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s90222twtw60 2021-4-1 15:14
《(網王+SD)原來我很呆》作者：衣默【完結+番外】
文案:
這是一個講述一個花癡女嬰兒穿到網王和SD世界的故事；
她自以為自己是萬人迷，其實就是個萬人嫌
她自以為王子會被她吸引，其實人家把她當笑話
她和狐狸是青梅竹馬，卻也是他，狠狠地讓她清醒自己其實是呆瓜；
逃避、遠離、堅強、振作，在一番痛徹心扉後，她決定不要再當她
其實，瓦想說，簡單解釋就是：一“花癡女”到“不花癡”的心路曆程……
PS：
①此文無豪門恩怨、家族鬥爭、鉤心鬥角，盡量純粹輕鬆校園風；
②此文女主不強大——也許是個典型的花癡小白+抽風；不聖母——沒有NC女配願意奉獻自己抬高她；
③性格是天生的，會改是肯定的，過程是緩慢的，看文要耐心的
④喜歡請留爪，爪印是動力，努力填坑中~~
⑤最後，入坑前請自備避雷針及所有抗打擊用品~~
⑥結局多線，CP：仁王、仙道，不喜慎入
內容標簽： 網王 SD 穿越時空 綜漫
搜索關鍵字：主角：田岡未依 ┃ 配角：仁王雅治，仙道彰，水戶洋平，三井壽，柳生比呂士 ┃ 其它：櫻木花道，若人弘，幸村精市，立海大，陵南，王子眾，SD眾
一句話簡介：花癡成長史
ss90222twtw60 2021-4-1 15:15
01
她做了一個夢。
水一般透明的天空，朵朵浮雲，點綴其上。
櫻花樹下，她靜靜而立。
風，吹過，一片一片，有滿樹散落的落英，紛紛揚揚。
亂花漸欲迷人眼。
朦朦朧朧的花雨中，那個少年，就那樣，一步一步，向她走近。
茶色的發，隨風搖曳，白皙的臉龐，如雕塑般的輪廓。
她不敢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
怦怦！怦怦！
心，跳得好快。
紅紅的臉，冒心的眼。
她看著緩步而來的少年，不敢眨眼。
“未依……”
他來到了她的麵前，柔柔的語調，如情人間的呢喃。
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氣，傻傻、愣愣。
完全的受寵若驚。
他輕輕地笑了。
很淡、很淺的一縷微笑，卻足夠融化他周身冰山的溫度。
好帥……
她流了一地的口水，被電得暈頭轉向。
“啊！我喜歡你。”短短的一句話，是他一貫的風格。
“你說什麼？”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他他他……說、說了什麼？
我喜歡你？
喔！上帝！這不是夢吧？不是不是吧？
手塚耶~~冰山咩~~把泰坦尼克號撞沉的罪魁禍首噯！
他他他……他居然在跟她表白？！
蒼天！大地！
我的親娘喂！
您終於開眼了麼？您終於在百忙之中，抽空記起了我這個在14年又一14年後，被您拋棄的花季少女了麼？您終於聽到了那潛藏在我心底最深處那卑微的、渺小的、邪惡的、不被咱網fan同胞們待見的小小心願了嗎？
哦！這曆史性的一刻啊！
她忍不住淚水漣漣。
此刻的心情，豈是一個激動所能形容？
手塚國光……她的夢啊……
“未依！”
又一道男音騰空出世。
栗色飄逸的柔軟發絲，彎彎如月牙一般的標誌性眼眸。
“不、不二SAMA……”她頓時眼冒愛心！
小熊！我最愛的小熊！本命！乃可是我最初的本命啊嗷嗷嗷嗷！
“你要離我而去了嗎？”
藍色，憂傷的藍色。
襯著漫天飛舞的櫻花，她看到了他受傷的眼神。
為她的變心而起的受傷眼神。
OH~~NO！不是這樣的！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這樣的！不二SAMA！其實、其實在我心底，我最愛的還是您啊！
“未依……”
啊啊啊啊啊啊啊！手塚SAMA！您不要放冷氣啊！要知道，要知道……您也是我的本命啊！！！我對你的喜歡，比日本最深的海還要深啊！你要相信我啊要相信我！
“啊恩，真是不華麗的場麵呐，對吧，樺地？”
啥米！女王SAMA？！
她脆弱的小心肝喲！
“不華麗的女人，你不是說你今生隻愛本大爺一個的麼？”
是啊是啊！蒼天作證，我對您的愛，日月可鑒呐日月可鑒！
她一個勁地點頭如蒜搗。
“嗬，未依你還真是花心啊！”
噢！女神SAMA！
不行了不行了！暈了！她要暈了！
帥哥啊……一群閃閃亮亮的帥哥啊！
手塚、不二、跡部、幸村……
全是她的本命啊本命！
怎麼辦？該怎麼辦？
不行！不行！作為新時代的女性，穿越世界的代表，資深鐵杆的網王飯，她要深呼吸，她要淡定，她要矜持，要蒙娜麗莎的微笑，要……
張開雙手，狠狠地飛撲過去！
“嗷嗷嗷嗷！我的本命們！乃們就全都從了我吧嗷嗷嗷嗷！”
“砰”
腦袋扣上冰冷的地麵，眼前一黑。
漫天的花瓣雨，漂亮的美少年——
頓時，煙消雲散。
“唔~~”不甘不願地□□一聲，某個嘴角還掛著口水的傻妞，硬生生地被拉回了現實。
迷蒙地睜開雙眼。
眨眼，再眨眼。
書桌、台燈、電腦、海報……
唔~~
原來……那是夢啊！
02
14歲的時候，我們，都在做什麼？
14歲，屬於花季的年紀。
懵懂、青澀，如小雛菊一般的稚嫩。
上課、小說、漫畫。
天真、做夢、幻想。
魏衣的14歲，便是那樣度過。
魏衣隻是一個很普通很普通的小女生，和大部分的同齡人一樣，她有一對工薪階層的父母和一雙疼愛她的祖輩。
14歲之前，她沒有複雜的經曆，也沒有觸動她早熟的契機。
她單純、快樂，無憂無慮。
她喜歡看動畫、讀言情。
灌籃高手是她的初戀，網球王子是她的本命。
她不否認自己哈帥哥，尤其是他們為了夢想而努力的臉，格外讓她著迷。
她喜歡那個不惜一切、堅持到底的冰山部長；她迷戀有著天使外衣、腹黑內在的不二小熊；傾慕總是自戀囂張、高調華麗的跡部水仙；驚豔那位從不言棄、意外剛強的美人幸村。
她的本命很多，隨便列舉，就有一串。
可是，仔細翻找，會發現，他們全部來自《網球王子》。
她最愛看的小說，是同人。
她最愛做的美夢，是穿越。
穿越進王子的世界，當一個能被眾星拱月的萬能女主。
這是她在自己14歲生日時，頭腦發熱，許下的願望。
而匪夷所思的是，那個願望，竟在後來的某一天裏，真的實現了。
實現了一半。
為什麼說是一半？
因為——
那是她在這個全然不同的世界裏，認命生活了14年後，唯一能總結出來的切身體會。
田岡未依。
她的名字。
在這個世界上的名字。
田岡茂一。
她父親的名字。
如果你有認認真真地記住過SD，那麼，對田岡茂一這個名字，你便不會覺得陌生。
陵南隊的教練，拐了仙道的伯樂，櫻木花道的踏板。
其實，未依本來的名，不是未依。
而是“為一”。
為一、為一，隻為一個目標，是她父親的目標。
有關籃球的目標。
她父親對她的出生，寄予著很高的期望。
即使她是女生，那個男人，也並未對她的先天覺得失望。
未依、未依，並未找到的依托。
她並非那個夢想的依托。
這是後來，她母親替她改的名字。
她沿用至今的名字。
意義，卻是在她被逼著學習籃球無果後，自然形成。
她自己總結。
她父親認證。
她遺傳了母親的運動神經——
是個徹頭徹尾的運動白癡。
運球運了半年，她才勉強上手。
投籃投了一年，才剛好能十投一中。
於是，從最初的興致勃勃，到後期的麵部抽搐，最後定格於接受殘忍現實的田岡教練，終於在經過10年流血流汗兼流淚的悲劇教學後，不得不認清，自己的女兒，一點也沒有傳承到他優秀的運動基因。
所以，後來的他，幡然醒悟——與其寄希望於培養打了10年籃球卻仍是最初階段的初學者一枚的廢柴女兒，倒不如接受邀請去陵南高中當個校隊監督。
那時候的陵南，在神奈川縣裏隻能算是一支三流球隊，但……對於被自家那塊朽木荼毒了多年的田岡教練來說，那些球技稍遜、腳步笨拙的少年們，簡直就是些閃爍著隱隱光輝、等待他去雕琢的璞玉哪！
當然，田岡教練是不會把這些話告訴未依的。
在未依麵前，他其實一直都算一個和藹可親的好父親、好爸爸。
他嗓門大，不過，他不會在家裏大——
因為他老婆的嗓門……比他還大。
好男不跟女鬥。
要知道，球場邊的田岡教練在家裏，絕對是個疼愛老婆關心子女的新好男人。
未依記得很清楚。
在她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她的心情，陌生、茫然、恐懼、震駭。
而當時不過是一個不足月的奶娃娃的她，除了張開嘴哇哇大哭外，她並沒有任何的方法處理自己在認清那場荒謬的事實後所湧起的心情。
她隻是個很平凡的女生，心智並不成熟，適應能力也不強。
即使她愛幻想、愛做夢，卻也停留在“想”和“夢”的不切實際上而已。
她向往王子，憧憬同人小說裏的情節，可是，一旦當那些真的發生時，她除了害怕便隻有害怕……根本沒有任何的雀躍和驚喜。
她才14歲，剛剛開始學著獨立、自理，她有朋友、有老師、有家人。
她有她習慣的生活，縱然單調平靜，偶有空虛麻木，卻也未曾想過要真的天翻地覆。
“想”和“做”的差距是很大的。
就像殺了人和想殺人之間的概念是一樣的。
所以，當未依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環顧一周後，確定自己不在那個熟悉的世界、身體也不是自己習慣的那具時，她懵了。
完完全全的懵了。
晴天霹靂。
倉惶、忐忑——根本沒有最初看穿越時所設想的浮想聯翩及那恨不得身臨其境的翹首企盼。
人啊，都是後知後覺的動物。
永遠都會期盼得不到的，常常選擇忽視在眼前的——唯有真的體驗等到失去，才漸漸了悟，那份自己曾以為麻木的熟悉，究竟是怎樣一種存在。
而未依，就是這樣。
不過，她很幸運。
在她最無助的時候，有一雙手，輕輕將她托起。
溫柔地、生澀地，卻格外的小心翼翼。
她認得那張臉。
第一眼，卻並不待見那張臉。
可是，當那張臉，無措地看著她，緊張地輕哄她，將她抱在懷裏時。
她不安的心，竟奇跡似地慢慢平複。
因為那張不英俊的臉，會對她笑。
因為那張帶著點點歲月痕跡的麵孔——
會為了逗她而勉強著去扮各種奇怪的鬼臉。
很醜、很僵硬的鬼臉。
可是，卻意外地讓她不再哭泣。
爸爸。
她想起她適應了好久，好不容易能開口時，第一個學會的日語單詞。
剛聽到這個詞，抱著她的田岡，在半秒的愕然後，滿足得好像得到了全世界。
未依知道，她還是那個幸福的她。
就算周圍的一切全部變遷，她還是會有心甘情願的大樹，為她遮風擋雨。
無論第一個14歲還是後一個14歲，她都遇到了真心待她的父母。
田岡茂一。
雖然不想承認，可是，一天一天，她清楚。
這個名字，在她心裏，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電視上，不討她喜的冰冷代號了。
他們有了牽扯。
他是她的親人。
是她在這個世界上，血濃於水的親人。
可以保護她，讓她依賴的……
爸爸。
03
“喲西！田岡未依！加油加油加油！”
對著鏡子，加油打氣，田岡未依的一天，就那樣開始。
吃過早飯，和父母打過招呼，她背起書包興衝衝地出了門。
現在的她，已是初二的學生，就讀於神奈川立海大附屬中學初等部。
沒錯！就是那個立海大！
那個有著美人幸村，皇帝真田，紳士柳生，小豬文太的王者立海大！
如果你要誠心誠意地問她，是如何在SD世界發現屬於網王的立海大？
那麼，下一秒，她絕對會斂起臉，咯吱咯吱地扭著脖子，好像鬼附身般陰雲罩頂，幽幽地，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你兩個字：
孽緣！
※※※ ※※※ ※※※ ※※※ ※※※
那一年，她五歲。
五歲，還在日本體驗幼兒園滋味的年紀。
他們搬了一次家，新家依舊位於神奈川。
那一天，田岡媽媽特意替她梳了頭，讓她換上一身純白的蕾絲公主裙。
雖然鏡子裏的女孩還沒有長開，可是，看著那張稚嫩中卻特別偏向洋娃娃般的小臉蛋，自戀的未依可是偷偷臭美了好半天。
小時候的未依，其實長得很漂亮。
黑色的頭發微微的自然卷，長長的睫毛下很亮的大眼睛；
高高的鼻梁，紅紅的小嘴，襯著嫩嫩的皮膚，水靈靈的，讓人好想咬一口。
所以，在此先天基礎上，要是穿上一件蓬蓬裙，戴個皇冠小發飾，簡單上個妝，打扮一下，活脫脫就一商店櫥窗裏的真人俏芭比。
未依的田岡媽媽在沒嫁人前，曾當過化妝師。
雖然名氣不大，技術不高，但是幫孩子擦點粉，點個紅，稍稍包裝一下點石成金，倒也不是什麼大難事。
未依小時候，經常被田岡媽媽誇漂亮——畢竟她是她媽媽唯一的模特。
童年的未依，最多的記憶，就是坐在化妝鏡前，被田岡夫人塗塗抹抹。
田岡夫人會把她打扮得漂亮亮亮，帶著她出門去招搖。
那時未依的回頭率很高，很多叔叔伯伯阿姨嬸嬸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會忍不住地多瞄她一眼，無聲地讚她一聲小公主。
對女孩子來說，無論年齡大小，愛美是天性，讚美是養分，如果，一個小姑娘被周圍的人從小誇到大，那麼，即使她後來越長越抱歉，根深蒂固的萬人迷印象卻還是會在她腦海裏滯留不去，讓她自信自己很傾城。
長大後的未依，就是這樣一個被塑造出來的例子。
很典型的例子。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我們的故事還是回到未依搬家的那一天。
那一天的天氣很好，風和日麗，豔陽高照。
已經五歲的未依隨父母跟著搬運公司到新家，屁股還沒有坐熱，自己的新臥室還沒摸熟，她便被田岡夫婦拉著拜訪鄰居去了。
他們的新家是獨立的兩層樓。
離他們最近的，是一棟附帶著院落的大宅。
門牌寫著“仁王”。
乍看到那個姓氏時，未依開始並沒有什麼太深的觸動。
隻是覺得眼熟，並未往她曾經最期待的那個世界做聯想。
直到她跟著大人們走進大宅，路過花園，無意中瞟到那個抱著玩具□□在庭院裏跑來跑去的小男孩時，才猛然想起了仁王這個姓氏可能代表的背後含義。
那個小男孩的頭發是銀色。
銀色，很亮，很特殊的銀色。
在陽光下，隱隱約約，閃爍著炫目。
白發……仁王……
小未依的眼睛頓時一亮。
激動了、不淡定了。
這個世界太奇妙了。
不過……
她還需要進一步的探究，才敢真的確定。
於是，趁著大人在主屋裏客套寒暄的空檔，小小的未依偷偷地提起小裙擺，難掩興奮地往院子裏溜去——
她要去找那個有著那頭她熟悉白發的小男孩。
她要去向他確定……
他的名字，到底是不是仁王雅治！
如果，當時的她能夠預知未來。
如果，時間願意給她機會重來。
那麼，未依知道，那天的她，絕對絕對不會再帶著滿腔的熱情跑到室外。
更加不會任由自己，屁顛屁顛地重蹈奔向那隻白毛狐狸的覆轍！
絕對不會！
但是，經驗證明——
現實是殘忍的，韶光是向前的，未來是茫然的，回憶是悲催的。
不管未依有多麼地捶胸頓足，她還是無法修改當時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不許動！再動我就要開槍了！”
舉著槍，瞄準突然出現的新目標。
這，便是五歲時，仁王雅治和未依的第一次見麵。
毛茸茸的白頭發，晶瑩剔透的小臉蛋。
碧綠如貓咪的眸子，淡粉若櫻花的小嘴巴。
眼前的小男孩，絕對是個粉正太粉正太的小禍害一隻。
未依忍不住流口水，體內的花癡細胞蠢蠢欲動。
然而，下一秒，在她還未開始考慮要不要撲上去的時候，迎麵而來的冰冷水柱就那樣毫無預兆兼措手不及地扼殺了她尚未萌芽的所有熱忱。
“嗒嗒嗒嗒嗒嗒！我是保衛地球的使者！代表月亮！消滅你們！”
手裏的□□，威力全開，五歲的仁王就是用那把加長型的玩具水槍，招待了懷抱美好少女夢的花癡小未依。
精心梳好的公主發型——毀了；滴著水珠，變成了清湯掛麵。
漂亮白白的蕾絲裙子——醜了；斑斑點點，全是水印斑點痕。
未依和小仁王的第一次見麵。
總結陳詞四個字——
慘不忍睹。
然後，未依哭了。
嚎啕大哭。
問她為什麼哭？
因為那和她設想的美夢，不一樣。
未依在腦海裏原本幻想過的場景是——
她羞羞答答地跑到小仁王麵前，問，阿諾，你的名字是不是叫仁王雅治？
小仁王受寵若驚，忙不迭地點頭。
未依笑了，很溫柔很溫柔地笑了。
小仁王兩眼發光，癡癡地在心裏想：好漂亮的女生！好像天使哦！喲西！我要保護她！當她的騎士！
為什麼現實和想象差了這麼多？
望著那個舉著水槍，還在樂此不疲地對著她開火的小男孩，未依悲劇地哭得更大聲。
未依的哭聲太嘹亮，裏屋的大人們被驚動了。
“呀！未依！”看著女兒如此狼狽，田岡夫人心疼了，二話不說地衝過去將女兒護在懷裏。
“這是怎麼回事？”田岡教練陰霾了，抽搐著瞪著新鄰居，黑煙直冒。
仁王爸爸慚愧了，僵著笑臉賠不是。
搶過□□，賞個大爆栗，仁王爸爸壓著雅治忙道歉。
小小雅治很委屈，摸著被敲痛的腦袋，淚蒙蒙。
抽空不忘瞪一眼還在那邊哭的小女生，不滿情緒滋了根。
於是乎，五歲的小仁王和五歲的小未依。
就那樣結下了不解之緣——
兩人的孽緣，就此展開！
曾經有一段真摯的平靜放在她麵前她沒有珍惜；
直到失去後她才追悔莫及；
人世間最炸毛的事情莫過於此；
假若上天能再給她一次機會；
她想，她會對那個男孩說：
你最好給我去死！
如果非要在這句話後多加上幾個感歎號——
那麼，她希望的數目是——
一萬個！
ss90222twtw60 2021-4-1 15:16
04
說起未依和仁王的孽緣，那還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在沒有遇上仁王雅治前，未依自認自己很溫柔、很文明、很氣質。
可是，遇上仁王雅治後，她忽然覺得自己很暴力、很粗俗、很沒品。
搬了新家的未依也換了新的幼兒園。
新的幼兒園，她和仁王是同學。
其實，剛開始，未依是決定摒棄前嫌，立誌要和狐狸哥倆好的。
“雅治，雅治，你看，這是我媽媽幫我買的泰迪熊，可不可愛？”掛著討好的笑，未依抱著娃娃來獻寶。
眼皮都沒抬，5歲的雅治直接嚷：“不好看，醜死了！和你一樣，遜斃了！”
未依：童言無忌，我忍！
放學路上——
“雅治雅治，那邊有賣冰激淩！”
“你比冰激淩更像冰激淩。”
“什麼意思？”
“一圈一圈，都肥肉！”
未依囧：他還小，我再忍！
集體拍照時——
未依：你幹嘛扯我辮子？
雅治：誰讓你站我前麵礙眼了？
未依很委屈：那是老師安排的！
雅治翻白眼：她又沒讓你梳辮子！
未依氣不過：班上女生都梳辮子。
雅治涼涼道：可是她們比你好看。
未依炸毛了：你給我去死！
“砰”
“你居然敢敲我頭？”小雅治很是不敢置信。
“敲的就是你，怎麼了？” 未依稍稍解了氣，死豬不怕開水燙。
話落的同時，她還不忘挑釁地揮了揮稚嫩的小拳頭，痞子味十足地吹了吹。
帥！
她很臭美地在心底表揚了自己一番。
因為自己是女生，她料定狐狸不會來還手。
隻是，她忘了一點是。
那時候的狐狸才五歲！
五歲不是十五歲！
五歲啥概念？
是非對錯未成型，紳士觀念尚萌芽。
衝動大過理智，拳頭快過思考。
所以，當狐狸惡狠狠地以牙還牙時，未依著實被打懵了。
“你居然敢打我臉？”捂著自己半邊的小臉蛋，未依的小宇宙要爆發。
臉咩！她的臉噯！她最最漂亮的小臉蛋喂！是之前14年裏連整容技術都整不到的漂亮動漫美女臉誒！
這、這個白毛死狐狸居然、竟然、真的敢打動手揮她臉？不想活了是不是？！
未依氣得連身體都在狂發抖。
“打的就是你，怎麼了？”原句奉還，這次輪到小雅治拍拍手，得意地抬起鼻孔，仰高頭——理直氣又壯！
“兒子啊，做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樣子，絕對不能太懦弱，更不能讓那些莫名其妙的小女生欺負去了，懂不？要記得，除了你真心喜歡的小女生，你可以心甘情願讓她打讓她騎外，其他的，一律不能放任，懂不懂？”
想起未上幼兒園前，狐狸老媽的諄諄教導，小狐狸因未依的淚汪汪而浮起的一丁點愧疚感頓時扼殺於蠢蠢欲動中。
要知道，眼前的小女生很煩很白癡。
第一次見麵，她行進的地上有隻毛毛蟲。
他出於“人道主義”阻止她，不想讓她踩上那隻蟲後來尖叫，於是他才會警告她，要衝她“開槍”。
可是，那傻瓜不懼他“威脅”，死皮賴臉地要靠近。
無計可施下，他才不得不開槍！
明明就是她自己蠢，眼睛瞎，沒發現他好意不怪她，畢竟，電視上演的，大丈夫做事不求回報，所以他理解。
隻是，好端端地她幹嘛哭？哭也就算了幹嘛哭那麼大聲？他猜她是故意的！絕對絕對故意的！
故意害他被他老爸訓，甚至連媽媽買給他的禮物□□也一並被沒收。
要知道，那把槍他可是盼了好久，求了好久才到手的。
現在他還沒玩夠，就不能玩了，是神都會發怒的！
然而，這個大蠢蛋好像看不懂他嫌棄她的臉色似的，有事沒事就往他家跑，纏著他，還要跟他上下學。
隻有糊塗老爸耳朵軟，被人叔叔叫幾聲，直接就把兒子賣。
“雅治啊，未依要和你進一個班了，她是新生，很容易被別的小朋友欺負，你要幫忙多護著她一點啊，知道麼？上學放學，兩個人一起走，未依才剛搬來，不認識路，你要好好帶帶她，明白嗎？”
還上下學一起走？切！
小狐狸老大不願意，狐狸老爸見了，直接出絕招。
“呐，雅治，如果你能好好照顧未依，爸爸就讓你去學網球怎麼樣？”
狐狸老爸愛籃球，可是小狐狸偏偏迷上打網球，冷戰半年多，老爸鬆了口，再不順杆往上爬，隻有笨蛋才會做！
於是，小小狐狸點了頭。
不就是個愛哭包麼？自己還怕了她不成？
“仁王雅治，你給我去死！”小火山徹底爆發了，不管現在是不是在拍照，氣瘋了的未依直接撲上去。
你撲過來我接招。
小小雅治可不懂什麼憐香惜玉。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就那樣，兩人在幼兒園畢業的那一天上，毫無形象地大打出手。
見過五歲孩子打架麼？
你抓我打，你咬我啃。
一來一往，互不相讓。
“咯嚓”一聲，按下快門。
小狐狸和小未依的第一張合照，就此冒了泡。
※※※ ※※※ ※※※ ※※※ ※※※
記憶中斷，回歸現實，不遠處的大樹下，有抹熟悉的身影，躍入眼簾。
白色的發，短短碎碎，沐浴著清晨微微的風，隨性搖曳。
那是一個長相帥氣的少年，漫不經心的氣質，懶懶上挑的嘴角。
除了仁王雅治那隻白毛狐狸還有誰？
她暗暗磨著牙，卻又不得不掛上一臉討好的笑，屁顛屁顛地向他跑過去。
“等很久了麼？”她笑得很諂媚。
“噗哩。”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意思是：你說呢？
“嗬嗬。”她臉在笑，心在抽。
丫的你個白毛死狐狸！那什麼眼神？長得帥了不起啊？你以為我真想和你一起走啊？你以為我身邊沒有護花使者啊？你以為我非你不可啊？
“砰”
“你幹嘛打我？”腹誹還沒完，腦門就被人重重彈了一記。
不敢置信地瞪著罪魁禍首，未依氣得哇哇叫，直覺想還手，卻被人先一步攔截在半空。
“噗哩。”白毛狐狸笑得很欠抽。
她的動作，他早看穿。
“我說過，除了我老媽和老姐外，這輩子能敲我頭的女人，隻有我老婆。”他輕輕甩開她，老調重彈。
“切！”未依不屑地動了動自己的手腕，直接翻白眼。
敲你頭的老師還不都女人？
“她們不一樣。”他直起身子，吊兒郎當：“我那叫尊師重道。”
“你得了吧！”她從鼻孔哼出氣。
“噗哩。”他不以為然。
“走了！”習慣性地伸手揉亂她頭發，一掌拍低她腦袋，狐狸神清氣爽地甩著大尾巴，率先邁開大腳步。
“告訴過你多少次了，不要再打我的頭了！”後知後覺地護著頭，未依憤憤地尾隨其後。
“我那不是打，是拍。白癡！”
“你才白癡！”從頭白到尾的白毛死狐狸！
“再白都沒你白。”
“你說什麼？”
“噗哩！”
“我警告你，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我發現你的限度是無窮的。”
“那說明我脾氣好……”
“臉皮也夠厚，怎麼打也打不穿。”
“喂！仁王雅治！你……”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還要不要跟我去網球部？”腳步一頓，他偏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狀似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卻輕輕鬆鬆堵回了一座小火山。
雙眼，一亮。
果然這一招，屢試不爽。
“噗哩。”
仁王鄙視地瞪了她一眼，下意識地和她拉開距離。
這人我不認識！
“雅治~~”她嗲聲嗲氣地纏上他的胳膊。
他嫌棄地推開她，雞皮疙瘩掉一地。
“別叫那麼惡心，要發春找別人去！”
“仁王雅治！”未依咬牙了，可是，一想到自己現在還有求於人，又不得不耐著性子，硬著頭皮賠笑臉：“雅治~~你這話說得很傷人耶~~好歹咱們也一起經過了9年的風風雨雨，那交情可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我情願和你當普通人。”他從不給她麵子。
“砰”
一個十字在額頭爆開。
心底默念三遍“衝動是魔鬼”，未依告訴自己：要忍！
“雅治……”她擠出幾滴可憐兮兮的淚水，不死心地拉住他。
“噗哩。”他麵無表情地回頭看她一眼。
“你就幫我一下嘛！”她雙手合十，就差對著他搖尾乞憐。
“不要！”他不吃她這一套。
暫且不論現在的他還不是網球部正選，人微言輕，就算有一天真的當上了正選，他也不可能真的有辦法選她當經理。
從小玩到大，對於這傻妞的能耐，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她雖也跟著他學網球，可是，她那樣的技術隻比一竅不通好上那麼點。更何況，這麼多年的相處，她是什麼性格，他會不知道？
要真讓她進了球隊當經理，那他絕對可以想象自己被所有部員鄙視的場景。
“白毛狐狸！”她炸毛了。
他知道，隻有在她耐心告罄的時候，她才會這麼不怕死地給他取綽號。
“西瓜頭！”他也挺會禮尚往來。
“誰是西瓜頭？！”她瞪大眼，又被他一句話輕鬆轉移注意力：“你才雞窩頭！鳥窩頭！白頭翁！你這個沒眼光、沒思想、沒審美的白毛死狐狸！我那可是現在最流行的妹妹頭！妹妹頭！”
她不忘從口袋裏翻出小鏡子，理了理劉海。
不就是剪了個平劉海麼？你才西瓜太郎西瓜頭！
“噗哩。”抽空瞄了她一眼，仁王懶得再在這種無聊的事情上和她較勁，自顧自地往前走。
“喂！仁王雅治！你走那麼快幹什麼？等等我啊！”
“仁王雅治，你至於嘛你！不就是小時候害你被你老爸沒收了一把玩具水槍而已，你用得著記恨我到現在嗎？”重新和他肩並肩，未依顯得很委屈。
從幼兒園到小學，再從小學到初中，他就沒對她說過一句好話！
她梳辮子，他說礙眼；她剪頭發，他笑西瓜。
她買布偶，他嫌幼稚；她考滿分，他疑抄襲。
反正，她做什麼、喝什麼、吃什麼、玩什麼，他就是有本事雞蛋裏頭挑骨頭！存心打擊人！
“噗哩。”他茫然，“什麼玩具水槍？”言下之意就是他早忘了。
她翻了個白眼，“你演戲演給誰看呢？”將近10年的交情可不是玩假的。
“噗哩。”
不知不覺，兩人沿著海，已經快到學校了。
“咻~~”地一聲，身邊掠過一道風。
未依好奇地順著那道影子看過去。
隻見一抹矮矮的背影，嗖地一聲跳上了校門邊的矮牆上。
背著行李，正對大門。
那個有著一頭卷卷黑發的小男孩，就那樣闖進了未依的視線。
是一年級新生吧？
未依奇怪地想著，正打算提起腳步走到正麵看個究竟時，隻聽一聲加大音量的“我也要成為第一”在空中炸了鍋。
腳步，一個打滑，她差點四腳朝天。
“噗哩。”仰麵看見一張放大的臉，她知道是狐狸適時出手拉了她。
“傻妞！”不客氣的兩個字，將她的感激感謝感動直接秒殺。
“說點好話你會死啊！”她站穩腳跟，衝著他的背影很不滿。
“不會死，會牙痛。”他不以為意地衝她揮揮手：“記著，如果你要來網球場，千萬別和別人說你認識我……”
“仁王雅治！”她在原地氣得直冒煙。
於是乎，他們的一天，就這樣開始了。
05
“早啊，未依。”剛剛來到鞋櫃前，便有愉悅的女聲衝她打招呼。
那是未依的鄰桌兼好友——小早川綾子。
說到小早川綾子這個人，也許第一眼，你會被她的外表所迷惑——及腰的蜜色長發，小巧精致的心形臉蛋，靈動逼人的藍色眼睛，不點而朱的柔嫩唇瓣——乍一看去，她就像一個甜美的陶瓷娃娃，小家碧玉，文文靜靜，溫婉可人。
可是，一旦你和她相處久了，挖掘了她的本質，你便會發現，隱藏在她安靜外表下的花癡爆發力，會有多麼驚人。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要知道，小早川綾子哈帥哥的勁頭，比起未依來，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早上好，綾子。”看到同窗知己，未依暫時掃開適才在校門口因狐狸而起的小小陰霾，陰轉多雲地揮了揮爪子。
兩人東拉西扯地閑聊了幾句有的沒的後，一起換完鞋子，肩並肩，往教室走。
“對了，未依，剛剛進校門前，你有沒有注意到那個大喊‘我也要當第一’的一年級？”無人的林蔭道，小早川拋開矜持假象，八卦因子火力全開。
“嗯，有啊有啊！好正太好正太的一隻小卷毛啊！”當然，那指的是背影！
“是啊是啊！不僅頭發卷得可愛！那模樣也超萌的說~~~”小早川綾子做作地捧住臉，眼睛閃閃亮亮，好不向往：“典型的正太啊正太！”她最近正哈的類型啊正哈的類型！
“真的嗎？”那還真是可惜了！未依忍不住在心底小小扼腕一下。
“你沒看到？”
“我隻看到背影……”提起這個，未依忍不住又想起那張怎麼看怎麼欠抽的臉，恨得牙癢癢。
那該死的白毛狐狸毒舌公！她發誓！總有一天，她一定會扒了他的狐狸皮拿來當大衣穿！不！不能穿！要用來當地毯踩！
我踩我踩我踩踩踩！踩到你跪地求饒、淚流滿麵、麵目全非、痛改前非！
哼！
“啊？那還真是太可惜了。”沒注意到未依的內心波動，綾子很是同情地瞄了她一眼，歎息道：“要知道，我們立海大可是好久都沒出現這樣的人了咩！”
“唔……”尚處在扒狐狸皮的遐想中的未依顯得很茫然。
不過，小早川綾子可不會在意她的有聽沒有懂，自顧自地繼續著：
“而且……我有預感，再過不久，那隻正太一定會紅！就算不紅，也絕對不會‘默默無聞’太久的！”雙手握拳望向天邊，綾子對那位敢在立海大莊嚴的校門口“大放厥詞”地嚷著要當第一的人，可是抱有著很大的期望哩！
啊！親愛的卷發小正太！改造立海大呆板形象的重責大任可全都寄托在你那瘦弱的小身板上了啊！嗷嗷嗷嗷嗷！
好不容易，未依總算回過神，後知後覺加半猜半蒙地，她大致聽懂了小早川綾子的意思，不禁也跟著一起熱血沸騰。
的確！在立海大這樣一所百年名校裏，那個一開學就暴露了自己不懂謙虛、不會低調的本質的一年級新生，可謂是夜空中乍亮的啟明星、這所沉寂了多年的古板老校的改革曙光啊嗷嗷嗷嗷！
你知道百年老校是什麼嗎？
自律、自強，嚴格、嚴苛。
絕對的正經八百加積極向上啊！
要按個比喻，那就是一年過花甲的垂垂老者哈！
想到這兒，未依不自覺地又想起了自己剛進立海大時，那段被迫學習著認清“同人誠在欺我”的不堪歲月，眼淚汪汪……
※※※ ※※※ ※※※ ※※※ ※※※
未依升上了初中。
和狐狸一起，考進了立海大初等部。
穿上校服，站在立海大宏偉的校門前，未依當時的心情，可說是五味雜陳、激動難喻！
不容易啊！真的不容易啊！要知道，這一刻對她來說，真的真的太不容易了！
回想，自己和那隻白毛狐狸的相處——打打鬧鬧、死皮賴臉、忍氣吞聲。
臥薪嚐膽啊！這可是網王版的臥薪嚐膽啊！
她死皮賴臉地纏著那隻總是對她吐不出好話的白毛狐狸這麼久都不肯放棄的原因是什麼？她忍氣吞聲地忍受那隻早該被千刀萬剮的狐狸這麼多年的挑釁和荼毒都不曾真正爆發、甩袖離開以表尊嚴的理由是為了什麼？
立海大！是為了那個王者立海大啊！嗷嗷嗷嗷！
幸村美人……皇帝真田……小豬文太……紳士柳生……
哦！有了你們！我的手塚SAMA還會遠麼？我的不二小熊、跡部水仙……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萬能女主少女夢喂！
不遠了！真的真的不遠了！
她走到這兒了！她終於走到這裏了！
她的女主生涯要從這裏起航，她的眾星拱月要從這裏開始。
聽！
那叮鈴鈴的聲音是多麼的美妙？
恍惚中，她似乎能預見自己穿上白色的新娘禮服，踩上紅地毯，一步一步，走向那些站在神壇前，溫柔地凝視著她的王子們……
未依的夢很美好對不對？
所以，清醒後她要付出的代價也很慘痛。
因為那一天，她付出的代價是：
站在教室門口罰站一節課！
罰站理由是——
上學第一天就遲到！
第一天遲到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不給新班導麵子。
不給新班導麵子代表著什麼？
代表著自動送上門去讓新任班導“殺雞儆猴”、嚴肅校紀、樹立班風！
未依的罰站是偉大的。
能不偉大麼？新生開學第一天就被罰站的，她可是立海大創校以來的頭一遭啊！
我錯了，我懺悔，我以後絕對不遲到了！我要深刻總結今天的教訓，以後在進校門前，絕對絕對不再做夢！如果要做夢……嗯，我會記得留到教室裏去做！我知道錯了，真的真的知道錯了，我不敢了，真的真的不敢了，我會永遠記住這一天，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為不再上課遲到而奮鬥——
以上來自未依同學人生中第一封用日語書寫而成的檢討書
書寫日期是：新生入學第一天！
咳咳，還真是非常值得紀念的第一次呐！嘖嘖！
雖然入學第一天，未依過得並不順遂，可是，那似乎並不妨礙她對“萬能女主夢”的盲目自信和強大追求。
要知道，她可是從另一個空間穿越過來的“未卜先知”啊！
當然啦，雖然時間隔得有些遠，很多細節都記不得了，但是，論起重要的比賽結果她可都記得一清二楚呢！（能不清楚麼？青學是主角，其餘皆炮灰——一帆風順贏到底，看過想忘都難啊！）
而且，未依身後還有一片“同人森林”在助陣！
要知道，未依以前看過的網王同人，雖沒有天上繁星那麼多，但仔細數數，倒也能湊和著和地上的幾片森林較較勁。
如此“強而有力”的後盾支持讓未依一度對自己的未來充滿幹勁。
你有愛情三十六計，我有網王七十二變。
所以，我的王子SAMA們，乃們就乖乖從了我吧嗷嗷嗷嗷！
隻是，未依不知道的是，現實往往是殘酷的。
“什麼後援會？”迎新會上，負責接待新生幫忙他們盡快融進學校的三年級學姐，睜著迷茫的眸子，看著麵前那個摒開眾人，賊兮兮地將她單獨拉往無人角落的一年級學妹，滿頭霧水。
那個小學妹有頭及肩的短發，秀秀氣氣的模樣，仔細看，倒也還算清秀可人。
“就是……就是後援會啊！那個……那個有很多女生的那種！為了自己喜歡的王子……不，是男生！為了自己喜歡的男生而自動自發組織起來的女生團體啊！”小學妹抓著學姐的手，一臉激動。
“呃……你是說拉拉隊哦？”可憐的學姐勉勉強強，總算聽懂了她的大概意思。
“不！不是拉拉隊！拉拉隊是幫全校所有參加比賽的社團加油的！我說的後援會是隻幫網球部加油的！是專屬於男子網球部一家，或者男子網球部裏某特定部員加油的個人專屬後援會！”小學妹著急了。
她是不是找錯人了？怎麼眼前這個學姐就這麼不開竅呢！後援會耶！那個同人小說裏必不可少的後援會耶！那個每一個深受歡迎的“萬能女主”要籠絡王子心時，總會去單挑一下的龐大後援會噯！用那些女生作為襯托，對著她們曉以大義，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點醒她們花癡不能當飯吃，趕快長大是正道的穿越女主第一課噯！
以太陽的光輝，不懼後援會女生們的挑釁和設計，和她們鬥智鬥勇、嶄露頭角，然後，一番慘烈的PK結束，再用完勝的姿態，配合著聖母的美德，循循善誘地讓她們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是多麼幼稚可笑，而她這位被欺壓的女主是多麼的善良和偉大，自此，籠絡人心，實現以引起王子們特別眼神為結果的最終目標！
喔！多麼完美、多麼無懈可擊啊！如果成功，那可是一網打盡啊一網打盡！嗷嗷嗷嗷！
沒錯，這位沉浸在幻想中的一年級學妹，便是未依。
那個有著“萬能女主夢”的花癡未依。
“嗬嗬，你的想象力還真豐富……”三年級學姐笑得很抽搐。
哭！這就是一年級和三年級之間的代溝麼？怎麼這位小學妹說的話，她一個字也聽不懂？難道……是我落伍了麼？
學姐很鬱悶地在心裏畫圈圈。
06
事實證明，不是那位學姐落伍，而是未依的想法太“前衛”。
在立海大“明察暗訪”了將近兩個月，未依不得不死心地認識到，那時候的立海大，根本沒有後援會！
沒有後援會，意味著她的“聖母教學”便失去了“用武之地”。
這是打擊啊！□□裸的打擊啊！
未依能甘心麼？當然不能！
沒有後援會怎麼辦？笨！自己創一個以後再解散不就好了？
帶著這樣的念頭，傻傻的未依開始“招兵買馬”，首先第一站——
幸村後援會。
要知道，女神剛入學的那一周，可引起了全校女生不小的轟動咩~~
首先從女神fan那邊下手，應該會比較容易吧？
“田岡未依同學，聽說最近你正在為C班的幸村同學搞什麼個人‘後援會’，是不是？”開始沒幾天，會員沒一個，班導找上門。
未依同學很尷尬，誠惶誠恐點點頭，腦門冷汗一滴滴。
“胡鬧！”狠狠地一拍桌子，嚇得未依差點哭。
“你當這裏是什麼地方？這裏是學校學校！學校是用來做什麼的？學校是用來幫助你們獲取知識，培養你們當人才的！可不是讓你們來當什麼粉絲和球迷的！何況，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為可能會為立海大造成多壞的影響？我們立海大不是湘北、武園那些默默無名的私立學校，我們是立海大！神奈川縣排名第一的名校！我們的學生以自律、自強出名，可不是花癡、草包的集中營！這點你最好給我搞搞清楚！”恨鐵不成鋼地加大音量，以大嗓門聞名年級的B班班導氣得吹胡子瞪眼：“新生開學第一天你就遲到，安分沒幾天你又搞出這種事情來……田岡未依，你到底還有沒有身為初中生的自覺？你到底還有沒有一點身為立海大人的驕傲？好好學習、腳踏實地，對你來說很難麼？啊！”為什麼你就不能像班上其他女生一樣自覺、矜持？
最後這句話，班導放在心底沒有說，隻因眼前女孩泛紅的眼眶還有救。
“好了，以後這種幼稚的行為不要做了，如果你真喜歡幸村同學，想幫他加油，可以像其他女生一樣加入學校專門的拉拉隊，用不著特意拉幫結夥的，畢竟，幸村同學隻是學生，他不是明星，麻煩不到‘後援會’的……”歎口氣，班導試著苦口婆心。
小媳婦狀地低著頭，未依噙著淚，點點頭。
那一刻，她不得不認清，自己反複琢磨出來的“吸引王子”第一計——以“後援會”為踏板接近王子們，在現實麵前……行不通。
試驗結果——
完敗！
失敗乃成功之母。
雖然未依的優點不多，但她可是個“不到黃河心不死”的典型擁護者！（囧……這算優點麼？）
於是，在經過幾天的自我反省加自我糾結後，未依同學終於在第一計的“一網打盡”破產後，絞盡腦汁，硬是擠出第二計。
未依“吸引王子”第二計——
投其所好，循序漸進，各個突破。
畢竟，她看過的那些以各個王子為主角的同人文，可不是看假的。
同人文是不假，隻可惜，此文非彼文。
同人不同命的道理，相信大家都會懂。
默……
未依相中的第一位下手目標——
丸井文太小豬君。
為什麼第一位是小豬？
笨！因為他們一個班啊！
一個班級意為何？
嘖！近水樓台先得月！
要知道，那可是獲取第一手資料的重要踏板啊踏板！
家庭料理室。
“哇！田岡同學，你好厲害，居然會做草莓蛋糕哦？”
未依羞澀：“哪裏，還好啦。”
“看上去好好吃的樣子……”某豬開始流口水。
“嗯，如果想吃的話，這個就送給你吧！”某人很大方。
“真的可以麼？”某豬難掩星星眼。
“當然啦！有人喜歡我做的蛋糕，我很高興呢！”某人柔柔笑。
“未依，你真好！愛死你了！”一個飛撲，某豬給個大熊抱。
“嗬嗬。”
……
很不錯的幻想，可惜，現實卻是……
“咦？田岡同學你也在啊？”
“是啊！我……我來做草莓蛋糕的。”
“哦。”小豬笑眯眯地點點頭：“那你慢慢加油哦！我不打擾你了。”
話落，揮了揮蹄子，還真瀟瀟灑灑地退了出去。
未依：“呃……”
這……貌似和想象稍稍有點不一樣啊？
當然啦，那是小Case！小豬後來還是有吃到未依做的蛋糕，隻不過——
“噯？這個蛋糕要送給我？”
“是啊！”某人點點頭，顯得很靦腆。
“哇！那還真是謝謝田岡同學了！”某豬笑得很開心，湊近聞下味道，嗯，濃濃奶油味，貌似還挺香。
“嗬嗬，不客氣。”某人紅了臉。
“噗哩。”某隻狐狸在一邊，閑閑給豬遞叉子。
不疑有他，某豬接過叉子，開心地插下一塊放嘴裏。
然後——
笑容僵唇邊，麵色開始青。
“田岡同學……”某豬聲音有點顫。
“怎麼了？”某人尚在夢遊中。
“那個……”好不容易咽下嘴裏的東西，某豬笑得很抽搐：“下次做蛋糕前，記得……放糖……別放鹽……”
囧——
未依同誌華麗麗地石化了。
“噗哩。”一旁的某隻狐狸搖搖頭。
果然！
知道狐狸和小豬的差距在哪裏了麼？
未依出品，難□□品！
可憐的小豬，乃怎麼就這麼不懂保護自己呢？唉！
經過小豬“一役”後，未依放棄了“美食誘惑”這條路。
雖然不甘心，但是，經過多次嚐試失敗後，她不得不感歎，人的天賦和五指一樣有長短。
而洗手作羹湯，之於她，或許，便是其中最短的手指……之一。
為什麼說之一？
因為……
未依第二個目標是紳士。
柳生比呂士。
地點：學校圖書館。
咖啡色的書桌前，紳士在看書。
她坐在他的對麵，麵前，也有一本豎起的書。
那本書，是適才她比紳士快一步從書架上取下來的。
那是紳士先看中的。
可惜，被眼疾手快的她，捷足先登。
她的動作，讓柳生稍稍一愣，鏡片在陽光下，閃了閃。
不過，他最終隻是禮貌地笑笑，推推鼻梁上滑落的鏡架，沒有說什麼。
《東方快車謀殺案》。
未依，默。
還真不是她喜歡的類型。
坐下剛翻了不到兩頁，她便沒了興趣。
可是，礙於對麵專注的少年，她實在不好意思弄出動靜，當著他的麵，起身去換另一本。
其實，她原先在腦海幻想過的橋段是——
滿足地合上書本，未依正要起身去還書。
“那個同學……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將你手中看完的這本書讓給我嗎？”麵前的紳士快一步地出聲喚住她，薄薄的唇角，有絲很溫暖很溫暖的笑意，悄悄綻放。
“哦！可以啊！”未依很大方。
紳士扶扶眼鏡：“謝謝。”
“不客氣。”未依笑得很羞澀，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道：“這本書真的很好看呢！”
“是嗎？”紳士看著她，似乎被她的話題勾起了興趣。
“是啊！裏麵的情節非常吸引人，而且……”未依開始滔滔不絕地發表自己的讀書心得。
對麵的紳士安靜地聽著，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溫柔。
紳士在心裏想：好有內涵的女生。又漂亮又聰慧，是我喜歡的類型……
想到這兒，未依癡癡地笑了。
她的表情太詭異，本想往她身側坐的小女生，嚇得迅速繞道走。
未依的夢做了很久，久到當她回過神再向紳士那邊看過去的時候，那裏早已人去樓空，留下一地陽光，竟是無處話淒涼！
未依囧。
這算什麼事啊嗷嗷嗷嗷！
ss90222twtw60 2021-4-1 15:17
07
“嗬嗬，你說那時候的我，是不是很呆？”
坐在上鋪的女孩輕輕地晃著那雙沒有穿襪子的腳丫子，像忽然回憶起什麼好玩的事情一般，咯咯地笑得很愉快。
“為什麼覺得自己很呆？”我手中的筆稍稍頓了頓。
“明明那時候我已經28歲了，可是，我卻還是幼稚可笑地做著什麼‘萬能女主’的夢，自以為自己是萬人迷，自以為隻要按照那些小說中的情節來，他們就會喜歡我、接受我、讓我融入進他們的世界……你說，那時候的我，是不是特別天真可笑？竟然還會真的不懂矜持地去一本正經地貫徹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雙肘撐著床鋪，她伸直纖細的腿，試圖去夠對麵那張離她很遠的床鋪：“現在想想……那時候的自己……嘻嘻！真的是有夠可笑的呐！”
“28歲？”我轉了轉手中的筆，挑眉看她：“為什麼是28歲？”
“兩個14歲加起來不就等於28麼？”她回應得有些心不在焉。
“哦！”我了悟地點點頭，漫不經心：“那又怎麼樣呢？”
“什麼怎麼樣？”她先是一愣，隨即頓了頓，搖搖頭，失笑著收回自己的雙腿：“28歲的歐巴桑，卻還在那邊一個勁地裝蘿莉裝可愛玩幼稚……嗬！是啊！那又怎麼樣呢？隻不過是笑話一場，不是麼？”她盤腿坐好，單手支著下巴，眼裏，有著清晰的自嘲，不言而喻。
“可是，那時候的你，很快樂不是麼？”我幽幽地歎口氣。
而她，則在片刻的怔忡後選擇了沉默。
我揉了揉太陽穴，回過頭繼續寫我剛才的論文。
※※※ ※※※ ※※※ ※※※ ※※※
夕陽染紅天際，早已過了放學高峰段的立海大校園裏，隻有稀稀疏疏的幾道人影，穿梭其中。
切原赤也，便是其中一位。
“可惡！那個混蛋！還真是會帶地方！”背著網球袋，總算找對正確方向拔足狂奔的切原同學，此刻的心情，豈是一句暴躁所能形容？
要知道，今天是他正式進入立海大上課的第一天。
立海大附屬，有著蟬聯了全國大賽二連霸的男子網球部。
“全國第一”這塊閃閃亮亮的金字招牌，是他選擇這所學校就讀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原因。
切原從小就開始打網球，憑著自身優異的先天條件加上後天不服輸的堅持努力，讓他毫無懸念地在神奈川縣的小學生網球賽裏初露鋒芒、大放異彩。
握緊手中的球拍，毫不留情地打壓每一個對手，一點一點，鑄就了他的驕傲和自負，同時，也一筆一劃地勾勒出了他對“第一”這個頭銜的執著追求。
立海大的男子網球部，是獲得兩屆全國大賽冠軍的隊伍。
加入立海大男子網球部，就等於加入了全國第一的網球部。
這個誘惑，對努力想要更上一層樓的切原來說，是相當大的。
他自信自己的實力，也確信自己終有一天，會站在最高峰。
而立海大，則是他實現自己夢想的第一塊踏板。
隻是，他沒有想到的是。
開學第一天，他竟會被英語老師罰留堂。
留堂也就算了，他還在校園裏迷了路。
迷路也還好，反正離社團報名結束的時間還有一點剩餘，他相信，隻要他跑得夠快，就絕對可以趕得上的！
然而，世事無常，造化弄人，切原同學千算萬算，算漏了在立海大裏居然會有一隻以戲弄別人為樂的狡詐狐狸！
想起適才自己聽了那個人的話，傻傻地跑去了學生會室浪費了將近20分鍾的時間，切原的怒火蹭地一下，又忍不住熊熊燃燒起來：“可惡！我絕對不會放過他的！”那個穿著一身土黃色又有滿頭白發的家夥！
你最好不要讓我看到你！不然……看我不打垮你！
“砰！”
心不在焉裏，忘記看路的切原，就那樣硬生生地和拐角處忽然冒出來的一個女孩撞了個正著。
“嘶——好痛！誰啊！這麼急著要去……是你？！”揉著被撞痛的額角，正要破口大罵的小早川綾子在看清眼前的人影後，忍不住驚訝地張大嘴。
上帝啊！這難道就是上次國文老師在擴展知識裏稍微提到過的那句“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oh！這個巧合未免也太巧了吧？嗷嗷嗷！
沒時間留在這兒和麵前在片刻間就對著他流口水的花癡女生廢話，切原爬爬亂糟糟的頭發，一聲不吭地繼續自己的路。
站在原地癡癡地目送著他的背影，小早川綾子久久沒有回神來。
“你在看什麼？”遲來的未依不禁有些好奇地順著小早川綾子發呆的方向探了探腦袋。
唔……那頭隱隱約約的黑色卷發似乎在哪看到過……
“正太啊！今天早上在校門口說要當第一的那隻小正太啊！”好不容易才回過神的小早川綾子難掩激動地一把握住未依的手，藍色的眼睛，亮亮的，好似啟明星：“看他背著網球袋，好像是打算要去加入網球部的樣子！如果他也加入網球部……嗷嗷嗷嗷！那男子網球部絕對有看頭啊！”
“男子網球部？”未依先是一愣，接著像是想到了什麼，雙眼倏地一亮。
一年級……
我要當第一……
難不成那個小子是……
“走走走！我們快去網球部看看！我有預感，你說的那個小正太絕對不是一般人！”當機立斷地，未依二話不說地拉過小早川的手，難掩興奮地追著剛剛切原離開的方向，疾步而行。
不會錯的！絕對不會錯的！
那隻小正太絕對絕對就是那隻小海帶啊小海帶！
小海帶出現了……立海大圓滿了……
立海大圓滿了……她以前看過好多遍的網王劇情也終於能開始了啊嗷嗷嗷嗷！
她的“未卜先知”……她的“萬能女主”……
哦！原來這個世界還是充滿希望的啊充滿希望的！
※※※ ※※※ ※※※ ※※※ ※※※
“我是一年級的切原赤也，傳說中立海大附屬中學的超級新生，就是我了！”
望著畫麵上那個小男孩臭屁到極點的臉，我下意識地移動鼠標，定格了畫麵。
“他就是那個小海帶麼？”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脖子，我順手拿起一邊的可樂，偏眸望向那個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什麼的女孩，似笑非笑。
聽到我的話，她先是一愣，隨即慢吞吞地坐起了身子。
渙散的目光，無意識地瞄向我所指的畫麵，她扯了扯嘴角，笑得很飄忽：“是啊！他就是那個小海帶。”
“……”
“那個在立海大裏絕對不是一般人的……小正太啊……”
※※※ ※※※ ※※※ ※※※ ※※※
當小早川綾子跟著未依一起來到網球場的時候，她終於後知後覺地明白，好友剛剛那句：“那個小正太絕對不是一般人！”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暖色的夕陽中，那個一年級的男孩，就那樣握著網球拍，自信滿滿地站在了球場上。
他的對麵，站著他的對手。
三年級的學長，網球部的正選，今年立海大獲得二連霸時出場的正選。
一球接一球。
那個男孩竟將三年級的學長們，壓製得毫無招架之力。
“好、好厲害……他是誰啊？”小早川綾子的嘴巴早就張成了O型，滿臉的激動澎湃加不可思議。
“嘿嘿，他是切原赤也！將來或許會成為立海大的王牌哦！”未依得意地笑，不會錯的！絕對不會錯的！雖然他的模樣比記憶裏那張稍稍有些模糊的臉稚嫩了許多，可是，他那頭亂糟糟的海帶頭，和那個將球往對手身體上砸的動作，絕對是小海帶無疑！
“切原赤也？”小早川綾子疑惑地看向未依：“你認識他？”
“當然啦！他可是小海帶呀！”未依應得理所當然。
“小海帶？”小早川感覺自己腦袋上有好多問號在轉。
“呃……我是說他的發型很像海帶啦！其實，他的名字我也是從別人那裏聽來的，聽說他在小學生網球賽裏還挺有名的，嗬嗬。”察覺自己好像說了不該說的話，未依趕緊亡羊補牢。
“這樣啊……”好在，小早川綾子並沒有追根究底的嗜好。
目光再度移向場內。
最後一個上陣的三年級學長竟被一球擊倒在地。
滿場嘩然。
“真的假的？”
“所有比賽都是他贏了……”
“天啊！這是真的嗎？”小早川綾子忍不住驚呼。
要知道，對方可是三年級學長啊！還是帶著立海大參加全國大賽並拿到了冠軍的學長啊！
“哇！這真真真……真是太厲害了！”小早川綾子不淡定了，激動地雙眼冒心，連連尖叫：“嗷嗷嗷嗷嗷！未依！你說的沒錯那隻正太絕對不是普通的正太！啊！切原同學！你好厲害！太厲害了！我崇拜你！嗷嗷嗷嗷！”
※※※ ※※※ ※※※ ※※※ ※※※
“所以她對他……一見鍾情？”我覺得有點難以置信。
目光再度回到電腦屏幕，伸手，定格。
挑釁的眼神，邪邪上挑的嘴角。
畫麵上的那個男孩，明明稚氣，卻掩飾不住滿身的張揚和自負。
網球……到底是項怎樣的運動？
“是啊！一見鍾情。她喜歡他就那樣喜歡了5年……就我知道的而言……”她若有似無地笑笑，可是，我感覺得到，她的笑意未到眼底。
“她明明不喜歡寫日記，可是，你知道麼？她卻可以為了他，寫下五本日記。嗬嗬，她明明就和我一樣，是個沒有毅力的小女生，可是，他的每場比賽，她都會去加油，即使喊破了嗓子，她也會繼續……”
“那她為什麼不和他告白？”我蹙了蹙眉頭，點出重心。
“你以為她沒有嗎？”她幽幽地瞟了我一眼，嘴角掛著譏誚：“每天說一次，在不知不覺裏，成了真，可是，別人知道的卻是，她的‘喜歡’……很不值錢……”
“……”我不知該回應她什麼。
“或者……”她自顧自地繼續，喃喃自語：“這便是‘花癡’最悲哀的地方……因為你的‘喜歡’……往往在很多人眼裏……廉價得就像路邊的一粒灰塵……即使是真的……聽在他們耳裏，也不過是說著好玩的笑話罷了……”
“真的……隻是笑話……”
08
將肩上的書包隨意地丟到一邊，仁王雅治懶洋洋地將身體扔進熟悉的床鋪。
仰麵，直盯著頭頂上空的天花板，他腦海裏浮現的，是今天下午放學後那場不在預計下的網球比賽。
切原赤也……
那個單純的一年級。
雖然不想承認，可是，看過他的比賽後，他又無法否認，那個看上去傻傻呆呆，被他輕易就騙去學生會室玩得團團轉的臭屁小子，真的是很有實力。
不過，比起那三個怪物……他似乎還嫩了點。
幸村精市、真田弦一郎、柳蓮二……
仁王記得很清楚，當初，那三個人是和他一起加入立海大網球部的。
隻不過，短短半年多的時間，那三個人一躍成為了球隊的骨幹，而他，卻還在“正選”門口徘徊，始終不得其門而入。
仁王的網球其實打得很好。
可是，立海大裏，完全不缺打得好的人。
立海大的男子網球部，是神奈川縣裏排名第一的隊伍。
當初仁王會選擇立海大，就是衝著這一點去的。
他喜歡打網球，也自負自己的實力，可是，真正進了立海大網球部後，他才猛然意識到，自己並不是最強的，而他的網球水平，在立海大裏，隻能算中上，並不是頂尖——這也是他一年多來，一直未能當上正選的原因。
仁王的網球出色卻不拔尖。
之前進行新生練習賽的時候，他被同年的幸村他們削得很慘。
他承認，幸村他們很厲害，他和他們的水平，並不在一個層次。
其實，何止是他，放眼百餘人的立海大網球部，能真正打敗幸村他們三個的又有幾個？恐怕現在是一個都沒有吧？
立海大的三巨頭……
“噗哩！”他習慣性地又發出這兩個音節，總是漫不經心的眸子裏，此刻洋溢的，卻是一片幽幽的深邃。
也許平時的他，隨性散漫、吊兒郎當，狡猾得像隻狐狸，總以整蠱人為樂，但是，那並不表示他沒有追求，甘於平淡。
他善於洞徹人心，也擅長在比賽中看穿對手的弱點。
隻是，這樣的優勢，在能人輩出的立海大裏，並不算特別稀奇。
單打名額裏，他更是無法從幸村他們身上討到便宜。
立海大網球部每個學期也會舉行校內選拔，隻是不同的是，他們的選拔分為單打和雙打兩種形式。
仁王之前一直參加的是單打，可惜，每次在最後關頭，他總是碰上那三座大山中的其中一座，以至於，碌碌無為了一年，始終無法當上正選。
今年，正選中的幾位三年級便要退役，這對他來說，不失為一個機會。
隻是，由於今年立海大蟬聯了兩屆全國大賽的冠軍，風頭一時無兩，新進的部員比之去年翻了一倍——即使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衝著網球部在外的榮譽去的，可是，誰也沒有辦法保證，其中就不會有像當初幸村他們那樣的黑馬，脫穎而出。
切原赤也……很有可能就是其中一位。
立海大的正選……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勝任的啊……
仁王無意義地扯了扯嘴角，凝望天花板的瞳孔，不由得一縮。
就在他出神之際，冷不防地，頭頂上空覆上一層陰影。
一張熟悉的麵孔，就那樣突兀地闖進他的視線，把他嚇了一跳。
那是一張仔細看，還能看出點秀氣的臉。
小麥色的皮膚，大大的眼睛，挺挺的鼻梁，厚厚的唇瓣。
還有那頭……明明就像西瓜皮蓋頭卻被某人自我感覺良好地辯解為時下最流行的“妹妹頭”。
田岡未依……
他多年來想砍都砍不掉的“尾巴”。
“噗哩。”二話不說地一把伸手推開她擋住他的臉，他下意識地坐起身子。
“誰讓你進來的？”雖說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打打罵罵、吵吵鬧鬧也還算有點交情在，不過，對於未依每次不敲門如入無人之境地闖進他房間的舉動，他私心裏還是很有微詞的。
“仁王叔叔啊！”未依在他床邊的椅子上坐下，回應得理所當然。
“噗哩！”果然又是他！
仁王無奈地揉了揉眉心。他知道他老爸年輕時很迷籃球，不過因為家裏阻撓加上自己體質弱的先天不足，他一直都沒機會親自下場去過把癮——仁王雅治知道，那一直是他老爸心底最無力的遺憾。
得不到的，永遠都是最好的；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關注。
所以，那樣的仁王爸爸才會和目前擔任陵南隊監督的田岡教練一見如故，連帶地，也將未依當成了自己人來疼，幫著未依纏著自家兒子——以至於，這麼多年，仁王都沒有辦法甩開未依這條粘人的小尾巴。
習慣成自然，隻可惜，這樣的習慣，對仁王來說，並不是相當樂意的習慣。
要知道，田岡未依是個典型的花癡，自從他加入網球部後，她那症狀就一天比一天嚴重，不是對著同班的文太他們尖叫就是看著幸村流口水，一點女生的矜持都沒有，嘖！真讓他感覺很丟臉！
偏偏，她還自我感覺很良好。
舉例來說吧，有時，她和她那位朋友的尖叫太過激動，惹得幸村他們側目時，她就會自作多情得以為人家對她有意思，興奮得一路嘰嘰喳喳，像隻呱噪的麻雀似的，不停地在他耳邊天馬行空，逼得他不得不毒舌，和她唇槍舌劍一番。
不過，也許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每次當他看見她說不過他，窩火得鼓起帶著一點嬰兒肥的圓圓小臉蛋時，他的心情就會變得特別好，連帶地，就更想欺負她、逼她炸毛……
默。
“喂！雅治，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眼前有隻小手揮了揮，打斷了他的神遊天外。
“沒有。”他回過神，兩個字想也不想地衝口而出，半點不自然或不好意思的停頓都沒有。
未依噎住了，險些氣炸。
這隻死狐狸！明明理虧在先，居然還敢回應得這麼理直氣壯？！
我……忍！你要忍！田岡未依！你是有氣質有修養的美女，絕對絕對不能和一隻狐狸計較降低你的檔次……要忍！
“噗哩。”他了然地勾起欠扁的笑，似乎很享受她那副敢怒卻不敢言的樣子。
吸氣、吐氣、努力深呼吸，未依告訴自己，大人不記小人過，這隻野狐狸腦袋有點秀逗、脾氣有點臭，需要耐心慢慢□□……慢慢□□……
“那個立海大的校內選拔馬上要開始了吧？”好不容易恢複正常，她笑眯眯地湊近狐狸，很狗腿地問，就差裝條尾巴在身後搖晃。
他鄙視地看了她一眼，拒絕浪費口水回答這種明知故問的無聊問題。
“那你還是決定要報名參加單打嗎？”
“噗哩。”你說呢？他的表情拽拽的，臭屁得可以。
未依恨得牙癢癢，卻又不得不繼續：“那你要不要考慮雙打？”
“雙打？”他一愣，隨即似笑非笑：“你在做夢嗎？”嘴上雖這麼說，可是他心裏倒是暗暗咂舌——其實剛才他就在盤算“雙打”這條路了。
“我是認真的啊！”未依並不在乎他話底的嘲弄也沒發現他的真實想法，斟酌了一會兒，才又道：“你單打已經打了一年了都沒有當上正選，你也知道，在單打上，立海大已經有真田、幸村、柳蓮二這三個很厲害的單打選手了，現在又多了一個一年級的切原……雖然他現在還沒有正式加入網球部，可是，我相信他一定會加入的！到時候，如果你要在單打上拔得頭籌當上正選，根本是件很不可能的任務……”
不可能的任務？
仁王的嘴角幾不可察地抽了抽。
她還真會說話啊？噗哩！
“所以，如果可能的話，你應該從雙打那邊著手，立海大的雙打很弱，就拿今年的二連霸來說吧，兩場雙打全部是輸，如果沒有幸村他們三個，估計立海大很難問鼎冠軍的……三年級的學長退役後，雙打也許就會成為立海大的硬傷，如果你能找到好搭檔和他組個‘無敵雙打’……”未依在那邊自顧自地說得起勁，手舞足蹈，口沫橫飛，大大的眼睛，閃閃發亮，像天上的星星似的，炯炯有神。
“噗哩。”仁王繞有興趣地看著她，閑閑地雙手交叉抱在胸前。
雖然，他挺不想承認，不過，不得不說，眼前這傻丫頭認真起來的正常樣子，還算有點……可取之處的。
至於……雙打……
仁王的眼睛閃過一抹神采。
或許，他可以找“那個人”試試看……
※※※ ※※※ ※※※ ※※※ ※※※
“他後來就去找那位紳士組雙打了是嗎？”單手支著下巴瀏覽著有關網球比賽規則的網頁，我悄悄打了個嗬欠，問得有些漫不經心。
“是啊！畢竟，他們後來可是神奈川縣甚至是全國，都排的上名的雙打組合啊！”身後，那個女孩的聲音，顯得很愉悅。
“嗬，這麼說，你也算是他們的伯樂？”我笑，算是打趣。
“……”
沉默，有點意料外的沉默。
我下意識地偏頭去尋她的身影。
隻見她一動不動地站在窗前，目光愣愣地望著窗外的某一點，抿唇不語。
然後，我看到，她側對著我的臉上，有一行清淚緩緩流過……
就著午後正烈的陽光，反射著刺眼的光芒。
有點孤寂，有點苦澀。
久久，不褪。
09
柳生比呂士。
當初無意中在高爾夫球場看到他練習揮杆的時候，仁王雅治便知道，這個在高爾夫球場上被人稱為“紳士”的少年，其實有著打網球的極佳天賦。
冷靜、自持，狀似溫柔淡定的外表下，卻燃燒著足以摧毀一切的激昂鬥誌。
幾日的觀察留心，仁王直覺地認定，如果立海大網球部想要在實力上更上一層樓的話，就必定需要像柳生這樣的男人存在。是以，在第一時間，他便對他發出了邀請——可惜，柳生卻始終是一派的興趣缺缺。
如今，三年級學長退役，正選位置空懸，新一波的校內選拔又將開始。
放眼現在的立海大，除開已經接任部長的幸村、副部長的真田以及和他們一起在一年級時便當上正選的柳蓮二外，真正有實力的，實屬鳳毛麟角，仁王清楚，這一次，不管參加雙打還是單打，自己都有足夠的實力當上正選，但……他要的，並不僅僅是正選這個虛名而已！
王者立海大。
立海大之所以被稱為王者，並不僅僅在於他們連續兩屆獲得的全國大賽優勝，更重要的，還有他們部裏的每一個部員，皆以“常勝”為鐵則——上場比賽，便一定要勝利，隻有不斷的勝利，才配得起王者的名號！
所以，就目前單打實力並不出色的仁王而言，雙打成了他最好的選擇。
而適合他的搭檔，則非柳生莫屬。
於是，此刻的他，便又一次來到了高爾夫球場。
“未依，你說那隻狐狸能勸動柳生君加入網球部麼？”鬼鬼祟祟地跟在前麵兩個少年幾米開外的地方，小早川綾子扯了扯身邊的未依，啞著嗓子，小聲問。
“應該沒問題吧？要知道，那隻死狐狸別的本事沒有，耍嘴皮子騙人的本事可高了！”未依信誓旦旦，說話同時，雙眼卻始終目不轉睛地直盯著前方那兩個人影，生怕一個不留意就把人給跟丟了。
“這倒也是。”小早川綾子認同地點點頭。自從和未依當了同桌、臭味相投兼莫名其妙地成了朋友以來，每天她就沒少聽未依抱怨她和仁王雅治之間的種種“不得不說的故事”——雖說新生剛開學那陣子，小早川綾子對仁王雅治那張人模人樣的臉皮也是有那麼一點點心動加欣賞的，可是，在了解到未依和他那些“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後，小早川對仁王的那麼點還未正式發芽的小苗苗，也就二話不說地硬生生地扼殺在了萌芽之中——至於“狐狸”這個叫法，也算是在未依孜孜不倦的“耳濡目染”下所得出的潛移默化的成果，並不代表小早川綾子和仁王雅治之間有交情。
仔細數數，自同班到現在，小早川綾子和仁王雅治之間說過的話，連十個手指都數得出來，唯一的交集，大概就是未依了。
“不過，他去找柳生君加入網球部是他的事情，他自己一個人就可以搞定，那我們呢？我們為什麼要做賊似地跟在他們後麵偷看啊？”感覺就像在抓奸似的……
囧。
“這不是偷看，是以防萬一！”未依絕不承認那其實是自己的花癡反射神經在作祟：“你想啊！狐狸口才再好，萬一紳士無動於衷、抵死不從怎麼辦？如果紳士抵死不從，狐狸狗急跳牆來硬的怎麼辦？萬一兩個人一言不合，打起來，惹出暴力事件是小，傳出去害得網球部停賽那就不得了了！”一番話，真是說得亂七八糟、異想天開。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小早川綾子還真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你說的也對哦！如果惹出暴力事件，那對網球部的負麵影響還是很惡劣的！幸村君才剛剛接任部長……呀！不行不行！絕對不行！我絕對不能讓那隻狐狸害了幸村君的！”要知道，幸村君可是她的頭號暗戀對象啊暗戀對象！
達成共識，兩個熱血沸騰的小女生皆義憤填膺地雙手握拳，堅定地繼續貫徹跟蹤大計，為預防狐狸“大戰”紳士的終極目標而努力！
默。
“我還沒有決定要加入網球部。”背著運動袋跟著仁王一路來到網球場，柳生在一路的沉默後，淡淡地如是提醒。
對於網球，就現在的他而言，遠遠沒有比高爾夫球來的擅長，所以，對於這個少年第一次出現在他麵前，就提出想要他加入網球部的時候，他直覺地一口回絕了。
“嗬，這和你先來網球場參觀一下並不衝突吧？”似乎早已預料到他會這樣說，仁王不以為意地笑，雙手插進褲袋，他將目光方向網球場。
