？？」
這下子石心完全懵逼了，簡直比之前兩次的鬼怪更嚇人。
她想道，難道她誤入了別人的求婚場面？
石心和天狗大眼瞪小眼。
她說道：「您認錯人了，」她想了想，「或者我走錯門了？」
天狗搖了搖頭，開了口，是一把極有磁性的優美男聲，「不，只是我對石心小姐一見傾心罷了。」
悠于 2017-9-8 19:52
第111章 第四個富江（2）
在鬼屋裡被一隻天狗求愛是種什麼樣的體驗？
石心揉了揉額頭, 說道：「謝謝您的好意, 但容我拒絕。」
她話音剛落，背景音樂就變成了「那個狠心的女人」「你好毒」。
抽了抽嘴角，這歌單可真豐富，石心看著仍跪在地上的男人, 正想說什麼, 卻對上了他的雙眸。
一點不像被拒絕後的模樣。
那多情的眸子反而含著笑, 似乎早已篤定她會有這樣的反應。
多情又無情。
哪怕再是深情作態，骨子裡還是那種改不了的傲慢。
呵, 有趣。
石心眯起眼, 突然拿過玫瑰, 笑了笑, 「哦, 既然是一番好意，雖然拒絕了您的求愛，但玫瑰還是收下吧。」
這行為對石心來說算得上不客氣了。
天狗站了起來，聲音滿是繾綣, 「既然您接受了玫瑰花，那麼順便把滋養玫瑰花的精靈帶走吧。」
石心抽了抽嘴角，「別告訴我, 那精靈就是你。」
天狗一副乖巧模樣地點了點頭。
石心無語, 吐槽道：「你不是天狗嗎？」
天狗從善如流地說道：「看見您之後，我就變成了精靈。」
厲害了，這天狗。
石心挑眉說道：「這跨度可真大, 有傳說天狗生前是因為態度傲慢、修行未到的無法登極樂的僧侶，您的扮演倒是貼合至極。」
她有意諷刺，似在試探什麼。
天狗完全不惱，「那石心小姐倒是誤會了，遇到您之後，我哪怕態度再糟糕、修行再低微，只要您肯展顏一笑，我就能上極樂了。」
口才一流。
少見地遇上這種口花花的類型，石心還沒繼續回擊，就聽見激昂的結婚進行曲響起。
石心：「……」
她竟無言以對。
只能加快腳步離開這個房間，無視背後天狗的聲音。
「石心小姐，你看，這就是天意。」
呵呵。
當她傻呢？誰家天意自帶BGM？
「擅離職守想必你的上司會生氣。」石心頭也不回，對跟在身後的天狗說道。
「沒關係，反正我只是兼職，」天狗笑嘻嘻回答道，「石心小姐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嗎？我叫『森』喲。」
「當然，這只是化名，不過為了和『他們』區別一下，還是叫我這個名字吧。」
「難道石心小姐不疑惑我為什麼知道你的名字嗎？」
石心駐足，回過頭說道：「你想說？」
森歪了歪頭，加上那恐怖的天狗面具，顯得詭異，「唔，倒也可以說，但是嘛，」他走上前去，拉住石心的手，「我不小心迷路了，石心小姐帶我離開這個可怕的鬼屋吧。」
明明是低沉的青年音色，卻硬要作出撒嬌的意味，一股嬌滴滴的惡趣味。
石心想要甩開手腕，結果森見狀，直接兩隻手一起抓住她的手，一副無賴樣。
啊，真是……
算了。
石心覺得，隨著遇到的富江越多，她的耐心完全是成倍增加。
一路上，森喋喋不休地說著他的事情。
「別看我這樣，其實我也是個有名的畫家。」
「嘛，一開始是個叫森什麼光的人想要以我當模特畫我，但是我一看他那猥瑣樣，開什麼玩笑，這樣的猥瑣大叔，我才不幹！」
「但是我倒是覺得畫畫不錯，可以把我這樣的盛世美顏留在紙上，所以我就開始畫自畫像，然後就成了知名畫家啦。」
「反正只要畫我自己，無論怎麼畫，都能賣出超•高價，誰讓我這麼好看呢？」
「但是有些老不羞說我『只要走不出自己的圈子裡就沒辦法成為真正的畫家』，我一直覺得他們是在放屁，畢竟這世界上除了我之外，還有其他值得畫的嗎？」
「不過看到石心小姐後，我才發現的確是有的。」
「沒錯，看見您之後，我的靈感就在燃燒，石心小姐，您絕對是我的繆斯。」
「啊，我的甜心！」
「啊，我的光我的熱！」
「啊，我的女神！」
「閉嘴。」石心深呼了口氣，說道，「再吵把你吃掉。」
然後森更激動了，「真的嗎！？」
「真的嗎！？」
「怎麼吃，從哪裡開始！」
「可以一邊吃一邊讓我畫你嗎！？」
「或者一邊吃一邊做一邊讓我畫你也行！」
石心：「……」
她突然懷念起另外三隻富江來。
富江嬌氣、水谷強勢、雛田天真，但至少沒這麼聒噪。
再好聽的男聲，這樣循環往復之下，也讓石心覺得拳頭蠢蠢欲動。
終於到達門口了，石心難得覺得累，不是身體累，是心累。
門口一名裝扮成女鬼的工作人員拿著相機，負責為出來的旅客拍照，看見天狗扮相的森後，說道：「欸，你怎麼出來了……」
她還沒把話說完，森就取下了面具，工作人員瞬間安靜下來。
森笑了笑，說道：「能麻煩你拍個照嗎？」
好、好帥！
工作人員傻傻點了下頭。
石心一直沒回頭，目光尋到出口旁歇息的水谷、雛田兩人組，她正出聲道：「你們這麼快就出……」
突然有人抓住她的肩膀，力氣意外的大，然後在她回過頭動手之前，一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
和雛田富江的天真不同，和水穀麗子的嫵媚不同，和富江的嬌弱不同。
男性那種硬朗的輪廓，以及看起來無辜黑眸，眼角點綴的痣增加了狡黠的意味。
與【他】無比相似，但又有著更為成熟的氣息。
「川上……」她的聲音止于男人的親吻之中。
唇上一陣濕潤，他舔舐她的唇，如同標記領土的獸類一樣輕咬了下，笑道：「不，我是『森』喲。」
石心恍惚了一下，直到旁邊一大一小的尖叫聲如炸雷般響起。
「該死的臭男人，我要把你的嘴巴割掉啊啊啊啊啊！」
「大姐姐的唇嗚嗚嗚嗚混蛋大叔我要踩爛你的JJ！」
第112章 第四個富江（3）
完全無視了嘰嘰喳喳跳個不停的同類, 森笑得格外愉悅, 他舔了舔下唇，「唔，還真是懷念的味道。」
「是嗎？」石心朝他笑了笑，突然抓住他的衣領, 一個漂亮的過肩摔。
她看著男子被摔懵的臉, 平靜道：「你以後可以多懷念一下被摔的味道。」
森眨了眨眼, 然後在看著水穀麗子、雛田富江隨時準備上來拉住石心就跑的時候，果斷選擇了抱住石心的小腿, 「那再多摔幾次好啦, 你摔得我好舒服~」
這發言聽起來非常不妙, 讓圍觀的工作人員露出了「咿現在的現充好多Play」的詭異羡慕表情。
走上前的水穀麗子翻了翻白眼, 尖利的高跟鞋跟抬起, 毫不猶豫就打算踩下來。
一見那尖得能充當兇器的鞋跟，森立馬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
結果他還沒站穩，站在一旁撩陣的雛田富江就笑嘻嘻地假裝路過，順腳踩中他的腳趾。
「嘶——」
森抱住腳, 五官都痛得移位了。
虎視眈眈的水穀麗子雙手抱臂，隨時準備上去朝著重點部位再補一腳。
石心沒有管那邊的富江自相殘殺，因為拿著相機的工作人員拉住了她, 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個, 這位女士，你男朋友身上穿的衣服是我們鬼屋的工作服，」女生扭捏道, 「能還給我們嗎？」
雖然自家鬼屋那個扮演天狗的台柱不知道在發什麼瘋，從管理員在背景音樂控制台找到他後，就一直嚎叫著「只要是為了『森』大人，別說是一件衣服了，就是肉體我也能獻出去」，雖然大家對他自爆性向的行為無所謂，但天狗裝還是要拿回來的。
石心皺了皺眉，走過去抓住正在被圍攻的森的後衣領，徑直拖了過來，說道：「把衣服還給別人。」
森一臉無辜，說道：「可是那個工作人員把我的衣服拿走了啊，」他捧著臉，害羞道，「難道石小姐想看人家完美的裸.體嗎？我倒是很樂意啦。」
石心一臉黑線看向負責攝像的女生。
女生咳嗽了一聲，打開對講機詢問了一下管理員，對方得知後，似乎在問其他人。
隔了一會兒，只聽見一陣大吼「xxx那傢伙說如果讓他還衣服，他馬上就去跳摩天輪！」
女生傻了眼，「頭兒，那怎麼辦？」
被氣得吐血的管理員語氣疲憊，「算了算了，就當是鬼屋贈送大禮包吧。」
這禮包也太詭異了點，女生收了線。
石心愧疚地看著女生。
女生同情地看著她。
彼此心裡不約而同閃過同一個念頭，遇上這種男人，可真是倒楣。
於是最後，石心左手抱著一隻可愛正太，右手挽著一隻妖豔禦姐，背後還跟著只俊美青年。
一臉看破紅塵地繼續走在遊樂場的路上。
她心裡唯一一個念頭是，幸好，雪山上那只富江沒來。
*
對於身處醫院，接收完所有記憶的富江來說，一點都•不•好！
同病房的三尾雪子已經因為她周身釋放的陣陣怨氣棄床而逃，跑去另一個病房找剛認識的佐藤君聊天了。
仿佛聞到了戀愛的味道，前•現充富江更加憤怒了。
這已經是第四個了！
第四個了！
四個！
石心心你是要找滿七個富江江來集郵嗎！？
特別是想起森親吻石心的場面，富江就情不自禁在病床上以湯瑪斯迴旋的速度不停旋轉。
可惡可惡可惡！
明明她才是石心在這個世界第一個撿到的富江！
憑什麼讓森那個傢伙捷足先登啊！
不就是……仗著相似度高嗎？
左右也不是本體，得意什麼！？
嘖，果然石姐姐還是喜歡男性版富江嗎？
富江站在某醫生辦公室前，思考起讓對方給自己做變性手術的可能性。
「哢。」
嗯？
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傳來，富江迅速回過神來，露出一個搞事的笑容。
嗯哼，這樣粗暴的方法，可不像是在光明正大找東西呀。
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富江興致勃勃地等待「小偷」出現。
直到門被打開，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左右看了看，然後迅速往外走去。
富江眯起眼，那噁心的輪廓真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沒想到啊，居然是，【高木老師】呢。
嘖嘖嘖。
這傢伙拿了什麼？
富江走進辦公室，看著滿屋子的髒亂撅了撅嘴。
算了，她可懶得自己找。
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醫生啊，是人家啦，哎呀，我一不小心路過，發現你的辦公室被人撬了呢。」
果不其然，只一會兒時間，醫生就迅速趕來，看著亂成一團的辦公室，他面色一變，迅速打開抽屜，鎖已經被撬開了。
裡面空無一物。
他咒駡道：「該死！」
富江卷了卷髮尾，柔聲道：「醫生是丟了什麼東西嗎？」
聞言，醫生身體一僵，結巴道：「沒、沒什麼。」
「這樣啊，」富江的聲音更柔了，臉上的微笑越發動人，「可是人家想要知道呢，醫生可不可以告訴人家？」
醫生看著她的笑容，吞了吞口水，表情開始恍惚，不由自主地說道：「是你的血，我實在太喜歡你了，所以保存了一部分血液。」
富江迅速變臉，笑顏消失不見，直接轉身往外走去，完全不顧身後醫生的道歉。
嘖，高木那傢伙，想要做什麼？
反正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就如同【富江】有多討厭高木一樣，反過來，高木也對他們恨之入骨。
她咬了咬拇指，突然眼睛一轉。
欸——
這樣的壞事，如果告訴了石心心的話，以她的性格，絕對不會坐視不管吧。
富江笑了起來，而且一定會摸摸她的頭誇獎她的機警。
畢竟，石心可是非常討厭高木那類型的渣滓呢。
借此機會，還能把石心心從那群心機男女裡勾回來。
哎呀，她還真是聰明。
富江哼著歌，用手機撥起了石心的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川上富江垂死病中驚坐起，「石心心，我夢到有人NTR了我！」
石心說道：「這只是個夢。」
川上富江松了口氣，轉過頭，看見男男女女各種富江趴在石心身上。
石心冷靜道：「畢竟，正確來說，應該是『你』在NTR『你』。」
川上富江：「……」
於是川上富江決定自殺。
全文over。
……開玩笑的_(:зゝ∠)_
第113章 第五個富江（1）
石心正在吃飯, 一手拿著飲料, 另一隻手接起富江的電話，只聽見對方先是抱怨她的「水性楊花」「勾三搭四」，再表現自身的清清白白、哀怨委屈。
「說重點。」她說道。
那邊嗚嗚咽咽了一會兒，總算把高木偷了她的血的事情講清楚。
「你們知道高木嗎？」石心轉頭, 對另外三人問道。
三隻富江異口同聲道：「知道。」
水穀麗子說道：「是個渣滓。」
雛田富江說道：「但還蠻有用。」
森說道：「比如推動咱們的同類增殖？」
聽起來像養殖場場主, 石心喝了口可樂。
「得了, 他就是想弄死【富江】，所以到處做實驗, 」水穀麗子嗤笑道, 「估計是實驗品不夠, 才想著偷完全體的血吧。」
「上次他不是把肉塊投進瀑布裡了, 事情鬧得還挺大的。」森打了個哈欠。
「哇嗚, 真是煩死了，」雛田富江抱怨道，「多了一堆假貨。」
石心撐著下巴，安靜地聽著三人談論這個「高木」, 突然說道：「我好像沒說過，這個人偷了富江的血？」
三人同時頓住。
石心慢條斯理地說道：「看來你們消息共用得很快呢……」
「但也不對，明明我帶著富江剛來到醫院時, 『水穀』和她可像是第一次相遇, 說明那時候的你們倆人並沒有共用資訊？」她支起腦袋，「但是現在，『水穀』已經可以分享富江的記憶了。」
水穀麗子看天, 森朝她露出個嘲諷的表情。
石心繼續說道：「同理，雛田、森也是，相遇之前，你們似乎都不知道對方的存在，但現在你們聊起來倒是相知甚深。」
這下輪到水穀麗子用鄙視的目光看向另外兩人。
「所以說只要【富江】相遇後，你們就可以觸發共用記憶的條件？」石心總結道。
其他兩人繼續沉默，森清了清喉嚨，說道：「也不是所有記憶都能共用，比如說『外來者』就會在記憶裡變成空白，除非我們自己接觸到外來者，記憶就會填充上來。」
石心挑眉，雙手抱胸，說道：「外來者，這樣看來，你們應該知道我不屬於這個世界。」
看著三人默默點頭，她倒不在意，「那其他的呢？」
水穀麗子眨了眨眼睛，「還有什麼嗎？」
石心輕笑一聲，「你們總給我一種異常熟悉的感覺。」
「讓我非常懷念啊。」
語畢，她笑著把手裡的易開罐捏成球。
水穀麗子假裝四處看風景。
雛田富江一把撲上去，開始撒嬌，說道：「可是我今天並沒有玩得盡興嘛，大姐姐。」
石心摸了摸他的頭，「所以，不能說？」
雛田富江乾笑了聲，感受到頭上的力量，不敢動。
最後森歎了口氣，站起身來，僧衣襯得他眉目如畫，斂了浮誇的神情後，一派清風霽月。
他張開雙手，擁住石心，聲音沉痛，「如果石心小姐覺得被傷害了感情，那就傷害我的肉體來得到安寧吧！」
石心抽了抽嘴角，把他單手摁到地上去。
「如你所願。」
一張俊臉與地面親密接觸，森的聲音反而帶上了享受，「真是粗暴呢……」
雛田富江眨了眨眼，無邪地說道：「哥哥這樣子，就叫做抖M吧？」
這樣的諷刺，換回的卻是森滿足的回應：「誰讓石心小姐只對我這樣粗暴呢？」
只。
水穀麗子和雛田富江都默默看向石心。
石心鬆開手，從他們的目光裡看到了某種似曾相識的渴望。
【「我是你苛刻底線上唯一的例外，所以說——」
「——川上富江對石心來說，是特別的。」】
真夠糟糕的。
灰眸女子抿了抿唇，說道：「不是只對你。」
「總之，現在的當務之急倒是去探尋一下那個名為高木的男性。」她直接岔開了話題，沒有去看他們。
既然問不出想要的東西，石心也不強求。
她自己有無法訴說的秘密，同樣，他們也有權利保持沉默。
但高木對她尋找川上富江，是個很好的突破點。
至少提起這個人，無論哪個富江江，言語之下都帶著不自知的憎惡。
所以石心對雛田富江說道：「抱歉，今天不能陪你玩了，等會兒先送你回家。」
「我不要，我要和大姐姐在一起。」雛田富江撅起嘴。
「不行，必須先把你送回家。」石心沒鬆口。
雛田富江咬了咬唇，說道：「但是姐姐不知道高木那傢伙在哪裡吧，我可以告訴……」
「閉嘴！」水穀麗子和森同時呵斥道。
石心見狀，看了眼兩人，對雛田富江說道：「你知道？」
雛田富江可沒管其他富江不悅的表情，笑嘻嘻地指了指自己的頭，「當然了，畢竟，有記憶嘛。」
水穀麗子焦躁地說道：「喂，臭小鬼，你想幹什麼？」
森的表情也不太好，「石心小姐，你別聽這小子亂說話。」
雛田富江哼笑了聲，臉上是不屬於這個年齡的輕諷，「我可和你們這些骯髒的大人不一樣，」他看著石心，笑得天真爛漫，「大姐姐，我對你，最是誠實了。」
「麻煩你了，」石心說道，「不過你最好說服你的養父母。」
雛田富江說道：「當然沒問題。」
「誠實？」水穀麗子冷笑道，「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雛田富江歪了歪頭，說道：「就是因為知道，所以【石心】的一切願望，【我】都要去滿足啊。」
水穀麗子噎住，撇過頭去。
森倒是沉默下來後，回答道：「我同意。」
他一瞬間又恢復那種從容輕快的姿態，說道：「嘛，反正我開著車來的，石心小姐想去哪裡我載你喲。」
石心瞥了眼他的木屐，直接道：「你帶了換的鞋？」
森頓了頓，弱弱地說道：「要不，我脫了鞋來開？」
水穀麗子翻了個白眼，「算了，老娘來。」
總算達成了共識，雛田富江露出勝利的微笑，抱住石心的手，說道：「大姐姐，我是不是最可愛的。」
「呵呵，最心機的吧。」水穀麗子吐槽道。
*
對於水穀麗子、森來說，雛田完全是個心機boy。
但對剛剛上車的富江來說，這一車上除她以外的所有富江，毫無例外都是心機婊！
可惡，明明及時通報石心的是她耶，一群只會坐著搶功勞的傢伙！
少女富江的眼刀剮向另外三隻富江，可惜大家的臉皮都厚到相同的程度，怎麼可能因此而退出呢。
森的車是七人座家庭越野型，空間夠大。
水穀麗子因為負責駕駛，本來打算慫恿石心坐副駕駛，但石心考慮到森的個頭占地問題，果斷讓對方去了副駕駛。
氣得水穀麗子牙癢，森則憂傷地縮在副駕駛。
而少女和男孩則成功奪得石心的暫時歸屬權，不過位置怎麼排，又成了新一輪鬥爭。
雛田富江無辜地說道：「大姐姐，我暈車，必須枕大腿才行。」
很好，成功get石心的大腿權。
富江失了先機，最終只能爭取到石心坐在中間。
看著那躺得無比自在的雛田，富江內心充滿了憤懣。
她穿著小碎花白裙子，咬著不知從哪來的小手絹，渾身上下的怨氣讓旁邊的石心歎了口氣。
這眼神，總讓她想起那個笨蛋。
可憐之餘，又滿載著不知足的欲望。
石心勾了勾手指，對少女說道：「肩膀給你靠？」
聞言，富江立馬喜笑顏開，喜滋滋地靠上她的肩膀，還對著她的腿上的雛田做了個鬼臉。
雛田富江不甘示弱，翻了個白眼回去。
幼稚得要命。
石心哭笑不得，這心情轉變得可真夠快的。
現在她的右邊是真正的小孩，左邊是和小孩一樣的少女。
都是同樣喜怒無常的性子，有時候似乎很容易滿足，但骨子裡的欲壑難填總讓人無可奈何。
石心閉上眼，熟悉的感覺攫住她的心神。
還真是，有點懷念了。
那個笨蛋。
*
某民宅。
「彩香！」一個少女朝著另一個女孩喊道，「你這傢伙，又想去打擾雪夫同學了！？」
被叫住的小女孩有著不符年齡的嫵媚，在她身上，你能感受到一股奇異的魅力。
女孩眨眼的時候，眼睫毛遮住烏黑的雙眸，眼角的痣格外引人矚目，
她掩嘴輕笑，有一股天真的魅惑，「啊呀，保子姐姐，怎麼能叫打擾呢，我是替雪夫哥哥加油打氣呢。」
保子憋了口氣，說道：「阿姨都說了讓你別去！」
聳了聳肩，彩香以一種無所謂的語氣說道：「那又怎樣？」
反正她對那些無關緊要之人的想法完全不在意。
看著和自己平庸外表完全不一樣的妹妹，保子內心堵得要命。
為什麼，只有彩香這麼好看呢？
她到底還是不甘心，簡單收拾了一下後，就打算追著妹妹去雪夫家。
彩香的速度快，她轉過彎才看見那蹦蹦跳跳的身影。
正賭氣地想要不要追上妹妹之際，保子就看見一輛黑色商務車停下，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下車，直接把彩香拉進車裡。
咦！？
保子完全蒙住了，下意識就尖叫起來，「救命啊！」
這難道是……
「救命！有人綁架！」她一步跑一邊喊道。
車主聽到了尖叫聲，迅速開車離開。
車速一起來，保子追不上，大腦一片混亂。
對了，警.察！
她醒過神來，抖著手拿出手機開始報警，顫抖著聲音說道：「我妹妹被綁架了！」
與此同時，車上的彩香十分鎮定，畢竟開車的男人也算是她的熟人。
女孩的笑容如同櫥窗裡的人偶一樣，美麗得沒有人氣，她說道：「哎呀呀，這不是高木叔叔嗎？」
「——你又想在人家身上做什麼實驗了？」
作者有話要說：
滴，第五個富江江已上線=3=
第114章 第五個富江（2）
面對彩香的質疑, 高木並沒搭腔, 他猛地踩下油門，加速離開住宅區。
要是被警.察纏上就麻煩了。
從以前到現在，高木都是個矛盾的傢伙，他對正義有著天生的畏懼, 但那並不是因為他的是非觀, 而是因為害怕給自己帶來麻煩。
所以當確定能夠脫身之際, 他就可以把作為人的理性拋卻，無比自然地做出獸行, 並給以冠冕堂皇的理由。
比如製造富江。
從一開始把分體富江的肉塊到處放置, 到現在的將富江的血液注射到普通的嬰兒身上製造出新的富江。
而彩香就是他製造的新富江之一。
沒得到回應, 彩香若有所思, 她和高木見面不算頻繁, 只有每年生日的時候他會固定來給她的身體做檢查，因為他往往會給足夠的錢，所以彩香也不介意。
畢竟，她這樣的美少女, 光靠「父母」家那點兒生活費，哪裡買得了中意的衣裙裝扮呢。
她無比珍惜自己的美貌，所以為此揮霍毫不手軟。
再加上, 同城還有兩個與她同齡的偽物。
是的, 偽物，哪怕長得一模一樣，那也是偽物罷了。
因為高木做實驗的物件只有彩香, 這不就說明了嗎，另外兩個富江江毫無價值。
但問題在於以前高木每次來的時候，都是小心翼翼，盡可能不引起旁人的注意。
嘛，沒辦法，這個男人就是世人說的小人。
明明作惡，卻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
這樣的膽小鼠輩，彩香從來不把他放在心上。
今天卻不一樣，這個男人給她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
這對彩香來說可不是件好事情。
坐在副駕駛的彩香一邊假裝看沿途風景，一邊把手放入兜裡抓住手機。