夕陽西下，此刻的網球場，被暖色的光芒籠罩進黃昏的斜暉中，少了白天訓練時的喧鬧，顯得格外寧靜、安詳。
“這個的網球場比起你們高爾夫球場，的確是小了很多，但是，當你真正拿起網球拍站上了這個球場，你就會發現，它遠比你看到的要寬闊得多……”目光幽邃地眺望場內，仁王的聲音就那樣堅定不容拒絕地滑過柳生的耳畔：“一球接一球，不管你如何奔跑，似乎都無法追上它的速度……沒有人可以幫你，也沒有人讓你依靠，你有的隻是你自己，或者，隻是你手中的球拍而已……每回一個球，你似乎都能聽到自己和孤獨的自我戰鬥的聲音……與其說是一場比賽，倒不如說，那是一個戰場，一個屬於我自己的戰場……”
“戰場？”心湖猛地一震，柳生下意識地移眸看向眼前這個少年，若有所悟。
“你在高爾夫球場被人稱為‘紳士’，擁有沉著冷靜的精神力和高度的集中力……”眼角的餘光留意著身邊人的反應，仁王的嘴角，淺淺地揚起一抹諱莫如深的笑意：“如果換成了這個網球場，還能將你的優勢完全發揮出來麼？”
“精神力和網球、高爾夫球都沒有任何的關係。”明了他真正想說的是什麼，柳生的麵色沉了沉，並不十分讚同：“你是想說我的精神力和集中力在網球場上不能發揮是麼？”
柳生的父親是神奈川縣內頗有名望的內科醫生，從小，在父親的耳濡目染下，柳生便一直以長大後當一個比父親還要出色的醫生為目標而努力，因此，久而久之，他便嚴格鞭策自己，尤其是對自己的精神力和集中力的要求非常嚴格，絕不允許自己因任何事而出現任何一絲動搖。
畢竟，要當一名優秀的內科醫生，高度的精神力和注意力，是首要條件——這不僅僅是對自己負責，更重要的還是對自己未來主刀後的病人負責。
“嗬，那你要不要試試看呢？”說了這麼多，仁王等的就是這一刻。
看著他臉上得意的表情，柳生恍然自己居然真的在不知不覺中受了他的影響，心下頓時一陣暗惱，氣自己的定力並不如自己想象中的堅固：“這種無聊的話題到此為止了！”話落，便要走。
“你怕了？”仁王低低地笑了，心情貌似很愉悅。
柳生身側的手不由得一緊，腳下的步伐也隨之一頓。
“如果你的精神力真像你自己說的那樣，無論是高爾夫球還是網球都能完全發揮出來，那麼，要不要下場和我打一場，驗證一下你自己的認定？”
ss90222twtw60 2021-4-1 15:18
10
“噯！未依！我怎麼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不太對啊？”隔著遠遠的距離注意到那兩個少年此刻的麵麵相對，小早川綾子不由得激動地拽了拽未依的衣袖：“你看他們兩那樣子……好像……好像要打起來似的……我們該怎麼辦？要不要衝上去阻止他們一下啊？”萬一真打起來，可不是鬧著玩的！
“唔……”衝上去……不衝上去……是個問題！
“哎哎哎！你看你看！那隻狐狸居然還準備了凶器誒！”略顯急切地晃著未依的手腕，小早川綾子瞪著遠處的某一點，再也無法淡定了。
而後知後覺地順著好友的話語看過去，未依果然看到那隻白毛狐狸的手上不知何時多了兩把網球拍，正一步一步向杵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紳士靠近。
Oh~~my god！不會真讓她這個烏鴉嘴說中了吧？紳士抵死不從、狐狸惱羞成怒？不行不行！這怎麼可以？雖說狐狸和自己從小一起長大，交情不一般，可是，她田岡未依還是很有原則和立場的，對的就是對的，錯的就是錯的，是什麼就是什麼，決不含糊！就算是大義滅親也在所不惜啊嗷嗷嗷！
想到這一層，未依體內屬於正義的小宇宙熊熊爆發了，一把拉過小早川綾子的手，她深深吸了口氣，毅然決然地往那兩個少年衝了過去。
“如果你的精神力真像你自己說的那樣，無論是高爾夫球還是網球都能完全發揮出來，那麼，要不要下場和我打一場，驗證一下你自己的認定？”
隨意地走向事先放置在一旁角落裏的網球袋，仁王彎腰從裏麵取出兩把球拍後，頓了頓，複又慢悠悠地走向站在原地沉默不語的柳生，道：“實踐出真知，相信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
“……”柳生微微蹙了蹙眉。
“打一場，打完後，假若你的決定還是原來那個，那麼，對於你加入網球部的事，你就權當我從來沒有提起過……隻要一場，一場比賽結束，我不會再試圖說服你加入網球部，如何？”敏銳地捕捉到柳生此時的動搖，仁王再接再厲，祭出最後一擊。
聞言，柳生沉默，好一會兒，才有了下一步動作。
“仁王雅治！你給我住手！”剛剛伸手接過仁王遞上的球拍，冷不防的一聲嗬斥，如平地一聲雷般，在寂靜的網球場內乍響。
雙雙移眸望向聲源。
夕陽下，兩張怒氣衝衝的小臉，正向著他們這邊急速而來。
望著那個熟悉的身影，仁王忍不住在心底暗暗翻了個白眼，無語問蒼天。
得！這傻妞一來，準沒好事！
“仁王雅治，你怎麼可以這樣？柳生君不想加入網球部你也不能強人所難啊？暴力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方法！心平氣和、以德服人才是王道！柳生君目前對網球沒有興趣，不想加入網球部，是他的自由，你不能剝奪他的權利，更不能勉強他改變自己的原則！網球這項運動應該是心甘情願的，隻有心甘情願加入網球部的人才會給球隊帶去活力和生命力，強扭的瓜不甜，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做人不能這麼自私！更不能因為別人不順從你而用原始的暴力去強迫他接受！你這樣……”劈裏啪啦的一串話，未依說得慷慨激昂、義憤填膺、激動無比，引得身旁跟班小早川綾子頻頻點頭，連聲應和、暗暗佩服。
仁王無語了，耐著性子聽了半天，才從一堆廢話中嗅出了重點。
“你說夠了沒有？”狠狠彈了下她額頭，仁王突然有種想一腳將她踹去外太空的衝動。
嘰嘰喳喳，連事實都沒搞清楚就在那邊亂叫，真是夠了！
“你哪隻眼睛看到暴力事件了？不過是場比賽而已，你又彎到哪裏去了？”她腦袋裏到底裝了什麼東西？她是地球人吧？
“什麼我彎到哪裏去，明明就是你……你剛剛說什麼？比賽？”什麼比賽？揉著被敲痛的額角，未依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仁王鄙視地斜了她一眼：“你覺得有什麼比賽是需要網球拍的？”
“網球比賽？”未依回答得小心翼翼。腦海裏的一根弦，總算歸了位：“哦！原來你們拿網球拍不是為了打架，而是為了打球哦？”她籲了一口氣，害她白白擔心了一場，嚇死了。
“噗哩。”仁王眼中的鄙視更甚，直覺地離她遠一點。
這人誰啊？我不認識！絕對不認識！
“原來你們是要打比賽啊？早說嘛！害我嚇了一跳！”總算聽明白的小早川綾子誇張地拍了拍胸口，也鬆了口氣。
仁王下意識地又往旁邊挪了挪。
這人我也不熟！
修長的指尖輕輕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看完這一出烏龍鬧劇的柳生，麵不改色地維持著之前的表情，不動如山。
好在，經過未依這麼一鬧騰，仁王和柳生的比賽，奇跡似地並沒有取消。
原本，兩人是默契著決定自己計算比數的，不過，基於某個家夥興致勃勃的毛遂自薦，他們也隻好摸摸鼻子，任由她厚著臉皮坐上裁判席了。
“咳咳！現在進行立海大附屬，仁王VS柳生的比賽！一局終比賽！立海大柳生發球！”清清嗓子，未依忍住內心的激動澎湃，循著記憶，清晰地開口道，一字一句，一板一眼，倒還真像那麼一回事。
不過……
那也隻是一開始而已……
“呀！柳生君你太厲害了！加油加油！這一球不錯哦！幫你加分加分！Game，柳生！3——0！”
“砰”
“哦！死狐狸，你那球出界了出界了！噢噢噢噢噢！”
“咚！”
“白毛狐狸，你那麼認真幹什麼？嗚嗚嗚，柳生君，你痛不痛？”
“……”
“呀！現在幾比幾了？噯？你們怎麼交喚場地了呀？哦，對對對！是該交換場地的！是該交換場地的！”
“……”
“現在該誰發球了？對對對！是狐狸！咳咳！一局終比賽，立海大狐狸……死狐狸我還沒喊完呢！你你你……藐視裁判，扣分！扣分！你現在是零分！零分！”
“……”
其實，在未依坐上裁判席上的那刻仁王就知道，她那個裁判就是放著做個擺設的，而比較有默契的一點是，柳生似乎也很早就認同了這一點。
一球接一球，他們渾然忘我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以至於，當未依後來的出錯直至胡言亂語，並沒有影響到他們兩個人之間比賽的進程。
可以說，未依這個裁判，充其量不過是個喧鬧的背景音樂。
可惜，那傻妞本身似乎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隨著最後一球觸網，仁王和柳生的比賽，最終的真實結果，以6：3告終。
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柳生緊緊握著手裏的球拍，情緒似乎還未從適才的激動中緩過神來。
愣愣地，他望著那顆滾落到他腳邊的黃色網球，心底，五味雜陳。
網球和高爾夫球……
不一樣……
完全不一樣……
“怎麼樣？你的感覺？”率性地撥了撥額前被汗水染濕的頭發，仁王平複著自己的呼吸，隔著球網，看著柳生。
柳生沒有說話，隻是沉默地走了過來，將手裏的網球拍還給仁王。
落日的餘暉反射著他扁圓形的鏡片，清晰地，照出他總是隱藏嚴密的深邃眼眸。
唇角，緩緩地勾起一抹閑適的笑意，四目相對的那刻，仁王明白，自己今天所做的努力，並沒有白費。
將兩把球拍合並到一起，仁王向柳生伸出了手。
唇，緊抿，似乎是一個世紀的停頓後，柳生苦笑著歎了口氣。
擊掌交握。
黃昏下的網球場上，立海大的無敵雙打，現出了最初的雛形。
從最初的激動、興奮，到後來的感慨、沉寂。
看完一場比賽的未依和小早川綾子難得如此安靜。
逢魔時刻的網球場，兩個少年交握在中心的雙手，就像被定格的畫麵，一點點聲響，便是突兀。
訥訥地，未依和小早川綾子不由得麵麵相覷。
片刻的沉默後，兩人不約而同地相視而笑。
是欣慰、是感慨還是激動？
或許，無關緊要。
她們知道的是，立海大的網球部，似乎，又會有一番精彩，即將上演。
隻因，他們……
是王者立海大。
11
經過那一場比賽之後，幾乎沒有任何懸念的，柳生比呂士應了仁王雅治的邀，二話不說地向立海大網球部提交了入部申請。
至於之前那個打敗了三年級學長，卻在之後被幸村他們削得體無完膚的切原赤也，也在二度挑戰真田失敗後，看清了自己的局限在哪裏，也許是出於不服輸的心理、也許隻是為了在日後一雪前恥，讓自己的實力更上一層樓，總之，在一番糾葛後，他也毅然成了立海大網球部一員。
於是，三年級學長正式退役，社團交接工作已然完全，新一輪的校內選拔，如期而至。
雙打名單裏，丸井和胡狼這一對組合以每戰每勝的成績脫穎而出；和他們戰績相當的另一組雙打，則出人意料的以仁王、柳生這一雙組隊不到兩個月的新興雙打拔得頭籌。
至於單打，除開幸村、真田、柳蓮二這三個球隊支柱外，剩下的那個名額則毋庸置疑地由還未入部便已掀起一波議論的切原赤也隨即頂上。
幸村、真田、柳、丸井、胡狼、仁王、柳生、切原。
記憶裏，為著三連霸而努力的立海大正選，至此總算全員到齊。
“想不到卷毛正太也加入網球部了！真好真好！這樣一來，明年的立海大估計就可以邁向三連霸了！嗚嗚嗚~~真是太好了！”陽光下，球場外，小早川綾子看著球場內正在訓練的那些少年，感動地眼淚汪汪。帥哥啊~~一群閃閃亮亮的帥哥啊！立海大裏長得稍微有點姿色的帥哥都集中到了網球部……哦~~這光想想就能知道是多麼養眼的一件事啊~~嗷嗷嗷嗷~~~
“是啊是啊！”一旁的未依也紅了眼眶，不過，她的激動卻是來自再過不久，自己以前看過的那些情節片段總算要上演了……
喔！她的“未卜先知”啊！她的穿越優勢啊！嗚嗚嗚~~~總算有了用武之地了用武之地！不容易啊真是太不容易了！嗚嗚嗚~~
“不過，我沒想到的是，柳生君居然進步得這麼快！才短短兩個月不到而已，他就真的和狐狸組成了無敵雙打……真是太厲害了！啊！柳生君！加油加油！我支持你哦！”看著場內正在和仁王一對一打練習賽的柳生比呂士，小早川綾子的眼睛忍不住眼冒愛心，抓著麵前的鐵絲網，尖叫連連：“啊！好帥！這一球漂亮啊柳生君！好棒！耶~~”
順著小早川綾子的目光，未依也看向了柳生他們那邊。
“砰”
一球壓上底線，才幾分鍾的功夫，柳生又從仁王手中拿下了一局。
望著那個從容地握著球拍，和仁王交換了場地的少年，未依的心底也是驚歎連連。
要知道，這兩個月來，她可是親眼看著柳生一步一步成長到現在這個程度的。
剛答應仁王加入網球部的那一陣子，柳生的網球水平其實隻比一般的初學者好上那麼一點。而為了幫他提高實力，和他組合雙打，每天，除開球隊裏必要的那些基礎訓練外，仁王則當起了陪練的角色，幫著柳生利用一切可能的時間進行特訓。
而一直習慣上下學和仁王一起走的未依，便自然而然地知道了這一切。
其實，仁王一開始就沒打算瞞著她——他清楚她的性子，好奇心重，十分擅長打破沙鍋問到底。
所以，對於仁王和柳生的特訓，兩個月來，未依可說是全程參與的。
畢竟，仁王他們可以利用的特訓時間，也不過是上學前、放學後和周末而已。
未依親眼看著柳生的成長，看著他從一開始的0：6，到後來的5：6，一點一點，追上了仁王的腳步，而在他掌握了所有的技巧，並利用之前打高爾夫球的優勢創造出了屬於自己的球風後，他便著手開始了和仁王的雙打。
他們的雙打是從《雙打啟蒙》這本書開始的。
而試驗他們的第一組對手，卻是由未依厚著臉皮硬拉來的一對新婚夫妻。
是的，你沒有聽錯，柳生和仁王他們組成雙打後比賽的第一組對手，並不是某某學校的什麼有名雙打，而是住在公園附近，每天早上都會來打網球借以達到晨練目的的普通小夫妻罷了。
那對年輕的夫婦大約不到三十的年紀，打網球，隻是娛樂身心，而非主業。
可是，就是抱著那樣下場和小朋友們隨便玩玩的心態，他們竟還是以6：2的壓倒性勝利，贏了仁王和柳生這一組拆開看，便是實力派單打的雙打。
仁王和柳生兩人的水平在初中生裏算是拔尖的，但是，和他們對戰的那對年輕夫妻卻沒有什麼技術可言，他們打網球，隻是因為好玩，之前雖也在學校裏加入過網球部，但，時隔多年重新握起球拍，他們根本就沒有仁王他們目前正值巔峰的體力，更妄論仁王他們那份對比賽執著認真的心態了——對那對夫妻來說，打網球隻不過是閑來無事的小遊戲，玩玩罷了。
因此，在起初未依心血來潮加別無選地（那個公園早上沒什麼人，未依也是誤打誤撞加運氣不錯地才找來這麼兩個會雙打的人）將他們請來幫忙衡量一下仁王他們雙打水準的時候，仁王和柳生的心裏其實都是帶著一絲愕然和排斥的——他們是年輕氣盛的少年，他們將網球當作了夢想和戰場，每一天，他們揮灑在網球上的汗水和努力，和那對隻將網球當成娛樂的小夫妻相比，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可是，那樣頗有輕視加微詞的心態，卻意外地在開賽幾局後，消失殆盡。
那對小夫妻雖然沒有什麼華麗的技巧、高深的水平，但是，許是愛人間的心靈相通吧？他們的默契好到沒有話說，見縫插針、你退我進，以至於一場比賽下來，仁王他們在他們麵前隻有甘拜下風的份。
“你們的網球打得很好，如果分開打，我承認，我和我妻子沒一個會是你們的對手，可是，不要忘了，我們這是雙打……我不是教練，像你們這般年紀的時候也不像你們這般很擅長網球，但是，對於網球的一些基本常識，我還是很清楚的。我覺得既然是雙打，那麼最重要的，應該就是默契了吧？你們兩個人的默契……嗬嗬！不是我說什麼，明眼人一看，真的是有點不如人意……”猶記得那場比賽結束後，那個青年男子含蓄婉轉的暗示。他說，雙打最重要的是默契，而默契的基礎便是信任，如果你不了解自己的同伴，無法相信自己的同伴，那麼，那樣的雙打組合，注定是失敗。
那個男子並不是專業的網球選手，網球之於他，不過是初中時的夢，成年後和妻子回味曾經、培養感情的興趣，可是，他的話，卻字字句句地切中了仁王和柳生之間的要害。
於是，仁王沉默了，柳生慚愧了。
倒是一邊的未依，聽了男子的話，忍不住開口替他們辯解，憤憤不平：“他們才剛組成雙打，這是他們的第一次比賽，隻是不小心輕敵做了次暖身操而已！他們很強的！他們的實力隻是還沒有發揮出來！你看著好了，將來他們一定是神奈川縣裏最強的雙打組合！絕對是的！”
未依的語氣鏗鏘有力，斬釘截鐵，不僅年輕的夫妻檔愣了，就連仁王和柳生也不自覺地看向她，似乎不明白，她那強大的自信究竟是從何而來。
“嗬嗬，那到時我們就拭目以待了。”年輕的妻子不以為意地笑，權當這是這個年齡的小孩子不甘心下的小性子使然。
送走那對年輕的夫妻，仁王這才緩緩回過神來。
“噗哩。”幽幽地看了信誓旦旦的未依一眼，他習慣性地伸手揉亂她的發，說不清自己在聽見她那句：“將來他們一定是神奈川縣裏最強的雙打組合！”時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情。
而一旁的柳生則推了推眼鏡，淡淡地笑了笑，對她低低地說了聲：“謝謝。”
畢竟，他們才剛輸掉比賽，又是以那樣的結果、那樣的差距輸了，心情自然不會好到哪裏去，可是，未依的那句話，那句信誓旦旦的肯定，那雙燃燒著絕對信任的眸子，卻意外地撩撥著他心底深處的那根弦。
被人相信著、肯定著的感覺，很暖，真的，很暖。
“嗬嗬，其實我也沒做什麼啦！”未依傻傻地摸著自己的腦袋，笑得很白癡。
“把你的嘴巴閉起來，那麼黃的牙齒你也敢拿出來現，太影響市容了！”狠狠地彈了記未依的腦門，仁王不知為何，忽覺她此刻對著柳生的笑容特別刺眼。
見牙不見眼！一句“謝謝”而已，用得著那麼花癡麼？真是！
以後走到外麵千萬別說你和我是青梅竹馬，丟人！
“仁王雅治！”揉著被敲痛的額頭，未依氣得咬牙切齒。
要不是礙於柳生在旁邊，她真想撲上去咬死這隻口沒遮攔的臭狐狸！
“怎麼了？”狐狸閑閑地看了她一眼。
不爽的話有本事你來咬我啊來咬我啊？
這句話是未依看著他臭屁的眼神，自己得出來的譯文。
當然，現實和她的想象也差不了多少。
“白毛狐狸！你給我去死！”
12
思緒回到現實，情緒極其容易隨回憶波動的未依又在不知不覺中死死地瞪著球場內那抹白發的身影，咯咯地咬著牙，憤憤不平地切著齒。
為什麼呀這到底是為什麼呀？為什麼這隻狐狸總是對她吐不出好話！明明她想做的是一個淑女，在紳士麵前營造一個溫柔賢淑的甜美形象，為什麼這隻死狐狸非要逼得她破功不可？為什麼呀這到底是為什麼呀？請他幫個小忙和美人部長提一下她進球隊當經理的事情，他死活都不肯！好歹……好歹他們都一起風風雨雨地經過了九年的光陰了！那交情可不是蓋的不是蓋的！為什麼他就不能像小說偶像劇演的那樣，對她這個青梅竹馬兩肋插刀、義不容辭呢？
死狐狸！臭狐狸！爛狐狸！自己怎麼就那麼可憐，誰不好攤，居然攤上這麼個臭屁狐狸當哥兒們，不幫著她追美人他們也就算了，還處處和她作對！上次……上次人家柳生君都對她有點好感了，都被他一攪攪沒了！
經過那次，紳士君一定會覺得她是一個嗓門很大、動作很粗魯的女孩了……
未依下意識地將目光轉到剛剛比賽完，拿著毛巾擦汗的柳生身上。
夕陽西下，暖暖的金色灑落在少年的身上，背著光，隱隱約約，有種朦朧的錯覺，繚繞不去。
土黃色的運動衣，和夕陽的背景融合在一起，斜斜的餘暉，照出他頰畔滴落的汗珠，顆顆晶瑩。他擦著汗，明明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動作，卻在未依眼裏，優雅地不像話。
哇！柳生君！乃真的很帥咩！
未依看得眼睛發直，眼冒愛心。但是，那也隻是一秒而已。
因為他注意到站在柳生身邊，同樣剛打完球的仁王。
那隻死狐狸！
未依的眼睛迸出怒火。
你看！你看看他那樣子！
舉止粗魯！擦個汗像要搓掉自己一層皮似的！喝個礦泉水，咕嚕咕嚕地也不怕喝得太急嗆死自己！你看你看！他他他……居然還直接把汗擦在衣服上！沒素質！真沒素質！你不知道衣服上其實有很多細菌的嗎？你就不怕細菌沾上你的臉讓你的臉長痘痘？死狐狸！你白了不起啊！白得跟個活死人死的！木乃伊就長你這樣，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未依，未依！”心底暗暗吐糟間，身邊的小早川綾子突然盯著某一點，激動地扯住她的胳膊猛搖晃。
“幹嘛幹嘛？發生什麼事了？”又出現新的帥哥了？
未依忙不迭地順著小早川綾子看著的方向望過去，亮著眼睛興致勃勃。
搜尋一圈，新興帥哥沒發現，漂亮女生有一個。
她不由得瞪大眼。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不得不說，那個女生長得真的很漂亮。
長長的紫色發絲就像以前電視上看到的飄柔廣告，不！比飄柔廣告還要飄柔！還有她那五官……原以為自己和小早川綾子就已經很出色了，想不到，她的五官居然比她們還漂亮！最最重要的！就是她的氣質！很靜！隻是遠遠地看著她，便會覺得安詳！
她的眼睛是藍色的，藍色，冰冰涼涼的藍色，如玻璃一般，剔透、清澈，她的表情淡淡的，嘴角邊的笑，若有似無，可是，就是那份該死的若有似無，格外地牽動人心。也許未依非常不願意承認，但是事實擺在眼前，她又不得不承認，那個女生，真的比她漂亮——不過，也隻有一點點而已！真的！隻有一點點！
“她是今年剛入學的新生，我打聽過了，她和卷毛正太一個班！才來不到一個月，就被列為校花了！她是我們班藤田的妹妹，好像叫芙子，當然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居然向幸村君遞交了入部申請想要當球隊的經理！而且，幸村君好像已經同意了的樣子！”一旁，小早川綾子的聲音，難掩酸味。也是，這樣一個漂亮的女生放在陽盛陰衰的男子網球部，真的是太危險了！小早川綾子有強烈的危機意識！
“你說什麼？！”果然，這條新聞很爆炸，未依吃驚地瞪大眼，不敢置信。
怎麼可能怎麼會？她她她……她是經理？她當了經理，那她怎麼辦？她這個穿越時空隻為王子的“萬能女主”怎麼辦？存心來跟她搶風頭哦？
“你不要不相信，那是事實！鐵板釘釘地事實！要不，你以為她能進入球場嗎？”小早川綾子很能體會未依現在的心情。畢竟，未依這娃覬覦網球部經理這個職位早不是一天兩天了，隻不過，礙於沒有“正門”和“後門”總是不得其門而入罷了！如今，還沒到手的肥肉就這樣飛到一個不知打哪裏來的“空降部隊”身上，那種打擊，換了是誰都會暈一陣子。
聞言，未依愣愣地又看向那個女生，果然看到她如入無人之境地走進了球場內——要知道，立海大的網球場可是出了名的嚴格，非正選不能入，靠近正門幾公尺內，運氣不好，碰上黑麵神當班，那可是連站幾秒都該偷笑了！
所以，在看到那個女生旁若無人地走進網球場而沒有任何人出來攔阻後，未依這才不得不相信，小早川綾子說的話，句句是事實。
“為什麼？她憑什麼呀？”未依不淡定了。
“沒有為什麼，好像是那個從不怎麼管事的球隊監督力邀她去的，大概是因為她網球打得很好吧？我聽說她在小學的時候，還拿過冠軍。”當然，那也隻是聽說，誰知道是不是真的。
“冠軍？”未依稍稍平靜了下來。適才的爆發全因這個“冠軍”而沉澱了。
本來嘛！能者居之嘛！人家是有實力的！網球比賽的冠軍耶？比起她這個參加比賽時在初賽就被淘汰的菜鳥，不是一個等級的！好吧！看在她是因為很會打網球而不是人長得漂亮的份上，那個經理的位置就讓給她好了！至少……至少人家是冠軍，作用總比她大！她就大方地讓給她好了！長江後浪推前浪嘛！她不嫉妒！
未依很有阿Q精神地想著。想著想著，也就真的釋懷了。
畢竟，她知道，自己進網球部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吸引帥哥！雖說自己是“先知”，但是，她和網球，並不熟。當初想當經理，純粹不過是衝著“近水樓台先得月”去的。可是，最近這一個月下來，在一旁看著狐狸和紳士的特訓，她想當經理的想法也就漸漸地淡了下去。
既然幫不上忙，就不要去湊這個熱鬧了。
她希望他們贏，卻慢慢清楚，自己根本沒有任何的力量幫他們贏。
所以，像現在這樣，有個懂網球的女生去當經理，或多或少比她這個半吊子“女主”好吧？她就低調點，安安靜靜地在場外幫他們加加油好了！
畢竟，自己是女主嘛！女主總要有個女配來襯托的！
未依自戀地想著，不知不覺，又開始做起白日夢起來。
※※※ ※※※ ※※※ ※※※ ※※※
“當天的思想太天真，當天的感覺卻真實，告訴我今天轉變是有太多逼不得已，是我被生活拚吞社會驅使……”
沙發上女孩翹著二郎腿曲不成曲地哼著奇怪的歌，心情，似乎還不錯。
“你在唱什麼？”我淡笑著看向她，遞上一罐可樂。
“‘告別天真’。”她不客氣地接過，打開，喝了一口，露出一臉的滿足。
我無奈地笑，伸手摸摸她的頭發，不由得暗暗歎息。
告別天真……是嗎？
ss90222twtw60 2021-4-1 15:19
13
時間的流沙在指縫間悄悄溜走。
每天，上學、放學、回家；觀網球部訓練，看柳生他們特訓，和白毛狐狸鬥鬥嘴，同小早川綾子聊聊八卦，未依的日子就那樣在無波無瀾的平靜中，默默地向前滑行。
春去夏來，仿佛隻是彈指一瞬的錯覺裏，未依進入立海大初中部後的第二個暑假，飄然而至，然後，又邁著無聲無息的腳步，悄然遠去。
不過，這個學期，這個暑假，可喜可賀的是，未依的收獲，還算豐碩。
她又多了一個新的朋友，藤田芙子，那個網球部新任的小經理。
說起她們的友誼，那還多虧了仁王雅治！
為什麼？
因為藤田芙子她啊！喜歡仁王雅治！
藤田芙子的性格和她外表給人的感覺一樣——靜。
安靜、恬靜，有點內向，帶些羞怯。
勝任經理以來，她和球隊裏那些男生的互動，寥寥可數。
除了公事還是公事，除了訓練還是訓練。
一本正經，心無旁騖。
偶爾遞水送毛巾，僅僅隻是舉手之勞，沒有半分刻意殷勤。
藤田芙子很漂亮，低眉順目，柔弱婉約，和男生說話，沒幾句，還會不好意思地紅雲密布，羞澀、怯怯的，很像一隻楚楚可憐的小白兔，在惹人憐愛的同時，總會讓人忍不住升起一股想要逗逗她的欲望——
仁王雅治，便是其中之一。
“經理，我渴了。”做完訓練，每次，他都會迸出這樣一句話，痞痞的、邪邪的，吊兒郎當。
於是，有點無奈的，她隻好硬著頭皮，微紅著臉，給他遞水。
“經理，你為什麼總是往地上看？地上有錢嗎？”他慢吞吞地伸手接過，不忘打趣。
她沒有回應，隻是垂著頭，匆匆跑開。
她知道自己很內向，脾氣也有點怪，別人和她說話，她常常都不知道該怎樣回應——她不是不喜歡和人交流，她隻是太擔心會得罪人，所以，很多時候，她都不會主動接話，就算有人有心想要和她接近，也因她的“不解風趣”而悻悻然地住了嘴。
可是，仁王不一樣。
就算她不說話，他也能從她某些細微的表情裏看出她的心情。
她不回應，他同樣能自顧自地和她相談甚歡。
他們的交談，確切地說，他和她說的話，並不是很有營養，往往，打趣成分居多，逗弄成分過半。起初的她並不適應，紅著臉，隻想著要快點跑開，直到那次，那個下雨天。
那天雨下得很大，也很突然。
社團活動結束後，她和幾個同屆的新生一起收拾場地。
場地收拾完，她讓那幾個新生先走，自己一個人，動手整理小小的一間休息室。那場雨，就是那時候開始下起來的。
她沒有帶傘，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外麵的雨勢已經將她困在原地，無法動彈。
她靜靜地站在休息室裏，透過敞開的門扉，望著外麵的大雨，歎息苦笑。
她的書包還在教室裏，裏麵裝著她的手機。
她身邊沒有任何轉移注意的玩具，除了看著雨簾發呆、沉思，她不知道時間該怎樣打發。
一滴、兩滴……
她無聊地數著窗台墜落的雨滴，胡思亂想。
想著她那個哥哥現在在幹什麼，想著他們班的值日生會不會忘記她的存在而鎖掉教室。想著柳學長給她的訓練菜單，想著幸村學長為什麼總喜歡披著外套而不直接穿在身上。還有那兩個總是在他們球隊訓練時站在場外拚命加油呐喊的女生，為什麼天天過來報到而不嫌累？她想了很多很多，無聊兼八卦，沒有任何實質性的邏輯，純粹隨便想想——一個人，沒事的時候，總會想些亂七八糟，她也不例外。
想著想著，腦袋開始暈，她打著嗬欠，有點犯困，模模糊糊中，她看見有一個穿著土黃色運動衣的身影，向著這邊由遠及近。她以為那是她的錯覺，直到那個人，來到門外，收起雨傘，隨意地甩了甩，轉身走進來時，她才愕然看清他的臉，知道那是真實而非夢境。
那個男生長得很帥，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她就知道。
他的一頭白發很耀眼，尤其最近還接了一條小辮子後，更加引人側目。
她記得他走路時喜歡弓著背，記得他不喜歡在陽光下訓練，記得每到休息時，他會拚命和同隊的丸井學長爭搶一個蛋糕。
當然，這些並不是他讓她印象深刻的直接原因。
她會開始留意他，是因為他是球隊裏，最願意找她說話的人。
她沒有什麼朋友，成績好、網球好，卻因為性格太內向而沒有什麼人緣。
大家以為她是恃才傲物，其實她不是，她隻是沒勇氣跨出第一步。
“仁王學長……你……你怎麼……”她吃驚地看著他，還有他手裏拎著的包，她的書包。
“噗哩。”他將她的包遞到她手裏，戲謔地回答：“關心經理，是我們立海大網球部每一個部員應盡的職責。”很官方很玩笑的回答，可是，她卻聽懂了。
怦怦！怦怦！
她當時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心跳加快，她隻知道那樣的感覺，很像一個自以為被所有人遺忘的孩子突然發現自己還是有人重視時的心情。很陌生，很感動。
有點恍恍惚惚，有點渾渾噩噩。
等她反應過來時，他和她，共用一把傘，漫步在雨中。
傘的大半偏向她，在她走向在教學樓前匆匆尋她的哥哥而麵向他道謝時，她才發現，他另一半的衣服，全濕了。
他和他的哥哥聊了幾句有的沒的後，和他們告別，轉身離去。
她愣愣地目送著他的背影。
他撐著傘，還是習慣性地弓著背，白色的小辮子在朦朧的雨霧下，一晃一晃。
有點叛逆、有點不羈。
懶洋洋的。
她看著他走向那個在校門口等他的女孩。
那個每天來網球場報道的女孩。
女孩手上沒有傘，拎著兩個書包，氣呼呼地鼓著臉，在門衛室前站著，等著他，瞪著他，很控訴、很委屈的樣子。
她看著他走到她的身邊，很自然地接過她手裏的書包。
他們說了什麼，她沒有聽清，她和哥哥經過他們身邊時，她隱隱約約聽到“白毛狐狸”“重色輕友”這幾個字樣。
她是他的女朋友嗎？
她猜測，不知為何，有些惆悵。
也許，真像他說的，他會送傘給她，不過是因為她是他們球隊的經理。
她明白自己不應該多做遐想的，真的不應該。
田岡未依，她還是忍不住打聽了那個女孩的名字。
“她是仁王的女朋友嗎？”
“女朋友？嗬嗬！芙子你還真會開玩笑！雅治他怎麼可能會喜歡那種女生？”
“……”
“那種聒噪的花癡，雅治不可能看得上的啦！”
“可是……他們每天都一起走……”
“他們家住一起嘛！他們是鄰居，從小一起長大的。”
從小一起長大……是嗎？
不知為何，這個信息，讓她窒息。
“芙子，你怎麼忽然對雅治這麼感興趣了？難道你對他……”嗅出一點不對勁，她和仁王同班的哥哥，藤田健寺一臉狐疑地瞅著她。
瞅著瞅著，她心虛，狼狽地躲開他的視線，張張嘴，卻止不住的臉紅。
“你該不會喜歡上雅治那小子了吧？”明明該是疑問的句子卻帶上了總結性的味道。
她一愣，繼而心跳加快，想否認，竟怎樣都無法說出口。
原來，竟是喜歡，是嗎？
她喜歡仁王雅治……
“芙子你不要臉紅嘛！哇塞！看不出來我家芙子也有這麼一天啊！話說，雅治那小子其實還不錯的！雖然看上去一副吊兒郎當、遊手好閑的痞子樣，但是他學習成績可是好的沒話說，上次我們老師還讓特意展示過他的筆記本，幹淨整潔地比女孩子還要細心，而且，他的家政成績也不錯，上的廳堂入得廚房！要是你喜歡他，哥哥絕對支持你的！”
她哥哥激動得有些反常。畢竟，一直以來，總是和女生相處融洽卻不敢和男生多加交流的她，曾一度讓熟悉耽美的哥哥，憂心不已，直覺懷疑她的性向有問題，喜歡女生多過男生——從小到大，她從未對她父親、哥哥以外的男生，表現出任何的好感和欣賞，就連偶像明星她也隻挑女的愛。那可是lesbian的前兆啊前兆！
現在，妹妹總算有屬於正常女孩的小女兒情懷了，他能不激動嗎？
“可是他……”她憂慮，並沒有感染她哥哥的好心情。
那個一直來網球場的女孩……她很難不介意。
“你在擔心田岡未依嗎？安啦！你放心，我敢打包票，雅治絕對不會喜歡那個女生的！之前我有探過雅治的口風，他喜歡那種大方、聰明、擅長交際的女生，絕對不是那種隻會對著帥哥尖叫的花癡！所以，芙子，你還是很有希望的！”看出她的顧慮，藤田健寺拍拍她的肩膀，再三保證。心底暗暗決定，必要時，他也可以為了妹妹稍稍犧牲一下，找田岡未依告個白，徹底斷開她和仁王雅治的交集——他自信自己長得不差，對付像田岡未依那樣的女生，綽綽有餘。
14
說起藤田健寺這個人，他的外表，絕對不是那種好看到能夠讓女生眼前一亮的帥哥。
他的五官拆開看，還算英俊，但是組合到一起，竟是平凡普通到極點。
不過，男生嘛！就算去當牛郎，臉蛋也不是重點。有時候，隻要你海拔夠，身材棒，勉勉強強，也能賺點小人氣，吸引幾個無知小女生“為伊消得人憔悴”。
藤田健寺就是這樣——才初二的年紀，身長就已經過了一八零，或許是因為從小就打籃球的緣故，他的身材精瘦結實，隨便往人群裏一站，倒也還算鶴立雞群，十分醒目。
所以，當那天他真的付諸行動，找上未依告白的時候，不知情的未依著實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
要知道，未依雖然活了兩個14年，但是她的感情世界，卻還是一片空白。
她隻有暗戀別人的曆史，可沒有被人告白的經驗。
因此，當那天，藤田健寺找到她，開口說，他注意了她好久，想要和她交往時，她的反應，除了受寵若驚外還是受寵若驚。
“田岡同學，那個，我喜歡你。”
“哈？”
“那個……唔……我注意你很久了，我覺得你……呃，很可愛，對！就是可愛！如果可以的話，你要不要當我的女朋友，和我交往？”
“交、交、交、交、往？”
“嗯，你願意嗎？”
“呃……”
“你也不用現在就回答我，不過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我們可以從朋友開始做起，慢慢加深對彼此的了解。”
他的話說得滴水不漏，騙騙單純的小女生，手到擒來。
於是，傻乎乎的未依，上了當。
放學後——
“未依！”剛剛踏出校門，走上回家的路，身後，忽然有個急切的聲音，由遠及近。
未依和仁王同時停下腳步，紛紛轉頭循聲望去。
隻見藤田健寺背著包，快速地向她跑過來。
未依滿臉的問號，而一旁的仁王則不動聲色地站在那兒，“噗哩”一聲後，若有所思。
“那個……你要往那邊走嗎？”意思意思地和仁王點個頭打過招呼，藤田健寺直接轉向未依，笑容溫和猛放電。
未依被他“深情”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後知後覺地回憶起他不久前的告白，這才想起來有點不好意思地紅了臉，遲疑著點點頭。
“那真是好巧！我家也是這個方向，不介意的話，我們一起走吧？”
“一起走？”她委實愣了愣。
“是啊！你不是答應要給我機會和你當朋友的嗎？那上下學一起走，是應該的吧？”他摸摸鼻子，謊話說得真摯而懇切。
“呃……”未依有點無措了，沒主意地將目光看向一旁的仁王。
仁王卻當作沒看見，將頭扭一邊，意思很明白：
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
於是，有點沒轍地，原本的雙人行，就此成了三人行。
藤田健寺很健談，風趣幽默，一路上總有說不完的笑話逗她開心。
她笑得前俯後仰，直覺眼前的男生和她是一國——哪像她認識的那隻狐狸，除了損她還是損她，恨得她牙癢癢。
在一個路口，藤田健寺和他們分了手。
重新和仁王肩並肩，未依好心情地哼著小調，曲不成曲。
“那家夥在追你？”懶洋洋地雙手抱在腦後，仁王狀似隨意地問了句。
未依沒有說話，不過，從她越來越紅潤的臉頰，他知道了答案。
“他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好端端地，怎麼會和你告白？”不是他看不起她，實在是能懂得欣賞她的人，他無法想象。
“因為我長得可愛啊！”未依回得很溜，一臉的理所當然。
仁王朝天翻了個白眼。“可愛？我看是可憐吧！”
他的話是一盆冷水，當頭澆下，暫時冷卻了未依的自我膨脹。
“你才可憐！”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這隻死狐狸！“從頭可憐到尾巴的白毛死狐狸！啊！我知道了！你這是在嫉妒！赤 裸 裸的嫉妒！有男生追我，說明我漂亮、大方、美麗、聰慧受異性歡迎！哪像你啊！開學到現在都沒有人找你告白！你急了是不是？哼哼！你這就叫‘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狐狸就是狐狸！無論白毛還是紅毛，都擺脫不了這樣的宿命！未依像是相通了什麼，很是同情地看著他，接著，還做作地擦了擦眼淚，一副“我總算能理解你”的欠抽表情。
“拜托，現在天還沒黑！要做夢趕緊回家關上門慢慢做！”仁王忍不住丟給她一堆白眼，一掌拍上她的腦門，他習慣性地又將她的頭發當雜草揉。
“仁王雅治！”他夠了哦！真的夠了哦！
“你個白癡！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是不是地球人！你每天刷牙洗臉的時候有認真照過鏡子嗎？”他真的是被她打敗了！雖說自信是好事，但是自信過頭發展到眼前這傻妞的沒有“自知之明”那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了！
“如果你有認認真真地看過你自己，你就會發現……啊！這個人好恐怖！為了地球人民的安危，我該回火星去了！”他直接就不客氣地將她踹到外星球當移民。
“要回火星你自己回！我是原原本本的地球人！生是地球人死是地球魂！”她氣得推開他的手，理智盡失。
“哦？”他挑高半邊的眉毛，陰陽怪氣的調子令人發指。
“仁王雅治！”她直覺地又想像小時候那樣敲他腦袋。
“噗哩。”幾乎是反射動作，在她剛抬起手的時候，他便直接將她攔在半空。
“注意點形象，你不是要當淑女嗎？這麼暴力！小心將來嫁不出去！”他拿她最在意的事情堵她。
“‘淑女’也是需要因人而異的！你是白毛狐狸！用不著！”她不甘心地抽回自己的手，不能動武，便隻能動動口，要不然她真的會內傷。
“如果我是白毛狐狸，那你是什麼？黑毛的？”
“你……”
“走了！磨磨蹭蹭的，天都快黑了！”大掌一揮，他又在她措手不及中拍了下她腦門。誰讓她現在的個子比他矮？不欺負她欺負誰？要知道，他們小時候，她可沒少仗著女生發育比男生早的優勢欺壓他拍他腦袋——所以，他現在不過是禮尚往來，好好享受“十年風水輪流轉”這句話的真諦而已。
“仁王雅治！”她這下是真的炸毛了。
四下環顧，很好，沒有人，她不用在意什麼形象。
於是，衝動大過理智，她狠狠地將單肩包甩到一邊，二話不說地向著他的背影衝過去，雙腳並攏，然後，起跳。
她直接跳上他後背，短短的腿圈住他的腰，她死死攀著他的肩膀，不肯放。
“喂！死丫頭！你在幹什麼！像頭豬似的！重死了！趕快給我下來！”沒料到她狗急跳牆後會來這麼一招，即使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如仁王雅治這下也變了臉色，無法淡定了。
“哈哈！死狐狸臭狐狸！你再叫啊再叫啊！知道你姑奶奶的厲害了吧？老虎不發威，你把我當Kitty玩！哼哼！”她蹭啊蹭地往上爬，一手從後環住他的脖子，一手開始揉他的頭發，揉啊揉，揉成一堆稻草都不解氣。
哼哼哼！死狐狸臭狐狸！我讓你再損我！再損我！損啊！你倒是再損啊！哼！
“死丫頭！咳咳！”
“嗯？你叫我什麼？”
“死……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了，大小姐，公主殿下，你下來好不好？”
“不好不好！本大美女今天腳酸了！背我回家是你的榮幸！”
“你做夢！”他倒吸了一口氣。這死丫頭！
“你看我是不是做夢！哈哈，雅治，你的小辮子是最近新接的吧？嗯，不知道那個理發店的技術怎麼樣？膠水粘得夠不夠緊，讓我拔個幾根來玩玩？”她把玩著他的小辮子，語氣陰測測。
一語點中他的死穴。
行！算她狠！
歎氣、無奈，仁王狐狸終於體會到陰溝裏翻船到底是個什麼滋味了。
窩囊！真是窩囊！這個死丫頭！
罷了罷了！他就當自己在做負重訓練好了！
負著一頭豬練走路！
“嘻嘻嘻~~”未依得意地大笑。笑完之後開始懊惱，自己怎麼這麼晚才想起用這招？早知道這招對付他這麼有效，她很早就該用的！
不過……
哼哼！白毛狐狸！這下你完了！嗷嗷嗷嗷！我得意兒的笑，我得意兒的笑！
十年風水輪流轉！嗯嗯嗯！這句話不錯！真的不錯！哇卡卡卡！
黃昏下，兩個重疊在一起的背影，就那樣被夕陽拖得很長很長。
一直，一直，延伸到他們身後的巷口。
倒映在藤田健寺和藤田芙子兩兄妹的眼眸深處。
久久，不散。
15
自那天以後，藤田健寺便那樣介入了未依的生活。
每天放學，他都會出現在校門口，等著未依，和他們一起走。
一路上，他總會有說不盡的笑話來逗未依開心，行進時，他往往夾在未依和仁王的中間，不著痕跡地隔開他們兩個之間的距離。
然後，一天一天，時機成熟，某一天的放學，他拉上自己的妹妹，藤田芙子。
因為藤田芙子是網球部的經理，於是，自然而然地，每天放學，她便跟著他們一起走。
未依和仁王原本的雙人行，發展到後來，就那樣莫名其妙地變成了四人行。
常常，藤田健寺會拉著未依在前麵走，留下仁王和藤田芙子慢慢地尾隨其後。
至於在學校裏，藤田健寺對未依的追求，卻低調地一點也不明顯。
雖說偶爾他會替她準備早飯，偷偷地在她的置物櫃裏，放幾張肉麻的小紙條。
未依做值日生時，打著同班同學的旗號，幫著她掃地、拖地、擦黑板。
但是，當藤田健寺的好朋友出於好奇地真正問起他是不是在追未依時，他又會死要麵子地立刻否認：“拜托！不要開玩笑了！我怎麼會喜歡那種女生？”
對未依，藤田健寺就是那種說一套做一套的人。
可惜，傻傻的未依不明白他的心思，真的以為他喜歡她，想要和他交往。
未依沒有談過戀愛，有男生找她告白，說喜歡她，並且還付諸行動地追求她，這樣的經驗，之於她可以說是有生以來的頭一遭，感覺，自然是陌生又新鮮，微微地，還泛著甜——小女生單純的虛榮心。
因為藤田健寺，未依認識了藤田芙子，幾次的交談後，兩人無疑地成了朋友。
兩個女孩之間友誼的開始，有時候真的可以很簡單。幾句話，幾個微笑，幾個善意的眼神，跨出第一步，輕而易舉。
隻是，單純的未依不知道的是，藤田芙子每次對著她柔柔微笑的背後，究竟，還藏著什麼。
※※※ ※※※ ※※※ ※※※ ※※※
未依第一次見到若人弘的時候，她想到一首詩。
什麼詩呢？
天蒼蒼，野茫茫，豔陽高照見牛 郎。
為什麼他會讓她聯想起牛 郎？
很抱歉，她自己也感到很奇怪，隻是純粹的第一感覺而已。
那個男生，長得很騷包，至少，在未依看來，就是這樣。
橘黃色的頭發，卷卷地，往外翹起，油亮油亮的，好像浪費了許多發油似的。
狹長的眼睛，帶著邪邪的輕佻，一副非常隨便的模樣。
她撇撇嘴，很討厭很討厭這樣的男生。
其實，未依對他的反感，並不是沒有理由的。
那一天的天氣很好，未依的心情也很好。
因為她終於說服她媽媽讓她去理發店染頭發。
未依的頭發是黑色。她想染成大紅色。
像小豬那樣的紅色，很可愛的紅色。
或者，像她媽媽一樣的酒紅色，也可以啦。
未依很小很小的時候，她就開始鬱悶了，為什麼她的頭發不是遺傳她母親？母親的頭發多好看啊~~酒紅色的，閃閃亮亮……不像她老爸，黑黑的自然卷，好老土哦！她不喜歡！
她和她媽媽抱怨了好久，好不容易，終於勸服她，同意讓她去染發。
帶著媽媽給她的錢，未依內心非常激動地往她常去的那家理發店走。
推開理發店的門，早就和她熟悉的土屋店長，笑容可掬地迎了上來。
“喲！美女小未依來啦？這次又要換個什麼發型呢？”土屋店長親切地摸著她的頭，把她帶往她專屬的座位。
土屋店長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人，胖胖的身材，笑起來，會露出兩顆小虎牙。她是田岡夫人以前高中時期的好朋友，後來搬家到了神奈川，開了一家理發店，規模雖然不大，每天上門的生意倒還不錯。田岡夫人也是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才發現自己昔日的同窗開了這家店的。於是，衝著這份交情，田岡夫人隻要有需要，便會來這裏光顧好友的生意，當然，最大一部分原因是衝著朋友之間好說話，剪發、理發都便宜的優惠交情去的。以至於到後來未依出生後，未依也成了這家店的常客。
可以說，未依也算是土屋店長看著長大的，從小到大，未依所有的發型都是出自她的手筆。這個理發店，她這個店長，在某種程度上，倒有點像是未依同學的個人專屬了。
“這次不剪頭發，我要染發，染成大紅色的。”她在熟悉的位子上坐下，看著鏡子的自己，笑得很甜。
“染發？你爸爸同意你染頭發啦？”土屋夫人有點驚訝了。畢竟，當初未依想染頭發時，田岡教練可是最為反對的。他覺得未依現在還太小，沒必要染頭發。而且，他認為未依遺傳到他的黑發很漂亮，沒必要換成其他顏色。
“爸爸不同意，媽媽同意了。”他們家是媽媽為老大。老大都同意了，“小嘍囉”的反對也就無足輕重了。
“嗬嗬！你這丫頭哦！”土屋店長愛憐地捏捏她的臉蛋，沒轍地搖搖頭。
一番有的沒的寒暄過後，土屋店長總算想起正事，下去準備染發要用的東西了。
未依一個人坐在座位上，無聊地和鏡子裏的自己麵麵相對。左照照、右照照，越看越覺得自己真的很漂亮。對著鏡子，她一會兒嘟嘴，一會兒拋媚眼，一會兒微笑，自顧自得玩得不亦樂乎。
“這就是你說的那家理發店？”
風鈴聲響起，有兩個男生談論著走了進來。
未依下意識地循聲望去。眼前微微一亮。
那是兩個長相帥氣的少年。
左邊那個，棕色微卷的頭發，漂亮的紫色眼睛，左耳上的銀色耳釘，幽幽地反射著光暈。帶著幾絲不羈的味道。
右邊那個，耀眼的橘黃色頭發，過長的劉海，反戴的白色運動帽，襯著那雙狹長的眼睛，有一股大明星般的氣質，格外惹人側目。
未依看得有點呆，呆過之後隱約覺得他們很眼熟，可惜，一時之間她居然想不起來他們是誰。
“你確定這家店的理發技術好嗎？你看他們那個店員……”在未依打量他們的同時，若人弘也注意到了未依。
精致的下巴準確地努努她那頭如西瓜皮的發型，若人將手抱到腦後，閑閑地開口說：“那樣的發型……嗬嗬！不是我說什麼，還真是有夠老土的！完全就不是我的style嘛！”
他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地落入未依的耳朵裏。
這家店之前隻有未依一個客人，而他下巴指向的地方又隻有未依一個人。
那麼，他口中那個“發型老土”的店員是誰？
不言而喻。
ss90222twtw60 2021-4-1 15:21
16
未依覺得自己很倒黴。她想不通，為什麼她在這個世界遇上的男生，嘴巴都那麼毒。
仁王雅治算一個，眼前那個長得很騷包的牛 郎也是一個。
她不懂，為什麼別家女主穿越，都是一堆王子圍著轉，不用做什麼，隨隨便便往那兒一站，或蒙娜麗莎的微笑，或病弱西施的憂愁，對著殘花悲春傷秋，對著大海念首小詩，立刻就會有王子憑空出現，一見鍾情，再見傾心，三見定終生，自此天涯海角，你要去哪裏我都陪你去，你要什麼我都送給你，隻要能抹平你眉間的憂愁，要我做什麼都心甘情願，永不後悔——一段可歌可泣的穿越時空戀曲就此展開，從此吃香的喝辣的，眾星拱月，女 性 荷 爾 蒙威力四散，一個個專情永不悔的美男王子排排站，隻等著你傳召和臨 幸……生活多美好，日子多逍遙，這才是穿越女主該有的待遇啊該有的待遇！
反觀她呢？
穿越14年，別說王子了，就連能看的護花使者用一根手指頭就數完。
孤家寡人，形單影隻，時不時地還要忍受某隻狐狸的嘲弄加譏諷，淒淒慘慘戚戚，養在深閨人不識，寂寞孤獨無人訴！
“你說誰的發型老土？”未依蹭地一下從座位上跳起來，瞪著冒火的雙眼，大步往若人弘他們的方向走近。
若人和梶本雙雙一愣，似乎沒料到一句無心的話會引起這樣的效果。
“嗬！很顯而易見的不是嗎？誰應聲了就是誰。”半秒的愕然，若人懶洋洋地一笑，露出他的招牌笑容，理所當然。
梶本不由得皺皺眉頭，有些不讚同地瞥了他一眼，頓了頓，才轉向未依，淡淡地解釋：“抱歉，我的同伴有些失禮了，不過，他沒有惡意。”
“我當然沒有惡意，我隻是在陳述事實。”若人撇撇嘴，一點也發現梶本的用心良苦，斜著眼，打量著未依那頭怎麼看怎麼影響市容的頭發，他皺皺眉，關不住自己“好心”的嘴：“你的發型真的很土！看你的年紀，應該比我們大不了多少，為什麼非要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你的臉型太圓，平劉海隻能讓你的發型看起來更像西瓜皮，還有，你的頭發又多又厚，現在已經是夏天了，你難道都不會覺得熱嗎？”
“若人！”梶本忍不住低聲嗬斥了他一句，而未依的臉色早已鐵青。
要知道，從小到大，她可從沒被人這麼不客氣地批過她的長相（當然，仁王除外——未依直覺認定，他是在嫉妒她），何況，對方還是一個見麵不到幾分鍾的陌生人！哇哇咧！這算什麼事啊！嗷嗷嗷！未依直覺要抓狂。
“我隻是在陳述一件事實。”若人聳肩，很無辜的樣子。
沒辦法，他這個人就是有個毛病，對於看不慣的人看不慣的事，直截了當地一語戳破是他很早就養成的習慣，挑釁味十足——不過，城成湘南裏卻有很多女生覺得他這樣的個性很帥很酷——當然，那些女生的衣著品味多數和他一樣，懂得展現自己最完美的一麵。像未依這樣“土氣”的女生，說實話，他還是第一回遇見。不點醒點醒她，他的良心過意不去。
“你……”要是情況允許，未依真想狠狠地咬他一口。
可惡可惡簡直可惡透頂！
這個騷包男人簡直比那隻白毛狐狸還要可惡上一萬倍！
“沒禮貌的家夥！你們老師沒有教過你什麼是紳士風度嗎？”忍無可忍無須再忍，未依挺起發育得還不算太健康的胸膛，務必要和眼前這個家夥據理力爭。
“善意的點出事實和紳士風度應該不衝突吧？”漫不經心地笑笑，論起毒舌口才挑釁鬥嘴辯論，他可是城成湘南裏的招牌選手。
“你那叫善意嗎？”未依炸毛了。可見，和仁王“鬥智鬥勇”到現在，她還沒有任何的長足的進步：“你那叫人生攻擊！侮 辱加誹 謗！要是你成年了，是要上法庭的！”
“人生攻擊？”若人誇張地笑了，笑得前俯後仰：“拜托，隻是一句話而已，有那麼嚴重嗎？”未免太小題大做了點吧？這個女生……
“很多人生攻擊就是來自於一句話！”下巴抬高高，輸人不輸陣。
“那麼，請問我那一句話‘攻擊’你了？”雙手抱胸，若人弘嘲弄一哂。
“你說我的發型老土……”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你那發型早就過時了。我不過是好心提醒你，如果這就叫‘人生攻擊’，那麼我想日本的法律製度還有待改善。”無聊！真的很無聊！不過，閑著也是閑著，難得碰上這麼無聊的事情，他倒要看看，她還能掰出多少笑料讓他留著當飯後甜點，說給他的後援會聽。
“什麼過時？你有沒有眼光？這是最近最流行的妹妹頭！妹妹頭！”
“是嗎？抱歉，我還真沒看出來。”打個嗬欠，麵前這個女生，火候明顯不夠。
“你看不出來說明你的眼睛有問題。”有眼無珠！
“哦？”挑高半邊眉毛，若人弘似笑非笑。
“哦什麼哦？”未依凶巴巴地瞪他，恨不得在他身上瞪出一個窟窿。
“若人，適可而止。”一旁的梶本無力地扶額歎息，警告性地看了若人一眼，他轉向一邊的未依，頓了頓，掛起外交式的笑意，道：“不好意思，若人他平時隨性慣了，說話沒有分寸，若有什麼失禮的地方，我可以代他向你道歉。”雖然對於一句漫不經心的“老土”所引發的“戰爭”，梶本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加消化不良——直覺是眼前的女生太過敏感加神經質，但，仔細想想，卻是若人口沒遮攔在先，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底線，也許在他們看來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一句話，正巧是那個女生最在意的事情也不一定。
罷了罷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都退一步，以和為貴才是上策。
接受到梶本的暗示，若人沒趣地摸摸鼻子，再度將雙手抱到腦後。
而未依……
既然人家先認錯了，她再揪著不放也不像淑女所為。
惡狠狠地給了若人最後一堆白眼，這場無聊的“口舌之戰”，偃旗息鼓。
不過，未依和若人弘，卻就此結下了梁子。
未依人生中的另一段孽緣，由此展開。
孽緣……
嗚嗚嗚……為什麼又是孽緣？
17
雖然那一天和若人弘的邂逅並不十分愉快，但是，那卻並沒有破壞掉未依後來的好心情。
黑色的短發變成漂亮的大紅色。未依想想就覺得很有成就感。
當然啦！初二開始就染發，回到家的未依，沒少讓她保守的爸爸碎碎念。
“你看看你自己現在像什麼樣子？你才幾歲啊？學著人家染頭發！”瞪著未依那頭紅頭發，田岡教練差點氣到腦中風。他記得他之前就表明過立場了！不準她染發不準她染發，沒想到，她還真把他的話當成耳邊風。
“我不是學人家染頭發，我隻是想和媽媽親近一點而已嘛！”拉來擋箭牌，未依從田岡夫人的身後探出腦袋，無辜又委屈。
“親近一點和你染頭發有什麼關係？”瞪著女兒瞪到眼抽筋，田岡教練這個爸爸當得很沒震懾力。
“因為媽媽的頭發是紅色的啊！以前我們兩個出去逛街，就是因為我們兩個發色不一樣，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我們是母女……”狠狠閉閉眼，擠出兩滴水汪汪，未依盡量用真摯的語氣配上自己“充分”的理由來搪塞。
聞言，田岡夫人果然立刻就中招。
“是啊是啊！之前我帶未依出門逛街，很多人都以為她是我侄女，看不出來她是我生的。未依長得那麼漂亮，明明全部繼承我的基因，可是，就遺傳到和你一樣的黑頭發，那些人都說她像你！”提到這個就有氣。要知道，女兒可是她生的，人家誇她漂亮她這個當母親的自然也驕傲，隻是，若論起未依長得像誰，十個人裏有九個都會因為未依的那頭黑發直接說像爸爸——隻有天知道，那些人根本就沒見過未依的爸爸長啥樣！
“未依是我女兒，不像我還能像誰？”田岡教練緩了語氣，一派的理所當然。當人家父母的，又有哪一對不希望被人誇誇自己的遺傳基因很優秀？
“像你？哪裏像你了？除了那頭黑發，她的五官全是我的好不好？”
“哪有？她的鼻子和嘴巴人家都說和我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不對！明明就像我！不信你拿張照片來比比？未依現在的發型發色和我初中的時候一模一樣！”明白若人弘為什麼會說未依的發型過時了吧？那是她母親請土屋店長特別照著自己以前初中時期的模樣原版照搬上來的——呃……那該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默。
“這種事情有什麼好拿出來的對比的？不對，話扯到哪裏去了？我們現在討論的又不是這個問題！”話題偏了一圈，田岡教練總算又記起了自己的初衷：“未依現在才14歲，14歲染什麼頭發？你看看他們學校裏的女生，有幾個像她一樣去染頭發的？”即使對女孩子們的美容美發不是很清楚，但是染發很傷發這句話，田岡教練還是略略有所耳聞的。
“她們當然不用去染頭發啦！你還好意思提未依的學校哦！家長會從來都不去一次的人有什麼資格和我提學校？你也知道未依14歲，是個大姑娘了！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哪個不希望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何況，我偷偷去瞄過，他們學校裏的男孩子有幾個還是很不錯的……”什麼叫溺愛？什麼叫縱容？看看田岡夫人就明白了。女兒才那麼點大，就開始盤算著幫她釣金龜。日本孩子多早熟，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她才初二……”田岡教練撫額歎息，不得不提醒。他和老婆有代溝，真的。
“初二怎麼了？初二不能談戀愛哦？你也不想想，當初你追我的時候好像我也不過這麼點大不是嗎？”原來田岡夫人的思想開明是建立在自己曾是過來人的基礎經驗上的。
“咳咳……”一句話堵得田岡教練啞口無言，“這……這都是過去的事了……”言下之意就是，都老夫老妻了，幹嘛還在孩子麵前說這些有的沒的？多損威嚴啊！自己都是早戀者，讓他以後拿什麼臉去教育未依別早戀？寵孩子也不帶這麼寵的呀……唉！
於是乎，這場小小的家庭風波，不，不能算風波，充其量不過是次小漣漪，就這樣在田岡夫人的力挺下，草草結束。
即使心裏有疙瘩，但是，在家裏隻能算隻紙老虎的田岡教練便隻有摸摸鼻子的份，接受事實。
回憶中斷，走著走著，未依又情不自禁地緩下腳步，習慣性地從隨身的口袋裏翻出小鏡子，摸摸劉海，嘟嘴、側臉，臭美地左照照、右照照，幾個搞怪表情過後，她心滿意足地看著鏡子裏那個染發成功的女孩，綻開最近常常練習的甜甜微笑，怎麼看，怎麼覺得自己很順眼。
嘻嘻！你看你看！小鏡子裏的那個女孩！
小小的臉蛋，雖有一點點的圓潤卻還是能勉強看出尖角的小下巴；濃濃的眉毛，不掃而黛；大大的眼睛，一眨就水靈；褐色的眼珠，筆挺的鼻梁，還有那張不點也朱的小小櫻唇。
雖然上次暑假去海邊遊泳時，她白白的皮膚被曬成了健康的蜜色，額角被劉海遮住的地方還有幾顆怎麼弄也弄不掉的青春期小痘痘——可是，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整體來說，她的這張臉還是很漂亮很漂亮的……要不然，從小到大，見到她的長輩，也不會都誇她爸媽好福氣，有她這麼一個可愛的漂亮女兒了……
“喂！你還要在那邊照鏡子照多久？”走了一段路，發現身後沒了小尾巴，仁王下意識地停下腳步，偏過頭。
見她又開始無可救藥地對著鏡子發神經，仁王真想翻白眼：“那不過是一麵普通的鏡子，可不是魔鏡，就算你把自己照成妖怪，它也不可能昧著良心誇你好看！”別懷疑，這句話不是揶揄，而是諷刺。
“切！你怎麼知道它不會誇我漂亮？”她看白癡地斜了仁王一眼，絲毫不被他的話所影響，頓了頓，她一本正經地對著手中的小鏡子問：“魔鏡魔鏡我問你，世界上最可愛的女生是誰啊？”然後，她捏起嗓子，換了一個腔調：“當然是宇宙無敵霹靂漂亮的未依小姐你啊！”話落，得意地抬起頭掃向仁王的方向，挑釁地道：“看！它不是回答了？”
仁王滿頭黑線。鄙視地看了她一眼，深深吸了口氣，扭頭，二話不說地掉頭就走。
這個智商不在正常人水平的傻妞是誰啊？他不認識！真的不認識！
“喂！白毛狐狸，你趕著投胎啊！”真是的！他難道不知道一個有教養的紳士是不會讓美女在後麵苦苦追隨的嗎？
收起小鏡子，未依在心底碎碎念，追著狐狸的方向，拔足狂奔。
“為什麼要把頭發染紅色？”兩人肩並肩，狀似不經意地，仁王忽然問。
“因為我媽的頭發是紅色呀？”未依應得理所當然。不過，這隻是原因之一——她可不想坦白告訴他，她其實是個紅發控。
仁王沉默，隻是抽空瞥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18
“為什麼要把頭發染紅色？”兩人肩並肩，狀似不經意地，仁王忽然問。
“因為我媽的頭發是紅色呀？”未依應得理所當然。不過，這隻是原因之一——她可不想坦白告訴他，她其實是個紅發控。
仁王沉默，隻是抽空瞥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藤田，聽別人說最近你好像和你們班那個小花癡走得很近，是不是真的？”
“嗬！逢場作戲而已！她來找我告白，死活要當我女朋友，我是沒辦法，不得不安撫她一下！你也知道她們那種女生，要是一個沒安撫好，後果可是很可怕的！什麼自殺啊、哭鬧啊都會來！我正傷腦筋著呢！”
“是嗎？”
“怎麼？不相信啊？我們來打個賭怎麼樣？昨天我還和她說我比較欣賞紅發女孩來著，她一聽，馬上就說要為了我去染頭發！不信的話，星期一上學，你們一看就知道了。”
思及不久前無意中在男廁裏聽到的對話，仁王不自覺地蹙起眉，心裏一陣不舒服。眼角斜著走在他身邊的未依，雖說這丫頭腦子有點鈍，性格有點傻，脾氣有點拗，智商還很低，臉皮卻很厚，隨便往那兒一站，就有一串毛病等他挑，但……若那些挑剔是從旁人嘴裏說出來的，即使知道那是事實，他還是會覺得非常不痛快——他知道，那或許隻是習慣後的占有欲——欺壓她、打擊她，是他的專利，旁人要代勞？抱歉，他不歡迎！
“那個藤田還在往你的置物櫃裏塞紙條麼？”沉吟許久，他想，他還是有必要點醒點醒這丫頭人心叵測的事實。
“你怎麼知道？”未依瞪大眼，一副吃驚不小的樣子。這件事除了綾子和芙子，她並沒有告訴過其他人。這隻白毛狐狸從哪得來的消息？
“噗哩。”他鄙視地瞟了她一眼。她以為所有人的智商都和她一樣？要知道，自從那天藤田健寺嚷著要和他們一起走時，他就開始注意他們了！自然不會錯過那天後她每次從置物櫃那兒回教室時的異樣表情——紅著臉，偷偷摸摸地，四下環顧確定沒人看到後躲在課桌下攤開小紙條，看完後，臉更紅，有時忍不住，還會興奮地和身後的小早川交頭接耳，聊著聊著，兩人做賊似地一起看紙條，一邊看，還一邊瞄著藤田健寺的方向，笑得很花癡。
他又不是瞎子加笨蛋，怎麼會猜不到那到底是些什麼事？
不過，想著那是這傻妞的隱私又是她罕見的經曆，他才難得閉了嘴，裝聾作啞，當沒事而已。
“是芙子告訴你的？”有這個可能！畢竟，芙子和狐狸一個社團，感情也不錯。
“……”他挑眉，隨她誤會去。畢竟，對於藤田芙子，私心裏，他並不看好未依和她的過多接觸。這個丫頭太傻太白癡，明顯和那個女生不是一國人。
不是一國人，卻還能成為朋友……嗬！很值得玩味的一個問題！
“噯，雅治，你和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喜歡芙子啊？”思緒一轉，像想起什麼，未依下意識地靠近仁王，捅捅他的胸膛，曖昧地壓低聲音，如是發問。
他麵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頓了頓，伸手對她比了個三的手勢：“這是幾？”
“什麼？”她一時沒有跟上他的思維。
“我問你，這是幾？”難得，他耐著性子，沒有直接吐她槽。
“三啊？”她茫然，不懂他意欲何為。
“你確定？”他的嘴角勾出一抹看不起她的笑意。好像在說：這麼低能的問題你也能回答錯。
“是三啊！”她很肯定。
“真的？你要不要仔細看清楚？”
他滿是蔑視的口氣成功地動搖了未依的自信心。
直覺地湊近他的手，未依很認真很努力地瞪著他的手勢，就差變成鬥雞眼。
“砰”
仁王狠狠地在她湊近的額頭上彈了一記。
“痛！”摸著被襲擊的一角，未依被逼得眼淚汪汪。
“白癡！這麼幼稚的陷阱也上當，你到底是怎麼活到現在的啊！”真是該慶幸神奈川的治安還不錯，不然，她絕對是人口販子的最好選擇！
被人賣了還能幫著數錢！
“仁王雅治！”揉著泛紅的額角，未依氣得要發飆。這隻殺千刀的死狐狸！要是現在她手上有刀，她懷疑自己絕對會直接向他刺過去！
“這件事就是為了給你一個忠告：眼睛看到的不一定都是真的，耳朵聽到的也很有可能都是假的！”他無動於衷地看著她眼底的小火苗，狀似漫不經心地自顧自：“所以，如果你還有那麼點點智商……”頓了頓，他修長的手指在眼前比出一粒米大小的一點點，懶洋洋地彎了彎唇：“那麼，就離那個藤田健寺遠一點。”不是他看不起她，而是以目前的狀況來看，她這種大腦發育不全，小腦嚴重萎縮的“低能兒”，根本就玩不起那種“高深”的感情遊戲。
“你……”未依真想撲過去咬死他。
可惡可惡可惡！他那是什麼語氣？什麼態度？拐著彎地罵她智商低，讓他很有成就感是不是？丫的！他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要知道……要知道她也是很有自尊心的好不好？
“走了！磨磨蹭蹭的，又想罰站了？”沒注意到她翻湧的小心思，仁王習慣性地又開始把她的傷疤拿出來撒撒鹽。
新生開學那一年，她的罰站，在沉寂許久的立海大裏，可沒少讓大家竊竊私語、議論紛紛——他記得很清楚，那陣子，她丟臉可是丟到姥姥家了。上下課的時候，無論她走到哪兒，總會有人在她背後指指點點，偷偷竊笑，就連上下學和她一起走的他，有時也會覺得沒有麵子到了極點。
現在他把這件往事拿出來說，出發點其實很純粹——不過是想要提醒提醒她，免得她好了傷疤忘了疼！總是學不乖！