唔，該找哪一個下僕來救自己比較好呢？
正在這時，有冰冷的硬物觸及她的太陽穴。
彩香渾身一僵，解鎖手機屏的手指停了下來。
她咬了咬舌尖鎮定下來，故作無奈道：「高木叔叔，就算你開槍，我也不會死啊。」
高木露出詭異的笑容，聲音嘶啞地說道：「放心好了，這只是把噴.火.槍，可打不出子彈來。」
彩香聞言，表情更難看了。
火？那還不如被槍指著呢！
高木一邊開車一邊說道：「把手機丟出去。」
彩香不甘不願地照做，看著自己新買的手機摔得稀爛，一陣心疼。
高木收回槍，看著身旁的小女孩，「桀桀」笑了幾聲，「放心好了，我不會殺死你的，因為彩香可是珍貴的實驗品啊。」
「你該為你的特別感到開心。」
彩香稚嫩的臉上掛起驚訝，語氣卻是十足的諷刺，「難不成您綁架了我，我還要感恩戴德？」
高木最討厭這種說話方式，每一個富江江都是這樣，把人當做傻瓜一樣。
他迫不及待等著眼前的女孩露出追悔莫及的表情，「呵呵你馬上就會感激我了，馬上、呵呵呵呵呵……」
嘖，這傢伙估計是瘋了，彩香想道。
彩香沒說話，高木自顧自說道：「你們都以為我的實驗失敗了？」
「不、當然沒有，我成功了！」
「就算你們那麼多分體死不盡又如何……」他的神色詭譎，「只要把核心殺死就可以了。」
聞言，彩香原本平靜的表情被打破，她陰鬱下來，努力讓語氣輕快，「您這是在說什麼呢，什麼核心，所有富江都是一樣的。」
「別編了，」高木把車停到一個廢棄的工廠，抓起彩香下車，「你以為我像狗一樣跟在你們這些怪物身邊，就沒動過腦嗎？」
聽到「怪物」這個詞，彩香頓時黑了臉，說道：「哼，說是狗都是侮辱狗了吧，你這樣趴著地上苟延殘喘，就是只可憐蟲罷了。」
抓住她的衣領的手緊了緊，高木的臉猙獰起來。
他低聲嘟噥了句髒話，掐住女孩的脖子往工廠裡面拖。
彩香掙扎著想咬他的手，卻只咬中了堅硬的手套。
高木冷笑道：「為了對付你這種怪物，我可是全副武裝。」
「怪物？」彩香面無表情地說道，「【高木老師】，別忘了，我們這些怪物是怎麼出現的。」
高木聞言，直接一腳踹中女孩的肚子，聽到她的慘叫聲，露出個扭曲的笑容，「你——不，所有富江，都不過是個婊.子身上分下來的！」
他抓住彩香的頭髮從地上拖著走，振振有詞地說道：「那種全班都想讓她去死的婊.子，沒想到除了臉和身體外，還有這種噁心的功能。」
男人掐住小女孩的脖子往上提，上下打量她，笑容帶上淫.欲，「呵呵，說起來，還有點可惜，再等個幾年，你就是那個女人死的年齡了，嘖，雖然性格噁心，但身體還算不錯。」
「你要是聽話點，說不定其他分體死完了，我會留下你當個玩具……」
彩香笑了笑，精緻的容顏滿是誘惑。
高木還沒來得及飄飄然，臉上一濕。
女孩直接朝他吐了口口水。
抹了把臉，男人喘了口粗氣，掐住彩香的手越發用力，「你這個婊.子！」
他的力氣極大，就算彩香不會窒息而死，但終會感到疼痛，她咬著牙，思考起這麼把這個男人弄死。
就在心裡無比惡毒地詛咒高木之際，她突然感受到一陣風拂過。
然後是記憶。
屬於四個富江江的記憶湧入大腦中，那些無關緊要的資訊擾得她皺眉。
——「好冷，這裡的男人可真無趣，可以快點去死嗎。」
——「無聊，無聊，無聊，喜歡北山的女生？聽起來可以玩一下。」
——「嘻，長得醜還想毒死我，要怎麼讓這個大媽死得更慘一點呢？」
——「要畫那些渣滓，開什麼玩笑，別浪費我的時間了。」
就像是她坐在窗邊塗指甲油的時候一樣，除了她自己之外，其他人都是灰濛濛的一片。
只有她一個人色彩絢麗，這樣的無趣世界。
直到，那個女人的身影出現在記憶裡。
就像是穿透黑暗的光一樣，奪目得刺眼。
不是黑白，不是彩色，而是光，壓倒性地俘虜一切。
彩香喘了口氣，不知何時，掐著她脖子的男人已經放開手。
她跌落在工廠冰冷的地上，搖了搖頭。
往旁看去，就和她剛剛一樣，高木現在也被人掐住脖子提在空中，雙腿擺動，卻像只青蛙一樣滑稽，且無力逃脫。
彩香怔怔地看著突然出現的女人，她輕而易舉地將高木制住，讓他窒息到無力之際，摔到半空中，再一腳踹中腹部，男人發出慘叫聲，背部正中牆上。
然後女子以驚人的速度移動到他面前，再度提起高木的衣領，隨意兩腳踩中他的腳踝，卻是裂骨的力量。
「哢嚓——」
高木的慘叫應聲而止，他完全不明白什麼事情發生，抖著嗓子說道：「你、你是誰？」
女子沒說話，一個手刀將其打暈。
她轉過身來，望向彩香。
彩香對視上那雙熟悉又陌生的灰眸。
明明應該是英雄，灰色的雙眸裡卻沒有被救贖者的身影。
有什麼在燃燒。
大腦也好。
心臟也好。
燃燒到極致的時候，一片混沌。
彩香聽到水滴落在地上的聲音。
那個女人對她說道：「抱歉，我來晚了。」
她「噗」地一聲笑了出來，一邊笑，一邊跌跌撞撞走過去，沖進那個女人的懷抱，喃喃道：「是啊，你來得太晚啦。」
太晚了。
她的英雄。
她的【石心】。
*
石心抱住懷裡的女孩，有點不知所措，因為對方在哭。
她如同對待易碎品一樣，小心翼翼地擦乾她的淚水，輕聲道：「抱歉，他還對你做了什麼？」
彩香蹭了蹭她的手指，揚起臉，說道：「高木叔叔說要拿我做實驗呢，而且還說要殺掉核心，把我們一網打盡。」
女孩抱住她的腰，聲音滿是委屈，「真是太過分了，他還說我們是怪物。」
石心皺眉，核心。
那個高木，看來知道不少東西。
「嘛，這個高木的確該死，」一個好聽的男聲響起，「但是啊，小彩香，不可以擅自偷跑喲~」
一直站在旁邊卻被無視的富江們裡，森最先走過來，拉住彩香的後衣領，似笑非笑。
彩香可不管他，一邊死死抱住石心的腰，一邊哭得更歡快了。
比起富江們之間的明爭暗鬥，對於石心來說，殺掉核心這四個字，顯然更重要。
石心皺了皺眉，隔開森的手，抱起彩香。
她走到高木的位置，打開自己的系統空間，單手將其丟進去，轉過頭對其他富江說道：「我要問話，你們可以選擇進來或者不進。」
本來其他四名富江看著空間出現，同時露出糾結的表情，但看著彩香嚶嚶嚶地蹭著石心。
他們都皮笑肉不笑地表示：「我們當然要進去。」
進入空間後，石心用殺氣把高木弄醒後，直接說道：「你說的核心，在哪裡？」
高木一臉警惕地看著她，「你是誰？」看見她身邊有五個富江江，他扭曲了一下表情，說道，「富江的走狗？」
石心倒無所謂這樣的說法，但富江們可不樂意了。
水穀麗子直接走上前去，踩中高木的下半身，高木頓時發出殺豬般的慘叫，女人一邊踩一邊笑，「哎呀呀，叫得可真難聽。」
森蹲在高木的前方，風輕雲淡地捏住他的咽喉，說道：「真是的，不會說話就不要說嘛，」
少女富江捧著臉，站在他的手腕上，跳來跳去，「腦袋不好用的傢伙，石心心可是和你這樣的渣滓不一樣。」
「她是我們的——」雛田富江卡了殼，歪了歪頭說道，「飼主？」
「明明是戀人！」
「不不不，錯了，妻子才是正確答案！」
「太俗氣了啦，難道不是主上嗎？」
「……」石心望瞭望天。
嗯，她怎麼覺得自己主職是富江馴養師？
作者有話要說：
川上富江：汪，石心心還記得大明湖畔已馴好的我嗎QAQ
石心：我會找到你。
川上富江：……
川上富江：QAQ
第115章 第五個富江（3）
哪怕在石心面前收斂得再無害, 但無論是哪一個富江江, 終究都非善類。
他們熟知人欲望的同時，也明白其弱點是什麼。
刑罰這種東西的本質，就是讓受罰者不知痛苦的盡頭在何方。
就在水穀麗子笑著用高跟鞋尖在高木腳踝骨裂處來回轉動的時候，男人哀叫著求饒的場景顯然讓在場的富江都十分滿足。
他們毫無顧忌釋放著自己的惡意, 沒有任何停手的打算。
那是與之前完全不同的惡意。
石心從一開始就清楚富江本質的惡, 但她同時也明白, 富江大部分的惡，其目的都十分明確——獲得他人的強烈情感。
他們熱愛萬眾矚目, 熱衷於奪取所謂能配得上自己的人事物, 看著他人臣服於自己。
可富江並不會在純粹的折磨裡得到快感。
石心想, 她需要進一步的資訊來確認高木對於富江的意義。
於是她阻止道：「可以了, 我要問話。」
【富江】是個怎樣的存在？
傲慢任性, 隨心所欲，無禮至極。
只要他/他高興，完全不會顧慮他人的想法。
這是高木歷來的認知，可今天卻被打破了。
因為就在石心說話的時候, 這些惡魔們不約而同停下了動作。
而且都以趴在地上的高木為中心，把他呈圓形包圍起來，只留出一個缺口, 方便石心進入問詢。
不管是高大的青年, 還是稚嫩的男孩，都以守衛的姿態隔絕了高木任何一個攻擊石心的可能性。
這對高木來說，完全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畢竟是【富江】, 那個無論什麼心態都絕對不可能萌發善心的傢伙。
已經斷掉的腿痛到麻木，他看見半蹲下來的灰眸女子，瞄了一眼跟在她身邊的彩香。
那個可惡的小魔鬼牽著石心的手，一臉甜蜜。
即便在高木眼裡，富江已經不能算作是人類的存在了，但不得不說，跟在石心身邊的富江們看起來完完全全就像個正沉浸於愛河裡的普通人。
他吞了吞口水，開始估計這個名為石心的女人和富江們的關係。
說實話，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一個女人在那麼多富江的包圍下保持理智，且完全處於關係的上風。
這是不是也意味著只要拉攏了這個女人，就能完美地挾持富江？
石心可沒管高木的那些小心思，她單刀直入地說道：「你所說的核心，在哪裡？」
水穀麗子露出「啊果然是這個問題」的表情。
森低聲說道：「還真是念念不忘啊。」
少女富江鼓臉，神色滿是嫉妒，「難道『他』真的就這麼好嗎？」
雛田富江瞥她一眼，諷刺道：「你說呢。」
他們都知道那個存在的特殊性，卻比任何時候都想要取代他。
富江們的聲音傳入高木耳中，他屏住呼吸，無數念頭劃過心底。
原來如此，這個石心也在尋找富江的核心，並且這些分體因此感到了不快。
他轉了轉眼睛，計上心頭，說道：「您想找富江的核心嗎？」
「是。」石心毫不猶豫道。
高木說道：「雖然不明白您這樣的強者，為何要和這些偽物……同行，但作為熟悉富江的人，我必須告訴您，千萬不要聽信他們的花言巧語！」
「哦？」石心挑眉，說道，「你和富江很熟？」
高木心頭一喜，原來富江並未將他們的恩怨告知給石心？
他迅速對症下藥道：「難道您不知道他們的本質嗎？」
石心說道：「願聞其詳。」
「和這些怪物不同，我對您絕無半點欺瞞！」高木慷慨激昂地說道。
他是個善於攀附強者之徒，自然知道如何把自己擺到一個正確的位置，看石心冷靜的模樣，顯然不是受了富江的蠱惑。
「您肯定以為我是個不折不扣的壞人，但您不知道，我原本只是個普通的高校老師，被逼到現在這種地步，完全都是富江的錯！」
這對於高木來說，倒是大實話。
他從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事，硬要說的話，就是不知道富江這個女人居然有這樣的詭異體質。
站在一旁的少女富江聞言，冷笑道：「完全？你也敢說這話……」
她還沒來得及開嘲諷，就被水穀麗子阻止，她看見對方搖頭的樣子，只能憋屈地安靜下去。
石心抬眼看了下他們，沒說話。
原本還提心吊膽了一下，但高木等了一會兒，發現富江們通通保持沉默，以為他們是受到了石心的阻止。
於是他心思活絡起來，繼續說道：「富江不僅將同班同學全部殺光，而且還威脅我的性命，讓我做了不少違背良心的事情。」
他的確沒說謊，這些事都是富江做過的。
「當然，犯下這些事情，我的內心是無比愧疚的，」高木明白以退為進的話語技術，「但是您能明白嗎，富江這女人是不死的，哪怕我燒死了一個富江江，以為這世上不會再有這個惡魔了，但隔一段時間，又會不知從哪裡出現新的富江來。」
「我實在忍不了這樣的生活，因此才想要通過製造核心的方法來徹底毀掉富江。」
高木深深歎了口氣，眼眶發紅，一臉悲戚，「但是，現在我明白了，僅靠我這樣弱小的人，是不能把這樣的惡魔消滅的，」他看向石心，滿是崇敬，「只有像您這樣的強者，才能勝任這件事。」
要不是受限於立場，圍觀的森簡直要鼓掌了，這番話說下來，不僅把所有責任甩給了他們，而且為自己也找到了正義的理由。
而作為陳述對象的石心，卻依舊以過於平靜的目光看著高木。
高木有些不自在，因為他剛剛那正義使者的做派，純粹是在試探石心，她到底對富江是個什麼態度。
可現在看她那樣子，完全看不出波動來。
直到石心開口問道：「那你剛才為什麼要對一個小女孩做那樣的惡行？」
高木心下一喜，看來自己這牌居然打對了，他迅速把表情調整到悔恨和不忿，「就道義來講，我的做法是錯誤的，」他斬釘截鐵道，「可那是針對普通的無辜小孩子，現在這個對象是富江啊，那個傲慢坑害了無數人的富江，您也許不明白他們的真面目，他們可是為了自己的私欲僅僅是一時之快害死無數人！」
「就算手段不正確，但是只要達到消滅惡的目的，那麼就是正義的不是嗎？」
所以，哪怕他滿懷惡意，行為不端，那也是正義的一方。
「呵。」
石心突兀地笑了起來。
高木覺得哪裡不對勁，就聽到女人說道：「真動聽。」
「可是這樣的正義論得到的是什麼呢？」
石心緊盯著高木的雙眸，一字一頓地說道：「無論目的有多麼高尚，當你開始不擇手段的時候，就永遠不可能達到善。」
「不過，」石心搖頭，笑了笑，說道：「我不認為你能明白這個道理。」
「畢竟，一個把一切不利於自己的資訊隱藏起來的人，怎麼可能明白呢？」
「和正義毫無關係，不擇手段倒是你的本質。」
高木咬了咬牙，決定硬抗到底，「沒想到您看起來正直，實際上還是和富江是一丘之貉。」
他作出憤怒的樣子。
石心卻沒有被激怒，冷靜地說道：「那麼為什麼富江要害死那些同學，甚至折磨你？」
「當然是為了一時之快！」高木憤憤道。
石心看他，「對於富江來說，殺戮並不會感到愉快，」她眯起眼，「除非，有其他原因，不是嗎？」
這和高木預想的不一樣，對方沒有任何感情上的傾向，只是出於理性分析他剛剛的話語。
石心說道：「還有，既然都已經殺掉了那些人，那為什麼獨留下你的姓名？」
高木猝不及防，只能慌張找了個理由，「那是因為他們以我痛苦掙扎的模樣取樂。」
「但是，富江不是這樣有耐心的人，」石心慢條斯理地說道，「傲慢無禮沒有耐性，任性妄為，熱衷玩弄人心卻又不會珍惜，這樣的富江，怎麼可能會把你留這麼久？」
「除非，『他』恨你入骨。」
切骨噬肉般的恨意，讓富江不甘心眼前這個男人這麼簡單死去。
高木背部出了一陣冷汗，他從那昏了頭的熱情裡醒過來，才意識到一件事情，為什麼他剛剛說話時，旁邊的富江沒有一個人出來反對？
他的角度看不清站著人的表情，只知道一個可能，那就是他那些似真似假、挑撥離間的言語，對於富江們都是無所謂的事情。
他們不在意石心知道他們的惡。
因為石心本來就知道。
該死，高木憤憤地想道。
他咬了咬牙，知道自己絕不能說出真相，而且，既然往日總是會迅速洗白自己的富江也保持沉默，那他絕不能把那顯然不利於他的事實說出來。
他不想死。
所以高木決定把話題引向另一個方向。
「當然是因為我們之間有舊仇，」他決定給出交易，「當然了，我明白您現在肯定是站在這些富江身邊。」
「我也不廢話了，如果我將核心所在地告知給您，希望您能不殺我。」
石心沒有立刻回應他，而是看向富江們的方向，問道：「你們意下如何？」
富江們彼此互相看了看，最終作為代表的水谷麗子說道：「可以。」
石心對高木說道：「好。」
高木用盡全力壓住內心的激動，說道：「他會給您真相。」
還有，死亡。
作者有話要說：
_(:зゝ∠)_在海拔3500米的高原上碼字的作者覺得得到了靈魂的昇華
悠于 2017-9-8 19:53
第116章 第五個富江（4）
從高木口中得到核心所在位置後, 石心遵照約定, 並沒有殺死他。
她再度敲昏他之後，就帶著五名富江離開了系統空間。
石心對水穀麗子說道：「我看了下地址，就在鄰市。」
「這樣啊。」面對她的話語，女人難得的有些心不在焉。
石心問道：「怎麼了？」
水穀麗子看了她一眼, 躊躇了一下, 才說道：「我還以為你會站在高木那邊。」
石心倒是沒想到, 她在意的是這個。
於是她直截了當道：「他隱瞞了一部分事實。」
而且這事實顯然對高木本人不利，所以她不可能妄下決定。
「……但他說的事情裡有部分也是真相, 」水穀麗子頓了頓, 說道, 「比如說, 【富江】的確殺死了同班同學。」
她話音未落, 其他富江就迅速補全。
森懶洋洋地說道：「沒殺完，留了一個。」
少女富江聳了聳肩，「啊啊，那個禮子吧。」
雛田富江露出一個天真的笑容, 說道：「好像是因為她沒有參與進來吧。」
彩香坐在石心的懷裡，仰起頭，看著她, 說道：「可是姐姐, 那一次的殺戮是有理由的。」
石心掃視了一眼五名富江，說道：「那理由是什麼？」
這一次富江們都露出了近乎無奈的表情。
水穀麗子說道：「這一次不是我們不想告訴你，而是因為這已經不是我們的記憶範圍了。」
森補充道：「畢竟我們不是本體, 本體可以共用我們的記憶，但我們不能。」
他抓了抓後腦勺，英俊的臉上滿是嘲諷，「而本體限制了我們獲得的記憶，並且設下了『規定』，哪些我們能說，哪些不能說。」
「我們可以隱約知道和高木的恩怨，以合適的態度對待高木，但那只是本體給予我們的本能。」
俊美的男子看著石心，輕笑道：「我猜，是因為『他』不想讓你從『我們』口中得知真相。」
他走上前來，拉起石心的手背親了親，半抱怨半撒嬌道：「這佔有欲未免太過頭了吧？」
這種方式的確是川上富江的作風，石心一邊這樣想道，一邊面無表情地把剛剛沾上濡濕的手背往罪魁禍首頭上擦去。
森完全不介意她的動作，甚至作出一副享受的模樣用頭蹭了蹭她的手背。
看起來倒像是石心主動摸他的頭了。
離石心最近的彩香頓時不滿意了，「嚶」的一聲撲進石心懷裡，撒嬌道：「姐姐我肚子好痛啊，你快摸一摸。」
石心聞言，停下手，轉過身去打算查看她的傷勢。
彩香趁機朝著森做了個鬼臉，還得意洋洋地抱住石心的手臂蹭了蹭。
森：「嘖，現在的小孩怎麼都這麼不可愛。」
雛田富江：「……那明明是我的位置。」
水穀麗子：「呵呵，都是心機。」
少女富江咬起小手絹，「可惡可惡可惡，都給我離石心心遠一點啊！」
最後，在其他四名富江的怨念攻擊下，石心不得不一個個挨著摸了摸頭，才成功平息了各種不滿。
石心：「……」
她決定改天就去買本訓犬手冊看一看。
*
回程的路上，彩香一直坐在石心懷裡不肯下來，她的理由也很充分。
「我可是被踹了肚子掐了脖子的可憐小孩耶，需要大姐姐給我點愛和關懷有什麼錯！」
作為另一名撒嬌擔當，雛田富江作為其他富江的代表說道：「大姐姐已經很累啦，作為乖孩子就應該善解人意一點，快•點•下•來。」
實際上並不累的石心：「不……」
雛田富江微笑著強調道：「如果是我的話，才不會讓大姐姐這樣辛苦喲。」
石心看著笑得燦爛無比的正太，一陣無語，你可是要求我全程抱著你走完遊樂場。
若是一個普通的小蘿莉，面對這樣的話語早已手足無措了。
可惜這番話的對象是彩香，另一名富江。
小女孩依舊坐得四平八穩，還有閒情逸致與雛田富江針鋒相對，「但人家這麼可愛，大姐姐抱著我就算辛苦點也會很開心的呀。」
「……」這理論多麼似曾相識，石心竟無言以對。
在兩個看起來天真無邪的小孩子互懟過程裡，車子終於回到了彩香的家裡。
石心不禁松了口氣，對森這種類型還好，她完全可以硬著心腸來，但若是對著彩香和雛田冷面以對，卻不符合她的處世經驗。
彩香家門前有警車，石心抱著彩香下來時，果不其然被圍住了。
她很冷靜地把彩香還給她滿臉欣喜的父母，然後開始和警.察進行交涉。
幸好作為目擊者的保子有看見高木的行為，加上受害者彩香再三強調石心作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人角色，石心才從綁架幼女的嫌疑裡脫身。
最終，在彩香添油加醋的訴說裡，案件成了「猥瑣大叔試圖綁架蘿莉，路過的小姐姐勇敢與綁匪鬥爭，成功解救受害者」，作案的高木則是趁著石心對她施救而逃走了。
當彩香哭著說那個高木對自己施加暴力後，彩香的家人對將二女兒從壞人魔爪下救出的石心完全是感恩戴德，也更是心疼遭了災的彩香。
特別是保子，她親眼目睹妹妹被壞人綁走，整個人都處於情緒崩潰的狀態，一直在對彩香道歉。
若是平時，彩香一定會趁機把這個姐姐踩下去，不過看了眼石心，她立刻掛上了善解人意的模樣，對保子說道：「多虧了大姐及時報警啊，我感激還來不及呢，怎麼可能怪你呢？」
保子聞言，頓時感慨萬分，覺得自家妹妹多麼大度，不禁開始自責自己往日的小心眼。
彩香可沒精力管她的想法，看向石心，得到一個嘉獎的摸頭後，還沒開心呢，就聽見灰眸女子對她的父母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和我的同伴先行離開了。」
——開什麼玩笑！？
彩香瞪大眼睛，這意思是說要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裡了。
於是她想也沒想，直接鼻子一酸，眼眶一熱，抱住石心的腰，哇哇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還口齒清晰地說道：「嗚嗚嗚姐姐不要留下我一個人，我好害怕啊，那個叔叔好恐怖的樣子嗚嗚嗚姐姐不要走……」
總之，完美將一個剛從綁架裡生還的小女孩演得活靈活現。
彩香的家人見她與往日那跋扈完全不一樣的可憐模樣，紛紛抹起了淚水，就連自命硬漢的父親也眼眶發紅。
最後彩香的母親懇求石心，「能否請您留宿一晚，我怕彩香她……」
哪怕石心知道彩香現在的哭法完全是演技，她也不可能將一位母親的請求置之不理，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了，我會留下。」
她回頭看了看其他富江，皺了皺眉，「那你們？」
本打算給他們找個高檔旅館，結果聽聞石心打算住下後，水穀麗子斂去那高傲的姿態，作出一副溫柔的模樣看著彩香，「我們也很擔心彩香呢，希望能在旁邊守護她。」
彩香的表情扭曲起來，鬼才信這些傢伙的話咧，守護？呵呵，別是在旁邊詛咒她吧。
但其他富江紛紛應和水穀麗子的話語，都一臉擔心的樣子，彩香家家人哪裡經得住富江×4的魅惑力，暈暈乎乎間就答應下來。
不過最後在彩香的堅持下，她還是成功和石心住在自己的臥室裡，其他富江則住在一牆之隔的客房裡。
本來那四人準備來進行騷擾，但在石心警告的眼神下只能安靜地咬著手絹縮回客房。
而得到獨佔權的彩香挽著石心的手臂，昂首走進自己的閨房。
一進房裡，她就蹦蹦跳跳著打開衣櫥，指著一堆小裙子說道：「大姐姐你看，這些都是我的裙子喲，是不是很好看！」
石心坐在椅子上，支著下巴說道：「嗯，很適合你。」
彩香聞言，仿佛被得到肯定的幼犬一樣，興奮地把其他收藏物都拿出來分享給主人，「還有項鍊、戒指啊，嘛，反正不算貴重品，一般般啦。」
「對了，我的臥室裡有獨衛喲，等下一起泡澡吧。」
石心看著這間明顯比獨棟裡的其他房間要大的臥室，說道：「你的父母很寵你。」
可以從裝飾以及衣著看出來，彩香家並非大富大貴之家，但可以說，她的父母對她完全是溺愛的態度。
彩香理所應當道：「當然啦，誰讓人家這麼可愛。」
石心朝她勾了勾手，看著小女孩屁顛屁顛地跑過來，摸了摸她的頭，說道：「你的父母也好，姐姐也罷，都很喜愛你。」
「這樣很好，」她有些笨拙地說道，「你不需要偽裝，他們也會喜歡你。」
可以的話，她喜歡這個擁有親情的富江能夠就這樣幸福下去。
彩香眨了眨眼，突然坐到石心的懷裡，背對著她，說道：「不是哦。」
「姐姐也會犯錯呢。」
「我不是彩香啊，」她的聲音冷漠得沒有起伏，「我只是高木的一個實驗品罷了。」
「高木想要看到能夠成長的富江，所以向這個城裡的三名女嬰注射了富江的血。」
「名為彩香的嬰兒就是其中之一，就和其他附著於生物之上的富江一樣，那個應該被他們所愛的彩香早就被『我』取代了。」
小女孩抓住石心的手，「而且高木讓我出現，只是因為想要看見我的衰老罷了。」
「直到他發現，實際上早就有與少女年齡不同的富江，並且他無法掌控這些新出現的富江。」
「所以他改變了計畫，製造了『神』。」
「神？」石心皺眉，「你指的是核心？」
彩香抿了抿唇，「高木是這樣稱呼他的最高傑作。」
石心若有所思，說道：「他有說過對方的特徵嗎？」
彩香想了下，回答道：「他的魅惑力相當高，並且其他富江無法分有他的記憶。」
倒是和川上富江非常相似，但石心總覺得還有什麼不對勁，比如高木如此輕鬆地把他的底牌交出來，顯然不合常理。
「姐姐又在想那個人了？」彩香轉過身來，不甘心地說道，「明明說好的今晚只屬於我一個人。」
石心撥開她額頭的亂髮，平靜地說道：「抱歉，但我無法屬於你。」
彩香定定看了她一會兒，突然攀住石心的脖子，輕聲道：「我知道啊。」
這樣直白的拒絕，完全不給一點可趁之機。
無情得溫柔。
「姐姐真是個溫柔的人呢。」
在石心看不到的角度裡，小女孩的表情沉鬱。
但是，只是溫柔的話，那是不夠的。
「對我這樣的人來說，完全不夠。」
第117章 第五個富江（5）
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之際, 石心睜開眼。
她浮在半空中, 目所能及皆一片黑暗。
那些細微的聲音並非從耳中進入，而是在腦海裡迴響。
——在下麵。
她念頭閃過的刹那，整個人突然往下墜去。
如若是平日，她能馬上反應過來, 並且做出恰當的身體反應, 可現在她完全無法動彈, 精神和肉體似乎分離開來一樣。
墜落的速度相當快，直到她看見最底下, 那裡有光。
十分微弱的光芒, 但以她的視力能夠看清楚光中心——
——那裡有一名黑髮少年。
明明是熟悉的面容, 卻有著安詳得不可思議的表情。
「川上富江。」石心輕聲道。
突然間, 她察覺到身體的掌控權重歸自己手上。
趁著下落的速度減緩, 她朝少年的方向過去。
這裡的空氣粘稠得如同身處液體裡，石心撥開氣，浮在川上富江的正上空。
她俯身看他，鴉羽般的睫毛, 墨黑的短髮，精緻的五官，拋去一切情緒來評價, 少年美得如同一場夢境。
太過安靜, 以至於虛假得不像他了。
不過川上富江該是什麼樣子呢？
他既是玫瑰，也是蛇，瑰麗的鱗片組成豔絕的誘惑, 但當有人伸手觸及時，便一口吞下獵物。
石心想，她說不定是羡慕他的。
原本和她一樣無心的怪物，卻擁有了愛的能力。
——「你可以毀掉，可以傷害我，甚至可以殺掉我。」
可以嗎？
她看著那仍緊閉雙眸的少年，伸出了手。
抓住他的手的瞬間，川上富江睜開了雙眼。
他的黑眸沒有一絲光亮，面上浮現出溫柔的笑容。
川上富江說道：「你來了。」
石心正欲回答，卻發現身上被藤蔓一樣的東西纏住了。
她低頭一看，方知那並非藤蔓，而是無數雙手，從川上富江身處的泥濘裡伸出來的手。
本想立刻掙脫開來，但身體再度脫離她的掌控。
泥濘？
石心閉了閉眼，再睜開眼。
那也不是泥濘，而是蠕動著的肉塊。
川上富江所在之處是成千上萬塊血肉的集合，空間裡的氣近乎窒凝，甜美的血腥味不停進入她的五感之中，將她心底的餓意徹底激發出來。
石心咬著牙，對他說道：「放開。」
「是不是很餓？」川上富江擁住她，聲音甜膩。
石心看著他，沒說話。
曾吞食的極致美味在味蕾烙下了深刻的印象，血肉的香氣讓她用盡全力來抑制諾亞本能的衝動。
少年親昵地蹭了蹭她的臉頰，仿佛在確認她的存在似的。
與此同時，血腥味越來越重。
「我快準備好了。」
他捧起她的臉，親吻她的唇，動作一如既往幼稚又貪欲。
石心終於開口，說道：「準備什麼？」
她的問題沒有得到解答，川上富江又一次親吻她，但這一次，有不知從何而來的鮮美血肉湧入喉中。
下意識吞食掉後，石心看見他滿足的笑容。
血從他身上湧出，刹那間，美麗的少年變成了血肉塊。
他又不見了。
石心恍惚間，只覺自己在慢慢沉入這片無邊無際的血海。
背後有無數雙手伸出來，擁住她，把她向下拖去。
她落入深淵，沉入泥濘。
耳邊有人在私語：「來吧，找到我。」
「——和我一起永遠沉入深淵。」
*
石心猛地睜開眼，不知為何，嘴裡一股濃厚的血腥味。
難道是夢還沒醒？
她疑惑地想道。
這味道非常美味，而且熟悉。
那甘甜可口的肉質卡在喉嚨，她頓時察覺到不對勁，迅速將肉塊嘔出來。
「姐姐醒了啊？」小女孩嬌弱的聲音響起，撒嬌般說道，「欸，不要嘔出來啊，這可是我忍痛割下的肉耶。」
石心坐起身來，看著本應該乖乖睡在旁邊的彩香，此時卻不合時宜地跨坐在她的腰上，手中還握著把小刀。
刀上有著和嘔在手上的肉塊一樣的血味。
肉塊在她手上慢慢蠕動著開始伸展，即將化作新的富江。
小女孩天真的模樣使得這樣的行為越發詭異，石心深吸口氣，說道：「你想做什麼？」
話語間，她從空間裡拿出打火機直接把那肉塊燒掉，和普通人的血肉不同，那肉燒起來後就直接化作了灰燼。
「過分，難道我的肉不好吃嗎？」彩香把手伸向石心，胳膊上還淌著血，傷口正以驚人的速度恢復原狀。
「……不是好不好吃的問題。」血味尚未從喉間消散開來，蠢蠢欲動的食欲讓石心有些煩躁。
把小女孩提起後頸放在床上，石心翻身坐起。
她用紙擦乾手上和嘴角的血後燒掉，沒有生氣的樣子，卻因為過於平靜而顯得無情至極。
看著石心冷靜的樣子，彩香心裡發虛之餘，又難免生起氣來，說道：「你明明就很喜歡吃富江的肉啊！」
石心頓了頓，眼睛從燒完的灰燼移向她，灰眸毫無感情，「不喜歡。」
「騙人！」彩香跺了跺腳，眼眶泛紅。
石心站起身來，臉上一片冷凝，「就算變成了無所不食的怪物，我也不想通過傷害別人來進食。」
她對彩香一直語氣溫和，這樣的嚴肅還屬第一次。
「嗚嗚嗚……」被她這樣冷漠地對待，彩香只覺一陣委屈，「那、為什麼他就可以，就因為他是核心嗎！？」
「太不公平了，我也是富江啊！」
小女孩哭道：「只是溫柔的話，才不要，我想要成為你能夠殘忍對待的特殊存在。」
剛剛從那夢境蘇醒過來，石心覺得現在的自己有種不知為何的焦慮。
她看著眼前的小女孩，壓抑下多餘的情緒，說道：「你確定？」
彩香聞言，眼睛一亮，眼淚迅速收起，猛然點頭肯定道：「嗯嗯嗯，對我再粗暴點啦∼」
「呵呵，」石心扯了下嘴角，問道，「有皮帶嗎？」
「有！」
「有棉被嗎？」
「有！」
彩香還沒從興奮裡恢復過來，就被石心用棉被裹成蟬蛹，動彈不得。
欸，好像有哪點不對勁？
彩香一臉茫然地看著女子乾脆俐落地用兩根皮帶將棉被捆得嚴嚴實實，然後把她搬到床上。
做完這一系列事情後，石心對她說道：「我出去睡。」
咦咦咦！
彩香頓時整個人不好了，努力扭動著，卻連翻身都困難。
她正準備大喊，石心卻當機立斷一個手刀下來把她打暈過去。
昏倒之前，彩香心裡只有一個想法——
——這種粗暴她才！不！想！要！
解決掉發病的小蘿莉後，石心拉開門，正準備出去。
就看見門前守著四隻大小不一的富江。
她雙手抱胸，和他們面面相覷。
直到雛田富江嗚咽了一聲，撲進石心的懷裡說道：「大姐姐我的肉更好吃啦，來吃我好不好？」
水穀麗子不甘示弱，「小童男的肉味太淡了，我才是最美味的喲！」
少女富江翻了個白眼，抱住石心的手臂使勁蹭，哼唧道：「我才是風味剛剛好，他們要麼太小，要麼太老∼」
森把兩隻拖油瓶扯開後，毫無顧忌把自己身上的浴袍脫下，邪魅一笑道：「我們可以一邊做，一邊吃，相信我的技術，絕對是極致美味。」
面對這樣的荒誕場景，石心牽起嘴角，「呵。」
系統空間在她背後打開，女子抓住覺得不妙想要逃竄的富江們，一隻只往空間裡丟去，在關上空間前，對著四人說道：「開心嗎？」
跌落在空間裡的四隻富江同時露出「一點都不開心」的可憐表情。
見狀，石心笑了笑，溫柔地說道：「但是，我好像蠻開心的樣子。」
語畢，空間關上。
享受小黑屋待遇的四隻富江看著不遠處昏迷在地的高木，同時陷入沉默。
等等，說好的月黑風高夜，說好的溫柔鄉，現在為什麼會變成和醜大叔關小黑屋啊！
「一定是因為那個彩香的肉太難吃了！」
「所以石心姐姐生氣了！」
「對對對！」
雖然性別年齡都不同，但這四名富江在這一瞬間達成了共識——
——他們才沒錯，錯的是那個叫彩香的笨蛋！
第118章 第六個富江（1）
某大樓的一間房裡, 名為梅原的男子打開手機, 螢幕上是他剛剛病逝的女友尚子的照片。
他與女友感情極好，在她逝世後，時常夢到她，自那如同太陽般溫暖的夢裡醒轉後, 總是忍不住消沉。
好友宮川知道後, 堅持帶他來到此地, 說是要為他振作精神。
不過，他看了下四周包括宮川在內的人們, 無論男女老少, 都一副消瘦不堪的模樣。
梅原總覺得古怪, 而當他好不容易看到一群看起來精神點的人時, 這種古怪感卻越發濃厚了。
那群人既沒有黑眼圈, 也沒有凹下去的兩頰，就在他的左前方。
雖然年齡和性別各不相同，但都是實打實的美人，就連兩名男孩和女孩, 其容顏也比人偶更精緻。
以他們相貌相似的程度，梅原猜測應當是有血緣關係的家人。
——除了他們中間的一名高挑女子外。
一開始他的視線完全被美人們所吸引，但多看幾眼, 倒是注意到站在他們中間的女子。
並非是受到異性的吸引這樣浪漫的感覺, 而是感受到了一種格格不入的異質。
就像發現羊群裡站了一頭狼一樣，他發自本能地畏懼著，情不自禁後退了幾步, 盡可能離她遠一點。
就在這時，他看見有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試圖朝那群人靠近，一臉的垂涎欲滴完全不加掩飾。
梅原皺了皺眉，這種類型的傢伙最麻煩，糾纏不休還不講理。
不過他的擔心在下一秒就被證明毫無意義。
因為那中年男子騷擾的話剛剛出口，身體突然扭到一個奇異的角度，硬生生摔倒在平地上。
這樣詭異的摔法，一下子止住了旁觀者蠢蠢欲動的行為。
「這個愚蠢的傢伙，」站在他身邊的宮川哼笑了一聲，「居然敢把目光投向信也大人之外的地方，所以才會遭到詛咒。」
詛咒？
梅原暗自嘀咕道，這個在宮川口中完美無缺的信也大人到底是做什麼的？
他情不自禁問出了口。
宮川狂熱地說道：「信也大人是這世上最美麗的生物——」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神！」
他話音剛落，門被打開，一個人從門裡走了出來。
那是名身材高大的少年，黑髮黑眸，眼角上挑，五官如同神賜般沒有一點瑕疵，美到了驚人的程度。
「信也大人！」
「啊啊啊信也大人請看看我！」
「我願意為了您而死！」
梅原愣了一秒，就迅速轉過頭去看向剛剛那群人，果不其然，這位俊美無儔的信也大人和那五位美人有著極其相似的面容，特別是和其中一名青年，完全就是他的少年版。
名為信也的少年抬了抬手，原本還在示愛效忠的信也徒們頓時安靜下來。
他開口，那優美如同天籟的聲音響起，「今天，我有一個請求……」
「您請說！」
「無論什麼我們都會為您做到！」
「您的神旨就是我們畢生所求的方向！」
梅原看著宮川和其他人如出一轍的狂熱神情，情不自禁吞了吞口水，開什麼玩笑，這完全就是邪教了吧。
這些人給他一種感覺，就算【信也】要他們殺人，他們也會在所不辭。
就在這時，信也將手指指向一個方向，露出一個顛倒眾生的微笑，說道：「那麼，請你們將那五個傢伙通通燒死吧，」他加重了聲音，「但是不可以動最中間那個黑髮灰眸的女人喲。」
「——如果你們敢動她的話，就去死好了。」
只有瘋子會給出這樣的要求，也只有瘋子會遵從。
但梅原在看到人們都朝著那群人撲去之際，才終於明白，這個房間裡的人早就瘋了。
那些如同螞蟻般試圖撕咬目標的人們實在讓他毛骨悚然，顫抖著手拿出手機，準備報警，卻絕望地發現沒有信號。
「完了。」
他這樣想道。
然後下一秒，一個人被拋到梅原面前，重重落地。
他抬頭，頓時瞠目結舌。
十多個人如同無重力一樣浮在半空中，然後陡然落到地面，因為撞擊而喪失意識，其中一人恰好是他的好友宮川。
梅原看向被圍者的中心，那名他畏懼的灰眸女子站在原地，沒有絲毫動作，但無論是多少人試圖衝擊過來，都被無形之力強橫地震暈。
他吸了口氣，拖住自己的好友，躲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伸出頭看著原本密集的人群，現在都躺在地上。
這算是解決了？
梅原松了口氣，幸好，無論如何，至少沒出……
地面開始震動起來，他看著原本站著絕世美少年的地方，一陣眩暈。
……那是什麼怪物！？
梅原的想法並沒有誇大，因為此刻，那個信也的背後伸出許多血紅色的肉柱，就像蛇的尾巴一樣。
除了這以外，他依舊維持著美少年的姿態，卻只會讓人更加毛骨悚然。
那蛇尾猛地襲向和他長得差不多的男女們，唯獨避開了灰眸女子的方向。
這樣的溫柔並沒有被領情，或者說，那群人裡，只有女子一人是戰鬥力。
轉瞬間，蛇尾被人眼所不能見的力量斬掉。
身體的一部分受到傷害，但少年卻只是歪了歪頭，一臉疑惑地說道：「石心心，你怎麼了，為什麼要保護這些偽物？」
他指了指自己，委屈地說道：「喂喂喂，就這麼短的時間裡，你就忘記我了嗎？」
「我才是【川上富江】喲。」
「你可愛又美味的唯一備用糧。」
那副無辜的模樣讓石心皺起眉來。
她注視著眼前的少年，外表、神態和川上富江分毫無差。
可是，總有點不對勁。
她收起攻擊，將氣凝為結界，把水穀麗子等人籠罩住後，獨自一人朝著信也走去。
「你說你是川上富江？」石心把高木從系統空間裡丟出來，說道，「但是，他說你是他製造的『核心』。」
高木剛好落在信也的身邊，一見自己費盡心思、用了無數實驗品才造出來的「神」，他頓時激動起來，「信也、我是高木老師啊！」
聞言，信也才把目光移到高木身上，勾起一抹笑容，特別親切地說道：「哎呀，原來是您呀。」
高木的雙腿已斷，只能爬著抓住他的腿，激動地說道：「說好的，我給了你肉身，你就答應我的要求，」他指向石心，狠聲道，「你給我殺了這女人！無論你用什麼方法，碎屍萬段還是——」
「——吵死了。」蛇尾直接洞穿了男子的咽喉，他瞪大眼睛，看著自己製造出來的聽話溫順的「神」。
「神」收回蛇尾，高木捂住劇痛不堪的喉嚨，連為什麼都問不出來。
信也依舊微笑著，「高木老師，你還是安靜點吧。」
「既然你已經把她帶到我面前，那麼你也沒多少作用了。」
蛇尾拉住高木，隨處一扔，「甚至，還很礙眼。」
高木這才明白，自以為的殺手鐧反過來把他利用了一把。
但所有的不甘此刻化為劇痛，不停地折磨著他。
「為什麼他不會死？」石心看了高木一眼，對眼前看似熟悉的少年問道。
「因為這麼簡單就死掉了，我可是會不甘心的啊，」信也對著她，笑意頓時真誠起來，他伸開雙臂，朝她走來，「石心心，這麼久沒看見我，你也不給我一個擁抱？」
他抱怨得理直氣壯，並且沒有給石心回答的機會，就自然而然地抱了上來。
石心的身體僵了僵，信也察覺到了，直接說道：「你不會還不信我吧？」
「不是，」她頓了頓，「你……」
「第一次見面是在你做那個龍崎和越前的副本裡，我走過來時，你先對我伸出來右手自我介紹的喲。」
信也模仿石心的聲音，故作冷漠道：「『久仰了，川上學弟，我是石心。』」
說得像她那時候是在搭訕一樣，石心抽了抽嘴角，她當時明明是在懟他好嗎？
信也繼續說道：「然後是我第一次魅惑不成反而被關小黑屋。」
「……」石心看著他一陣無語，這種事情你需要用自豪的語氣說出來嗎？
「還有，冰帝煙花祭的時候，」信也的聲音突然溫柔起來，「你帶我離開。」
「接著是在那個詛咒的副本裡，我以為你會死，那時候我才知道了啊，石心這個人，是無法取代的。」
少年笑著親了親她的眼睛，說道：「最後，我在被懲罰來到這個世界前，對你說過吧，就算你不等我，我也會回來找你，反正無論你有了多少備用糧，我絕對會是最好吃的那一個！」
石心有些恍惚。
那個笑容一如從前，傲慢任性又天真，把自己的一切攤開來，自信滿滿地強迫你來選擇，但選項永遠只有「川上富江」一個。
「信也。」石心突然開口道。
「不是那個名字，」信也皺了皺眉，說道，「這只是高木那傢伙隨意給我取的名字啦，我是川上富江。」
他看著她，雙眸閃閃發亮，「所以你只需要我就好了，」他看向被保護在結界裡的其他富江，「反正你約束我就夠累了吧，那些偽物……就像以前那樣，燒成灰燼就好了。」
這的確很符合川上富江的性格，執著於「唯一」，厭惡成為「同樣」。
比起其他富江更為完整的記憶，完全一模一樣的肉身，甚至連性格都一致。
似乎有人在她腦中竊竊私語，沒錯，這個人就是她所尋者。
他是川上富江。
她找到他了。
但是，石心想，她這種頑固的人，終究是無法自欺欺人啊。
「聽起來很有道理，」石心看著眼前這個【川上富江】，說道，「可是，你不是他。」
第119章 第六個富江（2）
「你說我不是【川上富江】？」
信也收緊了胳膊, 一臉不可置信地說道, 「開玩笑吧，如果連我都不是的話，那你找的是哪個富江江？」
石心抬眼，灰眸一動不動看著他, 把信也看得下意識偏過頭去後, 才說道：「一個傲慢、任性還愛說謊的笨蛋。」
「你很像他, 」哪怕信也的神色不定，她仍坦誠地說道, 「但不完全是他。」
「不完全？」信也抿了抿唇, 急切道：「那不一樣的地方在哪裡？」
掙脫他的擁抱後, 石心往後退了幾步, 打量了下眼前的少年, 說道：「你害怕我不承認你，所以選擇遵循理智，一開始就把你作為『川上富江』的證據擺出來。」
「這很正確。」
「可是，川上富江那傢伙才不可能為了表明自己的身份, 就把那些記憶一條條說出來，如果這樣做的話，對他來說, 就是說明他對我來說並沒有那麼獨特, 以他的自尊心，怎麼可能忍受得了。」
「比起能夠得到好結局的理性做法，他寧可選擇糟糕結局的隨心所欲, 所以啊，那個傢伙明明在做壞事的時候頭腦夠用，但一旦涉及『好』的選擇時，總會做出幼稚的決定。」
「所以你不是他。」
石心笑了笑，說道：「因為你不夠衝動。」
少年捏緊拳頭，指節發白，「就這樣，如果是這個原因的話，那我變笨一點好了……」
他的聲音帶上哀求，說道：「只要你希望。」
石心搖了搖頭，在他再度出聲之前，突然抓住他的手，低下頭，親了親他的手腕。
手上傳來的濕潤讓信也只覺一陣目眩，大腦如同死機一般，完全讀不懂她的想法。
但親吻他的女子依舊平靜得可惡，對他說道：「那換個更準確的說法吧——」
「——就算親了你，我依舊無法使用『極罪輪回』。」
石心鬆開他的手，冷靜地判定道：「所以，你不是我曾承諾過的那個川上富江。」
這的確是比任何推測都要值得信服的理由。
一瞬間，信也露出了絕望的表情。
「哈！」少女嬌笑的聲音響起。
石心挑眉，回頭望去，是少女富江在笑。
她抹去眼角笑出來的眼淚，說道：「什麼嘛，所以你自稱正品，結果最後，也不過是個殘次品呢。」
話語裡滿滿都是挑釁，信也頓時被激怒，所有的不甘心都化作攻擊朝著石心的結界襲去。
為了富江的任性頭疼之余，石心還是將結界瞬移到另一個方位去，躲開信也的蛇尾。
不料她這樣的行為，倒是給了信也和另外五位富江的錯覺。
信也看著石心，眼眶發紅，「本體就算了，連他們你都要偏袒？」
「呵，你也不照下鏡子，」水穀麗子雙手抱胸，冷笑道，「誰會喜歡你這種異形？」
森趁勢加了一腳，「我們可沒想著把自己的同類搞死，你倒好，一上來就想要殺我們，嘖嘖嘖，未免太壞了。」
雛田富江差點想翻個白眼，得了吧，哪個富江江不想把其他富江弄死的？不過這時候，落井下石才是正道，他說道：「對呢，還搞了個奇奇怪怪的儀式，你莫不是已經對不少【無辜人士】出手了吧。」
「哥哥看起來就是個喜歡玩弄人的呢，這可不太好，」彩香笑嘻嘻地給出最後一擊，「因為大姐姐最討厭牽連無辜的大壞蛋了。」
完美的五連擊。
信也對石心微笑了一下，「石心心，你不是覺得我不夠完整嗎，沒關係。」
蛇尾猛然豎起，暴漲出巨大的肉尾，把結界整個裹住拖了過來。
「只要把這些聒噪的傢伙『吃掉』，」他笑嘻嘻地說道，「我就會變得更加完美了。」
果然，富江不作不死的性格完全是群體本能了嗎，石心情不自禁歎了口氣。
「不需要，」速度移到結界上空，石心用自己的殺氣斷了肉尾，說道，「我並沒有要求你這樣做。」
「不需要？但非得是川上富江，不是嗎？」肉尾轉瞬間再度出現，信也自嘲道，「明明我也是特別的。」
他話音剛落，尾巴慢慢扭曲著合在一起，最終形成石心曾在川上富江身上見過的蛇形態。
眯起眼來，石心若有所思。
她遇到的這些富江裡，不同點有，但相同點也不少。
但如果只是本體和分體之間的差別，那川上富江和曾在副本裡遇到的那個富江江之間可不是這樣的狀態。
信也看著她，輕聲道：「和這些傢伙不同，你可是把我留到最後也不曾吞掉啊。」
石心聞言，腦裡一瞬間掠過一個念頭。