不過，聽在正在氣頭上的未依耳裏，可就換了一個意思。
她知道，那時的自己傻得可以！開學第一天就遲到，被新班導不客氣地請到門外去罰站。一罰還是三節課！下課時分，很多同樓層的同學經過他們班的時候都會對著罰站的她好奇地探頭探腦，抿嘴偷笑，就連高年級的幾個學長學姐也會聞聲趕來看熱鬧，又羞又窘，簡直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恥辱！
為這兒，那時和她一起上下學的他，可沒放過機會來損她！
她明白，如果不是礙於仁王爸爸的交代，他才不會和她一起走。
“以後出門別說我認識你，丟人！”這句話，他已經說過不止一次了。
雖然有時候她很遲鈍，臉皮也很厚，但是，很多事，很多話，說多了，說多了，就算再堅強的人，也不可能真的不在意。
她是人，心理年齡還是個小女生！就算再沒有自知之明，也經不起他將近10年的嘲弄諷刺啊！
水滴還能穿石呢！何況是她？
“怎麼了？”走了兩步，發現她還沒有跟上來，仁王直覺地駐足，轉身向她看去。
“欺負我，打擊我，看我鬧笑話，罵我是白癡，讓你很有成就感是不是？”身側的手緊緊握成拳，未依紅著眼眶，狠狠地瞪著仁王，積壓已久的不滿和怨懟不知為何竟在這一刻全數爆發了。
仁王微微皺起眉頭，靜靜看著她，沒有說話。
他的眼神淡淡的，沒有任何的情緒，落在正在氣頭上的她眼裏，很容易地曲解成了嘲弄和諷刺。
看著他的模樣，未依理智盡失，憤憤地衝過去踢了他一腳，她吼：“仁王雅治！我討厭你！”語畢，哭著往前麵跑。
留下愣在原地的仁王，哭笑不得。
搖搖頭，仁王在心底歎口氣，“噗哩”一聲弓起背，慢悠悠地信步而行。
這個白癡……
真的很白癡！
ss90222twtw60 2021-4-1 15:22
19
日本神奈川 某K歌房包廂
“有一隻狐狸他是一個混球他還有一些流氓~~有一隻狐狸他有一些欠扁他還有許多陰險~~沒事騙騙同學反正醒著也是醒著~~沒事幹點破事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脫掉鞋子站在沙發上，兩手抱著麥克風，某個正在抽風的傻妞閉著眼，歌詞都不看，旋律也不聽，自顧自地在那邊鬼哭狼嚎唱得歡。
她的身邊，臉色鐵青的小早川綾子捂著耳朵受不了地在那邊大叫：“田岡未依！你這是唱的什麼呀？！”她雖不懂中文，但是之前她還是有試著聽過一些中文歌的，但是……卻從沒有一首像未依現在唱的那般……不堪入耳。她想，未依大概才剛開始學中文，五音不全，是正常，隻是，她很同情那首歌的原唱者——好好的歌被未依糟蹋成這樣……她聽到了估計會哭吧？
置若罔聞地，未依似乎沒有聽到小早川綾子的抗議，依舊旁若無人地在那邊吼，吼得那叫一個聲嘶力竭，那叫一個暢快淋漓：“有一隻狐狸他有一些神經他還有一些智障~~有一隻狐狸他有一些低能他還有一些腦殘~~喔嗷嗷嗷嗷~~~是哪隻狐狸喲~~啊啊啊啊啊啊∼他就是那隻狐狸！”
“田岡未依！”夠了！小早川綾子忍無可忍地抓狂了！二話不說地撲過去搶走未依手裏的麥克風，小早川綾子瞪著冒火的雙眼，已然頻臨火山爆發的邊緣：“你找我來陪你到底是陪你唱歌的還是故意折磨我耳膜的啊！！！這首歌你已經唱了第三遍了第三遍了！拜托，你能不能換首新鮮的啊！”她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勉強耐著性子聽完一遍還能忍受，反正她之前沒聽過原版的，權當未依的原創來聽聽——雖然很難聽，第二遍，想著這丫頭今天心情有點糟，作為好朋友，她可以體諒一下，忍忍也能過去，可是……事不過三啊事不過三！她就算定力再好，性格再棒，也受不了未依她音量一遍蓋過一遍的歇斯底裏啊！
她那叫唱歌嗎？把嗓子都快喊破的唱法還能叫唱歌嗎？那是酷刑啊！對聽眾的精神折磨啊精神折磨！
“你幹嘛呢你！”未依不悅地睜開眼睛。她唱得正歡呢！
“什麼幹嘛？這句話該是我問你才對吧？一首歌你唱了三遍！三遍了！而且每一遍都很明顯地在搶拍！你說你強不強？啊！我一個連這首歌的原版都沒聽過的人都能聽出你在搶拍！你說這首歌你唱得該有多失敗？”她該慶幸今天她的嗓子不舒服，沒有精力和她爭奪麥霸：“田岡未依！現在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換首正常點的歌你接著唱你的，我捂著耳朵接著吃我的！二是咱們直接走，現在、立刻、馬上走！你自己選吧！”
這不擺明讓她選一嘛！
未依無奈地歎口氣。
幾分鍾後，這間包廂裏，又傳出一首比之前《有一隻狐狸》更有氣魄的歌曲。
“死了都要愛~~~不淋漓盡致不痛快~~~感情多深隻有這樣~~~才足夠表白！！！！死了都要愛~~~不哭到微笑不痛快~~~宇宙毀滅心還在——”
小早川綾子，默。
自作孽，不可活。
另一方麵——
立海大網球場
清脆的擊球聲一來一往。
“比賽結束，Game仁王！6——3”
裁判宣布完比分，意思意思地和練習賽的對手隔網交握，仁王吐出一口氣，撥了撥額前被汗水浸透的劉海。
隨性地將球拍擱到肩上，他一步一步走下場內。
“辛苦了。”拿著水杯和毛巾，笑容溫婉的藤田芙子，施施然地迎了上來。
禮貌地說了句謝謝，他接過水杯，擰開，喝了一口。
擦著汗，不經意的視線，又一次不自覺地落向場外的某個位置。
空空落落，少了隻聒噪的麻雀。
夕陽西沉，半邊的天空被染成濃濃的金紅。
黃昏下的網球場，難得的，隻有球拍和網球的觸碰聲，零零落落。
球場外，幾個女生三三兩兩地圍在那邊，或靜靜看比賽，或對著場內的某個男生交頭接耳，偶爾花癡般的微笑，但，許是天性的矜持作祟，她們的聲音壓的很低，不仔細聽，可以隨時忽略，不像曾經的某隻……嗓門大得連不遠處停在枝頭的鳥兒都能震飛——完全有著擴音器的功效。
“仁王學長？”弱弱、柔柔的女聲，在耳畔響起。
下意識地收斂心神，仁王習慣性地掛起隨性的麵具，掩去自己的真實情緒。
“呐！經理，如果我坦白我剛剛走神了，你會不會生氣？”扭頭轉向身旁的藤田芙子，他揚起漫不經心的笑。
很淡，很淺的一縷微笑，痞痞的、邪邪的，襯著逢魔時刻獨有的光暈，隱隱約約，透著一番bad boy的味道，格外魅惑。
藤田芙子不自覺地恍了神。
“雅治！”由遠及近的聲音，是柳蓮二。
藤田芙子下意識地回過神，移開視線，找了個借口，匆匆跑開。
“這是你接下來一個月的訓練菜單。”淡淡地看了眼遠去的藤田芙子，柳蓮二閉著眼睛，將一張表格遞給仁王。
大致掃了眼上麵的內容，仁王“噗哩。”一聲後，漫不經心地將它折了四折，放進口袋裏。
看著他心不在焉的模樣，狀似無意地，柳蓮二冷不防地冒出這麼一句話：
“今天那個女生沒有來是麼？”
仁王身側的手，不由得一頓。
“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撇撇嘴，他無所謂地笑。
“你今天的狀況很反常。”柳蓮二將目光轉向場外，淺淺的語氣，聽不出情緒：“就算這陣子沒有什麼重要的比賽，也別讓自己太懈怠了……要知道，明年，立海大的三連霸，可容不下任何的死角。”初中的最後一年，他並不希望留下任何的遺憾。
“嗬，從不知道原來你也很喜歡瞎操心。”隨手將球拍夾在腋下，仁王懶洋洋地雙手插入褲袋，搖搖頭，似笑非笑：“喂，太陽頭！”他揶揄地看向他，完全的開玩笑口吻：“有時候想太多，很容易長白發的。”
“是嗎？”柳蓮二無動於衷，偏眸迎上仁王如狐狸般狡黠的眼，沉吟了一會兒，才說：“所以，你的頭發才會全白？”這算是過來人的經驗？看來，他的資料有必要刷新一下。
仁王：“……”
20
離開K歌房的時候，外麵的天空還殘留著夕陽不舍離去的痕跡。
“一杯二鍋頭~~哦~~嗆得眼淚流~~哦~~生旦淨末醜~~哦~~~”許是太久沒有這樣痛痛快快地唱過中國歌的關係，並排和小早川綾子走在回家的路上，未依還是忍不住在那邊自顧自地唱得起勁。
可惜，已經被她驚天地泣鬼神的歌聲荼毒了三個小時的小早川綾子實在是忍無可忍了。
“田岡未依，你夠了哦！”因為沒有學過中文，小早川綾子聽不懂未依在唱些什麼，隻對她每句後麵的那個“哦”字，印象深刻：“哦哦哦的，你還有完沒完啊！”剛才在包廂裏隻有她們兩個人也就算了，現在可是大街上，她可不想被人當成瘋子看。
“好啦好啦！”聽出小早川綾子的語氣不善，未依摸摸鼻子，總算安靜了。
“呐，現在歌你也唱過了，情緒也發泄過了，可以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吧？”忍耐了一天，小早川綾子總算鼓足勇氣，找到機會再次發問。
今天的未依很不對勁，眼眶紅紅的好像哭過似的，問她，她隻是癟癟嘴，沉默著，一個字也不說，上課下課也沒有像以往一樣回過頭來和她聊聊八卦，放學後，破天荒地沒有往網球場跑，而是拉著她，問她要不要陪她去唱歌。雖說，生命誠可貴，帥哥價更高，但是，若為姐妹故的話，她小早川綾子也是能兩者皆可拋的啦！所以咯，即使明知自己今天的嗓子不適合唱歌，去K歌房，隻能當個聽眾聽未依唱，小早川綾子也還是很有義氣地跟著未依走了，連自己的卷毛小正太也沒去看——這對正在實行追求計劃的她來說，可是很難能可貴的！
聞言，未依唇邊的微笑又垮了下來，悶悶的，嘟著的嘴，可以掛個醬油瓶。
“怎麼了？”小早川綾子上前幾步轉向她，和她麵麵相對，滿臉的憂心忡忡。
“綾子……你說我的智商是不是真的很低？”長長地吐口氣，在小早川的眼神攻勢下，未依投降——其實她也不是不想告訴她，而是連她自己也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說。
那隻狐狸說她智商低也不是一天兩天，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今天的話卻讓她覺得特別刺耳，還被他氣哭了。哭過之後，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不懂那樣悶悶的、很難受很難受的感覺是為什麼，情緒反反複複，她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到現在，唯一清楚地是，短時間內，她不想再理那隻臭狐狸！
當然啦，如果他先來乖乖認錯，那就另當別論了。
“那隻狐狸說的？”小早川綾子狐疑，看著未依的眼神，很奇怪。
“除了他還有誰的嘴巴會那麼毒？”說著說著，未依又開始習慣性地磨牙，眼神也變得陰測測的。
“哦，你就這樣被他一句話弄哭了？”小早川綾子鬆了口氣。她還以為發生什麼不得了的大事了呢！不過……
“他說你智商低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為什麼你現在才想起來哭啊？”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他還彈了我額頭的緣故。”未依摸了摸早上被他襲擊的地方——那裏到現在都還在隱隱泛著紅呢。可見，那隻狐狸下手有多重了！
小早川綾子無語地向天翻了個白眼。
“你別告訴你就是因為這件事所以心情鬱悶到現在……”
“嗯……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他今天說的話特別過分……”
“他除了說你智商低，還說你什麼了？”
“唔……啊！對了，他還說‘如果你還有那麼點點智商……’”她努力回憶著仁王說這話時的模樣，甚至，為了讓小早川綾子“身臨其境”，她還學了仁王當時的動作，伸手比出一粒米大小的一點點，盡量惟妙惟肖地模仿他說這話時的口氣，“‘那麼，就離那個藤田健寺遠一點。’”大致就是這樣了。
“你智商低和藤田有什麼關係？”雖說小早川綾子的智商也不怎麼高，但至少人家聽完一句話後，能找到一部分重點，不像未依，直接就選擇了無視。
“呃……他好像知道藤田有寫情書給我……”
“難道……”腦海靈光突然一閃，小早川綾子想起之前看過的一部偶像劇，雙眼發亮，賊賊地湊近未依，三八兮兮地說：“噯！未依！你說那隻狐狸是不是在暗戀你啊？”有這個可能！男生最無聊了！最喜歡用這種方法引起自己喜歡的女生注意！
“怎麼可能！”未依倒抽一口氣，受驚不小的樣子。
“怎麼不可能？如果他不喜歡你，幹嘛不幫你追幸村君他們？他不肯幫你進網球部，就是怕你追到幸村君他們啊！他這是在吃醋！還有，為什麼平時在學校，他拚命裝作和你不熟的樣子，卻在對你稍微有點好感的柳生君麵前逗你惹你生氣，讓你沒有形象？笨蛋！你言情小說都白看了呀！” 聯係起未依和狐狸這些年發生的種種，小早川綾子越想越興奮，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麼一回事兒！
而在她狀似頭頭是道的分析裏，未依心裏的天平也漸漸偏向了相信那一邊。
那隻狐狸……喜歡她？是這樣嗎？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總結讓她的心怦怦怦怦跳得好快。真是奇怪……
“小心！”
茫然思忖間，猝不及防地，耳畔有男生們的驚呼突兀響起。
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隻聽“砰”的一聲，她冷不丁地讓騰空出現的一顆籃球給砸中。
鼻子火辣辣的痛，隱隱約約，充斥著血腥味，摸一摸，好在並沒有流血。
眼前有片刻的黑色，腦袋有短暫的暈眩。
搖搖頭，捂著被擊中的顴骨，良久的平複後，她的視線才逐漸恢複清晰。
“未依未依，你怎麼樣？你還好吧？”小早川綾子擔心地看著她，眼睛霧蒙蒙的，好像快哭的樣子。
“我沒事。”她投給她安撫的一笑。
這時，幾個大汗淋漓的男生急急地向她們這邊跑過來，滿臉的尷尬、滿口的抱歉。
未依其實也沒受什麼傷，既然人家認錯態度這麼良好，擺擺手，一番客套的你來我往後，她也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地將籃球還給了他們。
目送著那些男生離開的背影，未依這才發現，自己和小早川綾子原來已經不知不覺地走到了海邊。
那些男生打球的地方，是沙灘旁的一塊空地，隻有兩個籃筐。
然後，說不清是懷念還是興起，未依拉著小早川綾子興衝衝地跑過去。
未依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就一直讓她爸爸逼著學籃球了，可是，那時候的自己一心想著網球，對籃球的興致實在不高，勉強應付著田岡教練學了幾年皮毛後，便無疾而終了——而自從當了陵南隊的監督後，田岡教練也就對她失去了希望，不再要求她碰籃球了。
可能真是失去後才明白其可貴的劣根性作祟，好幾年都不碰的籃球今天忽然又憑空出現，像漲潮的海水一樣，翻湧出了未依兒時的回憶，連帶的，也讓未依多了一份不知名的特殊懷念。
“傳過來！傳過來！”
“這裏，這裏啊！”
“上啊！”
“好啊！”
在一旁，看著那些男生追著一顆籃球興奮的神情，未依和小早川綾子不知不覺也漸漸感染到了他們的快樂，忍不住開口在一邊幫他們加油打氣。
“好啊好啊！投籃投籃！”
“哦也~~進了進了！”
“擋住他擋住他！呀！他衝過去了！”
在她們的加油聲裏，男生們打球打得更加起勁了。
運球、傳球、投籃。
汗水在淡淡的夕陽下揮灑，男生們的呐喊，小女生的加油，青澀的青春，蕩漾著銀鈴般的旋律，激情澎湃。
然後，記不清的一個細節，一聲驚呼聲中，那顆籃球又在一個男生的手裏飛了出去。
滾啊滾地，沿著沙灘，停留在一雙冰不十分幹淨的皮鞋下。
未依和小早川綾子紛紛地向那邊看過去。
隻見那邊站著幾個穿著黑色校服的男生，個頭很高，身材很壯，似乎是高中生的模樣。
“對不起，能拜托你把球傳過來嗎？”
隔著不太遠的距離，剛才讓籃球飛出去的男孩不好意思地對著離籃球最近的一個人喊道。
“啊？”聞言，那個人轉過臉，這時未依他們才發現，他長著一張很像壞人的臉。他的啊喊得很不耐煩，配合著他凶巴巴的表情，挺是駭人。
“呃……”剛才喊話的男生冷汗直冒，單手搔搔後頸，他硬著頭皮，笑得很尷尬：“那個……能不能把球……扔給我？”
“哦，你說這個籃球啊？”好在，那個少年長得不怎麼樣，聲音也很大，但是人品似乎還不錯，隻見他雙手插進褲袋，慢慢地向那顆籃球走近。
“等一下！”彎腰，伸手，當那個男生正想去撿籃球的時候，隻聽另一道懶洋洋的男音插了進來，阻止了他的動作，於此同時，那個說話的人還一腳踩上了那顆籃球：“要拿你自己過來拿！”雙手劃開敞開的黑色外套，露出裏麵幹淨的白色T恤，那個人的語氣，囂張中透露著沒有掩飾的不懷好意。
未依這才看清了他的長相。
中分的劉海，長長地順著臉部輪廓一直延伸到肩膀，黑中透著瑩瑩藍色的發絲，很柔順，可是，卻和他清秀幹淨的五官一點也不搭調——亦如他周身那種不良少年的氣息。
“呃……是！”片刻的猶豫後，那個喊話的男生還是不顧一切地照著他的指示跑了過去。
“還給你了！”然而，男孩才剛跑到一半，那個踩著球的少年勾起一絲殘忍的笑意，像踢足球射門一樣，將自己腳下的籃球踢了出去，目標，直逼那個單純地隻想要把球撿回來的小男生。
“啊？”措手不及的，男生閉上眼，反射性地抬手護住自己的頭，卻還是免不了被那顆急速而來的籃球撞到在地的命運。
“嗬嗬……”惡作劇成功的少年咧嘴低低地笑了，很囂張，很猖狂。可是，不知為何，未依卻能夠感受到，他的笑意，其實未達眼底。
“走吧！無聊死了！”懶洋洋地，像周圍目瞪口呆的同伴們使個眼色，少年將垂落的半邊劉海往後捋起，轉身，率先邁開腳步。
氣氛有半秒的窒悶。
片刻，剛剛想要幫忙撿球的少年才緩緩回過神，尾隨著少年的腳步而去：“三井……”
出口的稱呼，一字不落地劃過未依的耳畔。
三井……三井……他就是三井？！
未依倒抽一口氣，不自覺地瞪大眼。
在夕陽下的海灘上，少年長長的發迎風飛揚，一點一點，和她記憶裏模糊的某個人影漸漸重合。
然後，有點恍惚地，她想起今年她剛開學時，和田岡教練的某此對話。
“爸爸，你今天怎麼了？怎麼笑得那麼高興啊？”
“嗬嗬，未依你不知道麼？爸爸的夢想很快就要實現了。”
“夢想？帶著陵南進入全國大賽？”
“是啊！快十年了啊！隻有今年的陵南，才讓我看到了希望。”
“希望？”
“你知道魚住麼？他可是目前縣內最高的高中生啊！雖然他現在才一年級，但是在他的身上，爸爸看到了希望。爸爸相信，等他到了三年級的時候，我們陵南一定可以進入全國大賽！”
“……”
“不過，還是有點可惜啊！三井居然去了湘北……如果能爭取到他的話，那麼陵南的未來就更有希望了……唉！算了算了，不提了……”
她記得很清楚，她爸爸當時提到三井時的惋惜眼神，和擱置餐桌上，隱隱透露著些許不甘的雙拳。她知道，對於三井，她父親一直是存有遺憾的。
想到這兒，幾乎是本能動作，未依在大腦還未下達指令前，反射性地移動腳步。在小早川綾子的驚呼聲中，她就那樣不顧一切地向那個叫三井的少年跑去。
21
未依跑過去能做什麼？叫住他？叫住他之後呢？她能和他說什麼？
三井發生什麼事了？你不是國中時期最優秀的球員嗎？你現在怎麼會變成這樣了啊？不對不對！不能這麼說！雖說來這個時空後她並不是第一次見到他，但是他卻從沒見過她，要裝熟也不是這麼裝的啊！
要不……三井同學，你其實還是很喜歡籃球的吧？不行不行！他剛剛還把籃球當足球踢，哪像喜歡籃球的樣子啊？她冒冒然地這麼說，無論是因為麵子還是因為裏子，現在化身為不良少年的三井是絕對絕對不會承認的！
那麼……喂！那邊那個叫三井的！你怎麼可以這樣做？就算不喜歡籃球也不能把它當足球踢啊？你知不知道你的做法有多惡劣？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對籃球是一種大大的不敬？你這樣做對得起祖國對得起人民對得起圓圓滾滾的安西教練嗎？你……卡！也不行！又不是老師教訓學生……何況，要是沒記錯，現在的三井正處於極度陰暗迷茫期，這個時候的少年，內心是非常自卑加脆弱的，劈頭蓋臉地直接說教可能會引起反效果……
那……該怎麼說？
未依越想越糾結，以至於在不知不自覺中放慢了速度，見狀，小早川綾子二話不說地邁著小短腿向她衝過來，一把拽過她的胳膊，不讓她往前走一步：“你瘋啦田岡未依！你知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啊？”流裏流氣、凶神惡煞，還無緣無故找別人麻煩，一看就知道是高中生裏的問題人物。碰上這種人，聰明的做法是是直接繞道走！
“知道啊，那是三井嘛！”未依很自然地脫口而出。
“三井？”小早川綾子愣了愣：“哪個三井？”那個日本目前排名前十的集團，還是剛進初中時聽過的那個武石中學的MVP？
“不是認識，隻是以前我被我爸拖去看籃球賽的時候，有見過他一麵。”這倒是事實。雖說田岡教練已經不像小時候那樣逼著未依打籃球了，但是，一有什麼公開性質的比賽，他還是會忍不住叫上未依一起去看，心想著，這樣耳濡目染下，興許這個小丫頭會對籃球提起興趣也不一定。
所以，去年那場橫田中對武石中的比賽，未依就那樣被田岡教練半推半就地拉了過去——當然啦，她老爸是受邀的嘉賓，場內有專門的來賓席可以讓他坐，就近讓他觀看比賽的情況，不像她，隻能站在高處的觀眾席看個模糊的大概。
不過，即使對場上那些長相並不令人驚豔的比賽選手並不怎麼上心，但是，那個在最後幾秒鍾裏以一記射籃幫武石中贏回最後勝利的少年，未依還是印象深刻的。
那個少年穿著白色的4號球衣，中分的劉海，留著斯文秀氣的中長發，皮膚很白，五官也很清秀，眉宇間，神采飛揚。她記得，對比他的那些隊友，那個男生打球的樣子顯得非常帥氣，尤其射籃的時候，姿勢格外優美。在最後的12秒鍾裏又是在落後對手一分的不利情況下，他依然鬥誌高昂，自信滿滿地鼓舞同隊隊員，仿佛有他在，他們就一定會贏。即使場上的觀眾沒有人為他們加油，即使所有人認為武石中可能就這樣會以微弱的差距輸了的時候，他都咬緊了牙關沒有放棄。
他拚命，就算滿頭大汗，就算體力快要透支，他還是憑著自己的意念，憑著自己對勝利的渴望，奮不顧身地追著那顆籃球而去。
明明身體已經到達極限，明明腳步已然虛浮，明明汗水浸透了薄薄的衣襟，可是，他的眼神卻是那般的執著，執著著盯著籃框，跳起、射籃，漂亮地替自己的球隊，反敗為勝，“奇跡射手”的名號，自此不脛而走。
那時候的三井，意氣風發，對籃球投注了所有的熱情，哪像現在……
不自覺地，未依看向了那個在她視線裏，越行越遠的長發身影，想起剛才他踩在籃球上的腳，微微歎了口氣。
她不知道三井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樣，時隔太遠，曾經看過的情節早已在腦海逐漸淡去，她唯一記得的是，三井，是湘北的隊員。是湘北不是陵南。她的父親到最後都沒能說服三井加入他的球隊。
“看籃球賽？他也會去看籃球賽？”未依的話讓小早川綾子愣了愣。畢竟，剛剛那個男生的動作，怎麼看都不像是喜歡籃球的人。
“不是，他是那時候下場比賽的隊員，武石中學的隊長，在最後一秒，替武石中學逆轉局勢，奪得‘神奈出縣大會’決賽冠軍的MVP選手。”
“冠軍？MVP？就剛才那個怎麼看怎麼不像好人的長發家夥？”小早川綾子震驚了，完全的不可思議。三井……還真是那個MVP三井？！怎麼可能！
“很難以想象是麼？”如果不是有之前14年看SD的零星記憶以及那個男生出口的“三井”，未依也無法真的將剛剛那個三井和之前球場上的那個三井聯係到一起。她蹙眉，絞盡腦汁地回憶，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會讓那個在球場上如魚得水的少年墮落至此？可惜，想了半天，還是空白。
“不是難以想象而是無法想象！”小早川綾子受到的刺激不小。雖然她對籃球的熱情並不高，但是，某些公開的籃球比賽她還是會去看的——打籃球的帥哥也有很多啊！所以，對於那個武石中學的三井壽她自然而然地也不會陌生到哪裏去，不過，可惜的是，她的視力不好，每次在觀眾席，都沒辦法將那個男生的模樣看個仔細……然而，憑著她“閱男無數”的經驗，她相信那個三井一定是陽光男孩那一型！
陽光男孩……一頭利落的短發，秀氣的五官，笑起來，有健康的白牙齒——小早川綾子腦海裏的三井應該是這樣的才對。
為什麼……現實和想象會差這麼多？
三井三井……
那個頭發長到脖頸，怎麼看怎麼壞的痞子就是三井？那個很沒素養地將籃球當足球踢的小混混就是之前在初中界廣受好評的籃球好手？天！來道響雷劈死我吧！怎麼可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小早川綾子在心底不淡定地哀嚎。
“未依，你會不會是認錯人了啊？”那個人……怎麼可能是三井？三井又怎麼可能是那個人？錯了！一定是未依認錯了！不可能！她不相信！要知道，剛上初中的時候，她還一度將三井當成自己的偶像呢！
“我也希望我認錯了啊……要不，我們追上去確認確認？”腦海靈光一閃，未依忽然浮起一個瘋狂的念頭。
要知道現在混入不良幫派的三井就如同一隻迷失的羔羊，如果，她能在這個時候去開導他，感化他，讓他重拾對籃球的信心和渴望，再循循善誘地騙他改變主意轉學到陵南……那他們陵南不就能改變炮灰的命運，披荊斬棘地闖進全國大賽了？顛覆原著！顛覆原著！要知道顛覆原著可是她穿越的使命啊使命！
“你瘋啦！”她的提議讓小早川綾子稍稍回了神，驚得忍不住倒抽一口氣，“他們是高中生，而且還是幫男生，天知道他們凶起來到底會不會沒教養到欺負女生！你追上去問他是不是三井，萬一惹惱他，可不是開玩笑的！”她們兩個弱得跟綿羊沒什麼兩樣，這樣沒頭沒腦地衝上去不就等於是羊入虎口嗎？不幹！小早川綾子絕對不幹！
“我隻是想要追上去確認確認，又不一定找他們搭訕！”再說，她哪有那個膽子啊？“要不這樣好了，我們偷偷跟在他們後麵，暗暗觀察，反正這條路又不是他們開的，真要被發現了，我們就說我們和他們同路不就好了？”雖說未依是那種有賊心沒賊膽的小女生，但是，有時候，卻也很有不撞南牆心不死的風格。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真不知該說她是盲目還是愚蠢。
“可是……”
“安啦！不要可是了！不會有事的！相信我！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我說的那個三井麼？”無話不談的朋友就是有這點好處，因為往往你要說服她和你一起做什麼事的時候，總會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方式能讓她鬆口。
果然，下一秒，小早川綾子心動了。
於是，趁熱打鐵，未依二話不說地拖起她，急急繼續自己的“跟蹤大業”。
如果她能預知未來，如果她能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那麼或許，那時的她，會考慮停下腳步，深思熟慮。
可惜，如果終究隻是如果，那些逝去的青春，曾經的回憶裏，總會有那麼多的“如果”存在。
後悔，無濟於事。
ss90222twtw60 2021-4-1 15:23
22
“呐！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和他們一樣，認為我有精神病？”赤著腳丫子，盤腿坐在沙發上，魏衣抓過身後的靠枕摟在懷裏，若有所思地看著正在泡速溶咖啡的我，冷不防地冒出這麼一句話。
“為什麼突然想起問這個問題？”手中的動作微微一頓，我不置可否。
“雖然他們嘴上不說，但是我知道，他們都覺得我精神有問題。”聳肩，她的語氣淡淡的，卻難掩自嘲。
“他們？”伸手端起桌上冒著熱氣的咖啡杯，湊近，聞一聞，感覺似乎還不錯：“哪個他們？”吹口氣，淺淺抿一口，我問得漫不經心。
“你在明知故問嗎？如果不是他們，你又怎麼會出現在我麵前？”她輕輕地哼，身子往左一斜躺上沙發，表情懶洋洋的，不忘孩子氣地蹭了蹭懷裏的抱枕：“不過比起之前那些隻知道一味詢問些有的沒的的心理醫生，我還是喜歡你多一點。”
我莞爾，不知道該回應什麼。
“我是說真的！”她一本正經。
“我相信。”她藏不住心事的臉，就是最好的證明。
※※※ ※※※ ※※※ ※※※ ※※※
請問，這個世界上有沒有哪裏可以買到後悔藥？
請問，要用什麼樣的辦法才可以促使時間後退？
無人的小巷，未依硬著頭皮擋在瑟瑟發抖的小早川綾子身前，抬頭挺胸，故作無畏地直視麵前那三個將她們兩個小女生團團困住的不良少年。
她們一路保持著十幾米的距離一直尾隨著三井他們到了這裏，可是，就在要跟著他們拐彎的時候，巷口處，冷不防地，冒出三條高壯的人影，噙著賊賊的笑，流裏流氣地將未依和小早川綾子團團包圍。
那三個人長得很邪氣，是那種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的人。
尤其是站在未依麵前的那個，黑色的校服外套鬆鬆垮垮地套在身上，露出裏麵那件皺巴巴、髒兮兮的綠白T恤，配上他小小的眼睛，說有多陰險就有多陰險。
要是沒記錯，他應該是三井的同伴——剛剛跟在三井他們後麵的時候，未依有注意到他，隻是，經過一家煙酒店時，他跟三井他們分了手……至於他身邊的另外兩個人，未依很肯定，那絕對不是之前跟著三井身邊的那幾個。
因為那兩個人的長相、穿著、氣質……怎麼看怎麼像在社會上混了好久的模樣……
此時此刻，夕陽早已退去，夜幕當空，巷口隻有一盞微弱的燈，有氣無力，四周很安靜，除了他們幾個外，似乎沒有旁人的存在，陰森森的感覺，讓人發毛。
特別還是在被幾個一看就是那種電影小說常有的反派炮灰牢牢包夾後，動動腳趾頭就該知道，那隻有一個名詞可以解釋——危險！
月黑風高，三男兩女，偏僻角落……
未依真的好想哭。第一次，開始認真地反省自己的舉動究竟有多麼不合時宜。
好奇心能殺死一隻貓。雖說自己不是貓，但是，也和貓差不多了。
自己為什麼就這麼閑呢？自己為什麼就那麼無聊呢？明知道現在的三井還不是那個打籃球的三井，他身邊的那些人更不是他們立海大裏那些自律自嚴的三好學生乖乖牌，他們是混混，是流氓，惹是生非、無惡不作的危險分子！一個弄不好，他們可是連女生都下得了狠手的！自己怎麼就這麼傻？這麼白目呢？你言情小說都白看了嗎？你電視上那些新聞也白聽了嗎？你又不是什麼跆拳道高手，更沒有和人動手打架的經驗，你怎麼就這麼白癡呢？
現在可好！被人圍堵了吧？被流氓包圍了吧？要被人家調戲了吧？他們虎視眈眈地盯著你，擺明不會讓你有機會用手機報警搬救兵啊！而且……而且……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就算喊破喉嚨，說不定也沒有人聽到！
怎麼辦？該怎麼辦？亞久津在東京，不可能隨隨便便的一晃就晃到神奈川來英雄救美，至於立海大那些王子——小海帶目前的身高還沒她高，那麼弱的小身板，怎麼和人家一身肌肉鬥？黑麵神皇帝倒還能給點小希望……可惜，他家不在這個方向，她和皇帝也沒什麼交情，更談不上心電感應，怎麼來救她？幸村美人……算了，怎麼看也不像是會打架的料；小豬文太、紳士柳生、軍師柳蓮二就更沒指望了，人家是文明人，怎麼會做打架這麼粗魯的事情？逢打必輸還差不多……或者……胡狼桑原？抱歉！他們目前為止連一句話也沒交談過，未依很懷疑，他究竟知不知道立海大有她這麼個人存在——雖然她看好他麵對那些流氓也許能應付個幾招占占上風，但……那不現實啊！人家的家也不是這個方向啊！至於唯一有可能路過這裏的某隻白毛狐狸……哼！不要怪她看不起他！他除了會耍耍嘴皮子，在她麵前裝模作樣外還有什麼本事？不被人家一個拳頭打倒在地就不錯了！
一個個舉例，一個個排除，到最後，未依很悲哀地發現，自己這個女主當得忒窩囊，關鍵時候連個能站出來護衛她的替死鬼……不對！是騎士！騎士！都沒有一個！嗚嗚嗚……這世道還讓不讓人活了？
“你……你們要幹什麼？”雖然心底很鬱悶，感覺有點糟，但是，未依還是很有勇氣地挺挺胸脯，咬咬唇，故作鎮定地率先打破了沉默。算了算了，求人不如求己！大不了……大不了……船到橋頭自然直！走一步算一步！
“幹什麼？”開口回應的是那個把頭發紮成小馬尾，壯得和山似的男人：“阿龍，這個小妞在問我們要幹什麼呢？”說話的同時，男人瞟了眼那個站在未依對麵，名喚阿龍的不良分子，桀桀怪笑。為什麼……不叫他們少年？因為“少年”這個詞在未依心裏直覺是和健康向上的帥哥畫上等號的——用在眼前這些長相老，人品低，臉抱歉的混混身上，不合適！一點都不合適！
“這句話該是我問你們吧？小妹妹？”阿龍懶洋洋地勾起嘴角，唇邊的弧度，透著某種不懷好意：“我都還沒問你們為什麼要一路跟著我呢，你倒好，先問起我來了？”
“你個自戀狂！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跟蹤你了？”人家跟蹤的是三井好不好？他也不去找麵鏡子照照自己的長相，跟蹤他？嘔~~她會做惡夢！
“喲！小妞長得不怎麼樣，牙齒倒很利啊？嗯？”小眼睛一凝，阿龍話落的同時，冷不防出手甩了未依一記耳光——力道之大，險些讓未依摔倒在地。
“未依！”小早川綾子捂住嘴忍不住驚叫，大大的眼睛，蓄滿惶恐的淚水。
“你……”摸著自己高腫的臉頰，未依著實被打懵了。
“阿龍，這妞夠辣！我喜歡！”馬尾男不懷好意地摸著下巴，笑得詭異。
未依被他的眼神看得有點發毛。紅腫的臉頰，熱辣辣地泛著痛，之前還沒有嚐到苦頭，除了一點點無措外倒還沒什麼感覺，現在……被人這樣毫不留情地甩了個耳刮子，她才真的開始怕了。
一直以來，她就像一朵被保護完全的花朵，除了家裏、學校，偶爾就是和小早川綾子逛逛街、唱唱歌，不知人間險惡，從電視上看到的那些搶 劫啊、謀 殺啊、強 奸啊的灰暗一麵總覺得離她好遠好遠，根本就是兩個世界。她愛看電視，愛看小說，愛做夢，愛幻想，常常覺得那些□□、流氓、混混、老大啊有些很酷很拉風，天真地以為，就算有一天真的遇上壞蛋了應該還是會有命中注定的男主角站出來將她護在身後，為她擋去所有的災難。
她把生活看得太簡單，簡單到，真以為世界是粉色，處處都陽光。
好傻，好呆！警覺時才後知後覺自己到底犯了一個多麼可笑的錯誤。
她不會打架，跑步也跑不快，嗓門大，卻不知道有沒有效。麵前這三個男人，他們眼裏冒出的光，臉上掛著的笑，後來伸出的手，她驚駭、震撼、嚇得精神快要崩潰，那一刻，即使她再遲鈍，也明白了他們到底想做什麼事。
綾子的尖叫在她耳邊響起，激烈的反抗，不顧會不會痛，救命救命，誰都好？誰來誰來？誰來救救她？
哭泣、嘶喊、淚水。
笨蛋！田岡未依你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大笨蛋！
為什麼她竟從沒有考慮過自己有一天會真的接觸到黑暗？為什麼她卻從來也沒有懷疑過小說裏那些英雄救美很有可能都是騙人的？為什麼往往禍到臨頭她才想起反思自己對這個世界的以為會不會太過單調和蒼白？狐狸說她智商低，是啊！都被他說了快十年了，為什麼她直到目前才想起來學聰明呢？
一拉一扯，力量懸殊，冰冷的水泥地，眼角絕望的淚，14年又一14年，她白白活了那些年，驀然回首，為何自己竟渺小得連保護自己都做不到？如果長大需要付出代價，可不可以讓她選擇另一種方式？可不可以再給她一次機會？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殘忍？
誰？誰來都好？救救她！求求你！救救她！
23
一片絕望的黑暗，找不到出路，也沒有出路。
男人的淫 笑，被撕裂的衣服，女孩的哭泣……
不要！不要！不要過來！
冷汗涔涔，渾渾噩噩。
仿若墜入混沌的魔咒，浮浮沉沉，腳不著地。
“未依！未依！醒醒！醒醒！電影散場了！”耳畔，有突兀的聲音轟然劃過，如平地一聲雷，瞬間劈開了她麵前的天空。
幽幽地，未依從夢中轉醒，一片空白的腦海，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視線，朦朦朧朧，逐漸地，從模糊到清晰，她看見小早川綾子那張擔憂的臉。
“怎麼了？你夢到什麼了？哭得那麼慘？”見她清醒，小早川綾子在鬆了一口氣之餘，不忘從口袋裏掏出餐巾紙，抽出一張，細細地替她擦去臉上不知何時殘留的淚，語氣難掩關切。
“綾子……”未依的聲音帶著一絲委屈的沙啞。想說什麼，卻猛地頓了頓，後知後覺地，她環顧四周——電影院的燈早已大亮，周圍三三兩兩的，都是陸續退場的觀眾。
記憶，一點一點努力拚湊。
是了！未依想起來！想起不久前自己拉著綾子跟蹤三井他們時，途中有經過一家電影院。而小早川綾子一看到那張貼出來的宣傳海報，便死活拽著她，要她陪她一起看。而那時候，她正好也沒想到能夠上前和三井搭訕的語句，於是，半推半就地，她就和小早川綾子買了票，等了幾分鍾後，進了電影院。
那個電影是最近剛上映的倫理片，講述一個高中女孩，好奇、墮落到成長的故事。看著看著，未依卻不知為何，進入了夢鄉，不知不覺地，做了那樣一個可怕的夢。
好在……隻是夢。
未依拍拍胸口，小小的臉上，是明顯的慶幸。那種心情，未依知道，劫後餘生。
嘿嘿！她就說嘛！像她這麼可愛這麼善良的女孩子怎麼可能會遭遇到那種事情？不怕不怕！田岡未依，要知道，那個夢不過是一個警示！提醒你，以後做事要三思而後行，知道麼？
她在心底對自己喊話，情緒漸漸平複的同時，悄悄鬆了一口氣。
和小早川綾子一起離開電影院的時候，外麵的天空早已全黑了。
霓虹燈閃爍，神奈川的夜，幽邃而迷離。
肩並肩，未依和小早川綾子漫步在回家的路上，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中，兩人在一個岔口告了別。
嘴裏哼著熟悉的小調，未依意圖借著輕鬆的旋律來撫平自己之前在電影院因一個夢而產生的些許沉重感。
那個夢……對她而言，太真實，太可怕。她知道，如果那是真的，她一定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隻是，她覺得很奇怪，為什麼自己無緣無故會做那樣的夢？無論是那些男生的臉，還是衣服的碎裂聲，到現在，她還心有餘悸。要不是小早川綾子適時地叫醒她，她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之前在圖書館，她看過一本靈異小說。裏麵的主人公，就是死在自己的夢裏的——被自己的夢境所吞噬。挺恐怖，挺邪門的一部小說，剛看完的那幾天，她有好幾天都不敢安心入睡，生怕一睡過去，自己真的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衝動、膽小、懦弱、怕死。
奇怪，以前她怎麼沒覺得自己有那麼多缺點呢？
“未依！”胡思亂想間，肩上冷不防地被人拍了一記。
未依嚇了一跳，忍不住尖叫出聲，心髒撲通撲通跳得飛快。
天空已經全暗，兩旁的民宅亮起微弱的燈光，周圍沒有什麼人煙，唯有垂頭喪氣的路燈在那邊盡忠職守。月黑風高，四下無人，加上她的腦海又剛好思索到和靈異小說有關的情節，如此毫無心理防備的情況下，被人忽然拍了這麼一記，那種感覺……還真是頻臨心肌梗塞！
“抱歉，我嚇到你了嗎？”瞥見未依慘白的臉色，耳畔那個聲音訥訥的，帶著愧疚。
未依沒有理他，隻是自顧自地拍著胸口，努力吸氣吐氣。
好不容易，呼吸回歸正常，她總算有了餘力將目光移向來人。
借著微弱的燈光，她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藤田健寺。
看到他，未依直覺地四下環顧，這才發現自己原來已經走到了平時和藤田健寺他們分手的路口。然後，不經意地，她注意到麵前的藤田健寺的穿著——一件白色貼身背心，寬鬆的條紋睡褲，一派隨性的居家打扮。
“你家就住這裏嗎？”未依好奇地問。和藤田兄妹一起放學走了這麼久，她倒是不曾詢問過他們確切的住址，一直以為他們和他們在這個路口分手後，還要走很遠的一段路才到家呢。
“嗬，是啊！一直往前走的第一家就是了。”
未依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眯眼看過去。也不遠嘛！粗略估算，他們三家各相距不過十幾分鍾的路程。
“對了，未依，你社團活動剛剛才結束嗎？”看到未依身上穿的校服以及她身後的書包，藤田想了想，還是故作關心地問了句。藤田芙子到現在都還沒有回家，打她手機，她說網球部出了點事，她要留下來幫忙，可是具體什麼事，她卻一個字都沒有說。不過，藤田芙子倒有刻意提起，說今天田岡未依難得沒有去網球部報道，於是，自然而然，他這個電燈泡也樂得識趣，早早回家上網打遊戲，不打擾自家妹妹的獵男計劃了。
“呃……嗯。”未依應得有些心虛。她和小早川綾子報名的社團是繪畫，不怎麼計較出勤率，隻要每學期交給社長幾張畫應付應付上麵即可——這就是為什麼她和小早川綾子會有那麼多空閑天天去網球場外站崗的原因。
“那……對我上次的提議，你考慮得怎麼樣了？”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未依的表情變化，藤田健寺的話問得小心翼翼。
“什麼提議？”未依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和我交往，當我的女朋友啊？”藤田健寺一臉做作的認真。
沒辦法，雖說他對田岡未依這個女生一點感覺也沒有，甚至隱約還覺得和這樣一個總是對著網球部裏那些帥哥尖叫的花癡交往是一件很沒麵子的事情——畢竟，這樣的女生，一不漂亮二不聰明三沒家世的，帶她出去和朋友們聚會還真是帶不出手——要不是因為他妹妹喜歡仁王，而仁王卻偏偏和田岡未依青梅竹馬，關係親密，他才不會犧牲自己，在這種女生身上費時費力。
朋友們都在笑，說他眼光“獨特”，居然看上他們班上最呆的那個女生——要知道，他和田岡未依從第一天進立海大就是一個班，同班一年多，這個女生是什麼樣的貨色他會不知道？新生開學第一天就遲到，遲到風波還沒平靜，又忽然神經兮兮地在女生堆裏搞什麼“後援會”，花癡白目得可以！這還不算，聽說她還不顧矜持地特意做蛋糕給他們同班的丸井，做蛋糕也就算了，你好歹也花點心思吧？送出手的東西，竟讓人家吃完後拉了一天的肚子……嘖！真是沒有羞恥心！有時候他會想，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白癡的女生？而且，還好死不死地和他妹妹的心上人一起長大！
當然啦！藤田健寺很肯定，以仁王雅治的性格是絕對不會喜歡上田岡未依這樣的女生的，但是，仁王不喜歡，卻不代表這個連矜持二字怎麼寫都不知道的田岡未依也不喜歡。在藤田健寺眼裏，田岡未依就是那種“隻要是男生，我都可以接受”的欲求不滿代言人，在男生的議論裏，就是個笑話——茶餘飯後可以閑磕牙的好題材。有時候無聊了，他也會和他的兄弟們聚在一起討論，像田岡未依這樣的女生到底會不會有男生喜歡，討論了半天，大家口徑一致，說，看得上田岡未依的，不是瞎子就是近視，要不就是智障兒童死讀書——為什麼？很簡單，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笑話得和笑話配！
他不想當笑話，可是為了妹妹，隻能咬咬牙，犧牲一下。但是，他可是堅決不會承認是他先追求的田岡未依！所以，為了讓那些無聊的八卦男心服口服，於是他便提議了一場賭約，和田岡未依交往一個月，然後再狠狠地把她甩開！
他們自以為自己是正義使者，覺得有必要好好教訓一下像田岡未依這種水性楊花，三心二意、朝三暮四的花癡女，卻忘了，他們那樣的做法，對一個單純的女孩子來說，到底有多傷人。
人類的劣根性麼？眼裏永遠最先去注意別人的缺點而故意忽視自己的短處。
挑挑揀揀，說著別人的痛楚，踩著別人的自尊往上爬，卻從未想過，有一天，角色互換，當自己站上對方的立場品嚐被人當成墊腳石踩的心情會是何種模樣。
現在的藤田健寺，便是如此——踩著未依，抬高自己。
“未依……”沒有耐心繼續磨磨蹭蹭打太極，藤田健寺為了增加真實性，伸手搬過了未依的肩膀，逼著她麵對他，再接再厲：“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我感覺得到，你對我其實也是有感覺的吧？”
“呃……”其實她真沒什麼感覺……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試著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更接近一步呢？”
“更接近一步？”不不不！“你誤會了……藤田同學，其實我對你……”
未依的話還沒有說話，猛地，腳步一個踉蹌，她被藤田健寺拉入懷裏，頭，撞上他的胸膛，腦袋一暈，還未反應過來抗議什麼，隻覺麵上一個陰影罩下，猝不及防地，唇上一熱，她保留了14年又14年的初吻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沒了？！
大腦瞬間當機，滿滿的排斥感扶搖直上。
然還沒等她奮力掙紮，忽覺身邊一陣陰風刮過，又是另一陣天旋地轉，她硬生生地被另一道橫空出世的力道惡狠狠地從藤田健寺懷裏拉開。
腳下，虛滑，幾秒的平複才逐漸站穩。
訥訥地，她移眸看去。
渙散的焦距，逐漸定位。
昏黃的路燈下，白色的發，那張熟悉的俊美臉龐，就那樣帶著一臉陌生的冷漠，直直地闖進她的視線。
一時，這方空間，落葉無聲。
24
單手抓著未依的胳膊將她護在身後，仁王麵無表情地看著麵前的藤田健寺，那雙狹長的幽邃眸底有一絲莫名火焰，隱隱跳躍。
身後，將這一切納入眼底的藤田芙子，雙眸，忍不住一暗。
今天社團活動結束的時候，有幾個外校的人跑來立海大踢館——他們是神奈川縣某所私立學校網球部的人，他們和立海大的梁子是在這次新人賽上結下的。
因為那個剛進立海大的新人切原赤也，他和人比賽時總喜歡將球狠狠地往對手的身上砸，無論心理還是身體，都要給對方一次痛擊才肯罷手。新人賽的時候，他硬是傷了一個人的右腳，害得人家中途棄權不算，最後還要橫著被人抬去醫院。今天來立海大挑事的那些人，便是那個和切原比賽比到進了醫院的少年的同伴。
這個年紀的男生，血氣方剛，衝動沒理智，義氣為先，友誼至上，自己的兄弟比賽分數上被別人剃了光頭，丟了麵子不算，現在還被人用球打到受傷送進醫院，十天半個月下不了床——這口氣，換成是誰都吞不下去。
思來想去，越想越嘔，於是，那些人便直接衝到立海大，凶神惡煞地指明要切原赤也出麵賠禮道歉——打網球不過是場熱血運動，不是傷人的武器！他們比賽，比的是技巧，是多年來的努力，可不是誰狠誰贏！
比賽輸了，如果是技不如人，他們就算不甘，倒也心服口服！但是，這次，他們輸給立海大，他們那個同伴輸給切原，卻是輸在切原將球當成傷人武器上的！那個人，是一時不注意，膝蓋硬生生地被切原重擊，導致體力不濟而不得不退場的！這種結果，他們不服氣！直覺認為是切原使詐，用了卑鄙的手段！但是，礙於網球比賽裏沒有條文規定“網球往對手身上砸的作為判為犯規”的規定，所以，他們雖然不甘，卻又無可奈何。可是，自己的夥伴受傷，比賽失利，那種感覺，想想還真是讓人很憋屈。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變態。
他們不想當變態，所以，他們選擇爆發，直奔立海大，討一個說法。
可是，切原的態度卻委實讓他們惱火：
“道歉？嗬！你們在開玩笑麼？坦白告訴你們，我可是一點也不同情你們隊的那個……哦！他叫什麼名字？抱歉，對於排不上號的無名小卒，我真是一點記憶也沒有！所以，更加不可能會有任何道歉的意思……聽你們說的他這麼可憐，那麼，同情他的心情倒是還會有那麼一點的啦！”
一番明諷暗刺，切原那樣的挑釁，無疑是火上澆油，很自然地點燃了對方的眾怒。好在，火爆的氣氛一觸即發時，立海大的部長，幸村精市出麵調節，幾句客套的場麵話一說，一兩撥千斤地暫緩了一次惡性鬥毆事件的發生，不過，對方是打定主意上門尋晦氣的，怎麼可能真的讓幸村那句“如果你們還想繼續打網球，那麼惹出暴力事件，並不是明智之舉”的威脅糊弄過去？於是，另一番唇槍舌劍，你來我往的言辭攻擊後，兩隊總算找到默契，達成協議，決定再用比賽來決勝負。
“嗬，既然你們口口聲聲指稱我們隊上的切原將網球當成了傷人的武器，用了不公平的手段贏了比賽，那麼，為了公平起見，如果你們願意，你們也可以學他的打球風格，將球往對方身上砸，隻要你們有這個本事，就算你們也把他弄進了醫院躺上十天半月，我們立海大也不會多說一個字。”披著外套，雙手抱胸，麵對著對方一張張怒氣橫生的臉，幸村淡淡地笑，不溫不火地把話說得滴水不漏。
同是打網球，上次又一起比賽過，他又怎麼會不知道對方有幾斤幾兩重？勝者為王敗者寇，賽場如戰場，沒有勝利的比賽根本毫無意義可言。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獨有的打球風格，為了勝利，切原的網球，就立海大的角度來看，並沒有任何的過錯，自然，也不需要委曲求全地向對方低頭。
王者立海大，他們之所以被稱為王者，在神奈川，乃至全國，擁有崇高的地位，除了他們部裏每個隊員不要命的努力外，更重要的還是他們將常勝當成鐵則，以勝利作為比賽的最終目標。上場就要贏，即使不擇手段也必須取得勝利，這不僅僅是他們的驕傲，更是他們的信念——過程，並不重要。
“這可是你說的！如果到時一個不慎，我們害得你們某個球員趕不上下次的新人賽，你可不要怨我們！”對方的隊長，語氣不善。
“嗬！隻要你們做得到。”幸村莞爾，薄薄的嘴角，唇邊的弧度，淺淺的，卻絲毫不失王者的霸氣。
於是，一場硝煙彌漫的比賽，就那樣拉開了序幕。
與其說那是在打網球，倒不如說，他們頂著打網球的旗號，行著傷人之實。
每一球，對方都死死地盯著立海大球員上場的身體砸，可惜，實力懸殊，幾輪下來，他們除了失掉一局又一局，根本就沒能在對方身上討到一點便宜。
然後，不知是失手還是一氣之下，球的軌跡偏向觀眾席，夾雜著淩厲的風聲，直直地向著立海大網球部的經理，藤田芙子的麵門而來。
那球來的太突然，當時思緒還因仁王而有些恍惚的藤田芙子根本措手不及。
好在，千鈞一發，一隻修長的手擋在她麵前。
黃 色的小球磨著那人的掌心嘶嘶地轉了幾圈後，漸漸趨於平靜。
心，怦怦跳得好快，藤田芙子下意識地向那個人看去。
細致的側臉，白皙的肌膚，總是噙著一絲漫不經心的嘴角。
仁王雅治。
他就那樣擋在她的麵前，替她擋下了那顆差點襲上她麵部的網球。
唇，懶洋洋地微勾，他揚眉向她看去，“噗哩”一聲後，難掩揶揄：“這種時候發呆，可不是明智的選擇哦，經理？”他笑，漫不經心，雲淡風輕。
可是，撲通撲通，刺激她的心，跳得飛快。
“經理，你沒事吧？”見狀，丸井他們幾個正選鬆了口氣，匆匆趕了過來，一臉關心——就連幸村和真田也紛紛向這邊側目，表示關懷。
進了網球部快半年了，雖說藤田芙子和他們幾個正選的關係並不是非常熱切，但是，總體而言，她和那些驕傲的男生們相處得還算愉快。她不是一個花癡的女生，她默默，盡責，一直無欲無求地做著自己的本分工作。不會對誰特別好，也不會對誰特別不好，正選不正選，在她眼裏，都是一視同仁，有隊員受傷了，她總是第一個準備好醫藥箱衝上前。她是個很安靜的女孩子，人長得也漂亮，對網球也擅長，偶爾大家沒有注意到訓練的漏洞，她會婉轉指明，表達自己的意見，及時彌補那些缺憾，有她在，身為部長的幸村和副部長的真田，著實輕鬆了很多。
立海大網球部在某一方麵來說其實是個挺護短的小團體，因此，對於藤田芙子這個經理，球隊裏唯一一個女生，就算平時她和大家的私交不深，但，一旦要真出了什麼事，網球部的部員們可不會眼睜睜地坐視不管、袖手旁觀的。
所以，看到上門來挑釁的人竟將目標指向自家的經理，那些熱血方剛的少年們，各個摩拳擦掌，再也坐不住地在一旁嚷著、叫著，蠢蠢欲動。
“呐，真田，輪到你上場結束這場無聊的遊戲了。”幽幽的一句話，幸村再一次穩住全局，順帶將這場不再計算之內的挑釁，畫上了一個雲淡風輕的句號。
而本著舉手之勞，替藤田芙子擋下那球的仁王，卻也因此惹來緋聞，在讓人家小姑娘泥足深陷的同時，也讓同隊隊友起哄著將他和藤田芙子兩人的名字湊成一對。
一切塵埃落定，天已然全黑，於是，無意外地，在部員們的鬧騰中，仁王便順理成章地成了送藤田芙子回家的不二人選。
本來一切的發展對藤田芙子來說，是因禍得福。獨處的一路上，仁王的風趣幽默，倒也讓他們兩人之間不至於尷尬到冷場。
可是，那樣溫馨愉悅的氛圍，卻在瞥見那兩個在路燈下擁吻的身影時，戛然而止。
她的哥哥和田岡未依。他們兩個相擁在一起，和著路邊那盞弱弱燈光，親吻、擁抱，雖然覺得意外和突兀，但不得不說還是有幾分唯美意境存在的。
她臉紅，那樣的場景不好意思多加欣賞。下意識地看向仁王，卻愕然發現他的臉色，蒙上陰霾，不複之前的輕鬆隨意。
薄唇緊抿，細長的眼，微微地眯起，她想開口說些什麼調節氣氛，卻見他大步向那兩個人走去，一把拽過田岡未依的胳膊，用力將她從她哥哥懷裏拉開。
他將她護在身後，濃濃的保護欲和占有欲。
雖然他剛剛麵無表情，可是，相處了這些日子，她還是能嗅出他此刻的怒氣。
仁王雅治從來就不是一個會把情緒輕易示人的少年。平時的他，性情隨和，吊兒郎當，仿佛對什麼都不在意，對什麼也不上心，痞痞的、邪邪的，總是“噗哩”“噗哩”地不肯讓人看出他真實的想法。部裏的隊員，叫他詐欺師，說他有一雙很毒的眼睛，能夠一眼看透人心。但是，卻沒有多少人，能看穿他的心。
她不懂，他對她的感覺是什麼；也不知道他對她到底有沒有那方麵的意思。她哥哥說，仁王雅治和田岡未依隻是一般的青梅竹馬，可是，看著他們的相處，看著上次那個女孩跳到他背上時的親密，她卻始終無法真的告訴自己，他們隻是普通的“童年玩伴”。
女生，是很敏感的動物。從一些細枝末節裏，她看得出，仁王對田岡未依，絕對不像她哥哥告訴過她的那般簡單。
沒有人能忍受得了自己喜歡的人對另一個女生好，藤田芙子自然也不例外。可是，此時此刻，她的愛情還沒有看到希望，忍，是她唯一的選擇。
“哥哥，未依……你們……你們怎麼在這兒啊？”
臉上，掛起佯裝不明白的笑，仿佛半個世紀的寂靜後，藤田芙子鼓足勇氣，走上前，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ss90222twtw60 2021-4-1 1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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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未依……你們……你們怎麼在這兒啊？”
臉上，掛起佯裝不明白的笑，仿佛半個世紀的寂靜後，藤田芙子鼓足勇氣，走上前，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嗬嗬，很顯而易見的不是嗎？”硬著頭皮，搔搔板寸頭，藤田健寺故意不去看仁王雅治此時的臉色，麵向自己的妹妹，扯扯唇角，臉不紅氣不喘地說著謊：“未依答應要做我女朋友了……”
什麼？！聞言，剛剛回過神的未依不自覺地瞪大了眼睛。
她、她、她什麼時候答應當他女朋友了？喂！這種話不能亂說的啊不能亂說的！雖然雖然……好吧，她承認，當自己被藤田健寺告白的時候，小女生的虛榮心作祟，是有讓她偷偷地在心底開心了好久，畢竟，那是第一次有男生主動開口說要她當他的女朋友，而且，那個男生長得還不錯，在學校裏也挺受歡迎，他說喜歡她，那就證明她田岡未依並不是那種可憐到乏人問津的女生，同時也證明了在某種程度上，她在異性中的人緣也不錯……不過……不過……這並不表示她願意答應和他交往啊？而且……而且……他居然、竟敢趁著她不注意強吻她？奪走了她保留了那麼久的初吻？！這……這真是……
未依承認，她很喜歡看言情小說，也很喜歡偶像劇裏那些被很多人說狗血她自己卻覺得很浪漫的情節，有時候晚上做夢時也常常勾畫著自己未來的男朋友究竟會是什麼模樣……想著想著，她還會想到自己和那個人手拉手，甜甜蜜蜜地在林蔭道上信步而行，然後，花前月下，在一個沒有人而且景色又非常漂亮的地方，她紅著臉，閉上眼，將自己最珍貴的初吻，送給那個她喜歡，也喜歡她的男孩。
可是……可是……她不是說藤田健寺不好，隻是……隻是……感覺不對！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總之，和他在一起，他也許會說很多好玩的笑話討好她，讓她開心，但是，要進一步交往，拉手啊親吻之類的，她不要！或者說，根本不願意！剛剛，剛剛他毫無預兆地吻下來，說實話，當他濕濕的大嘴巴貼上她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全身上下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而且感覺還很惡心！
如果她有事先預測到他的行動，那麼她肯定二話不說地逃得遠遠的！
她不喜歡他的吻，一點都不喜歡。雖然兩人隻是蜻蜓點水的兩唇相貼，可是，當他的呼吸迎麵而來，不容拒絕地刺激著她的感官知覺時，她雞皮疙瘩掉了一地，絕對的反感至極！
她不喜歡藤田健寺身上的味道。有點嗆人的古龍水味。她想不通，好端端的一個男生幹嘛要學女孩子把自己弄得香噴噴的？而且那香水的味道還特別怪！之前他們並肩走在一起時還不覺得討厭，可是，他剛剛那麼一帶，讓她跌入他懷裏零距離地和他接觸的那一刻，那濃烈的氣息再也沒有任何距離掩飾地撲鼻而來，嗆得她的鼻子差點過敏。
比起藤田健寺，未依這時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之前在白毛狐狸身上聞到的那種幹淨的青草香有多好聞了！狐狸不喜歡噴香水，他的身上，有時候除了汗臭外，就隻有衣服上淺淺的肥皂香。很幹淨，很利落，和他用的洗發水一種味道——她上次跳到他後背上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了，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那時候，她攀在他的背上，一路讓他背著，靠著他，聞著他的味道，即使是汗臭，也一點都不讓她討厭，以至於，讓她後來產生一種就想這麼賴著他，不要這麼快就回到自己家的念頭……
“女朋友？你確定你是真的想要這個傻丫頭當你的女朋友麼？”胡思亂想中，不待未依想好該怎樣開口否認什麼，一旁的仁王，噙著諱莫如深的笑，漫不經心地搶先開口道。懶洋洋地，他看著藤田健寺，眼神淡淡的，但，仔細看，會發現，裏麵根本沒有任何的溫度。
“喂！仁王雅治！”聞聲，未依猛地向身邊的狐狸投去狠狠一瞪。雖然她不喜歡藤田健寺，可是，什麼叫“你確定你是真的想要這個傻丫頭當你的女朋友麼”？！他說的那叫什麼話？！平時隻有兩個人的時候他這樣損她也就算了，現在……有外人在噯！這隻死狐狸！他難道不知道她也是很愛麵子的嗎？何況，今天早上他惹哭的她的事情她還沒消氣呢！
沒有理會未依不滿的叫囂，仁王看著藤田健寺，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情緒變化：“這丫頭傻得可以，初一新生入校，還被澤田老師‘請’到外麵罰站了一節課，而且，安分沒多久，她還花癡到去為幸村建立什麼‘後援會’……她成績不怎麼樣，臉長得也普通，全身上下除了那股傻勁外，沒有什麼可取之處，這樣的女生，你到底是看上她哪一點了？”一字一句，仁王的話說得極緩、極慢，不過，卻字字句句引起了藤田健寺心底最真實的共鳴——畢竟，仁王例舉的那些，正巧就是藤田健寺虛偽的外表下對未依隱藏著的真正想法。
仁王會這樣說，目的其實很簡單。不過是想告訴藤田健寺，他早已看穿了他！如果他做得太過分，必要時，他也就不會再對他客氣。
藤田健寺是聰明人，自然明白仁王的弦外之音是什麼。
而藤田芙子，也在片刻的咀嚼後，了然、苦笑，黯然、酸澀。
可惜，在場的某個笨蛋，卻完全將仁王的話理解成了另一種意思。
什麼叫“這丫頭傻得可以”？！他就這麼不待見她嗎？他就這麼喜歡揭她的短處，挖她的傷疤嗎？他就這麼喜歡將她的自尊踩在腳底下任意踐踏嗎？貶低她、諷刺她、打擊她，就真讓他這麼有成就感嗎？！
小早川綾子說他也許是喜歡她才這麼做的！放屁！哪有人這麼表達自己的喜歡的？你看看他那副樣子，吊兒郎當，漫不經心，明明就是存心想讓她在別人麵前抬不起頭來的嘛！那叫喜歡她麼？那我殺了他，再說我其實是喜歡他的，法院會不會就不追究我的責任了？！
“仁王雅治，我警告你不要太過分！”被仁王的話刺激到理智盡失的未依狠狠地甩開仁王拉著她胳膊的手，二話不說地來到藤田健寺的麵前，故作親密地挽住他的胳膊，對著他僵硬地甜甜一笑後，轉過頭，瞪著因她突然的動作而瞳孔猛然收縮的仁王，挺挺胸脯違心地道：“你不要挑撥藤田和我之間的關係！藤田和我們是同班，這一年來，我做過些什麼事他和你一樣都知道的很清楚！根本就用不著你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地來這裏提醒！藤田喜歡我，我也喜歡他，我們兩個順理成章地交往，怎麼了？礙著你了？我知道，你不就是在嫉妒嗎！嫉妒我比你受歡迎，嫉妒我找到我喜歡也喜歡我的人而你沒有！仁王雅治，就算你看不慣我也不要這麼無恥地破壞我的幸福好不好？”許是真的被氣得不輕，未依的話，字字帶刺，也字字傷人，到最後，也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這麼多年，我真的是受夠你了！你以為你自己是誰啊？既不是我哥又不是我爸，明明和我同年，卻總是把自己裝成一副早熟樣！不就是小時候剛見麵的時候害你被仁王叔叔沒收了一把玩具水槍嗎？你犯得著記恨我到現在嗎？從那之後，你天天刺激我還不夠？你以為你自己長得一張小‘白’臉就很了不起啊？你再帥帥得過幸村嗎？你脾氣好好得過柳生嗎？你有小聰明聰明得過柳蓮二嗎？和幸村他們一起進網球部快一年了，幸村和真田都當上部長和副部長了，可是，你卻連個正選都沒選上！要不是今年三年級的學長退部，正選位置虛盈實空，底下不是剛進部的一年級，就是剛剛開始學網球的，才勉勉強強讓你撿了個大便宜，你還真當自己網球打得很好啊？你說我沒有自知之明，你自己就有了嗎？”
人在氣頭上的時候，有時候說話完全就不經過大腦，怎麼高興怎麼來，怎麼發泄怎麼說，以至於，等到清醒時重新回顧那一段，才懊惱的發現，自己竟犯了一個多麼無法彌補的錯誤。
未依的那些話成功地讓仁王變了臉。但，許是詐欺師的麵具作祟，除去身側那雙緊握的拳頭外，他並沒有暴露自己太多的情緒。
仁王雅治是驕傲的，可以說，平時隨性不羈慣了的他，並沒有特別在意的人或事，若真的要說有，那便是網球了。仁王的自尊心很強，進了網球部後，看著和他同齡的幸村、真田、柳蓮二的活躍，說實話，要說沒有感覺是騙人的。不過，那三個人的實力不容小覷，他雖嫉妒，卻心服口服，激勵著自己拚命努力，追著他們的腳步，不要落後太多——那一直是他藏在心底深處的秘密，也是唯一讓他感覺挫折的地方。
立海大網球部，團結、向上，卻一直有個能者居之的潛規則，競爭激烈。未依的那番話，雖不是故意，卻已然戳到了仁王最不想讓人挖掘的一角。
是不是有點悲哀呢？相處久了，日久見人心，他知道未依的性格，而未依，即使沒頭沒腦、恍恍惚惚，但是她直覺上卻也是對仁王最在意的事情心知肚明。兩個彼此了解的人，若有一天，一旦選擇決裂，那麼他們的惡言相向，便是字字命中要害——這也是為什麼會有人說，“朋友，或許便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敵人”了。
人傻並不可怕，可要是傻到了無知，那便是最可怕的事了。
“噗哩。”雙手插 在褲袋，仁王習慣性地蹦出這兩個音節借以調節自己的情緒……要不然，他真的很想動手掐死那個好壞不分的傻妞！
“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眉，微挑，他淡淡地看著未依，眼神危險。
“我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麼！”即使剛剛話落的時候，未依有那麼半秒鍾的懊惱和後悔，但是，一想到自己已經被狐狸欺壓了這麼久，那一點點的愧疚感也就煙消雲散直接被緊隨而來的怒火所取代了。何況，藤田健寺和藤田芙子都在場，要她像以往一樣拉下臉和狐狸言和，她死活都不幹！太沒麵子了！
再說，她又沒說錯！憑什麼要她先低頭！明明就是那隻白毛狐狸自己不好！先欺負她的，她不過是還嘴紓解一下心情罷了！為什麼要有罪惡感？要道歉也該是狐狸先妥協才對！她是女生，她要矜持！她沒有錯！沒有錯！
仁王不再說話，深深地看了未依最後一眼，二話不說地轉身就走！