「你是……」
信也笑起來的樣子要比川上富江更收斂點，「所以，只需要我一個富江江留下就好了，他們都是不必要的邊角料罷了。」
都被這樣嘲諷了，作為邊角料之一的水穀麗子嗤笑了一聲，說道：「說得你好像就是本體一樣，」她撩了撩發尾，「別開玩笑了，你不也是沒有完整的記憶嗎？」
「就算共用你的記憶要麻煩一些，但是啊，」豔麗的美人指向奄奄一息的高木，笑道，「共用之後，才發現你不過也是個殘次品。」
石心皺了皺眉，看來和高木有關的記憶，非常重要。
「閉嘴！」信也煩躁地甩動蛇尾，吼道，「沒有也無所謂吧。」
他憎惡地看著高木，「反正那樣的記憶，只不過渣滓一樣的存在。」
「只有可憐蟲才需要那些過去。」
信也轉頭看向石心，黑眸裡滿是期待，「我只想要有你在的記憶。」
至於其他，不過是糟糕的污泥罷了。
虔誠得近乎痛苦。
在逃避什麼。
石心想，就和其他富江一樣，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拒絕著那段高木參與過的記憶。
那一定是段糟糕的回憶。
如果站在她面前的是另一個人，她一定會毫不猶豫放棄讓對方想起這段苦痛。
她看向少年濡濕的雙眸，說道：「如果我說我不願意呢？」
這樣冷酷的話語，讓在場所有富江都陷入怔愣。
石心沒有管信也煞白的臉色，「雖然川上富江那個傢伙，是個不折不扣的笨蛋。」
女子的語氣是與以往截然不同的極致冰冷，就像在說一個理所應當的程式，無論被執行者如何痛苦，她依舊會執行下去。
偽裝出來的人性和同理心被徹底撕裂，暴露出本質裡的無情。
「但是和他相處的時間，我並沒有打算將其作為讓你們自我麻醉的迷.幻.藥。」
她掃視了一眼在場的六人，說道，「就算會讓你們痛苦，我也會找到那段記憶。」
「好、好過分。」少女富江吞了吞口水，臉色發紅。
「太殘忍了吧。」雛田富江偏過頭，雙眸閃閃發亮。
水穀麗子笑了起來，眼梢滿是媚意，「真是個冷酷的女人。」
「不過我喜歡。」森咬了咬手背，壓抑著什麼。
彩香垂下眼瞼，嘴角上揚，「大姐姐真是狡猾。」
豎起蛇尾，信也向前，用臉輕輕蹭了蹭她的手，說道：「如果是對別人的話，你一定會寬容得要命，」他抬眼看她，黑眸裡灼熱的情緒靜靜燃燒，「但是，對『我』，卻是這樣苛刻。」
「你知道的，這樣的特殊對待，『我』不可能拒絕。」
石心摸了摸他的頭，說道：「那麼，我該做什麼？」
那一瞬間洩露出的寒意被她收好，信也有些失望，但他想，沒關係，總會得到的。
用蛇尾把高木拖過來，信也對石心說道：「我可以讓你去那裡，但是，你必須答應我，在『記憶』結束之後，回到這裡。」
「否則，」他露出個狡猾的笑容，「你是找不到『我』的。」
「我明白了。」石心冷靜地回答道。
得到想要的承諾後，信也把高木拋到空地中間，對著其他富江說道：「喂，過來。」
森咋了下舌，但還是端著風輕雲淡的架子，走到了以高木為中心六邊形上。
水穀麗子走過去的時候，順帶不小心踩了下信也的尾巴。
富江站好後，給了他一個完全不優雅的白眼。
雛田富江和彩香則是誰也不看誰地走到該站的位置後，假裝不經意間各自踩了信也一下。
「呵呵。」信也冷笑了聲。
那些異質的蛇尾突然出現，紛紛卷住五位富江。
石心本打算阻止，就看見信也朝她眨了眨眼。
她停下凝結的氣，看見最後一條蛇尾貫穿中間的高木。
瞬間，無數肉塊從六名富江身上湧出，像可怖的血肉之海。
血肉糾纏著扭曲在一起，最後變成一個巨大的肉塊，表皮分佈著跳動的經脈。
如此異樣的場面，卻讓石心察覺到無比熟悉的氣。
——「來吧。」
他在呼喚她。
將手觸及這肉塊，無數雙手陡然出現，小心翼翼地擁住她。
——「找到我。」
「好。」
她閉上眼，輕聲道。
第120章 第七個富江（1）
相隔一堵牆, 但鄰室的呼吸聲, 老師的呵斥聲，以及學生們的竊竊私語依舊清晰地傳入耳中。
太過煩雜，讓她不自覺側臉看向窗外，目所能及之處早已遠超過人類可以看到的距離。
這顯然不是一個普通人應有的感官體驗, 她如此想道。
就像是在某一瞬間, 她突然成了異于常人的超人一樣。
但, 這不該出現她身上，因為——
「你就是轉學生石心吧, 歡迎來到1年B班, 你是本班第42名學生, 我是你的班主任高木。」
——她只是個普通的學生。
眼前的男老師是時下正流行的英俊小生, 微笑起來是小女生都喜歡的類型。
石心對著眼前名為高木的老師微微頷首, 說道：「您好。」
高木說道：「對了，聽說你是特長生，擅長弓箭？」
「是。」石心的態度未免冷淡了點。
高木依舊脾氣很好地笑了笑，自然地把手伸向石心的手, 似真非假地說道：「欸，那能給老師看看你手上的繭嗎，老師可不信石同學這樣文靜的女孩子, 會擅長弓箭呢？」
在他的手指伸來之前, 石心眯了眯眼，左手輕揮，有銳器斬破空氣, 正好劃過高木的指尖，把他嚇得一愣。
手邊的桌上，一隻蚊子被原子筆釘在桌面上，脆弱的筆尖硬生生插.進了桌裡。
石心收回手，說道：「抱歉，我有點潔癖，看不慣蚊子到處飛。」
「哈哈，原來如此，」高木僵了僵笑容，「那我先帶你去班上吧，之後我還有個會要開。」
「好的，謝謝您。」石心冷淡道。
即便石心知曉自己的性格裡本質有著缺陷，但基本的社交素養她仍會遵守，可面對這位看起來親和的男老師，她本能有種抵觸感。
說起來，作為【轉校生】，她來這個學校的目的應該是好好學習……吧。
石心揉了揉太陽穴。
為什麼會質疑呢？
或許是因為她每次開始往前回憶時，那些記憶像蒙上白霧一樣，並未消失，卻受到了曖昧的掩蓋，總是無法清楚地呈現出來。
就在高木開始誇誇其談自己的優秀事蹟時，一個黑髮女生從樓上下來，一下子撲進男人的懷裡。
女生嬌笑的聲音優美裡帶著傲慢，「老師，您又在勾搭女學生了？」
這可不是什麼好話，石心抬眼看她。
這個女生黑髮黑眸，戴著發帶，左眼下有痣，眼角稍微上揚，加上那毫無瑕疵的五官，整個人有著一種天真的嫵媚感。
高木聞言，露出尷尬的神情，如同每一個好老師那樣，寬容道：「富江，你又亂說話了，這是我們般的轉學生石心，我正帶她去班上。」
他朝石心笑了笑，十足的溫文爾雅，「這是你的同學川上富江，雖然任性了點，但是個好孩子。」
川上富江聽見對方誇自己，迅速洋洋自得起來，撩了下頭髮，挽住高木的手臂，對石心說道：「你好啊。」
被她緊緊挽住，高木一臉無奈的模樣，就像是被熱情的女學生纏上，他礙于紳士風度拒絕不了，所以只能勉強接受。
多麼高尚，不願意傷害少女心的男人啊。
然後，見了此景普通女生會覺得川上富江當真是嬌蠻任性還愛倒貼，高木老師則是性格太好拒絕不了。
但是石心卻向川上富江伸出手，說道：「你好，我是石心。」
川上富江頓時愣住了，這還是第一次有同性向她伸手，她被那雙冷淡的灰眸看著，心頭不自覺緊了起來，下意識就放開高木的胳膊，握住石心的手，說道：「你好。」
石心的手很涼，出生以來只有一個同性好友現在還疏遠了的川上富江憋了半天，都憋不出什麼問候語，只能乾巴巴地說道：「你的手好冷。」
話剛出口，她就覺得一陣挫敗。
這樣的尬聊居然出自她口中？
石心倒沒有察覺到氣氛的尷尬，直接道：「天生的。」
她自然地說道：「對了，既然老師還要開會，不如就讓川上同學帶我去班上吧。」
「這個……」高木詫異道，「川上同學啊，」他的表情苦惱得意味深長，「但富江的話，說不定會讓石心同學有點小麻煩呢。」
川上富江抿了抿唇，鼓起臉，的確，她雖然一堆愛慕者，但同時被一群小肚雞腸的女人嫉妒。
「是嗎？」石心對高木的話無動於衷，反而把目光移向川上富江，自然而然地說道，「如果讓你帶路，會給你帶來麻煩？」
「當、當然不會。」川上富江情不自禁站直了身體。
完全扭曲了高木話裡意思的石心笑了笑，「那就麻煩你了。」
語畢，她就拉起川上富江的手，禮貌地向高木告退。
高木皺了皺眉，總覺得，這個叫石心的學生看自己的目光，有點冷漠啊。
他這樣的好老師難得受到這樣的待遇，未免內心不快。
嘖，一個小丫頭罷了，長得完全比不上川上，還一副高冷的模樣，真夠掃興的。
高木走向會議室，想起川上富江那傲慢的愚蠢樣子，以及讓人著迷的美貌，心情好了不少。
說到底，女人嘛，臉才是最重要的。
*
石心不傻。
雖然高木做得極高明，一方面不完全拒絕川上富江，一方面好老師的面目又維持得極好。
但就在川上富江撲上去的時候，他完全沒有避嫌的打算，直接摟上了自己的學生的腰部。
所以，剛剛那看起來是富江一廂情願的親密姿勢，但實際上，高木的神色和動作早就表明一件事，他垂涎川上富江。
哪怕他手上戴著婚戒。
在離開高木視線範圍後，石心放開了少女的手腕，說道：「你想說什麼嗎？」
不然為什麼一直盯著她看？
聞言，川上富江清了清喉嚨，說道：「……你沒有什麼想問我的？」
比如和高木老師什麼關係啦，頭髮怎麼保養的，皮膚為什麼這麼好……
這些是川上富江的常規思考裡，一個女生會問她的問題。
石心看了她一眼，說道：「你喜歡高木老師？」
哈，沒想到這個轉校生看起來冷冷淡淡的，居然還這麼少女心，自覺已經開始玩成人遊戲的川上富江勾起笑容，帶了幾分得意道：「還好啦，畢竟老師他可是本校最帥的男老師。」
完全可以驗證她的魅力。
「就這個原因？」石心挑了挑眉，說道，「所以就算他不喜歡你，你也甘之若飴？」
川上富江頓時拉下臉，美麗的容顏上滿是不快，「你說什麼呢，高木老師可是對我超——癡迷的呢，」她似乎要證明什麼似的，說道，「他為了和我約會，連妻子的生日都可以翹掉。」
她可以沒那麼喜歡高木老師，但高木老師不喜歡她？
怎麼可能，她可是絕世美少女呢！
然後川上富江就看見，逆光而站的女生嘴角上挑，灰眸裡既沒有蔑視也沒有羡慕，只有無動於衷的清醒。
她聽見她說道：「你在自欺欺人。」
「對於那個老師而言，只要是一個好看、年輕、並且容易上鉤的女學生就行了，就算不是你——川上富江也無所謂。」
「如果有些微真心在你身上，就不至於欺瞞他的妻子，畢竟，真愛嘛，」石心說出這個詞時語氣毫無起伏，「難道不是該衝破一切世俗禁錮嗎，但很顯然，他對你，只是打算和妻子維持家庭生活的同時，私下享受年輕情人的美貌罷了。」
「如果你覺得這樣廉價的感情叫做『癡迷』，並值得你繼續和他交往下去的話，那麼說明，你的價值，也不過如此。」
這樣的話語，遠遠比班上的女生在背後偷偷叫自己「賤.女.人」更讓川上富江難受，她最引以為傲的莫過於自身的美貌，並且認為這能俘獲一切獵物，讓他們癡迷。
比如班上的風雲人物山本，年輕英俊的高木老師，諸如此類，無論對方有多優秀，都會成為她的裙下之臣。
哪怕不合道德又怎樣？
美麗本身就是通行證，所有人都會原諒她這樣的絕世美人。
但現在，這個叫石心的傢伙，說高木根本就不喜歡她！？
開什麼玩笑！
川上富江咬緊下唇，死盯著眼前的女生，試圖從她的表情分析出嫉妒、羡慕，可惜，什麼都沒有。
那雙灰眸該死的毫無情緒，就像塊無法流動的石頭一樣。
看到了1年B班的門牌，石心收回眼神，將表情難看的川上富江留在原地，走了進去。
竟是沒有絲毫餘光留給川上富江，惹得她心裡的火氣更加旺盛了。
這個女人是鬧怎樣！
自顧自說了一堆難聽話後，又把她拋下走進教室，有沒有常識啊！
她和這種人完全不可能友好相處下去，因為對方身上那種完全不為所動的冷漠感，讓她非常不快。
川上富江想道，這個女人，絕對是她最討厭的類型。
作者有話要說：
→_→還記得第九章嗎
【川上富江傲慢地抬了抬下巴，自言自語道：「雖然，那個女人是我討厭的類型。」】
插旗小能手•富江（√）
悠于 2017-9-8 19:54
第121章 第七個富江（2）
1年B班最近多了一個名為石心的轉校生。
性格和外表一樣冷淡, 卻不失禮貌。
唯一高調的地方在於她一入校, 就和本校第一美人川上富江起了衝突。
雖然作為石心同桌的禮子表示，大部分衝突過程開端都是富江單方面的挑釁，然後在被石心無視後進入超級無聊的幼稚叫囂。
「哼，我這麼好看, 你難道不會嫉妒嗎！」
「不會。」
「那你摸摸我的頭髮, 是不是很順滑, 是不是很羡慕！」
「不是。」
「這是我錄的聲音，只要睡覺前播放, 就能做好夢！」
「……」
最後在川上富江無止境的挑（sao）釁（rao）裡, 禮子親眼看見, 石心單手把富江拎起來後, 嚴肅認真地說道：「好好學習, 別在課堂上講話。」
川上富江看著她，一陣發懵，結結巴巴地說道：「那、我課、課後說？」
「可以。」石心把她放回座位。
「哦、哦！」聞言，川上富江還是回到平日裡的從容, 依舊是一臉不在狀態的樣子，雙手支著下巴，對著前座的石心發呆。
禮子默默地看了眼她, 總覺得石心成為自己的同桌後, 富江好像和以前都不一樣了。
或許是因為川上富江對待石心的態度和對其他同性完全不同吧。
她看了眼前排的山本同學，若有所思。
但不僅僅是對待【同性】，應該說是在富江對待所有人的態度裡, 唯獨對於石心是獨樹一幟的。
可惜這樣的特別待遇，石心似乎完全不感興趣。
禮子心裡不由帶上了微妙的幸災樂禍。
是的，毫無疑問，她對於作為青梅的川上富江態度十分複雜。
她們曾經是最好的朋友，無話不談。
但隨著年齡的增長，在察覺到川上富江的美貌後，這種親密成為了刀刃刺進禮子的心裡。
禮子比誰都清楚，男性在看見富江時的眼神動作意味著什麼。
貪婪、欲念、愛慕。
這些人裡也包括了她暗戀的山本同學。
川上富江可以天真任性傲慢甚至愚蠢，因為它們放在她身上，都成了不足為道的小缺點，她的容顏如同太陽，把一切黯淡都照成了微小的陰影。
但普普通通的禮子則不同，她必須要懂事善解人意以及適當的聰明，否則就會被認為成「這孩子不夠機靈」「太蠢了」「完全不想和她一起玩」的可憐蟲。
在羡慕、嫉妒、自卑吞噬了她的同時，也讓禮子意識到自身的普通。
而沒有什麼比讓正處於青春期的孩子意識到自己不過個不折不扣的路人更痛苦了。
她逐漸疏遠了川上富江，加入了班上女生的小團體，在她們竊竊私語富江的壞話時保持沉默。
即便她也明白，那些刺人的惡言來源於某種肯定——對川上富江的美貌。
美得驚心動魄，由此在人心裡衍生出的愛慕與憎惡。
因為所有人都用這兩種極端的態度來對待川上富江，以至於禮子非常安心。
沒錯，她這樣做很正常，畢竟，物件是那個【川上富江】啊。
但是，就在石心出現後，這樣的自我安慰被擊潰了。
她小心地瞄了一眼正在做作業的石心，內心複雜。
為什麼，這個轉學生的態度並非兩者之一呢。
既不是愛慕，也不是憎惡，面對那樣驚人的美麗，石心的行為仍然是平淡的無動於衷。
她這樣的淡然，一瞬間如同一個巴掌打在禮子臉上。
簡直就像在說，不，你的一切嫉妒，並不正常，只是因為你的內心醜陋罷了。
瞥見川上富江站起身來，朝前排的山本走去後，禮子咬了咬下唇，輕聲對石心說道：「石同學……」
石心抬眼看她，「嗯」了一聲。
禮子不敢直視那雙灰眸，唯有移開眼，說道：「那個，其實我和川上是青梅竹馬。」
「所以？」石心表現出疑惑，似乎是不明白她為何要提起這件事。
面上一陣發燙，但當禮子看見不遠處川上富江騷姿弄首的模樣時，那羞恥心又被嫉妒壓了下去，「你可能不清楚川上的性格，她是個很有心計的女人，最喜歡倚仗自己的美貌，到處勾搭男生，明明都有山本同學這樣的男朋友了，而且……她還和高木老師牽扯不清。」
這樣的話語足以讓大部分人對川上富江產生惡感，但當禮子鼓起勇氣看向石心的眼睛時，卻發現對方依舊是那副平靜的模樣。
石心說道：「有心計？」
「我覺得你可能誤會了什麼。」
「與其說她有心計，不如是愚笨到惡的程度。」
「她唯一的自信來源就是他人的癡迷和關注，迫切渴望得到羡慕嫉妒，所以膨脹出無法自製的虛榮心。」
這樣的評價，比起她那句有心計，更為一針見血。
禮子張了張口，因為川上富江正越來越近，也許她該阻止石心繼續說下去。
可某種惡意攫住了她，以至於讓她安靜地看著川上富江走近。
石心垂眸，蓋棺論定，「就算那份癡迷帶來的並非愛，而是對待玩物一樣的惡意，她也因為這樣的關注甘之若飴。」
「如此愚蠢的行為，可一點兒都談不上聰明。」
她抬眼，勾起嘴角，看著的是禮子，說話的對象卻是背後的那人，「對吧，富江？」
原本氣得七竅生煙的川上富江瞪大眼，欸，她可還沒吼出來呢，這女人怎麼知道她就在身後。
等等，明知她在後面，居然還敢說這樣的過分的話！？
……但是，如果是這樣，似乎並沒有剛才那樣生氣了。
川上富江覺得自己微妙地消了不少氣。
要是石心背著她說壞話，那她會覺得像被背叛一樣不快，但要是對方正面懟自己，她就一下子覺得「這女人就是這樣討厭嘛」一樣理所應當。
所以黑髮美人只是鼓了鼓臉，並沒有如禮子所願當眾炸起來，只是嘀咕了一句「我才不蠢」後，就坐回後座了。
這樣的發展讓禮子不知所措，特別是石心朝高木的方向看了一眼後，敲了敲川上富江的課桌，說道：「你喜歡那個高木？」
川上富江下意識道：「怎麼可能……」她瞪大眼睛看向石心，「喂，你該不會喜歡他吧？」不知為何，她的表情緊繃起來。
「不，」石心繼續問道，「你們在交往？」
哦，不喜歡就好。
川上富江撩了撩頭髮，說道：「不算啦，還在考察期。」雖然在她考察期的男生有四五個吧，高木老師也算。
「不喜歡就拒絕，反正以你的性格，還有不少備用者吧，」石心挑了挑眉，直接說道，「活著不好嗎，偏要引火自焚。」
話一出口，石心隱約覺得不對，對於其他人，她似乎從未像對川上富江這樣的——苛刻。
撩頭髮變成了扯頭髮，川上富江的臉鼓得快成氣球了，「你、你這個女人……」她憋了半天，對比了一下雙方的武力值後，只敢說道，「性格太惡劣了！」
石心挑了挑眉，說道：「如果對你來說我是惡人的話，那對別人來說，我就算是好人了吧。」
川上富江目瞪口呆，竟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
圍觀的禮子完全處於茫然之中，所以說，這兩人的關係到底是好是壞啊。
把川上富江懟得無言以對之後，石心敲了敲桌面，在本子上寫了一行字後，遞給禮子。
「喜歡的話，就去告白吧。」
禮子咬住下唇，面色發紅，知道她應該是看出了什麼。
羞恥心慢慢上浮，她寫道：「……我不敢。」
回復很快，「或者你覺得那個傢伙會給你喜歡的人帶來幸福？」
川上富江？
幸福？
禮子的表情扭曲了一下，怎麼可能！
山本同學完全被川上當成備胎了好嗎！？
石心繼續寫道：「既然如此，那你喜歡他，就要做好給他幸福的覺悟，而不是眼睜睜看著他繼續一段沒有未來的戀情。」
雖然禮子覺得這番話和她接受的教育並不一致，但她看完後，內心卻莫名湧起一股使命感。
是啊，山本同學即便看起來英武的樣子，實際上是個心理脆弱的文藝少年呢，她就是因為這樣的反差才喜歡上他的。
原本還處於悲秋的少女頓時小宇宙燃了起來，眼睛閃閃發亮地看著山本同學的方向。
沒錯，如此脆弱的山本同學，就該由她來保護！
暗搓搓圍觀了她們倆的紙上對話，川上富江以自己優良的視力發誓，這個對話絕對哪裡有問題！
不過，好歹是她唯一的同性好友嘛，既然禮子喜歡那個山本，就讓給她好嘍。
川上富江戳了戳石心的背，嘀咕道：「搞什麼啦，早知道她喜歡的話，我就收手了。」
這樣不要臉的抱怨，原本以為會得到石心的嘲弄，但不料，那人回轉身來，用手摸了摸她的頭，表情柔和下來，「乖——」
川上富江還在她少見的溫柔裡失神，就被她下面的話打擊得說不出話。
「——反正那也不是你的東西，何來收手之說。」
川上富江：「……」
好歹山本那貨也是她富江大人的備胎好嗎！
但是感受到頭上溫柔的撫摸，她也只是嘀嘀咕咕了一會兒，就乖乖安靜下來。
第122章 第七個富江（3）
被川上富江黏上是種什麼感覺？
如果是其他人, 肯定會受寵若驚, 就算再怎麼不喜歡川上富江的性格，光是看她的臉，也不得因為對方是個絕世美人而另眼相待。
然後因此不自覺飄飄然。
畢竟，這樣一個美人在追自己, 怎麼可能不讓人產生一些錯覺——瞧, 連富江都喜歡我, 我該多優秀啊。
所以富江總是無往不利，哪怕一開始對方是個不好攻陷的冰山, 她糾纏上個幾天, 也就開始融化了。
可惜, 這一次她的目標就是塊不折不扣的石頭。
還是那種無血無淚軟硬不吃的頑！石！
川上富江傲嬌撒嬌耍賴賣萌色.誘都試了個遍, 就在她試圖夜襲的時候, 石心拎起她的衣領直接丟出宿舍。
結果她可憐兮兮站了三個小時後，門被打開。
「嚶嚶嚶石心心你果然還是愛我噠！」
然後石心就熟練地把川上富江用被子裹住，兩根皮帶一捆，丟在地上後, 就去床上睡覺了。
雖然裹在被子裡又軟又暖，但歷來接受高規格待遇的川上富江震驚了。
「你這個無情的女人！」
「嗚嗚嗚嗚太過分了，居然這樣對嬌弱的女孩子……」
「哇QAQ我要去告校長讓你退學！」
「再吵把你丟樓下去。」躺在床上的石心閉著眼說道。
於是川上富江只敢小聲地哼哼唧唧, 最後抽噎著睡了過去。
等到她醒來時, 才發現自己在床上躺著，而石心已經不在宿舍了。
看著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川上富江撅嘴道：「什麼嘛, 口是心非的女人。」
心情一下好了起來，她抱著被子打了個滾，把臉埋進枕頭裡嗅了嗅，聞到一股冷冽的味道，如同冬日寒風，沒有絲毫溫柔的意味。
川上富江下意識蹭了蹭，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現在的癡漢性。
很好，現在她已經入室上床了，接下來該做什麼呢？
當然是，觀察敵情。
翻身下床，川上富江看了一下石心房間的佈置。
衣櫃裡沒有一點粉色調，清一色的黑白灰。
陽臺上一堆鍛煉器材，牆邊掛著弓箭，箭頭閃著銳利的光。
川上富江撇了撇嘴，這女人真是沒有情趣。
她雙手抱胸，最終決定了今天的攻略任務——把料理課的作品送給石心。
沒錯，攻略石心的話，就要先滿足她的胃！
川上富江正得意洋洋地這樣想道，突然覺得不對，唔，她怎麼會覺得那個看起來無情無欲的女人會是個嗜吃的人呢？
大概是，直覺吧……
結果上料理課時，川上富江等了半天，也沒見到石心的人影，她皺眉問禮子，「石心呢？」
禮子說道：「弓道部的顧問老師找她出去了。」
「嘖。」川上富江咋了下舌。
禮子有些驚訝，畢竟川上富江平時相當注重儀態，這樣在旁人面前肆無忌憚的模樣相當少見。
她這樣的神態倒多了幾分男孩子氣。
川上富江想了想，決定屈尊紆貴和禮子一組好了。
禮子最近和她的關係緩和了不少，所以也答應了。
不過在川上富江開始動手做料理時，她難免露出驚嚇的表情，「欸、富江，你居然要下廚嗎？」
「那當然，」川上富江瞥了她一眼，說道。
她的姿勢意外地熟練，一點兒不像門外漢。
禮子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不對啊，你不是……最討厭下廚……嗎？」
她有些疑惑，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不、好像是……」
川上富江定定地看著禮子，突然間笑了笑，嬌聲道：「什麼啦，禮子知道的吧，我雖然討厭油煙，但是很擅長做菜呢。」
禮子怔了怔，大腦裡出現了一些畫面，她好像猛地醒過來似的，喃喃道：「對，富江的確是廚藝很好呢。」
「是啊……」川上富江垂眸，將自己落下的發撩回耳邊。
這次料理課的任務是焦糖布丁，不算難，川上富江把其中一個成品交由老師給分數後，就大搖大擺離開了教室。
石心所在的弓道部不算遠，但對於立志成為嬌弱美少女的川上富江來說簡直稱得上長途跋涉了。
她拿著包裝得精緻的六個布丁，站在弓道部門前，憤憤地想道，要是石心敢嫌棄她做的甜點的話，她就……
……坐在地上大哭大鬧。
打開門，川上富江無理取鬧的氣勢一下子軟了下來。
她觸目所及，光透過窗戶落進來，將弓道部劃成兩部分，一邊為光，一邊為影。
黑髮女子站在光影交界處，手和弓在光下，塵埃點點綴于邊，手臂用力，肌肉繃成流線的形態。
她整個人站在那裡，就如同一把拉至最開的弓。
石心的臉隱於影中，灰眸在晦暗裡帶出了原本的無機質感。
這樣的她，熟悉得陌生。
川上富江的大腦一陣轟鳴，手指緊緊捏住甜品外包裝，屏住呼吸，近乎貪婪地看著眼前的女人。
放弓盡弦，箭正中靶心時沉重得要命的聲音響起。
喘了口氣，耳鳴聲讓她無法平靜下來，各種嘈雜的聲音在大腦裡叫囂。
「安靜、吵死了。」川上富江捂住耳朵。
那聲音拔高到極致時，她還以為自己會瘋掉。
直到一雙手放在她的手上，帶著冷意。
川上富江抬起頭，看著不知何時站在自己面前的石心。
那涼意傳遞過來，讓聲音漸漸消退，如同退去的海浪。
仿佛找到了棲身之地一樣，川上富江想也沒想，直接上去抱住石心的腰，嗚咽道：「石心心……」
「怎麼了？」石心撫摸她的頭，問道。
「……你這個大笨蛋。」
石心：「……」
石心挑了挑眉，捏住川上富江的臉頰，說道：「那麼，聰明的富江同學，能解釋一下，你丟在地上的這團東西是什麼嗎？」
川上富江不顧自己心愛的臉，低頭一看，赫然是自己精心製造的布丁！
此刻被摔在地上，一副慘不忍睹的樣子。
川上富江頓時委屈起來，使勁往石心身上蹭，「嚶嚶嚶都是你的錯我辛苦做好的布丁嚶嚶嚶……」
莫名背鍋的石心抽了抽嘴角，撿起裝布丁的袋子，帶著一隻大型掛飾走出弓道部。
最後尋到一個僻靜的地方，石心拿出那看起來已經不忍直視的布丁開始吃。
川上富江張口結舌，「你、還真吃啊，」她想起什麼似的，「等下，布丁瓶碎了，裡面的碎片還沒取出來呢！」
但石心三下五除二，完全沒有任何停頓地就解決完六瓶裝布丁，甚至有打算把外包裝一起吃下去。
直到川上富江緊急阻止了她這一舉動，「喂，你就算要逗我開心，也不至於這樣……」
石心奇怪地看了眼她，「不，我只是餓了。」
可惡，這個女人完全不解風情啊！
川上富江深吸口氣，沒錯，和石心相處一頓時間後，她早已不是以前那個一言不合就炸起來的美少女了。
因為，天天炸毛也是會累的：）
就在川上富江思考著要如何進一步勾引對方時，一個熟悉的男聲響起，「哎，富江同學，你怎麼又翹課了？」
她皺了皺眉，轉頭看向拿著本書朝這邊走來的英俊男子。
正是她的備胎之一，高木老師。
他的表情有些尷尬，她看向他身後，有一名正哭得梨花帶雨的少女。
川上富江不禁嗤笑了一聲，這個男人又在勾搭女學生了。
高木看著自己B班的兩個學生，露出一個苦笑，「抱歉，讓你們看到這樣的情景。」
完全沒注意到附近還有兩個路人的川上富江雙手抱胸，翻了個白眼，誰想看啊。
那少女雙眸帶淚，走了過來，指著川上富江說道：「你這個勾引老師的賤女人！」她的神色帶著恨意，舉起手來想要扇川上富江一巴掌。
石心一隻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冷聲道：「那你有什麼資格扇這巴掌？」
少女愣了愣，恨恨道：「當然是因為……」
「你也不是在向明知已婚的成年男性告白嗎？」石心毫不客氣地說道，「說到底，你和富江的行為沒什麼兩樣，就算要扇，也該是高木老師的妻子給你們教訓。」
她嘴角上揚，卻是近乎冷酷的嘲諷，「對吧，高木老師？」
這番話簡直是直接把選擇擺在高木眼前，高木的笑容僵了僵，說道：「這……嗯……」
他的猶豫顯然給了少女希望，她尖叫道：「高木老師才不喜歡那個老女人，他也是被逼無奈！」
「是嗎？」石心上下打量著她，那眼神冰冷無情，仿佛在估價一個商品似的。
少女哪經得住這樣的打量，徑直退了後，才聽見石心說道：「被逼？嗯，也對，畢竟一個普通大學的本科學歷，要是沒有作為大學教授的妻子的門路，哪裡能進這個偏差值高的私立高中當老師呢？要是沒有妻子家的資助，一個年輕老師哪裡有錢不貸款就買車買房呢？」
「的確是很無奈啊，畢竟除了臉，也沒什麼東西可以典當了。」
「何不趁著這唯一的價值還在，再多和些青春靚麗的女學生曖昧一下。」
石心笑了笑，對著面色蒼白的少女說道：「你知道，他為什麼會拒絕你的告白嗎？」
少女顫抖著不敢看眼前人，「不知道。」
「因為啊，」灰眸女子說道，「你夠不上這位高木老師繼續勾引的標準，論財力，不及他妻子，論美貌，不及富江。」
「——僅此而已。」
就像是被射中的箭靶一樣，少女發出尖叫聲，跌跌撞撞從三人旁邊跑過。
石心站在原地，看了眼面色鐵青的高木。
陰暗的心理完完全全被剖析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男人咬著牙，表情猙獰還要硬維持不堪的風度，「我想、石心同學恐怕對我有一定的……誤會。」
石心挑了挑眉，看向川上富江，說道：「誤會？比如高木老師和富江同學的戀情？」
川上富江一瞬間感受到了窒息，她張了張口，卻不知該如何解釋。
沒有這回事？
不，就算是個備胎，高木也的確算得上最接近她男友身份的備胎。
她根本不知道高木有妻子？
不，她的確是知道，但從未在意。
喉嚨發痛，川上富江覺得自己連最基本的辯解都做不到，除了心臟一陣陣抽痛，告訴她自己有多麼後悔。
如果，石心因為這件事討厭她該怎麼辦？
高木的心思可沒在這上面，他更顧忌這段師生戀被捅到上面去，被妻子發現，那可就慘了。
心思百轉之後，他歎了口氣，無奈道：「其實，這真的是誤會，我絕無和富江同學交往的齷齪心思，只是富江同學過於執著，我害怕嚴厲的拒絕讓她產生不好的想法，所以才假意交往。」
他看了眼那美貌的黑髮少女，對石心露出一個「你也明白」的尷尬笑容，「畢竟，富江同學就是這樣的人啊。」
這樣的人是怎樣呢？
任性、傲慢，自以為是，熱愛奪取他人的東西。
這一切都導致了川上富江糾纏高木是件多麼正常的事情，他的行為也是多麼地無奈。
是的，都是因為川上富江的勾引，高木純粹是一個可憐的受害者。
川上富江捏緊了拳頭，不吭聲。
直到耳邊響起一聲輕笑，她也不敢看石心的臉。
「呵。」石心勾了勾嘴角，眼神難得出現了波動，雖然那神情比起可憐，更像是——蔑視。
「真是厲害啊，三言兩語，就把所有責任推向女方。」
「高木老師做這種事真是非常熟練，」她點了點頭，仿佛在讚揚對方一樣，「反正就算我是個身強力壯、有頭有腦的成年人，但沒辦法，誰讓我這麼善良呢，無論什麼壞事，總歸是別人逼我做的——」
「——您大概是以為，所有人都像富江一樣好騙？」
中槍的川上富江保持沉默，心情複雜。
石心則露出了微笑，雖然笑得冰冷，「我就委婉點說吧，這傷害了另外一名無辜女子的戀情，您和富江都有責任。」
「富江她為了虛榮心擅自插足，又蠢又惡。」
「但您呢，也好不了哪裡去，富江是個未成年人，智力沒發育完全尚可憐憫，您呢，好歹是個成年人了，要是還像富江這樣蠢就未免太值得同情了，而且智商不夠，那麼起碼的道德還是該遵循吧，連自己的底線在哪裡都不知道，您是剛出生的嬰兒嗎？」
「我作為您的學生，還是希望您做一個正常的成年人，否則，我可能就要履行作為一名正義路人對您妻子的責任了，畢竟，她有知情權，不是嗎？」
語畢，完全無視高木那黑成鍋底的臉色，石心拖著一旁石化的川上富江，施施然離去。
走到一半，川上富江才喃喃道：「你剛剛，是在罵我吧？」
「你覺得我會不罵你？」石心瞥了她一眼。
不，你更有可能揍我一頓，川上富江默默閉嘴。
過了一會兒，她才弱弱道：「那你真的不會告訴高木夫人？」
「怎麼可能，」石心微笑著看向她，「這種事情，必須要過些時間後，在高木老師放鬆警惕，齊全了證據時完成，才能一擊致命。」
在她那微笑下，川上富江裹住了自己的衣服，情不自禁瑟瑟發抖。
第123章 第七個富江（4）
事情發展如同脫了韁的野馬一樣。
比如說, 就在川上富江開始謹言慎行, 把一切備胎扼殺在搖籃中後一個月，高木老師離婚了，並且因為師德敗壞的原因被學校開除。
她走在路上，和之前那個罵她「賤人」的女生對視時, 那女生迅速低下頭, 匆匆走過。
「欸, 你之前不是還很喜歡那個高木……」
「才沒有！」那個女生打斷友人，說道, 「只是普通欣賞啦, 哪知道居然會是那樣的人。」
川上富江嘲諷地笑了笑, 沒去痛打落水狗, 現在的她有了更多需要關心的事情。
走在路上, 和她招呼的人越來越多。
川上富江想，如果按照現在的事態繼續發展下去，會怎樣呢？
她大概會成為真的、無論男女都喜愛的風雲人物。
然後和石心……嗯。
嗯。
嗯。
嗯。
回到教室，坐到位置上, 川上富江發現石心不在後，迅速戳了戳禮子的背，連珠串地說道：「石心心呢, 她去哪裡了, 有沒有告訴你？」
神情如同查崗的女朋友。
「石心被弓道部顧問叫去活動室了，」禮子深深歎了口氣，回轉身來, 對川上富江吐槽道，「還有富江，收斂一點你身上的戀愛氣息好嗎，心疼我這個單身狗一下ok？」
川上富江翻了個白眼，說道：「你不是跟那山本告白成功了嗎？」
禮子憂傷地望瞭望天，「第一次約會去了鬼屋，山本怕鬼，結果嚇暈了，我把他抱出了鬼屋……」
她支起下巴，歎了口氣，「從此之後，他看我的眼神，感激中透著憧憬，憧憬裡帶著羞澀。」
「於是我們決定，從兄弟做起。」
川上富江難得露出同情的神情，「太慘了。」
她撩了撩自己的頭髮，愉快地笑了笑，「所以說啦，還是要表現出柔弱的一面，才能讓你們更快進入戀愛喲。」
禮子抽了抽嘴角，直接吐槽道：「說得好像你和石心已經開始談戀愛了一樣。」
被戳中痛腳的川上富江死鴨子嘴硬，說道：「哼，我已經不玩戀愛遊戲了，成年人嘛，就該玩點成年人的遊戲，」她握緊拳頭，雙眼發亮，「你瞧著吧，明天的課外活動，我一定會和石心進本壘。」
等等，她記得明天的課外活動是在山上吧，禮子的目光開始變得敬佩。
哇喔，不愧是富江，一上來就挑戰高難度野戰play？
「不過，」禮子踟躕道，「你確定，石心會讓你如願以償？」
「……咳，」川上富江挺了挺胸，一臉正經地說道，「大不了我就霸王硬上弓！」
語畢，她就趁著老師還沒進來，光明正大翹課離開。
目送川上富江離開後，再看了一眼前排時不時回頭對自己羞澀一笑的山本，禮子摸了摸下巴。
唔，她要不要也學一下富江的厚臉皮呢？
*
弓道部外。
超•厚臉皮•川上富江完全無視了顧問老師掛在外面的「請勿打擾」，暗搓搓躲在門外偷聽。
好像是一名參賽選手因為受傷無緣明天的大賽，所以顧問希望石心能夠替補上這空缺的名額。
雖然對弓道一竅不通，但因為最近川上富江時不時往弓道部躥，所以混熟了後，自然知道明天比賽對於一名弓道選手的重要性。
再加上石心本身強橫的實力，完全是一戰成名的好平臺好嗎！？
一聽石心有拒絕的意向，川上富江想也沒想，拉開門就跳了進去，跑到顧問面前，笑得端莊異常，「顧問老師您好，這樣為弓道部爭光的機會，石心同學自然義不容辭！」
石心挑了挑眉，說道：「你不是讓我一定不要錯過明天的課外活動……」
「……區區一次課外活動算什麼，當然弓道部的榮耀更重要啦！」
在川上富江的傾身陳訴之下，顧問老師被說得熱血沸騰，當機立斷決定去把明天的正式選手里加上石心的名字。
在顧問老師離開後，川上富江才和石心抱怨道：「你傻啊，這麼好的機會幹嘛不參加？」
石心看了她一眼，「我和你有約。」
心裡一甜，川上富江直接上前抱住她的腰，說道：「沒關係，大不了下一次你補償我好了。」
擅自給她參賽的人是她，自顧自要求補償的也是她，石心被這樣任性的行為搞得哭笑不得，不過瞧川上富江那副小得意的模樣，摸了摸她的頭，說道：「好好好。」
就當是給她最近特別乖巧的獎勵吧。
「不過，那明天你要一個人去課外活動了，注意安全。」石心皺了皺眉，實際上會答應川上富江的要求，除了她的請求之外，還因為她自己也有點不好的預感。
「安啦，我又不是笨蛋，就在附近一個山坡上罷了，而且班上那麼多人好嗎？」川上富江滿不在乎地說道。
「……原來你不是笨蛋啊？」
「喂喂喂！」
*
第二天，去向參賽地的大巴上，石心皺著眉，怎麼都無法進入閉目養神的安靜狀態裡。
這對她來說，是極為少見的情況。
從早上起，煩躁感就攫住了她的心神，甚至於晨練的時候，把訓練用的弓掰斷了。
石心掏出手機，給川上富江打了個電話，那邊問道：「怎麼啦？」
「你……沒事吧？」
「噗，石心心，你擔心什麼啦，我還在學校裡吃飯，下午才出發。」
「嗯，那你繼續吃飯吧。」聽出她話語裡的調侃，石心也有些郝然，再加上旁邊有選手在補眠，於是輕聲叮囑了幾句後，就掛了電話。
上午石心沒有比賽，等到下午的時候，才輪到她上場。
顧問老師再三對她說冷靜，不要激動，直到弓道部部長吐槽道：「拜託啦老師，石心同學怎麼看都比你要冷靜吧？」
石心笑了笑，拿起弓箭朝賽場走去。
不知為何，她覺得自己的心跳有點快。
難道是在緊張？
這倒是少見。
深吸口氣，但一股眩暈感突然湧了上來，石心皺著眉，死死壓住身體的異常狀態。
拉弓開弦，她以完美的姿態射出第一箭。
——一箭中靶。
那射中紅心的聲音響起之際，石心突然捂住胸口，跪了下去。
劇痛以心臟為中心，向四處擴展出去。
她大腦裡一陣少女的尖叫聲響起，與此同時的是，身體各處撕裂般的痛感。
——「好疼！」
——「不要、救救我……」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住手啊，好疼！」
——「救救我、救救我！」
【救救我，石心。】
那淒厲的呼救聲從腦海的最深處發出，引起了無數應和，在石心的大腦裡無數遍重複著。
她試圖保持清醒，卻只覺原本順暢的空氣此刻已經變成某種粘稠的液體，一點點灌入她的呼吸裡。
她站起身來，踉踉蹌蹌走出數步，黑暗從地上出現，悄無聲息地吞噬著她的意識。
在石心歸於無聲的黑暗之前，僅剩的念頭是——
——她必須去救她。
第124章 第七個富江（5）
各種各樣的聲音匯入耳中, 有人在輕輕推攘她的手臂。
石心動了動手指, 意識逐漸回到她的腦海中。
救——
她必須去救她。
她睜開眼的瞬間，站起身來，身體碰撞課桌的聲音響起。
喧嘩一下子定格，石心察覺到不對, 她現在應該是在弓道比賽的現場才對, 但目所能及之處, 卻赫然是1年B班的班上。
最重要的是，她正對面立於講桌前的男人, 是早已經被辭退的高木。
他現在一副驚訝的樣子, 對石心說道：「怎麼了, 石心同學？」
不對勁。
石心瞥見旁邊的禮子, 她對她的站起感到莫名, 但卻沒有因為高木的存在而覺得異常。
甚至那些曾在高木被辭退時大加批判的同學們，也一臉理所應當的表情。
倒是她現在的舉動，似乎成了異類的表現。
禮子看著石心沉下去的臉色，急忙對高木說道：「老師, 石心同學可能是身體不適……」
「不，我為我剛剛的行為感到抱歉。」石心打斷她的話，逕自坐了下去。
高木咳嗽了一聲, 倒也沒對石心的行為過多譴責, 現在的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說，「同學們，昨天真是辛苦了, 一直沒機會坐下喘口氣，想必大家都累得夠嗆吧。」
「富江同學不幸遇難也讓老師深感震驚，令人扼腕也令老師很悔恨！」
富江遇難？
石心捏緊拳頭，咬了咬舌尖，讓自己冷靜下來。
突然間在賽場上暈過去，然後又在課堂上醒過來。並且原本應該被辭退的高木重回班級，班上的同學都沒有覺得不對。
現在的情況顯然不對，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輕易暴露。
身旁的禮子輕歎了口氣，嘀咕道：「我們之中最可憐的應該是山本同學，畢竟富江對他來說，那麼重要。」
聞言，石心看向自己的同桌，她的神色似曾相識，不自信之下帶著對山本的愛慕，以及對富江的嫉妒。
正如之前一樣。
就像石心和她說過的那些話，川上富江不再和山本來往後的時光，從未在禮子身上烙下印跡一樣。
她依舊是那個把愛慕壓在心底，不敢說出來的女生。
「目前雖然警方仍未找到殺害富江的真凶，但十有八.九是由變態所為。」高木說這話的時候，聲音不自覺拔高。
石心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盯著他的雙眼不放過一點異樣。
就算她的記憶出了錯，按照常理來說，一名班上學生出事故的老師，其表情也不應該像他現在這樣——亢奮得不正常。
「富江同學的去世讓我們感到悲傷，但無論我們如何哀歎，她都不會再回來了，所以我們應該放下鬱結，面向新的生活。」高木的話說得情真意切。
語畢，班上同學紛紛鼓起掌來，只有禮子和石心倆人沒有鼓掌。
下課後，石心對一直心不在焉的禮子問道：「說起來，富江……同學是什麼時候去世的啊，我都沒印象了。」
禮子聞言，怔了怔，說道：「噢噢，對了，你當時去參加比賽了，就在一個星期前那次課外活動啊，」她眨了眨眼睛，「不是第二天的時候，就傳出富江失蹤的消息了嗎？」
「我忘了，」石心笑了笑，自然地說道，「只是失蹤，老師怎麼肯定是變態殺人犯所為？」
禮子左右看了看，才小聲說道：「那個啊，報紙上都有登啊，前天發現了富江的屍體，她已經被分屍了，屍塊到處都是，」頓了頓，她繼續道，「聽警方說，屍塊還沒找齊呢，兇手……也沒落網。」
「分屍案啊，那怪不得了，的確棘手，這樣恐怖的殺人犯，大家肯定很恐慌吧，畢竟是在學校附近出現的。」石心緊盯著禮子的雙眼，說道。
禮子撇開眼，說道：「是啊，一想到有這樣的人在附近，同學們都覺得不安。」
不安嗎？
石心舔了舔牙尖，她倒是覺得比起那傳言中的兇手還未落網，高木和班上的人更為富江的死松了口氣。
看著眼前的少女，石心說道：「你一定很傷心。」
「為、為什麼？」禮子握緊拳頭，表情有些不自然。
石心沒有錯過她的一切表情變化，一字一頓地說道：「因為，富江同學是你的青梅嘛。」
「是……」禮子猛地站了起來，說了句「我先出去一下」後就匆匆走出教室。
石心沒有去追她，轉而向班上其他同學探口風。
在側擊旁敲之下，她基本上可以確定，從她轉學過來到富江去課外活動課這段時間裡，她記憶裡做過的事情在這些人那裡都不曾出現過。
她既沒有和川上富江有過交談，川上富江也沒有糾纏過她。
高木更沒有因為師德敗壞被辭退，和妻子離婚。
而且，川上富江在這些人口中，依舊是那個傲慢又任性的美人。
石心所經歷過的一切，似乎只是她自己的幻覺一樣。
如果是個稍微軟弱點的人，此刻大概已經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記憶真實性了，但石心堅定地認為，那些過去並非是她一廂情願的想像。
因為，名為川上富江的少女在她的記憶裡是如此鮮活。
況且，就算這是幻覺又如何？
這並不妨礙她質疑川上富江的死亡原因，畢竟，就她所詢問的人來說，反應未免太過整齊一致，都是齊刷刷地表示「我們和富江一起走了一段路後，直到分岔路口才分開」「之後她一個人離開，然後就失蹤了」。
如果有一個人說錯了話，那麼另一個理應不知道事情經過的人就立刻補上，簡直就像——商量好了一樣。
「說實話，就我一個人覺得富江會死其實在情理之中嗎？」一個女生尖聲道，「拜託，其他女孩子誰不是結伴同行，就她硬要自己走。」
「嗨，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是成年人，要玩成年遊戲啦，和我們這種小孩子怎麼一樣。」
班長撫了撫眼鏡，賊眉鼠眼地說道：「說實話，富江那個長相和身材，走在路上，不就是吸引人犯罪嗎？」
「嘖嘖嘖，她那副作態，變態不找她找誰啊？」
「說不定她自己還很樂意吧，」另一個男生笑嘻嘻道，「可能是玩過頭玩死了，就……嘿嘿嘿，你們懂的。」
另一個女生嗲聲道：「好過分啦，別說這種話了，人家超害怕的。」
靈敏的五官將一切動向捕捉到，身處1年B班，石心切實地感到了一股凝固的寒意。
屬於人類的惡意在這個班上肆無忌憚地越發濃厚，而看似天真的學生們都一臉不知情的模樣。
對著一名死者宣洩自己的惡意，如同他們一起約定好的遊戲。
在這個案件裡，理論上，並不是所有人都有犯罪的動機。
但現在，石心推翻了之前高木是最大嫌疑人的論點，無論是禮子也好，其他同學也好，現在同樣有嫌疑。
如果是平時，她一定會冷靜地等待有人露出馬腳，然後順藤摸瓜，收集好一切證據後，再提交給警局。
但是，就在高木快步走入教室時，一個男生叫道：「高木老師，其實富江同學是玩得太嗨了，才死掉的吧？」
「對對對，那些警.察也不認真調查一下那賤人的生前，老是來問我們，煩死了。」
聞言，高木露出個苦笑，踟躕道：「唉，你們也知道，畢竟死者為大，有些事情咱們彼此心知肚明就好，還是不要說了……」
「嘭！」
污言穢語被石心一腳踹翻課桌的響聲打斷。
所有人如同卡帶一樣，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情緒化從來不是解決事情的最好手段，石心想。