從沒見過這麼白癡的女生，好心當成驢肝肺！她以為他就這麼閑，這麼喜歡管她的閑事？明明長著一雙大眼睛，卻像裝飾品一樣，連人心都不會看！不好好念書，成天看言情小說做白日夢！她真把自己當成公主了是不是？她怎麼就不知道先好好照照鏡子，找點自知之明出來？她也知道她和藤田健寺同班快一年了，她怎麼就不知道長點腦子，留點心眼，好好打聽一下那男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幾張抄來的情書，幾句低質量的笑話她就把他當好人，就傻傻地相信別人是喜歡她的？她的腦袋到底是什麼做的？白癡白癡白癡！簡直就是個大白癡！他是腦殘了才會對她的事上心！什麼叫“藤田喜歡我，我也喜歡他，我們兩個順理成章地交往”？兩個人交往應該叫“兩情相悅”才對吧？白癡！低能！連成語都不會用！活該被騙！她要喜歡那個藤田就讓她去喜歡！反正被騙被人當笑話數落她也不是第一次幹了！丟臉丟的是她家！他才懶得雞婆去插一腳！
對了！他幹嘛這麼雞婆？她喜歡藤田讓她喜歡好了，換個立場想，他或許還要放鞭炮感謝藤田幫他趕走了這麼條粘人的尾巴！
沒錯！他應該輕鬆，應該笑！應該閑閑地站在一旁看她演小醜！
應該……
“噗哩。”仁王煩躁地爬爬頭發，走到一半，頓了頓，臭著臉，又再度原地倒回，來到未依他們身邊，接著，在藤田兄妹的疑惑中，二話不說地伸手拽起未依的胳膊，強勢地拉著她和他一起走。
雖然她要丟人是她家的事，但，好歹他們兩家離得那麼近，萬一一個不小心殃及了池魚，他可不興趣和她一起丟人現眼！
“喂！仁王雅治，你做什麼？你拉我做什麼？你神經病啊！你放開我！喂！”回過神的未依氣不過得大力掙紮，他這是做什麼？說不過她就打算用暴 力解決了嗎？死狐狸臭狐狸！我才不要和你一起走！不要不要！
未依激烈反抗，可惜，這一舉動對正在氣頭上的仁王來說簡直就是火上澆油，打定主意不肯放！於是，兩人打打鬧鬧地，就那樣莫名其妙地一前一後越走越遠。
同樣的場景，在眼前又一次上演。
愣愣地目送他們遠去的背影，藤田芙子死死地咬著自己的嘴唇，感覺胸口，被人撕扯得很痛很痛。
見狀，藤田健寺直覺地伸手握住她的肩膀，無言地歎息，無意識地望著田岡未依背影的眼，卻也更加堅定了……
未來，究竟會變得怎樣？
這個答案，無人能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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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王雅治！”未依氣不過地抬腳就往仁王身上踹，“放開我！死狐狸臭狐狸！你抓著我這麼緊做什麼？你耳朵聾了啊？我要你放手你沒聽到嗎？”可惡可惡可惡透頂！她現在、目前、此刻一點都不想和他一起走，他這樣死命地拉著她的手腕做什麼？還用那麼大力氣？痛、痛、痛！快痛死她了啦！
丫的！他到底懂不懂什麼叫“憐香惜玉”？他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紳士風度”？枉費他和紳士君搭檔了幾個月了，怎麼就不向人家學習學習呢？
未依氣得要抓狂，被狐狸拉著，還得被迫適應他的速度！天知道她的小短腿怎麼比得過他的長腿？她身高不及一米六，而這隻狐狸早就已經超過一七零了！何況，狐狸每天都在網球部做那些量多到嚇人的體能訓練！跑步、競走可是他的強項！他的腳程有多快，很顯而易見的嘛！反觀她呢？跑步測驗從來都沒及格過，他們兩人一起走，要不是仁王故意放慢速度配合她，她又怎麼可能跟得上他？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眼下的仁王受了刺激，腳下自然而然地隨著他的怒氣而越走越快，可憐小小的未依必須用小跑才能跟得上他，期間的辛苦，不言而喻！
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偏偏某隻狐狸打定主意不鬆手，非要拖著她練競走，速度不但不放慢，甚至還有加快的趨勢，她一個平時就不愛運動的小女生，路程一長，又怎麼可能受得了？一步一踉蹌，如果她的體重再輕一點，她會考慮建議那隻狐狸直接把她當成風箏放！
“仁王雅治，你放開我！你拖著我走那麼快幹什麼？你不知道這條路上有很多碎石的嗎？你不知道一個有風度有教養的男生是不會這麼野蠻地拉著女生去投胎的嗎？你要轉世當狐狸是你的事情，你拉著我幹什麼？找替死鬼啊！你放開我！我不想走那麼快啊！你個混蛋！王八蛋！你最好祈禱你不要落在我手裏，不然我一定把你的狐狸皮扒下來當地毯踩！”急促的呼吸、窩火的感覺，讓未依的臉漲得通紅——以前那個14年在學校考八百米的時候她都沒這麼喘過：“不行了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你放開我，我不走了！”她要休息，她要喘口氣！再這樣被他拖著“跑”下去，她小時候的哮喘非複發不可。
仁王沒有回應，隻是抽空瞥一眼，見她臉色似乎真的不怎麼好，才“噗哩”一聲，總算大發慈悲地放開了她。
一得到自由，未依立刻就原地不動，甚至，還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
“剛跑完步最好不要直接坐下，那對心髒不好。”轉身閑閑地盯著她的模樣，仁王狀似漫不經心地提醒道。帶點嘲弄的語氣，一點也不像是關心。
“心髒不好是我的事！關你屁事！”她投給他一堆白眼，擺明不領他的情。
“女孩子說話不要這麼粗魯。”他微微蹙了蹙眉，對她無意識爆出口的粗話很感冒。
“我就這麼粗魯怎麼了？礙著你了？我就要說我就要說，關你屁事關你屁事！怎麼了？”她瞪著他，挑釁味十足地抬高下巴。
“就你這樣你還要當淑女？”挑眉，他迎視她的眼，似笑非笑的表情，很是欠抽：“就算全世界‘淑女’都死光了，都不可能輪到你！”別怪他嘴巴毒，實在是眼前這個臭丫頭太欠抽！不損她，對不起自己！
“仁王雅治！”她磨牙，要不是現在她體力被他磨得透支，她真想衝上去咬他一口！這隻口沒遮攔的臭狐狸！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真的真的很討人厭！”再也忍無可忍的未依，一把抓起一旁地上的小石子，二話不說地瞄準離她隻有幾步之遙的仁王砸過去。
仁王站在原地，察覺到她要做什麼後，卻沒有選擇躲避。
他隻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任她砸。小小的石頭砸上他黑色的校褲，敲上一點灰色的小印跡。而在那印跡的旁邊，貼近褲縫的地方，則又是好幾塊灰色的腳印——那是之前未依掙紮著要他放手時踹的。
見仁王沒有閃，甚至，還不動如山地杵在原地，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坐在地上的她，一臉輕蔑，仿佛在暗諷她的舉動有多麼幼稚似的。
看著他嘲弄的眼神，未依原本稍稍平複的小宇宙又一次被熊熊點燃。
四下環顧，她勉強撐起身子往一邊走了幾步後，彎腰，撿起一塊隻剩下一半的磚頭，獰笑著對準仁王，再度發射。
這一次，仁王側了側身，險險地避過了。
“有本事你再站在原地不要動啊！”兩腳分開，雙手叉腰，未依猶如潑婦罵街般地對著他嚷。
“噗哩！”他不屑地看著她，那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個白癡。
“仁王雅治！”未依炸毛了，怒火中燒：“丫的！你幹嘛老是和我過不去？！”
“……”仁王沉默，這個問題太沒營養，他拒絕浪費口水。
“不就是小時候害你被仁王叔叔沒收了一把玩具□□嗎？你有必要這麼死死地咬著我不放嗎？你眼睛不小，鼻子也不小，為什麼心眼就這麼小？欺負我、打擊我，真的讓你這麼開心嗎？你就這麼看不慣我嗎？”見仁王不回答，未依就像被人塞上塞子的火藥桶，有火沒處發，憋得快內傷：“你幹嘛老是和我過不去？為什麼總要把我的自尊踩在地上你才甘心？在別人麵前揭我的短，真讓你這麼開心嗎？把我以前做的那些醜事拿出來說，就真讓你這麼有成就感？”
“你也知道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情是醜事了？”懶洋洋地雙手交叉抱在胸前，仁王薄薄的唇角微勾，典型地氣死你我也不用償命的模樣。
“你……”未依肯定，自己和仁王這隻臭狐狸的八字犯衝。
“俗話說，吃一塹長一智，可是，我看你吃了那麼多虧，寫了那麼多張保證書，鬧了那麼多次笑話，還是原地不動，一點進步都沒有嘛！”雖說單純是好事，但是單純到像未依這種“智障”就真是太恐怖了。
不是他愛損她，實在是她的行為逼得他不得不損她！家裏人寵著她，她的朋友小早川綾子和她又是一丘之貉，至於其他正常點的人，表麵上不說，卻在背地裏把她當成笑話看，偏偏，她自己卻一點感覺都沒有，自以為自己是萬人迷，沒有自知之明到讓人啞口無言的地步。他不過是想點醒她，要她認清現實，少做點不切實際的夢罷了。可是，這個傻妞非但不領情還反過來指責他不好！自我反省、正視自己對她來說真有那麼難嗎？
這個世界可不是單純的白色，她頭頂的陽光更不可能天天出現。
她太傻，太蠢，根本就沒有一點迎接意外的自保能力，一直讓父母庇佑、學校保護，她永遠都會像一隻井底之蛙一樣呆呆地活在自己的世界，期待著永遠也不可能在她身上發生的白日夢。
他和她一起長大，他們一起相處了將近十年，不覺不中，他其實將她當成了“自己人”，雖然很多時候，他不喜歡她連門都不敲就直接闖進他的房間；雖然當初他爸爸讓她跟著他一起上下學，他有許多微詞；但是，習慣成自然，久而久之，他知道，他已然習慣了身邊有這麼一個有著很嚴重花癡病的女生——是習慣，卻不是喜歡，她就像他無法擺脫的責任，即使厭煩、即使不願，卻始終不能放著她不管，任由她自生自滅。
“你說什麼？”未依本該怒漲的火氣不知為何竟蔫了下去。因為……仁王的那雙眼睛……
淡淡的，漠然的，不若平時那種玩笑時的譏諷。少了不正經的玩味，多了一絲疲倦和真切的不耐，不再吊兒郎當氣死人不償命，而是格外的嚴肅、認真。
那樣的表情，未依是第一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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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仁王剛剛的話還是和平時一樣刺耳，可是他的語氣……未依知道，和平時故意招惹她時的不一樣，完全不一樣……因為，那樣的語氣，給她的感覺，就像一桶冷水，當頭澆下，莫名地冰凍了她本該燃燒的怒火，帶起另一波很奇怪的感覺——有點慌，有點堵，複雜得讓她說不清楚。
未依唯一知道的是，她有點……不習慣那樣的仁王，甚至，還有點害怕。害怕他用現在的模樣，對她說話。
“你真的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嗎？你有沒有認真看過你自己？你有沒有認認真真地看清楚你自己？或者，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別人心裏的評價是什麼？眼睛看到的很有可能不是真的，耳朵聽到的或許都是假的。為什麼你就沒有懷疑過那些好聽的讚美隻是表麵上的虛偽客套？為什麼你的耳朵總是喜歡選擇性地聽見對你有利的那一部分？”想起剛才她勾著藤田健寺的那一幕，想著她就那樣傻呆呆地讓別人親吻的畫麵，仁王不由得蹙起眉，忍不住說重話：“你會不會把一切都想得太天真了？你會不會把你自己想得太過美好了？你真的知道自己有優點嗎？你的優點在哪裏？之前你嚷著要我幫你進網球部，憑心而論，你進網球部能做什麼？”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男生堆裏的評價有多低？你真的相信藤田健寺是因為你‘可愛’而和你交往的嗎？他說你可愛你就真的可愛了嗎？你有沒有問過你自己你到底哪裏可愛了？天真不是你無知的理由，一次的無知，一次的笑話，都沒有讓你正視你自己嗎？田岡未依，要是你再不學著找回自己的自知之明，那麼你永遠隻會是我見過的女生當中，最呆的那一個！”不是他不想留口德，而是對於這個腦袋裏少根筋的笨蛋，不用這種方式，根本點不醒她。藤田健寺和那些男生的賭約，他有所耳聞。
他不希望未依再被人當笑話，更不希望她一直沉溺在自己的井底，傻傻地認不清現實。也許，他可以幫她一次，但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他不可能一直擋在她的前麵為她開路。他不想她受傷，所以，他能做的，隻是幫著她長大，幫著她認清楚自己的局限，認清楚自己的短處，讓她擁有足夠的清醒，自己……保護自己。
“那麼你永遠隻會是我見過的女生當中，最呆的那一個！”
這句話，是毒，滲入心底，一招斃命。
身子，一晃，這一次的未依，是真的被傷到了。
死死地，她看著仁王，可是，他眼底的冷漠告訴她，他說的話句句都是肺腑。不是玩笑，不是故意想要惹毛她，而是他心底真正的想法。
“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她是他見過最呆的女生？嗬！他還真敢說啊！她應該生氣，應該罵他，應該吼他，應該像平時一樣撲上去咬他！可是……為什麼她卻什麼也不想做呢？為什麼她不是生氣……而是……而是想要窒息呢？和他相處了這麼多年，她還是第一次對他的話，產生這麼奇怪的感覺。
她不明白為什麼，隻知道她不喜歡他說那樣的話。
他是誰？他是仁王雅治啊！他是白毛狐狸啊！他是那個無論怎麼損她，都不會真心嘲笑她的人啊！
他以為……她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嗎？她當然知道自己很傻，她當然想象得到自己做過的那些事情在別人眼裏到底會留下多麼愚蠢的印象，她更知道她或許在別人眼中就是個呆瓜。隻是，她一直不願去想，不願去正視。
她不是不懂，她隻是不想懂。她也想變得聰明，她也想引人注意，她也想得到大家的好感，像芙子一樣受大部分人歡迎啊！可是……可是，她沒有辦法……
她不聰明，對網球籃球也沒有天賦，小時候打籃球時發作的一次哮喘，讓她自此被母親嚴令，不準過多地再做劇烈運動。她上課認真，課前課後的複習預習都做得很充分啊！老師講的東西她一直在做筆記，每科都有厚厚的兩本了！隻是，立海大裏不缺認真學習的人啊！她認真，別人也在認真，相比較而言，她的認真就不夠認真了。
她沒辦法繼續學打網球，卻偏偏不想放棄和那些王子認識的機會。她喜歡他們，喜歡看他們訓練時認真的臉，喜歡他們對勝利的不顧一切。她想為他們做些什麼事，可是，她知道自己沒有能力當經理，所以，她才會拚了命地在場外加油啊！她不知道該怎麼接近他們，卻又渴望著和他們做朋友，說說話，所以……所以才會鬧出那麼多笑話！
他以為她喜歡被人叫花癡嗎？他以為她真的不在意自己在外麵的形象嗎？隻是，太在意又怎麼樣呢？矜持地等在原地，矜持地默默遙望，她的夢想就能成真了嗎？她也試著努力過啊！可是她太呆太傻，想不出好辦法，才會選擇直接當白癡啊！
白癡、花癡、弱智、智障，他以為她沒有在女廁所裏聽過那些嘲笑嗎？隻是……隻是知道又怎麼樣？知道順著他們的心意改了他們就會對她真的改觀了嗎？既然改與不改他們都會說，那麼她又為什麼要因為那些無關人的想法而不忠於自己真實的感受呢？他們想說就讓他們說個痛快好了！嘴長在別人身上，她能拿塊膠布堵住他們嗎？
他們的話，傷不了她，可是，現在，從仁王嘴裏說出來，才是真正打擊了她。
仁王雅治……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他知道她的呆，知道她的蠢，每次從他的嘴裏她都聽不到他的好話，但是，她知道，他是為她好。他的眼神，他的表情，她看得出，他說的那些諷刺和那些人不一樣。那樣的他，曾一度讓她以為，他是這個世界除了父母和綾子外，唯一不會嫌棄她的人。
新生開學罰站的那陣子，他明明可以裝作不認識她的，可是，他還是上下學和她一起走，有人對著她指指點點，他雖然不悅，卻沒有真的想過和她拉開距離。也許，他常常說：“以後出門別說我們認識，丟人！”但他卻從來沒有真的和別人說過一次他不認識她。
男生們議論她的時候，她其實有聽見，隻是，因為有雅治，因為知道還有一個男生願意包容這樣的她的時候，她才有勇氣繼續裝作無知，充耳不聞。
然而……今天……他卻說……她是他見過的女生中最呆的那個……
那一刻，她才猛然看清，原來，他對她，很早就不耐煩了……
其實……想想也是呢！像她這麼一個花癡女生……真的是很呆呢！
可是，沒有人教她，該怎麼改變啊！不去網球場，逼自己裝作對帥哥沒有興趣就可以了嗎？她……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啊！她來的太突然，太莫名其妙，隻是一場夢的時間。
她沒有見過神，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世界，所以，這樣的她，根本就不清楚自己能在這裏呆上多久。一年、兩年……還是一輩子？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她不知道哪一天再度從夢裏醒來的時候，自己會不會像來時那樣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地來，再莫名其妙地離開，離開這個世界，重新回到自己之前的那個14年。繼續當那個時空裏的魏衣。
穿越之於她，很偶然也很不可思議。她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真的能來到自己喜歡的動漫世界，所以她才會想牢牢地捉住那樣的機會，用自己的眼睛，用自己的感覺去感知她曾迷戀過的那些王子……
這樣的她……真的錯了，真的不可以嗎？這樣的她……真的很傻很呆嗎？
為什麼有機會親身接近自己的偶像她卻不能那樣做呢？為什麼那些小說裏嚷著不要再和王子扯上關係的女主卻有那麼多人喜歡、圍著團團轉呢？為什麼有這樣一個不知道何時會被上帝收回的穿越機會大家都不同意讓她好好珍惜呢？為什麼所有人都覺得她的想法是錯的？是不可以的？是千夫所指的？她是真的真的很喜歡網球王子啊……她是真的很想很想和他們做朋友啊……既然到了這個世界，為什麼那麼多人不讚成讓她成為這裏的一份子呢？為什麼矜持地等在原地的女生總比放下自尊追逐的女生受人歡迎、值得珍惜呢？為什麼小說裏口口聲聲把王子們耍得一愣一愣的女主就有當萬人迷的潛質？現實真的會有那麼多巧合存在嗎？沒有巧合，為什麼不能讓她放下矜持去製造呢？
她嘴上的問話，問出狐狸一陣沉默。
她心底的問話，問出自己的一陣茫然。
狐狸不說話，但是，她可以猜到答案。
原來……是真的啊……
原來……我真的那麼呆啊……
原來……花癡的女生……真的隻是個笑話，注定……隻是炮灰的命運……
懂了……這次……她是真的懂了……
狐狸是誰？狐狸是這個世界的男生裏，從未嫌棄過她的人啊……
現在……他不客氣地告訴她她有多呆多蠢……
她還能再繼續裝作無知下去嗎？
不能了吧！傻和呆，是她的標簽啊！是她在這裏的代名詞啊！
能怎麼辦？該怎麼辦？
承認自己錯了嗎？
也許……她是真的錯了……大錯特錯……
她不該太在意自己是另一個時空的人
她不該太在意這次穿越時空的機會
她不該對王子有太多的期待
她不該把自己想得太完美
不該不該……真的不該……
她應該學習小說中的女主，灑脫得隻為自己而活
高舉遠離王子的旗幟，在這個世界找個沒人角落的，逍遙自在，豈不快活？
嗬嗬……
未依無聲地笑了，她在笑，她真的在笑。
隻是，又有誰真的知道，她的笑裏……藏著什麼呢？
仁王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的笑，看著她笑著笑著，留下的兩行淚。
手，不自覺地抬起。他想像小時候那樣，在他惹哭她的同時，摸摸她的頭，將她壓進他的胸膛，告訴她，數落她，她哭起來究竟有多醜，讓她生氣，轉移她醞釀眼淚時的注意力……
隻是這一次，她不再被動地接受他的懷抱。
她推開了他的手。
輕輕地，卻堅決。
他尷尬，想說話，竟發現，沒有適合的言辭。
他清楚，也許他剛剛的話，真的傷了她。可是，他不後悔。
多年的相處，多年的經驗，讓他自信自己對她的了解。自信自己那樣的做法，真的是為她好。卻忘了，她是不是真的願意，是不是真的……可以承受。
如果，終究不過是如果。
很多話，一旦說了，便很難再收回。
很難收回，再難抹去，就像那份想要逃避的後果，不願接受，卻又不得不接受。
ss90222twtw60 2021-4-1 15:25
28
每個夢都得到祝福
每顆淚都變成珍珠
每盞燈都像許願的蠟燭每一天都值得慶祝
看不到成熟的辛苦
聽不見世界的忙碌
夢穿著無憂無慮的製服在心裏長著一顆樹
每個夢都得到祝福
每顆淚都變成珍珠
每盞燈都像許願的蠟燭每一天都值得慶祝
“在聽什麼？這麼入神？”耳畔突兀地傳來一聲輕笑，與此同時，一隻纖細的手從背後搭上我的肩膀。
我沒有說話，處變不驚地將半邊耳機取下，直接塞進那人的耳朵裏。
一屁股坐上我右手邊的座椅扶手，來人一手搭著我的肩，一手調整完我塞給她的耳機後，難得安靜地陪著我一起將那已然唱過大半的歌聽到了結束。
“這是流行歌曲啊貌似……怎麼最近你這個‘老古董’轉性啦？不喜歡韓紅改欣賞港台了？”一曲結束，她將耳機還給我，興味濃濃的語氣盡是發現了新大陸的興味。
我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默然地將魏衣那個小丫頭給我的MP3收好小心地放進麵前的書桌抽屜。
“難怪……原來是那個小丫頭給你的……對了，說實話，那小丫頭怎麼樣了？還在一個勁地和你說她‘穿越’的事情麼？”注意到MP3上貼著的一張動漫貼紙，大學時期和我同住一個寢室的動漫發燒友Reva挑了挑精致的眉毛，恍然、了悟，似笑非笑。
我沉默，而Reva從我的表情知道了答案。
“嗬，我一直以為那種‘穿越’啊之類的無稽之談不過是一般小說裏幻想出來騙騙讀者的小把戲，無聊時候看看可以，權當調劑嘛！當不得真！沒想到……還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居然還真有那麼個小Loli沉迷到這種地步……話說，那種清穿、漢穿、架空傳、曆史穿、國內穿、國外穿、地球穿、外星球穿的我從初中開始看到大學畢業，怎麼我就沒她那麼好的想象力真的‘穿越’一次看看呢？喂！老古董，你是學‘精神分析心理學’的，用你的專業知識解釋一下，你們導師給你的這個病例到底算是怎麼一回事啊？”
“她不是病例。”我不覺蹙了蹙眉，對Reva近似嘲諷的輕蔑態度有點感冒：“她隻是一個孩子，一個對動漫擁有過度幻想的孩子罷了。並不是什麼精神病。”這幾天的相處和交流，魏衣除了麵對那些動漫時會出現精神恍惚、邏輯混亂的情況外，其他的時候，她和正常人沒有任何的不同。
要說她真的不正常，就是對那些虛構出來的二維世界太過當真，太過沉迷。
不過，該慶幸麼？讓她沉迷的動漫是什麼《網球王子》之類的比較貼近於現實的健康熱血的運動型動漫，而非《哈利波特》那種帶有玄幻色彩的魔法類小說——不然，以她那樣的癡迷程度，很有可能便是另一個悲劇。
雖然我的專業是精神分析心理學，但是，對於書上看到的某些例子，說真的，有時候我真的覺得匪夷所思——亦如之前，我們導師給我講述的那個悲劇為例——太過深信《哈利波特》的情節，12歲的孩子坐著掃把從18層高的陽台下直接跳下，當場死亡！
一部小說、一部動漫，會紅會出名，和喜歡的人多是分不開的，隻是，如果單純的喜歡變了質，太過沉迷、太過深陷、對其擁有太多的幻想和代入感，或許，就不是什麼值得讓人高興的事情了。
魏衣就是那樣一個例子。
魏衣是個才14歲的女孩，算是我的導師為了我的畢業論文而安排給我的素材。導師說，這個孩子得的是幻想症，好像就是在過完自己14歲生日後的第二天，她就變得不怎麼正常。一覺醒來，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不但莫名其妙地學會了一口流利的日語，甚至，還異想天開地告訴別人，她曾經穿越到另一個時空的事情。
開始她父母聽她說，倒也沒什麼感覺，權當她又看多了什麼小說導致心情一直沒有緩過勁，直到她後來的情形越來越嚴重，吃飯睡覺、嘴裏經常喃喃地用日語念著什麼“我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這類有的沒的，行為習慣也和平時全然不同，一個星期下來，她的臉色越發蒼白、神智也漸漸恍惚，經常做一些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在學校也總是說些奇奇怪怪的話。家裏人見她情況不對，這才著手帶她去看了心理醫生——可惜，一個醫生一個醫生看下來，成效都不大。
我的導師就是魏衣她父母帶她看的最後一個心理醫生。
魏家父母帶著魏衣去我導師家拜訪的時候，我正好也在那裏。
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真有什麼緣分在牽引，當魏衣的父母在客廳裏和我導師講述魏衣情況的時候，我和魏衣因為一個連我自己都不清楚的手機主題而閑聊。
“你也喜歡網球王子麼？”看了眼我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圖片，那個臉色略顯蒼白的女孩，睜著一雙特別明亮的眼睛，神采奕奕地用日語問了我這麼一句話。
是巧合麼？雖然我並不是日語專業，但通過大學兩年的自學，我有拿到日語一級的證書。
“抱歉，我並沒有看過那部動漫。”沒看過卻聽過，因為我有一個剛上初中的侄女——而我手機上用的那個和《網球王子》有關的主題也是我侄女趁著我不注意時，偷偷地從她的電腦裏拷貝下來換上的。
“這樣啊……”我的話讓魏衣的眼睛暗了暗。
那是我和魏衣的第一次見麵，而許是看我和魏衣因為那個手機主題而聊過那麼兩句話，我的導師就將開導魏衣的工作交給了我——一半可以作為我研究生畢業論文的素材，一半也可以算作我從事心理谘詢工作的社會實踐作為我的履曆，百利無害。
於是，我和魏衣就那樣走近。不過，我並不是什麼專業的心理谘詢師，沒有專屬的辦公室，我用一般普通家教的身份接近魏衣——那是我導師從中的穿針引線，而且，她還開玩笑地和我解釋：那叫工作娛樂兩不誤！專業兼職兩手抓！
“魏衣隻是對看過的那些動漫過度沉迷，這就和我們小時候幻想自己長大後想要過什麼樣生活的情況是一樣的，不同的是，她對於想象中的世界，把自己過度代入化，才會出現現在這種對現實、虛擬的分辨不清，又或者，她隻是太寂寞，太空虛，對現在的生活太麻木，才會異想天開地將自己代進幻想世界裏的某個角色，在另一個空間，虛構出另一個自己過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生活……那是她的夢，也是她心底的憧憬，即使不切實際，即使荒誕沒有邏輯，卻是她心裏最美好的向往……”想著那個女孩，想著這些日子和她交流的點點滴滴，我不覺歎了口氣，“每個夢都該得到祝福的不是麼？”我借來剛剛聽過的那首歌的歌詞，忽然發現，那句歌詞也許就是魏衣現在的最好寫照。
“嗬，看來你好像很喜歡那個女孩子啊！”聞言，Reva摸摸鼻子，一臉訕訕。
這次，我不再回應她的話，下意識地，我將目光移向抽屜裏那個貼著《網球王子》貼紙的MP3，無聲地歎了口氣。
夢與現實，誰又能真正分得清楚呢？
29
夜，深了。
窗外，沒有繁星也沒有月亮，隻有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她安靜地趴在書桌前，一手墊著自己的下巴，一手無意識地撥弄著台燈邊的小鬧鍾。
那是一個狐狸造型的卡通鬧鍾，是她十歲生日時，狐狸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從幼兒園、小學到初中，她和狐狸，都是同班同學。吵吵鬧鬧、追追打打，每一天，他們都有彼此的記憶。是習慣了麼？那樣的相處模式？盡管每次他們的對話，十句裏麵有九句是互損，但是，不得不說，她卻已然習慣了那樣的生活。她習慣……卻不代表他樂意……很奇怪，為什麼她要到現在才後知後覺地想要了解他真實的心情？
和她這樣一個女生走在一起，他……一定很沒麵子吧？
忍了那麼多年，今天才爆發，其實……他也很不容易吧？
嗬！真是有點虛偽，有點令人作嘔呢……那樣的自己……
“你永遠隻會是我見過的女生當中，最呆的那一個！”
想起剛剛他說的話，想起他當時的表情，未依的眼睛，忍不住又是一暗。
仁王雅治，其實仔細想想，他會說那樣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的。畢竟，一直以來，都是她自己一廂情願地纏著他，當他的跟班。從小時候的第一次見麵開始，就是她死皮賴臉單方麵地想要和他當朋友——他拒絕過她很多次了，可惜，她的臉皮太厚，那點小挫折隻會讓她越挫越勇。
他的話，雖然傷人，但是，不得不說，字字命中要害。
沒錯，她是從來沒有想過反思，她是將自己看得太過重要，一個莫名其妙的“穿越”，她真的把自己看得太過特別，卻從沒想過，那個前14年裏便沒有什麼優點的她，誤闖進另一個世界時，她又怎會真的強大？一份耕耘一份收獲，然而，她卻總是想著不勞而獲……沒有自知之明是麼？嗬嗬，很貼切的說法！可惜，一直以來，都被懦弱的她故意忽略。
以為不去想，就不會是事實，別人對她的嘲笑，隻要不去聽、不去在意，就真的可以當做從未存在，很鴕鳥、很烏龜的心態，沒有人戳破，沒有人點穿，她便能心安理得地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裏不去思考著改變自己。
他以為她真的喜歡被人當做笑話看麼？人活一張臉，樹要一張皮，她也是個有血有淚有感覺的人啊！隻是……她天性軟弱，更沒有快刀斬亂麻的氣魄，所以才會選了一個最烏龜的方法……她不覺得自己有錯，可是今天……她卻忽然開始反省那樣的自己也許真的太過可笑……
仁王雅治……
一直以來，她和他的關係都是吵吵鬧鬧的，每一天每一回，他們都會鬥嘴，都會把不好聽的話送給對方，但是，同樣的，他們彼此也都清楚，那些吵鬧不過都是玩笑，一說即望，當不得真——一覺醒來，誰也不曾記得自己說過什麼，新的一天開始，又是新的一輪吵架鬥氣。
隻是今天……不再一樣了……
他似乎是真的忍無可忍，而她，也被他真的傷到。
很多事，很多話，一旦說開被攤在了陽光下，那麼很多人，便無法再回到過去。
那夜過後的未依和仁王，就是這樣。
也許，出於多年的習慣，他還是會等她一起上學，但是，仁王感覺得到，他和未依之間的相處，與以前相比，似乎有些不同了。
有別於曾經有過的冷戰，那個傻丫頭是真的開始學著沉默，不再如麻雀一般嘰嘰喳喳——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動不動做點幼稚的事情讓他有借口揶揄。
他知道，許是他那晚的話奏了效，打擊到了她的自尊，讓她學會了用安靜來抗議——那沒關係，畢竟，她賭氣不理他，不和他說話，從小到大也不是第一次了，何況，耳根能暫時得到清淨，他也求之不得。
隻是，讓他意外的是，那個白癡竟和藤田健寺漸漸走近！
下課、午休，每每狀似無意中的一瞥，他都會捕捉到她和藤田健寺親近的模樣——兩個人不是湊在一起說些有的沒的，相視而笑，就是捧著便當盒，一起找個樹蔭下享用午餐。
班上漸漸有流言在傳，她和藤田健寺在交往。
他不懂、不明白，究竟是哪一個環節出了錯——他記得他已經提醒過那個傻瓜藤田健寺不是好人了！
他以為這幾天她在他麵前的“安靜”和不再來網球場尖叫的舉動讓他一度確信她是真的聽進了他的話，想著開始改變自己，學著長大不做夢了！
既然如此，那麼她也應該和藤田健寺保持距離才對不是麼？
她長大=她應該和藤田健寺保持距離——有點詭異的等價推得，但是，他卻理所當然地認為那不過是順理成章的邏輯推理。
“Game 柳生！比賽結束！6——3！”
心不在焉裏，他和柳生的比賽就那樣結束。
“你今天的狀況似乎很不好。”越過球網，雙手交握，對麵的柳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架，不溫不火地對他說了這麼一句話。
仁王沒有說話，確切地說，是無言以對。
看著他的模樣，一旁的藤田芙子不由得苦苦一笑，握著毛巾的手，微微一緊。
夕陽西下，同樣的逢魔時刻，不同的是，此刻和他並肩而行的人。
藤田芙子。
似乎就是從上星期的“英雄救美”開始，網球部裏那些閑著無聊，或者該說，是被他“戲耍”過的那些人，便理所當然地起哄著要他送藤田芙子回家。
“呐，雅治，既然你和經理的家住得這麼近，那麼護送經理回家的重責大任就交給你咯！”吹著泡泡糖，閑閑地搭上他的肩膀，平時一直和他爭搶蛋糕吃的丸井文太，噙著賊兮兮的笑，一臉的八卦和曖昧。
他淡淡地白了他一眼，“噗哩”一聲後，若有所思。
他不討厭藤田芙子，確切的說，像藤田芙子這樣的女生，很容易便能贏得大多數人的好感——仁王自然也不例外。
隻是，好感歸好感，卻也絕對稱不上喜歡。
算是有點複雜的小男生心態，因為純粹的好奇才試著接近——畢竟，藤田芙子和那個與他相處了將近十年的小丫頭，完全不一樣。
“仁王學長還沒有和未依和好嗎？”腦海剛掠過未依那張臉，走在他身側的藤田芙子便像是心有靈犀般，隨即提起。
“為什麼這麼問？”收斂真實的情緒，他淡淡地瞥了眼藤田芙子，漫不經心。
“很顯而易見的不是麼？自從那天以後，未依便沒再來過網球場，而且……”而且你最近的比賽都沒有全力以赴……眼神，往往一個不經意就不自覺地飄向場外……要不注意到……很難。
後麵那些話藤田芙子雖然沒有說出口，但是，仁王還是能從她略顯黯然的表情裏，窺知一二，隻是……
“你想太多了！”他才不會承認自己會因那個白癡而心情起伏：“我不過是擔心馬上要到的海原祭而已……”
“海原祭？”藤田芙子愣了愣。
“是啊，海原祭，立海大每年一次由初中、高中、大學聯合起來舉辦的文化祭……”懶洋洋地，仁王將手插 在褲袋，目光變得幽邃而難測——似乎……提到海原祭，又讓他情不自禁地回憶起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一般……
去年的那場海原祭嗬！
30
雖然仁王雅治和未依從小一起長大，可是，很多時候，他還是會忍不住懷疑，那個思維和正常人完全搭不上邊的傻丫頭，到底是不是地球人。
如果是，那麼為何她總會做出一些讓人感覺匪夷所思的事情？
海原祭——立海大每年一次由初中、高中、大學聯合舉辦的文化祭。
那時的他和她，不過都是初一剛入校的新生。所以對於海原祭的籌備，他們並沒有被學校方麵硬性規定。他們的新班導告訴他們，他們隻要本著遊客的心態，好好參觀、享 受即可。
海原祭一共分為三天，第一天為全校活動日，由校長率先致辭，宣布海原祭正式開始雲雲，然後便是每個班級、每個社團搭建各自的攤位向新入學的學弟學妹或是高中部、大學部前來參觀的學長學姐講解這次海原祭的主題；第二天起直到第三天上午，便是對外開放日，除立海大外的其他學校的師生都可以進來參觀，而從海原祭第三天的中午開始，便是那次海原祭的彙報演出，規定參與的每個班和每個社團，都要準備一個節目上台表演，表演結束，休息一會兒，則是那次海原祭壓軸的篝火舞會。
在偌大的操場上點燃篝火，圍成一個巨大的圓圈，跳集體舞。
參與集體舞的男生女生，有些是自願、有些是礙於自家班導的麵子而不得不上場，那是海原祭的傳統，原本沒有什麼特殊含義，卻被後來繪聲繪色、以訛傳訛地冠上了特殊的意義——其中最讓大家津津樂道和欣然接受的便是：隱晦的告白。
傳說，海原祭上若是有男生鼓足勇氣向一個女生邀舞，那就表示那個男生對那個女孩有意思，想要和她交往，如果女生答應了，便表示她答應了男生的請求；假若女生拒絕了，便說明那個男孩以後要再接再厲，繼續努力。
不用開口說喜歡，也不用麵對被明言拒絕後而可能產生的尷尬——久而久之下來，很多沒有什麼自信的男生，都願意在海原祭那天用邀舞的方式，表達自己的心意，於是，一傳十十傳百，起初很單純的集體舞，就那樣被那些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貼上了這樣一個與青□□戀有關的標簽。
當然，這並不是仁王對海原祭記憶猶新的真正原因。
讓仁王記憶深刻的，是那次海原祭的彙報演出——那個往往不按牌理出牌，讓他頭疼加無奈的傻丫頭，田岡未依的表演！
套著一身毛茸茸的小熊行頭，露出一張紅撲撲的臉，那個讓他一眼就認出來的傻丫頭就那樣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中，自信滿滿地站到了舞台上。
和她同台的，還有三個三年級，兩男一女——女的敲鼓，兩個男的則一個抱著吉他，一個調整著貝斯——有點詭異的組合，卻儼然像個小型的搖滾樂隊。
接著，略顯奇怪的前奏響起，一首他從未聽過、而且歌詞還甚是怪異的日語歌就那樣極具震撼力地竄進了空氣裏：
“嗯啊~哦哦~嘻唰唰嘻唰唰Oh~~嘻唰唰哦哦~~
嘻唰唰嘻唰唰嗯啊~~哦哦~~嘻唰唰嘻唰唰哦嘻唰唰哦哦~~
嘻唰唰嘻唰唰One、Two、Three，GO！
嗯啊冷啊冷~~嗯啊疼啊疼~~嗯啊哼啊哼我的心哦嗯啊
嗯啊~~等啊等~~嗯啊~~夢啊夢~~嗯啊~~瘋啊瘋請你——
拿了我的給我送回來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
閃閃紅星裏麵的記載變成此時對白
欠了我的給我補回來偷了我的給我交出來
你我好像劃拳般戀愛每次都是猜~~~”
握著麥克風，一邊唱，一邊跳，像個兔子一般在舞台上來回蹦躂，激情洋溢、活力四射，即使她的歌詞很怪，她的扮相很傻、跳舞的舞蹈動作也絕對稱不上專業，但是，許是那首歌的旋律太過歡快，抑或是她的聲音配那首歌正好合適，總而言之，言而總之，當時在舞台上唱著那樣歌的她，就像平地響起的一聲雷，在寂靜中忽然爆發出來的熱力小火山，趕走了原先文化祭上略顯枯燥和乏味的氛圍，帶起一波另類的激情和動感。
紅紅的小臉蛋，滿是汗珠，可是，她的唇邊卻從上台到下台都帶著笑，笑得自然、笑得肆意、笑得滿足——也許，她的嗓音絕對稱不上專業，但，聽著聽著，卻自有她自己一番獨有的甜膩，而且，她的造型、她的舞蹈，縱然有點可笑和幼稚，不得不說的卻是一點都沒有做作的可愛，而是格外的率真和……甜美。以至於，歌唱了一半，台下有大半的學生和老師都感染到了她的熱情，和著她拍起了手，更有甚者，還有人跟著她在底下一起手舞足蹈——文化祭結束，雖然她的表演並沒有拿到任何的獎項，可是，讓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是，她的表演卻是文化祭所有的節目裏最讓人印象深刻、意猶未盡的演出。
她用她自己的方式闖進了大家的視線——也許事後很多人對她的評價尤以呆和傻的成分居多，可是，在她表演的時候，卻是讓觀眾最為投入的時候。
有些人的表演，自娛自樂，可是，那個傻丫頭的表演，卻是直接娛了人。
觀眾們會因她的舞蹈又笑又拍手，也會因她的歌曲全情投入，即使結束後的茶餘飯後，她能讓人點評的技術含量不多，但，至少，她卻是真的達到了表演的精髓——感染了觀眾。
想起去年那場海原祭，想起那個穿著小熊服裝像個孩童般又跳又唱的傻丫頭，仁王不自覺地放緩了腳步，唇邊，揚起一絲寵溺的笑。
“仁王學長？”藤田芙子有些疑惑地喚了他一聲。
思緒，直覺地收斂，他臉上的笑悄悄散去，回眸，他望向藤田芙子的眸，又是一貫的幽邃難測：“抱歉，你剛剛和我說了什麼？”
他又走神了啊……似乎和她在一起……他的注意力總是無法集中呢……
藤田芙子心情有些黯然，但是，習慣隱忍的她並沒有將自己真實的情緒表現出來。
“仁王學長剛剛在想什麼？這麼出神？”勉強打起精神，她揚起溫婉的笑意：“是有關海原祭的麼？”
“嗬，算是吧！”不知道今年……那個傻丫頭又會翻出什麼新花樣……
“那……”手，無意識地抓緊胸前的衣物，藤田芙子垂下眸，停下了腳步。
見她沒有再往前走，一邊的仁王也隻好跟著駐足。
眉，微挑，他淡淡地看著藤田芙子，好脾氣地靜等她的下文。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又仿佛隻是半秒的停頓，垂落身側的另一隻手輕輕握成拳，藤田芙子吸了一口氣，再度抬起頭來。
她看著仁王，一眨不眨地迎著他總是深不見底的眼眸，有點羞澀有點躑躅卻又是那般堅定地，一字一句，清晰開口：
“今年的海原祭……仁王學長……可以當我的舞伴嗎？”
ss90222twtw60 2021-4-1 15:27
31
日落西沉，頭頂上方的天空已然被潑上濃濃的橘黃，一層疊著一層，一塊接著一塊，糾糾纏纏地向著不知名的遠處，無盡蔓延。
夕陽下，背著包，未依一個人，走在另一條自己不太熟悉的小路，踽踽獨行。
其實，她原本並不是一個人。她是和藤田健寺一起走的。
這些日子，或者該說是自從那晚過後，藤田健寺似乎就開始對她發起了追求攻勢。課間休息，他會有意無意地跟她親近、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幾句有的沒的，逗她開心；午餐時間，偶爾他出現，捧著飯盒，加入她和小早川綾子原本隻有兩個人的飯局；放學後，他會攔在她麵前，溫言軟語地勸說她去體育館看他打籃球。
他說他是真的喜歡她，想要和她交往；他還說，仁王那晚說的話，委實太過分，“我承認，雖然你以前做過的那些事在正常人眼裏看來確實有點讓人啼笑皆非，可是，在我看來，你卻是我見過的女生當中最率真、最勇於表現自己的一個。”他的迷魂湯信手拈來，何況，又有那晚未依勾著他的胳膊，對仁王說的那些氣話為佐證，則更是讓他自信，未依的心裏其實很早就對他動了心：“未依，我知道，你也是喜歡我的對吧？既然喜歡，為什麼不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相處看看呢？”他把話說得誠懇而真摯，注視未依時的眼神，也是經過一番排練後的深情款款。
於是，說不清是想要賭氣做給仁王看，還是多年來的感情空白而興起的躍躍欲試，總之，到頭來有點莫名其妙地，未依還真傻呆呆地答應了藤田健寺的提議，做了他的女朋友。
每天放學，未依不再跟著小早川綾子一起去網球場報道，而是礙於藤田健寺的麵子，硬著頭皮去了籃球場。
她不再和狐狸一起放學，確切的說，自從那天狐狸把話說開後，她便一直試圖躲避著，不想再和狐狸說上一句話——就算上學的時候，他還是會一如既往地等她一起走，肩並肩時，他還會出於多年的習慣，撩撥她的怒氣，引她炸毛，但，奇跡出現了，她竟耐著性子，全部忍了下來。
她承認，她是想和狐狸玩冷戰——由她單方麵發起。
她不是沒有感覺的傻瓜，在一個人那般認真地對著你說你是他見過的女生中最呆的那一個後，沒有多少女生會在事後繼續裝作無動於衷的——而且，她並不是專職的演員，至少，在狐狸說開那些話後，讓她再假裝無知地和他打打鬧鬧，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
在未依單純的眼裏，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明明不喜歡還要在表麵上裝成喜歡，難度太高，技術性太強，對目前的她而言，純屬無稽之談。
做不到無動於衷、相處融洽，那麼她便隻能選擇逃。
盡量避開和仁王單獨相處的次數，盡量別再出現在他麵前惹他心煩。在她不聰明的腦袋裏，唯一想清楚的便是：既然她是他見過的女生中最呆一個，那麼，她就別再出現在他麵前，礙他眼好了。免得他看見她心煩，而她……自取其辱。
以前，她不知道，以為他的那些玩笑諷刺都是無心；現在，她明白了，他和那些人一樣，是真的覺得她很傻很白癡。她沒有辦法再麵對他，至少，這段時間內，她還沒有調整好自己的心情、想好該怎樣麵對他——因此，她應了藤田健寺的邀，不再跑去網球部改去籃球場。
也許，她並不喜歡藤田健寺；也許，對於藤田健寺那晚強吻她的舉動曾讓她心生過些許反感，但是，想起仁王雅治，想起狐狸心底對她真實的看法，她又恍惚覺得，或者答應和藤田健寺交往，和藤田健寺走在一起，會是不錯的選擇。
這幾天，藤田健寺一直帶她往另一條路回家。她知道，他不過是想避開狐狸和芙子——她並不清楚為什麼，也沒興趣去問為什麼，隻是覺得藤田健寺那樣的做法，卻也正中了她的下懷——畢竟，那晚過後，她自己也不知道該怎樣繼續和狐狸相處了。
曾經以為是快樂的打鬧——恍然、自嘲，不過是她一個人自作多情下的一廂情願——她覺得輕鬆快樂，而他竟是壓抑隱忍。可笑、無奈，幡然醒悟的她，又該如何自處？如何再自欺欺人地騙自己，充耳不聞？佯裝無事？
神思遊走，不知不覺間，她來到一處偏僻的小巷。
望著四周全然陌生的景物，她駐足、歎氣。不得不承認，自己真沒有什麼認路的天賦。
今天，藤田健寺原本也是要和她一起走、送她回家的。可是，行進到一半，藤田健寺忽然接到一個電話，說是他的朋友出了點事，要他趕過去幫忙，於是，他便帶著半分的不好意思匆匆和未依告了別，留下了未依一個人，形單影隻。
很像是被人利用完之後隨手丟棄的處境，但是，未依卻沒有任何的落寞和惆悵。藤田健寺走了，她甚至隱隱約約還鬆了一口氣——這些日子的相處，說實話，她和藤田健寺之間的單獨相處，是越來越沒有共同話題可以聊了——他們兩個人的興趣愛好截然不同，以至於，到後來，他們並肩走在一起，連沒話找話都不知該從何啟齒。
那種感覺，很壓抑、很緊繃。未依知道，他們兩個，都不好受。
不好受，卻偏偏要忍受——他們交往還不滿一個星期，直接說分手，笑，太不負責任。
“讓開！讓我過去！”
胡思亂想中，耳畔，由遠及近地突兀響起一個少年略顯緊張和慌亂的聲音。
後知後覺地，未依探頭探腦地循聲望去。
火紅的夕陽映照，隻見不遠處的巷口，不知何時，忽然多出七八個穿著高中生製服的不良少年。
那些少年，其中有幾個臉上掛著彩，可此刻的表情，卻個個都是麵色不善。
帶著不懷好意的笑，他們二話不說地將一個剛從轉彎處急急忙忙衝出來的人影團團圍住。
那是一個穿著國中製服、身材頎長的男孩子。那個男孩有一頭很耀眼的紅發，淩亂中帶著微微的自然卷，清秀的臉，似乎因為經過打架的關係，而殘留著幾處怵目驚心的傷痕。
此刻，男孩好像碰到了什麼緊急的事情一般，並不想和那些圍堵他的人浪費時間。
“住手！我有急事！我現在沒有時間和你們打……你們……”
可惜，那些人，擺明是上門來尋晦氣的，怎麼可能聽他的話，真的讓開？
話沒說幾句，其中兩人便直接開始動手。
左一拳、右一腳，沒幾下，那幾個高中生就將那個根本無心幹架的紅發男孩打倒在地。
“走開！我真的有緊急的事情……”忍著痛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絲，男孩掙紮著從地上起身，不死心地試圖和他們講道理。
可惜，還是未果。
“剛才四個人對付你一個我還是敗給了你，所以這回我特地打電話找了八個人過來，反正我的臉早就丟光了，也不在乎被人說以多欺少……這一次，我一定要打得你滿地找牙！看你這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還敢不敢和我嗆聲！”帶頭的男人笑得很猙獰，預示著他的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紅發男孩自然也知道，但是，想起自己性命垂危的父親，他實在是沒有心情再和他們纏鬥。
“可惡！我現在真的沒有時間和你們打！閃開！快給我閃開！我老爸……我老爸……”說著說著，他便想直接衝破麵前的阻礙，然而，勢單力薄，憑他一個人又怎會真的甩得開那些擺明要找他麻煩的不良少年呢？
一拳、一腳，八個高中生一哄而上，群起而攻之。
一時間，整個小巷，再也不複先前的安靜。
“打！給我狠狠地打！”
“臭小子！你不是很能打嗎？啊！”
“住手！呃……我要你們住手！啊！別再打了！”
“……”
“爸爸……爸爸已經病倒了！讓開！你們讓我過去！”
“……”
“讓開！讓我過去！讓我過去！啊——”
一拳接一拳，紅發少年宛如受傷的野獸，不願卻又不得不，和那八個人纏鬥在了一起。
可是他的眼神充血泛紅，帶著焦躁、帶著痛苦，漸漸地，隻剩下瀕臨崩潰的嘶吼……
眼前上演的這一幕，如果未依夠聰明，她便知道，打完電話報完警，明哲保身轉身走，才是上策。
可是，她是笨女人，在警察還沒有趕到的當口，要她安靜地等在一旁，看著那個男孩被人圍毆，她還真做不到無動於衷。尤其……還是那個男孩此刻的神情……
絕望、無助，卻無法、也不能真的選擇認輸和放棄。
那樣的眼神，觸動了未依心底最柔軟的一角。
於是，很自然也很白目地，她咬咬牙，幻想著電視裏的那些情節，大叫著警察來了警察來了，冒冒失失地衝了出去。
假若，她能有點長進，記住現實和小說不一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並不是人人都能當的；假若，她能有點耐心，有點自知之明地一直等在暗處直到警察來的那刻；假若，她能預先考慮到後果，別那樣衝動地在別人尋仇打架時傻乎乎地跑出去暴露自己，明言告訴人家，是她招來的警察，或許，她的未來，她在這裏的人生，也不會有以後的那般不平靜了……
32
然而，假若不過隻是假若，現實中的未依還是呆呆地跑了過去。
“警察來了！警察來了！住手！住手！你們不要再打他了！”一邊叫嚷一邊橫衝直撞，直到來到在距離混戰區域隻有幾步之遙的地方，未依才猛地刹住，煞有其事地，她衝那些人晃了晃自己手裏的手機，一本正經地比手劃腳道：“是真的！沒有騙你們！我剛剛真的已經報了警了！警察應該很快就到了！如果……如果……如果你們不想被抓進監獄的話，就趁著警察還沒來，快點逃吧！”你說這妞強不強？自動送上門去告訴別人是她報的警不說，還正經八百地以一副法外開恩的姿態提醒他們趕快離開？
明明應該是事不關己的，可她偏偏要衝出去沾惹一身腥！什麼叫白目？什麼叫愚蠢？看看未依此刻的模樣就知道了！
不過，雖然她的行為很傻很白癡，完全等同於自找死路，但，不得不說，還算有那麼一點可取之處——至少，她成功地讓那些正在鬥毆的少年們暫時住了手。
“臭丫頭！你居然敢報警？”瞪著冒火的雙瞳，帶頭生事的那個綠豆眼下意識地放開了麵前的紅發男孩——櫻木花道，直覺將矛頭轉向了未依。
而與此同時，隻聽“啪”地一聲，另一個離未依最近的高大男人則冷不防地在未依還未反應過來時一掌拍掉了她手裏的手機。
白色的手機掉落在地，脆弱的機身應聲碎裂，接著，一隻灰色的皮鞋冒出，一腳踩上那隻可憐的手機，還用力擰了幾下，將其徹底報廢。
“你們不要太過分！”眼前的這一幕將未依徹底惹毛了。
不顧後果地，她急急地衝過去，不知從哪來的力氣，她用力推開那個踩在她手機上的腳，慌忙地撿起自己的手機，心疼地檢查狀況。
“砰”地一聲，那個伸腳踩上未依手機的少年似乎沒有料到這個看上去瘦瘦弱弱，沒什麼力氣的小女孩會有這麼大的力氣，一時不慎，腳下沒站穩，那個不良少年就那樣直直地栽倒在地，四腳朝天，狼狽不堪。
“媽的！死丫頭！”拍拍身上的灰塵，猙獰地趕緊站起身，那個被未依推倒在地的少年，罵罵咧咧地向前幾步，冷不防地伸出一隻手揪起未依的衣領，“你想找死是不是？”話落，另一隻握拳的手高舉，惡狠狠地就要往未依的臉上招呼。
強勁的風迎麵襲來。未依的心，忍不住一跳。
有點措手不及地，未依隻能憑著本能閉上眼，畏縮地將頭偏到一邊，認命地等待隨即會來的痛楚。
一秒、兩秒……
預期中的痛並沒有降臨。
偷偷地，未依屏息睜開了眼睛。
粗糙的大掌輕輕鬆鬆地包住本是不懷好意的鐵拳。
那個原本要落在未依臉上的拳頭，就那樣讓橫空出現的一隻手，定定地攔截在了半空。
順著那隻手，慢慢地向上看去。
淩厲的眼神，如刀的眉毛，青青紫紫流著血絲的嘴角。
是剛剛那個被圍毆的紅發男孩。
“太丟臉了吧！你們四個高中生打不過我一個國中生，甚至還找了八個人過來報仇不算！怎麼？現在又開始欺負女孩子了？！”手中的力道不由得加重，那個被櫻木扣住了拳頭的人，痛得齜牙咧嘴，冷汗直冒。
見狀，其餘幾個人紛紛圍上來想要幫忙，但，不知為何，卻礙於紅發男孩此刻掃向他們的眼神，而情不自禁地紛紛卻步。
凶狠、嗜血。
櫻木此刻的眼神，並不像是一個人類會有的眼神……不像人而像野獸！正欲伺機而動，準備惡狠狠地撕裂手中獵物的野獸！
那樣的眼神……讓人打從心裏開始發毛。
氣氛，有片刻的靜止。
直到……隱隱約約的鳴笛聲，由遠及近。
“今天算你運氣！我們走！”臉色突變，帶頭的綠豆眼向同伴們使了個眼色，趁著警察還沒有找到這裏之前，趕緊作鳥獸散。
見他們收手，本就不打算過多糾纏的櫻木也像丟垃圾似地將眼前那人的拳頭扔到了一邊，不甘不願地放過了他。
忍痛抽回自己快要被捏碎的手掌，那個踩壞未依手機的少年，在離去前，惡狠狠地瞪了未依一眼，留下一記危險的警告後，才憤憤地尾隨著自己的同伴，亦步亦趨。
於是，這方天地，一時之間，便隻剩下未依和櫻木兩個人。
“哎？你怎麼樣？要不要緊？沒受傷吧？”目送著那些因察覺警察的到來而慌張離開的背影，櫻木不屑地撇撇唇，無意識地用手背擦了擦嘴角邊的血絲，頓了頓後，才訥訥地麵向未依，語氣有點生硬地關心起她的狀況。
畢竟，從他學會打架到現在，這還是第一次遇到有女生衝出來的情況，感覺，自是既陌生又不太自在，甚至臉還會不爭氣地泛紅——單挑群毆他在行，但是，應付女孩子，他還真沒什麼經驗——當然，從初一到初二，他其實也談過不少戀愛，但是，每次都是無疾而終，粗略估計，直到目前為止，他已經被女孩子甩了將近40次，可是，不知為何，他竟還是像個沒談過戀愛的毛頭小子一樣，傻乎乎地不知該怎樣和女孩子相處……
感情遲鈍，不懂浪漫，不會甜言蜜語——或許，這就是他為什麼會被那些女生毫不留情拋棄的根本原因。
“嗯，我沒關係……”平複完情緒，未依向他投去安慰一笑。
見她笑，櫻木忍不住又臉紅了，隻是臉上打架遺留下來的傷痕太多，所以，未依並沒有發現他的異樣。
猶豫了一會兒，未依忽然又像想起什麼似地遲疑著對他道：“對了，那個你爸爸……”
“糟了！”未依的話是雷，平地響起，讓猛然憶及正事的櫻木臉色大變。
“抱歉，我現在還有急事，那個……那個……今天的事先謝謝你了！以後要是有什麼事，我一定會罩著你的！今天……那個先再見！”語無倫次地說完這些話，櫻木便滿頭大汗、慌慌張張地向著巷口的另一個方向，拔足狂奔。
看著他急切焦躁的背影，站在原地的未依，在片刻的呆愣後，喃喃自語：
“其實……剛剛我想告訴你的是，我已經幫你爸爸叫了救護車了……”而且，要是沒猜錯，適才那個鳴笛聲，應該就是救護車趕到的聲音……隻不過，那些人做賊心虛，才沒有辨別出來罷了。
不過……
未依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不自覺地微笑。
最後一眼，她看向那個在夕陽下逐漸模糊的背影，在心底默默地祝福道：
你爸爸一定會沒事的……
接著，不再留戀地，她轉過身，提步向著和他相反的方向，繼續自己的路。
黃昏下，兩人的背道而馳的背影，漸行漸遠。
隻是那時的未依，並不知道櫻木花道的名字，更沒有將那個紅發男孩的臉，往她記憶裏那個模糊的人影相重疊。
她以為，今天發生的一切，不過是舉手之勞；她以為，她和那個紅發男孩不過隻有一麵之緣，卻不想，生活之所以被稱為生活，往往便是來自於一次次的意料之外、措手不及。
櫻木花道……櫻木軍團……
命運的齒輪悄悄轉動。
明天會怎麼樣？或許，隻是一個未知數。
33
星期六的天氣很好，陽光普照，萬裏無雲，時而，微風輕拂，送來陣陣沁人的涼意，清新宜人。
下了電車，問了幾個路人，未依擦擦額上的汗珠，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地找到了她父親任職的陵南高中。
雖說今天是周末，但，由於最近校際籃球聯賽的如火如荼，以至於一大早，她身為陵南隊監督的父親便二話不說地像往常一樣早早出了門。
田岡夫人擔憂丈夫會因煩心球隊的訓練而不好好吃飯，所以，思來想去後，才把本想賴床賴到下午的未依挖起來，耳提麵命地要她跑腿到陵南送愛心便當。
“你爸最近又在鬧胃疼，我猜他肯定又是為了忙著球隊的事而忘記了吃飯……未依啊，你把便當送到他手裏後，記得盯著他把飯菜吃完再回來，知道麼？”想起出門前，母親的再三叮囑，未依搖搖頭，忍不住失笑。
也許，在家裏，她爸爸的地位沒有她媽媽高，有時候在一些小事情上的決策，她父親在她母親麵前甚至連投反對票的資格都沒有（請參照未依染發事件），像隻紙老虎似的，一點都沒有養家男人該有的氣魄，可是，不得不說，她母親其實是很在乎她這個父親的——不，不隻是她母親，她也很依賴她那位爸爸啊！
田岡茂一，以前看SD的時候，未依對這位陵南隊的教練並沒有太多好感，總覺得就是因為他的失誤，對櫻木花道掉以輕心才導致陵南最後無緣進入全國大賽的命運……不過，現在不同了，通過這些年的相處，那個之前並不討她喜的教練，成了她的父親，成了她在這個世界上的依靠，他疼她、寵她，就像一棵大樹矗立在她的麵前，替她擋去了所有的風雨，漸漸地，她接受了這個父親，也慢慢慶幸起自己擁有這樣一個父親。因為接受，所以開始關心，她關心她父親的夢想，了解到她父親對帶領陵南進入全國大賽，到底有著怎樣一種執著。
她父親剛進陵南的時候，她才剛上小學一年級，陵南這支球隊，當時在縣裏是排名非常靠後的一支弱隊，而當時陵南所擁有的替補隊員，則用十個手指一數就數完了。每次打練習賽，參加校際聯賽時，陵南總會在最初就被淘汰。有時候，她母親帶著她去看她父親的比賽時，對於那大幅度落後的比分，她們兩母女都沒有勇氣看到最後。然而，她父親卻沒有因此而氣餒。一次次失敗，一次次反省，再一次次振作之後，重新出發。
一年又一年，小小的她就那樣在一旁看著她的父親為了陵南費盡心機、四處奔波，然後，總算略有小成的，陵南在他父親手裏漸漸壯大，雖然他們目前為止連神奈川縣大會的決賽周都未打進過，但是，比之她父親剛任教的那會兒，已經進步了太多了太多了。
尤其是今年，全縣最高的高中生，魚住純加入了陵南以後，她父親更是一度感覺到自己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如果陵南能在擁有魚住的基礎上爭取到武石中學的三井壽的話，那麼不出一年，陵南想要進軍全國，便不再是紙上談兵的夢想了——可惜，如果終究隻是一個沒有任何實際意義的虛擬詞彙，三井去了湘北，就算現在變成了不良少年，不再打籃球了，未依也清楚地明白，陵南也爭取不到三井。
她父親愛才也惜才，可是，他卻沒有耐心雕琢璞玉。她記得那次看完電影回到家，她偶然間和她父親提到有關三井的事情後，她父親在片刻的呆愣後除了一句：“唉！真是可惜了他的資質……”的歎息後，並沒有任何想要去勸導三井回歸正途的意願。那一刻，她看清，她父親需要的球員，除了優異的資質外，還要有一顆上進積極的心——她父親不是聖人，更沒有良好的耐心，在幫著隊員們磨練球技之餘，還要幫他們找回他們對籃球的熱情——這也是在未依看來，她父親比不上安西教練的根本原因。
不過，即使如此，現在的她還是很敬愛她那位父親的。
以前看過的那些SD情節，說實話，她的記憶早就模糊不清，但是，對於陵南、對於仙道，她還是有點印象的。
也許她對籃球的認識並不豐富，對陵南眼下的實力也懵懵懂懂，可是，之前的那個14年，她有從網上看過好多評論，了然要是陵南沒有仙道，那它充其量不過是神奈川縣裏的二流球隊……仙道是陵南的象征，陵南需要仙道的帶領，她父親的夢想，也需要仙道的出現才有可能真的實現……
想到這兒，未依不自覺地歎了口氣，而由於低著頭，太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她並沒有注意到迎麵而來的某個人影。
那是一個穿著藍色T恤的高大男生，一手插著腰，一手摸著頭，男孩一邊走，一邊左右張望，似在尋找著什麼，而視線飄移裏，他竟也沒有留意到正向著他不斷走近的未依。
於是，兩個同樣心不在焉、同樣沒有看路的人沿著相同的軌跡越走越近，撞上，僅僅是時間問題。
“砰”
男生的胸膛很硬很結實，未依的腦袋被震得有點暈。
揉著被撞痛的額角，被拉回神智的未依，直覺地抬頭看去。
從一色藍到印著小字體的“N.S.A”向上，再從突然放大的字體“CONS”往上，未依看到一個精致的尖下巴，接著，懶懶上挑的薄唇，一管細致如刀刻的挺直鼻梁，漂亮有神的雙眼皮眼睛，濃濃似劍的眉毛……以及一頭極具個性的朝天發……不得不說，眼前這個男孩，長得很帥，尤其，還是他身上的氣質，雲淡風輕、隨性灑脫，微微笑起來，還會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屬於典型的陽光大男孩那一類。
未依有片刻的恍神，不是因為驚豔，而是因為……似曾相識。
她覺得眼前這個男孩很麵熟，然而一時，她又在記憶裏搜索不到有關他的任何信息。
“抱歉，你沒事吧？”見她愣愣地盯著自己看了半天都沒有說話，男生不由得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好脾氣地試圖喚回她的注意。
“呃……沒事……”回過神的未依，懊惱地紅了臉。
“嗬，像我們這樣走路不看路的人，還真是危險呐！”男生淡淡地笑，似是為了分散未依的尷尬，頓了頓，才又補充道：“不過，我有記得買保險——意外險！”
“意外險？”未依一時沒有聽懂他的意思，思考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忍不住失笑：“說得也是哦！謝謝你提醒我，晚上回家我會記得要我媽也幫我去買一份。”
“嗬！”男孩不以為意，目光遊走，他注意到未依手中捧著的飯盒。
順著他的視線，未依也猛然想起了自己的正事。匆匆和男孩打過招呼，她便急著要往體育館去。
“咦？你也要去體育館麼？”走了幾步，眼角的餘光中發現剛剛那個男生尾隨在她的身後，未依不自覺地放緩腳步，好奇地詢問。
“嗬，是啊，不過，陵南太大，我轉了好幾圈都沒有看到籃球場的影子，有點失敗呐！”上前和未依並排而行，男孩摸摸鼻子，笑得無奈。
“噯？你不是陵南高中的麼？”看他的身高，她還以為他也許也是陵南籃球隊的呢！
“目前還不是。”男孩的話，說得很奇怪。
“目前還不是？”什麼意思？
“我還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報考陵南。”
“原來你還是初三生啊？”
“嗬嗬，怎麼？我不像麼？”
“嗯，有一點，因為你長得好高！我們學校今年要畢業的學長們，沒幾個有你這樣的海拔。”
“這麼說我算是鶴立雞群咯？”
“如果是我們學校，估計就是了。”
“哦？你們學校是哪裏？”
“立海大附屬。你呢？”
“我家在東京。”
“東京？”未依驚訝了。既然他家在東京，那他跑到陵南來做什麼？
“陵南高中開出的條件很優渥，所以……”聳肩，男生並沒有把話說全，不過未依還是聽懂了。
“原來你是特招生啊！”怪不得！聽她老爸說，陵南高中給特招生的待遇可是很好的。不僅提供宿舍，就連學費也可以免去大半，假若他再為學校拿點獎狀和榮譽回來，每學期還有豐厚的獎學金可以領呢。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會放過這次機會的！”驚訝過後，未依很認真地看向身邊的男孩，苦口婆心地勸說：“雖然陵南離你家所在的東京有點距離，但是，現在交通那麼發達，那點距離也沒什麼的，是不是？而且，你看，這裏臨近湘南海岸線，風景優美，環境清幽，絕對是學習的最佳場所！”
“看來，你對陵南的評價很高啊！”她一本正經、極力“推銷”的模樣逗笑了男孩。
“嘿嘿……”察覺自己好像熱心過了頭，未依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那還不是被我老爸逼出來的……”
“？”
“那個……我爸其實是陵南籃球隊的監督啦！”見男孩麵露疑問，未依補充，說完，頓了頓，還煞有其事地比手畫腳道“待會兒你要是到了籃球場，看到場邊有個嗓門很大的教練，那麼別懷疑，就是他沒錯了。”
“嗓門很大？”男孩——仙道，稍稍愣了愣。
“是啊！尤其是要隊員好好訓練的時候，他可凶了！”沒察覺到身邊男孩的異樣，不孝女未依自顧自地在那邊揭自己老爸短揭得起勁：“你腳步慢了，他會罵；你投籃不進了，他也罵！要是你吃不了苦，想放棄了，遞上退部申請時，他絕對會直接把你罵成豬頭！而且啊，他的訓練方式……嗯~~可是照著斯巴達訓練方式變化而來的！與其說那是訓練，倒不如說那是酷刑！”
“嗬，那麼可怕？”仙道挑了挑眉毛，眼底卻是興味濃濃。
“你待會兒去了籃球場就知道了……對了，你也想加入陵南籃球隊麼？”繞了半天，爆了自家老爸那麼多料，未依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要稍稍問問人家的底細。
“嗯……還在猶豫中。”這倒是實話。
“假若我是你，我一定不會加入籃球隊。”
“為什麼？”
“因為現在的陵南很弱啊！”要是沒有仙道的話……
“嗬嗬，所以她才有變強的空間，不是麼？”何況，一上來就是戰無不勝的強隊……那也會失去很多樂趣的。
最後這句話，仙道沒有說，隻是補充在了心底。
“說得也是呢……”
談論間，他們來到了體育館的外圍。
“哪！那裏就是室內籃球場了！因為最近有比賽，所以，我爸便勒令所有隊員周末都要做特訓……啊，差點忘了！那個我叫田岡未依，你呢？你叫什麼？”
“仙道彰。”
什麼？！
ss90222twtw60 2021-4-1 1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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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那裏就是室內籃球場了！因為最近有比賽，所以，我爸便勒令所有隊員周末都要做特訓……啊，差點忘了！那個我叫田岡未依，你呢？你叫什麼？”
“仙道彰。”
什麼？！
聞言，未依不自覺地瞪大眼，震愕當場。
這、這、這算什麼事？無心插柳柳成蔭麼？她腦子裏才剛想著陵南需要仙道，下一秒仙道就自動自發地“撞”上門來了？
難怪第一眼見他的時候感覺那麼麵熟！仙道……原來他就是那個仙道啊！對喔！看看！看看他那一頭朝天發！這麼特別這麼有個性的發型……Oh，my god！她怎麼沒早點把他認出來呢？而且……
想起自己剛剛還在那兒一個勁地掀自家老爸的老底，一個勁地勸人家不要加入陵南，未依的臉上頓時失去了血色。
“怎麼了？”見她停，仙道也沒有再往前走。佇足，回眸，他看向未依在聽到他名字後那一副悔不當初加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的怪異表情，有趣地撇了撇唇。
“那個……那個……關於我剛才說的那些話，你……你可不可以假裝沒聽到？”
“？”
“那個……那個……我剛才說的那些話其實都是胡編亂造的！”上帝爺爺，她亡羊補牢還來得及麼？“那個……那個……陵南不弱！真的不弱！你想啊，全縣最高的高中生魚住純所在的陵南又怎麼可能真的弱到哪裏去呢？還有啊！那個……那個……我老爸的嗓門比起其他教練來……呃，是大了那麼一點點！真的！隻有一點點！但是、但是，嗓門大說明他中氣十足，身強體壯對不對？還有、還有，他的訓練方式也許在吃不起苦的那些人眼裏是嚴酷了那麼一點點，但是、但是卻是、卻是非常有效的！對！就是很有效的！如果你想讓你的籃球水平再更上一層樓的話，加入陵南會是你最好的選擇！真的！我保證！”隻要他相信，就是要她對天發誓她也發啊！
“媽媽，你說爸爸最近在忙什麼啊？早出晚歸地連晚飯都不回來吃……最近又有什麼重要的比賽麼了？”
“嗬嗬，誰知道他啊！不過，昨天我有聽他打電話，好像他又是想招什麼人進陵南了吧？”
“招人？”
“是啊！你還不了解你爸爸這個人麼？自從那個魚住進了陵南後，他可是卯足了勁地想要‘招兵買馬’啊！加上上次他費了好多功夫都沒能說服武石中學的三井壽加入陵南，所以，這一次，對於那個聽說資質特別好但家卻在東京的孩子，你爸是決計不會再放手了！我感覺得到，這次呀，他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地要把人家拉進球隊呢！而且，這幾天，為了勸服那孩子來陵南，他可沒少拉下一張老臉跑去東京纏著人家呢！”
“噯？有這樣的事？不過，那個人的資質會有三井好麼？”
“這我就不清楚了，但，看你爸這麼煞費苦心，估計也不會比三井差到哪裏去吧？這麼多年了，你還不了解你爸的脾氣麼？一般資質平平的選手，哪裏入得了他的眼啊！”
“嘿嘿，這倒也是~~”
回憶起之前和母親閑聊時的對話，再串聯起剛剛和仙道的交談，未依要是再不恍然這陣子讓她父親忙裏忙外、費盡心機想要招進陵南的人是誰，那她真的可以去撞牆了！
隻是……隻是……
“假若我是你，我一定不會加入籃球隊。”
嗚嗚嗚……她之前是中了什麼邪了才會說這句話的？
日月可鑒，她並不是故意要拆她老爸台的不是故意的！
“哦？”仙道挑挑眉：“可是，你剛剛不是說如果你是我你就不會加入籃球隊的麼？還有，你還告訴我說你爸爸製定的訓練不是訓練，而是‘酷刑’……對吧？”而且還是照著斯巴達訓練變化而來的酷刑——她是這麼說的，不是麼？
“呃！那是……那是……”什麼叫自己甩自己耳光？未依同學此刻是真的明白了。
仙道靜靜地在一邊沒有說話，雙手抱胸，他隻是看著未依正絞盡腦汁的懊惱模樣，饒有興味。
“那隻是沒有毅力的人為自己找的借口而已！”在腦海裏搜刮了半天，未依總算找到比較適合的說法：“因為、因為我吃不起苦，所以我才會覺得我爸爸的訓練嚴苛。因為、因為我自己沒本事也沒有資質，所以才會覺得那樣的訓練是斯巴達訓練！可是……可是你不一樣！”抬起頭，對上仙道若有所思的目光，未依眼神灼灼，止不住的熱切：“因為你是仙道！你擁有良好的先天條件，是天生的運動員！隻有有了你的陵南，才會更上一層樓！”
也許未依的一番話沒頭沒腦，不過，不得不說，卻讓一向泰然處之的仙道著實愣了愣。
“嗬，這麼看得起我？”仙道有點受寵若驚。真是傷腦筋呢！要是沒記錯，今天是他們第一次見麵吧？他們認識不到一個小時，交談也沒幾句，她就送給他這麼高的一頂帽子戴上？
“隻有有了你的陵南，才會更上一層樓！”她還真是敢說啊！不過……他聽著感覺倒還不壞就是了。
“我說的是實話。”絕對不是故意討好你！
最後這句話未依心虛地怎麼也沒勇氣說出口，但，仙道卻能從她的表情上了然於心。
這個女孩單純得就像一張白紙一樣，心底想什麼都明明白白的表現在臉上，讓人裝作不知道，都難！
“嗬！”聳肩，仙道忍不住失笑，不置可否。
他的笑容很淡也很淺，宛若剛剛破開雲層的陽光一般，並不張揚。
隨性而又漫不經心，仿佛是可以讓人一目了然他心情的模樣。
可是當未依真的付諸行動，想要真的細細咀嚼他真實想法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地注意到，他的眼睛，是那種深不見底的幽邃——風一般的難以捉摸，海一樣的諱莫如深，似乎，怎麼看也看不透……怎麼猜……都是錯……
未依暗忖：他一定是以為她對他的恭維不過是想要勸服他加入陵南的迷湯，當不得真——當然，她承認，其中是有那麼一點點成分在裏麵啦！但是……但是那卻是大部分看過SD的人都公認的事實不是麼？何況……按照劇情，仙道本來就應該來陵南的啊！
也許她曾天真地幻想過身為穿越女的自己去改變劇情，可是，對於仙道加入陵南這件事她可是一點都不希望被自己改變啊！
萬一、萬一仙道一時抽風，真聽了她的話不來陵南了，怎麼辦？到時，她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絕對可以被她老爸怨念到死的！
想到這兒，未依忽然覺得自己現在有必要做點什麼。
“走吧！”思來想去了很久，總算下定了決心一般，她鼓足氣再度凝眸看著仙道的眼睛，一字一句，認真地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知道現在不管我說什麼，你都不會真的信我！所以，我們去籃球場，等你親眼看到陵南的訓練，見識到陵南的實力，你就會知道我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了！”也許關於SD的情節她早就已經忘了差不多了，所以她並不知道仙道起初是如何加入陵南的，但是，既然殘存不多的記憶裏原著上說仙道是陵南的王牌，那麼仙道應該就是認可她父親的訓練方式的——與其傻傻地在這邊自己一個人說得起勁，讓他當笑話左耳聽右耳出的，那她不如直接拉他去參觀一下陵南的訓練方式還比較實際！
在話落的同時一錘定音，未依直覺地伸手拉過仙道，不給他拒絕的機會，二話不說地直接就要把人家往體育館裏拖。
因為從小和狐狸打打鬧鬧的關係，所以神經比較大條的未依並不覺得自己的動作有任何的不妥——她和仙道今天是第一次見麵，兩人話也沒說多少，認識也不深，她就那樣不顧矜持地去拉人家的手，怎麼說，也是突兀啊！
不過，好在仙道並沒有介意什麼，隻是淡淡地勾了勾唇角，無奈卻又縱容地任由未依去了。
“笨蛋池上！你到底會不會防守？告訴過你多少次了，防守的時候手要抬高要抬高你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了是不是？啊？！還有你魚住！剛剛那一球是怎麼一回事？！破綻這麼明顯，你怎麼就看不出來那是假動作！還有你們！早上沒吃早飯啊！聲音給我放大一點！把氣勢統統給我喊出來聽到沒有！”
一前一後，未依和仙道剛踩上籃球場的地板，迎麵而來的便是田岡教練那特有的大嗓門。
此刻，偌大的籃球場內正舉行一年級對二三年級的練習賽，田岡教練站在場邊，正對著球場上的幾個少年大聲叫嚷著什麼，神情凶巴巴的，很是駭人。
“看來有一點你倒是沒有說謊，你父親的確是一個‘中氣十足’的教練。”看一眼田岡教練的方向，仙道莞爾，將頭轉向身邊的未依，難掩揶揄。
“嗬嗬！”未依笑得有點僵。
“喂！快回防！”
“……”
“太慢了太慢了！你們一個個今天都沒有吃飽嗎！啊！你們以為我們現在還有多少時間可以給你們浪費？！你們到底知不知道我們現在究竟是為了什麼在拚命？啊？！給我動起來！氣勢給我喊出來！動起來！快把球傳出去！”
田岡教練在一邊吼，場上的少年們也咬緊牙關，來來回回地拚命移動腳步。
隻見一顆籃球一會兒傳到這裏，一會兒傳到那裏。
“藤原！”穿著藍色馬甲的二三年級中的一位球員將球傳進了禁區，接著，一個瘦瘦高高的少年用力運了幾下球，輕鬆地閃過負責防守他的一個一年級後，便想直接射籃。
雙腳往上躍起，抬頭瞄準籃框，球在脫離他手的那一秒，在所有人以為他也許會射籃得分的那一刹那，局勢急轉直下。
一個巨大的陰影不知從何處高高躍起當頭罩下，帶著如野獸般的吼聲，隻聽“啪”的一聲巨響，名喚藤原的三年級直直地被那個一年級硬生生地蓋了一個大火鍋。
“砰”有點狼狽地，原本想要射籃的少年就那樣被突然竄出的那股力道狠狠地震飛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
而那個成功蓋了別人火鍋的一年級，則穩穩地落了地，連大氣也沒喘一聲。
那是個很高很壯的少年，長得並不英俊，第一眼看去甚至還有點恐怖，宛若綠巨人一般，嚴肅而不可侵犯——所幸未依並不是第一次來陵南，所以她知道他，知道那個蓋了三年級火鍋的一年級的名字叫做魚住，是她父親時常掛在嘴邊提起的那個全神奈川縣裏最高的高中生！
“噠噠噠”
橘黃色的籃球跳躍著向著一邊滾去，滾啊滾地，停在了正站在門口，默默地觀看著這場練習賽的未依他們麵前。
接著，沒有任何遲疑的，未依想要伸手去撿球，但，快她一步的，是另一雙修長的手。
幾乎是同一時間，在場的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紛紛移到了門口。
室內籃球場大開的門邊，此刻，有一高一矮兩個人影。
矮的那個是個有著一頭紅色蘑菇頭的女孩子，嬌小玲瓏、五官仔細看，倒也還算清秀可人；高的那個是位男生，酷酷的朝天發，深邃立體的麵部輪廓，嘴角輕揚，眉宇間，隨性灑脫。
田岡教練有片刻的愕然，尤其是看到那個正慢條斯理地把籃球撿起來的少年後，格外訝異——不過，當他看到那個少年嘴角噙著懶洋洋的弧度，狀似漫不經心地用一根食指轉起那顆籃球後，田岡教練的唇邊，不自覺地勾出一抹別有深意的笑紋。
因為，那個少年此刻的眼神。
即使他的笑還是一貫的散漫，一貫的雲淡風輕，可是，田岡教練心知肚明，那卻是那個名叫仙道的少年，在麵對值得關注的對手時，才會露出的表情。
看來……今天的練習賽……會發生一些有趣的“意外”也不一定。
35
偌大的籃球場，此刻的氣氛，一觸即發。
“嗒、嗒、嗒”
一下又一下，隻有籃球碰擊地板的聲音，反複回蕩。
那是一個身材頎長的少年，朝天的發，深邃如雕塑般的麵部輪廓，五官清俊，舉止優雅，尤其是此刻，他薄薄的唇角邊噙著的那縷若有似無的弧度，格外魅惑。
橘黃色的籃球在他的手中，恍若有生命般不停地彈起、落下。
他熟練地單手控球，懶洋洋的目光狀似漫不經心地直視著前方守在籃下的五道人影。
那五個人是今年帶領陵南闖進校際聯賽前16強的先發球員，個個身強體壯，人高馬大——特別是最後那一位鎮守籃下的一年級，足有2米以上的身長，身材魁梧，猶如巨人般神聖而不可侵犯，隨便往那一站，便是氣勢迫人。
“爸，你不上去阻止一下麼？”球場邊，和田岡教練並排而立作壁上觀的未依，忍不住低聲詢問。
其實，她也不知道眼前的這一切究竟是怎樣發生的——或者，隻是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地，仙道撿起了那顆籃球沒有歸還；然後，便是之前那個被魚住震倒在地的陵南隊現任隊長藤原率先回過神，麵色不善地迎上來，沉著臉，一把搶回正在仙道指尖旋轉的籃球，口氣很衝地對他們道：“你們兩個是誰啊？外校派來的間諜麼？現在是我們陵南的特訓時間，謝絕參觀！請你們不要打擾我們練習，現在立刻、馬上出去！”話落，便打算動手趕人。
“藤原！”好在，及時地，不遠處的田岡教練出聲阻止：“你忘記平時我是怎麼和你們說的嗎？！比賽不到最後一分鍾絕不輕言放棄！你的比賽還沒有結束！你該關注的對象是你的對手，不是觀眾！”
“可是教練……”
“好了！不要說了！”田岡教練不耐地打斷他。
藤原心有不滿，卻又無可奈何地在田岡教練淩厲的眼神下，悻悻然地回到球場。
適才被中斷的練習賽繼續進行，不過原該待在球場邊觀戰的田岡教練卻舉步向未依他們走去。
“爸！”未依訥訥地出聲喚他，而站在她身邊的仙道，則禮貌性地衝他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你怎麼來了？”看一眼仙道，田岡教練將目光落在未依身上。
“媽媽怕你不好好吃飯，所以要我送便當過來。”舉舉手裏的便當盒，未依摸摸鼻子，說得很無奈。
“唉！她真是的！”嘴上雖是一副抱怨妻子多事的模樣，可是田岡教練的眸底，卻浮上一層化不開的暖意。
伸手接過未依手裏的便當，和女兒閑聊了幾句有的沒的後，田岡教練這才將注意力放到仙道身上。
“怎麼樣？考慮好要來陵南了麼？”他定定地直視著仙道，眼神熠熠。
聳肩，仙道莞爾卻沒有說話，隻是若有所思地將視線移到場內。
而後知後覺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田岡教練注意到，場上的比賽又一次中斷。
那些少年雖然還是在打球，可是，他們的動作明顯昭示著他們的心不在焉。眼角的餘光裏，他們一直留意著田岡教練這邊的一舉一動。
“你們在看什麼？還想不想打球了？啊！”說不清是怒氣還是恨鐵不成鋼，田岡教練忍不住又對著他們叫囂。
球場上的少年們不由得縮縮脖子，麵麵相覷。
“教練，不是我們不想練，而是在不確定對方是不是‘間諜’的基礎上，我們沒有辦法竭盡全力。”短暫的沉默後，身為隊長的藤原，還是情不自禁地回嘴解釋。畢竟，這場練習賽，是他們針對他們下一場比賽對手所製定出來的模擬戰，涉及到很多戰術機密，所以他們並不願讓外校的人窺視。
“‘間諜’？”田岡教練一愣，接著，像想起什麼似地看向仙道，意味深長：“你是‘間諜’麼？仙道？”
“仙道？原來他就是仙道？！”還未等仙道回話，場上的少年們又因入耳的名字而又一次沸騰起來——畢竟，對於他們教練最近極力想要招攬進球隊的人，沒有誰會選擇充耳不聞的。
這個年紀的少年，血氣方剛，幹勁十足，競爭意識極其強烈。
“哼！就憑他也想進陵南？”說不清心底燒起的那團火是不是叫嫉妒，藤原不屑地斜眼看著那個站在門口的男孩，麵露敵意。藤原一年級就加入了陵南，而在當時的陵南，他的資質算是拔尖，一度也讓田岡教練青睞有加，可是，後來魚住純來了，藤原的風頭立刻就被比了下去——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漸漸地，田岡教練對藤原不再抱有特別的期待，而是將全副心力集中於栽培魚住上！這讓自尊心極強的藤原心理極度不平衡！沒有人希望自己被人比下去，尤其還是比自己小一年的後輩！所以對於魚住，藤原一直是心存不滿，可是礙於田岡教練他卻無法利用隊長的身份真的對他做什麼！
來了一個魚住他忍忍也能過去，要是再要多加一個仙道……說實話！藤原無法接受！
什麼東京的天才？天生的運動員？無論怎麼看，現在還不都是一個國中生麼？他倒要看看，那個叫仙道的，到底有些什麼本事能讓田岡這麼一個挑剔的教練讚不絕口、費盡心機？！
再怎麼說現在陵南的隊長還是自己，他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風頭硬生生地讓那些後輩壓下去？！
想到這兒，藤原一把從同隊的隊友手裏搶過籃球，一步一步，在離仙道他們幾步之遙的地方停下。
唇，揚起一絲挑釁的冷笑，藤原二話不說地將手裏的籃球狠狠地向仙道砸去。
打籃球的人都知道，藤原那樣的動作，是在下戰書。
仙道自然也明白。
“如果你真有教練說的那麼厲害，那麼，晃過我們隊先發上場的五個人，對你這個‘天才’來說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吧？”冷眼看著仙道將球輕鬆截下，藤原的語氣滿是濃濃的諷刺和挑釁——藤原不認為像仙道這樣一個國中生有和他們並駕齊驅的能力。他下這個戰書，不過是為了爭一時意氣——畢竟，這陣子的藤原早已受夠了被田岡教練的忽視！所以他才會想，如果他能在田岡教練麵前徹底打垮備受其看好的新人，或許，教練就會重新評估他的實力，對他刮目相看，再次委以重任也不一定！
男人的世界，麵子為上。
“嗬！真是傷腦筋啊！”嘴角雖然無奈地上揚，表情也是無波無痕的雲淡風輕，可是仙道的眼神，田岡教練知道，那卻是一種盯上獵物時的伺機而動。
於是，這場一對五的硝煙彌漫，就此拉開序幕。
田岡教練拉著未依退到場邊，並沒有任何想要阻攔他們的意思。
“他們愛玩就讓他們去玩吧！”對於未依的詢問，田岡教練不以為然。
“可是……”這樣五個人對仙道一個人……會不會太不公平了？雖然模糊的記憶裏，她清楚地知道仙道是籃球天才，可是，此時的仙道卻不過是一個國三生而已！一個國中生單挑五個高中生，其中還有一個是被稱為中學界“巨人”的魚住純……怎麼看，都不在同一起跑線啊！何況，那五個人還有參加高中校際籃球聯賽的實戰經驗呢！仙道……能應付得了嗎？
“如果他辦不到，那麼，他就不是我要的仙道了。”似是了然未依此刻所想，田岡教練幽幽地歎了口氣，別有深意地說了這麼一句話。
未依似懂非懂，沉吟間，球場上的賽事，已然拉開序幕。
隻見原本緩緩上彈下落的籃球慢慢地改變了速度，然後，迅雷不及掩耳地，仙道猛地出手。
如遊魚般滑溜，像獵豹般迅速，運球、後退、過人，動作連貫，沒有一絲拖泥帶水。
頃刻間，他已然晃過了一個人！
而那個人，還是目前陵南隊裏防守技術最好的池上！
“哇！真的假的？！”
“真是太厲害了！”
“他真的還是一個國中生麼？”
“難怪教練想要招他進球隊啊！”
觀戰的替補隊員們發出驚歎，特別是當仙道用了不到兩分鍾的時間又接連晃過兩個人後，場上的議論更加趨向白熱化。
“牙還沒長全的臭小子！我是不會讓你過去的！”極力地張開身體擋住仙道的去路，將周圍那些驚歎聲聽進耳裏的藤原，臉色鐵青。
可惡！那些讚美那些驚歎，本來應該都是他的才對！
仙道……你休想過我這一關！
“嗬！是麼？”對於藤原的話，仙道似乎不以為意，熟練地控球，從左到右再從右到左，他的唇際還是一貫懶洋洋的閑適笑意。
唔……不愧是陵南隊現任的隊長，還算有點本事。看來……他得拿出點真本事了呐！噯！還真是傷腦筋啊！
“怎麼辦？仙道似乎過不去啊！”看著仙道麵對藤原時久久的僵持不下，在一旁的未依忍不住憂心忡忡。
田岡教練沒有說話，隻是下意識地雙手抱胸。他靜靜地看著球場上兩個對持的少年，目光，諱莫如深。
左邊還是右邊？
仙道忽然改變的球風讓藤原一時晃了眼，然後，趁著這個空隙，迅雷不及掩耳地，藤原一時不慎，就那樣讓仙道如一陣風般地帶球過了他？！
先往左，再變向成右邊，接著再變向的2次變向，讓人完全目不暇接的華麗技巧！動作連貫，一氣嗬成！那樣超強的運動能力，那樣純熟的控球力，簡直堪稱完美！
“啊！不是吧？連隊長也攔不住他？”
“好厲害！”
“他是職業的吧？”
場邊又爆發出一片驚呼。
此時此刻的仙道就像一顆騰空出世的彗星一般，抓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可惡！”藤原不甘地在心底怒吼，身側的手，緊緊地握成拳。
36
幽邃的夜空，隻有繁星點點，散落其中。
未依安靜地坐在書桌前，握著筆，不斷地在紙上塗塗寫寫著什麼。
一筆一劃，漸漸地，一幅Q版的四格漫畫在她筆下慢慢成形。
那是個有著一頭朝天發的男孩，眯眯的眼睛，淺淺上揚的嘴角。
男孩在打籃球，而他的對手，是一隻身高比他高出很多的大猩猩。
大猩猩守在籃下，發出野獸般的低吼，就像一堵牆般密不透風——那是今天下午，仙道VS魚住的那場最終對決。
※※※ ※※※ ※※※ ※※※ ※※※
技巧與力量的抗衡，身長2米多的魚住，龐大的身軀亦如籃下的金剛，氣勢十足。
熟練地運著球，仙道嘴角邊還是那縷閑適的笑，若有似無。
他和魚住在僵持，久久地，誰也不肯退讓半步。
魚住的防守猶如銅牆鐵壁，仙道似乎找不到任何的空隙可以鑽入。
Q版仙道躍然紙上，小小的籃球高高拋出，身高差了一截，可是那個男孩卻還是不願放棄地想要強行進到籃下。
到底那時年紀輕，縱然有高超的技術，過人的實力，始終還是在實戰經驗上略遜一籌。
還是國三的仙道並沒有過魚住這一關。縱然勉強出手要射籃，最後也是被魚住那巨大的體型狠狠地震倒在地。
未依在旁看得很清楚，她看見仙道維持著射籃的姿勢直直地摔倒在地。
籃球在他往後倒下的那一刻射出了手，越過高高躍起的魚住頭頂，定定地向著籃框的方向而去。
橘黃色的球在籃框外圍不斷不斷地打著轉，欲墜非墜，所有人都屏息望著那一幕，時間仿佛就此定格，直到……直到那顆籃球帶著無奈的歎息，擦著籃框的邊緣緩緩落地。
“嗒、嗒、嗒”
一下，一下，是籃球撞擊地板時的聲音。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出聲，大家隻是靜靜地站著，看著那個倒在地上的少年背對著他們慢慢從地上爬起身。
※※※ ※※※ ※※※ ※※※ ※※※
漫畫的最後一個場景，是男孩和大猩猩的握手言和。
畫麵定格，未依放下手中的筆拿起那張紙，審視著自己完成的作品，愣愣出神。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要畫上這樣一幅漫畫，她隻知道，看完那次比賽後的自己，久久都無法從那種熱血沸騰的觸動中回過神。
一直都清楚仙道是厲害的，也隱約在心底將那個少年和“無往不勝”畫上了等號。天才……什麼是天才？看過今天的那場比賽，沒有人會不認為仙道是天才。
可是那樣的天才在麵對魚住時，也還是棋差一招。
夕陽漫天，捧著空空的飯盒，同田岡教練告完別的未依和仙道一起並肩走出了陵南高中莊嚴的校門。
因為下一場比賽的臨近，所以陵南隊這幾天都會訓練到很晚。許是擔心未依會覺得無聊，田岡教練並沒有讓她留下來等他一起走。於是，順理成章地，未依便和同樣要搭電車的仙道結伴離開。
黃昏下，點點碎金灑落一望無際的大海，水光粼粼，如夢似幻。
沿著海岸和仙道並肩而行，未依單純的臉上滿是對剛才那場對決的感慨萬千。
“好可惜……隻差那麼一點點就可以進了！”
仙道莞爾，不置可否。
“不過仙道，你真的很厲害耶！才國中而已，就可以一連晃掉陵南隊4個主力球員！雖然最後那一球沒進，可是你真的已經很了不起了！”
仙道隻是笑，不知該回應什麼。
“呐！仙道，你會答應我爸爸的邀請加入陵南麼？”雙手交握負在身後，未依越過仙道和他麵麵相對，身體倒退著往後走。
似乎是怕踩到她，又似乎是怕她不看路地行走會摔倒，仙道下意識地放緩了腳步。
“你希望我回答你什麼？”懶洋洋地勾了勾唇，仙道並沒有正麵回答未依的詢問——即使他的心底早已在經過剛才那次比賽後有了某種決定。
“我當然希望你回答我：‘是！’咯！”這是非常顯而易見的好不好？
“嗬嗬，那就是‘是’吧？”他笑彎眼，語氣漫不經心得近似……敷衍。
“真的嗎？”未依半信半疑。
仙道但笑不語。
※※※ ※※※ ※※※ ※※※ ※※※
他們後來又聊了些什麼，未依已經有點記不清了。她隻記得當時的自己很傻，唧唧歪歪地說了一大堆沒有重點的廢話。
不過，很神奇的是，仙道居然沒有介意——沒有不耐，也沒有厭煩，一味淡淡地笑著，甚至，還為了不讓她冷場，有一搭沒一搭地附和著她的話，鼓勵她“侃侃而談”。
也許她和仙道今天是第一次見麵，可是，他給她的感覺卻一點都沒有陌生人般的生疏。和他走在一起，他高高的個子擋在她的麵前，他的影子疊上她的影子，很溫馨也很有安全感。
明明仙道是天才，但在他的身上，未依卻從未感受到任何的恃才傲物。就連輕鬆贏了陵南隊4個二三年級時，他的表情也僅僅是一成不變的雲淡風輕——仿佛國中生贏過高中生，並沒有任何值得誇耀的地方。
她父親說，仙道是個天生的運動員，假以時日，他一定會成為籃球明星。
籃球明星是麼？她知道，很早就知道的。隻是……
想起今天認識的仙道，想起他溫和友好的微笑，不自覺地，未依揚起了嘴角。
凝神看向手中的畫，或許簡單粗糙，可不得不說那卻是她笨笨的腦子裏，唯一能想出來的記錄方式。
伸手，打開抽屜，撥開一層一層的書，未依取出壓在底層的厚厚一疊稿紙。
那是一疊厚厚的打印紙，每一張上麵，都用鉛筆畫著大小不同的幾格Q版漫畫——這是屬於未依的日記。
從很早很早以前開始，未依就有寫日記的習慣了，不過，因為她的字太醜，所以她才會靈感突發地想到用Q版漫畫的形式來記錄下自己真實的心情。
未依其實並不擅長畫畫，起初想到這個方法純粹是一時興起，後來，畫著畫著，漸漸地也就真的習慣成自然了。
一張一張翻開曾經的過往，那是一個穿著公主裙的小女孩和一隻狐狸“鬥智鬥勇”的實況記錄。
隨意地翻過好幾張，未依驀然發現，她的畫上，每一格，每一張，都有那隻狐狸的影子。揮不掉，抹不去，直到停留在最近那張時，她又無意識地愣愣失神。
那是那天狐狸對她說她是他見過的女生中最呆的那個是畫下的。
畫麵上，狐狸甩著大尾巴，冷漠地背對著那個穿著公主服戴著皇冠的女孩子。
女孩身邊畫著一顆心，一顆被箭刺中的心……一滴一滴，還淌著血……
“你真的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嗎？你有沒有認真看過你自己？你有沒有認認真真地看清楚你自己？或者，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別人心裏的評價是什麼？眼睛看到的很有可能不是真的，耳朵聽到的或許都是假的。為什麼你就沒有懷疑過那些好聽的讚美隻是表麵上的虛偽客套？為什麼你的耳朵總是喜歡選擇性地聽見對你有利的那一部分？”
“你會不會把一切都想得太天真了？你會不會把你自己想得太過美好了？你真的知道自己有優點嗎？你的優點是什麼？”
“天真不是你無知的理由，一次次的無知，一次次的笑話，都沒有讓你正視你自己嗎？”
耳畔，狐狸那夜的話又忽然清晰地一遍一遍回蕩。
為什麼……還會想起？為什麼還要再記起？為什麼這一次竟不能像曾經那樣將他的話睡一覺就忘記？她……為什麼要記得這麼清楚？為什麼又要如此在意？正視自己……他要她正視自己……
正視自己……又有什麼難的？你看，她並沒有故意要丟掉那些過去啊！看看那些畫，那些畫上一點一滴、一筆一劃，都寫著她的曾經啊！她沒有不正視自己，她有將那些事用最簡單的方法記錄下來，隻是……她一直沒有勇氣回顧罷了……
無意識地，她又一次伸手，一遍一遍，從頭又開始翻閱自己的“曾經”。
這一次，她不再走馬觀花地一掃而過，而是認認真真地將那些畫，從頭看到了尾。
畫麵上，小女孩穿著蓬蓬裙，頭上戴著小皇冠——當時覺得是最美麗的形象，此刻看來不知為何，竟幼稚得好可笑。
她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一張一張翻到了最後一張。
最後那張，便是那個心被箭刺中的夜晚。
那個夜晚距離現在已經過了兩個多星期——兩個多星期，半個月的時間……這半個月……她做了些什麼事？她是如何度過的？明明她的身邊有藤田健寺啊，明明她有和藤田健寺在交往啊？為什麼……為什麼她竟沒有記下和他的相處？
奇怪，真是好奇怪。可是未依卻沒有繼續深究那個為什麼。
她隻是靜靜地，靜靜地將那些看完的記憶收好，默默地藏進了抽屜的最裏層。
不要那個過去了……她不想再要那個過去了……
她不自覺地在喃喃自語。目光遊離，她注意到自己之前剛剛完成的畫。
那個沒有狐狸，沒有自以為是公主的花癡女——隻有男孩、猩猩和籃球的Q版漫畫。
“你很希望陵南進入全國大賽麼？”
“當然！因為這是我爸爸多年來的夢想嘛！”
“嗬，那麼你呢？你的夢想又是什麼？”
“……”
你的夢想又是什麼？那時，這個問題著實讓她懵了。
是啊，夢想，她的夢想……在哪裏？
也許……
她黯然地垂下眼眸，澀澀一笑。
就是不要再當呆瓜讓人看笑話了吧……
ss90222twtw60 2021-4-1 15:30
37
那時她的想法有點天真，以為隻要下定決心改變自己，就真的不會再讓人當成笑話了。可是，如果曾經做過的一切真的如此容易就能抹去，那麼每當驀然回首後的現在又怎麼會有那麼多悔不當初的過去存在？
隨著時間在指縫中悄悄流逝，每個班級，每個社團，在經曆一番熱火朝天的準備後，總算迎來了立海大每年一次的海原祭！
海原祭——立海中、高、大學部的聯合文化祭。在第一天由校長、老師例行公事般的“開幕儀式”後，接下去便是為期兩天的文化祭節目。雖然每一年的海原祭，節目內容都是大同小異，但對天天上課、總是沉浸在學習壓力下的學生們來說，能有這樣3天的時間拋開死氣沉沉的書本，盡情玩樂，也足夠讓人興奮不已了。何況，海原祭期間，又是立海大對外校開放的日子，慕名而來參觀的外校師生自然也不在少數，想當然爾，到時的立海大校園，自是熱鬧非凡的。
一早踏進立海大莊嚴的校園，迎麵而來的便是濃濃的節日氣息。
彩色的絲帶，隨風搖曳的氣球，觸目所及，盡是一派朝氣蓬勃。
隨意地將手插 在褲袋，仁王習慣性地弓起背，“噗哩”一聲後信步而行。
今年網球部決定的主題是“美食廟會”——在學校安排下的地方沿路擺放13個美食攤位，並各自為其想好名字，不過，由於想名的事情太過複雜，所以部員們一致商議後便選用了在日本本有的那些店名為名，加以模仿，例如：長壽庵主以烏冬麵和蕎麥麵為名，所以取名“長壽庵”的那個攤位便專供烏冬麵和蕎麥麵了……由於是以廟會的形式呈現，因此，負責看守攤位的部員們便規定要穿上浴衣。
仁王的輪班在明天，意味著今天的他有一整天的空閑可以在校園內瞎轉悠……咳！是好好參觀。
“嘿！雅治！”腳下還未邁開幾步，遠遠地便傳來一聲熟悉的叫喚。
下意識地舉目望去，他看見前方不遠處的丸井正用力地向他揮手示意，而和丸井在一起的還有切原。
唇角勾起愉悅地笑，仁王舉步向他們走近。
“喲！早啊！”因為同班的關係，所以仁王知道丸井的輪班和他一樣，都是在明天。至於切原……由於他是一年級，今年的海原祭便輪不到他費心，他隻要跟著學長們好好參觀學習即可。“胡狼呢？”環顧下四周，不見平時和丸井如影隨形的胡狼，仁王直覺地開口問道。
“他是班委，剛剛被他們班長叫回去幫忙了，扔下我和赤也兩個人，我們正商量著要先去哪裏打發時間呢！”皺皺鼻子，丸井的表情顯得有些孩子氣。
仁王不置可否，不經意的目光落到一邊的切原身上。
“喂！小不點，看見學長怎麼不打招呼啊？嗯？”
“哼！”將頭扭一邊，切原擺明不給他麵子——自從進了網球部後，切原在仁王手上栽的跟頭可不少！先不說第一天來立海大時，這隻狐狸騙他去了學生會室害得他繞了那麼多彎路，就是那天他被真田打敗後決心要加入立海大網球部時，他竟冒充真田騙他圍著操場跑了100圈？！100圈！整整100圈耶！這家夥居然還真狠的下心！要不是、要不是他這個超級新人體質好，毅力佳，他早虛脫而亡了！
見狀，仁王眸底閃過一抹異彩，不待丸井看清，隻見仁王長臂一甩，勾住了切原的脖子，另一隻手的手肘抵上切原的腦袋，揚聲道：“臭小子！你這什麼態度？你很狂嘛！啊？”
“喂！你、你幹什麼？！放開我！”被突襲的切原臉色不由得大變，可惜礙於自己此刻的身高還不及仁王，他也隻有被他欺壓的份兒。
“放開你？行啊？叫聲學長來聽聽？”仁王忽然玩心大起，伸手揉著切原那頭亂糟糟的海帶頭，揉著揉著，莫名的熟悉感，湧入心頭。
“告訴過你多少次了，不要再打我的頭了！”
“我那不是打，是拍。白癡！”
“你才白癡！”
“再白都沒你白。”
“你說什麼？”
“噗哩！”
“我警告你，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我發現你的限度是無窮的。”
“那說明我脾氣好……”
“臉皮也夠厚，怎麼打也打不穿。”
“喂！仁王雅治！你……”
手中的動作不由得一頓，抓住這個空隙，切原奮力掙開仁王的鉗製。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摸著自己被弄亂的頭發，切原險些紅了眼。
“我發現你的忍耐是無窮的。”幾乎是反射性地，仁王脫口而出。
話剛一出口，仁王情不自禁地一愣。
聞言，切原更是氣不打一出來：“那你要不要試試？和我打一場！我們用比賽說話！”
“嗬！好啊！等海原祭過了，我們就去網球場分個高下！”雙手重新插 回褲袋，回過神的仁王，懶洋洋地如是說。
“一言為定？”切原的眼睛一亮，生怕他反悔似的。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了？”仁王斜眼看他，似笑非笑。
“……我還真想不出你沒騙過我的時候！”這句話，切原說得陰測測。
仁王的嘴角有點抽，至於一邊的丸井，則將臉轉向一邊，肩膀一抽一抽的，忍笑忍得很辛苦。
一陣打打鬧鬧後，自然而然地，仁王便和丸井他們結伴而行。
一行三人在商議討論後，決定先去網球部策劃的“美食廟會”逛逛。
而在廟會裏將13個攤位上擺放的食物全部吃過一遍後，已然臨近中午。
因為丸井要報名參加料理大會的關係，所以三人離開廟會後便直奔比賽會場。
“呐，今天在大禮堂那裏有二年B班的話劇演出哦？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走出一段距離，在靠近大禮堂的林蔭道上，隱隱約約地，仁王似乎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於是，腳下一頓，他不自覺地循著聲望去，隻見不遠處，陽光下，有兩個人在發宣傳單。
一個穿著短袖、短裙，一個則穿著一身厚重的布偶裝。
九月雖不及七八月的酷暑，但，氣溫有時還是會很高很悶熱的——亦如今天。
此刻正值正午，烈日懸掛，是一天內最熱的時候。
那個穿著短袖的女孩子已然大汗淋漓，一邊發宣傳單，一邊擦著汗。
“怎麼了，雅治？”見仁王停下，丸井和切原也不由得駐足。而順著仁王的視線看去，丸井也注意到了那個穿著短袖的女孩子——小早川綾子。
“差點忘了，今天在大禮堂那裏好像有我們班排演的話劇……”看見小早川綾子手裏的宣傳單，丸井像想起什麼似的，喃喃道。接著他偏頭轉向仁王，還想繼續說什麼的時候，卻見仁王沉著臉，不發一語地直接走向前方那個正在發宣傳單的“小熊”。
丸井有些疑惑，和同樣雲裏霧裏的切原麵麵相覷了幾秒後，不約而同地跟了上去。
38
“田岡同學，這次海原祭就麻煩你幫忙發宣傳單啦？”
“發宣傳單？”
“是啊，由你和小早川綾子一起，沒問題吧？”
“嗯，沒問題，包在我身上好了。”
“那就拜托你咯？啊！差點忘了，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請你穿上布偶裝發？”
“穿布偶裝？”
“嗬嗬，這樣才能吸引別人眼球嘛！而且，去年的海原祭，田岡同學的‘小熊’裝扮真的很讓人‘驚豔’呢！我哥哥還一直向我打聽你的名字，想認識你，覺得你是他見過的女生中最可愛的呢！”
“呃……”
“要是不麻煩的話，可不可以請田岡同學穿布偶裝幫忙發一下宣傳單呢？你也知道，海原祭那天的節目很多，不多發些宣傳單出去的話，到時很難吸引到觀眾過來看我們班的表演呢！這段時間，大家為了這次的演出已經排練了很久、付出了很多了，要是到時冷場，台下空落落的沒有觀眾過來看，那大家這麼多天的努力可就白費了！所以宣傳單的發放工作可是很重要的一環呢！田岡同學作為我們班上的一份子，貢獻出自己微薄的一點力量應該不為過吧？”
“……”
“至於布偶裝，我會想辦法幫你借到的，你可以不用操心……”
想起前不久他們班的班長安排給她的任務，穿著布偶裝，已然熱到不行的未依不由得振了振精神，努力地集中注意力，一張一張地將手裏的宣傳單發給在這條林蔭道上可能路過的每一個人。
汗水，一顆接一顆，順著她的額頭，不住地滑落。
今天的天氣很熱，太陽當空，有點讓人受不了。可是，因為之前答應過班長，所以就算當時心底很不情願，但她還是硬著頭皮咬牙套上了這身厚重的裝扮。
“未依，你不熱嗎？今天的溫度很高噯？反正班長現在又不在，你要不要把布偶裝脫掉，休息一下啊？”穿著短袖短裙都還大汗淋漓的小早川綾子很是擔心地看著穿著布偶裝的未依，第N次出聲如是提議。
“不用了，反正宣傳單也沒多少了，等發完再脫好了。”搖搖巨大的“熊頭”，悶在布偶裝裏的未依，聲音有氣無力。
“可是……”
“安啦！不用擔心我！沒事的！雖然穿著這身衣服有點熱，但是它預防紫外線啊！我的皮膚已經夠黑了，可經不起曬！”她還挺會苦中作樂地安慰自己。
“你……”小早川綾子已經不知道該說她什麼了：“你至於嘛！她不就是一個小小的班長罷了，你為什麼那麼怕她啊？這麼熱的天，她還要你穿著這身不透風的衣服出來曬太陽，擺明就是在整人！我看她是故意的！故意把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安排給我們！”對於這次海原祭的工作分配，小早川綾子一直都非常不滿。憑什麼隻有她和未依兩個人頂著大太陽站在這裏發什麼宣傳單？人來人往的，不時還要遭人家白眼，根本就是件沒人想做的苦差事嘛！
隻有她和未依兩個人傻，當時誤上了賊船不自知！真相信了班長的話，以為站在外麵發發宣傳單是件很輕鬆的工作……如果時間可以重頭來過，小早川綾子知道自己絕對不會接下這個任務的！
本來，在她們班長把那兩疊厚厚的宣傳單交到她們手裏的時候，小早川綾子就在心底開始打退堂鼓了！畢竟，今天的太陽那麼大，氣溫又很高，傻瓜才會在太陽底下傻站幾個小時呢！何況，發宣傳單的時候又沒人在旁監督，若她找個地方把宣傳單全扔了也不會有人知道——至於他們班的表演有沒有觀眾去看？切！關她們什麼事啊？又不是她們上台，冷場不冷場和她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原本，小早川綾子是打算勸著未依和她一起開溜的，可惜，未依那傻丫頭不開竅，把她們班長那句“隨時抽查”以及“這次的任務完成好壞將影響到操行加分”的威逼利誘聽進了耳朵裏，死活都不肯隨她一起翹班！於是，無奈之下，她隻好摸摸鼻子、心不甘情不願地陪著未依頂著太陽在這裏“堅守崗位”了。
從早上到現在她們已經發宣傳單發了3個多小時了，發完一疊還有一疊，根本就不讓人消停，她穿著短袖短裙都已經熱得快要受不了，更不用說未依了！偏偏那呆子愛鑽牛角尖，說什麼既然答應了班長就要努力做好她們的本分工作，死活不肯換下那身布偶裝，真是讓小早川綾子哭笑不得。
對於小早川綾子的抱怨，臉藏在布偶裝下的未依，一笑置之。剛想說些什麼話，隻覺身後似有股壓力迫近，然還不待她作出反應，直覺腦袋一痛，她的“小熊頭”就那樣硬生生地從背後被人摘了去。
新鮮的空氣撲麵而來，沒了不透風的“熊頭”，好似蒸籠般的感覺，稍稍消散。
未依雖然震愕，但還是情不自禁地長長舒出一口氣。
“你是白癡嗎？這麼熱的天，你穿這一身‘冬裝’是想中暑是不是？”思緒尚未清明，耳畔便隱隱約約地捕捉到一道熟悉的聲音。
下意識地移眸望去，她看見一張熟悉的臉龐。
仁王雅治。
他站在她的麵前，一手夾著她的“熊頭”，麵色鐵青地瞪著她，恨鐵不成鋼。
薄薄的嘴唇在她眼前一張一合——是熱過頭的關係麼？她感覺自己有點耳鳴，一開始根本就聽不到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好一會兒，暈眩的感覺總算褪去，他的聲音，才一點一滴地鑽進她的耳膜。
他說：你腦袋裏到底裝了什麼？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他還說：你以為自己穿這一身布偶裝很好看麼？你就那麼想要嘩眾取寵麼？就算要玩幼稚，也要看看天氣！就算要鬧笑話，也要找找場合！
他的話說得很難聽，在他眼裏，穿著布偶裝在陽光下發宣傳單的她隻是傻勁又犯，他以為她是自願的，他以為她是故意的——她不自量力的“前科”太多，沒有資本卻始終幻想著要當萬人迷，鬼主意層出不窮，不過想要引起別人的側目罷了。
去年的海原祭，她曾穿過布偶裝亮相，他認定，她這次又想故技重施。因為他知道，那次穿著布偶裝上台的她在表演結束後，一度讓周圍那些“有心人”虛偽客套地稱讚她可愛——認識她這麼多年，他自然清楚她的性格，耳朵軟總愛聽好話，別人誇她幾句就開始飄飄然，所以，今年她會效法去年的打扮出場，他其實並不意外。隻是，他卻不曾料到她會要“風度”不要“溫度”到眼下這種地步！
白癡！笨蛋！傻瓜！這些日子她在他麵前的沉默，一度還讓他錯覺她其實是聽進了他的話的，可是，當得知她和藤田健寺正式開始交往的消息後才讓他恍然：這個傻丫頭根本就沒把他的話當一回事！
她在他麵前安靜，不再來網球場尖叫當花癡，僅僅隻是她單方麵對他發出的不滿！可笑！他還真以為她聽懂了他的意思，學著長大不做夢了！
她躲著他，要和藤田健寺一起走，行！隨她高興！他已經仁至義盡地勸過她，她不聽、不在乎，到時受傷鬧笑話也再和他無關！
原以為身後少了這條尾巴，他會開心得放鞭炮，可是……沒有！是習慣成自然了麼？耳邊沒有那隻嘰嘰喳喳的小麻雀，他上下學時竟覺得有點小寂寞。即使現在他每天都被網球部的那些人起哄著送藤田芙子回家，他都感覺不到以前那種充實感——心底空落落的，就像少了一塊什麼。然而仔細探究，他卻不想琢磨出那到底是什麼。
將近十年的交情，將近十年的習慣，他知道，無論自己願不願意，那個傻丫頭都是他無法丟掉的包袱。
那夜對她說的話，他後來想想似乎真的有點過，可是，他並不後悔，他雖想和她回到從前打打鬧鬧的日子，卻拉不下臉為那夜自己的失言和她握手言和，於是，思來想去，翻來覆去，他還沒想好該怎樣麵對她時，竟讓他看見她這個白癡不顧會中暑的危險穿著布偶裝在太陽底下發宣傳單！於是，衝動大過理智，他想也沒想地便衝上去摘下她的“小熊頭”，而看到她那張被汗水浸濕的小臉，幹裂的嘴唇和蒼白的臉頰後，莫名的憤怒、複雜、心疼，相互交織，他忘了自己屬於詐欺師該有的冷靜，隻是順著感覺，口不擇言——他想罵醒她，剖開她的腦袋，好好看看她到底少了哪根經！為什麼她這麼不懂得保護自己？她就那麼喜歡當個小醜讓人家繼續看戲麼？
他的話一字一句很刺耳，未依的身子一晃，感覺自己的自尊，又一次被傷到，然而，她告訴自己，不能呼痛。
“是啊！我就是這麼傻這麼呆！我就是喜歡穿著這身布偶裝站在大太陽底下顯擺顯擺！怎麼了？犯法哦？”殘存的驕傲撐起防護，她沒有金鍾罩也沒有鐵布衫，唯一能做的，隻是用最笨的方式，捍衛自己。
她不會讓他稱心如意！他的話傷不了她……傷不了她！
“你……”她的冥頑不靈讓仁王氣急。好心當成驢肝肺！偏偏自己卻做不到真的不管她！看看她現在的臉色，蒼白得跟個死人一樣！明明就難受得要死，偏偏還要逞強不知好歹！他是吃錯藥了才會放不下她！
“如果你看不慣我，你直接走開好了！把我的小熊頭還給我！”擦著額際源源不斷的汗珠，未依強迫自己挺起胸膛，向仁王伸出手。
一旁，小早川綾子訥訥地看著這一幕，張張嘴，想說什麼卻吐不出半個字。
雖說這隻狐狸的話說得難聽了點，但到底他是為了未依好，如果他能勸醒未依，幫她脫掉那身布偶裝未嚐也不是一件好事。
而尾隨仁王過來的丸井和切原，則還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地杵在一邊，滿臉的莫名其妙。
仁王和未依就那樣一高一矮地僵持著。
四目相對，大眼瞪小眼。
仁王夾著未依的熊頭，而未依直覺伸手想要去搶。
仁王不鬆手，未依不放手，兩人後來就為了那個熊頭在林蔭道上糾纏了起來。
三三兩兩的學生們從他們身邊經過，或好奇、或疑惑，惹得一旁頗覺丟臉的小早川綾子和丸井、切原他們幾個下意識地往後挪了挪，拉開距離，坐山觀虎鬥。
“把頭還給我！你有病啊！還給我！”未依還在那邊拚命地想要搶回自己的“頭”，可是，她穿著笨拙的布偶裝，一手還拿著一疊宣傳單，怎麼可能搶得過衣著輕便、行動敏捷的仁王？
爭搶間，一時不慎，未依自己絆倒了自己，她重重地摔倒在地，手裏的宣傳單如天女散花般漫天飛舞，紛紛揚揚。
痛！
未依揉著自己的屁股，掙紮著想要從地上爬起來，可是，她身上的衣服太厚重，試了幾次都沒能成功。
“嗬嗬，你看那邊那個人……樣子好蠢哦！”
“這麼熱的天還穿著布偶裝……她腦子沒病吧？”
身旁，有行人嘲弄般的竊竊私語隨之響起。
麵前，居高臨下地，是仁王俯視著她狼狽的目光，淡淡的帶著她以為的譏誚。
一塊兩塊……
之前努力維持的堅強，碎了一地。
難堪、委屈、尷尬、羞愧，各種各樣負麵的情緒再也無法壓製，垂下頭，坐在地上的未依，忍不住酸了眼。
“太過分了吧！大白天的就欺負人家女孩子，你還是不是男人？”
失落無助間，耳畔，有縷似曾相識的男性嗓音突兀地劃破空際。
未依木木地循聲望去。
斑駁的樹影，由遠及近的走來幾個頎長的身影。
首當其衝、率先發話的，是一個有著一頭耀眼紅發的高大男孩。
一步一步，男生雙手插在褲袋，當樹葉的陰影在他臉上褪去，他已然來到了距離未依和仁王他們幾步之遙的地方。
很像漫畫裏的情節，如眾星拱月般的，他的身後，還尾隨著四個身高參差不齊的少年。
無意識的眼，一一從那幾張臉上掠過。
似曾相識，但，一時間，未依空白的腦海卻捕捉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你沒事吧？”慌神中，眼前，忽然多出一隻修長的手。
很白很幹淨的手，五指上的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齊。
傻傻地，未依看著那隻手，好半天，才鼓起勇氣，順著它，訥訥地抬首看向它的主人。
那是一個長得很陽剛很帥氣的男生，黑色的短發，微微隻垂落著幾絲的劉海。
嘴角噙著善意的笑，此刻，他正安靜地看著她，眼神，溫暖。
“能站起來嗎？”他又一次開口，唇邊的弧度有些許的加深。
未依愣愣地看著他，良久才回過神，機械性地借著他伸出的手，緩緩站起身。
“謝謝你。”她輕輕地對他道謝，眼睛卻低垂著，不敢看他。
雖然她沒有照過鏡子，但是她明白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很醜——一身厚重的布偶裝，被汗水浸濕而緊緊貼著頭皮的頭發以及那被太陽烤得滾燙的臉頰……
好糗也好呆！她沒有勇氣再繼續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說：穿著布偶裝的你，很可愛。
“嗬，舉手之勞而已。”水戶洋平莞爾，似是洞悉她此刻的感受般，他的語氣、他的表情，體貼地沒有一絲會讓未依感覺難堪的異樣波動。
“喂！白毛的！再怎麼說你也是個男人吧？怎麼能欺負女孩子呢？你爸媽難道沒教過你對女孩子要溫柔一點的嗎？啊？”那邊洋平扶著未依剛站穩，這邊紅發的櫻木早已口氣不善地對眼前麵無表情的仁王狐狸大聲嚷嚷。
“就是就是！看看我！也許我很醜，但是我對女孩子很溫柔……”
“光天化日下，對女孩子這麼粗魯，你還有沒有身為男人的自覺啊？”
“我們男人的臉都快被你丟盡了！”一旁圍上來湊熱鬧的高宮望等人也紛紛應和櫻木的話，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
戴著眼鏡，耳朵很大，外表又矮又胖，骨子裏卻很有自知之明地在那兒說著自己很醜的是高宮望，蓄著小胡子並和那個有著一頭黃色卷發的少年一左一右站在櫻木身邊的，則分別是野間中一郎和大楠雄二。
櫻木、高宮、野間、大楠，再加上那個站在未依身邊的水戶洋平，他們五個便是在和光中學裏，近來名聲大噪的問題兒童五人組——單挑群毆是家常，打架鬧事是正常。明明還是初二的年紀，他們卻已然成了他們學校裏的小霸王，甚至，就在一些高中生的不良少年中也常聽到他們五個的名字。
傳言他們惹是生非、無惡不作，和光中學附近幾所國中的男生們，看到他們五個一起出現，有時還會嚇得繞道走！
當然，和光中學距離立海大有點距離，櫻木他們的事跡並沒有在立海大裏傳播開來。不過，即使沒聽過他們，也不認識他們，但是他們身上那種吊兒郎當的痞子氣息還是準確無誤地告知著人們要生人勿近。
此刻，他們正以一種譴責的目光瞪著仁王，正義盎然的表情下隱隱約約還帶著幾絲隱藏的挑釁，蠢蠢欲動。
可惜，仁王不以為意，麵無表情地掃了他們一眼後，直接將他們當成空氣一般繞過，舉步走近未依。
“喂！白毛的，你這什麼態度？竟敢無視我……”
身後，被過濾的櫻木不悅地哇哇叫，火大地想上前對仁王動手，眼疾手快地，一邊的洋平插了進來，擋在櫻木和仁王的中間，三言兩語地壓下了櫻木的衝動，暗示他以和為貴。
“可是……”看看仁王手裏的“小熊頭”，瞄瞄未依身上的那套小熊裝，再聯想起剛剛看到的那一幕——男生盛氣淩人地一手夾著熊頭居高臨下，女孩柔弱無助地摔倒在地——很自然而然地，櫻木的腦海裏當下便不可思議地組合成這樣一出“真相”：
孤苦無依的女孩為了打工在來往的林蔭道上，穿著厚重的布偶裝發宣傳單，然後，惡霸少年仗著自己的一頭白發，向女孩收取保護費，女孩大力反抗，抵死不從，男孩惡言相向，直接搶過女孩的熊頭，獰笑著將她推倒在地……
越想越覺得是那麼一回事兒，單細胞的櫻木不自覺地換上一張Q版麵包臉，很是同情地吸吸鼻子，對未依的“遭遇”擠出幾滴同情的淚花，接著，正義因子馬力全開，櫻木直覺想要推開洋平，替那個可憐的女孩要回一點公道。
“先冷靜一點！”見櫻木又耐不住性子打算衝動行事，洋平不得不製住他的肩膀，好言相勸：“事實還沒有弄清楚，不要意氣用事！”
“洋平！”櫻木不滿，還想說什麼，便聽一邊的仁王冷冷地對未依開口道：
“你是要自己來，還是讓我幫你？”
“？”櫻木迷茫地看向洋平，卻見洋平對他搖搖頭，暗示他靜觀其變。
雖然對仁王的話有些雲裏霧裏，但是，想想自己似乎真的還未弄清始末的櫻木，則雙手握拳，勉強冷靜了下來。
而見櫻木暫時不會有什麼大動作，一旁本以為又有架可以打的高宮望等人便有些沒趣地摸摸鼻子，也沒立場再起哄鬧騰些什麼了。
於是，齊刷刷地，眾人默契十足地將目光轉向此刻正麵麵相對、氣場卻有些詭異的未依和仁王——或好奇、或疑惑、或不解……倒是一向細心的洋平似從仁王的眼底探出了什麼，恍然、了悟，輕笑一聲，將手插進褲袋，嘴角輕揚。
未依沒有理會仁王的話，低著頭，悶不吭聲地又想去搶自己的小熊頭。
見狀，仁王的眸底閃過一絲怒氣，不知是不是被她的不知好歹氣瘋了還是怎樣，他二話不說地將手裏的熊頭扔到一邊，動手便要開始剝未依那身厚重的布偶裝。
“喔~~~你們看你們看……那個白毛想做什麼？”仁王突兀的舉動讓高宮、野間、大楠三人驚得瞠目結舌，嘴呈O型，完全的不敢置信。
“哇哇！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當眾調戲人家女孩子不算，他居然居然還……”野間紅著臉，顫巍巍地指著正在剝未依那套布偶裝的仁王，痛心疾首！
“這小子真是太過分了！”眼前上演的這一幕，讓一向嫉惡如仇的櫻木瞳孔陡地收縮，再也看不下去地穿過擋著他的洋平，大步走向仁王。
“喂，花道……”洋平阻止不及，而櫻木卻已然插進了未依和仁王之間。
“你……”看著忽然出現並將自己護在身後的櫻木，未依顯然是一愣，有些反應不及，而還未等她張口說些什麼，隻聽櫻木憤怒地對仁王道：
“你個死白毛！光天化日下居然這樣對人家女孩子……人家為了生計冒著中暑的危險在這裏發宣傳單已經很不容易了，你竟敢……竟敢……”
櫻木花道說得義正言辭，未依聽得雲裏霧裏，細細咀嚼了半天才聽懂他的意思，未依明白，眼前這個紅發的少年好像誤會了點什麼事，她正想開口澄清什麼，卻聞和櫻木麵麵相對的仁王，冷冷地說了一句：“讓開。”語氣，似乎非常不悅。
“你說什麼？”櫻木似乎被他激怒了，但仁王就好像沒看到他話底的暴戾似的，“噗哩”一聲後，嘴角勾起明顯不屑和嘲弄的弧度。
“死白毛！你那是什麼眼神？啊？”不等未依看清什麼，下一秒，便見櫻木已然出手揪起了仁王的衣領，另一隻握拳的手掄起，眼看就要往仁王臉上招呼……
在場的人不約而同地倒抽一口氣，好在，千鈞一發，櫻木要落到仁王臉上的拳頭，被兩隻毛茸茸的“熊掌”死死地抱住。
“你……”櫻木愕然地看著身邊那個身高隻到他胸膛的女孩子，好像不敢置信居然是她阻止了他——要知道，他可是在幫她要回公道噯？不過……他以前是不是在哪兒見過她啊？感覺麵前這個女孩子的那頭紅發和那雙眼睛……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好熟悉……
“我……”不僅櫻木麵露驚訝，未依也被自己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剛剛看到那隻白毛狐狸要挨揍的時候，想到沒想，幾乎是反射性動作，她就衝了過來，不假思索地幫著狐狸擋下了櫻木的拳頭——忘了去詢問原因，忘了去問為什麼，那一刻，她的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她不希望狐狸受傷！一點都不希望！
刹那間，這一方的天地變得有些靜默。
直到……
“嗬，花道，看來我們好像誤會了些什麼。”雙手插在褲袋，洋平微笑著開口打破了沉默。
一步一步，他來到未依他們身邊，出聲先讓櫻木鬆開揪住仁王衣領的手後，才接著對櫻木說：“他們兩個並不是我們剛剛看到的那樣，要是沒猜錯，他們應該是熟識的，不過……因為種種原因才會發生適才我們看到的那一幕……立海大在神奈川縣裏也算是名校了，他穿著立海大的校服，自然不可能公然在學校裏做什麼有違常理的事情，何況，這裏來來往往的行人這麼多，要是他真的對這個女生不懷好意，也不會在這個類似於‘公眾場合’的地方公然‘行凶’啊？”
“呃？你的意思是說……這是一個誤會？”櫻木咯吱咯吱僵硬地扭著頭，很顯然受到了打擊。
洋平但笑不語，隻是用下巴努努未依的方向。而櫻木也下意識地看向了未依。
看著櫻木那雙隱含期待的眼睛，未依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這個男生雖然長得很像不良少年，但是他身上卻有股掩飾不住的正氣，何況，他會誤會、會不分青紅皂白地出麵幫她罵狐狸也是出於想要幫助她的好意，所以，此時此刻，要她告訴他，承認他剛剛為她做的一切隻是一場沒有意義的烏龍、一出笑話，未依真的有些難以啟齒。
未依沒有說話，倒是之前躲在一邊的小早川綾子，鼓起勇氣走了過來，手舞足蹈地將仁王擔心未依會中暑，想勸她脫掉布偶裝的前因後果簡單扼要地說了一遍。
櫻木聽得一愣一愣的，有些懵，好半天，就在小早川綾子以為櫻木可能會因為她說的“真相”而惱羞成怒的時候，卻見他平靜地麵向仁王，一本正經地拍了拍仁王的肩膀，帶著Q版的麵包臉，嚴肅地說：“兄弟，不好意思，剛才誤會你了！真是對不起啊！”
眾，愣。
而櫻木似無所覺般。頓了頓，又像忽然想到什麼似地，他彎腰開始撿起未依剛剛散落在地的宣傳單。
高宮望等人見狀，回過神來，也不由分說地幫著櫻木一起撿。
未依傻傻地站在原地，直到櫻木將那疊宣傳單重新交還給她時，她都呆呆地沒有回過神來。
“雖然那個白毛的動作粗魯了一點，但說實話，今天的天氣真的很熱。你還是聽他的勸，把布偶裝脫下來吧？”搔搔腦袋，櫻木弓著身，笑得很Q版。
櫻木他們就那樣離開了，一出有點莫名其妙的烏龍也到此畫上了句號。
未依愣愣地站在原地，目送著他們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麼。
仁王默默地將她的表情收進眼底，“噗哩”一聲後，若有所思。
而一旁的小早川綾子則在見櫻木他們的背影消失後，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有點劫後餘生地在未依耳邊說著什麼那些人好恐怖之類的話語。
至於從頭到尾都在樹蔭底下當壁上觀的丸井和切原，則快步來到仁王身邊，時不時地問東問西。
另一方麵——
“奇怪，在哪裏呢？究竟在哪裏呢？”一會兒抬頭望望天，一會兒蹙眉看看地，走在立海大校園裏的櫻木像是遇到什麼惱人的問題似的，不斷地在那邊喃喃自語著什麼。
他的身後，野間、大楠、高宮等人正湊在一起看著之前進立海大校門時拿到的有關海原祭的節目單，三個人嘰嘰喳喳地正討論著待會兒先去哪兒吃點好吃的，根本就沒有理會櫻木的異樣。
倒是洋平察覺了什麼，三步並作兩步地離開高宮他們，和櫻木並排而行，關心地問了句：“怎麼了？”
“呃……也沒什麼……”櫻木不知該從何啟齒，斟酌了片刻，才猶豫著問道：“噯！洋平，我問你，剛剛那隻小熊你有沒有覺得在哪裏看到過？”
“小熊？”洋平先是一愣，接著才恍然櫻木指的是誰：“你是說剛剛那個穿著布偶裝的女孩子？”
“嗯！”櫻木忙不迭地點頭：“我覺得我一定在哪兒見過她！可是我就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她！”櫻木顯得很苦惱。在哪裏呢？究竟在哪裏呢？奇怪！為什麼就是想不起來？
“嗬，你該不會是做夢的時候看到過人家吧？”斂去正經的表情，洋平揶揄地捅捅櫻木的胸膛，開玩笑地打趣著。
聞言，櫻木果然紅了臉，險些惱羞成怒。
“喂！你當我是什麼人？我可是專情主義者！我已經有女朋友了！怎麼可能除了揚子，再做夢夢到別的女生？”這種不像男人的劈腿勾當他櫻木花道才不會做！
“嗬，開個玩笑而已，別那麼較真！”洋平搖搖頭，忍不住失笑。
櫻木這家夥……真的是很單純……
“別想這個了，或許你以前有在路上遇到過她……神奈川縣裏這麼多女生，在路上遇到過不記得並不稀奇……”
“呃……說得也是……”
言談間，他們一行五人不知不覺來到高爾夫球社搭建的鬼屋附近。
看見那貼出的告示牌，高宮等人眼前一亮，嚷嚷著要過去看看雲雲。
於是，櫻木他們便調轉腳步，往鬼屋行進。
然而，沒走幾步，櫻木卻恍如被雷劈中般，臉上的笑陡地僵在唇邊，猛地定住身形，原地不動。
走了幾步，發現櫻木沒有跟上來，洋平他們這才察覺不對，紛紛駐足，不解地看向櫻木，然後，再順著櫻木的視線望去，也不由得一呆。
隻見，不遠處，有一對男女正親密地從鬼屋裏相攜而出。
女孩靠在男孩的懷裏，笑得甜蜜，而男孩則摟著女孩的肩，不住地在女孩耳邊調笑著什麼，引得女孩嬌嗔地捶了他一記，笑得很開心。
他們的距離漸漸和櫻木他們近了。
目光不經意地，女孩的視線落到了櫻木身上，嘴邊的笑容頓時僵住，腳下因為不由得頓住。
“怎麼了？”發現女孩神情有異，女孩身邊的男生也下意識地停下，視線狐疑著也向櫻木他們這邊望來。
頃刻間，這方空地，鴉雀無聲，時間仿佛就此停止。
櫻木不敢置信地站在那兒，愣愣地看著那個女孩，良久才平複完心底翻湧的情緒，千言萬語梗在喉間，最終卻隻能訥訥地吐出一個名字：
“揚子……”
ss90222twtw60 2021-4-1 15:31
40
“我沒有天使的臉蛋也沒有魔鬼的身材，我是誰？我隻是一個被上帝做壞的洋娃娃；我沒有美麗的翅膀也沒有動聽的歌喉，我是誰？我隻是一個喜歡做夢的小女生；是這個世界太冷酷，還是王子的眼光太嚴苛？我是誰？原來，我隻是一個很呆很呆的大傻瓜……”嘴裏哼著不知名的歌，魏衣跳上花壇的石階，雙手張開，找到自己的平衡點後，搖搖擺擺地沿著邊緣線緩緩而行。
我走在低處，聽著她五音不全的歌聲，默默無聲。
“呐，你說，為什麼這個世界會有那麼多人喜歡自稱正義使者？”花壇的盡頭，魏衣利落地跳下石階，走到我的前方，麵對著我，向後退。
歪著腦袋，雙手背在身後，她似乎很疑惑的樣子。
我不自覺地微笑，回答：“因為……那是人啊！”
“什麼意思？”
“是人就會有私心，是人就會有偏頗，人的主觀，讓人看不清自己的錯，他們認為自己是對的，那就是對的，他們認為是錯的，便是錯的。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是非對錯，隻是認可的人多了，便是對的；認可的人少了，便是錯的，少數服從多數，就像魯迅先生在《故鄉》裏寫的：‘希望本是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這正如地上的路；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換言之，便讓我理解為：世上本沒有‘對錯’，說的人多了，也便有了‘對錯’。”
“所以，這個世上其實沒有笑話，隻是認為你是笑話的人多了，才最終成了‘笑話’？”
※※※ ※※※ ※※※ ※※※ ※※※
深邃的夜空，繁星點點。
立海大的操場，燃起一堆又一堆的篝火。
歡快的音樂聲響起，青澀的男孩拉過少女矜持的手，一對接著一對，步入操場，漸漸圍成一個巨大的圈，隨著節奏，慢慢跳上一曲默契的雙人舞。
不遠處，沒有人會注意到的偏暗角落，有一個女孩，默默而立。
穿著厚重的布偶裝，女孩一手夾著小熊頭，神情木然地遙望著那方的熱鬧喜悅，雙眸空洞。
“未依，你知道麼？學校接受了學生會的提議，決定今年多辦一場篝火舞會，也就是說，今天晚上和明天晚上，在操場那邊，都有篝火舞會喔？”
“嗬嗬，是嗎？那很好啊！反正暗戀你的男生那麼多，不愁沒人請你跳舞啊！”
“嘿嘿！你嫉妒啦？不過，你也不差啊！畢竟，你現在已經有藤田健寺了嘛！”
“咳……”
“噯！你們說今天晚上的篝火舞會藤田健寺會和我們班的那個小花癡攤牌麼？”
“嗬！誰知道啊！不過，話又說回來，我還真的挺佩服藤田那家夥的！居然能忍受那個花癡忍受那麼久！厲害！厲害啊！”
“說實話，到目前為止，我還真沒見過比田岡未依更白更花癡的女生了！你們還記不記得？去年的那場海原祭，她居然就穿著那身可笑的布偶裝上台！甚至還唱了那樣一首亂七八糟、完全沒有任何技術含量的無聊歌曲，差點讓我們班跟著她一起成為別班茶餘飯後的笑柄！”
“偏偏她還自我感覺很良好，被人昧著良心誇幾句，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每次看到她笑得那般燦爛的傻樣子，我真想衝上去問問她：你臉上到底擦了多少粉？”
“嗬嗬，你這小子說話未免太損了吧？不過，我很懷疑，按照田岡未依的智商，是不是聽得懂你的暗示？”
“哈哈！”
“說真的，我們學校暗戀幸村精市的女生是不少，但是我卻從沒見過像田岡未依這麼恐怖的！後援會？撲哧！虧她想得出來！還好我們學校的女生大多數都很正常，要是多幾個像田岡未依這樣的，我們立海大還能在神奈川立足麼？”
“你們也別這樣說，人家到底是女孩子……不過話又說來，新生剛入學那會兒，田岡未依在我們班的女生裏姿色還算可以的！勉強能打個70分，可是後來……她竟換了那樣一個老土的發型！估計就隻能打個50分了……”
“嗬嗬，你不說我都快忘了！話說她現在為了藤田又傻兮兮地染了那麼一頭紅發……喂，你們說，她目前能不能打個30分啊？”
“30分？我覺得15分還差不多！不！10分好了！”
“嘖！真搞不懂她每天下課的時候都拿著那麵小鏡子在照些什麼……”