但是，能夠為某人某事而憤怒是作為一個人應有的。
哪怕她從來自認為自己並非切實的正常人，可和眼前這些【人】相比，他們更像是怪物。
——一群齷蹉、骯髒卻還以為自己是人的下三濫。
掃視了一眼這些所謂的同學後，石心嘴角挑起一抹冷笑，也不管被自己踹成兩半的桌子，朝著站在講桌前的高木走去。
「老師，我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想要問問您。」
第125章 第七個富江（6）
「石心同學、你這是要……」疑問還未發出, 高木就發現自己已經離地, 剛剛還在三米開外的灰眸少女，不知何時已經來到眼前，單手掐住他的脖子往上提起。
他試圖掙扎開來，卻發現鉗制自己的人的力量驚人得恐怖。
連一個成年人用盡全力, 都無法撼動她半分。
對視上那雙灰眸, 高木情不自禁打了個寒戰, 說道：「石心同學，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石心笑了笑, 說道, 「想要和老師您好好聊一下的意思啊。」
她把他甩落地, 踩中男人的腹部, 避免他逃脫。
拿起講桌上一塊三角尺, 石心隨手一扔，擦過一名想要偷偷溜出去的男同學的太陽穴，「現在是上課時間，留在教室比較好喲？」
那男同學被嚇得乖乖回了自己的位置。
教室裡一片寂靜, 只有石心一個人的聲音響起。
「那麼，現在，請認真回答我的問題, 川上富江是怎麼死的？」
石心俯視著身下的男人, 說道。
在高木的認知裡，石心和川上富江完全是兩種人，也從未有任何交集。
這一出實在是莫名其妙, 但在弱肉強食的現狀下，哪怕石心再怎麼無理取鬧，他也不能激怒她。
他眼睛四處飄，總算看見班長在下方鼓搗手機，估摸著是在通知保安，心一下子定了下來。
高木恢復那副為人師表的模樣，說道：「就像剛剛說的那樣，富江同學是在路上不小心遇害的。」
「哦？」石心俯身，把高木的手臂卸了。
劇痛襲來，高木的慘叫聲響起。
「再說一次。」她依舊是那副表情，看著高木。
「可能我有錯，因為沒有把富江同學送到……啊！」
這次是左臂，石心踩上了高木的腳踝，加大力道，「繼續，如果我不滿意的話，就是左腳踝了，您最好好好想一想。」
冷汗浸透了高木的背後，見到對方毫不動容的模樣，他切實地感到了膽顫。
當施虐者既不因為施虐感到愉快，也沒有表現出厭惡、乏味，那其滿足點在哪裡？
無人可知。
高木只知道，假如這樣繼續下去，石心是真的打算在他說出實話之前，一點點把他身上所有關節都卸下來。
可是，那真相……
他吞了吞口水，疼痛一陣陣襲來。
只要石心有一點是為了川上富江，那麼他一旦說出來，不管哪種意義而言，他——他們都完了。
不過，石心為什麼會懷疑他？
難道是因為……富江的青梅——禮子？
高木咬了咬牙，說道：「不知道你從哪裡聽到什麼謠傳，但我確實問心無愧，不信你問問其他同學！」
被石心狠厲的手段嚇住的學生們此刻回過神來，都明白了高木的意思，那件事必然是要瞞過去的，而且必須要安撫住石心，否則一旦她把矛頭指向他們，看看高木老師的下場，就足夠他們竭盡全力洗脫自己的罪名了。
「我可以作證，我和A親眼看見富江同學在岔路口離開，而且她向一個偏僻的方向走去了，我們和富江同學關係又不好，就算勸也勸不住啊。」
「對啊，富江同學性格就是那樣，我本來還想送她的，但被她拒絕了。」
「而且石心同學，你在為富江同學討公道之前，也要清楚她是個怎樣的人吧。」
「是是是，她不僅腳踩兩隻船，還勾搭高木老師。」
「富江她真的不是個好人，石心同學你是被蒙蔽了啊。」
「連山本同學這樣的人，也被富江玩弄了，所以石心同學，高木老師在這件事裡完全是受害者啊。」
「她見到個男人都挪不動腳，都到了不正常的地步了。」
——她不是個好人。
——她不是個正常人。
她糟糕得……就算死掉，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哈——」
石心捂住眼，驀然失笑。
因為是異類，所以就應該死無葬身之地。
因為是異類，所以連生存的權利都可以輕易被剝奪。
因為是異類，所以【死】是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你明明和我一樣才是啊，我們不是……都是被這個世界所排斥的怪物嗎？】
【怪物。】
【好疼啊。】
【救救我。】
石心睜開眼，眼白被漆黑染盡，瞳孔變成了金色豎瞳。
身上的氣勢頓時變得強橫無比，高木在對視上那雙眼睛的瞬間，整個人抖成了篩子。
就算石心移開腳，他也不敢從地上起來，那股無形的氣完全把教室裡的人壓制得沒有還手之力。
石心掃視過眼前的人，異常的雙眸似乎在挑選食物一樣，冷酷得沒有絲毫人味。
終於有人在這樣的氣勢下撐不住了，從凳子上跌下來，捂住頭，吼道：「都是、都是我的錯！」
石心眯起眼，鎖定住說話的男生——山本。
山本滿頭大汗，喘著粗氣說道：「是我讓富江從山坡上摔下去的。」
旁邊有人想要說什麼，但卻發現自己無法開口，有什麼東西把除了山本以外的人通通堵住了嘴。
這時候，這些學生真正才意識到，眼前的女人不是他們可以抵抗的。
——【怪物】。
一些人露出絕望的表情，癱軟在座位上。
石心問道：「你把她推下去了？為什麼？」
「不，」山本急忙搖頭，「我沒有把富江推下去，我只是因為她明明和我在交往，卻背著我和高木老師搞在一起，一怒之下，給了她一巴掌，她很生氣，腳下不穩，踩滑後就掉下了山坡。」
「她那時候死了嗎？」石心繼續說道。
「……我一開始是以為她死了，」山本閉了閉眼，「但後來才發現，並沒有。」
他顫抖著，臉色發白地說道：「可是那時候，我是真的以為她死了，非常傷心。」
「我想去叫救護車，然後高木老師說如果叫了救護車，我就要自首。」
「於是有同學站出來，說我沒必要自首。」
「我……一時鬼迷心竅，就默認了。」
「高木老師就讓女生在外面把風，男生把工具箱拿出來。」
他深吸口氣，繼續說道：「我們把富江分屍了，分成42塊，正好每個人一塊，分別丟到不同的地方。」
把那一直困擾、讓他做了無數次噩夢的事情說出來之後，山本已經完全崩潰了。
他捂住臉，吼道：「可富江她明明沒有死啊！我親眼看見，他們下刀的時候，她還在說『好疼啊』，她沒有死！」
「我卻沒有勇氣阻止他們，看著他們把她徹底殺死……」
「我有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就在山本把事情完全說完後，所有人都感到那讓他們無法言語的力量消失了，但這並未讓他們松了口氣，因為一股刺骨的殺氣從石心身上湧了出來。
石心輕聲道：「你們哪來的臉面說自己『無辜』呢。」
饑餓讓石心的理智搖搖欲墜，或者說，現在的她，並不想要任何理智。
斷斷續續的記憶使得她對於【川上富江】這個存在有著在意，出自【石心】本能的公正也使得她無法忍受這樣集體性的作惡。
她走向高木，「出於公正，就從你開始吧。」
沒有人敢問她開始什麼，如同為獵食者捕獲的獵物一樣，在其強大的威勢下連逃跑的念頭都無法升起。
就在石心扯起高木的手臂，準備直接扯斷的時候，一陣敲門聲響起。
她微皺眉，聽到一個熟悉的女聲，「快開門！」
是禮子。
和她一起到來的是無數雜亂的腳步聲。
歪了歪頭，石心沒有動，直接以氣打開門。
門一打開，禮子就擠了進來，迅速關上門，她沒看清教室裡的情況，自顧自叫道：「天啊，你們不知道，我在外面見到的人，全都和富江長一個樣子！」
「不管我走到哪裡，都是富江，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禮子發洩完自己的情緒後，才發現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熟悉卻又陌生，她結結巴巴道：「石、石心？你怎麼了？」
石心瞥了她一眼，說道：「讓開。」
禮子屏息從門邊挪開，看見一雙金瞳的女人打開門走出去。
等石心離開後，她才敢呼吸，喃喃道：「到底是怎麼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嗯，死因就是原著內容。
伊藤大大曾說過富江第一話，有被人說過富江的死因誇張了，但個人認為……不如說是把集體惡意用一種看似荒誕的方式表示出來。
至少在富江生前，她不是個好人，但也沒到必須死的程度，可在高木出於本身利益的煽動下，其他人因為嫉妒、垂涎、求而不得等各種各樣的原因，共同促成了富江的死。
以上是自我解讀。
悠于 2017-9-8 19:56
第126章 第七個富江（7）
石心走出門外, 在轉角口見到了第一個富江江, 那是男生的模樣，赤身裸.體，仿佛新生兒一樣。
她緩步朝那邊走去，等視野打開後, 那一條走廊的影像徹底收入她的眼底。
男男女女, 不一樣的髮型, 不一樣的身高，卻有著同樣的面容。
眼、鼻、耳、口, 無一不是川上富江的翻版。
她駐足。
他們抬腳, 朝她走來。
然後擦肩而過。
仿佛遇見阻礙的潮水, 自動分開後再度合流, 朝著目的地湧去。
石心面無表情地看著一個個富江江從走廊那邊出現, 她知道他們在向1年B班的教室走去。
但比起這個，她更關心的是他們從哪裡來。
每一個富江江都是美麗的，或天真或嫵媚，或冷俊或陽光, 如同人們欲求中的美麗少年少女一樣，哪怕不同的性格，最後指向的都是討喜的服務型設定。
他們渾身上下, 就連頭髮梢都在呐喊「快來愛我吧」。
對於現在的石心來說, 這些富江無疑是極為美味的血肉，但她卻升不起一點餓意。
一股無以言表的悲傷感攫住了她的心神，就像在看一個從頭到尾只有一個人的獨角戲一樣。
那人流的盡頭是一個花壇, 泥土四散，肉塊包裹住的東西似乎是一個花盆，有肉芽狀的生物從中生長出來，最終落到地上，變成富江的肉身。
石心輕聲道：「抱歉。」
語畢，她將那肉塊劃開，伸出手從裂口插.進去，直到觸及一個物體，便拿了出來。
那是一隻屬於人的右手，纖瘦有度，潔白無瑕。
一陣目眩，記憶裡某一模糊的地方，驟然清晰起來。
——她站在龍崎櫻乃的前方，和名為「川上富江」的男人，第一次正面交鋒。
石心深吸口氣，將那只手放入懷裡。
空氣裡，屬於富江的甜香愈發濃烈，不只是這個學校裡，甚至連校門外也傳來了這樣的味道。
她走到門前，果不其然，前方有一群富江，站在外面，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這樣恐怖的場景，石心內心卻只有微妙地無奈。
她伸出手，輕而易舉將門鎖斬開。
門被打開後，富江們蜂擁而入，依然默契十足地避開石心。
她照著之前的方法，找到了川上富江的左手時，又一部分記憶清晰起來。
——她第一次使用系統空間，將那個又蠢又惡的男人關進去。
把找到的屍塊放入空間後，不自然的白霧已經在整個小鎮上彌漫起來了。
石心頓了頓腳步，看著光一點點被模糊。
她沒有任何猶豫，繼續依據富江群出現的方位，找尋她的屍塊。
隨著屍塊一點點拼湊起來，她對於川上富江的記憶越發清晰。
在警.察局找到富江的頭時，石心連穿越到這個位面以及和那六個富江江的相處都記起來了。
她進入自己的空間，把少女的頭放在肉身上，可雖然它們之前產生了無數分.身，但現在卻無比安靜。
似乎只是普通的屍體碎片一樣。
石心看著被拼湊而成的川上富江。
她極其小心地將每一個碎片歸於原處，如今，已經可以看見少女的原貌。
——即便滿是傷痕。
除了胸口那裡，還缺少一顆心臟。
但無論石心如何找尋，都沒有找到心臟所在處。
為了方便觀察，她立於高樓之下，看著底下人群移動。
即便她已經可以確認，整個鎮子裡，除了1年B班之外，全部都是富江。
除了……那些兇手。
*
石心回到了學校，這裡已經完全被富江所佔領，幸好她所到之處，富江都會自動讓開，所以她走到1年B班並沒有受到阻攔。
倒是班上的情況讓她稍微驚訝了一下，本以為在富江們的進攻裡，很快裡面就會被完全佔領。
結果沒想到，居然還抵抗到了現在。
挑了挑眉，石心撥開擠在門前的富江們，「我要進去。」
她的話音剛落，所有富江的目光都轉向了她，然後有志一同往後退了退，為她留出適合的空間，甚至在她進入1年B班時，也沒有試圖擠進來。
聽話得不像樣。
石心看了他們許久後，轉過身來，面對那些已經快崩潰的人時，已經掛上了冷漠的表情。
就在她找尋富江屍塊的途中，無論是高木還是其他同學都已經切實地明白了外面世界是什麼情況。
他們除了用桌椅人力抵住門，不讓那些怪物進來之外，什麼都做不到。
絕望一點點在班上蔓延，已經有不少人暴力相向，彼此謾駡，作為始作俑者的高木此刻早已失去往日的地位，被作為靶子為人所唾棄毆打。
無人再記得這個男人曾是他們當做主心骨的「好老師」，只知道要不是他，他們就不會陷入這樣的情況。
所以在石心進來後，學生們第一反應就是把被打得不成人樣的高木呈上去，班長推著眼鏡，誠懇地表示了自己的悔意。
不應該聽信高木的慫恿諸如此類，看似誠摯，實際上沒有半點反思意味，還是老樣子把所有責任推到別人的身上去。
石心對這樣的歉意毫無興趣，挑了挑嘴角，說道：「既然如此，接下來的問題，你們都好好回答吧。」
學生們連忙點頭。
「富江的左手是誰丟的？」
「鈴木同學！」
「富江的頭是誰丟的？」
「山本同學！」
「那……富江的心臟，是由誰拿去丟的？」
教室裡先是安靜了一下。
石心撐著頭，看著下方人的臉。
山本是事件的導火線，高木是主謀和受益人，其他同學則是執行人。
但是，還有一個人。
有一個女聲顫顫巍巍響起。
「是、是我。」
石心看著她，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
——【富江的確殺死了全班同學。】
——【沒殺完，留了一個。】
——【那個禮子吧。】
——【因為她沒有參與進來。】
她既不是主犯，也不是從犯，只是個【旁觀者】罷了。
看著站起來的禮子，石心說道：「你把心臟丟在哪裡了？」
禮子吞了吞口水，說道：「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你必須帶我和山本同學離開這裡。」
啊，這種時候了，也不忘帶上心愛之人。
石心簡直想鼓掌了。
「好啊。」她答應了這個要求，沒有管教室裡其他人的哀求，一手抓住已經精神有些失常的山本，另一隻手抓住禮子，直接用氣裹住，硬沖出學校。
至於已經被她破壞掉的1年B班教室？
反正有富江們在，想必會讓他們永生難忘。
「就……在那座橋下。」禮子把方位告知後，石心就以非人的速度帶著他們來到橋上。
這座橋平凡無奇，和其他屍塊所在地不同，沒有一個富江江出現。
橋下是幽深的水靜靜淌過。
把禮子和山本放在地上後，石心看了看水下，並沒有急著下去，而是問禮子，「為什麼，不阻止他們？」
禮子扶住山本，咬了咬唇，「我害怕。」
石心捏緊拳頭，把山本扯到一邊去，死死盯住禮子的眼睛看，說道：「哪怕在集體的作惡裡你不敢正面反抗，那麼就算是暗地裡偷偷報警，也不至於讓事態發展到現在這樣。」
見山本摔到地上，禮子有些急，「你怎麼這樣對山本同學！」
「他可還活著！」石心看著她，一字一頓地說道，「為什麼你可以因為一個人的疼痛而擔心，卻能看著另一個人的疼痛無動於衷呢？」
「因為……我喜歡山本同學啊！」似乎是被逼到絕境一般，禮子拔高聲音道。
「那川上富江呢，你就算不喜歡她，也不至於恨她到想她死的程度啊？」這是石心無力理解的地方，既然在那些富江的口述裡，禮子的惡意並沒有達到想要殺死富江的程度，那為什麼作為僅有保持理智的人，她卻選擇了旁觀？
禮子喘了口氣，躲避了許久的雙眸第一次正視起了石心，「你不懂啊，因為我喜歡山本同學，所以，就算我是富江唯一的同性朋友，就算我不討厭她。」
「但是，我嫉妒她。」
「嫉妒到希望她消失的地步。」
「我也沒辦法啊，」禮子捂住臉，聲音裡滿是哭腔，「我是真的喜歡山本同學啊。」
喜歡？
石心從她的語氣裡，明白了她並沒有說謊，眼前這個名為「禮子」的女生是真心愛慕著山本。
但是，因為喜歡，所以就能說服自己旁觀一個生命的消失？
石心站在原地，表情一如既往冷漠，平靜地說道：「我和富江是一樣的，她因為不懂人心所以玩弄，我因為不懂人心所以尊重。」
「但對於你所謂的喜歡，我並不想尊重。」
「因為，太噁心了。」
那樣的斷言，撕掉了禮子的最後一點遮羞布。
她癱坐在地上，自言自語道：「不、我只是……」
「我只是喜歡一個人啊。」
「真的，我也不想。」
一次又一次，她想要說服自己，卻無法說服。
真的只是因為山本同學？
不。
不是。
無數次，大家都看向美貌的青梅而非自己時，被忽視的痛苦。
無數次，羡慕著被人議論被人關注的富江時，破土而出的嫉妒。
無數次，站在討厭富江的小圈子裡，聽著他人說「只有禮子脾氣這麼好才能忍得了富江那女人」時，內心的竊喜。
禮子的一切精彩點，似乎都只能在富江存在的情況下點燃，其他時候，便是黯淡無光。
這是多麼令人無法忍受的可憐人生啊，所以，在看著所有人對富江舉起刀時，她選擇了轉過身來，背對這場暴行。
這樣齷齪的自己，她如何能承認？
禮子最終捂住臉，仍由淚水浸濕眼眶。
「對不起，對不起……」
可石心並不需要道歉，因為真正需要的人，並不在這裡。
沒有回頭再看橋上的人，她從橋上一躍而下，縱身入了冰冷的河中。
第127章 第七個富江（8）
剛接觸到河水時, 石心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她所身處的水, 粘稠得如同血液。
下方有一股極重的香氣，濃厚誘人，將她內心裡的饑餓勾了出來。
越往下去，水體越發黏膩, 到了最後, 石心覺得自己就像在泥濘裡前行一樣。
直到有微光亮起, 她才看清楚那所謂的泥濘，是有生命的肉塊。
那些肉塊努力為她開出一道路, 以至於明明是無比噁心的存在, 石心卻露出溫柔的表情, 撫摸了一下它的表面。
被撫摸的肉塊扭動了一下, 突然漲大起來, 把石心的腰箍住，然後伸長著將她往光的方向送去。
本能地知曉它並無惡意，所以石心沒有掙扎。
等到達光明處時，空間一下子開闊起來, 一個巨大的心臟矗立在中央，四周是稀薄的血液。
肉塊將石心放下，沒有人臉的頭蹭了蹭她的手後, 再度歸於那層疊的肉柱裡。
那心臟有一處發著光, 石心接近後，用手輕觸。
然後，兩隻手驀地抱住她的背, 把她拖入心臟裡。
那心臟裡，沒有血管，沒有血肉，空曠無人，只有她和——不知何時出現的黑髮少年。
如夢中那樣，如曾經那樣。
美麗的少年。
「富江。」石心看著抱住自己的少年，輕聲喚道。
他眉目間滿是無瑕的笑意，滿足地看著她，說道：「你找到我了。」
她歎了口氣，回抱住他，「是的。」
她找到「心」了。
「走吧，」石心對他說道，「我帶你離開這裡。」
「離開？」少年詫異道，「為什麼？」
「為什麼……這裡只是記憶，並不是真實。」石心認真說道。
「真實？」他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石心心，那你覺得和另外六個富江江所在的世界，就是真實嗎？」
石心注視著少年，沒有回答。
少年繼續說道：「我們是攻略者，應當都知道，一個位面裡的電影、小說、漫畫等可以成為另一個位面裡的真實，那麼，」他沒有回避石心的眼神，一動不動地看了回去，「那麼，你可曾想過，我在富江最初誕生的位面，可能只是名為【川上富江】的人的一段妄想呢？」
他笑了起來，悲慟得近乎癲狂，「只是個被人分屍的女人，臨死之前可悲又可笑的幻想。」
「在這個最初的位面裡，川上富江是真的死掉了。」
因美貌而為人所愛的少女，其自信在臨死前完全崩潰。
曾甜言蜜語說愛她的老師第一個揮起了屠刀，曾信誓旦旦表白的男友站在原地看著她被殺，那些愛慕她追求她的男生都成了阻止她逃脫的幫兇。
原本就相當厭惡她的女生們以惡言將這罪孽正當化。
就連唯一的好友禮子也選擇了旁觀。
沒有一個人站出來阻止這場暴行。
沒有一個人願意向她伸出援手。
她終於明白，自己就像出生在白羊群裡的黑羊一樣，至始至終就是個異類。
異常的美貌可以為她帶來愛的同時，也能為她帶來極致的惡意。
少女臨死前，這樣想道。
為什麼……
沒有一個人愛我？
她不甘心啊。
所以，想要被所有人愛的【富江】，誕生了。
「她——或者說『我』臨死前強烈的欲念，促生了我。」
「在另一個位面裡，我同樣也被分了屍，但如『我』的妄想那樣，我復活了，報復了那些殺死我的人。」
「然後，納西索斯找上了我，我成為攻略者。」
「在這個所謂的最初之地裡，川上富江的存在，只是個死人的瀕死前的幻夢罷了。」
真實得可笑。
「因為這是記憶，」石心看著他，說道，「所以，之前我無論做了什麼，都無法扭轉結局吧？」
聞言，川上富江頓了頓，頷首，「是的。」
「我刻意模糊了你的記憶，讓你進來，只是為了試一試……」他輕笑道，「要是一開始『我』就遇見了你的話，會是怎樣。」
「果然，很幸福。」
幸福得，他只能近乎粗暴地中止美夢。
「當然，你也明白我的性格，」他撫摸著石心的臉，激動的情緒緩慢下來，「我怎麼可能放過那些最初的劊子手，所以我來到這個位面後，殺了他們。」
「哦，對了，除了那個禮子外，我還留下了高木，因為就這麼殺了他，未免太便宜他了。」
「所以，」他蹭了蹭石心，露出愉快的笑容，「我給那個蠢貨提示，讓他知道了『本體』的存在，他就傻不拉幾地到處製造富江。」
「就像在這段記憶裡你所見的一樣，外面那個真實的世界最終也會變成這樣，所有人都會被我的分體寄生取代。」
「到那以後，這個世界只會剩下我和你，」他的表情幸福，描述著無比美好的未來，「多美好啊。」
「你所厭惡的罪孽將會徹底消失，因為全世界的富江都會和我一樣，滿足你的所有願望。」
「留在這裡吧，和我一起等著外面的世界淨化完。」
川上富江不再欲求被全世界所愛，現在的他，更想成為一個世界。
——能夠被石心守護的世界。
石心怔了很久，才說道：「『我會得到你的一切』。」
沒想到她還記得這句承諾，川上富江笑得極為開心，他俯首親吻她的心臟處，甜蜜地說道：「是的。」
「哪怕是以一個世界為代價。」石心喃喃著，遮住他的眼。
川上富江抿了抿唇，「是的。」
「但是、我是為了你……」
「為了我？」石心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放下手，抓住他的衣領，說道，「富江啊，你是覺得我傻嗎？」
「要是純粹因為我的守護欲的話，那幹嘛必須得是這個世界？」
「那麼多位面，那麼多世界，你完全可以找一個空曠無人的來製造所謂只有『你和我』的世界。」
「但你沒有。」
石心的語氣溫柔，卻尖銳得如同一把利箭，正中靶心，「你執著於把這個世界徹底富江化，並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你自己啊。」
「你恨這個世界，恨到希望它只有你一個人存在。」
川上富江抓緊她的手，雙眸赤紅，對她說道：「難道我不該恨嗎！？」
這個世界口口聲聲說愛著【他】，卻在最後棄他若草芥，要不是他在另一個世界復活回來報仇，那麼在這個世界裡，【川上富江】的死早就成了陳年舊曆，無人可知。
這樣的世界、這樣的人們——
——憑什麼，可以繼續安好下去？
「你當然應該恨。」
「高木、山本、鈴木、土井……」
石心把那分屍了川上富江的人的名字一個個說出來，直到「禮子」作為結尾。
「這些人，無論你想怎麼報復，我都不會干涉。」
「甚至，如果你需要，我會幫你，把你所受到的痛苦盡數返回到他們身上去。」
「因為，這是他們欠你的。」
「但是——」
她把他扯得低下頭來，說道：「除此之外，那些人並沒有殺你害你，你有什麼資格來取代他們呢？」
「還是你覺得，因為『我是富江』，所以『我死了』就必須『全世界來陪葬』。」
「高木那些渣滓覺得『你是異類』，所以殺死你是理所應當的，而你覺得『我是異類』，所以殺死別人也是理所應當的。」
石心一字一頓地說道：「那你和殺你的這群人有區別嗎？」
區別？
當然是有……
川上富江想要反駁，卻找不到話來。
前一瞬他覺得自己無比可憐，全世界都拋棄了他一樣，但女子近乎冷酷的話語，卻讓他不得不記起他刻意忘卻的過去。
為了任務，將人玩弄致死。
為了樂趣，使某個國家崩潰。
……
川上富江整個人就像被放在冰水裡一樣，徹底醒了過來。
哪怕他再怎麼巧舌如簧，也無法對石心說出「因為我可憐，所以就能傷害仇人以外的無辜之人」。
更何況，他自己明白，那些作惡，說到底不過是出於他自身的惡意罷了。
他恨高木那些人，而報復完畢後，不甘心這恨簡單地結束，於是他的本性下意識地希望【被記住】，以成為【這個世界】作為完美的結局。
【既然，不可以讓全世界的人愛上他，那就成為這個世界好了。】
就像川上富江不過是個死人的執念產物一樣，他所希望的作為愛上另一個人的產物的「兩人世界」，到頭來，原來也還是一次滿足自己的幻想罷了。
多麼可笑。
川上富江不禁笑出了聲，直到那笑聲逐漸變小，嗚咽聲慢慢出現，他對著眼前的女子低下頭，如同向神懺悔的信徒一般，說道：「我不甘心啊，為什麼就只有我……變成了這樣子。」
不死不滅，永不唯一。
連愛慕一個人都無法純粹，這樣可厭可憎的欲望產物。
作者有話要說：
原著裡第一話富江的結局就是，禮子還活得好好的，高木瘋了（後來參與了製造富江），其他人都差不多死了。
第128章 川上富
一旦開始哭起來, 川上富江就完全刹不住了。
之前那故作的高深被打碎, 原形徹底畢露。
他在石心面前本就沒有什麼形象，因此哭起來毫無顧忌。
「嗚，反正我就這樣任性傲慢自以為是……嗚。」
「既然這樣，你幹嘛還來找我啊！」
「看到我這樣弱小又傻的過去、我想要殺死的過去, 你是不是更討厭我了。」
「我也無所謂了, 我就待在這裡不走了。」
「反正外面那些富江又不是我搞出來的, 我就等著所有人富江化再出去、唔！」
見川上富江已經進入喋喋不休的幼稚模式，石心直接捏住他的下巴就親了上去。
很好。
效果極佳, 至少是把話頭止住了。
見他安靜下來, 石心移開唇。
「你在我的眼裡, 就沒有強大過吧。」
「不是一直這樣嗎？想要的東西總是求而不得, 就把怒氣發洩到既得的東西上, 又蠢又惡。」
「真是，太笨了。」
「不過，」石心和他額頭抵額頭，雙眼對視, 「我也是求不得啊。」
「怎麼會，你可是連全世界最美的富江大人都俘獲了。」川上富江擁住她，明明聲音裡還帶著哭腔, 仍能大言不慚地自賣自誇。
石心笑了笑, 說道：「你也好，其他人也好，都能對某個特定的人產生愛恨憎怒之心吧。」
「這種吸引力, 就像一個座標一樣，哪怕你再虛浮弱小，只要對方還在這裡，就能讓你知道自己的座標。」
「『我喜歡誰』。」
「『我討厭誰』。」
「人被稱為社會生物，就是因為可以在群體裡，通過聯繫來確定自己的存在。」
「那我呢？」
她撫摸他的臉，表情是人類般的溫柔形狀，但那雙異常的金瞳，卻沒有一絲人類該有的情緒。
進入諾亞狀態後的石心，擁有恐怖的力量，無比強烈的食欲，以及作為代價，其他作為人類仍存有的情感被壓抑到了最低谷。
若非石心本來修行的就是無情道，對這種狀態有著強大的理性作為抑制機制，那麼現在的川上富江早就成為她的腹中餐了。
「包括你在內，所有人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
「反過來說，我無法確認『我』。」
「我一直在想，為什麼我不能對人產生愛意呢。」
「遇上你之後，我終於明白了，因為我從始至終，都無法愛自己。」
「你雖然和我是兩種極端，但至少【川上富江】是愛著【川上富江】的。」
「而【石心】無法愛【石心】。」
因為就和對待這世間萬千生命一樣，她連自身都無法成為【特例】。
——一視同仁。
川上富江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喉嚨裡仿佛堵了什麼一樣。
他很清楚，眼前這個女人，把她的一切剖開來放在他面前，坦誠所有。
可剖開後，那裡只有一片悲哀的虛無。
他所能想到的那些安慰，在此刻都變成了可笑的虛偽。
他能做些什麼呢？
川上富江一直不願意做任何事情來玷污自己的手。
他覺得自己理應高高在上，不需要流汗，不需要流血，因為自有人為他完成所有事情。
因此，他只需要坐著王座上，俯瞰那些愚民們即可。
——忙碌一生卻永遠求不得的可憐人們。
直到現在，川上富江才發現，原來坐在高位上的自己，也不過是同樣的可憐人。
因為，他要開始做一件得不到回報的傻事。
可是他竟覺得甘之若飴。
少年擁住少女，手掌笨拙地撫摸她的頭，輕聲道：「我發現，那些愛我如癡如狂的人終究會置我於死地，偏偏無論如何也無法愛上我的你，卻是唯一保護我到最後的人。」
簡直就是諷刺，愛他者棄我他草芥，無情者護他如珍寶。
「你找到我了，所以，作為獎勵，我會跟你走。」
就在他尾音落下之際，地面開始翻湧，大量的血肉將兩人淹沒住。
石心看著那血肉纏繞在少年的身上，直到看不出人型後，慢慢變成了一顆巨大的心臟。
最後縮小到正常心臟的樣子，輕輕落在石心的手上。
此刻，她面前出現了一扇門。
她推開後，走了出去。
*
灰色的天花板、昏倒的人群，還有或坐或站的富江們，門外正是石心進入記憶的地方。
也是少年口中的【真實】。
信豎起尾巴，說道：「歡迎回來。」
石心看向那蛇形態的富江，說道：「如何讓他恢復原狀？」
信笑了起來，「原狀？這就是他在這個世界的原狀喲。」
「他在【真實】裡，不過是一顆心罷了。」
他滿是惡意地說道：「除了脆弱的妄想，什麼都做不到。」
「那作為頭的你，也不一樣脆弱嗎？」石心的豎瞳看著他，直接道。
信的臉一瞬間扭曲起來，他似乎有些欣喜又有些憤怒，「才不是，我比『他』聰明多了！」
石心露出微妙的表情，「……你確定？」
「而且為什麼對【心】就那麼溫柔！」一旁的森同仇敵愾道。
少女富江同樣忿忿不平道：「對對對，還和他交心耶。」
水穀麗子「呵」了一聲，「還額頭對額頭呢。」
女孩和男孩異口同聲道：「明明我更可愛吧！」
掃視過在場的富江們，石心挑了挑眉，說道：「放心好了，不管是川上富江的哪個部位，我都不認為可愛。」
她露出潔白的牙齒，豎瞳裡滿是食欲，「倒是很美味。」
富江們紛紛抖了抖，露出害怕的興奮神情，就連她手上的心臟都跳得快了起來。
「那麼，現在可以『恢復原狀』了嗎？」她對眼前這些【人】說道。
信卷了卷尾巴，說道：「那好，最後一個問題，在場裡的富江們，你選誰？」
石心歎了口氣，迎著所有人期待的目光，說道：「不都是【你】嗎？」
「但也可以選選最喜歡的部位嘛！」
「我最聰明！」
「對啦，石心心真是狡詐……」
六人一邊抱怨，一邊集中在一起。
女孩走了過去，變成了右手。
男孩走了過去，變成了左手。
女人走了過去，變成了右腿。
男人走了過去，變成了左腿。
少女走了過去，變成了軀幹。
少年走了過去，變成了頭。
屬於【川上富江】的肉身浮在半空中，雙眼緊閉。
石心靠近，將手中的心臟交付於【他】。
從呼吸開始，生機在這副身體裡重新煥發出來。
她看著他睜開眼。
熟悉的神情出現在那張完美無瑕的臉上，他笑著，眼角上挑。
「石心心，要不要來個久別重逢的見面吻？」
第129章 惡之花
見面吻這種東西——
——當然是不可能有的。
石心抓起川上富江的右手狠狠咬了一口, 見了血, 但節制地沒有把肉直接咬下來。
川上富江訝異道：「怎麼不直接吃？」
石心抹了抹嘴角的血跡，說道：「只是嘗一下和彩香的味道是不是一樣的。」
倒沒有多大改變，只是屬於【川上富江】的氣更加濃厚了。
聞言，川上富江笑得愉快, 環住她的脖子, 說道：「和普通的分體不同, 他們是我的一部分。」
想一想那七個富江江千奇百怪的性格，石心看了眼完整體的富江, 說道：「所以那些富江的性格你都有？」
川上富江眨了眨眼, 「當然了。」
石心突然覺得, 自己為什麼能夠辨別出那些【富江】並非完整的川上富江了, 畢竟, 能夠集齊七種極品性格並且無痕切換的傢伙，也只有眼前這人了吧。
「不過，石心心可真溫柔，居然還帶我去了遊樂場, 」川上富江撅起嘴，「果然，小孩子更吃香。」
「還有那個森, 嘖, 不愧是我的左腿，野心很大嘛，乾脆打斷好了。」
石心：「……」
和自己的身體都能爭風吃醋, 厲害了。
聽著川上富江的絮絮叨叨，石心也沒打斷他，朝著某個方向走去。
在那裡，高木正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看起來像是沒了聲息，但這樣蹩腳的偽裝，怎麼可能逃得過石心的五感。
石心一腳踩上他的後脊背，一用力，男子發出慘叫聲，「對不起請放過我吧求求您了！」
轉過頭，她對川上富江說道：「你想怎麼做？」
這才注意到還有個礙眼的渣滓在旁邊，川上富江聳了聳肩，說道：「殺掉好了。」
若說他之前恨這個男人入骨，那麼現在，倒沒有多少精力來進行報復了。
畢竟，一個小嘍囉罷了。
前一秒還在記憶裡想要取代世界來報社的男人，現在突然如此大度起來。
石心不禁沉默了一下，思考片刻後，她拉過川上富江的衣領，親了親他的唇。
【極罪輪回】的技能亮起，一把長弓出現在她的手上，黑箭搭上弓弦，石心用腳把高木踢得翻過面來。
她對準一臉惶恐的高木，拉弓放箭，正中心臟。
沒有常見意義上的血，龐大的黑氣從他的心臟處釋放，他發出慘叫聲，試圖逃脫這由自身產生的孽，卻無法動彈。
直到黑氣完全吞噬他，名為高木的劊子手墮入了自己創造的孽債裡，輪回著被分屍的命運。
看著向自己揮刀相向、製造自己悲劇源頭的男人落得這樣的結局，川上富江笑了起來，應該說，光是想像這個男人，會在輪回裡不停品嘗他曾受過的痛苦，他就覺得大快人心。
也許是笑得太誇張，最後他彎下腰，連聲音都沙啞了起來。
石心摸了摸他的頭，沒有說話。
川上富江抹掉眼角的淚花，看向石心，說道：「你記不記得，你說過我是奇跡？」
「記得，」石心說道，「第一次把你關進系統空間的時候。」
川上富江看著她的金瞳，即便現在已經並非最開始的那雙灰眸，但他知道，她依舊是她。
從未改變。
「其實我一直知道的，我根本不是什麼奇跡，只不過是個可笑的怪物罷了。」
「但是遇見你之後，我突然覺得，『富江』說不定真的能夠成為奇跡。」
「只是，現在還不行啊。」
少年露出一個苦笑，一枚銀色的丹藥從他手中出現。
石心問道：「這是什麼？」
「【一諾千金】的解藥，」川上富江給了她，「我想解除關於那個技能的承諾。」
「好。」石心沒有猶豫，直接服用。
承諾解除後，【極罪輪回】再度歸於川上富江。
但他迅速又一次讓渡給了石心，並且，這一次沒有任何要求。
石心看著自己系統面板上【是否接受該技能】的提示，露出疑惑的神情。
「接受吧，」川上富江認真說道，「我希望你能接受它。」
沒有其他多餘的花言巧語，他坦率地表明自己的心意。
石心接受了技能，說道：「然後，你想我做什麼？」
她隱約感知到他的想法，但難得無法確定這種猜測。
畢竟，和川上富江這個人的平日行為實在是相差太遠。
她的大腦由理性作為牢籠、死死將食欲禁錮，那裡一片空曠，情感被壓抑到最下方的深處。
而此刻，一種近乎悲傷的情緒攫住了她。
她聽見他在請求，「對我使用【極罪輪回】吧。」
果然。
理性的推斷實現，她卻感到一陣痛苦。
但是，這是公正的評斷。
由犯下罪孽者自我求取最恰當的懲罰。
她理應感到由衷的開心，可當她舉起手中的弓箭時，卻不自覺露出了悲傷的神情。
川上富江盯著她，不禁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沒有絲毫遮掩，完完全全的高興。
他笑得異常滿足，「石心心，你看，你在為我感到悲傷。」
「真好啊。」
「我真的，很開心。」
石心看了川上富江半晌，突然湊近了他，輕輕吻了吻他的唇。
那是非常輕微、沒有任何色.欲的親吻，更像是某種承諾。
她對他說道：「我會等你。」
永遠無法滿足的男人，在這一瞬間，切實地感受到了何為幸福。
不就是贖罪嗎，哪怕是下了地獄又怎樣？哪怕是不停重複罪孽的輪回又怎樣？
反正，她會在他身邊。
只有石心還注視著川上富江一天，他就仍然是川上富江。
——獨一無二的川上富江。
黑箭射中他的心臟時，他看見無數曾經的罪孽朝自己湧來，一點點淹沒他的意識。
但他依然看得見，眼前那名女子。
就如第一次見面那樣，站在前方，永遠不變。
龐大的孽氣包裹住川上富江，膨脹著伸展成花的模樣。
直到最後，一朵漆黑的豔麗花朵在石心面前綻放開來。
那是曾誘無數人下地獄的惡之花。
而今，他自願沉入自己的罪孽之中。
石心的雙眸複歸灰色，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將花收入自己的懷裡。
從來毫無波瀾的眸中此刻滿是溫柔，她對那美麗的花朵輕聲道：「再見。」
哪怕是日月輪轉、時空變遷，他們終會，再次相見。
作者有話要說：
「生活在惡之中，愛的卻是善。」
這是高爾基對《惡之花》作者波德賴爾的評價，我覺得很適合富江。
愛上善的惡之花，甘願墜入自己的罪孽。
這也是我寫這篇文的主題。
第130章 大結局
松原禮子今年七十八歲了, 她終身未嫁, 也沒有多少朋友。
也許是因為早年發生的事，讓她對所謂的情愛和友誼都喪失了信心。
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他人。
現在正是冬天，禮子的關節陣陣發痛。
陰寒入了骨, 但她還是堅持在這天去那個地方。
——她的高中學校。
在年輕的時候, 這所學校成為了她的夢魘。
她無數次想要逃離, 最終卻回到了這裡，甚至當了老師送走一批又一批的學生, 直到退休為止。
「老師！」一個穿著大衣、妝容豔麗的黑髮女子停下車, 驚喜道。
禮子眯眼看了看, 「你是……愛子？」
「對對對, 不愧是老師, 」愛子笑了起來，本來顯得傲慢的表情帶上點天真，「也只有松原老師才會記得我這樣的壞學生吧。」
禮子搖了搖頭，說道：「你是個好孩子。」
「也只有老師你才會這樣想啦！」愛子聞言, 嘟了嘟嘴。
遇見高中時最喜歡的老師，女子很熱情地說道：「您要去哪裡嗎，我送送您吧。」
禮子看著她那不自覺上挑的眼角, 怔了怔, 才緩緩點頭，「好的，我準備去高中看看。」
「好的。」愛子將老人扶上車後, 開車往學校的方向駛去。
「老師啊……」
「嗯？」
「其實我剛剛從同學會回來呢，」愛子說話有著下意識的捏腔，就像她自我保護的方式一樣，「你不知道，那些傢伙知道我現在是總經理時，那臉色、哈！好幾個曾經欺負我的人，還舔著臉上來遞名片呢！」
「真是可笑，當年罵我狐狸精的人，說我不知檢點的人，現在呢，就那個鬼樣子？」
愛子笑了笑，說道：「老師，你知道嗎，那時候如果沒有您的話，我可能就自暴自棄，混成他們希望我成的樣子了。」
「能夠遇上您，真的太好了。」
坐在後面的老人聞言，抬了抬眸，慈愛的眼神裡帶著悲傷。
不。
她才不是那樣偉大的人，說到底，她只是為了贖罪罷了。
到了學校，禮子下了車，對著自己的學生說道：「謝謝你了，愛子。」
愛子笑嘻嘻道：「我應該的，老師注意安全啊。」
禮子看著她，突然說道：「其實，我當時幫你，是因為你很像我一個朋友。」
愛子愣了愣後，說道：「那老師和那個朋友的關係一定很好。」
否則，當年怎麼可能會對她如此盡心盡力呢。
聞言，禮子怔了半晌，才緩緩說道：「是啊。」
她佝僂著身子，朝學校走去。
那些過往在心裡慢慢浮現，一起歡笑，一起惡作劇，彼此分享最喜歡的歌……
那時候，明明是最好的朋友啊。
為什麼……
最後，變成了那樣呢？
她走得有點急，顫顫巍巍地差點跌倒，幸好路過的一名女子眼疾手快，將她扶住。
禮子卻發著呆，直到女子說道：「您哭了。」
她才發覺，自己已經滿臉是淚。
老人顫抖著，自言自語道：「為什麼、不幫幫她……」
為什麼要轉身假裝沒看見？
為什麼要接過那包東西？
為什麼要扔下橋？
沒有人能夠回答她。
除了她自己以外。
於是她一輩子活在這個疑問裡，至今無法掙脫。
「她已經不恨你了，」陌生的女子說道，「只是，你在恨你自己罷了。」
禮子猛地抬起頭，朦朧中卻只看見一雙灰色的雙眸。
風雪刮過，模糊了她的眼。
待到平靜之後，原地只剩下她一人。
一片寂靜的校園裡，老人佝僂著身軀，失聲痛哭。
*
小孩子真是世上最麻煩的東西，哪怕這個小鬼完全是他最愛的真奈美的翻版。
在自己的設計圖第N次被拿去墊貓窩後，川又伽椰終於爆發了，「川又杏樹，你給我過來！」
聞言，原本還抱著小黑貓偷偷探頭探腦的小女孩想也沒想，迅速朝著自家雙胞胎哥哥的房裡竄去，「哥哥，爹地又要打我屁屁了！救急！」
正在畫畫的川又俊雄歎了口氣，稚嫩的臉上一片平靜，他慢吞吞拿出自己的手機，給媽媽真奈美髮了個短信，「杏樹又闖禍了，爸爸很生氣。」
於是，川又伽椰剛擼起袖子，就接到了愛妻的電話，那邊的女聲一如既往元氣滿滿，「親愛的伽椰，今天我們一起出去逛街吧~」
他愣了愣，因為對方這幾天工作繁忙，所以被放置的他一直悶悶不樂。
突如其來的邀約如同一顆糖，正好甜到川又伽椰的心上，於是他果斷應下，「好。」
至於兩個小孩，川又伽椰對大一點並且懂事的俊雄說道：「在家聽話喲，如果有什麼事就打爸爸媽媽的電話。」
川又杏樹在俊雄後面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又迅速縮了回去。
雖然怒氣未消，但川又伽椰還是說道：「如果你乖乖把作業寫完，我就給你買最喜歡的巧克力。」
小女孩一聽，眼睛一亮，笑得露出沒了門牙的牙齒，說道：「我最喜歡爸爸了！」
川又伽椰摸了摸她的頭，無奈地想道，這傻氣倒和真奈美一模一樣。
待到男子離開後，在椅子上寫了十分鐘作業的小女孩又開始坐立不安了。
川又俊雄早已習慣她的多動症，平靜道：「怎麼了？」
川又杏樹眼睛閃閃發光，說道：「哥哥，你有沒有看見我們窗外那個女人？」
川又俊雄皺了皺眉，心知不妙，他和妹妹不知為何都能看見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幸好父親也有這方面的能力，所以只要他在，就沒有任何威脅。
但現在，小男孩看向小女孩指著的方向，那裡立著一個長髮的白衣女子，正抬起頭，滿臉血地從窗裡爬進來。
糟糕！
川又俊雄一把抱住川又杏樹，思索著該怎麼辦。
就在白衣女子越來越近時，突然一隻手抓住了她的後頸。
女鬼發出一聲尖叫，「誰！」
川又俊雄就看見虛空裡驟然出現一名灰眸女子，正抓住那女鬼。
和滿身怨氣的女鬼不同，女子身上的氣清正純粹。
「你的怨恨，我來解決，」她說道，「別打擾小孩子。」
語畢，女鬼就被她收了進去。
灰眸女子轉身看向兩個小孩子，浮起一抹溫柔的笑容，「打擾了。」
「不打擾不打擾，你好！」川又杏樹完全沒有瞭解剛剛的危險性，只知道眼前這一切非常有趣，「大姐姐，你是誰啊？」
川又俊雄一臉無奈地看著自己好奇心濃厚的妹妹。
女子輕笑，走了過來，蹲下身，說道：「我是你們父母的……舊識。」
「欸，但是爹地剛出門。」川又杏樹說道。
「不，」女子搖了搖頭，「我只是來順路來看一看罷了。」
「你們過得很好。」
她摸了摸兩個小孩的頭，說道：「再見。」
女子如她出現時那樣，消失之際也無聲無息。
川又杏樹問自家哥哥，「那個姐姐是誰呢？」
川又俊雄若有所思，說道：「你記不記得，媽媽說的恩人。」
「當然記得啦，」川又杏樹歪了歪頭，「可是，不應該是兩個人嗎？」
「可能是暫時分開執行任務了吧，」川又俊雄這樣解釋道，「就像動畫裡的英雄一樣，也要暫時分別，彼此變強後再相聚嘛。」
「原來如此。」川又杏樹點了點頭。
她看向女子消失的虛空，捧著臉想道，希望大姐姐能早日和搭檔匯合。
畢竟，英雄總是一個人的話，太孤獨了啦。
*
晚上的X市依舊熱得能悶死人，小店的老闆叼了根煙，等著時間一到就打烊。
結果有個染了頭紅毛的青年走進來，操著口奇奇怪怪的普通話說道：「來個大碗老麻抄手，要老麻。」
一聽就不是本地人，老闆熄了煙，用一口X市口音的普通話回答道：「你確定？我們這地方的麻可不是普通級別的。」
「我確定。」青年斬釘截鐵道。
老闆也懶得勸，照著他的要求上了一份正宗的老麻抄手。
果不其然，青年一口抄手下去，眼淚就嘩啦啦地流了下來。