“我看啊！她根本就是沒有自知之明！”
“智商和情商都很低！要不，她怎麼這麼容易就信了藤田那家夥的甜言蜜語？”
“提起藤田……對了，他今天到底來不來啊？”
“昨天我和他通過電話，他說他今天會來的，還說，會和他外校的女朋友一起過來！”
“外校的女朋友？哇塞！這小子玩劈腿喔！小花癡要是知道了，會有多傷心啊！”
“嗬嗬，藤田根本就沒把那個花癡放心上好不好？要不是我們一直開他玩笑，說他對小花癡有意思，他才不會和我們打那個賭！唉！可憐人家小花癡的一片玻璃心咯！”
“你要是心疼她，你就去安慰她好了！沒人會和你搶！”
“拜托！我隻是說著玩玩的好不好？那種女生，倒貼我都不要！”
“你們說，如果藤田把他外校的女朋友帶到了小花癡麵前，小花癡會不會一氣之下，把藤田殺了啊？”
“嗯！有可能！像她那樣的花癡，沒皮沒臉的，發瘋起來，可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的！”
“看來藤田有麻煩了喲！”
“對了，你們有誰見過藤田的女朋友啊？說說看，長得怎麼樣？”
“我見過我見過，上次藤田去那個女生學校接她的時候，我正好跟了去！不是我說什麼，長得很正！和藤田他妹妹有得一比！”
“真的嗎？這小子……還真是豔福不淺啊！他女朋友什麼學校的？”
“是和光中學的！和光中學出美女，這句話一點都不假！”
“被你們這麼一說，我倒想快點看看那女孩子了。”
“放心！估計待會兒你就能看到了！”
“噯？你們說，過會兒藤田要是真把他女朋友帶來了，我們要不要找個人去通知一下小花癡啊？畢竟，要‘人贓並獲’人家才可能真的相信嘛！”
“讓人家相信是假，你想看一出好戲才是真的吧？”
“難道你就不想嗎？上次小花癡因為後援會的事情被班導訓了一頓後，我們班可是有好久都沒發生過什麼有意思的事情了！”
“說得也是呢……班導也真是的，好端端地幹嘛不讓人家小花癡為幸村組一個後援會呢？害得一場好戲還沒開鑼就這樣結束了……”
“嘿嘿，比起這個，我倒比較期待明天的彙報演出。聽學生會的那幫人說，這次的表演節目裏，也有小花癡哦！而且還是獨唱！除了伴奏帶外，沒有人和她同台！”
“真不知道她這次又要鬧什麼笑話了！希望別太丟人就好！”
“她要是能比去年更丟臉，我就服了她！”
“反正丟臉是她的事，隻要我們別告訴別人她和我們一個班，我們就權當湊個熱鬧就好！”
“被你們這麼一說，我還真是期待明天啊，嗬嗬……”
那是怎樣一出真相？那是怎樣一場難堪？
想起那個聽了小早川綾子慫恿的自己，想起那個傻呆呆地跑去籃球場想找藤田健寺排練雙人舞的自己，想起那些男生席地坐在籃球場內，一無所覺地高聲談論的自己，未依無所覺地自嘲一笑，感覺心髒的那塊地方，悶悶的，快要窒息。
原來狐狸說得沒有錯……她是呆子……真的是個徹徹底底的呆子嗬！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男生堆裏的評價有多低？你真的相信藤田健寺是因為你‘可愛’而和你交往的嗎？他說你可愛你就真的可愛了嗎？你有沒有問過你自己你到底哪裏可愛了？”
想起狐狸的話，想起後來她失魂落魄地離開籃球場後，路上意外撞見的那兩個人影……
仁王雅治和藤田芙子。
他們兩個人靠的很近，說笑著，並肩而行。
切原和丸井他們跟在他們的身後，不住地打趣著什麼。
丸井說：雅治，你和經理要不要找個地方練一下雙人舞啊？今天晚上的篝火舞會，你可別出糗啊！
仁王沉默，淡淡地看了丸井一眼，並未回話。倒是他身邊的芙子微笑著替他應聲。
藤田芙子說：仁王學長的舞跳得很好，在和她練習的時候，完全就看不來那是他第一次跳舞。
丸井不相信，直覺嚷嚷芙子在說謊，還說：“經理你不要因為雅治是你的男朋友，你就這樣包庇他喔？”那曖昧打趣的語氣，直直地讓藤田芙子羞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們一行四人就那樣說說笑笑著經過她所在的那棵樹下。
和樂融融的氛圍，讓他們沒有注意到她——注意到那個躲在樹後，被陰影籠罩的她。
思緒回歸現實，放眼，一片火光閃爍。
那熟悉的音樂，那一雙雙相攜而舞的人影，恍惚中，竟讓她想起了去年……
“雅治，你就陪我練一下嘛！”
“練什麼？不要！我沒空！要跳舞找別人去！”
“就是因為沒有別人才找的你啊！何況，你是男生啊！要是以後你看上了哪個女孩子，卻因為不會跳舞而錯過了海原祭，損失可是會很大的喔！”
那年的海原祭，並沒有男生對她表示過好感，有意願邀請她跳舞，可是，她偏偏不死心，自我感覺良好地幻想著要到篝火舞會上那些男生才會邀請她跳舞，所以，為了到時不出糗，她便纏著狐狸，要狐狸暫時充當她的舞伴，陪她練舞。
狐狸臭著臉，起初怎樣也不願和她跳舞，但是，有點記不清的過程，狐狸最後還是答應了當她練習的舞伴。
他們在狐狸家的院子裏練習華爾茲。
狐狸爸爸和狐狸媽媽站在前麵，給他們做示範。
他們跟著狐狸爸爸和狐狸媽媽笨拙地畫葫蘆。
狐狸很聰明，看了幾次後，便把舞步都記熟了，反倒是她，笨得總是忘記下一步。
“白癡！你又踩到我了！” 她踩了狐狸很多腳，踩到他的臉色因忍耐著疼痛而變得鐵青。
“對不起對不起！不過，誰讓你把腳放哪裏的？”她雖然愧疚，卻死鴨子嘴硬，非要把錯推給狐狸。
狐狸很生氣，表情陰霾。
她見情勢不對，趕緊見風使舵，生怕他一個不樂意，不陪她練了。
他們練了很久，等到她終於不再犯錯的時候，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狐狸的鞋子已經換了第四雙。
最終，那次的篝火舞會，還是沒有人請她跳舞。
她站在無人的角落，望著圍著篝火跳舞的那一對對男女，眼含羨慕。
他來到她的身邊，噗哩一聲後問她：“傻妞！想不想去跳舞？”
她雙眼發亮，移眸看著他，忙不迭點頭。
不過，他並沒有帶她走進操場。
他們找了一個離操場很近的無人角落。
他說憑她的舞姿，去操場那邊和大家一起跳，不過是丟人現眼。
她不服氣，說他嫉妒她，嫉妒她到時一鳴驚人，有別的男生請她跳舞，而冷落他。
對她的話，他嗤之以鼻。
他們一邊跳舞，一邊唇槍舌劍，吵吵鬧鬧地，度過了他和她的第一個海原祭。
心，有點痛。
今年的海原祭，今年的篝火舞會，她再也沒有雅治。
沒有雅治，也沒有藤田健寺，有的，隻是恍然明白一切後的難堪。
為什麼就是找不到不謝的玫瑰花
為什麼遇見的王子都不夠王子啊
我並不期盼他會有玻璃鞋和白馬
我驚訝的是情話竟然會變成謊話
聽，有什麼東西碎了？
有什麼東西幻化成了碎片？
一顆接一顆，順著臉龐，落進嘴裏。
苦苦、澀澀。
天真不是你無知的理由，原來，在所有人都在變的同時，隻有你一個人拒絕長大，才是真的笑話。
為什麼幸福的青鳥要飛得那麼高
為什麼蘋果和擁抱都可能是毒藥
我從沒想過有了他還孤單的可怕
我突然想起從前陪我那個洋娃娃
“啊！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我失敗了！我居然又失敗了！啊啊啊！”
“第四十次了！這是進入國中以來的第四十次了！嗚嗚嗚……”
“加油！加油，隻是四十次而已！再接再厲！爭取打破世界紀錄！哈哈哈！”
耳畔，隱隱約約，有嘈雜的聲音由遠及近。
未依下意識地擦去臉上斑駁的淚痕，直覺地，便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41
在這個世界，有一種戀，叫做失戀。
在和光中學裏，有一個王，叫做失戀大王。
這個失戀大王是誰？隻要你去和光中學，隨便拉幾個學生問一下，十個裏麵有九個半會回答你：那個“王”的名字叫做櫻木花道！
櫻木花道是誰？一頭耀眼的紅發，清秀的五官，高大挺拔的身材，不說話不做事沒表情時，怎麼看也算是個鶴立雞群的小帥哥啊！
為什麼這個明明有臉蛋、有身材的櫻木花道，什麼王不好當，偏偏就當上了“失戀大王”？
國中兩年以來，加上適才意外撞見的晴天霹靂，櫻木同學目前很不幸地已經被四十個女生甩過——這個記錄……咳咳！真的是……嗯，非常具有……同情意義，真的。
“對不起，櫻木花道，這件事，我應該很早就告訴你的。我喜歡的人，是立海大的藤田健寺……”
“我以為我可以試著和你交往，可是，在和你相處的這段日子，我發現我和你真的一點都不適合……所以……抱歉，我不能再當你的女朋友了……真的很對不起……”
思及不久之前那個女生滿含愧疚的眼神，想起後來那兩抹在他眼前相擁著離開的親密背影，深受打擊的櫻木不由得再度鼓起Q版麵包臉，淚流滿麵。
嗚嗚嗚……啊啊啊！為什麼……這樣的命運到底是為什麼？
他失敗了……他居然又失敗了……
四十次了……這是他進入國中兩年來，第四十次失戀了……
明明現在是夏天，然而他的心卻早已進入了寒冬……
失戀啊！被女朋友劈腿啊！可憐、可悲又可歎的一大悲劇啊！偏偏——
“啦啦啦！恭喜你櫻木花道！國中兩年裏你已經被女生甩了四十次了！哇哈哈哈！這個光輝的記錄一定能載入和光中學的史冊裏的啊！”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新的來了最後又變舊的了，嘿嘿，櫻木，你就看開點吧？要突破自己的極限啊！”
“是啊是啊！櫻木花道，加油！加油，隻是四十次而已！再接再厲！爭取打破世界紀錄！咩哈哈哈！”
這幫該死的家夥！
聽聽！你們聽聽！他們說的還是人話嗎？嗯？！
他這麼痛苦，這麼傷心，這麼憂鬱！他們不安慰他也就算了，竟然還一個勁地在那邊幸災樂禍！甚至，還嫌他遭遇不夠悲慘似的，還在那邊一個勁地看他笑話說風涼話！真是可惡！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是可忍孰不可忍——忍無可忍無須再忍！要相信，單細胞的櫻木花道絕對是這兩句話的忠實擁護者！
因此，下一秒，便見周身烏雲罩頂的櫻木騰地瞪起淚中夾雜著殺氣的眼眸，二話不說地給了還在他麵前拚命落井下石的洋平他們四人一人一記重磅頭槌！
“砰”“砰”“啪”“劈”！
隻聽四聲“哼”“呃”“啊”“哇”的□□過後，櫻木的腳邊，當下便橫七豎八地多了四抹頎長的影子。
世界終於安靜了……
不再管被他用頭槌“一招斃命”的四個損友，櫻木習慣性地將雙手插進褲袋，弓起背，神情落寞地獨自一人往不知名的前方走。
此刻，夜已經全黑了，這方空地，昏昏暗暗，隻有微弱的路燈在那邊有氣無力。
偶爾，有風經過，薄薄的雲遊離，擋住了月亮皎皎的光輝，仿佛襯景般地，在櫻木身上，披上一層暗淡的氣息。
櫻木四周的背景轉瞬變成灰色，寒風嗖嗖地刮，一首哀傷的曲調幽幽地在他身邊徘徊不去——淒淒慘慘戚戚！
“怎麼辦？這招好像沒有效啊！”揉著眉間高高腫起的紅包，胖胖的高宮望吃力地從地上緩緩爬起來，瞟一眼櫻木漸漸遠去的背影，他滿臉擔憂地對著和他同樣揉著額前那塊突 起的洋平他們四人道，一改適才鬧騰櫻木時的沒心沒肺。
其實，何止是他，剛剛一起起哄的洋平、野間、大楠等人此刻也沒有了先前故意而為的玩鬧神情，而是變得越發嚴肅、沉默。
“也許這一次他是真的傷到了吧？”眉微蹙，洋平望著櫻木離開的方向，喃喃自語。
“噯，洋平，你知道那個什麼立海大在哪裏嗎？”
“立海大？你怎麼突然想起問立海大了？”
“嘿嘿！那個……我剛剛有聽到那幾個女生在議論，說立海大過幾天有什麼海原祭，還說海原祭上有賣什麼好玩的東西……不知道為什麼，最近揚子都不怎麼理我，我想大概是因為上次我和她約會時不小心睡過頭，遲到了的關係……那個……我想……既然那些女生都喜歡那個什麼玩意，我也去買一個回來給揚子好了……畢竟，她笑起來……嘿嘿，真的很好看……”
“嗬，真是想不到，你這家夥有一天也會開始學浪漫嘛！嗯嗯？”
“哈哈！那是自然！怎麼樣？佩服了吧？從今天起，就稱呼我為最會談戀愛的王者，天才櫻木花道！哇哈哈哈！”
回憶起前陣子櫻木初次聽聞海原祭時興致勃勃的模樣，再聯想起此刻，洋平不由得在心底無聲一歎。
而野間、大楠等人則麵麵相覷，愁容滿麵，似乎是不知下一步該如何是好。
認識櫻木這麼久以來，他們自然清楚櫻木的脾氣，同情他、安慰他、可憐他，隻會讓那個單細胞的家夥一味地沉浸在失戀的自怨自艾裏，無法自拔。
櫻木這小子太單純，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關鍵是要有一個能夠轉移他注意力的契機。
是以，他們才會在商量過後，一致決定用剛剛那個最具“效率”的方案X——故意挑起櫻木的怒氣，分散他的心情，轉移他的集中力——誠然，這個計策經試驗證明非常適用，甚至屢試不爽，但用多了用多了，卻是一件非常具有危險性及冒險意義的事情——
因為櫻木把他們的頭真的敲得……很重很重！
天生的怪力，野獸般的力量……嗷嗷嗷！在老虎嘴邊拔毛所要付出的代價真的是很大很大的啊嗷嗷嗷！
“走吧！不管怎麼樣，現在我們能做的，便隻有盡量用其他的情緒分散他失戀的心情，別讓他在這個打擊裏越陷越深……”這是洋平目前能為櫻木想到並總結出來十分有效的最好辦法。
聞言，眾人點點頭，紛紛表示讚同。
“可是我們的彩紙撒完了……要不，我再去剛剛那個攤位上買多點回來撒？”默契地達成共識之後，野間忽然提出了一個非常嚴重且迫在眉睫的現實問題。
“唔……”大楠沉默了。
高宮沉吟著抬頭望望天，再低頭看看自己鼓鼓的肚子，接著，一手握拳擊上攤開的掌心，他靈光一閃，突發奇想地開口道：“不用再去買彩紙，這裏樹葉那麼多隨便折個幾片下來效果也是一樣的！”話落，蹬蹬蹬地邁著小短腿，率先開始采摘立海大校園裏的樹葉，摘了一堆抱在懷裏後，他又往隨手一撒，看著紛紛揚揚、打著轉兒落在他身邊的樹葉，高宮得意地對洋平他們高聲道：“你們看！效果不錯吧？嗬嗬！”
見狀，大楠、野間對視一眼後，覺得這個主意可行，於是，順手撿起適才用來裝彩紙的那個之前吃完爆米花後沒有扔掉的空盒，他們舉步走向高宮，幫著他一起拔樹葉。
看著他們總是不按牌理出牌，出其不意到讓人匪夷所思的行事，一旁的洋平在片刻的呆愣後，忍不住輕輕搖了搖頭，淺淺地彎唇一笑。
雖然……這樣在別人的學校裏破壞綠化不美觀也不環保……
雖然……摘下葉子後對著櫻木撒得滿地都是會十分汙染校園環境……
不過——
那又如何？
誰讓他們……是櫻木軍團呢？
※※※ ※※※ ※※※ ※※※ ※※※
夜，很安靜。黑漆漆的一片，映照著不遠處的那幾團篝火，分外刺眼。
櫻木鼓著包子臉，眼角帶淚地遙望那一片和樂融融的景象，心情鬱卒。
他的身後，幾步之遙的一棵大樹下，穿著小熊裝的女孩則將自己困在那片沒有光的陰影裏，無聲無息。
隔著一棵樹，他和她兩個人背對著背。
雷同的遭遇，相似的心境，隱隱約約，帶著某種不易察覺的惺惺相惜。
他沒有注意到她，她也不想讓他看到她。
她躲起來，不願讓人窺視她的狼狽；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理周遭的一切。
他站在她適才站過的角落，看著她剛剛看過的場景；而她背靠著樹幹，空洞地望著滿天的繁星，尋找著自己明天的方向。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周圍，安靜地聽得見一片枯葉被風吹落的聲音。
不遠處，愉悅的音樂還在繼續，熊熊燃燒的篝火，有著溫暖的顏色——可惜，再暖，也暖不了這邊的寂寥。
不知過了多久，她正對的方向，似乎又有依稀的幾個人影向著她走來。
忽明忽暗，點點紅光閃爍，微弱的路燈下，隱約有一圈一圈的煙霧，繚繞不去。
向著未依走近的是四五個流裏流氣的高中少年。染著各色的頭發，吞雲吐霧地抽著煙。
“媽的！老子還以為這個海原祭有什麼看頭！不過都是些無聊的玩意兒！真是讓人失望！”
“就是！那個章魚燒才那麼一點大，都不夠塞牙縫的！”
“我還當立海大有多好呢！不過就是比我們學校大了那麼一小點而已！還弄什麼海原祭，搞得跟真的似的！”
慢半拍的，直到那幾個男生和她的距離隻有幾步之遙時，未依才猛地從自己的思緒中驚醒，後知後覺地注意到他們的靠近。
“嗬嗬，真是好玩，大晚上的，居然還有人穿著布偶裝在校園裏溜達？”望著站在樹下的未依，其中一個染著藍頭發的少年，挑了挑眉毛，陰陽怪氣地如是道。
而經他一提，其餘幾人的目光也不約而同地轉向了未依。
未依反射性地低著頭，舉步便要離開。
擦肩而過的瞬間，一個有著倒三角眼的少年，出其不意地竟一把抓住了未依的胳膊，眼神淩厲。
胸口一窒，未依麵色泛白地抬起了低垂的頭，一派茫然和驚駭。
她這一抬頭，就著這方尚顯明亮的光芒，倒三角眼總算徹底看清了她的模樣。
“嗬，還真是冤家路窄啊？小妞？”眸底升起逼人的寒意，倒三角眼直直地盯著未依那頭眼熟的紅發，陰測測的語氣，滿是不懷好意。
未依訥訥地看著他，看著他那雙邪氣的倒三角眼，越看越覺得眼熟。
“媽的！死丫頭！你想找死是不是？！”
記憶裏的某一點被拚湊，反應遲鈍地，未依恍然想起了自己曾在哪裏見過眼前這個男生了！
那個不平靜的逢魔時刻，無助的紅發少年，被摔碎的手機……以及那張凶巴巴的臉……
原來……竟是他？！
※※※ ※※※ ※※※ ※※※ ※※※
吸吸鼻子，歎了今天的第N口氣，櫻木如寒冬般的心情，總算平複了一些。
轉身，正要離開，耳畔，斷斷續續地捕捉到有人在爭執的聲音。
腳下一頓，本能地循聲走去，繞過一棵大樹，單單一眼，他便看到幾步之遙的地方，那個被四個形似流氓的男生團團圍住的……小熊？！
沒錯！就是那隻小熊！那隻讓他誤以為被白毛欺負了的小熊！
此刻，小熊還是穿著早上見她時的那身布偶裝。
她被一個男生抓住了手腕，她在抗議、在掙紮，可惜，力不從心。
眼前這一幕……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那幾個男生是和之前那個白毛一樣，出於好心地想幫她脫掉布偶裝呢還是……
人是經驗性的動物，櫻木自然也不例外。腦海不經意地閃過早上發生的那件烏龍，櫻木直覺地刹住雙腳，欲理清目前的情況再做行動，而他這一停頓，“啪”地一聲，那隻小熊就那樣硬生生地拉著她的那個男生狠狠地甩了一個耳光！
瞳孔倏地一縮，櫻木再也顧不得什麼地衝了上去，插進了那幫人的中間。
42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這句話的意境，未依現在算是切身體會到了。
無意得知的不堪在前，冤家路窄的危機在後，如果不是時機不對、心情全無，她也許會仰天大吼三聲，問問那個曾讓無知的她深信不疑的上帝為何要對她如此不待見！
“你想幹什麼？”逼自己壓下恐懼，強迫自己挺起胸膛，她故意忽略頭皮滲出的冷汗，勉強著自己假裝無畏地迎視眼前那雙滿是危險的倒三角眼，一遍一遍地在心底默默地打氣安慰道：不要害怕、不能害怕！這裏是學校，他們不敢亂來的！不敢的！
“幹什麼？這小妞居然問我要幹什麼？”眉，上挑，倒三角眼像是聽到什麼好玩的笑話一樣咯咯地笑了起來，見狀，倒三角眼的跟班們也不約而同地一哄而笑，或嘲弄、或同情、或憐憫，聽在未依的耳裏，很是刺耳。
眉，微微地蹙起，未依直覺地掙紮，想要從那個男人的鉗製裏抽回自己的手。可惜，實力懸殊，她力不從心。
“笑笑笑！有什麼好笑的！”是刺激過頭了嗎？心底莫名燃起的火焰？
抬頭睜大冒火的雙眼，未依不知哪裏來的勇氣，死死地瞪著麵前麵露譏諷的幾個少年，不怕死地脫口道：“你覺得我說的話很好笑、問出的問題很天真是不是？！你們以為你們是誰啊？上帝還是耶穌？！你們有什麼權力用這種高高在上的姿態審視別人的狼狽？！在你們的經驗裏，你們難道就沒有被人嘲笑過嗎？難道你們從一出生開始就沒有鬧過笑話嗎？！說我天真、罵我白癡、當我是笑話，讓你們很有成就感是不是？這樣踩著我、貶低我讓你們自我感覺很良好是不是？你們以為就隻有你們會‘嘲笑’是不是？你們以為在你們身上就沒有值得我嘲弄的笑料是不是？！你們當自己是誰啊？如果你們出門前有好好照過鏡子，你們就會發現你們的模樣是多麼的麵目可憎！皺巴巴的衣服，滿身的煙臭味，頭發亂得和雞毛有一拚！怎麼？是流氓就了不起哦？會打打女人就是男人了？要耍狠、要單挑、要打架，有本事你們就去找櫻木花道啊！打不過櫻木，光會在女孩子麵前虛張聲勢有什麼用？！懦夫！鼠輩！根本就不是個男人！我打心眼裏看不起你們！”
劈裏啪啦的一串話，未依一氣嗬成吐得歡暢。她不是沒有情緒的布娃娃，就算她很笨、很傻、很白癡，但是，她也有她的自尊和驕傲，也有她的底線和極限！
沒有人喜歡當笑話，她自然也不例外。今天，在籃球場外，聽著那些男生肆無忌憚的議論，她震驚、她憤怒、她深受打擊，直覺地想要衝出去找他們理論——就算隻是像潑婦罵街般地和他們大吵一頓發泄發泄心情也是好的！可是，她忍住了！即使心被傷的很重，即使身體被氣得顫抖，全身所有的細胞都叫囂著要爆炸時，她都二話不說地咬牙忍了下來。
她沒有讓那些長舌男發現她的存在，也沒有留下痕跡，讓他們知道她曾經過的那裏。她隻是……隻是緊緊地握著自己的拳頭，讓指甲陷入掌心，利用錐心的痛抓回自己的理智，咬著唇，悄無聲息地選擇默默離開。
離開那個殘忍的地方，找個安靜的角落，舔舐血淋淋的傷口，不讓任何人窺見。
她不想讓綾子知道，單純地隻是不想影響到朋友玩樂的心情；她不願讓仁王看見，或許，僅僅是在死要麵子罷了。
中午那場烏龍結束後，她依舊沒有換下自己的布偶裝。
手裏捏著那個紅發男孩幫她撿起的宣傳單，未依愣愣地目送著那五個在陽光下漸行漸遠的背影，神智，似乎還未從剛剛無意中聽到適才那個向她伸出過援手、將她從地上拉起的男孩嘴裏喚出的一聲“櫻木花道”裏消化過來。
小早川綾子在她的身邊，嘰嘰喳喳地說了什麼她沒有仔細聽；丸井和切原在仁王耳畔詢問著什麼，她也未去留意。她的腦海，她的思緒，那一分鍾裏，隻有櫻木花道這個名字，以及這個名字的主人——那個有著一頭耀眼紅發的男孩，適才擋在她麵前時的寬闊背影……
“未依！”眼前，有隻白皙的手掌擔憂地晃了晃，訥訥地回過神，她迎上小早川綾子擔憂的目光。
綾子問她，怎麼了？是不是熱過頭了？還建議她聽狐狸的話，脫 掉布偶裝休息一下。
她安撫性地對綾子一笑，回應她說她沒事，接著，目光有些不經意地，她注意到不遠處的仁王身邊，多了一抹不知何時出現的意外影子——藤田芙子。
自從未依和藤田健寺開始交往後，未依和芙子也漸漸熟絡，中午吃飯的時候，芙子常常會主動加入到她和小早川綾子的飯局中。
幾次午休時閑逛校園時的談心和交流過後，芙子向未依吐露了自己對仁王的心意。
“未依，你真的對仁王一點意思都沒有嗎？”
“那……我可不可以喜歡他？”
“我喜歡仁王雅治，很喜歡很喜歡他。”
那個陽光微醺的午後，芙子認真地看著未依的眼睛，一字一頓，娓娓坦白。
那時候，未依剛剛開始和藤田健寺交往——在仁王對她說了那些話後，在她看清自己在仁王心底真實的評價後正不知該如何再麵對那隻狐狸時，藤田芙子對這個尚且迷茫的她，言明了自己對狐狸的那種心意。
於是，說不清心底湧上的那股悶悶的感覺是什麼，也分不清接下來再麵對藤田芙子時產生的心虛和罪惡感的來源是什麼，她憑著本能，有意識地開始回避仁王——不和他上下學，躲開每一個和他單獨相處的機會，陰差陽錯地發起了仁王以為的“單方麵冷戰”。
芙子紅著臉，笑著在那邊和仁王他們攀談著什麼。小早川綾子在她耳邊嚼舌根，告訴她說，最近網球部裏盛傳著的八卦——藤田芙子和狐狸的交往。
綾子告訴她，這些日子，狐狸一直都送藤田芙子上下學；還曖昧兮兮地咬著未依的耳朵用隻有她們兩個人才聽得到的音量低語說，狐狸邀請了芙子當他海原祭上的舞伴，而芙子也同意了。
未依記不清自己當時的感覺是什麼，隻依稀記得，當狐狸再次來到她麵前，要她脫 掉那身布偶裝時，她莫名其妙地衝他發了一通脾氣。
她不記得自己頭腦一熱、口不擇言地對狐狸說了些什麼話，她隻清楚，當她劈裏啪啦地說完那串話後，狐狸的麵色鐵青，冷冷地瞪了她一眼，恨恨地留下了一句：“有本事你今天一天都穿著那身衣服不要脫！”後，憤憤然地轉身就走。
而因為他這一句話，牛脾氣上來了的她，還當真沒有把布偶裝脫 掉——甚至，宣傳單發完後，小早川綾子建議她去籃球場找藤田健寺練舞時，她也沒有換。
她以為藤田健寺之前對她說的可愛、對她說：“去年的海原祭，穿著布偶裝的你，是我見過的女生裏最率真的一個，要是可以，今年的海原祭，我想和那樣的你，跳一支舞。”的這句話是出自肺腑的。
所以，她才會那樣興致勃勃、那樣帶著一半的期待、一半因狐狸而起的挑釁，跑去了籃球場找藤田健寺。
可惜，藤田健寺沒找到，殘忍的真相卻揭開。
聽著那些男生的對話，她震撼、她頓悟。
原來啊原來，口蜜腹劍是確有其事，率真和呆子僅僅隻有一牆之隔。
有怒有怨有不甘，偏偏，她卻清醒地知道，那卻是自己自作自受下的結果，怪不得任何人。
隻是知道不代表釋懷，想通不代表痊愈。
她依舊會痛、會難過……不過，她選擇了沉默，聰明地知道要找一個無人的地方，自我埋葬。
可惜，世事難料，明天的方向還未理清，看她不順眼的上帝又將另一個麻煩扔給她。
那個目露凶光的倒三角眼，那隻捏紅她手腕的鐵掌……以及，她在情不自禁下，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的那段不經大腦整合而出的發泄。
氣氛，有片刻的停頓。
將她圍住的那些不良少年被她的一席話唬得一愣。
隻是，愣過之後，怒氣橫生，尤其是扣住她手腕的那個倒三角眼，恨不得咬下她一塊肉。
“媽的！看不出你這死丫頭的嘴這麼利啊？嗯？！”一掌甩上她的臉，倒三角眼惡相畢露，罵罵咧咧地吐了幾句髒話後，他又高高舉起空出的另一隻手，想往未依的另外半邊臉招呼。
未依不躲也不閃，隻是正過被那個男人打歪的頭，舔舔破掉的嘴角邊滲出的那一點血腥，木然地等著即將來臨的另一半邊痛楚。
千鈞一發，有一隻手橫空插 入，輕輕鬆鬆地，將倒三角眼要落到未依臉上的那隻手牢牢地固定在半空。
“你還是不是男人？！居然揮女生耳光？！”
似曾相識的嗓音，似曾相識的一幕。有點木訥地，未依順著那隻手，抬首看向了那個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高大身影。
風起，雲又動，月亮慢慢露出了臉。
皎皎的光輝灑落，未依看清了那張熟悉的輪廓以及那頭即使在夜晚，也難掩那份璀璨光芒的紅色頭發。
櫻木花道……
很像她曾經做夢時向往的情節，在危難時刻，有這樣一個騎士，適時地出現。他會將你護在他的身後，會細語安慰你：不要怕，有我在，我會保護你……
可惜，夢與現實終究有著微妙的差距。
櫻木沒有說那樣的話，他隻是死死地抓著倒三角眼的手，咯咯地，帶著足以捏斷那人骨頭的力量。
倒三角眼的臉色漸漸蒼白，扣著未依不放的手，無力地鬆開。
他鬆開，櫻木也鬆開。
未依無意識地揉著自己紅腫的手腕，傻傻地任由著那道熟悉的背影，再一次擋在了她的麵前。
他的背影很寬很結實，他投在地上的影子，將她的，密密地覆蓋。
她失神地看著他的背影，沒有豎耳去聽他和那些不良少年的對話。
所以，她並不知道他和他們說了什麼，當她從天外神遊回來的時候，他已然和四個少年纏鬥到了一起。
一拳一腳，一個頭槌。
轉眼間，倒三角眼的三個同伴，就在頃刻間被櫻木秒殺，其中一個還倒在地上，痛苦地捂著重點部位，不斷□□。
倒三角眼慌了神，沒出息地拚命討饒，接著，在櫻木不屑的冷哼中，狼狽地扶起同伴，夾著尾巴落荒而逃。
“噯！小熊，你怎麼樣？沒事吧？”眼前有一隻大掌遲疑著揮了揮。
她訥訥地抬起頭，微弱的燈光中，她看見一張笑得很Q版的麵孔。
他鼓著包子臉，眼睛是彎彎的一條縫，頰邊還有淡淡的兩片粉紅。
他體貼她的身高，刻意曲起高大的身子，平視著矮矮的她。
她看著他的笑，看著他臉上幾處的擦傷，最後，視線在他破掉的半邊唇角上停留不去。
他的唇角滲著淡淡的血，殷紅的色澤，在月光下，怵目驚心。
幾乎是沒有猶豫地，未依伸出毛茸茸的爪子，輕輕地，替他擦去那抹淒美的豔。
櫻木愣住了，宛若石化般，定格當場。
小熊穿著布偶裝，可是，小熊的臉，卻是一張女孩子的臉。
她低垂著眼睫，認真地用她毛茸茸的手，觸碰著他的嘴角。
很陌生，很奇特的經驗，在他身上，第一次發生。
他呆呆地看著她，看著她和他一樣的紅發，看著她微微垂落的眼睫，莫名地，他聽見有什麼東西破碎後融化成水的聲音……
她替他擦去了唇邊的血漬，然後，她抬起眼，迎上他盯著她看的呆滯目光。
未依稍稍愣了愣，接著，禮貌性地淺淺一笑。
淡淡的、弱弱的，卻很溫暖……有點似曾相識。
“警察來了！警察來了！住手！住手！你們不要再打他了！”
“是真的！沒有騙你們！我剛剛真的已經報了警了！警察應該很快就到了！如果……如果……如果你們不想被抓進監獄的話，就趁著警察還沒來，快點逃吧！”
“嗯，我沒關係……”
遺忘的某一點，恍惚中，東一顆西一顆地被穿起。
恍然、頓悟。
這一刻，他終於想起自己為什麼會覺得這隻小熊眼熟了！
原來……竟是她！
“砰”
茅塞頓開間，冷不防地，一聲巨響劃破空寂，結束了這方略顯曖昧的沉默。
櫻木和未依雙雙循聲望去，隻見不遠處的草堆裏，胖胖的高宮望不知為何，就那樣下巴著地地趴在那裏，而他的身邊，一棵大樹的樹身背後，在微弱的路燈照射下，冒出三個緊張兮兮的腦袋——洋平、野間、和大楠。
嘴裏碎碎念著一場好戲就這麼沒了的大楠和野間眼神幽怨地瞪著被石頭絆倒、不小心發出大動靜從而引起側目的高宮，心不甘情不願地伸手將圓滾滾的高宮從地上拉起。
至於洋平，則在見行蹤暴露後，掩飾性地咳了幾聲，信步從樹後走出來，對正向著他們這邊投以探究的未依和櫻木幹幹笑了兩聲後，指指上方的天空，一本正經地說：“那個……今天的月亮真圓啊！嗬嗬！”
言下之意就是：我們剛剛一直在賞月，絕對絕對沒有偷 窺你們！
洋平這麼一說，野間、大楠、高宮便忙不迭地點頭應和，甚至，為了增加可信度，他們還裝模作樣地抬頭望著天空，嘴裏嘖嘖有聲地稱讚著今天的月亮還真是圓啊之類有的沒的……
“今天有月亮嗎？”櫻木很茫然，茫然地抬頭，茫然地在一片繁星中，找尋那所謂的“很圓”的月亮。
“有！”未依很認真，認真地伸手指著天空的某一點，認真地替櫻木指明了月亮的方向：“那邊那個和指甲差不多形狀的就是今天的月亮！”
於是，櫻木恍然了，洋平他們石化了。
再接著……
紅毛猴化身為噴火暴龍，怒吼著，追著見苗頭不對而火速撤離的“偷 窺四人組”而去。
“站住！你們幾個！混蛋！”
“喂喂！櫻木，事無不可對人言啊！”
“就是就是！”
月色下，五個大男孩笑鬧著在前方追追打打。
未依信步尾隨在他們身後不遠的距離，嘴角邊，有一絲不自覺的羨慕微笑，悄然浮起。
原來，今夜，並不如想象中的冰冷……
ss90222twtw60 2021-4-1 15:32
43
“後來呢？”敲擊鍵盤的指尖稍稍停頓，我放下麵前的論文，回眸看向不遠處的魏衣，如是詢問。
“什麼後來？”盤膝坐在柔軟的三人沙發上，魏衣咬著管子吸著可樂，眉宇間有些漫不經心。
“後來那最後一天的彙報演出，你有上台表演嗎？”
※※※ ※※※ ※※※ ※※※ ※※※
她想，她真的一點也不堅強，甚至，還很懦弱。
今天是海原祭的最後一天，不遠處的舞台上，有個女生在吹長笛。
那個女生很漂亮，長長的紫發，精致的臉蛋，嫻雅的氣質——即使身上穿著再平凡不過的校服，她也美得令人移不開目光。
女生的長笛吹得很好，雖然未依根本聽不懂，但是，從台下觀眾們如癡如醉的眼神裏，未依清楚，那個女孩的吹奏水平，真的很高。
藤田芙子。
其實，從第一眼看見芙子的時候，未依就知道，像芙子這樣的女生，是那種很容易便能贏得男生好感的女生。人美氣質佳，脾氣溫和，安安靜靜，文文弱弱，就像一朵青澀綻放的百合，含羞帶怯，清新優雅，不用特意做什麼，就足以吸引旁人的視線，流連不去。
她很羨慕芙子，真的，很羨慕。羨慕芙子的漂亮，羨慕芙子的才氣，同時，也羨慕芙子身上那種淡淡的氣質，抿唇微笑時的恬靜婉約——那是她絕對做不到的。
是心血來潮麼？昨晚回到家的她，就那樣對著鏡子，第一次，完全拋開主觀的眼光，將自己從頭到尾認真地看了一遍。
翻開衣櫥，一件一件的衣服攤在床上，她不厭其煩地一件件換上，一件件對著鏡子比劃。
她把臥室的燈開得很亮，宛如白晝一般，讓她能在麵對那麵落地鏡時，可以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將自己的輪廓看個清楚。
那麵鏡子裏，有一個女孩。
厚厚的劉海，紅色的西瓜頭，圓圓的臉頰，小小的下巴，大大的眼睛。
她的皮膚不白，油油的，仔細看，似乎是偏暗的小麥色。她的個子不高，可惜，身材卻有點偏胖。換上前幾天和小早川綾子一起逛街時買下的那件連衣裙，怎麼穿、怎麼看，都沒有任何預想中的美感。
那是一件白色的收腰公主裙，雪紡的材質，裙擺處有一圈一圈的蕾絲花紋。
很漂亮，很淑女的一條裙子，第一次看見時，這件裙子出現在芙子的身上。
那一天是星期六，她睡到中午才起床，習慣性地拉開窗簾，隻是不經意的一眼，她看見樓下那個穿著白裙的女孩子。
用淺藍色的絲巾紮起的長發，在微風中，柔柔飄動。
女孩身上的那件裙子很美，無論是顏色還是款式，很像未依曾經幻想過的公主模樣——那一刻，她不知道，她以為是那件裙子的關係，後來，她才知道，並不是所有的女生都能當公主，或者，應該說，並不是所有的女生，都適合那條裙子。
未依的臥室在二樓，站在二樓的玻璃窗後，她看著樓下的白裙女孩，即使隔著距離，可是，未依還是很快就認出了那抹白色的纖影，是藤田芙子無疑。
她不知道芙子為什麼會出現在那兒，或許，不是不知道，隻是不想知道。
不想知道，卻還是知道了。
她看見狐狸，一身隨性的T恤加牛仔褲，紮著小辮子的白頭發。
那一刻的陽光很好，狐狸和芙子在一起遠去的背影，很美、很適合。
隻是，未依的眼睛，澀澀地，莫名地，被不知名的光芒所刺痛。
再看見那條裙子的時候，是她和小早川綾子相約逛街的時候。
很小的一家精品店，那件裙子就寂寞地掛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
她沒有試穿，直接用自己口袋裏所有的零用錢將它買了下來。買下來，卻一直沒有勇氣穿上一次——僅僅不過站在鏡子前虛幻地比了比，想象著自己穿上這條裙子後，最理想的模樣——安慰地告訴自己說，其實她和芙子差不了多少。
為什麼她要和芙子比？她自己也不知道。很自然而然地一種感覺，就是羨慕那樣一個女生，覺得她很漂亮，潛意識裏便想著模仿。以為她可以的，她也可以，卻忘了，有那樣一句成語——東施效顰。
之前還不覺得，今晚，她穿上那件芙子也有的裙子時，她忽然就想起了這句成語。
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回憶，她究竟都做了些什麼？
以前的她，到底是哪裏來的自信，認為自己和芙子一樣？認為同樣一件衣服，穿在兩個不同的人身上，感覺不會變？
公主裙為什麼會叫公主裙？因為穿上那件裙子的女孩，便是公主。
人要衣裝、佛靠金裝。可惜，再美再貴的衣，不適合就是不適合。可笑，她非要親眼見證，才能猛然了悟。
她看著攤在床上的那些衣服，蕾絲的花邊，雪紡的材質，纖細的腰身，全是優雅溫柔的淑女係。穿在模特身上，穿在芙子和綾子身上，都很漂亮，很優雅，可惜，沒有一件，適合她。
她一件一件地試，試到後麵，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可笑。
笑自己當初為什麼會買下這些衣服？笑自己為何買下後到今天才想起試穿？
是不是很多事，總是這樣，一個時間段一個時間段的出現，感覺卻截然不同。
當初的自以為是，在別人身上發現的那一瞬間驚豔，覺得，她可以，我便可以，傻傻地效仿，以為隻要買一件一模一樣的裙子，她便可以和那個女生一樣，淡雅若菊。
她看不清自己，或者，隻是不想看清自己。直到狠狠的一擊襲來，才驀然發現自己究竟犯了怎樣一個錯誤。
舞台上，芙子的吹奏即將進入尾聲。再過幾個節目，就輪到她上場。
之前，她以為那些讚美是真心，她以為自己做得真的很好，然而……
她不自覺地苦澀一笑，狐狸說得對，她太沒有自知之明，耳根子軟，選擇性地隻願意聽上一句讚美，聽上一句別人對她的肯定。
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的一鳴驚人？
昨天那些男生的話言猶在耳，明明說好忘記，可是，又如何能忘？
她不想再當笑話，卻忘記了，當別人主觀地認為你是笑話時，你要花多少的氣力才能真正地擺脫那個標簽？
他們隻是旁觀者，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每一個評價，都是不痛不癢，隨性拈來，她知道自己可以不用當真。
可是，知道不代表做得到——作為群居性動物中的一員，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地隨心所欲做自己，不理會無關人的異樣眼神？
至少，她就做不到。
空氣，忽然變得有點窒悶。
從記憶裏回過神，她聽見負責場務的同學正扯著嗓子在叫號。
下意識地移眸環顧四周，大家都在為待會兒的表演做著最後的準備。
不經意地，她看見不遠處有幾張熟悉的麵孔。是和她同班的幾個女生。
那些女生穿著精心挑選的衣服，臉上畫著淡淡的妝。此刻，她們聚在一起，說說笑笑著，不知在竊竊私語著什麼。
心情，莫名地沉重。未依直覺地便想離開後台，出去透透氣。
“那些男生真的很無聊啊！這種事情居然也能拿出來打賭！”
“這能怪誰呢？誰讓田岡那麼笨！有男生找她告白，就直接上了當！”
“噓！你們小聲點啦！”
行經那些女生的身邊，她隱隱約約地聽到這麼幾句話。
嘴角，彎起澀澀的弧度，她裝作無知地快步離開了後台。
呐！是不是漫長的人生道路太過無趣，所以大家才那麼愛好八卦這個動詞？
無論好還是不好，無論有關還是無關，隻要有那麼一點漣漪，大部分的人都願意將其擴大擴大再擴大，樂此不疲？
未依和藤田健寺分手了。他們是怎麼分手的？未依覺得，很像一出戲。
她是一個被動的戲子，被動地開戲，被動地下戲。
今天是最後一天的海原祭，她有表演，卻沒有任務，所以，她直到中午才出的家門。
在校門口，她遇上特意等著她的小早川綾子。綾子的表情很奇怪，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綾子拉著她去了很多攤位，還破天荒地請她吃了很多東西。
路上，偶爾碰見的幾個同班同學，看她的眼神，也很耐人尋味。或同情、或嘲弄、或憐憫，她有點摸不著頭腦，直至走進彙報演出的禮堂時，她才知道綾子和那些認識她的同學，臉上的那些表情意味著什麼。
她和綾子在大禮堂的門口，撞見了藤田健寺。
不止是藤田健寺，藤田健寺的身邊還有一個女孩——一個有著一頭微卷長發的漂亮女孩。
未依仔細看了看，那個女生，真的很漂亮，和芙子，屬於同一種類型。
他們和她們是迎麵撞上的。
看見她時，藤田健寺的臉上掠過一抹訝異，訝異過後，卻是一派的處之泰然。
未依麵無表情，心情也沒有半點起伏。倒是未依身邊的小早川綾子，忍不住替未依抱不平。
綾子指責藤田健寺腳踏兩隻船，還說他不是男人。
藤田健寺不痛不癢，仿佛早就胸有成竹一般，三言兩語地便將自己的主動推到了未依身上。他說是未依倒追的他，還說他從未喜歡過未依。
綾子和藤田健寺的一來一往，唇槍舌劍，在大禮堂的門口引起了側目。
有陌生的、有熟悉的，各種各樣的眼神，讓未依扯著綾子，哀求著讓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假若沒有昨天在籃球場那邊聽聞的真相，也許，她會強勢一點，理直氣壯地細數藤田健寺的不是。
有沒有這樣一種經曆？
在你身邊，有那樣一個女生，她很傻，很白癡，自我感覺還很良好，花癡的模樣，白癡的行為，常常讓你覺得非常匪夷所思，甚至，還讓你非常看不慣，不斷不斷地想著，這個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那種女生？為什麼她可以那麼白還能活到現在？你和她明明沒有任何的關係，可是，她做的那些事，卻讓你非常不待見。於是，對她的不滿，你放在了心底，慢慢地，當周圍有人在議論她的時候，你也會興起地去插一腳。
你和她沒有交集，你對她的了解全是從她的行為舉止中得出的，你不認識她，卻對她做的事情很有意見——即使她從未傷害過你。
討厭一個人，其實很容易。不用相處，不用認識，隻要看她做幾件事，聽聽別人對她的看法，你對那個人，便喜歡不上來——不管她是怎樣的性格，你都不會試著去了解她，人雲亦雲，隻是因為身邊有很多人討厭她，所以，耳濡目染的你，也對她產生了排擠，你會樂意跟著朋友，認識不認識的，興高采烈地在背後議論她的是非，不會去管真正的事實，隻是看圖說話，相信你所願意相信的，隻要安靜地看戲就好。
未依知道，那些人對她就是這樣。認識她的，會認為那是她活該，即使他們明白是藤田健寺過分又如何？對她，他們隻會冷冷地從鼻孔裏哼出一口氣，虛偽地說，田岡同學，你好可憐——可憐，卻是自作自受，因為啊，你是一個很花癡很白目的女生。這樣的你，需要吃一塹長一智！
所有人都很成熟，隻有她幼稚；所有人都聰明，隻有她愚蠢。
她是誰？她是立海大裏最花癡的女生啊！她是白目到傻兮兮地因為曾經看過的幾篇文而吆喝著要幫幸村組什麼後援會的女生啊！她啊！還以為自己很萬能，做了一個很難吃的蛋糕給小豬，每天都去網球場看帥哥尖叫，不懂矜持為何物的麻雀呢！
這樣的她，這樣的女生，不看她的笑話看誰的？
待會兒的表演，有多少人抱著諷刺的眼神在期待？
她不堅強啊！她沒有辦法在那樣的攻擊裏，再帶著笑容上場。她想逃，逃得很遠很遠……
“砰”
胡思亂想間，忘記看路的她，冷不防地又迎麵撞上一個硬硬的胸膛。
“嗬，看來你真的要讓你媽媽幫你去買一份意外險了啊？”
頭頂傳來一聲熟悉的輕笑，未依捂著被撞痛的額角，訥訥地抬首向上望去。
純白的T恤，白白的皮膚，熟悉的輪廓，以及那頭……酷酷的朝天發。
她看他，他也看她。
四目相對，他微微地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愉悅地對她說：
“嗨！好久不見！”
44
種子還在冰冷的土地裏
等待著發芽的那一瞬間
即使今天過得並不開心
即使還殘留著昨日的傷痕
我依舊願意繼續敞開心扉
沒有音樂、沒有伴奏，寂寞的舞台上，隻有一抹佯裝堅強的影子孤獨地站在立式的麥克風前，啟唇清唱。
那是個有著一頭紅色短發的女孩，齊眉的劉海，圓圓的臉蛋。女孩的五官仔細看，非常清秀，可惜，因為發型的不適合而顯得平庸無奇。不過，她的眼睛很大，有著被淚水洗滌後的澄淨，似雨後初晴般，明亮得不可思議。
她在唱歌。沒有同伴、沒有伴奏，隻用她自己一人的聲音，娓娓而唱。
她的嗓音並不特別，雖然甜，卻沒有那份引人入勝的魔力。
於是，聽著聽著，台下的觀眾們便覺無趣了，打著嗬欠，蠢蠢欲動，或交頭接耳、或竊竊私語，指指點點地對著台上的她，嘲弄竊笑。
他就站在觀眾席最靠後的角落裏，雙手插在褲袋，遙望著舞台上的她，靜默無聲。
“你看那個男生……”
“哇！他好高哦！”
“是打籃球的嗎？”
“應該是外校的吧？”
“長得很帥啊！”
“噓！你們小聲點啦！不要讓他聽到了！”
不遠處的角落，幾個女生湊在一起，壓著聲音，略顯興奮地對著幾步之遙的他小聲議論。
似有所覺般，他偏眸向她們看去，正巧撞上了那幾雙不時偷窺著他的目光。
他微微愣了愣，隨即禮貌性地勾了勾性感的唇，懶洋洋地隨意一笑。
小女生們紅了粉頰，不好意思地回以他尷尬的嬌羞，矜持著不再說話。
耳畔恢複安靜，他將視線重新移向舞台。
即使今天充滿痛苦
總有一天，它會成為溫馨回憶
隻要我們的心被感動
舞台上，她的歌聲還在繼續。
即使，沒有多少人願意聽她唱；即使，淚在眼眶打轉拳在身側緊握，她還是在唱，帶著勉強撐起的微笑，睜著那雙單純卻倔強的眼睛……
“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她看著他，呆呆傻傻的表情，帶著一絲沒有隱藏的意外和驚訝。
他稍稍一頓，片刻的遲疑後，彎起一縷淡淡的弧度，伸出手，接下她眼角邊，那顆似落非落的晶瑩。
田岡未依。
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給他的印象，並沒有任何的特別。
樂觀、開朗，無憂無慮，就和他接觸過的那些女孩一樣。不會特別惹人注目，也不會讓人覺得討厭。熱情、活潑，單純得就像一張沒有染過任何顏色的白紙，一目了然。
唯一的不同……也許便是她的眼睛。看著他時的眼睛。
滿滿的信任、滿滿的喜悅，明明他們並不熟悉；明明那天是他們第一次見麵，可是，她對他說的話，她送給他的肯定，卻是他全新的體驗。
他並不缺乏掌聲，但是那樣毫無保留、純粹到無跡可尋的相信卻是他第一次見。說不清心底的感覺是什麼，不是困擾不是驕傲，或許，隻是突兀而已。
立海大的海原祭。
他聽周圍的同學提過很多次，不過，今年，卻是他第一次心血來潮。
他沒想過會遇見她，可是，真的看見她時，他並不意外。
她向他走近的時候，他遠遠地便認出了她。
他沒有開口喚她，隻是好心情地站在原地，心下猜測著這一次，她是不是又會撞上他。
而她果然沒有辜負他的“期望”，真的撞上來了。
然，當她一臉茫然地抬起頭，讓他清晰地注意到她眼底正醞釀著的淚水時，他頓了頓，猶豫著卻最終什麼也沒有問，暖暖地對她微笑。
“聽說今天是立海大的海原祭，所以……”聳肩，他看著她，像初見時一樣，並沒有把話說全。
不用說全，因為他知道她聽得懂。
再一次見她，她少了他記憶裏的那份陽光和快樂。圓圓的臉有些消瘦，小小的下巴露出隱約的尖角，眼眶下，有一層淡淡的陰影。
才幾天而已，為何她會變成這樣？
他暗暗蹙了蹙眉。
她對著他咧了咧嘴角，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他問她，願不願意當他的導遊，盡點地主之誼，帶他到處看看？
她咬唇，猶豫了片刻，剛想回應什麼，卻讓突然插話進來的幾個女生堵了回去。
“田岡未依！”出聲的是個有著一頭卷發的女孩子。
那些女孩畫著精致的妝，清一色的吊帶衫超短裙，露出幾雙潔白纖細的腿。
她們cha進了他和她的中間，不好意思地對他一笑後，將她拉到一邊，不知道要和她說些什麼。
“那個……你長得好高哦？你是高中生嗎？”
有點羞澀的，其中有兩個女生圍在他的身邊，臉上掛著矜持的笑，軟軟地對著他如是詢問。
他禮貌性地應對，不溫不火，淡淡的，雲淡風輕。
閑談間，他不經意地向未依的方向望去，卻見不知何時，未依的身邊，又多了幾個陌生的男女。
其中最惹眼的，便是那個有著一頭耀眼白發，腦後垂著小辮子的男孩和他身邊那抹穿著一身白裙的溫婉人影。
斂起唇邊的笑，他看著被那群人圍在中間的未依。
蒼白的臉，倔強抬起的小臉，剔透得仿佛下一秒就會有水光波動的眼睛。
“唉！田岡真是可憐！那個藤田健寺真是太過分了！”
“隻能說田岡太笨了啦！”
身邊，那些女生幽幽地歎息，悄然拂過。
他微微蹙了蹙眉，不著痕跡地順著她們的話尾，問出了他的疑惑。
他不知道聽完那些事後自己當時的心情算什麼，他隻是順著本能，上前cha 進了圍住未依的那群人中間。
“你是誰？”犀利的雙眼，如刀刻的五官，正麵看這個白發的少年，不羈而又邪氣。狀似吊兒郎當，實則幽邃難測。他知道，他們是同一類人——隻願意讓別人看見自己願意被挖掘的那一麵。
“仙道……”未依看著忽然冒出來的他，訥訥地張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
“他問我是誰？我應該回答他什麼？”他俯首，對上她被水汽浸染的眼瞳，輕笑著問。
她愣了愣，似乎對他的話，反應不及。
他加深了唇邊的笑，繼續說：“雖然我們見麵的次數不多，不過你知道我的名字，我也知道你的名字，這樣一算，我們應該是朋友吧？”
他的眼睛，彎彎的似一輪月。她點頭，傻傻地、木木地，隻是直覺反應。
於是，他順理成章地牽起她的手，偏過頭，麵向瞳孔猛然收縮的仁王，笑眯眯地道：“我是她的朋友。”
說完那一句話，再不看那些人的反應，他拉著她，離開了那個包圍圈。
“謝謝你。”走了一段路，回過神的她，停下了腳步。
他鬆開了她的手，看著她，唇角微勾：“隻有一句謝謝嗎？”
她愣住了。看著他的眼睛，看著他眼底的溫暖，心底有一處，柔柔的，似一片羽毛的撥弄，酸了她的眼眶。
“那……我請你吃章魚燒怎麼樣？”背過身，擦去眼角不自覺掉落的淚珠，她順著他的話，試著放鬆自己緊繃的心。
“隻是章魚燒麼？”他做作地皺了皺眉，一副很傷腦筋的樣子。
望著他的裝模作樣，“撲哧”一聲，未依忍不住笑出了眼淚。
謝謝你……仙道……
“怎麼了？”還沒有走幾步，他發現她的刻意——刻意放緩腳步，落在他的身後，似乎，想要和他拉開距離的樣子。
他停，她也停。
“我覺得……我還是走在你後麵比較好……”不自然的臉色，遊離的目光。
心知肚明，適才那些從他們身邊經過的幾個男女，有意無意飄向她的異樣眼神。
嘲弄、譏誚、鄙夷、嫌惡，連帶的，波及了一旁的他。
他知道裝作不知道，隻是，她卻無法不介意。
雖然無法重新來過
但是我可以改變
忘記昨天重新開始
思緒回到現實，舞台上，女孩的歌聲還在繼續。
舉目環顧，喧鬧的台下，那些各做各、各聊各的觀眾。
似乎，已經沒有多少人在聽她的歌了……
“我是個笑話……和我走在一起……會很沒麵子……”
那樣一句話，從她的嘴裏說出來，需要多大的勇氣？
沒有眼淚，沒有委屈，隻是自嘲著，陳述一件事實的模樣。
“笑話？為什麼覺得自己是個笑話？”他低頭直視著她的眼睛，輕笑著，仿佛她說的話隻是她在為了逗他開心而胡扯出來的玩笑。
“他們都認為我是笑話……想想曾經做過的那些事……嗬嗬，真的是笑話呢！”這樣一句評語，有多少人有那樣的勇氣輕描淡寫地承認？承認自己的過去，承認自己的無知，不怨不恨，譏誚著自己，埋怨著自己，因為是自作自受，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安慰，要的，隻是清醒。
沒有痛苦、沒有不甘、沒有憤恨，她的眼睛，平靜得隻剩下一派清醒。
“那又怎麼樣？笑話之所以為笑話，隻因為她讓別人談到她時‘笑’著‘說話’了，不是嗎？娛樂了別人，那樣的笑話，有什麼不好？”他不以為意地走近她，他和她的距離，隻有半步之遙。
風，微過。少年的眸底，暖洋洋的。
女孩呆呆地看著那雙眼睛，臉上殘留著被風幹的淚。
“大家都喜歡看笑話，因為他們不願當笑話。笑話其實並不卑微，卑微的隻是當笑話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輕輕的一聲歎息，他修長的指尖滑過她的臉。
冰冰涼涼，卻一點一滴，熨燙了她的心。
即使今天充滿痛苦
總有一天，它會成為溫馨回憶
隻要我們的心被感動
他閉上眼，安靜地聽著她的歌。
忽略那些嘈雜，他的耳畔，隻是選擇性地留下了她的聲音。
她不是個堅強的小女生。可是，當他願意借出肩膀，她卻告訴他，她哭起來很醜。
“清醒不代表要舍棄自信，自知之明也不等於就要學著自卑，當你自己都不喜歡自己，別人又怎麼會喜歡你？當你自己都認為自己是笑話，又有誰會幫你堅持你不是笑話？”歎息著，他伸出手，記不清的一個細節，當他有意識時，他就已經那樣做了。
他輕撫她的頭發，將她壓向了他的胸膛。
他的胸膛硬硬的，有著很幹淨的肥皂味。
不同於狐狸身上的青草香，他的衣服上，是薄荷的清涼。
有點無措，有點陌生的體驗，卻忘記了推開，忘記了抗拒。
“如果想哭，就哭吧！隻是哭過之後，不要忘記站起來。”
頭頂，傳來他狀似無奈的一聲歎息。
她趴在他的胸前，聽著他的聲音，許久，才吸吸鼻子逼回還未落下的眼淚悶悶道：
“謝謝你仙道，可是我不想哭……”
“……”
“因為我哭起來的樣子很醜。”
很醜是嗎？
他一哂，好整以暇地雙手抱在胸前，嘴角邊，有一絲不自覺的弧度，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悄然浮起。
很醜……到底是有多醜？
田岡未依——
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45
遙遠的童話裏有條小小美人魚
常向往海麵上的世界多神秘
直到和你相遇才明白那是愛情
你的笑容滿滿包圍著我的心
午後的陽光，暖洋洋的，披在身上，並不灼熱。
無人的角落，安靜的樹蔭，她背靠著身後的樹幹，“畫”著她的日記。
簡單的勾勒，寥寥數筆，那一夜的海原祭，躍然紙上。
漫天的繁星，燃起的篝火，他牽起她的手，帶著她，走進了操場。
寬厚的掌心輕輕扶住她的腰，他看著神情恍惚的她，懶洋洋地笑。
他的笑容很溫暖，可是，她的鼻子卻酸酸地，好想哭。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單中堅強
每一次就算很受傷也不閃淚光
我知道我一直有雙隱形的翅膀
帶我飛飛過絕望
曾經聽過無數遍的歌詞，湧入腦海。忽然間，有那樣一種感覺——澀澀的、痛痛的，仿佛在繭中不斷扭動的蝴蝶，窒息著、掙紮著，想要衝破黑暗，等待著去觸摸那未知光明的一瞬間。
她不想上台表演，不想在那一雙雙嘲諷的眼神中，唱自己的歌。
她想消失，想當一個隱形人，掩耳盜鈴地欺騙自己——隻要不上台，就不會讓那些人看到她的笑話。
她承認，她沒有自信；那樣的一出真相，徹底顛覆了她對自己的認知。
隻是……
“田岡同學，馬上就要輪到你表演了，如果你不想上台，是不是想讓這次的彙報演出開天窗？嗯？”不著痕跡地拉開她和仙道之間的距離，那些女生將她困在包圍圈裏，眼神危險。
她張張嘴，想說什麼，卻最終無言以對。
她們說，田岡未依，你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臨陣退縮吧？畢竟，當初自告奮勇報名說要上台唱歌的，可是你自己啊！
她們還說，人無信而不立，田岡同學，你不會這麼不守信用吧？
嘰嘰喳喳地，她們說了很多很多，多到，她根本找不到任何的機會為自己辯解。她不知道，她們為什麼要這樣，不準她退縮，逼著她上台。
思緒很亂，一團煩躁中，遠遠地，她看見狐狸和芙子向著這邊走近。
她直覺地低下頭去，那一秒，她希望自己可以變成透明人，或者，是狐狸他們能把她當做透明人。
可惜，事與願違。
“未依！”芙子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她不想卻不得不，抬頭看向芙子的方向，勉強地扯了扯嘴角。
芙子看著她，神情有些尷尬而愧疚，遲疑著走到她的身邊，在她耳邊，輕輕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芙子為何要和她道歉，直到身邊的幾個女生，語帶嘲弄地諷了芙子一句假惺惺後，未依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芙子的對不起，是替藤田健寺說的。
記不清那番唇槍舌劍是怎樣開始的。
之前“提醒”她不要忘記上台表演的女生，和隨同芙子一起來的女生，就那樣莫名其妙地爭執了起來。
這邊說，芙子假惺惺，藤田健寺不是個男人。
那邊回，那一切還不都是因為田岡未依太傻太好騙？自作自受，要怪隻能怪她自己太傻，和芙子有什麼關係？
三個女人一台戲，那樣一群女生之間的口角，聒噪程度，顯而易見。
她明明是話題的主角，可是，那一刻，她夾在中間卻覺得自己像個莫名其妙被點到名字的局外人。那時，她並不知道，女生和女生之間的戰爭，有時候就是那樣不可理喻——互看不順眼的兩方，隻要一點點機會，無論有關無關，都能各自選擇一個立場開戰——是該感謝那些小女生之間本有的不合麼？不然，以她那時的人緣，在大家眼裏的形象，誰……會無聊地想幫她這樣的人說句公道？
芙子的臉色有些蒼白，看著她的眼神，滿滿的內疚和自責。
未依想對她微笑，猶豫著想開口安慰她些什麼。然，話還沒有開口，不知從哪裏來的力道將她重重一推，腳下一滑，她險些摔倒在地。
千鈞一發，一隻修長的手扣住她的腰，木木地移眸望去，她看見狐狸清冷的目光。
淡淡的、漠然的，隱約，含著譏誚。
不知從哪裏來的勇氣，她一把推開了他，仰著下巴，和他對視。她承認自己很笨很傻，承認之前他說過她的話，一字一句，命中靶心，可是，不知為什麼，她可以對所有人都認錯，承認自己的傻、承認自己的呆，卻偏偏倔強著不想在他的麵前示弱……不想讓他看見，她的狼狽和失敗。
“想不到，你舞跳得還不錯！之前，有學過麼？”
輕笑著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拉回操場。
就著熊熊燃燒著的火光，她看見仙道的臉，帥氣而陽光。
他會將她護在她的身後，明明什麼都不清楚，他還是願意站在她的身邊，牽起她的手，告訴別人，他和她，是一國。
那些認識她的人，從他們身上掠過的異樣眼神。
她想和他保持距離，單純地，隻是希望他不要被她這個笑話所連累。
仙道，他應該是驕傲的存在，落在他身上的眼神，不該有那般的嘲弄和譏諷。
可是，他並不介意，拉近和她的距離，鼓勵著要她勇敢。
“我不想上台唱歌……他們……都在等著看我的笑話。”她被他壓在他的懷裏，他的手，在她的發上輕撫，明明是很曖昧的距離，卻在一開始的緊張過後，漸漸趨向安心。
在他麵前，她可以像個孩子，他願意借給她肩膀，隻是，她卻不願埋在他的懷裏，懦弱地哭泣。原因是什麼？其實，隻是簡單地不想弄髒他的衣服罷了。
“嗬！那麼不上台，他們就看不到你的笑話了麼？”他無意識地順著她的頭發，無奈地勾著唇角——有點新鮮的經曆，這是他第一次，莫名其妙地哄一個小女生……而這個女生，之於他，不過一個陌生人而已。
是同情還是憐惜？也許，隻是潛意識裏的大男子主義作祟。有點傷腦筋，但感覺，還不壞。
她沒有說話，蹭著他的胸膛，將她的臉，埋進他的衣服裏。
他啞然失笑。
那一刻，他和她，似乎都忘了他們之間的接觸，在旁人眼中看來，過於親昵。
她最終還是上台了。沒有伴奏，沒有同伴，用她一個人的聲音，清唱。
底下，嘈雜的聲音一片，不用看，她也知道，沒有多少人，真的在聽她唱。
心，怦怦跳得很快。她想放棄，想逃避，然而，仙道之前的話語，卻一遍一遍在她的耳邊響起，替她打氣。
“輸，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還未開始就選擇的逃避。”
他揉著她的短發，彎彎的眼睛，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他為她加油，替她鼓氣，每一句話都暗示著她，勇敢地走上自己的戰場。
她唱完了那首歌，即使後背的衣服被汗水浸透，手心被指甲的鋒利掐傷，她還是努力維持著笑，禮數周全地緩步走下舞台。
台下，隻有稀稀疏疏的幾個人敷衍性地拍著手。可是，凝神聽，她會聽見其中有那麼一道掌聲，特別清脆、響亮。
挺直脊背，回到台下，抬眸的瞬間，她一眼便看到了角落裏的他。
185以上的海拔，酷酷的朝天發，即使是最簡單的T恤牛仔褲，那樣的他，還是有著難掩的光芒，引人注目。
她看見離他不遠處的幾個女孩子正臉紅著偷覷著他的一舉一動，隻是，他仿佛渾然未覺般，隻是迎著她的視線，淺淺微笑。
然後，她看見，他向她豎起了大拇指，無聲地用唇語告訴她：
你做得很好。
記憶回到現實，午休時間的風，暖暖的，帶著甜甜的醺。
未依看著紙上的畫麵，看著上麵相攜著跳著舞的Q版男女，不自覺地揚起嘴角。
今年的海原祭，那個燃著篝火的晚上，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成為仙道的舞伴。
她記不清那一切是怎樣發生的，她隻記得，那是她唱完歌，盡著地主之誼，帶著仙道參觀立海大校園時的事情。
封魔時刻的操場，遙遙望去，幾個學生正幫忙著布置篝火。
“那麼，你會跳舞麼？”聽完舞會的傳說，仙道偏頭望著還不及他肩膀的她，似笑非笑。
“會，可是，我跳得不好。”她的笑，不太自然。
而仙道隻是看著她凝望著場內某一點的眼神，若有所思。
她從未想過，仙道會開口請她跳舞。
他說，那是他第一次來立海大，而在立海大裏，他隻認識她一個女生。
然後，思緒有些恍惚地，她就那樣被仙道拉進了操場，隨著音樂，跳起雙人舞。
周圍，有許多道視線，有意無意地飄向他們。或探究、或疑惑、或羨慕。
畢竟，高大的仙道，在周圍跳舞的一群男生裏，是那般的鶴立雞群、光芒四射。
一圈，一圈，他們跳了很久。
從一開始的不自然，到後來的逐漸磨合。他們的默契和熟絡，在閃爍的火光中，悄然建立。
有一句沒一句，他們說了很多話。她的心，從最初的緊張、忐忑，到最後的平靜、愉悅。
臉上淡淡的笑，嘴角淺淺的弧，那樣的仙道，給了她一個難忘的海原祭。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是不是都是那般的簡單？
幾句話，幾個微笑，貼近，就能真的接近。
她其實並不擅長和男生相處，但是，和仙道，她卻能那般輕鬆自在——不若和狐狸的爭鋒相對，也不若麵對小豬他們時的小心討好。
放下刻意想要引起注意的目的性，拋開做作的矜持，敞開心扉，學著相信，即使隻是見麵不多的陌生人，也可以成為暢所欲言的朋友。
她和仙道……或者，便是這樣吧？
“那個……幸村學長……這是我特意為你烤的餅幹……希望……希望你會喜歡……”
“嗬！真是辛苦你了。謝謝。”
“不、不客氣……那、那我先去上課了……學長……再見！”
細微的對話聲，隱隱約約，由遠及近。
下意識地，未依合上麵前畫完的日記，起身，輕輕拍了拍裙子上沾上的草屑，她提步便想識趣地快速離開。
然而，還沒邁開幾步，夾在日記本上的筆蓋滑落在地，不得已，她隻能轉過身子，伸手去撿。
隻是，當她撿起筆蓋，目光不經意地，瞥到了不遠處，那抹纖瘦的身影。
鑽藍的發絲隨著微風輕輕搖曳，精致的輪廓，漂亮的五官，即使已經見過他很多次，可是，在那個少年身上，依舊有著令人眼前一亮的魅力吸引。
未依愣愣地站在原地。不過，讓她怔忡的原因，卻不是因為驚豔。
不是驚豔，而是愕然。
愕然地，她看著那個少年，看著他將手插進褲袋，慢慢地抬起那張俊美的臉。
沒有熟悉的溫和，沒有平時的和煦，有的隻是麵無表情的木然以及眼底……那絲顯而易見的不耐。
她像在看一個怪物般傻傻地瞅著他，瞅著瞅著，他終於也注意到了她。
藍紫色的眸光微動，半秒的停頓後，像記起了什麼，那如櫻花般的唇角，懶洋洋地勾起——兩分嘲弄三分肆意五分邪氣。
就像脫去天使外衣的魔鬼，邪魅得不可思議。
幸村精市……
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氣，訥訥地，有些無措。
風拂過，一片葉脫離樹梢，啪啪啪，幾隻麻雀拍打著翅膀，落於枝頭。
一切，寂靜無聲。
ss90222twtw60 2021-4-1 15:34
46
沒有人喜歡雙麵人——可惜，所有人，都是多麵人。
不同的人，不同的麵具，誰對誰錯？或許，隻是為了那句：適者生存罷了。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記憶裏，那個溫文爾雅的少年，待人接物，謙遜有禮，薄薄的嘴角邊，那絲淺淺的微笑，暖暖的，就像晨曦初現時的第一縷光芒，耀眼卻不刺眼。
很多女生都喜歡他，或明戀、或暗戀，連續兩年的情人節，他是立海大裏，收到巧克力最多的男生。
這樣的男生，未依很難將他和那天偶然間撞見的那位，聯係起來。
柔柔的雲，遮去陽光炫目的暈，他和她麵麵相對的身形，落進一片淡淡的陰影裏。
未依尷尬地站在那兒，看著那張明明熟悉卻又如此陌生的臉，心底，百轉千回。
不遠處，幾步之遙的垃圾桶裏，被主人用心係著粉色紅蝶結的甜品盒，格格不入地躺在那兒，和一堆肮髒不堪的垃圾為伍，孤零零地，仿佛失去了最初的模樣，顯得格外暗淡無光。
這裏隻有她和他兩個人，之前那第三個人——送上甜品盒的主人，早已離開多時。或者，她該慶幸那個女孩的頭也不回——不用撞見自己的心意，被人無情拋棄的這一刻。
“你都看到了？”懶洋洋的聲音，漫不經心的眸底，記憶裏，那雙淺紫色的眼睛，染上一抹隱約的嘲諷，褪去天使的羽翼，展開黑色的翅膀，壞壞的、痞痞的，完全不像她所熟悉的那個人……那個被很多人，尊稱為“女神”的男孩。
雙手插著褲袋，傾斜著單薄的身體，微挑的眉角，輕揚的弧度，那一刻，她很想揉揉眼睛，安慰自己，這個人，會不會是幸村不為人知的孿生兄弟？
“你都看到了，是不是？”恍惚間的片刻，眼前的少年，換上另一張麵孔，暖暖的微笑，淡淡的語氣，和她印象中的那一位，如出一轍。
他不是幸村的兄弟，他就是幸村本尊！
反應過來的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氣，腳步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
“嗬！我很可怕，是嗎？”他低低地笑，似無所覺般，喃喃自語。隻是他的眸底，未依看見，有一絲黯淡的自嘲，稍縱即逝。
“你不可怕，隻是很浪費。”頭腦一昏，她記得自己冒出這麼一句話。
聞言，少年幽邃的眸底，掠過一絲她看不明的東西。好整以暇地，他向她走近，一步之遙的地方，他停下，俯視著她清澈的眼睛，似笑非笑：“你喜歡甜食？”很突然的一個問題，而她，在片刻的猶豫後，點了點頭。