唉，又一個不知厲害的外地人，老闆給他倒了杯涼茶，遞給他。
青年大著舌頭說道：「鞋鞋。」並把錢給了老闆。
老闆收了錢往裡走去，就聽到青年接了個電話，開始瓦伊瓦伊不知道說起哪地的方言來。
正在打電話的赤發青年——幸平創真緩了一會兒，才總算能夠流利地說話，「愛麗絲，咋啦？」
那頭薙切愛麗絲嫌棄道：「創真同學，你的口音怎麼越來越奇怪了。」
「別管這種小事，有話快說，越洋電話很貴的好嗎？」幸平創真翻了個白眼，「這時候突然給我打電話，是你和涼結婚了還是搞出私生子了？」
反正自從葉山亮那小子一大學畢業就和潤老師奉子成婚後，幸平創真覺得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就越發強大了。
「你的腦洞也太大了，」薙切愛麗絲吐槽了一句後，說道，「是涼的餐廳三天后要開業了，你記得來開業典禮！」
「噢噢噢，這個事啊，放心好了，我都把機票訂好了，」幸平創真笑嘻嘻道，「地址在哪裡？」
「X市Z大道51號。」
幸平創真沉默了一下，才說道：「等下，那不就是你開的餐廳隔壁嗎？」
薙切愛麗絲理所應當道：「當然啦，狗狗和主人本來就該在一起啊。」
幸平創真：「……」
夠了喂，你們這對愛玩主僕play的奇怪情侶！
怒而掛了電話，幸平創真讓老闆給自己的老麻抄手打了包，決定在附近的小吃街慢慢遊蕩。
就在過紅綠燈的時候，他看見馬路對面自己剛離開的那家店，立著一個穿著白襯衫的女子。
女子察覺到他的視線，轉過頭，微頷首。
幸平創真眨了眨眼，「石心姐。」
他舉起手想要示意，結果一不注意，湯汁濺了一身，等到他手忙腳亂完後，重新抬頭望去，那邊早已沒有了人影。
*
町田由希正在默默喝著酒，旁邊的賓川杏抱住酒瓶開始吐槽，「連不破尚都開始被媒體稱讚『成熟冷靜有為實力派』了，這是不是說明我們已經老了。」
從不追星•町田由希安靜地聽著她絮絮叨叨，從丈夫越發粘人到好友越發神出鬼沒。
然後有人走過來，說道：「杏，你的酒量還是那麼差。」
町田由希朝著來者點了點頭，「石心學姐。」
石心笑了笑，拍了下賓川杏的肩膀，說道：「淳……」
話音剛落，醉醺醺的女子瞬間站了起來，左顧右盼道：「在哪裡？我、我找個地方躲一躲。」
「你又騙他說去的是咖啡廳？」石心好笑道。
酒已經醒了大半的賓川杏明白自己被作弄了，松了口氣之餘，氣鼓鼓道：「過分了啊，石心，這麼晚來，來一杯！」
石心微笑著給了她一杯，賓川杏也沒看，直接一口幹了。
「臥槽！這什麼玩意！」嘴裡的味道奇怪得要命，她臉都青了。
「醒酒湯。」石心悠然道。
「你這傢伙……」賓川杏正想抱怨，卻還是歎了口氣，「好啦，不喝了。」
石心拍了拍她的肩膀，「知道你壓力大，但別喝太多，立山也是擔心你的身體。」
「我知道的，」賓川杏癱在桌子上，「只是，心裡害怕，那些孩子可是把自己的未來交給我了啊。」
「所以你更要打起精神來啊，賓川主將。」石心說道。
久違的稱呼讓賓川杏情不自禁笑了起來，她撐起上半身，說道：「也對。」
町田由希看著兩人，不禁露出一個笑容，她極喜歡這種氛圍，不是尋常社會人之間的虛與委蛇，彼此坦誠，相互攙扶。
這樣真好，她想道。
就在這時，一杯酒放在她們的桌前。
石心挑了挑眉，她沒有點單。
服務員笑了笑，對她說道：「這是我們老闆和老闆娘請您的。」
她抬眼望去，櫃檯前，一名黑衣帶帽的男子站在那裡，正和另一名穿著西裝的幹練女子在交談。
察覺到石心的目光後，男子轉過身來，鞠了一躬。
而女子則朝她舉起手中的酒杯。
石心若有所思，聽見旁邊的町田由希說道：「咦，那不是武田律師嗎？」
賓川杏好奇地問石心，「你認識他們？」
石心笑了笑，朝那邊回舉了舉杯，抿了口酒，說道：「嗯。」
這杯酒看起來暗沉，前味苦澀至極，等到味蕾暈染之後，那股回甘令人難以忘懷。
石心問服務員，「這杯酒叫什麼？」
服務員說道：「『夜黎』。」
無盡黑夜之後，終會有黎明降臨。
*
「這位美麗的小姐……」
「我已經有女朋友了。」黑髮美人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瞬殺掉來搭訕的男人。
就在搭訕失敗的男人哀嚎「這年頭好看的妹子都喜歡妹子」時，又一個人站在她面前。
是個女人，有熟悉的氣息。
「阿心~」她抬起頭，還未露出欣喜的笑容，就僵住了。
眼前人的確是石心，卻不是她的那個石心。
富江迅速把神情調整到嚴肅狀態，說道：「石心姐，有事嗎？」
手上掛著風衣，石心思考了一下，說道：「不，我只是路過。」
聞言，富江不禁松了口氣，幸好不是來棒打鴛鴦的。
要知道，每次面對這位攻略者石心時，她總有種見自家石心的長輩的感覺。
察覺到另一個石心的腳步聲，石心對富江說道：「我走了，約會愉快。」
語畢，她就消失了。
咋了下舌，富江不禁腹誹這位越發不像人了。
「富江，抱歉，遇上了一位書迷……」戴著眼鏡的灰眸女子氣喘吁吁道。
富江瞪起了眼，說道：「怎麼，又是個當眾告白的！？」
她站起身來，一副準備撕逼的模樣。
石心失笑，說道：「不是啦，就是個普通書迷，想要簽名。」
富江鼓了鼓臉，「你對其他人要像秋風掃落葉一樣！」
「溫柔對我一個人就好啦！」
「好好好……」
*
「關節的傷口已經痊癒，但後續康復治療仍需跟進。」龍崎櫻乃一身白大褂，對眼前一臉開心的青年說道。
旁邊的教練同樣一臉欣喜，握住她的手，說道：「真是太感謝了，龍崎醫生。」
龍崎櫻乃笑了笑，說道：「這是我應做的。」
教練看見那柔美的笑顏，微微一羞，扭捏道：「不知道，龍崎醫生有沒有時間……」
「沒時間，」推門而入的高大青年皮笑肉不笑，說道，「如果醫好了，能先出去嗎，後面還有病人。」
另一名青年迅速拉住自己的教練，一邊道謝，一邊走出診斷室。
教練還沒搞清楚狀況，說道：「欸、怎麼了？」
「不是吧教練，你不知道龍崎醫生的男朋友是越前龍馬嗎？」青年翻了個白眼，直接說道。
隔著門聽得一清二楚的越前龍馬不滿道：「不是男朋友，是未婚夫。」
龍崎櫻乃噗嗤一聲笑出來。
越前龍馬瞪了她一眼，說道：「還不快去換衣服。」
「抱歉抱歉，」龍崎櫻乃想了想，說道，「不是說還有病人嗎？」
越前龍馬挑了挑眉，理所應當道：「我就是啊。」
「還有，」他雙手抱胸，不滿道，「話說猴子山大王都和手塚學姐結婚了，我們什麼時候辦婚禮啊？」
換完衣服、被越前龍馬拉出診斷室的龍崎櫻乃思考了一下，嚴肅道：「等我成為獨當一面的……」
「你已經獨當一面了，龍崎醫生。」越前龍馬說道。
「那等我……」她話音未落，青年欺身上來，吻上她的唇。
「……我已經等不及了。」
龍崎櫻乃愣了一下，突然掐了掐越前龍馬的臉。
越前龍馬瞪著貓眼，正想抗議什麼，卻聽見龍崎櫻乃尷尬地說道：「信、信世大人。」
嘖。
越前龍馬轉過身去，看見那個灰眸女子，不知為何，她今天沒戴她家女朋友要求戴的平光眼鏡。
「有事嗎？」被打斷親熱，大貓表示很不快。
石心笑了笑，對龍崎櫻乃說道：「來看看你。」
龍崎櫻乃怔了怔，總覺得眼前的女人有股熟悉的感覺，卻又和平日的信世大人不同。
「那我先走了，你們繼續。」灰眸女子笑著離開。
「所以你那個信世大人到底來幹嘛的？」越前龍馬說道。
龍崎櫻乃垂眸，輕聲道：「不知道……」
總覺得，是在等誰的樣子。
*
壽司店裡經年如一日的熱鬧。
人聲鼎沸，少有空位。
石心運氣不錯，一來就恰好找到個兩人位。
店長早已熟悉了她，來打招呼道：「喲，又來光顧啦，之前有個作家小妹來的時候，我上去打招呼，結果對方完全不認識我。」
「嘖嘖嘖，沒想到這世上居然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我都驚住了。」
在心裡給另一位石心道了聲抱歉，石心說道：「是嗎，那的確是很巧了。」
手指劃過菜單，才發現幾乎每一道菜她都嘗過了。
原來，都來這麼多次了。
最後，石心在店長力薦之下，帶了瓶清酒回去。
沒有去其他地方，她回到自己的位面後，進了系統空間。
裡面早已非當年的狹小，她乾脆把住家搬了進去。
小木屋外是一片森林，窗外正對一株極美的黑色花朵。
她坐在窗邊，打開酒瓶，將酒倒入杯中。
酒很清冽，她的體質也不會醉，一杯杯下去，她看著花瓣輕輕晃動，決定醉一下。
於是女子倚在窗邊，合上眼。
風拂過，她聽到風鈴聲乍響。
有人輕撫過她的臉頰，在她耳畔說道：「好久不見。」
—————————————————END———————————————————————
作者有話要說：
大結局√
【這麼萌（咦）的作者，作者收藏請來一發！】
第一次寫這麼長的文，回顧一看，哇，我居然這麼有毅力（笑）
感謝從一開始陪伴我到最後的小夥伴們，也感謝中途上車（？）的小夥伴們。
能和你們一起走到大結局，我覺得非常榮幸=V=
石心這個角色，最開始是在看陳來先生的書，看到程顥先生那句「夫天地之常，以其心普萬物而無心；聖人之常，以其情順萬物而無情」時，突然蹦出來的靈感。
【聖人無情】這個題材完全戳中了我，讓我很想寫她。
但一個角色的特質必定要在衝突裡才能表現出來，所以我選擇了同樣很想寫的富江作為另一個主角。
對富江，這位伊藤筆下欲望的化身，我一直抱有濃厚的興趣。
所以最後變成了女主角拿「男」主角役，男主角拿反派boss役的情況，雖然我很樂在其中
以上，就是這樣。
會有一個片段式日常小番外，就是甜甜甜，但沒有肉（笑）。
悠于 2017-9-8 19:59
第131章 番外：《獻於孤身一人的你至死為止的深吻》
【番外：《獻於孤身一人的你至死為止的深吻》】
某日, 川上富江在認真觀摩完網上盛行的《情侶之間必做的一百件事情》後, 對石心說道：「石心心，你不覺得作為愛神，你的實踐經驗不夠豐富嗎？」
一聽就知道這傢伙又準備搞點事了，不過石心想了想, 比起他因為無聊跑去折騰無辜群眾, 還是縱容他折騰自己比較好, 「所以？」
「我們來做情侶之間該做的事情吧！」
「……隨你。」
1.一起養寵物
當石心出完任務回來時，就看見家裡那只從高大俊美的青年變成了蛇形態。
石心：「……」
石心：「寵物？」
川上富江：「是啊。」
他卷起下半身, 因為控制形態越發隨心所欲, 比起以前異種的恐怖感, 現在更像是神話故事裡的蛇妖。
為了更像寵物, 他甚至刻意在原本是肉塊的蛇身上營造出鱗片的效果。
石心頓了頓, 對得意洋洋的川上富江說道：「我想起一個詞。」
川上富江眨巴著眼睛，期待道：「什麼？」
石心：「蛇精病。」
川上富江：「……」
2.一起去神社
神社之前，石心感應到裡面神明的氣息，對她倒是歡迎, 可對著川上富江……
石心：「雖然你的罪孽已消，但以你的心性，恐怕是有去無回。」
川上富江：「嘖, 那舉辦婚禮怎麼辦？」
他的語氣太理所應當, 石心卡了下殼，「什麼時候要舉辦婚禮了？」
川上富江抱著她的手臂，英俊的臉上滿是控訴, 「官人，你是要始亂終棄嗎！？就算我曾經墮落風塵，可也對你一片赤忱啊！」
石心臉木了木，聽到樹叢裡神仙們竊竊私語。
「咦，這是人渣被渣現場？」
「不愧是常大人的同門，666！」
「這本子我好像看過——」
「——唐國的杜十娘！」
「哇嗚……」
川上富江發出一聲「嚶」，嬌弱道：「官人，你喜歡奴家這樣嗎？」
石心笑了笑，把川上富江按進地裡，語氣溫和道：「我讓你多看看古典文學修身養性，不是讓你增加戲精橋段。」
3.一起看電影
川上富江：「……上一次我們看完《咒怨》後就去了咒怨。」
石心摸了摸下巴：「這次看《午夜凶鈴》？」
川上富江：「QAQ我怕，萬一到時候那些厲鬼嫉妒我的美貌怎麼辦？」
石心：「……你想太多了。」
4.一起喝醉
石心：「我喝不醉。」
川上富江一杯白酒下去，開始脫衣服。
石心拉住他，他拋了個媚眼，拉住她的腰，跳起了鋼管舞。
「石心心你愛我嗎！」
「不愛。」
「石心心你恨我嗎！」
「不恨。」
「石心心……嚶嚶嚶……」
她把接近一米九的男人抱起走進臥室，對方夾住她的腰，如同樹袋熊一樣，哭得毫無形象。
「假如你死了，我會覺得悲傷。」她對他說道。
川上富江瞬間止住眼淚，得寸進尺地動手動腳起來，「那我們做點快樂的事情吧。」
「……」石心冷靜地說道：「放心，我會讓你度過一個有意義的晚上。」
聞言，川上富江興奮得面色潮紅。
然後，他被捆成蟬蛹，聽石心講了一夜《西方哲學史》。
川上富江：TAT
5.一起看星星
可惜今晚的東京看不到星星，準備了很久的川上富江陷入孩子氣的憤懣不平中。
山頂的風很大，石心摸了摸他的頭，說道：「想看？」
川上富江自己倒沒多少興趣，但因為是和石心第一次看，所以就有了意義。
石心想了想，說道：「抓住我。」
川上富江聽話地把她抱了起來。
石心怔了下，坐在他懷裡的姿勢讓她有些不習慣。
但川上富江倒是喜歡，因為這樣就像是把她困住一樣，非常安心。
這種小事上，石心基本上隨他，調整了下姿勢，氣裹住兩人，開始移動。
待到四周風聲平靜，川上富江才發現石心用氣做了一個結界，而他們正身處高空。
不過比起這個，眼前的景象更讓他驚歎，那是一片極美的星空。
星星仿佛觸手可及般，在他們四周閃爍。
他小心翼翼伸出手，試圖去碰，但什麼都抓不住。
川上富江嘟囔道：「都上天了，怎麼還是碰不到星星啊？」
這樣天真的話語，讓石心笑了起來，她解釋道：「雖然我們現在是在平流層，但實際上看到的星星依舊是地球之外的星球若干年前到達地球的光形成的虛影。」
川上富江撇了撇嘴，「看得見摸不著，好無聊。」
他側臉看了看石心，突然湊近親了親她的眼睛，說道：「你還是看我，雖然我的光芒堪比日月，但我可是能夠摸能夠碰的喲。」
這樣自誇自賣的說法，也只有川上富江才會說得理直氣壯了吧。
石心這樣想道。
她看著他越湊越近，直到原本充斥星光的雙眸被黑暗擋住，唯有男子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比起這樣無趣的星空，還是，看著我吧。」
哪怕他身上沒有一絲光，卻還是想被光明注視啊。
石心輕聲道：「好。」
6.糟糕情書
在第N遍寫下開頭的「給親愛的石心心」時，川上富江感受到了發自內心的挫敗感。
事實證明，情書這東西，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寫出來的。
作為一個除了美美美之外，技能點基本上點到搞事上面的人，他除了在調戲石心上面有著豐富的經驗之外，正兒八經表白什麼的，完全苦手。
川上富江憂傷地想道，誰讓他只有被表白的經驗呢。
最後他在論壇上某情書大賽裡，找了一個高積分的情書範本，準備照搬之際，卻發現哪裡不對。
【你的雙眸多情又嫵媚。】
這句不能要，那雙灰眸可沒有那種俗氣的多情感，至於嫵媚，審美已經完全被掰錯的川上富江表示太俗氣了，就是要那種冷漠的無情感才棒啊。
【你的品格如此高潔。】
呵，川上富江冷笑了聲，他就不信這個情書主人的物件品行能有他家石心心好。
【你的性格如此溫柔。】
普通的溫柔有什麼用，就是要強者於冰冷的公正之上，顯露出的仁慈才棒啊！
【我願用強壯的身軀為你擋去一切風雨。】
川上富江嗤之以鼻，瞧，這就是弱小者無趣的地方，如果是石心心的話，就算是在漫無天日的黑夜裡，也能劈出一道光明來。
越看越不屑，特別是在發現不少人在這個情書下面留言「層主的女朋友真好啊」「一定是女神級別的吧」，川上富江瞬間炸了。
他擼起袖子，如同殘影般，從正面、側面兩個方面，加上各種景色烘托、事例描繪、詳細描寫，平素裡石心抓著他看的那些個文集此刻發揮了極大的作用，他簡直是靈感爆發。
把石心從頭到尾寫了個遍後，川上富江發表了出去。
這個大賽關注人不少，至少他這樣長篇大論下來，引起了許多人的好奇。
直到川上富江一刷新後，發現一堆留言。
「唔，層主啊，我們這是搞情書大賽，不是宗教崇拜……」
「作為一個教徒，感受到層主對於信仰的虔誠，就是不知道層主信的哪個教？這位是哪個救世的神明嗎？」
「不對，你們不覺得層主的描寫非常神聖……又情.色？」
「只想對走錯帖的層主說，信仰堅定是正確的，但褻瀆神明是不好的，快從歧路上回來啊！」
川上富江深吸口氣，咬牙切齒地打下一行字，「關你們屁事！」
7.送花
石心問道：「你想要什麼花？」
川上富江想起什麼似的，似笑非笑道：「百合花。」
石心：「……」
川上富江笑嘻嘻地把頭擱在她的腿上，說道：「畢竟是你第一次送我的花嘛。」
石心用手指為他將翹起的發理好，說道：「真想要？」
「那……」川上富江說道，「黑玫瑰？」
他哼唧道：「『你是惡魔，且為我所有』。」
這種浪漫不在石心的理解範圍內，畢竟，養只惡魔可不是什麼輕鬆事。
你要給他順好毛，有足夠的力量阻止他作惡，確保他不會禍害人間，適當滿足他的欲求。
還要——
川上富江蹭了蹭她的大腿，說道：「給你的花我早就想好了。」
石心挑了挑眉，「哦？」
他笑得妖氣橫生，指了指自己，「就是我啊。」
「你的花園裡，有我一朵花就行了。」
——面對惡魔極端的佔有欲。
石心垂下眼，說道：「就算我的花園裡只有石頭？」
惡魔注視著她，一瞬間如同天使般純潔，「沒關係，誰讓我是惡魔呢。」
就算沒有雨水滋潤，也能吞噬堅硬的石頭為生。
——這樣的，惡之花。
她不禁笑起來，「倒也是種美。」
8.角色扮演
川上富江：「勇士、救世主、巫女、驅魔師……你喜歡哪一個？」
看著眼前一堆如同唱著「哈利路亞」的服裝，石心陷入了沉默。
她艱難地問道：「那你呢？」
川上富江默默地拿出一堆看起來就不是好人的反派裝，說道：「你喜歡殺龍、魔王、妖怪還是惡魔？」
石心抽了抽嘴角，該誇他有自知之明呢，還是該吐槽他的樂在其中？
9.一起去鬼屋
「所以這就是你要跟著我做這個任務的原因？」石心無奈道，「就因為這一次是給《午夜凶鈴》裡女主角拉線？」
「多好的機會啊，」川上富江眨了眨眼，「石心心，等下我會成為你堅強的後盾的。」
然後，在看錄影帶引出貞子時，川上富江果斷嚇得趴在石心背上。
石心：「……」
的確是「堅強」的後盾。
什麼都還沒做的貞子撇了撇嘴，「大姐姐，你男朋友好遜啊。」
川上富江聞言，怒火中燒，直接化身成異形態，說道：「小鬼，你說誰遜啊！？」
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大蛇，那蛇身還是由人臉組成，貞子一瞬間就嚇得哭了起來，撲進石心的懷裡，「嗚嗚嗚姐姐有怪蛇好可怕嗚嗚嗚！」
川上富江：「……」
石心：「噗。」
川上富江：「可惡的臭小鬼，我要抽死你！！！」
10.一個吻
一開始川上富江硬要跟著石心出高難度任務時，石心是拒絕的，「很危險。」
川上富江：「那我更要去啦！」
石心：「你去了，我會更危險。」
川上富江：「……我現在真的不搞事了，信我！」
石心冷靜道：「但你會拉低我的智商。」
她說得太有道理了，惹得川上富江氣了好幾天，不肯和她說話，雖然依舊黏在她身旁不肯下來。
石心歎了口氣，說道：「給我個理由。」
川上富江委屈道：「我怕你不回來了。」
石心皺了皺眉，「我承諾過會陪你。」
搖了搖頭，川上富江難得正經道：「我知道你守信，但是我始終害怕，你說過，喜歡上某個人，那個人就會成為確定自己存在的座標。」
「你沒有座標，萬一失去方向怎麼辦？」
明明說著這樣的事情，但他卻笑了起來，「所以啊，我就跟著你一起走，就算你失去了方向，還有我和你一起迷路啊。」
石心看了他許久，轉過臉去，輕聲道：「好。」
「石心心，是不是超感動？」川上富江笑嘻嘻道。
石心頓了頓，回過身來，朝他勾了勾手指，說道：「過來。」
川上富江依言靠過去，「怎麼了？」
石心對他說道：「吻我。」
川上富江僵了半晌後，才啞聲道：「遵命。」
他半抬起身體，吻上她的嘴唇。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就算到死，也不會停止。」
他對他的神明說道。
——————————番外完——————————————————————————
作者有話要說：
BGM：《SUN》
「今 僕の中で 咲いてる花を 君へ捧げよう
此刻 將我內心中綻放的花朵 獻之於你吧
大丈夫 息は屆く さあもうすぐだ
沒關係 傳達著的氣息 馬上就快到了
たった一人の君と 死ぬまでキスを それが燃料だ
獻於孤身一人的你至死為止的深吻 將那作為燃料
ずっと あなたの地図に 僕もいるぜ
在你的地圖之上 也一定會有我在」
佩莎 2017-9-19 17:42
很棒的富江文XDDD
這次的主題算比較特別的，男主是富江性轉。
女主是聖人真的感覺好帶感>///<
喜歡富江江撩石心心的部分，每次富江快要抵達本壘都被納西索斯打斷真的有夠慘。
而且後面石心再刷了經驗後，都保持冷漠.jpg回應。
裡頭的副CP最喜歡的是 川又伽椰 這部分。
很有趣阿，女鬼重生又性轉順便被情敵攻略XDD
又是作者唯一有特別寫肉的，開心♥♥♥
在有人以伽椰女裝癖攻擊真奈美的時候真的很讓人心動。
那句「我知道」真的太犯規了，瞬間淪陷。
伽椰靠著靈魂出竅(?)的能力，偷偷亂摸亂舔真的:loveliness:
真的是很可愛的一對！！！
當然富江大人也是很可愛滴♥
gdy2606 2017-9-28 23:28
富江性轉，再加上一個聖母女主，很有趣的設定
negai 2017-10-4 13:42
非常帶感的一篇文，也能看出作者的文化造詣很高嗄。
汐清 2018-3-11 22:29
女主威武，以一己之力鎮住了如此大的禍害，我都不知道該同情石心還是富江了
靜涯海 2018-3-16 02:03
意外地吸引人
原本对‘富江’设定�虓P到不去看她漫画的人，都觉得这同人小说塑造的富江很赞
‘我怎么那么美全世界的人都该为我着迷啊我太美了’的富江对上‘�荓“痟N是�荓’𣇹�师教我什么是正义的底线我就这么保持下去’的石心，这对�蚝憭炷t的cp，很可以
啊，如果有石心原本‘家人’/‘同门’的后续就好了……那个傀儡爱神也没后续……那个水仙神最后就失魂落魄地被女神带走……
那……石心成为那所谓的‘’爱神’，那富江呢？还是攻略者的身份？赎罪完的轮回者？
cp们都很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