“那以後，那些甜食，就是你的了。”他的聲音，在她的耳邊幽幽地吹。
那是後來，他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
很曖昧不明的一句話，起初，她並不理解它的意思。直到今天放學，偶然間，在走廊上再次撞見幸村的時候，他們擦肩而過的瞬間，他狀似無意地在她耳邊留下的話語：
“這次又是餅幹，可惜，是我最討厭的巧克力口味。”
她詫異地停下腳步，回眸望他。而他，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留給她一道雲淡風輕的背影，漸行漸遠。
然後，她打開鞋櫃，好奇卻不意外地發現了裏麵，真的多了一盒包裝精美的巧克力餅幹。
思緒回到現實，未依蹙著眉頭，不自覺地望向被她裝在袋子裏那盒包裝精美的餅幹，有點傷腦筋。
她不懂幸村在想什麼，一點都不懂。
回顧往昔，也許曾經在那個世界的她迷戀過幸村的臉，心疼過他病中的堅強，但是，在這個時空的現實裏，她和幸村可以說沒有任何的交集——即使，傻傻的她曾一度想為他組織一個後援會，那也不代表她曾和他有過除去禮貌寒暄外的交情。
那一天，在樹蔭下偶然撞見的那一幕，那個和平時的溫和爾雅截然不同的少年，她錯愕卻不至於難以置信。畢竟，他之於她，不過一個相交不深的同校同學，他是怎樣，該是怎樣，她知道，自己沒有資格評判分毫。
就算他不要求，她也絕對不會大嘴巴到把那天看到的事情，添油加醋地一傳十十傳百，動搖他在學校裏固有的形象——不過，她很懷疑，即使她真的說了出去，相信她的人，又有幾個？
幸村和她……一個是學校裏的天之驕子，一個是茶餘飯後的笑料女主，幸村，真的沒有必要為了“封”她的口，而這般用心良苦地送她“甜品”啊！
她承認，她私下認定，幸村會那樣做，會把收到的甜品盒轉送給她，她絞盡腦汁能得出的結論，隻有那惡俗的一個——他想堵她的口。隻是……若仔細推敲，她又覺得以幸村給她的印象，又不像是那種害怕被她抹黑形象的樣子……
這個不對，那個也不對，反反複複，她不由得自嘲一笑，感覺自己很無聊，簡直就是在自尋煩惱！
“每個人都有一張嘴，那張嘴，想說什麼話，那是上帝賦予他們的自由。群居性的動物，每一個個體，都有被別人談論的可能，不用太過在意，你隻要做自己就好，他們想看笑話，就讓他們笑個痛快，太過較真，太過在意，受傷的，隻會是你自己而已！或者，你該慶幸，他們對你的議論，告知著在你的身上，有被談論的價值！”
“換個角度想想，他們會嚼你的舌根，是因為他們都在關注著你的一舉一動。什麼人，總是被人關注？樂觀地想想，在某一方麵，你也是個萬眾矚目的焦點了，不是麼？”
“抬起頭，挺起胸，麵對那些不懷好意的眼神，記得微笑。用你的笑容告訴他們，你並不在意。”
那一夜的海原祭，帶著她跳舞的仙道，那雙誘惑了天上繁星的明亮眼睛，一字一句，在她耳邊拂過的話語。
他淡定地摟著她的腰，陪著她跳了很久很久。
周圍那些熟悉的人，投注在他們身上探尋的目光；他恍若未覺。
那些鄙夷，那些嫉妒，那些嘲弄，他不痛不癢，而她，芒刺在背。
一個旋轉，他拉近和她的距離，告訴她：跳舞時分心的女伴，會讓他這個男伴，很傷自尊。
他說，不要去看別人，看著我就好。
他還開玩笑，說，吃著碗裏瞧著鍋裏，你的眼睛，會很累。
唇角，不自覺地上揚。今年的海原祭，她知道自己，獲益良多。
仙道……她在心底默念著這個名字，忽然有種衝動，明年的升學考試，她要報陵南！
“嗨！”神遊中，肩膀從後麵被人重重拍了一記。
心，一顫，毫無防備的未依，著實被嚇了一大跳。
捂著怦怦亂跳的胸口，未依回眸看向來人，無奈一笑：“被你嚇死了。”軟綿綿的語氣，感覺不到任何的埋怨和怒氣。
小早川綾子忍不住皺了皺眉，上前幾步麵向未依，不由得擔憂地問：“你還好吧，未依？”
“我很好啊！”她不解地迎視好友的眼，有點茫然。
看著她的表情，小早川綾子幽幽地歎了口氣，咬唇想了想，一派嚴肅地握起未依的手，認真地對她說：“未依，想哭就哭出來，不要憋在心裏，也許我的肩膀和男生比起來窄了一點，但是，我相信它的功效不會比別人差到哪裏去的！”
“綾子……”未依哭笑不得：“你從哪裏看出來我有想哭的衝動了啊……”
“沒有嗎？”小早川綾子狐疑地瞅著她，不是很相信的樣子。
“沒有。”她莞爾，淡淡的笑容，在唇邊形成一種飄渺的味道。
那是之前，小早川綾子在她身上，絕對沒有看到過的笑。內斂的，含蓄的，好像淡去張揚的陽光，透明而苦澀，再無曾經的肆意，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這樣的未依，讓綾子感覺好陌生，好心疼。
自從海原祭過後，幾個好事的男生把藤田健寺用未依來打賭的真相和未依說了以後，她就感覺她認識的那個田岡未依，和以前那個喜歡同她一起八卦的小女生，已然有了不同。
她學會了沉默，學會了用沒有意義的微笑來掩飾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
“嗬，田岡同學，那個藤田健寺真的很過分！居然拿這種事情來打賭！簡直無聊死了！”
“是啊，未依，你也不要太難過！看開點啊！”
課間休息，幾個平時和她們相交不深的女生，帶著兩分同情、三分做作、五分看戲的表情，不約而同地圍在未依的桌前，假惺惺地安慰。
周圍，很多雙眼睛，有意無意的側目，注意著未依的一舉一動，瞄瞄藤田健寺故作的鎮定，幸災樂禍。
他們在期待什麼？綾子心如明鏡。
她擔憂地看著未依，陪在她的身邊，想說什麼，卻又不知能說什麼。
倒是未依，麵色無波，淡淡地笑，笑著謝過那些女生的“好意”，笑著應對那些投注在她身上的興致盎然。
她猜測，未依知道。知道那些人在等著看好戲，在等著她和藤田健寺間的硝煙彌漫。
隻是，她沒有讓他們如願。
雲淡風輕，處之泰然，仿佛她和藤田健寺之間，什麼都未發生過。
她平靜，那樣的平靜，近乎於反常。
其實，綾子也不知道自己在期望什麼。
期望未依的大吵大鬧？拍案而起？總之，無論哪一種，都不會是她現在看見的這種。
沒有怨言，沒有抱怨，唇邊勉強上揚的弧度，眼底壓抑隱忍的自嘲，這樣的未依，和她認識的那個，是一個人嗎？
不再嘰嘰喳喳地和她湊在一起，三八兮兮地聊八卦；不再會因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拖著她去KTV痛快地把幾首歌唱出N個旋律。
被男朋友拋棄，被別人議論，她傷得怎樣，傷得多重，她在她麵前，隻字不提。也許，她還是會笑，可是，那樣的笑，比哭，更讓她難過。
“未依，你還當我是朋友麼？”望著未依的眼睛，綾子輕輕地，如是問道。
孤單的時候可以緊握的溫暖
哭泣的時候可以依靠的肩膀
不用偽裝，不用逞強，因為，你還有我……
朋友的定義，就是這樣的，不是嗎？
可是，為什麼在未依身上，她卻沒有這樣的感覺？
被藤田健寺劈腿也好，和仁王雅治莫名冷戰也好，忘了從何時起，她再也沒有向她吐過苦水，就連紅腫的眼睛，她也隻是簡單的一句：昨晚睡覺前，喝水喝得多了一點。
如果不是藤田健寺的劈腿劈得明目張膽；如果不是周圍人的嘲諷和議論不再遮遮掩掩，或許，她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她這個好朋友，早已遍體鱗傷。
遍體鱗傷，卻不呼痛。勉強的微笑，卻始終堅持。堅持著用微笑掩飾哭泣，這樣的改變，這樣的田岡未依，究竟是好還是壞？
如果是好，為什麼這幾天在她的身上，她再也感覺不到往昔熱烈的快樂？
什麼時候起，那個喜歡就大聲笑，難過就大聲哭，生氣會皺眉嚷，不爽會動手打的未依，學會了沉默是金？學會了戴上一張麵具，隱忍壓抑？
她不喜歡這樣的未依！一點都不喜歡！
“綾子……”她似乎沒有料到綾子會忽然問這個問題。
不是不想說，隻是難以啟齒。不是沒想過開口，隻是不忍去自私。
她的難過她的傷，都是一次自作自受的清醒，她沒有辦法拉綾子下水，拖著她陪她一起心情鬱卒。
她的猶豫，綾子感受不到。她的心情，綾子體會不到。
“如果你這麼不信任我，那我們，還當哪門子朋友？！”
她的沉默，逼出綾子的憤怒，有點衝動地，綾子衝她嚷。嚷完後，孩子氣地推了她一把，綾子就那樣在她麵前，轉身就跑。
她是不是很失敗？頓在半空的手，攔不住朋友離開的背影。
無奈，歎息，說不清的疲倦浮上心頭。
一步一步，邁著沉重的腳步，她轉身往家的方向走。
這一次，綾子是真的生氣了吧？隻是，她卻不知道，該怎樣哄她……明天……或許明天……她該找一個機會和綾子道歉，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低眸，望著地麵，數著一顆一顆的小石頭，直到一雙赤腳穿著的男性拖鞋，落入她的視野。
腳下，一頓，她下意識地抬起頭。
有些淩亂的白發，懶懶勾起的嘴角，漫不經心的眼神。
仁王雅治——那個據說在海原祭的最後一天不慎摔折了手，而借機向學校請了兩天病假的人。
此刻，他一手上著石膏吊在胸前，一手提著一個塑料袋，仿佛和她之間什麼事也未曾發生過的一般說：
“我是過來蹭晚飯的。”
47
他從來都不知道，記憶裏那個動不動就喜歡做點蠢事讓他吐糟的傻妞，有一天，也會露出那樣的表情。
閃閃的眸子，甜甜的酒窩，淡淡的羞澀，淺淺的快樂。
認識她這麼多年，說實話，他並不想承認，可是他又無法否認，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她這麼……唔……像淑女的一麵。
猶記得適才他告訴她，他是被田岡夫人邀請來吃晚飯的時候，她的反應。
“哦。”輕輕地，她頷首，無波的目光從他身上平靜地一掠後，她拿出鑰匙開了門。
他一直看著她，看著她的側臉，看著她從容的動作。
進門，換鞋。一氣嗬成，毫無中頓。
若不是後來，她有打起精神，勾起一張大大的笑臉，用略顯愉悅的聲音對著屋內喊了一句“我回來了！”他想，他也許真的會懷疑眼前這個女孩，到底還是不是他認識的那個田岡未依。
他知道她也許還在和他生氣，隻是，他卻沒有料到，一個多月的冷戰，幾天的避而不見，當她重新再麵對他時，她竟會變得如此陌生……陌生地，好像他們曾經的十年，根本不存在。
那樣的感覺，他不爽。
當然，讓他更加不爽的事情，還在後麵。
走近客廳，那個離開沙發，緩緩起身轉過臉的高大身影。
酷酷的朝天發，英俊立體的輪廓，鶴立雞群的個子，結實挺拔的身材。
那個在海原祭的最後一天，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插到他和她中間，微笑著牽起她的手，挑眉麵向他，氣定神閑地對他說：“我和她是朋友。”的少年。
他沒有想過，在學校裏，異性緣極其不好的她，會在所有人都知道她被藤田健寺劈腿、正等著在一旁看她出醜的時候，竟有那樣一個不知從哪裏來的陌生男生忽然跳出來，神情自若地帶著狼狽的她，驕傲地離開——或者，換一種說法，是聽慣周圍男生對她不高評價的他，早已忘記去預測，也許真的會有那樣一個懂得“欣賞”她的男生，騰空出世。
和她認識了這麼多年，她是什麼樣的性格，他自認心知肚明——即使在網球場看到幸村他們上場比賽時，她會在一旁時不時地發出花癡般的尖叫；即使之前她曾不止一次死要麵子地和他“強調”她也是有男生追的，但是，她總是藏不住心事的眼睛曾不止一次地告訴他，她根本就不擅長和不熟悉的男生打交道。
所以，乍見到這個貌似名喚仙道的少年，他真的很吃驚。
吃驚他們是怎麼認識的，吃驚他和她之間的互動，為何那般親昵。
她以為他不知道，其實他都看到了。
看到了那個被仙道拉進懷裏的她，瞥見了那個在台上勉強唱完一首歌，抬眸和仙道相視而笑的她。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那個和仙道，步入操場，默契地跳起雙人舞的她。
“我喜歡穿布偶裝，藤田說穿著布偶裝的我很可愛，而且，他還希望和穿著布偶裝的我一起參加篝火舞會！我不覺得熱，一點都不覺得！所以，用不著你多管閑事！你不喜歡我這樣穿你不看就是了！我又不是為了你才穿的布偶裝！少在那邊自我感覺良好，你以為你是誰啊？正義使者嗎？仁王雅治！你真的很可笑噯！你又不是我的男朋友，管那麼多幹什麼？如果你很閑，就去找你的舞伴多練練雙人舞啊！幹嘛有事沒事在我麵前晃？你以為你很帥嗎？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討厭很討厭很討厭！在這個世界上，我最討厭的人就是你了！”那個她在太陽下發著宣傳單的午後，那個不識好歹，總是一次次曲解他好意的她，口不擇言的一字一句，將他的怒火，徹底挑起。
也許，那時的他，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生氣什麼。或者，是不知道是不是在為她的暗示——她穿布偶裝是為了藤田健寺而莫名浮起的憤怒。
總之，她的不知好歹，徹底磨滅了他的耐性。
第一次，在有外人的場合，他氣得麵色鐵青，差點就想動手剖開她的腦袋，看看裏麵的構造到底缺了哪根經！竟然這樣是非不分！
好！你要穿著小熊裝中暑是吧！行！那是你的事！他懶得管！
你要我去找個舞伴跳雙人舞是麼？好！我就去找給你看！隻是我真的找了你可不要後悔！你真以為藤田健寺會請你跳舞？那你就慢慢等著好了！
他想，他那晚真是腦殘了！才會因為擔心她到時可能會有的冷場和淒涼，就那樣二話不說地直接拒絕藤田芙子這個美女的邀約——
“今年的海原祭……仁王學長……可以當我的舞伴嗎？”
那一夜，藤田芙子抬起略顯期待的小臉，緊張卻又堅定地鼓足所有的勇氣，向他說了這麼一句話。
他微微一愣，愣過之後，漫不經心地勾了勾嘴角。
他說：雖然經理的邀請我很心動，但是很抱歉，我已經有舞伴了……
當時，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那樣說，他隻記得，那時他的腦海，掠過的是去年的海原祭，那個癡癡地望著操場上的篝火，躲在角落裏，麵露憧憬的傻女孩。
那一次，他沒有帶她進操場，不是像他對她說的那般，嫌棄她的舞姿不好。
其實，那次，在看到她之前，他已然有開口邀請了其他班上的另一個女生跳舞。
那個女生，算是那個班的班花，也算他的初戀——至少，印象裏，她是唯一讓他覺得有心動感覺的女孩子。
可是，匪夷所思地，當他來到操場，無意中發現躲在角落裏，神情黯然的未依後，幾乎是不假思索地，他調轉了腳步，將不遠處那個還在等著他的女孩，那段他自以為是的初戀，拋諸腦後，直接走向了那個總是讓他不省心的傻丫頭。
他問她，想不想去跳舞？話剛出口的瞬間，他就後悔了——他想起自己原先的舞伴，想起自己好像有的心上人，於是，他懊惱，直覺想要再說什麼毀掉剛才的衝動，但，當她聽到他的話語抬起頭，露出那雙比星星還要耀眼的眼睛時，他後來想說的話，就那樣直接卡在了喉嚨口，再也吐不出一個字。
摸摸鼻子，他在心底自嘲一歎，“噗哩”一聲後，拉起她，找一個沒有人的角落，緩緩跳起他們練過很多遍的雙人舞。
她的四肢有些僵硬，說不清是興奮還是緊張，他譏誚地笑，分散她對舞步的太過在意，有一句每一句地和她東拉西扯。
跳舞，最重要的是隨心。
那一夜，在他的刻意而為下，她果然，漸入佳境。
今年的海原祭，想起藤田健寺和那些無聊男生的賭約，他知道，這一次，她的海原祭，注定又是一個人。
因此，對於藤田芙子的邀請，他猶豫都沒有猶豫地便直接拒絕。也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或者，隻是他不願意承認和正視，他的拒絕，在某種程度來說，僅僅是單純地將自己定位在了那個傻丫頭的替補舞伴上了。
可惜，她太笨太傻，錯把壞人當好人，冥頑不靈到令人發指！
於是，說不清是想要賭氣還是氣昏後的頭腦一熱，他轉身看向從適才起就一直陪在他身邊，卻為了顧慮他的心情，而沉默著不發一語的藤田芙子，掛起戲謔的笑，不太自然地問她：經理，你那天晚上說的話，還在不在有效期限內？
第一天的篝火舞會，他就那樣牽著芙子的手，走進了操場。
他攬著芙子的腰，目光，卻心不在焉地在身邊一對對跳舞的男女中尋找那個衣著標新立異的大傻瓜。
幾圈舞跳下來，傻妞沒找到，藤田健寺和另一個陌生女孩的身影落入視線。
他的眸光倏地轉冷，摟住藤田芙子腰身的手，不由得一緊。
在芙子細微的□□中，他抱歉地衝她一笑，說口渴要去買罐飲料後，匆匆結束了那場隻跳了一半的舞。
那晚，他在偌大的校園裏像隻沒頭蒼蠅似地找了她很久。他知道她應該已經知道了藤田健寺的事，畢竟，篝火舞會是立海大海原祭的特色之一，藤田居然能明目張膽地摟著另一個女孩進操場跳舞，那他一定也已經和那個傻丫頭攤了牌！而若真是那樣，他相信以那個傻瓜的性格，絕對會躲在某個角落，遙望著操場的方向，胡思亂想些有的沒的，或者，找個安靜的地方，嚎啕大哭？
她沒有哭，她在笑，那樣的笑容，卻比哭，更讓他覺得無所適從。
他在她家的門口等到了她。她不是一個人，她和一群男生一起，浩浩蕩蕩地，如眾星拱月一般。
他躲在灰暗的路燈下，看著她和那些男生的互動。
透過微弱的燈光，他看清那些男生的臉——是早上，誤以為他對她不軌而冒冒失失地衝出來“打抱不平”的“烏龍五人組”。
他看見她對著他們微笑，和那個紅發的男孩，說了謝謝。
她笑，男孩也跟著笑，摸摸腦袋，曲起高大的身子，那個紅發的衝動小子，在麵對她時，顯得靦腆而局促。
他們身邊，紅發小子的四個跟班，吵吵鬧鬧地不時在起哄些什麼。
他們在這邊，他在角落，一個群體，一個個體，他們的熱鬧嘈雜對比著他的單獨冷清。“噗哩”一聲自嘲一笑，他將身側的手cha進褲袋，轉身，沒入夜的幽邃裏。
很多事，有一就有二，隻是，很多人，在撞見一的時候，選擇忽略，安慰自己說，那不過是一次巧合。
那個紅發男孩，那個烏龍五人組，他想，她和他們，隻是巧合而已。
可是，若他們是巧合，那現在那個冒出來的仙道又該怎樣解釋？
海原祭的最後一天，當那個男孩牽起她的手，帶著她從他麵前離開後，他有隨意扯了個借口，撇開藤田芙子他們，默默地尾隨著他們的方向而去。
隻是，當他順著他們離開的方向，真的找到他們的時候，那兩抹相擁在一起的影子，莫名地，刺痛了他的眼。
提步，轉身，皺起眉頭，沒轍一笑。笑自己白癡，笑自己就像她說的那樣，總喜歡多管她的閑事。
一個人，紛亂的心情，在校園裏肆意地遊走。不經意路過的一個角落，他聽見幾道熟悉的聲音。
下意識地提步，循聲走去，不遠處的距離，他看見那個一手扶住樹，將臉埋進其中嗚嗚哭的紅發男孩，以及他身邊，那幾個不斷對著他吹口哨、撒花的損友們。
他們說：“別難過了櫻木！雖說小熊已經有了男朋友，可是，世事無常！隻要你努力，你還是能把她搶過來的啦！”
“哈哈！不知道這算不算第四十一次啊？不過這次比之前還要可憐呐！還沒告白，就直接出局了！”
“咩哈哈！看來你的春天還很遠啊！”
明明該是安慰的字句，偏偏讓他們說成了嘲諷。
唇際無意識地“噗哩”，他聽著他們的話語，在片刻的咀嚼後，恍然、了悟。
算是意外麼？那樣複雜的心情？
原來，這個無奇不有的世界，居然真的有那麼個人，會對那個傻丫頭，一見鍾情？
昨天這個紅發小子和她的互動，曆曆在目。
他想，他知道他們說的小熊是誰。他想，他們一定也和他一樣，看到了那兩個相擁在一起的人影。
三天的海原祭裏，唯一一個穿過小熊裝的女生是誰？根本就不用費心思考，答案就能昭然若揭。
嘴角，勾起無意識的諷刺，無趣地想要轉身離開的瞬間，腦海靈光一閃，仁王碧綠色的眸底，像忽然想到什麼，隱約閃過一絲算計的光芒。
那個叫櫻木花道的紅發小子，真的很單純，三言兩語，他對他撤掉了防備，相信了他的話，願意跟著他，一起去找藤田健寺。
前後左右的包抄，他閑閑地躲在樹蔭下，冷眼旁觀著被櫻木他們五個人團團圍困的藤田健寺。
事情的發展，比他想象的還容易。藤田健寺劈腿的對象，除了那個倒黴的傻丫頭外，竟還有櫻木——藤田健寺新任的女朋友，櫻木花道的上一任女朋友……耐人尋味的是，他被他那位，據說是第四十任女朋友甩的那一天，和未依是同一天——都是昨天！
“這輩子，我最討厭像你這種男人了！有了小熊，竟然還敢欺騙揚子！你真是可惡！”
“這一拳，是替揚子打你的！”
“這一拳，是替小熊揍你的！”
“還有……還有這一頭槌！”揪起藤田健寺的衣領，眼看櫻木花道的最後一擊就要落下。
千鈞一發，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尖叫著破空而來。
抽空瞟一眼，是之前在藤田健寺身邊，後來又被他使計支開的女孩子。
噗哩！回來得還真不巧！
拍拍衣服上因靠在樹幹上而沾染的灰塵，他歎息著搖搖頭，提步打算在自己還未被人發現的時候，無聲撤離。
他是網球部的正選，若被人知道他找了外校的人毆打同班同學……後果，可不好玩！至少，一向自詡詐欺師的他，還沒有那個興致，被人揪住他的狐狸尾巴。
可惜，世事難料，天不從人願，轉身的那刻，他和藤田健寺的目光，就那樣不期然地撞了正著……
思緒，回到現實。
扭頭，看向餐桌的對麵，那個和仙道並排而坐的她，甜甜的笑靨，難掩的喜悅。
眉，微挑，說不清的憤懣，湧上心頭。
還未開飯前，從田岡夫婦和仙道一來一往的互動中，仁王大概了解了仙道的身份——知道仙道是田岡教練最新招攬的新人，陵南高中這一屆唯一的一個特招生。
今天，仙道本來是去陵南提交最後幾張確認書的，提交完畢，天色已晚，於是，自然而然地，田岡教練便邀請他來這裏吃飯。
聽到她爸爸笑眯眯地宣布仙道即將要加入陵南的消息，那個傻丫頭的嘴，到現在就沒再合攏過。
笑笑笑！就不怕臉部抽筋麼？
仁王憤憤地咀嚼著嘴裏的肉，時不時抬眼，表情陰霾地瞪著未依麵向仙道時，那總是甜甜彎起的嘴角——不爽不爽超級不爽！
他的不爽表現在心裏，也不受控製地流露在臉上。
於是，身側的田岡夫人察覺到了他的不對，關心地轉向他，開口問：
“雅治，你怎麼了？傷口還在疼嗎？”
聞言，圍在餐桌前的所有人，當然也包括仙道和未依，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他。
幽邃的眸底，閃過一絲淺淺的光芒，他蹙著眉頭，做作地扯了扯嘴角，勉強對田岡夫人笑了笑，輕聲道：“還好，我沒事，忍一忍就過去了……”
話雖如此，可是他臉上的蒼白，卻恰到好處地讓人感覺——
他的傷，似乎很嚴重。
48
這是他第一次走進她的臥室。
沒有預想中蕾絲漫天的幼稚夢幻，也沒有海報滿牆的追星狂熱，她的臥室，普普通通、清清爽爽——和平時她給人的花癡形象，完全不一樣。
幹淨的牆麵，桌椅、書架、衣櫃、小床，她臥室的布局，樸素簡單，唯一能看出這是一間屬於女孩子房間的暗示，大概就隻剩下床上擺放著的那幾隻布偶娃娃了。
雙眸，四下環顧，他信步來到她的書桌前。
她的書桌整理得很幹淨，也許是她剛回到家的關係，她的桌上並沒有任何書本作業攤開著的淩亂痕跡。
一盞暖色的台燈，一台電腦，兩三個相框，幾本合上的參考書，以及一隻狐狸造型的卡通鬧鍾——這些，便是她桌上所有的東西。
漫不經心地，他的視線掠過桌上豎起的那幾張照片，最後，不經意地停留在那個背麵朝上、似乎是被主人刻意翻過去的相框上。
於是，他隨意地伸手拿起那個相框。
翻轉，定睛，笑，原來竟是那張合照。
“你幹嘛扯我辮子？”白皙的嫩臉蛋，水汪汪的大眼睛，那時的她，真的很像商店櫥窗裏擺放著的瓷娃娃。
其實，就像她自己總結的那樣，那時他討厭她、總是想盡辦法挑她毛病的原因，就是因為兒時的她害得他好不容易盼到的玩具水槍再度成為了泡影。
討厭她，討厭她，那時候的自己，經常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記住她的“惡行”。故意氣她，惹惱她，對她的善意接近，避而不見。
“誰讓你站我前麵礙眼了？”他記得自己當時就是這麼回答她的。很刻薄，帶著故意而為的挑釁——他知道她根本不知道，不知道那次拍照，故意“礙眼”的是他不是她。
“那是老師安排的！”她委屈地辯解，而他直接在心底翻白眼：是啊！你的位置是老師安排的，可是，我的不是啊！
“她又沒讓你梳辮子！”心裏想的和嘴上說的不一樣，這是他從很早開始就學會了的信手拈來——亦如後來他存心打擊她，說班上梳辮子的女生都比她好看的口是心非，是一樣的。
她很適合紮辮子，尤其是兩個，走起路來，一甩一甩地，總是讓他看著看著就想狠狠地上前扯一扯。
那時候的他，噗哩，還真是挺無聊的。
嘴角，輕揚，他將相框放回她的桌上，不同於之前她背麵朝上的安置，他把那個相框豎起，放在她鬧鍾的旁邊。
修長的指尖，輕輕點了點那隻狐狸的鼻子，他想起她那次收到這個禮物時的模樣。
“好可愛的鬧鍾！是狐狸誒！嗬嗬！你看你看，他的鼻子，尖尖的上麵那點圓圓的，嘻嘻！好好玩哦！”
他從來都沒有記住過她的生日，每一次，都是他爸爸提醒他，他才記得這個世界上，也有紀念這個傻丫頭出生的那天。
每一年，田岡教練都會幫未依慶祝，有時候隻是他們一家三口，有時候，他們也會叫上他們家過去蹭頓飯。
他沒想過要準備禮物給她，隻有那一次，那個小小的狐狸鬧鍾，才是他被他爸爸碎碎念得煩了，才在一次陪他母親逛超級市場的時候，隨手從貨架上取下的。
沒有太多的心思，更沒有任何的意義，但是，她卻不那麼想。
那一天，當她拆開他的禮物，看清那隻鬧鍾時，她的表情，他依舊記憶猶新。
滿足而又興奮的笑，隱隱約約，甚至閃爍著點點晶瑩的眸子。
“我很喜歡這個鬧鍾呢，雅治！謝謝你！”她的快樂，單純得沒有任何掩飾，倒是他，不知為何，因她的笑而莫名地泛起點點的心虛。
飄遠的思緒，回到現實，眼前的鬧鍾，光潔如新，自他們十歲那年後，歲月並沒有在那隻狐狸的身上，留下一絲一毫的瑕疵——看得出，這個鬧鍾的主人，應該是對著它“時時勤拂拭”的。
看來，那個傻丫頭，真的很珍惜它啊！
他不自覺地笑，指腹輕輕摩挲著那隻狐狸的鼻子，心情愉悅，但，下一秒，又忽然陰雲密布。
想起剛才在餐桌上那個對著仙道甜甜微笑的她，莫名地，又讓他一陣不舒服。
他和她認識了這麼久，她從未對他那樣笑過。溫暖的、羞澀的，仿佛看見那個人，就會讓她感受到幸福。
雖然田岡教練說，仙道的成績很好，運動神經也不錯，是個籃球天才，甚至還是這一屆陵南唯一一個特招生……
特招生又如何？特招生很了不起嗎？籃球天才又怎麼樣？他有打進過全國大賽嗎？就算他加入了陵南，單憑他一個人，真能讓每一年都隻能對著全國大賽的大門遙遙相望的陵南突飛猛進？
隻是一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仙道而已，她用得著表現得那麼激動麼？
人心險惡！告訴過她多少次了，為什麼她總是聽不進去？經過藤田健寺的劈腿後，她還是學不乖嗎？她就那麼相信仙道？如果他的推測沒有錯，她和那個仙道應該認識不到兩個月吧？這麼短的時間，她就能任由他牽她的手、摟她的肩，帶著她跳舞？
她到底有沒有一點危機意識？她到底知不知道矜持兩個字怎麼寫啊？！
幽邃的瞳孔猛地緊縮，他斂起嘴邊的笑意，不久前才稍稍恢複的好心情，頓時又開始電閃雷鳴、狂風肆虐。
煩躁、鬱悶、複雜。反反複複，連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好在，適時地，“卡擦”一聲，臥室的門被人從外麵輕輕推開。
下意識地移眸望去，他看見緩步走進來的她。
沒有笑容，沒有熱絡，之前他在她對著仙道時看見的那份溫暖信任，在抬眼迎視上他的那一秒，蕩然無存！
他不由得暗暗蹙起眉。
“你那是什麼表情？”有點情不自禁地，他忍不住衝著她脫口而出。
“什麼什麼表情？”她明顯是一愣，看著他的眼，茫然錯愕。
“噗哩。”他習慣性地爆出這兩個字，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
“我媽要我來看看你，問你感覺好一點沒有？如果沒有，要不要再帶你去醫院？剛才仁王叔叔有打電話過來問我們你在不在這裏，還說他和仁王阿姨要在你大阪的外婆家住一個晚上，要你不要等他們了。我媽要我上來問一問你，今天晚上要不要在我家住一晚？我的房間讓給你和我爸睡，我去我媽的房間和她一起睡，你受傷了，一個人在家裏可能會有很多不方便，雖然我的房間沒有你房間大，我爸晚上睡覺還會打呼，但是，比起你一個人在家，住在我家應該……唔……會比較方便一點，你覺得呢？”弄不懂他此時的心境，未依想起剛才田岡夫人的交代，斟酌著用詞，故作平靜地如是對他說。
她的心情，此刻和他的相比也好不到哪裏去。
這些日子，她和他的相處，再也回不到從前那般的隨意。在他麵前，她再也做不到想笑就笑，想說就說——知道他討厭她，知道自己在他心裏的評價，對他，她再也沒有曾經的肆意和瀟灑。
她想，她永遠也忘不了，他說，她是他見過的女生中最呆的那一個時的心情。
她不知道怎麼麵對他，更不知道怎麼和他相處。沒有人希望自己被人討厭，而她，還沒有辦法修煉到麵對誰時都能“不露聲色”的境界。
對那些男生不懷好意的評價，她生氣；對藤田健寺的欺騙，她受傷；然而，對他，她知道自己，是真的難過。
那種難過，她沒有辦法確切形容，她隻是本能地，看見他，就想逃。逃得很遠很遠，再也讓他，看不見她……
“那麼你覺得呢？”恍惚中，她聽見他的聲音，似乎帶著一絲隱忍的壓抑，在她耳畔響起。
思緒，收斂，有點後知後覺地，她發現他不知何時竟悄無聲息地站到了他的身前——距離，不過半步。
她直覺地倒抽一口氣，下意識地就想往後退一步。
眼疾手快地，他伸手拉住她的手，嘴角噙著淡淡的弧度，眼底卻早已陰霾一片：“怎麼？才幾天不見、沒說話，我就變成怪獸了是不是？”她那是什麼表情？她就那麼不想看到他嗎？不就說了她幾句，想要她長大而已，她就真的當了真，想要一直和他發脾氣、玩冷戰下去了？
“你在說什麼？”未依不自覺地蹙起眉頭，對他的話，很不解。
“我在說什麼你不知道？”他抓著她的手，狹長的眼睛，危險地眯成一條縫。
他在生氣，甚至，很生氣。認識他這麼多年，他的情緒，她不知不覺，早已學會了用直覺去感知。
隻是……她不懂。不懂他在氣什麼。
她的不懂，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他知道，卻寧願不知道。
“你很開心是不是？嗯？那個叫仙道的小子？”捏緊她的手腕，他俯身靠近她，從適才進門見到仙道起就開始不斷累積的陰霾，在這一刻，全數爆發：“你以為他真的喜歡你嗎？如果他真像你爸爸說的那麼優秀，他怎麼會看上你？你們認識的時間很長麼？前幾天的海原祭，聽他的口氣，你們也沒見過幾次麵吧？既然沒見過幾次麵，你就沒有想過他為什麼要來幫你嗎？你……”
“他喜不喜歡我，幫不幫我，請不請我跳舞，隻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她知道自己長得很差，脾氣很糟，個性很爛，在男生堆裏，根本就是個萬人嫌，這些的一切一切，她知道了，已經都知道了！所以，她不想再聽他說，更不要他再度提醒她！真的不需要！
“隻是你和他之間的事情？”他挑了挑眉毛，冷笑：“是啊！真的隻是你和他之間的事情！怎麼不是呢？反正被人利用，被人當成踏板踩的經曆，你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是？”
“仙道和藤田健寺不一樣！”聽懂他隻真正的弦外之音，忍不住，她開口辯解。
他可以說她不好，可以說她配不上仙道，但是，她不允許、也不想聽他任何一種貶低仙道的猜測！
也許，他說的一點都沒有錯，她和仙道兩個人認識不久，交往不深，可是，那樣的仙道，卻在她最無助，最絕望的時候出現，就像一個騎士，帶著她，帶著她這個被人貼上笑話標簽的她，離開那份難堪。
他告訴她，她不需要自卑；他鼓勵她，要勇敢麵對那些嘲諷。他教了她很多很多，即使，在旁人眼裏，他和她交淺言深了，可，那又怎麼樣？她是真的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善意，感受了關懷！那樣的仙道，她真的很感激，甚至……是依賴。
抬眼，她看著仁王，大大的眼睛，有蒙蒙的霧氣，繚繞不去。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那樣說仙道，也許在你眼裏，願意接近我的男生都別有目的。對藤田健寺，我承認，你說的都對，是我自己傻，是我自己呆，沒有自知之明，以為自己是萬人迷，有個男生找我表白，就興奮地飛上了天。所以，被他劈腿，被他欺騙，是我自己的錯，是我自己不好，沒有看清楚自己到底是個怎樣的貨色，那樣的難看，我認了！你要看笑話，說風涼話，吐我糟，我不會再反駁一個字，因為你說的都對！可是，我拜托你，不要這麼詆毀仙道可以麼？”
“我不知道仙道為什麼會出現，更不知道仙道怎麼會對陌生的我伸援手，在所有人都等著看我笑話的時候，站在我身邊，陪著我、鼓勵我、關心我……明明我和他隻能算是陌生人……”
“我知道他不會喜歡我，我也一直告訴自己也許他隻是同情心泛濫可憐我罷了！我感激他，真的很感激他！”
“每個人，都有很多張麵孔，都會做很多事情，有些是無意的，有些是刻意的，但是，無論有意無意，那對我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我隻知道，他是我的朋友，是在我難過的時候願意站出來幫我，在我狼狽的時候不會嫌棄我的朋友，因為是朋友，所以我相信他，相信他對我的好是真心的！何況，他也沒有假意的理由不是嗎？你怎樣看待我都好，但是，對仙道，我絕對不允許你用藤田健寺那樣的人去詆毀他！”揚眸，未依倔強地盯著仁王的眼睛，一個字一句話，認真、堅持。
殘忍的現實揭開後，仙道暖暖的笑容是她唯一想要牢牢抓住的浮木——就像當每一場夢境破碎時，悵然若失地伸出手，縱然明知抓不住，但還是固執地想要去相信那可能存在過的最後餘韻。
她看他，他也望她，四目相對，他抿緊了薄薄的嘴角。
氣氛凝滯中，“扣扣”兩聲，有突兀的敲門聲劃破空際。
不約而同地，未依和仁王雙雙移眸望去。
敞開的門邊，一手插著褲袋，一手敲著門板，那個有著一頭朝天發的少年，就那樣噙著淡淡的微笑，懶洋洋地站在那兒——處之、泰然。
ss90222twtw60 2021-4-1 15:35
49
夜，很深邃，銀鉤般的月，寂寞、無聲。
沿著海岸，未依和仙道並肩而行，耳畔，浪花拍擊石塊時的吟唱，遠處，燈塔依稀閃爍的光芒，萬籟俱寂。
偶爾，風吹過，海水的味道，冰冰涼涼，帶著鹹。
通往車站的一路，她和他都沒有說話，一路的沉默，他們走進車站。
站內，人來人往，大廳明亮的燈，鋪滿一方的白晝。
她一直陪在他的身邊，看著他高大的身影站在自動售票機前，投幣、買車票。
他的嘴角，勾著若有似無的弧度，他的眼神，淡淡的，溫和卻看不出情緒。
她不知道，剛剛狐狸和她在臥室裏說的那些話，仙道到底聽到了多少——仙道和狐狸……他們兩個都懂得如何隱藏自己的情緒，以至於，不久前的她，就像個局外人一般，傻傻地杵在他們中間，聽他們一來一往，近似於猜謎的對話——
“抱歉，我打擾到你們了？”眼神無辜地回望著未依和仁王的視線，站在門邊的仙道，笑得一派溫和無害。
未依的表情有些尷尬，訥訥地看著他，似乎是不知該怎樣回應的模樣。至於單手扣著未依手腕的仁王，則若有所思地望了仙道一眼後，“噗哩“一聲，嘲弄地彎了彎嘴角，放開了未依的手。
揉著有些泛紅的手腕，未依淡淡地看了仁王一眼，舉步向仙道走近。
“有什麼事嗎？”唇際努力綻開微笑，她仰首看著仙道的眼睛，熠熠生輝。
仁王尾隨在她的身側，看見她那樣的笑，碧綠色的瞳孔，又是一縮。
“我要走了。”深邃的目光了然地從仁王身上一掠而過，仙道轉向未依時的眼神，溫暖如春。
“要走了？”未依顯然是一愣，神情有些失落。
見狀，一邊的仁王不由得暗暗蹙起了眉。落在仙道身上的目光，除去探究外，隱約還多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發現的敵意。
“是啊！今天真是打擾了。”不痛不癢地坦然接受著仁王的視線，仙道加深唇邊的弧度，笑眯眯地對未依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沒有的事，你能來我家做客，我……我爸爸很開心的。”這句話，不是客套，而是真心。
仙道自然也聽得懂。
“嗬嗬。謝謝。”
“對了……這位是？”似是後知後覺的，仙道轉向了仁王。
經仙道一提，未依這才想起，他和狐狸兩個人，好像還沒有正式認識過。基於禮貌，於是未依便簡單地替他們彼此做了介紹。
“你好，我是仙道彰，雖然這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麵，但還請多多指教。”薄薄的嘴角掛起外交式的禮貌微笑，仙道對著麵無表情的仁王，伸出了手。
仁王沒有說話，他隻是眯眼看著仙道，良久，在察覺到未依蹙起的眉宇時，才“噗哩”一聲，伸手握住了仙道的手。
兩人的手在空中交握，久久，都沒有鬆開。
“你好，我是仁王雅治，立海大附屬中學二年級，請多指教。”漫不經心地勾著嘴角，仁王的聲音，慵懶而深邃。
“嗬！我知道，未依告訴過我，你和她是同班。”
“所以，你們是朋友？”
“難道你們不是？”
“噗哩。”
“嗬嗬，有時候太過自以為是，還真是傷腦筋呐！”
“可惜，‘未雨綢繆’在字典裏的解釋，並不是貶義詞。”
“杞人憂天，或許也不算褒義，你認為呢？”
“我拭目以待。”
一來一往，未依茫然地看著眼前笑得越發燦爛的狐狸和仙道，感覺有小鳥繞著她的腦袋在一圈一圈地飛。
也許她沒有聽懂狐狸到底在和仙道說什麼，但是，之前狐狸在她麵前對仙道的質疑，讓她直覺認為，那些話，並不是什麼好話。
仙道離開了，在他離開她家前，她自動請纓和她爸爸說，她要送仙道去車站。
她想和仙道說說話，想告訴他，不要在意狐狸的不善，可是，和他並肩而行的一路，望著他平靜依舊的側臉，莫名的，到口的話，她就那樣哽在了喉嚨間，吐不出一個字。
直到仙道買完票，即將要和她告別時，她才鼓足勇氣，千言萬語，化成一句“對不起”，脫口而出。
聽到她說對不起，仙道明顯是一愣。
而看著仙道眼底的茫然，她猶豫了一會兒，才訥訥地道：“這句對不起，是我替狐狸說的。”
“狐狸？”仙道眼底的問號更甚。
“呃……狐狸就是剛剛那個白發的仁王雅治！我不知道剛剛他在房間裏和我說的話你聽到了多少，我也沒有聽懂你剛才和他說的那些‘貶義詞’‘褒義詞’到底算是什麼意思。我隻知道，他好像對你有點誤會……對於前幾天的海原祭，謝謝你，仙道，真的謝謝你，謝謝你願意站出來幫我，也謝謝你願意在大家都想看我笑話的時候，安慰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的心情，我隻知道，我……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
“為什麼你會覺得你會失去我這個朋友？”她絞盡腦汁的局促模樣，逗笑了他，“我以為，朋友是一輩子的。如果就那樣因為無關人的幾句話、幾個猜測朋友就不再是朋友，那那樣的友誼，還真是廉價得讓人傷腦筋啊！”
“仙道……”她愣愣地望著他，霧蒙蒙的眼睛裏，有他莞爾的倒影。
“其實，你們剛才說的話我有聽到。”他淡淡地笑，看她的目光，溫暖而無奈：“聽到假裝沒聽到。畢竟有很多人、很多事，隻適合放在心裏心知肚明的，不是麼？”見人三分笑，這是他對人的處事原則。他不喜歡剖析自己的心情，也不習慣讓別人猜到他真實的想法，這個世界，你個人的想法、心思，根本無足輕重，重要的隻是你自己，該用什麼樣的麵孔，什麼樣的方法將自己融進這個環境裏罷了。
田岡未依，和她的相處，她給他的感覺，真的就像一張透明的白紙。和她說話，他不用費心去猜測她的心情，隻要看她的眼睛，他就能明白她在想什麼。
她太單純也太簡單。這樣的女孩子，很容易吃虧——那是她和他第一次見麵時，她給他的最初印象。而後來，在海原祭上得知的她的那些事，也證明了他的判斷，準確無誤。
明明就不是個堅強的小女生，明明被人輕輕一推就會倒，可是，當他一時惻隱之心頓起，向她伸出了手，她又會執拗地站起來，不畏不懼。這樣的她，說實話，他真的很好奇。好奇她是不是小草，好奇她的堅韌是否真的存在。
所以，他幫她，純粹的興起——在幫她之前，他並沒有想過他們是不是朋友，也沒考慮過隻是舉手之勞地幫過她之後，她和他，要產生怎樣的交集。剛才，隔著一扇門板，他聽見她對著那個男生說的一字一句，對他的信任，情不自禁地讓他開始認真思考起，自己和田岡未依這個女生，到底是怎樣的關係。
“我們是朋友。”這是他和她一路的沉默後，他最終得出的結論——不同於海原祭時的隨口一扯，也不像適才麵對仁王時故意而為的挑釁，此刻的這一句話，是他對她，發自肺腑，單純而純粹的一句承諾。
隻因……回報她對他的信任。
“仙道……”他的話，她雖似懂非懂，但隱約中卻觸摸到模糊的概念——知道同樣的一句話，他現在的語氣，和之前截然不同。
“我們是朋友，這個‘朋友’隻有我們兩個人……”伸手，他摸摸她的頭，因為他們是朋友，因為這個關係裏隻有他們兩個人，所以，旁人的猜測和懷疑，之於他，無關緊要。
他說，不要再胡思亂想了。仁王的那些話，對我並沒有任何的影響。
他還說，“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的承諾，好聽的話，每個人都會說，騙子不可能明目張膽地帶著標簽，告訴大家我是騙子。是怎樣，該怎樣，你都應該相信自己的判斷，就算自己是錯的，久了，也有變成正確的一天。”
仙道就那樣走了。向她揮了揮手，檢票進了車站。
她站在外麵，目送著他高高的個子漸行漸遠，心情，五味雜陳。
她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周圍經過的行人，或好奇、或疑惑。
但是，奇怪的是，她卻一點都沒有任何的不自然。
她沒有理會他們的視線——仙道告訴過她，太在意別人，累的是自己。
累的是自己是嗎？恍惚中，她想起之前的自己，笑，真的很累很累。
因為藤田健寺劈腿，周圍人的同情，她感覺自己很難堪；因為海原祭的那天，聽到那些男生口無遮攔的議論，她認定自己是個笑話；因為狐狸對她說她是他見過的女生中最呆的那個，所以，對狐狸，她再也做不到相處自然——她一味地想著逃避，一味地想著要逃到狐狸看不到她、那些人找不到的地方去，縮進龜殼當烏龜，卻忘記了，要是換一個角度想想，那些煩惱、那些痛苦、那些傷害，不過是她自己自虐出來的結果。
如果她不要那麼在意那些無關人的想法，勇敢一點，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也許，此時此刻，她就不會覺得自己那般可悲了；如果她可以堅強一點，對周圍漠不關心一些，或者，她就不會覺得那麼那麼累了。
其實，現在想想，她除了做過那些幼稚的行為讓大家看不慣、成了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外，她其實，還是很幸福、很幸運的。
她有朋友、有親人，想哭的時候，也有人願意借出肩膀讓她休息。抬起頭、挺起胸，世界又沒有到末日，她不該，真的不該再自怨自憐下去了，真的不應該。仙道說，他是她的朋友……綾子、仙道……雖然她能說上話的朋友不多，但，個個都是“精品”不是麼？
綾子……想起綾子，未依直覺地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提步走向僻靜的角落，撥通綾子家的電話。
朋友是用來交心的，他們可以敞開心扉卻經不住每一次的遮遮掩掩。她想，她能明白今天下午綾子為什麼會對她那樣生氣了。
她站在那裏，握著手機在打電話。
他站在這裏，隔著不遠的距離，靜靜地看著她。
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他隻知道，當他在她的房間裏，聽到樓下的她，說要送仙道去車站時，他就有點莫名其妙了。
莫名其妙地和田岡夫人打過招呼，莫名其妙地拖著上著石膏的手，循著車站的方向，一路追著他們而去。
奇怪！真的很奇怪！可惜，他卻沒有心情整理自己的奇怪。
她打完電話了，抬眼的一瞬間，她的目光對上了他的。
愕然、詫異。
他沒有動，隻是看著她，四目相對。
同樣的夜，不同的是，此刻和她並肩而行的人。
“你怎麼來了？”
“天色太晚，田岡叔叔不放心你，所以……”
“哦！那我們走吧。”
最初僵硬的對話過後，他和她，便沒有再開口說過一句話。
相對兩無語的一路，沉默著的肩並肩，曾經熟悉的路程，是否是因為沒有星星的關係，而變得如此陌生？
他想，他要不要像以前一樣，開她玩笑？
她想，她要不要和他敞開心扉，好好談一談？
“你在乎他麼？”想起不久前，仙道離開時對她的意味深長。
他說，既然在乎，就不要試著逃避，話能傷人，可是，真正會剪斷那份交集的，卻是你自己的心。
“如果真的再也不想麵對他，大吵一架、或者大打出手一頓會比較好。”
“……”
“畢竟，對自己好一點的人，都喜歡在沉默中爆發的不是麼？”
憶及適才仙道狀似玩笑的話語，她不自覺地停下腳步，深深地吸了口氣。
“怎麼了？”她停，他也停。
麵麵相對的當下，她的手在身側緊握。
然而，就在她張張嘴想說些什麼的時候，隻聽“突突”幾輛中性機車的聲音由遠及近，然後，“砰”地一聲，在離他們幾步之遙的地方，兩輛摩托車相撞到了一起，發出刺耳的哀鳴。
巨大的響聲把未依嚇了一大跳，而幾乎是反射性動作，仁王伸手拉了她一把，直覺地將她護在了身後。
口哨聲、起哄聲、棍棒敲擊聲，嘈雜不堪。
隱隱約約，驚魂未定的未依，似乎有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
“三井！看來這一次，你是逃不掉了！”
50
其實，她從沒有想過會再遇到三井，而且，還是以這樣的方式。
僻靜的小巷，不遠處的距離，兩台碰撞後狼狽地摔倒在地的機車，突突突的哀鳴，刺目的車燈，時不時揮舞著棍棒不斷叫囂著的不良少年。
她不知道他們說的那個三井，到底是不是她以為的三井，無意識地，她移動腳步，想要試著接近，但，一邊的仁王，發現了她的舉動，眼疾手快地出手拽住了她的胳膊。
“你想做什麼？”仁王蹙了蹙眉，有些不讚同地看著她。
“那邊……”未依看看喧鬧的不遠處，遲疑著轉向仁王，張張嘴，想說什麼卻因忽然想到的什麼而硬生生地止了口。
那邊有人在打架？好像是她認識的人在被人圍毆？我們過去吧？
過去，他們能做什麼？
猛然憶及仁王上著石膏的手，再想起手無縛雞之力的自己。未依適時地從恍惚的衝動裏驚醒。嘴角，無奈一笑，她想，要是狐狸不出手攔住她，她估計又要鬧笑話了……
沒有察覺到她心緒翻轉後的平複，仁王眼前看到的還是她適才不管不顧的莽撞。說不清心底的感覺是對她還是那個他熟悉的她的欣喜還是對那個明明受了那麼多教訓卻依舊沒有絲毫成長的她的恨鐵不成鋼，仁王沉著臉，陰晴不定的目光緊緊鎖住未依的臉，下一秒，記憶裏的某個片段被勾起，頭腦一昏，那些情不自禁的話語就那樣從他嘴裏脫口而出：
“你是笨蛋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兩撥不良少年在鬥毆！如果你還有點常識，你就該知道，碰上這種事，能躲多遠就躲多遠！打抱不平，並不是所有人都適合上演的戲碼！”
其實，他並不想這麼說的，他隻是……隻是……
“嗬嗬，其實我對小熊，也不算一見鍾情啦……”
“……”
“那個……上次我被幾個人圍毆，是她衝出來救了我……”
“……”
“那個……白毛的！你和小熊認識很久了麼？”
“……”
“小熊是個怎樣的女孩子啊？那個男生，真的不是她的男朋友麼？如果不是……那他們怎麼會……怎麼會……”
“……”
“藤田健寺？你說小熊的男朋友叫藤田健寺？！”
“……”
“真是可惡啊！那個板刷頭！有了小熊居然還來欺騙揚子！”
……
回憶起前陣子和櫻木花道的對話，再聯想到這個傻丫頭，竟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曾那樣為了一個不認識的男生，不知死活地衝進那種危險裏沾上一身腥而不自知，仁王的眸底愈發的陰雲密布，連帶的，也陰沉了他的語氣——帶上了一把把傷人的刃。
聞言，未依的身子猛地一僵。可是，她卻沒有反駁什麼。
他的話，一字一句，說得很衝，如果是以前，她想，她一定會固執地雙手叉腰，猶如潑婦罵街般地和他據理力爭，大吵一架——更有甚者，也許她還會故意和他唱反調，自以為是地當著他的麵跑過去，逞一逞沒頭沒腦的英雄癮！
然而現在……
她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她知道狐狸的一字一句說得都對，畢竟，趨利避害，是任何一個有常識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不是嗎？
你可以管閑事，但是，你該知道，自己有什麼能力，管什麼樣的閑事。
並不是所有人都適合當好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也不是隨隨便便的什麼人都能做的。
現實和想象之間的溝壑，不知為何，此時此刻，她看得很透。
有點匪夷所思，也有點莫名其妙。
但是，她真的學會了這麼想。甚至，她還下意識地認真反思，反思以前的自己，笑笑那樣的曾經，真的太過幼稚和愚蠢。
明明隻是幾天的時間，她的心一下子卻好像老了十幾歲——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那我們快點走吧！”
沒有預想裏自作聰明的嚷嚷，也沒有熟悉的固執己見，眼前的她，僅僅是在片刻的蹙眉思忖後，對著他，沒有意義地笑了笑，雲淡風輕地留下這麼一句話後，直接繞過他，提步真的就走——沒有拖泥帶水，也無一絲留戀。
他頓時愣在了原地，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好半天，才恍如夢初醒般，急急跟了上去。
他靜靜地站在她的身邊，看著她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用從容鎮定的口吻，簡單地報了警。
晚風飄過，天上的遊雲飄動，淹沒月亮的光輝，她的身上，隻有兩旁的路燈投射下的隱約光芒，很淡、很淺，亦如她唇邊無意識泛起的微笑，若有似無。
他和她並肩而行，他站在她的身邊，偏頭看著她的側臉，突然間，又有了今天初見她時的疑問：
她……還是那個他所熟悉的田岡未依嗎？
如果是，為什麼那個總是衝動莽撞的傻瓜，學會了三思而後行？
如果是，為什麼那個總是讓他有挑不完毛病的笨丫頭，讓他再也沒有心情，惹她炸毛？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眉頭蹙得更緊，莫名的煩躁逼得他不自覺地加快腳步，迎麵擋在她的麵前。
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想著自己究竟該如何和他相處，所以，當他突然出現在她的正對麵時，她就那樣撞了上去。
“你幹什麼？”摸著被撞痛的鼻梁，她愕然地抬眼望向擋住她的他，茫然不解。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他淡淡地瞅著她，挑著眉毛，壓抑的平靜。
“問我？”她沒有聽懂他的話。
“發起冷戰的人是你不是麼？”他漫不經心地說，看她的眼神，帶著複雜。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一回事，曾經，他和她之間的冷戰，每次都是以她的討好宣告終結。他覺得，隻要不去理她，放任她去，等時間一久，她自己想通之後，她便會試著開始反省自己的錯誤，恢複她原有的心情，再像以前一樣，跟在他的身後，當他甩都甩不掉的小尾巴。
有沒有這樣的一種經曆？有那樣一個女生，你並不喜歡她，或者，還覺得她很煩、很白癡，希望她有多遠就能走多遠，不要再跟在你的身邊礙你的眼。她在你身邊的時候，你厭惡，可是，當她真的在某一天，無聲無息地離開，將你當成陌路人時，你的心情，在最初的鬆了一口氣之後，又忽然感到悵然若失，走到哪裏，做什麼事，心都像缺了一角，再也拚不完整。你不承認你在乎她，你隻知道，你是習慣她，習慣了她的聒噪，習慣了她的尾隨，習慣了她時不時的抽風和白癡，也習慣了一有機會就和她逗逗嘴，調劑一下無聊的生活……
他想，他對那個傻丫頭，也許就是這樣的心情。
縱然一開始他並不喜歡，甚至是排斥，排斥她的存在，排斥她在他的眼前晃來晃去，可是，將近十年的交情，他的不喜歡，在潛移默化中，逐漸地就變成了那樣的習慣——即便，他知道自己，並不待見這個習慣。
可是，當她真的用那樣陌生的表情隔開他和她的距離，當她這條在以前他怎麼甩也甩不掉的尾巴真的再也不在他的身後出現，那樣的感覺，那樣的失落，那樣的不習慣，讓他莫名地，失去了詐欺師該有的冷靜。
氣她、惹惱她，故意說些諷刺傷害她，他無聊得連自己都覺得幼稚。
“……”未依沒有說話，短暫的沉默後，她別過頭，輕輕地留下一句：“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提步又想逃避地繞過他。
她的反應，再一次成功挑起了他心底那絲莫名其妙的暴躁情緒。伸手，在她和他擦肩而過的瞬間，他抓住了她的胳膊，固執地，隻想逼她正視。
“是不是現在，在你眼裏，我成了會吃人的怪獸，隻有仙道才是讓你有夢可做的騎士了，對不對？”他眯著眼，一字一句，近似咬牙。
“如果你認為那是真的，那就是真的。”她很累，真的很累。也許仙道和她說逃避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方式，可是，在她沒有想好能和他說些什麼的時候，她是真的真的沒有心力再和這隻狐狸，麵麵相對。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剛剛在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鼓足勇氣想和他敞開心扉說清楚的時候，那些摩托車的聲音，那個三井的名字，以及後來他對她的又一次冷嘲熱諷，讓她失去了和他好好談一談的信心。
無論她和他說什麼，她在他心底的呆瓜位置，應該也不會有什麼改變了吧？
在乎懂得珍惜自己的人，忽略不喜歡你的嘲弄，仙道告訴過她的話，每一個字，她都有牢牢記在心底。仁王雅治，對他，她明白，她不該再在意太多的。
既然我是你見過的女生中最呆的那個，那麼，就這樣吧。
你要說什麼，要怎麼說，都隨你高興。我不在乎，真的不在乎了。
可惜，她的冷處理，除了讓他更加不爽外，並沒有起到任何特別的作用。
“什麼叫我認為是真的就是真的？”他的口吻，明顯的陰沉，有種風雨欲來的氣息。
“我不想和你在這麼淺顯易懂的問題上浪費口水。”十年風水輪流轉麼？以前，是他不願浪費口水回答她的疑問，現在……笑，但願，他不會認為她是故意在報複他。
“……”
“走吧！時間不早了，再晚，我爸爸會擔心的。”話落，她輕輕推開他的手，然而，他固執地不肯放。
“你到底想怎樣？”未依看他，很無奈很無奈。
怎麼樣？是啊！他也想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麼了！
“以前，你不會和我這樣說話。”深深地，吐出一口氣，他鬆開他的手，煩躁地爬了爬頭發，自嘲苦笑。
“所以，我很呆，很白癡，不是麼？”原來，在別人麵前承認自己曾經做過的一切是場笑話，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困難。正視自己，看清自己的短處，之於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這算妄自菲薄嗎？”他笑，摸摸鼻子，不自在地別過臉。
“是自知之明。你忘了，你要我正視自己，不要自以為是。”他的話，和仙道的，她都有當成“金玉良言”刻在心裏。
“嗬，這麼聽話？”他故作輕鬆，伸手，想像以前一樣摸摸她的頭，卻在迎上她自嘲的眼神時，手僵在了半空，怎樣，都無法觸碰。
有些人，一旦在最初的那一秒選擇了放手，想要觸碰，竟再也找不回當初的感覺——這，便是現實。
“是啊！畢竟你說的很多話都是事實。”她是真的這麼想。
“可惜，你現在才開始認同，不是嗎？”
“是啊！就是因為現在才開始認同，所以之前才吃了那麼多次虧啊！”
無意識地，他們肩並肩，沿著來時的路，慢慢地走。
忘了從那一句話開始，劍拔弩張的氣氛消失，他和她願意心平氣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
“你還在為藤田健寺的事難過嗎？”頓了頓，他偏眸注意著她的側臉，試探性地如是問。
她一愣，隨即一笑，不甚在意地說：“還好！剛知道的時候，隻是覺得他的做法很過分，可是，後來想想，又覺得那是我自己自作自受下的結果，畢竟，他剛開始接近我的時候，你就有明示暗示地提醒過我的，不是？”細細回憶，她記得很清楚，那個她和他冷戰的導火線，他伸出兩根手指，重重地彈了彈她的額頭，警示她：“眼睛看到的不一定都是真的，耳朵聽到的也可能都是假的。”
驀然回首，原來早在很早很早以前，他就不看好她和藤田健寺了，可惜，那時候的她，太過愚蠢，沒有聽出他挖苦下的好意，執拗地不肯將他的話放在心上——現在這樣的後果，笑，真的隻是她自己的苦果罷了。
她……已經想通了呢！
“嗬，難得，你也有讚成我說話的那一天。”嘴上雖說得輕鬆，可是他的心，他知道，淺淺的漣漪——來自於這個傻丫頭的改變。
這一次，她，是真的成熟了……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好了。總是想著以前，會老得很快的。”她不想再在以前自己的愚蠢上沒有止境地糾纏下去，頓了頓，她注意到他吊著繃帶的手，猶豫著換了個話題：“你呢？你的手是怎麼一回事？他們說，你是在海原祭最後一天摔傷的，但我記得我下午看到你和芙子在一起時，你還好好的啊！”何況，她並不認為像仁王這樣心思細密的人，會那麼不小心地弄傷自己——畢竟，他們網球部再過一陣子又會有比賽了，仁王他身為網球部的正選應該比誰都在意自己的手才對啊！
“嗬，你很在意？”眼神一亮，她的詢問，莫名地讓他笑顏逐開，不過，下一秒，他的笑容又因她的話而僵在了嘴邊。
她說，“如果你不想說，我不會勉強。”
她雖好奇，卻也明白以仁王雅治的性格，若他不想說，是怎樣也開不了口的。再說，她還有好探聽八卦的小早川綾子在，狐狸為什麼會受傷，她也明天也可以從綾子那兒知道答案的。
想到這兒，想到之前打電話給綾子時兩人的冰釋前嫌，未依總算露出了今天晚上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
看著她的笑，想著她隻進行到一半的“關心”，一邊的仁王，則是晴轉多雲，鬱悶在心底。
於是，各懷心事的兩個人，在後來行進的一路，沉默無言。
這個夜，看來注定會有那麼一個人，要失眠了！
51
午後的陽光，懶洋洋的，並不炫目。
捧著飯盒，未依和小早川綾子挑了個無人的樹蔭下，席地而坐。
“你說……藤田健寺被狐狸找的人圍毆了？”手中的動作微微一頓，未依略顯詫異地望向身邊的小早川綾子，似乎有點難以置信。
“是啊！我也是之前聽了個大概！好像是海原祭最後一天的事情了。”看到麵露訝異的未依，小早川綾子對獲取第一手資料的自己很有成就感。
“……”未依沒有說話，確切地說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海原祭結束後，她一直沉浸在自怨自艾的低迷情緒裏，對外界的一切充耳不聞。沒有留意到狐狸空空的座位，也沒有認真去注意過藤田健寺的方向。
她的眼睛，她的心情，那時候，渾渾噩噩地隻是認命地接受著周圍那些人別有深意的關心，淹沒在自己是笑話的陰影裏，是拒絕也是害怕，去感知海原祭過後班上的一切訊息。
她想，她真的一點也不勇敢。有勇氣做，卻沒有勇氣去接受——接受自己做過的一切蠢事，接受大家對那些事的真實評價。
“因為這件事，藤田健寺在海原祭結束後的那個星期一，還特意找上網球部，要身為部長的幸村君給他一個說法，還要狐狸當著大家的麵公開向他道歉，如果不道歉，他說就要把這件事情告訴教導主任，讓學校處分狐狸、處分網球部呢！”沒有察覺到未依的心情波動，綾子頓了頓後，像想到了什麼，自顧自地繼續道，而提到藤田健寺威脅網球部的事，綾子隨即麵露不屑，鄙夷地從鼻孔裏哼了哼，說：“以前同班，沒怎麼產生過交集的時候還不覺得，以為藤田這家夥，籃球打得不錯，待人也溫和，算是個不錯的好男人，可是，誰想到，知人知麵不知心，他竟然是那種卑鄙的小人！欺騙你的感情不說，被人打了，居然還放話說要找老師！拜托！男生打架很正常的好不好？他被人圍毆了，隻能說他的人品有問題，不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還一個勁地去網球部鬧事！”
“哈！我知道了！他那是嫉妒！紅果果的嫉妒！嫉妒幸村君他們的網球部蟬聯了兩屆全國大賽的冠軍，而他們籃球社卻連神奈川縣大賽的決賽周都沒闖進過！看著幸村君他們網球部越來越受歡迎，他心裏不平衡了，所以一有機會就想著法兒地要攻擊網球部！這種無恥的男人！切！我詛咒他今天一出門就被車撞死！”抓起飯盒裏的一塊壽司塞進嘴裏，綾子表情猙獰地憤憤咀嚼，像是把那塊壽司當成了藤田健寺似的。
“那幸村他們怎麼說？他們有讓狐狸出來道歉麼？還有……狐狸的手不是骨折了麼？難道，就是他找人圍毆藤田健寺的時候弄傷的嗎？”理不清心底此刻翻攪的感覺是什麼，未依隻是蹙著眉，詢問地轉向小早川綾子。
“唔……當然沒有……”嘴裏吃著食物，綾子的話說得含糊不清，見狀，未依下意識地拿過一邊的礦泉水，擰開後遞給綾子，要她先把嘴裏的東西先咽下去再開口。
“咕嚕咕嚕”地喝著水，吞下嘴裏的壽司，綾子長長地吐了口氣，緩了緩，才接著道：“怎麼可能？像藤田健寺那種小人物，怎麼可能真的動搖得了網球部在立海大的地位？你也不想想，學校也是注重榮譽的啊！網球部的風頭正健，明年就要邁向全國大賽的三連霸了，學校怎麼可能為了年年在神奈川縣裏墊底的籃球社而去影響連續兩屆全國大賽冠軍的網球部在外的形象、動搖他們的出賽權？”動動腳趾頭，想也知道，校方的態度是偏向誰的了！
這個世界，並沒有絕對的公正，每個人都是有私心的，更妄論一所注重榮譽的百年名校了。藤田健寺這家夥……不過就是個跳梁小醜，在那兒瞎蹦躂罷了！
“可是，聚眾鬥毆，在學校的處罰應該也不輕吧？”何況，又是狐狸個人所為，未依很難不擔心。
早知道，她想，昨天他住在她家的時候，她就該問問他的。
是不是很奇怪？明明想好不要再去管他的事，明明告訴自己那個家夥的一切從此與她再無任何的關係，可是，當她真的聽到他出了事，她又會將之前的決心全部忘記——可惜，她和他一樣，都不願承認，承認自己對對方的在乎，隻是固執地認為，那樣的關心、那樣的在意，不過是出於兩人多年交情使然。
“撲哧！這就是我今天要和你說的事啊！”綾子挑了挑眉毛，湊近未依，神秘兮兮地笑了笑。
夕陽西下，那一天的立海大網球部，劍拔弩張。
帶著一張掛了彩的麵孔，藤田健寺就那樣帶著幾個籃球社的社員衝到了網球場，叫囂著要仁王出來當麵道歉。
“你說仁王找人圍毆了你，有證據麼？”披著外套，雙手環胸，幸村淡淡地站在那裏，和前來挑釁的藤田健寺，麵麵相對。
網球部的人站在這邊，籃球社的人站在那邊，兩陣對壘，硝煙彌漫。
“我女朋友揚子就是證據，何況，前天我被打的時候，我有看到他站在樹蔭下！”藤田健寺怨懟難消，想起他和仁王的四目相對，想起後來，他和仁王在樹蔭下的對話，他的那口氣，便是怎樣也咽不下去的。
“那些人是你叫來的？”
“嗬，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少跟我打馬虎眼！我知道是你！”
“噗哩！”
“你知道的，如果這件事被人知道的話，不僅你要受到處分，你們網球部也不會好過！你……”
“天色很晚了，篝火舞會馬上就要開始了，再不走，你女朋友估計會等得不耐煩了吧？”
“我和我女朋友的事不用你操心，倒是你，要是你對芙子……”
“我和芙子是很好的同學關係，今天要是沒有意外，我會在篝火舞會上把我新交的女朋友介紹給她……”
“新交的女朋友？仁王雅治，你……”
“別把我和你想得一樣，不過，很奇怪，我這個人呢，最喜歡做的事情，也許就是你心裏在想的那件事情……”
“仁王雅治！”
回憶起那晚，芙子回到家時的紅紅眼眶；想起提到仁王雅治時，芙子臉上的蒼白，藤田健寺覺得自己，有必要給仁王雅治一點教訓！
“哥！你怎麼……”愕然地詢問，來自聞訊匆匆趕來的藤田芙子。
上前cha進藤田和幸村的中間，芙子皺了皺眉頭，錯愕不已。
“是這樣的，你哥哥說雅治‘似乎’在海原祭的最後一天找人圍毆了他，所以，他有些‘不甘心’，想讓雅治當麵和他道歉呢！”淡淡地，幸村簡單地解釋，薄薄的唇邊，維持著平時淺淺的弧度，雲淡風輕。
“然後芙子就問她哥哥，這是真的嗎？藤田健寺點了點頭，然後轉向幸村君，硬是要他給他一個說法，他的口氣很衝，本來就看他不順眼的小海帶終於受不了了，就插嘴說……”
“喂喂喂！不就是被人打了一頓麼？有必要這樣四處宣揚、有事沒事地跑到這兒來亂吠嗎？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還要仁王當著大家的麵和你公開道歉，你煩不煩！再說，那明明就是你有錯在先，挨了揍，根本就是活該！關我們網球部什麼事？”懶洋洋地甩了甩手臂，將球拍擱在肩上，一旁的切原，實在是很看不慣藤田健寺的叫囂，冷嘲熱諷地揚聲道。
聞言，真田對切原投去淡淡一瞥，卻並沒有開口製止什麼。
倒是藤田健寺聽完後不滿了，沉下臉，滿是陰霾：“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切原嗤笑，鄙夷地看了藤田健寺一眼道：“如果沒猜錯，是你自己劈腿在先的吧？雖然對那個田岡未依我沒有什麼印象，可是，有次中午吃飯的時候，我有看到你主動跑過去找她，問她，要不要當你的女朋友……你說，是田岡未依纏著你，硬要和你交往，那上次我無意中聽到的那些話又是誰說的？拜托！麻煩請你在說謊之前先打好草稿！不要有事沒事地就把自己做錯的事隨便推給別人！像你這種男人，我看了都嫌丟人！”
“切原那樣說完，藤田健寺的臉色當場就黑了一半！”回憶起當時的場景，綾子頗感解恨地從地上站起來，手舞足蹈地學著切原當時的動作和語氣，一字一句，略顯興奮地向未依複述道，話落，還雙手合十地偏向一邊，做眼冒愛心的花癡狀：“當時我就在一邊，看得很清楚，聽得也很清楚……小海帶真的是太帥了！”當然，她感動得不是切原當時的模樣，而是他竟然能在大家麵前，替未依說話。
自從海原祭那天，藤田健寺帶著他的新女朋友出現在篝火舞會上，藤田健寺劈腿的事就在他們班上傳開了，連帶地，整個年級也差不多都知道了。
於是，自然而然，有人指責他、也有人幸災樂禍地看未依笑話，可是，藤田健寺卻不承認自己劈腿，他說他從來都沒有喜歡過田岡未依，一直以來都是田岡未依這個花癡自己纏著他的，他是沒有辦法，才假裝答應和她交往應付應付她的。他不認為自己有錯，相反，他還臉不紅氣不喘地告訴別人：“我和揚子交往很久了，是田岡未依她自己不好，不管我怎麼拒絕，她都不肯走，我怕揚子誤會，才帶著揚子去篝火舞會，打算當著大家的麵和田岡說清楚的……何況，你們自己那天也看到了不是麼？田岡也和另一個外校的男生在一起，就算我們之前真的交往，誰劈腿誰，還不知道呢！”
綾子當時真覺得自己活到現在還是第一件見到這麼無恥的男人！明明自己做錯了事，被別人看見了他的下限人品，卻還能義正言辭地在那邊把白說成黑，弄得他自己有多無辜、未依有多活該似的！
未依和仁王從小就認識，自然，她的名字對網球部的那些正選來說並不會太陌生，隻是除了和她同班的丸井、仁王以及仁王的搭檔柳生外，她和部裏其他人根本就不熟絡，甚至，她和小海帶連話都沒有說上過一句——所以，對切原當時為未依說的話，綾子是真的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切原真的那麼說？”未依有點詫異。畢竟，她從沒有想過，切原會替她說話，真的沒有想過。
“是啊！千真萬確，我聽得清清楚楚呢！”綾子再三保證，然後，繼續適才未完的話題：“聽到切原這麼說，很多人對藤田健寺的印象立刻就改觀了，議論紛紛地讓藤田的麵子險些掛不住，畢竟大家都知道切原和你並沒有交情，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幫你說話的，所以小海帶說的話多半是事實，大家很容易就相信了，藤田見大家那樣，就急了，於是直嚷著說這件事和那件事是兩碼事，根本不能混為一談，於是，幸村君笑了，就說……”
“是啊！是不能混為一談，畢竟，兩件事的可信度……嗬，都不高！”
“什麼意思？”藤田健寺眯起了眼，看著幸村的目光，十分不滿。
“你被打的時候，其實，我和雅治都有看到……”
“嗬，看來，你好像有麻煩了……”不遠處的樹蔭下，那個有著微卷藍發的少年，就站在那兒，挑眉望著緩步而來的他，低語輕歎。
“噗哩。”雙手插在褲袋，他淡淡地向他走近，眼神幽邃。
“幸村告訴藤田，說藤田被打的時候，他和狐狸都有看到，隻不過，當時狐狸的手受傷了，他們才懶得去理會罷了……”
“立海大的校規裏，應該沒有規定不能‘見死不救’吧？雅治雖然有錯，不過就是錯在看你被打而沒有出手罷了？何況，藤田君是籃球社的主將，身手敏捷，那一點點小傷，對你來說，應該不是什麼困擾吧？”明褒暗損的一番話，把藤田的臉色變了三變。
“既然藤田能把他對田岡的事從黑說成白，那麼，今天的事，禮尚往來，也不為過吧？”嘴角含笑，幸村看著仁王探究的眼睛，淡淡地如是道。
“幸村說狐狸沒有找人圍毆藤田，還暗示大家藤田隻是因為不爽狐狸在他被打時見死不救，所以才會來網球部鬧事，藤田不服氣，非要鬧到教務處，芙子在一邊勸架，可惜，早已氣昏頭的藤田怎麼可能聽她的？然後，一陣吵吵鬧鬧後，他們籃球社和網球部的兩幫人，就那樣浩浩蕩蕩地去找教導主任了。”
“我被攔在教導主任辦公室的外麵，所以並不知道網球部的那些正選和藤田在教導主任的辦公室裏說了些什麼，我隻知道，等到教務處的門打開時，藤田的臉色很不好，後來我還聽說教導主任是要藤田為自己擾亂學校秩序的行為寫檢討呢！”
說到這兒，綾子滿臉的幸災樂禍，“要我說啊！寫檢討真是便宜他了！要是我是教導主任！直接就讓他退學了！立海大有這種人，真是悲哀啊！”雙手不自覺地握拳揮舞，綾子的興奮不言而喻。
不過，相較於綾子，未依倒是對藤田健寺的下場興致缺缺，“那狐狸到底是怎麼受傷的呢？”愣愣地大段聽下來，未依覺得自己想知道的事，並沒有得到答案。
“這……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那次放學，我正好路過休息室想去找小海帶的時候，隔著門板，我有聽到幸村和狐狸的對話……”
“把黑說成白，嗬，你還真敢！”
“願意相信那是白的，就是白的，黑與白，並沒有任何的區別，不是麼？”
“所以，你要我裝‘骨折’？”
“嗬嗬！難道你不認為適當的示弱是一件很必要的事情麼？”
“噗哩”
“你的意思是……狐狸根本就沒有骨折？他的骨折……是幸村讓他假裝的？”未依覺得有點匪夷所思。
“是不是假裝的我不知道……反正你和狐狸家住那麼近，問問他不就知道了麼？”綾子回應得不甚在意，隻是忽然又記起了什麼，八卦兮兮地湊到未依身邊，眼神曖昧地問：“對了，未依，老實交代，上次海原祭，那個長得很高很帥，又摟著你跳舞的男生是誰？哥哥、遠房表親？還是……新交的男朋友？”
“我……”綾子的問話，讓未依莫名地紅了臉，而正當綾子想接著追問什麼的什麼，隻聽一道男聲，喚著未依的名字，突兀地cha了進來。
雙雙抬眸循聲望去，是幸村！
ss90222twtw60 2021-4-1 15:36
52
微風悄悄遊離，淡淡的金色灑落，那個少年的身影，恍惚而炫目。
“嗬，抱歉，我打擾到你們了麼？”嘴角噙著一如既往的微笑，他緩步向未依她們走近，一點一點褪去陽光刺目的色澤，走進樹的陰影。
未依她們坐在草坪上，看著信步靠近的他，略顯愕然。
“呃……沒有。”未依首先回過神來，瞟一眼小早川綾子——冒著愛心的眼睛，嘴角邊不自覺流淌的銀絲，綾子就那樣癡癡地盯著幸村，忘了反應。
未依在心底歎了口氣，有些尷尬地看了看幸村，猶豫了一會兒，開口問：“幸村君……有什麼事嗎？”
“嗬，其實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幸村莞爾，瞥了瞥小早川綾子的方向，頓了頓，沒有繼續說下去。
見狀，小早川綾子下意識地回過神，轉了轉眼珠，和未依說她忽然想起自己有什麼東西落在教室裏，要回去拿，識趣地選擇了回避。雖然小早川綾子自認自己是個花癡，常常喜歡對著帥哥流口水，看著人家看到眼睛發直，但是，這並不表示她看不懂別人眼色，不知進退哦！
也許，她是很好奇一向和未依沒有什麼交集的幸村在此刻來找未依到底要說些什麼事，甚至，還不希望她在場……不過，綾子覺得以她和未依兩個人無話不談的交情，幸村找未依什麼事，她在事後應該還是會知道的，所以現在，她願意暫時撤退，留下一個安靜的空間讓他們兩個獨處。
小早川綾子就那樣揮了揮爪子，舉步走開了。
這方空間，一時就隻剩下未依和幸村兩個人。
時至入秋，午後的陽光，淺淺的，少了驕傲的炫目；偶爾，有風經過，一片枯黃的葉脫離樹梢，飄啊飄啊地，在空中打了幾個轉，悄悄地落在不知名的某處。
女孩愣愣地從草坪上站起身，她的麵前，男孩投在地上的纖瘦影子，在幾步的接近後，沉默地疊上了她的。
抬眼，未依望著幸村，安靜地等著他開口。
“雅治的傷，好點了麼？”片刻的寂靜，嘴角溫和的笑意帶上一絲漫不經心，幸村迎視著未依的目光，淡淡地如是問道。
聽到幸村的問題，未依顯然是一愣。然而，又想起綾子適才的話語，她直覺地試探：“他真的受傷了麼？”注意著幸村的眼睛，她不想錯過他臉上的任何波動。
“你和他住的那麼近，他有沒有受傷，你應該比我清楚吧？”幸村笑，輕輕鬆鬆地就把球又拋了回來。
未依微微蹙了蹙眉，似是不知怎樣回應他的話。
幸村不以為意，隨性地將雙手cha進褲袋，他提步走到她的身邊，和她並排而立。偏眸，他望著她的側臉，低低地道了句：“你和雅治……還在鬧別扭麼？”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未依沒有回應他的目光，隻是閃躲著將頭偏向了另一邊——她並不覺得自己和幸村之間有什麼交集，也不適應一向隻有點頭之交的幸村為什麼會突然來找她說話——僅僅是因為上次她看到他將一個女孩子送給他的餅幹丟進了垃圾桶的那一幕嗎？
對於幸村，她有太多太多的疑問，可惜，她卻不知該怎樣詢問。
“為什麼？”情不自禁地，這句話就那樣從她的嘴裏脫口而出。
“什麼為什麼？”伸手，幸村的指尖觸上未依的肩膀，捏起她肩上那片不知何時沾上的枯葉。
“為什麼……要把那些女生的餅幹送給我？”這個問題，她很早就想問。
“嗬，你認為為什麼？”把玩著手中的那片枯葉，幸村的回應，漫不經心。
“我就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才開口問你的啊！”未依移眸看他，蹙了蹙眉。她並不適合猜謎，然而，幸村卻很喜歡猜謎——所以，每每麵對幸村時，她都覺得很無力。
“也許……是不想浪費。”她的無奈，他看在眼裏。唇角微勾，幸村笑得玩味——一點也不像平時的他。
“……”未依還是滿頭的霧水。
“你說……我不可怕，但是很浪費。”挑眉，他提醒她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這次，未依總算是聽懂了。
“那是她們的心意。”她不覺歎了口氣，不知為何，她忽然有個疑問，不知是自己太可笑，還是幸村太無聊——能不無聊麼？兩個並不相熟的人站在一起，為著更加無聊的事在這邊糾結，想想，真的有些不可思議。
“我知道。”指尖的樹葉落進掌心，握拳，捏緊，再攤開，他的手裏，隻剩下破碎的葉身，湊近，吹氣，那些碎片紛紛揚揚地被風吹起，散落到他們腳下的草坪，再也拚不出最初完整的模樣。
看著這一幕，幸村的嘴角無意識地勾起，隱約，夾著一絲無奈。
“如果不喜歡，為什麼不直接拒絕？”他轉瞬即逝的眼神，未依有捕捉到，忍不住讓她忽然有此一問。
“拒絕？”他像聽到什麼好玩的笑話似地低低笑開：“你還真是單純呐！”
未依不知該說什麼。
“你來找我，就是為了問雅治的事情，對麼？”她試著換了一個話題。對幸村，莫名地，越和他相處，她越會覺得壓抑——也許，曾經她有傻傻地想為他發起什麼後援會，可是，現在，他對她而言，真的隻是一個好陌生好陌生的陌生人。她不知道該怎樣麵對他，也不懂自己能和他說些什麼。她和幸村兩個人，根本沒有什麼交集，她承認，以前，愛做夢的她，傻傻地迷戀過他溫柔的外表，沉迷過他溫暖的笑容，但是現在……經曆了藤田健寺的背叛、周圍人的嘲弄，她再也不想做以前的她，也再也找不回當初對幸村的那份感覺，甚至，對於自己為幸村做過的那些傻事，她自覺丟臉地不願再去回憶——連帶地，便無意和幸村麵麵相對。
她不知道幸村到底是怎麼想的，也不知道幸村是不是也和那些嘲笑她的人一樣，認為她是一個笑話？一個呆瓜？可以隨時逗弄而不需要負擔任何的責任？
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也許指的，便是她此刻的心情。
“是，也不全是。”恍惚中，幸村回答她的話，說得很奇怪。
未依的眉皺得更緊，詢問地看向他，等著他解釋。
“對雅治，你是怎麼想的？”重新將手放入褲袋，幸村懶懶地看著她，紫色的眼睛，在陽光下，諱莫如深。
什麼怎麼想？
未依雲裏霧裏，“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我們是朋友。”
“隻是朋友？”
“……嗯。”除了朋友，她想不出自己和狐狸之間的關係該怎樣定義。
也許，一度綾子有和她說，狐狸是喜歡她的，而她也曾為這個假設心跳加快過，可是，後來發生的那些事，狐狸對她說過的那些話，讓她明白，假設終究隻是假設，永遠也不可能變成現實——狐狸不喜歡她，他當她是個笑話，是甩不開的包袱，僅此而已。
人，是不是都是自私的？她會不會太過膽小和懦弱？
她喜歡看小說，也對愛情有過美好的幻想，可是，現實，尤其是此刻的現實，她知道，她不想不願也害怕在不喜歡自己的人身上費時費力。
她很自私，真的很自私，如果你不喜歡我，我也不會喜歡你；如果明知一個男生對她沒有感覺，她想，對那個男生，她也不會付出她的在意。
愛人是痛苦的，被愛是幸福的；愛你的，也許不是你愛的，你愛的，也許不是愛你的，那麼，未依寧願選擇被愛。
有人說，初戀是最美的，而未依的初戀，一點都不美。
錯誤的時間遇到錯誤的人，於是，鑄就的初戀不過是一場好玩的鬧劇，夢醒了，她惆悵，卻也她慶幸起自己，傷得並不重。
想想，她根本就不喜歡藤田健寺，當初會和他交往，不過是為了和狐狸賭一口氣。
驚覺，當初草率衝動的自己，真的是很任性呢！
聽聞她的話，幸村笑了，幽幽地，帶著一絲她看不懂的深邃。
然後，她聽到，聽到他淡淡地開口對她說：“既然如此，那麼，你願不願意當我的女朋友？”
啪啪啪，幾隻麻雀揮動著翅膀落於枝頭，時不時地探頭張望，時不時地交頭接耳。
不遠處的操場，三三兩兩的身影，沿著紅色的跑道，緩步而行。
一架飛機叫囂著刺破天空，拖著一條長長的灰色尾羽，點綴那片澄澈的碧藍。
“抱歉，你剛剛說了什麼？”飛機經過的聲音讓未依很有理由相信自己剛才聽到的一切，隻是一次幻聽。
“聽說你和藤田健寺分手了，而且，你和雅治也隻是朋友，那麼，不介意的話，要不要和我交往看看？”一字一句，幸村重複，然而那樣漫不經心的語調卻仿佛他和未依說的隻是：“今天的天氣真好！”罷了。
聞言，未依瞪大了眼睛，看著幸村的表情，震驚無措。
幸村他……在說什麼？或者，眼前這個人真的是幸村麼？如果是……為什麼他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是妄自菲薄還是自知之明？對幸村說的話，她直覺判定那不過是在開玩笑。
“你很喜歡冷笑話？”她隻能擠出這句話，也是真的這麼認為著。
“嗬，被你看出來了？”幸村不以為意地笑，似乎並不認為自己之前說的話有任何的不妥。
未依有些無語，僵硬地扯扯嘴角，不知道是這位女神的冷笑話水平有待提高還是自己的抗打擊能力太低——那樣的冷笑話……冷得讓人毛骨悚然。
※※※ ※※※ ※※※ ※※※ ※※※
時間在暗處默然流過，多事的一天結束，未依和小早川綾子在一個路口告了別後，拖著略顯疲憊的身體，踏著夕陽緩步往家的方向走。
還沒到家門口，遠遠地，未依就看見那個高大的身影，正踮著腳，時不時地向著她家裏探頭探腦，不知在看些什麼。
一頭耀眼的紅發，185以上的海拔，隻需一眼，未依便知道，那個在她家門口徘徊的人影是櫻木花道無疑了。
未依直覺地向他走過去，開口喚了他一聲。
聽到她的聲音，櫻木本能地回眸看去，望著帶著笑意正向著他疾步走來的她時，情不自禁地裂開了嘴角——之前的緊張、忐忑在看見她笑容的這一秒，消失無蹤。
“你怎麼來了？你是來找我的嗎？”未依來到了櫻木的身邊，仰麵望著他，難掩欣喜。
見她對他的出現並不感到困擾和突兀，櫻木鼓起Q版的包子臉，弓起高大的身子，嘿嘿地傻笑——看來那隻狐狸說的好像沒錯，海原祭上的那個男生，真的不是小熊的男朋友啊！（問他為什麼這麼肯定？笨！你有看到哪個做男朋友的不送女朋友回家的嗎？他剛剛有注意到，小熊的身邊沒有人！這說明什麼，說明小熊沒有男朋友啊！嗚嗚嗚……我的春天來了……我的春天終於來了……）
“你又去和別人打過架了？”沒有察覺到櫻木心底總是令人匪夷所思的小波動，未依的視線落在櫻木還在流血的額頭。想了想，她低頭從隨身的書包裏翻出田岡夫人幫她準備著的OK繃，撕開，踮腳，她小心翼翼地湊近櫻木的額頭，費力地替他止血。
櫻木身子一僵，愣在了原地。
他和她在那一刻靠的很近。她的呼吸，熱熱地噴在他的臉上，有股異樣的感覺——酥酥的、麻麻的，帶著電流流過的痕跡。
她的唇邊有著他熟悉的微笑，淺淺的，很溫暖，就像每一次，她看向他時的眼睛，閃閃的，很像天上的星星……可是，卻沒有星星那般遙不可及的距離，仿佛隻要伸出手，他就可以捕捉到她，真真實實地，並不是虛幻……
“好了！”望著櫻木額頭貼著的OK繃，未依點點頭，在確認一切無誤後，站回了原位。
而聽到她的聲音，原本沉浸在自己思緒裏的櫻木猛地回過神，迅速地收回自己適才在不知不覺中想要去觸碰她的手，麵色尷尬。
“咳咳！”偏頭假意地清了清喉嚨，櫻木在片刻的平複後再度轉向未依，支支吾吾地說出了自己的來意：“那個……小熊，這個周末，你有沒有空？”
“這個周末？有啊？怎麼了？”
“唔……那個……這個……是這樣的……就是……就是……洋平說這個周末是他的生日……所以……想邀請你一起去幫他慶祝……”
“噯？真的嗎？”未依顯得很驚訝，驚訝過後卻開始傷腦筋，自己要在洋平生日的時候送他什麼禮物——雖然洋平和她隻在海原祭上見過那麼寥寥數麵，連話都沒有講過幾句，但，想起那個少年對她伸出的手，溫暖的笑，她覺得，她有必要趁著這個機會，好好謝謝他。
“嗯……”櫻木的眼神有些飄忽不定——
“喂！櫻木啊，既然小熊沒有男朋友，那你可要抓緊了啊！”
“找個機會和她相處相處！男人嘛！對於喜歡的女孩子，當然是要主動出擊的咯！”
“就是就是！”
“要不這樣吧，這個周末是我的生日，你把她約出來……”
“等等洋平！你的生日？我怎麼記得你的生日今年已經過過了啊？”
“呃……是嗎？嗬嗬，我不記得了！反正也隻是一個借口而已，不然，就說是野間的生日好了……”
想起那幫損友們幫他出的主意，櫻木忽然有種罪惡感——他這樣騙小熊……會不會不太好？
“那到時你會過來接我嗎？”沒有注意到櫻木眼底的心虛，未依噙著笑，滿懷期待地看著櫻木。
“我……”他當然想說好，可是，一想到自己剛剛說了謊，他那個“好”怎樣都無法順利說出來——他不想騙小熊，他心底有個聲音在這麼和他說。
“那個小熊，其實不是……”正當櫻木鼓起勇氣，想對未依坦白從寬的時候，他們麵前的門扉緩緩地向裏開啟。
聽到動靜，未依和櫻木本能地紛紛扭頭望去。
一手上著石膏，一手握著門把，仁王麵無表情地站在那兒，“噗哩”一聲，就那樣和他們兩個麵麵相對。
氣氛，一下子變得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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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來是你啊，白毛！你也是來找小熊的麼？嗬嗬，真是好巧啊！哈哈！”短暫的寂靜過後，櫻木鼓起包子臉，憨笑著一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一手朝仁王揮了揮爪子，算是打招呼。
“噗哩。”仁王習慣性地發出這兩個音節，點點頭，以示回應，接著，他轉向未依，碧綠色的眼睛快速地閃過什麼，下一秒，他一改適才的冷漠，目光溫和地看著未依，略顯親昵地湊近她，對她低語道：“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是今天學校有事耽擱了嗎？”
他的聲音很輕，卻恰到好處地能讓一旁的櫻木聽個真切。
舉步，他靠近未依，用另一隻完好的手，輕輕地替未依把額前散落的碎發撥到了腦後。
他突兀的動作讓未依猛地一愣，愣過之後，卻是疑惑。疑惑地，未依抬眼迎向仁王——不懂他此刻到底是哪根經錯了位，竟對她這麼殷勤？！
要知道，認識他這麼久以來，他可從未用那麼輕、那麼膩的語氣和她說過話，甚至，他看著她的表情，也從未……從未像現在這樣讓她感覺自己的雞皮疙瘩都要落了一地！
這家夥……不會發燒了吧？
“怎麼了？用這樣的眼神看我？”仁王不以為意，對著她探究的眸，暖暖地笑——笑得那叫一個天地失色，笑得那叫一個溫柔多情！
未依不覺在心底惡寒了一把，突然之間，還是覺得他以前不笑的樣子、或是痞笑的樣子會比較帥一點！
“對了，我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發現你的床單上有個洞……”像想起什麼，仁王故作不經意地對未依說了這麼句話，漫不經心、雲淡風輕。
“洞？什麼洞？你把我的床單弄破了？”聞言，未依果然就中招。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她瞪著仁王那張不知何時又恢複到吊兒郎當的臉，恨不得瞪出他一個窟窿——要知道，那床單是她前不久才剛換上的，還是她媽媽特意按照她喜歡的圖案幫她定做的！一直以來，她都很愛惜……早知道，昨天她就不該故作大方，讓狐狸睡她的床了！
“嗯……”狐狸閃爍其詞，抽空用眼角瞄一眼櫻木花道的方向，他的嘴角，淡淡地勾起：“這也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的床太小，不適合兩個人睡！”
“你……”
“等等！你們……你們……”越聽越覺得白毛和小熊的話越說越奇怪，雲裏霧裏的櫻木再也忍不住地出聲提醒他們他的存在。
櫻木看向仁王，這才注意到他的穿著居然是一副居家的打扮？！然後，又聯想起適才白毛好像是從小熊的家裏出來的……
從茫然到恍然，最後櫻木的表情定格到僵硬！不敢置信地，他看看未依又看看仁王，心情早已天翻地覆！
呃……這……這……不……不會吧？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啊？啊？！
“怎麼了？”不待未依開口，仁王率先挑眉望向櫻木，狀似迷茫不解的眸底，藏著的卻是別有深意的算計。
“你們……你和小熊……”吸氣、吐氣，努力深呼吸，櫻木一遍一遍在心底提醒自己要鎮定！要鎮定！白毛和小熊家住的很近，鄰裏間跑過來跑過去地蹭飯是常有的事！沒有什麼的！沒有什麼的！這樣想著，櫻木的心緒勉強平複，努力扯開一絲沒有意義的笑容，櫻木在許久的思想鬥爭後，最後還是鼓足勇氣，訥訥地，帶著一絲小心翼翼地，試探著開口向仁王詢問道：“你昨天和小熊……你和她……嗯……住在一起了？”
“嗬！這個啊！可以這麼說……”
轟——五雷轟頂，電閃雷鳴！櫻木在仁王話落的同時，瞬間石化。
然而好似怕對櫻木的打擊不夠徹底似地，仁王刻意而為的誤導還在繼續：
“昨天我睡在她的床上，兩個人一起睡，可是，她的床太小，我連翻身都不敢翻，生怕被擠下床……”
仁王的話，一字一句說得很坦誠，也許對於他的話，未依下意識地總有些奇怪的感覺，但想到仁王昨天是真的和田岡教練一起睡在她的床上，她一時又覺得自己無從反駁——畢竟，她的床小，不適合他和她爸爸兩個人睡，是事實。
因為未依是當事人，所以盡管仁王的話語焉不詳，可是這卻不妨礙她能聽懂他的意思，於是，她偏過頭，選擇默認——隻是，未依沒想過的是，對於不知情的櫻木，仁王那樣的話，可是典型的誤導啊誤導……
原來……那是真的？！原來小熊和白毛……真的住在一起？！
啊啊啊~~嗷嗷嗷~~~
小熊和白毛住在一起？小熊和白毛還睡在同一張床上？！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這不可能……這不可能……這……
嗚嗚嗚……難道他又失敗了嗎？難道他又失敗了嗎？
卡擦一聲，櫻木覺得自己原本跳動的心在瞬間破裂成了兩半……
他失敗了……他居然又失敗了……哦嗷嗷嗷……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春天……我的春天在哪裏？我的春天……嗚嗚嗚……
“櫻木？”察覺到櫻木臉色的不對勁，未依忍不住出聲喚他。
而有點魂不守舍地，櫻木噙著兩泡含淚的眼，深深地望了未依最後一眼，接著，找了個借口，匆匆和她說了再見。
目送著櫻木不知為何有些失魂落魄的背影，未依不覺疑惑地蹙了蹙眉，正想追上前去詢問什麼的時候，她身側的仁王，眼疾手快地拽住她的胳膊。
“怎麼了？”未依不解地回過眸。
“嗯……唔……”狐狸沒有說話，隻是皺著眉頭，似無意識般地鬆開拉著未依的手，撫上了自己上著石膏的胳膊，麵色蒼白，似乎痛苦難當的模樣。
“傷口又痛了？”看著他的樣子，未依暫時拋開了對櫻木的疑問，有些緊張地望著他，憂心忡忡。
“嗯……還好……”他虛弱地對未依笑了笑，有點故作鎮定的味道。
見狀，未依不免有些著急，剛想說些什麼的時候，腦海，不自覺地閃過中午的時候，小早川綾子和她說的話。
“你的意思是……狐狸根本就沒有骨折？他的骨折……是幸村讓他假裝的？”
“是不是假裝的我不知道……反正你和狐狸家住那麼近，問問他不就知道了麼？”
想到這兒，緊張的心，莫名地恢複平靜。
“真的很痛嗎？”不動聲色地，未依上前扶住狐狸，一臉的關心。
“唔……”做作地，狐狸用臉上糾結的表情，回答了未依的問題。
“那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不用了，忍一忍就過去了……”
“忍一忍就過去……雅治，到今天我才發現，原來你也可以這麼堅強。”鬆開扶住狐狸的手，未依忽然皮笑肉不笑地對著他說了這樣一句話，話落，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提步，推門，直接踏進自己的家。
沒有料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仁王明顯是一愣，愣過之後，急急地追了上去。
和還在廚房裏的田岡夫人高聲說了一句“我回來了！”之後，未依換上室內拖鞋，蹬蹬蹬地直接就往自己的房間走。
仁王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身後，和她一起進了她的臥室。
進門、放下書包，未依第一件事就是去檢查自己的床單。
“放心，你的寶貝床單一點事也沒有，剛剛我那是開玩笑的！”懶洋洋地斜倚在門邊，仁王揚眉望著未依在床上忙忙碌碌的樣子，忍不住出口提醒。
未依沒有搭理他的話，裏裏外外上上下下，把自己的床單檢查完一遍，確認真的無誤後，才鬆了一口氣，接著，像想起什麼，她轉向仁王，不悅地擰眉問道“耍著我玩，你覺得很得意是不是？”
“是啊，很得意！”一本正經地點點頭，仁王舉步走到她的書桌前，拉開一張椅子，在她的床邊落座。
未依無語，對他，她想，長此下去，她絕對會心力交瘁！
“你明明沒有受傷，為什麼要裝作骨折？還裹著那麼厚的一層繃帶，裝的跟真的一樣，你不累嗎？”不經意的移眸，注意到他上著石膏的手，未依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詢問著開了口。
“嗬，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受傷？”他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動了動被綁得略顯僵硬的右手，一派的漫不經心。
“剛剛扶著你的時候，我有‘不小心’重重捏了捏你受傷的手，然而，你卻好像什麼感覺都沒有似地，和我說，‘忍一忍就過去了’……”垂眸望著自己的指尖，未依的解釋，隻是純粹陳述事實的口吻，並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噗哩！”仁王似笑非笑地看向她，吹了記口哨：“難得，你居然也有學聰明的時候！”
“嗬，那還真是我的榮幸！被您老這樣肯定……”她挖苦地瞟了他一眼，順手抓過一邊的抱枕抱在了懷裏。
“噗哩。”仁王摸摸鼻子，並沒有再接話。
他不說話，她也不開口，他們兩個就這樣麵對麵坐著，氣氛，有些僵硬。
“是因為藤田健寺嗎？”不知過了多久，仿佛隻是幾分鍾，又仿佛像是一個世紀，她悶悶的聲音，就像伸手碰觸就會碎的氣泡，在他的耳畔，輕輕響起。
他微微一愣，接著，故作不以為意地看她，“你都知道了？”
“嗯。”她抬起頭，遲疑著看著他，想了想，還是真摯地道：“謝謝你……狐狸。”
狐狸……這個綽號……他好像已經隔了很久都沒有聽她叫過了……
還有她的眼睛……
“噗哩。”莫名地，他偏過頭，不知為何，竟不敢看她的眼睛。
“嗬嗬，我也不知道那樣的感覺是不是喜歡……我隻是覺得……覺得小熊的笑起來的時候，她的眼睛，一閃一閃的，很溫暖……”
櫻木說她的眼睛很溫暖，當時的他，嗤之以鼻，覺得那不過是無稽之談，然而現在……
情不自禁地，他再一次對上她的目光。這一次，他沒有再避開，而是認認真真地，迎視著她清澈的眸，愣愣地，竟忘記了反應。
其實，他從來都沒有認真地看過她。是不是因為太過熟悉，所以就選擇了忽略？是不是，有很多人，就是這樣，在一度的失去過後，再麵對，才會真正地看清？
他想，櫻木說的沒有錯，這個丫頭笑起來的時候，她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也許，她的發型還是一如既往的土；也許，她的麵孔還是他所熟悉的那個傻丫頭，可是，真正和她說話，重新和她接觸，他才猛然驚覺，她已然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真的選擇了成長。
明明，當初要她長大的人是他，可是，為什麼發現她真的有了改變時，他又期望她還是那個任由他吐糟而不會真的生氣的傻丫頭？
她說，謝謝你，狐狸。她說，對於藤田健寺的事，她也有一半的責任。
她還說，以前的她，太不懂事，對於你的好意，總是一次次地曲解……
她說了很多很多，可是，他隻是選擇性地，隻聽到那一句謝謝。
謝謝……那是以前，從來都不會出現在她身上的詞彙……
“這些話，都是仙道教你的？”沒頭沒腦地，盯著她一張一合的嘴，吐出曾經的她絕不會說的話，他忍不住有此一問。
聞言，未依顯然是一愣，愣過之後，幾乎是沒有任何遲疑地，她點了點頭。
她說：“仙道告訴我，你是真的為了我好，他說，我不該生你的氣……”提到仙道，她的眼神迷離，隱隱約約，嘴角邊，還有一絲甜甜的笑，揮之不去。
那樣的笑，他忽然覺得很刺眼。
“你很在乎他？”他的聲音，也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帶著濃濃的酸味。
未依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像想起了什麼，不好意思地紅了紅臉。
然後，他看見，她點頭，輕輕地嗯。
“雖然我和他認識的時間不長，可是，他對我……真的很好很好。有他在……我很安心。”他不會嫌棄她，也不會用異樣的眼神看她——未依隻是個單純的女孩，和所有女生一樣，她想聽的、願意聽的，有時候，隻是簡單的一句友善的鼓勵罷了。
“他讓你覺得安心？”仁王不知道，聽她說出這一句話的那一刻，自己胸口悶悶的、就像被剜去一塊的感覺，是什麼。
安心……她竟然對一個認識不到兩個月的男生感到安心？！仙道讓她安心……那麼他呢？他在她心裏又算什麼？她……就沒有在乎過他、喜歡過他嗎？
這個疑問冒起時，他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怦怦怦怦！
他不自覺地觸上自己的心跳，蹙著眉，無意識地，再次看向了未依的方向。
觸上她的眼睛，觸上她因回憶起什麼而羞紅的臉頰，怦怦！怦怦！他感覺到自己的胸口，有股陌生的悸動，掙紮著，要破土而出。
恍然，驚愕，難以置信。
瞪著那個丫頭，瞪著那個將近十年來都讓他說不出好話的傻丫頭，曾經那些一直不願讓他正視的問題，在此刻，就那樣不期然地，清晰浮現——
為什麼，他會那麼在意？為什麼，在看到她和仙道在一起，在聽到她說對仙道才有的安心時，他的感覺，會那麼難過？那麼鬱悶？那麼不爽？
這樣的感覺……這樣根本就不屬於他的感覺……
喜歡……他喜歡上了那個傻丫頭了，是不是？
噗哩！原來……竟是喜歡！
54
因為喜歡，所以隻有在她麵前，他才總是忍不住暴露出自己的真實心情？因為喜歡，所以他才會二話不說地拋棄自己以為的初戀、拒絕藤田芙子的心意，隻一味地在海原祭的舞會上，當那個傻丫頭的替補舞伴，是不是？
喜歡……他居然會喜歡那個呆呆的傻丫頭？他居然看不上班花校花卻獨獨“慧眼識英雄”地看上了被人貼上笑話標簽的她？
田岡未依……她有什麼好？要長相沒長相，要身材沒身材，除了惹他生氣，讓他吐糟，經常思維脫線腦抽風地做些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外，她到底有什麼地方煞到他了？
不可思議，莫名其妙！那樣的感覺，真的讓仁王想想就覺得自己好可笑。
不過，他笑的是曾經那個信誓旦旦地認定不會看上那個傻丫頭的自己，笑的是一向自詡詐欺師的自己有一天竟會自己抽自己耳光，喜歡上那個私心裏認為是最不可能會讓他動心的人！
那個白癡，那個傻妞，那個總是讓他說不出好話，那個每次看見她他都忍不住想要逗上一逗的傻丫頭……他……他居然喜歡她？他居然真的喜歡上了她？這……還真是讓人哭笑不得的事實啊！噗哩！
想到這兒，他不由得翻身從自己的床上坐起，無力地用另一隻沒有綁著繃帶的手，捏了捏自己的額角。
起身，他赤腳套上拖鞋來到窗台邊，“嘩”地一聲拉開窗簾，窗外，月色正濃，清清冷冷的光芒，隱隱約約，撒進室內，落在了他的身上。
下意識地，他移眸尋找著那棟和他家比鄰而立的三層樓高的房子——那個有她的房子。
此刻，天早已全黑，他不知道現在是幾點，可是，根據不久前隱約聽到過的鍾鳴，他明白，現在早已過了11點。
過了11點，可她房間的燈卻還亮著。
這麼晚了……她在做什麼？明天是周末，她是不是又在上網看小說了？還是……在看電影呢？
這幾天他一直在她家蹭晚飯，晚飯過後他回到自己的家。雖然，每次，她都有送他到他家門口，可是，幾天下來，他們說的話卻是屈指可數。
她不再像以前那樣，動不動就做些白癡的事情讓他挑刺，也不再神經兮兮地在他麵前花癡——她安靜、壓抑，無論他怎麼和她開玩笑，想盡辦法逼她炸毛，她總是有辦法用她淡漠的聲音四兩撥千斤地把氣氛弄成鬱悶的僵硬。
看著那樣的她，再想起每一次對著仙道時微笑的她，莫名地，他感覺自己的胸口又一次悶悶的、說不清的難受。
他知道，那樣的不爽源於嫉妒，或者，還有一種說法，是懊惱。
懊惱在她最需要安慰的時候，陪在她身邊的那個人不是他；懊惱，他和她認識了那麼久，他卻不是最讓她安心、最讓她信任的人！
一個人呆在臥室，每每想起她麵對他時，略顯牽強的嘴角；想起她和他說話時，自嘲黯然的眼睛，恍然、反省，那一夜的他，是不是真的說了不該說的話。
“你是我見過的女生中最呆的那一個！”
驚覺，當時的自己，怎會對著她說出這麼一句話？為什麼那時候，他沒有在話出口時，有事先考慮她的感受？是不是……是不是就是因為這一句，所以，待她溫言軟語的仙道，才會取代本該屬於他的位置，成為最能讓她安心和依靠的人？是不是就是因為這一句，所以，她才真的學著長大，拋棄自己的過去，重新開始？回憶，她那時的神情——蒼白的臉色，無意識滑落的淚珠……她的傷心，她的失望，她的控訴，明明白白地表現在了臉上，為什麼他到現在才猛然想起？為什麼那時的他，沒有亡羊補牢地及時開口去安慰？為什麼那時的他隻一味地看到她的白癡，想著罵醒她的無知而忘記了她可能會有的脆弱？
她不是個堅強的女生，隻是她習慣了用她的白癡、用她強撐的樂觀去掩飾她的難過——為什麼，他要到現在才發現到真實的她？為什麼他們相處了將近十年，他要到現在才恍然著想去思考她內心真正的想法？如果，沒有藤田健寺的事，如果不是在海原祭的彙報演出上看到那個站在台上，故作堅強的她；如果，不是她對仙道太過信任，如果不是櫻木花道的出現讓他產生了莫名的危機意識，讓他開始反省自己的不正常，察覺到自己對她在不知不覺中產生的心意，或許，他到現在都還會自以為是地認為，他認識的田岡未依，隻是一個天生少根筋的女孩。
說不清的煩悶、說不清的複雜，他暴躁地搔了搔腦袋，片刻的猶豫後，他直覺地就想下樓去敲她的門。然，指尖剛觸上臥室的門把，他的身形又猛地一頓。
自嘲、苦笑，一向冷靜的自己，竟也會有如此不淡定的時候。
可是……他想看看她，想和她說說話……想……
“噗哩！”他重重敲擊了一下門板，感覺今天的自己，真的太過不正常。
像一隻困獸似地，仁王在自己的臥室裏不斷地走過來走過去，一會兒蹙眉、一會兒微笑，一會兒拍拍自己的頭，一會兒扯扯自己的小辮子，內心的糾結，不言而喻。
然後，不經意的目光注意到書桌上的手機，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地，他伸手抓過那隻手機，一邊撥通著號碼，一邊又站回窗前。
“嘟——嘟——”
他看著對麵屬於她房間的窗戶，默數著手機裏傳出的聲響。
一聲、兩聲……
數到第十一聲的時候，他總算聽到她輕輕的一句：“喂！”
“你在做什麼？”望著她雖拉著窗簾卻還能隱約知道她還亮著燈的窗戶，他不自覺地溫和自己的口氣，沒有發覺到自己此刻的表情，和他的語氣一樣，都是本不該出現在他身上的溫柔。
聽到他的聲音，那頭的她顯然是一愣，愣過之後，她不給麵子地直接冒了一句：“你吃錯藥了嗎？”
吐血！身亡！
仁王的嘴角有些抽搐。
閉了閉眼，仁王告訴自己，冷靜淡定如我！
“你在幹什麼？”他重重吐了口氣，勉勉強強，恢複到他原本的語調。
“哦，我在繡十字繡。”她的回答，有些漫不經心。
“十字繡？”他莞爾，忍不住揶揄：“你什麼時候也喜歡這麼女孩子氣的東西了？”他不是故意打擊她，而是從小到大，她的家政成績實在是慘不忍睹。
“嗬嗬，你不知道我已經洗心革麵了嗎？”也許是被他打擊得多了，所以，她也漸漸習以為常，甚至，也學會順著他的話，打趣自己。
“噗哩。”他好心情地彎了彎嘴角。她的聲音，她的語氣，救那樣簡簡單單地安撫了他原先的暴躁。
“怎麼想起繡十字繡了？”記得以前，她對這種東西，碰也不碰的。
“因為明天是洋平的生日啊！”她理所當然地回應，而聞言的他，臉頓時黑了一半。
“洋平？”陌生的名字讓他不自覺地蹙眉：“是你新交的朋友嗎？”
“唔……可以這麼說……”
“是男生？”
“嗯。”她似乎沒有聽出他話底的不對勁。
“前幾天櫻木花道來找你，就是為了邀請你去參加這個什麼洋平的生日？”他猛然想起前幾天在她家門口遇到的櫻木花道，那個他站在她家二樓窗台往下看時，無意中瞥見的那個和她親近的身影。
“嗯。”
她一連串的嗯，成功勾起了他心底的酸味。可是，此時此刻，他明白自己除了不動聲色外，不能再衝動行事——他不想再和她把他們之間原就有些冰凍的關係弄得更加僵硬。既然知道自己喜歡她，那麼對她，他清楚，他絕對不能再用以前的態度麵對——為什麼？笨！你有見過哪隻小白兔會對臉上明明白白地掛著“我是大灰狼”的狐狸，敞開心扉讓他騙、不，是讓他追的嗎？
“嗬，為什麼他生日，你送他十字繡？”他故作漫不經心的語氣，然而，他緊蹙的眉宇，卻暴露了他真實的心情——好在，未依看不到。
“因為海原祭那天他有伸手幫過我……”說到這兒，未依想起洋平那天會伸手好像是由於誤會了狐狸欺負她的關係，想到那次狐狸和櫻木他們並不愉快的邂逅，未依直覺住了口，停頓了片刻後，才不著痕跡地繼續道：“何況，我最近的零用錢不多，貴一點的禮物買不起，所以……禮輕情意重，這個道理，你應該聽過吧？”
禮輕情意重……還一句禮輕情意重！為了那個才見過寥寥數麵的人，她可以挑燈熬夜在那邊繡她曾經最不擅長的東西……
“他是櫻木花道的朋友吧？”吸氣吐氣，他告訴自己要鎮定。混沌的腦海，努力拚湊著有關洋平的記憶。
“是啊！對了，你和櫻木認識嗎？”提到這個，未依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前些日子櫻木來找她時和狐狸的互動，忍不住好奇地有此一問。
“嗯，海原祭上見過一麵……他們……他們幫過我一點小忙……”仁王避重就輕，並沒有意願告訴未依，藤田健寺就是櫻木他們“幫忙”揍的。
“是嗎？”未依在手機那頭點點頭。
“那明天……你會去參加洋平的生日？你們要去哪裏？”
“嗯，具體地點他沒有說，不過洋平說，到時他會來我家門口接我。”雖然那天櫻木後來不知為什麼就那樣帶著奇怪的表情離開了，但是，後來的某天，她放學的時候，有在校門口見到特意來等她的洋平他們四人。
“喂！未依！這裏這裏！”和綾子肩並肩地走出校門，遠遠地，未依便看到守在校門邊正向著她招手的高宮等人。
“怎麼是你們？”和綾子打過招呼讓她留在原地，未依下意識地向洋平他們走近。
時值放學高峰，立海大的校門口，來來往往的學生很多。
洋平他們四個就那樣或蹲或站地斜靠著大門而立，吊兒郎當的模樣，不良少年的氣質，和立海大莊嚴的校門兩相比較，就顯得紮眼異常。
“嗬，正巧路過而已。”洋平莞爾，雙手插著褲袋，一派的隨性。
“是嗎？”未依揚起了嘴角，簡單地寒暄過後，下意識地四下環顧，沒有發現櫻木的身影，她忍不住疑惑地問：“噯？櫻木呢？你們沒有和他一起嗎？”
“櫻木他啊因為你和白……唔……”
“櫻木啊，他作業沒有做完，被老師留堂了，嘿嘿！”眼疾手快地捂住高宮的嘴，大楠和野間對未依笑了笑，暗暗敲了高宮的腦袋，示意他閉嘴。
見狀，未依有片刻的疑惑，剛想開口問什麼，被一邊不動聲色的洋平所打斷。
“對了未依，這個周末你有空嗎？”
“周末？有啊？”未依看向洋平，“上次櫻木來找我，也是問我有沒有空，不過，後來不知道為什麼，他還沒有和我敲定時間就走了，這幾天，我正想聯係他呢！”
“是嗎？我還以為……嗬，沒什麼。”洋平用食指摸了摸鼻子，想說什麼，卻又因某些考量而沒有說，一笑帶過。
未依奇怪地看著他，麵露茫然。
雖然那一天，未依覺得洋平他們幾個的臉色有些古怪，但，他們不肯說，她也不好意思多問。好在，他們沒有忘記對她的邀請，定下了時間，說周六早上十點，他們會來她家樓下接她，說是洋平請客，讓她什麼東西也不要帶，隻要乖乖地和他們走就好。
洋平沒有提那是他的生日，未依自然也不會提，不過，既然知道周六是被邀請去幫洋平慶祝的，那麼要她不準備禮物，真的兩手空空，她會覺得不好意思。她不知道洋平喜歡什麼東西，也不清楚他需要什麼，想了一夜，她才會決定繡十字繡——禮輕情意重嘛！
“嗬，是嗎？”仁王不知道自己心底此刻的感覺是什麼。“幾點？他明天幾點來接你？”
“嗯……10點。”還在和手裏的十字繡奮鬥的未依，並沒有察覺到仁王話底的一絲異樣。
十點……是嗎？
掛斷手機，嘴角劃過諱莫如深的弧度，仁王望著對麵還亮著燈的窗戶，無意識地“噗哩”一聲，目光深邃。
明天……嗬！還真是讓人不待見的明天啊！噗哩！
ss90222twtw60 2021-4-1 15:38
55
星期六的天氣很好，沁涼的風吹在臉上，柔柔的，很舒服。
將繡好的鑰匙扣放進自製的小袋子裏，未依看了眼時間，舉步下了樓。
“我出去咯！”和在客廳裏正看著電視的田岡夫人打過招呼，未依換上外出的鞋子，便要離開家門。
“出去？去哪裏啊？”坐在沙發上歪著腦袋看向未依的方向，田岡夫人不覺有些新鮮地詢問道——畢竟，未依是個小宅女，周末的時候，除非她這個當媽的拖著她，否則，這丫頭是絕對不會放棄上網的機會，挪動尊腿，去外麵曬太陽的。
“今天有個朋友過生日，我去幫他慶祝！”緊緊肩上的背包，未依誠實以告。
“朋友？哪個朋友？綾子的生日上個月不是已經過過了嗎？”別怪田岡夫人這麼問，而是未依掛在嘴上能說得上話的朋友聽來聽去、數來數去也就那麼幾個。
“嗯……不是綾子，是最近新交的另一個朋友！”
“另一個朋友？”眼睛頓時一亮，田岡夫人立刻來了興趣，“男生女生啊？難道是你爸最近新招進球隊的仙道嗎？”仙道這年輕人好啊！又高又帥！學習也不錯！未依她爸也滿意！上次他來他們家吃飯，田岡夫人看見未依和他之間的互動，直覺認為未依這傻丫頭總算開了竅！沒那麼愣頭愣腦了！要是……要是……未依這丫頭和那個仙道真有什麼苗頭的話，嘿嘿，她也不會反對的！怎麼樣？她這個當媽的夠開明吧？
“呃……不是仙道……是另一個……女生！對！就是女生！”不是未依不想說實話，而是一個女生答應和幾個認識不久的男生一起出去玩，怎麼說，都有點……說不過去。
“女生？”田岡夫人滿臉的不相信。知女莫若母，何況，她女兒又長著那一張單純的臉，真話、假話，一目了然。
“不和你說了，時間不早了，我要遲到了！放心，我會在晚餐之前回來的！bye~~”不想再和自家母親繼續這個話題，未依擺擺手，幾乎是落荒而逃地奪門而去。
“喂……未依！”瞪著那扇被“砰”地一聲合起的門扉，田岡夫人有些哭笑不得。
“真是的！和男生一起就和男生一起嘛！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還羞羞答答、遮遮掩掩的！你媽我又不是那麼不講道理的人，你媽很開通的好不好？”沒好氣地坐正身子，田岡夫人碎碎念著拿起遙控器，一個台一個台地切換，換著換著，腦海靈光一現，她像忽然想到什麼，露出一抹別有深意的微笑，接著，她放下遙控器，起身去打了個電話——
“喂？茂一啊！仙道今天有去你們球場訓練嗎？有啊！那太好了！你再帶他來我們家吃頓晚飯吧？什麼？為什麼？什麼為什麼？我要你把人帶過來你就把人帶過來，哪那麼多廢話啊！肥水不流外人田，這個道理你懂不懂啊……”
（以上省略田岡夫人替田岡教練洗腦的N段話。）
田岡教練扶額歎息：我和我老婆有代溝……真的……
※※※ ※※※ ※※※ ※※※ ※※※
離開家門，未依重重地吐出一口氣，拍了拍胸口。不是她不想和她媽媽坦白從寬，而是她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起，雖然她現在的這個媽媽不像她另一個時空裏的那個媽媽那般保守，但……她還是不要在她麵前太過放肆的好。
“未依！”思忖間，遠遠地，未依便聽到一個熟悉的男聲在喚她的名字。
下意識地循聲望去，笑，是洋平！
此刻，他穿著一件幹淨的白襯衫，隨性地靠在那輛粉紅色的摩托車上，暖洋洋地對著她微笑。
未依快步向他走過去，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發：“等很久了嗎？”
“沒有，我也才剛剛到而已。”洋平莞爾，頓了頓，將事先準備好的安全帽遞給未依。
“謝謝。”未依笑著接過，順勢將自己做好的禮物交給洋平。
“這是？”洋平明顯是一愣。
“生日禮物啊！”戴上安全帽，不熟練地扣著扣子，未依一臉的理所當然。
“呃……謝謝！”摸摸鼻子，洋平笑得有點心虛：“可以打開看看嗎？”他詢問地麵向未依。
“可以啊！”未依還在和那頂帽子奮戰。
洋平沒有說話，打開外麵的包裝袋，他小心翼翼地取出裏麵的東西。
那是一個綿羊形狀的鑰匙扣，大大的眼睛，紫色的羊毛，紅色的蝴蝶結。
“那個……因為我是第一次做這個東西，所以就偷懶找了一個最簡單的圖案……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加上最近的零用錢也不多……所以……”未依顯得有些尷尬，畢竟，那麼一個小東西，模樣粗糙又不精致的，拿它當禮物，在外人看來真的是有些送不出手——可是，想到那是她自己花了三天的時間，利用所有的空餘一針一線縫出來的，她又覺得可以表達自己一下送禮物的真實心意……“如果你不喜歡，下次我……”
“這個禮物我很喜歡！”洋平溫和地出聲打斷她，將那個鑰匙扣放到自己的麵孔旁邊，對著未依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你看！他和我是不是長得很像？”他晃晃手裏的鑰匙扣，模仿著那隻羊的表情，吐吐舌頭扮鬼臉。
看著他的樣子，未依忍俊不禁，先前的尷尬消失無蹤。
“唔……如果你的頭上再裝一個蝴蝶結，那就很像了！”一本正經地，未依點點頭，忍著笑意，一派的認真。
“蝴蝶結？”洋平皺了皺鼻子，顯得很為難的樣子：“那是女生才戴的東西啊……能不能換一個？”
“換一個的話就不像了……”未依也很為難。
他蹙眉看著她，她也擰眉望著他，四目相對，半秒後，兩人皆不約而同地“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嗬嗬，我覺得它還是和它有點像！”玩笑過後，洋平不知從哪裏摸出一根繩子，將那隻羊掛在了他的摩托車上。
“哦？”未依有些好奇：“為什麼？”
“因為它們都叫小綿羊啊！”挑了挑眉毛，洋平再度看向未依，愉悅地咧了咧嘴角。
“撲哧！”聞言，未依笑彎了眼睛，忽然覺得洋平還挺風趣。
“上車吧！再不走，我想櫻木他們幾個就要等急了！”看一眼手表，想起正事，洋平在玩笑過後，跨上自己的摩托車，對未依莞爾道。
未依點點頭，暗暗慶幸起自己有先見之明，沒有穿裙子。
“我們現在要去哪裏？”在洋平的身後坐穩，未依扶著那頂對她而言有些過大的安全帽，想起了這個問題。
“一家壽司店，是我和大楠他們之前打工的地方，開在沙灘附近，不過，老板後天要出國，今天是那家店最後一次營業，所以所有的壽司都減價出售……”試著發動引擎，洋平目不斜視地回答，然後，他叫未依抱緊他，啟動了他的“小綿羊”。
車子離開小巷駛入了交流道，未依環著洋平的腰，感覺有些新奇。
“這還是我第一次坐摩托車！”她在他的耳邊說話，咯咯咯地顯得很興奮。
“我也是第一次載女生。”注意著前方的方向，洋平笑著應。
好在，洋平因顧及到未依而有刻意減緩速度，所以，他和未依一前一後的交談，並不需要扯開嗓門。
“噯？這麼說我們都是第一次？”未依靠在洋平的肩膀上，一臉的驚奇。
“嗬嗬，很值得紀念吧？”
“是啊！很值得！”
“嗬……”
在一個十字路口，紅燈。
“對了，洋平，你為什麼要叫這輛車小綿羊啊？”在無聊的等待中，未依沒話找話地扯了這個問題。
“那是櫻木取的！”洋平莞爾，偏頭看向未依，“這家夥的腦袋裏總是裝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第一眼看到這輛車的時候，他就沒頭沒腦地蹦出來這一句，說是這樣就可以將它和其他的車區分開來……真是……”說到這兒，洋平的表情有些無奈。
“嗬嗬，難怪他會叫我小熊！”像聯想起什麼，未依恍然，不自覺地彎了彎嘴角。
“櫻木他很單純，有時候還很自來熟，不過，一旦他把人當朋友，那絕對會力挺他到底，等你和他相處時間長了，你就知道了。”綠燈，洋平回過身，再度發動引擎。
自來熟是嗎？上次在海原祭上，未依就發現了……
“你和櫻木認識很久了嗎？”洋平的話讓未依忍不住有些好奇。
“嗯，從小學時候就開始了……”
“那也有五六年了……”
“那你呢？”
“什麼？”
“你和仁王雅治呢？”
“你說他啊！我們從幼兒園的時候開始就同班了，因為兩家住的比較近，所以自然而然就比較熟，不過，他很討厭我的，多數時候是我纏著他……”
“你很喜歡他，是嗎？”
“說不上喜歡，也許隻是習慣吧？習慣身邊有他這樣的人……”習慣了每天和他吵吵鬧鬧，習慣了他時不時地譏誚諷刺，隻可惜，那樣的習慣，卻不是他所樂意的習慣……想到這兒，未依忍不住暗下了眼睛，暗暗下定決心，告訴自己，記得和狐狸保持距離，別再有事沒事地惹他嫌了！
“你們不是男女朋友麼？”因為目不斜視，所以洋平並沒有注意到未依的表情，繼續不動聲色地循序漸進。
“怎麼可能？”未依失笑，“我在他心裏隻是一個傻瓜，他才不會喜歡我！”
“是嗎？”洋平的眼底有一抹若有所思。
“哇嗚嗚嗚嗚……我又失敗了我又失敗了！小熊和白毛住在一起……他們兩個……他們兩個還睡在一張床上！嗚嗚嗚嗚……我又失敗了！我又失敗了！嗚嗚嗚嗚……”鬼哭狼嚎地趴在一棵樹上嗚嗚嗚地哭，櫻木的表情就好像世界末日到來了一樣。
“睡在一張床上？！”野間一呆。
“哇！不會吧？小熊這麼早就要生娃娃了？”高宮一愣。
“這麼早熟？”大楠一驚。
“櫻木，你會不會聽錯了？”隻有洋平一個人覺得事情有些蹊蹺。
“不會聽錯的！”眼淚汪汪地扭頭看著洋平，櫻木鼓著Q版包子臉，好委屈好委屈的樣子：“那是白毛親口說的！而且小熊也默認了！嗚嗚嗚……”
“這下是真的第四十一次了！”大楠歎了口氣。
“而且，還沒開始就直接被扼殺在了萌芽之中。”野間鞠了一把同情淚。
“既然如此……”高宮和大楠他們兩人麵麵相覷，然後——
“咩哈哈！櫻木花道，你就看開點吧！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啊！”
“沒關係，沒關係，才四十一次而已！要不斷刷新紀錄啊！”
“嘟嘟——嘟嘟——”撒花，吹喇叭，落井下石三人組再度登場……
想起櫻木當時的表情，再對比剛剛和未依的對話，洋平的嘴角，有趣地上揚。
而未依，則陷入了某種回憶裏，悶悶的，沒有再說話。
於是，各懷心思的兩人，都沒有注意到迎麵而來的某個騎車的人影。
所以，當“小綿羊”和“淑女車”砰地一聲相撞，洋平和未依委實被嚇了好大一跳。
幾乎是下意識地動作，洋平在摩托車傾斜著落地的時候出手護住了未依。
“砰”“啪”
粉色的綿羊撞上一邊的電線杆，未依重重地摔在了洋平的身上。
背部敲上冰冷的水泥地，胸口又是失重後的一擊，洋平悶哼一聲，痛苦得皺起了眉頭。
“洋平！”從驚惶中回過神，未依看見被自己壓在地上的洋平，嚇得趕緊起身。“你怎麼樣？洋平？哪裏受傷了？要不要送你去醫院？”未依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早知道，她剛剛就不該因為無聊而找洋平聊天了……她不找洋平說話，洋平也不會分心，更不會沒有注意到迎麵撞上來的人，現在也不會摔倒受傷了……
“沒關係，我沒事。”揉著隱約泛痛的胸口，洋平掙紮著從地上坐起身，安撫性地對未依笑笑，示意自己很好。
“可是……”未依有些不放心，扶著洋平，幫著他緩緩站起身。
“隻是小衝撞擦破點皮而已，以前超重載著櫻木他們四個人的時候，比這個更嚴重的都發生過……不用擔心！”幽幽地吐出胸口的悶氣，洋平試著動了動自己的手腕，齜著牙，和未依開玩笑。
未依沒有說話，隻是看著他手臂上的擦傷，憂心忡忡。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我覺得現在你該擔心的人，是他！”為了轉移未依的目光，洋平直覺地用下巴努努剛剛和他們相撞的那個人。
順著洋平的視線，未依後知後覺地移眸望去。
隻見一輛翻倒的自行車旁，一個有著一頭黑發的男生麵朝下地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他該不會……
未依和洋平麵麵相覷，正想和洋平一起上前看個究竟的時候，隻見那個男生迷迷糊糊地摸了摸腦袋，緩緩地從地上爬起來。
當他慢慢地轉過身子，露出了他的模樣，未依不自覺地倒抽一口氣，驚愕當場——
流、流川楓？！
56
很Q版的包子臉，半夢半醒中的眸子，一派茫然的表情……眼前這個形似流川楓或者應該就是流川楓本人的少年就那樣滿臉無辜兼狀況外地站在那兒，和未依、洋平麵麵相覷。
“那個……你沒事吧？”嘴角掛起習慣性的禮貌微笑，洋平主動開口打破了沉默。
“沒事……”勉強撐起一絲清明淡淡地應，流川楓麵無表情地看了洋平一眼後，下意識地動手扶起自己的淑女車。
未依傻傻地看著流川楓，直到流川楓自顧自地跨上自行車，自顧自地踩著踏板，沿著歪歪扭扭的軌跡，危危險險地繼續他的路後，才從一片愕然中稍稍回神。
“怎麼了？”推著確認過完好狀態的小綿羊，洋平來到了未依的身邊，順著她愣愣的目光，好奇地張望：“你認識他？”
“唔……隻是似曾相識而已。”聞言，收斂思緒，未依的回應輕描淡寫。然後，她思及洋平手腕上的擦傷，想了想，她翻了翻自己隨身的背包，摸出一張OK繃出來。
“雖然隻是輕微的擦傷，不過，如果不及時處理，也許會細菌感染的……”低頭，簡單地處理著洋平的傷口，未依喃喃的解釋聽起來就像老媽子似的碎碎念。
望著她專注認真的側臉，洋平不由得莞爾，點頭附和著，一副受教了的模樣。
“對了，洋平，剛剛那個人……你都不生氣嗎？”重新戴好安全帽在後座上坐穩，未依在伸手環住洋平的腰的那一刻，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如是問道。
“生氣？”手中的動作一頓，洋平扭頭看她，似有些不解。
“他騎車撞上了小綿羊，害得我們摔倒，你受傷……連一句道歉都沒有就直接走了……你……”別怪未依這麼問，而是前一個14年的記憶裏，她從未見過像洋平這樣的人。
自己被撞、受傷了，非但沒有對肇事者惡言相向，甚至還會禮貌地關心起那個人的傷勢……而且，當那個肇事者連一句對不起都沒有說就那樣明目張膽地當著他的麵逃逸，他也沒有露出任何的不滿和不悅……如果換成一般人，未依想，那肯定又會是一起阻礙交通的爭執……
“他沒有看路，我也沒有啊！”洋平失笑：“何況，他應該也不是故意的，不是嗎？”
“所以，你才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是嗎？”未依表示理解地點點頭。
“是……也不全是……”摸摸鼻子，洋平的回答，有些奇怪。
“？！”未依一頭霧水。
“如果我今天沒有事，如果我的身後沒有坐著一個女生，那麼我想，我一定會好好地‘教育’一下那個小子！”眉，微挑，洋平一臉做作的惋惜。
看著他的裝模作樣，未依“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先前因撞車而起的一絲陰霾，莫名地，煙消雲散。
見她終於舒展了眉頭，洋平笑著扭過頭，試著再次發動了引擎。
粉色的小綿羊再度駛上了交流道，接下來的一路，未依和洋平誰也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那一段小小的插曲，就隻是小小的插曲而已……
※※※ ※※※ ※※※ ※※※ ※※※
白色的棒球帽，足以遮去大半張臉的蒼蠅太陽鏡，“全副武裝”完畢的仁王就那樣騎著一輛山地自行車，保持著幾米以外的距離，一直跟在那輛粉色小綿羊的後麵。
其實，他很早就起床了。穿戴整齊、準備完畢，他站在二樓的窗簾後，一直靜靜地看著下方的一切——看著那個騎著摩托車等在她家樓下的男生；看見那個離開家門，帶著一臉愉悅的笑意迎上那個男生的她；他們在說什麼？那個男生和她說了什麼？逗得她笑得那麼開心？印象中的曾經，他和她的相處，他似乎從未讓她這般笑過……甚至，他還嫌棄過她的笑容……
人，主觀意識的動物；當你覺得一個人討厭，無論她做什麼，都入不了你的眼；無論她怎麼做、怎麼說、怎麼笑，你總會在她的一舉一動裏挑出不順眼的刺，怎麼看、怎麼不喜歡，怎麼看、怎麼不待見……可是，當有人發現了她的好，當驚覺她也許會和自己的距離越來越遠，你的心裏，又會不舒服，不舒服不舒服，一點一點累積，直到在某個特定的時間段，發酵成恍然的喜歡，那麼，一瞬之間，她在你眼裏的形象，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你喜歡她，因為喜歡，所以，她曾經的缺點變成了值得回憶的甜蜜，她的笑容、她的眼淚、她的一舉一動，牽扯著你的思緒，讓你無法不在意，無法不注意。
於是，你會開始關心她的一切，在意她的一切，不希望她的生命裏出現除你以外的任何一個男生。
對那個傻丫頭，仁王現在就是這樣的感覺。在意她，在意她的笑容，在意那些男生在她心裏的位置，是不是早已超過了他……
自嘲、苦笑，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這般不正常。
神思恍惚間，他沒有注意到正在跳轉的綠燈，直到身邊傳來刺耳的喇叭聲，他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險象環生地踩下刹車，掉轉了方向回到停車線後。
然而，這一停頓，他就那樣眼睜睜地看著那輛小綿羊，漸行漸遠。
“噗哩。”嘴裏習慣性地爆出這兩個音節，他重重拍了下自行車的扶手，略顯煩躁地爬了爬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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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很多事，總是喜歡一次次的陰錯陽差？”天台上，魏衣晃著雙腿坐在那裏，像想起什麼，扭過頭來衝我淡淡地笑。
“你想起了什麼？”我看著她的眼睛，平靜地問。
“當我在意他的時候，他說話打擊了我；而當他喜歡我的時候，我卻時時記恨著他給我的傷口。表麵上裝作不在意，心裏卻偏偏很在意。在意著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在意著他可能會有的討厭，於是，我告訴自己，我要避開他，別再惹他嫌，我不要再當以前的我，我要重新開始，當一個新的自己。”
“所以，另一個男生的溫暖迷惑了你？”
“不是迷惑，也許，也是真正的喜歡吧？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句話？一個男人的一生裏，隻會真心愛一個女人；而一個女人的一生裏，或許會在不同的時間段，愛上不同的男人……每一個都是真心，每一個都很深刻，然而，驀然回首，細細回憶，又會發現，原來最初的那一個，才是讓你最難忘記的那一個……”
如果不是太在意，又怎會感覺傷得深？
如果不是很喜歡，又怎會感覺到傷心？
“感情是把雙刃劍，傷人傷己，可是，大部分的人，都喜歡在無法挽回的那一刻，才願意敞開心扉看得透徹。”偏眸望向底下的車水馬龍，我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是啊！”魏衣仰麵望著天空，喃喃自語：“因為是人，所以才會那般斤斤計較，你傷了我多少我便要你還給我多少，我因你受了多少痛你也該還給我多少傷……視而不見，自以為是對自己的保護，一直持續到無法挽回的那一刻，才會後知後覺地看清，愛計較的自己，究竟執著了什麼……又錯過了什麼……”
她想，在那一個時空的自己，也許，真的像“他”曾經說過的那樣——
很呆很呆嗬！
※※※ ※※※ ※※※ ※※※ ※※※
洋平帶著未依去的那家壽司店開在江之島的海邊。
雖然在神奈川已經居住了14年，但是，未依卻從來沒有真正來過江之島——即使偶爾幾次去陵南的時候，她有聽到過這個“站名”很多次。
驅車駛上通往江之島的長橋，沿途的風景，美不勝收。
澄澈的天空，碧藍的海水，以及零星的幾艘五顏六色的帆船。
洋平告訴她，因為現在已經過了夏季，所以去海上衝浪的人和暑假那陣子相比，減少了很多，“如果現在是盛夏，那麼整個海麵便會被前來衝浪的人擠滿，那個場麵，真的很壯觀。”
“未依，你是第一次來江之島嗎？”刻意放緩速度讓未依有時間仔細領略沿途的風景，洋平一邊目不斜視地注意著前方，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和身後的未依聊天。
“嗯，是啊！”
“那麼你知道江之島的傳說嗎？”
“傳說？什麼傳說？”未依被洋平的話勾起了興趣，傾身湊近洋平的肩，未依難掩滿腹的好奇。
“嗬，我聽到的版本是這樣的……傳說很久很久以前在距津村也就是現在的鐮倉市周圍方圓40裏的地方是一個很大的湖，湖裏住著一條有五個頭惡龍。它體形龐大，威力無窮，喜歡四處作惡，經常將該地弄得山崩地裂，疾病流行，洪水、台風肆虐。”
“人們試過很多種方法，想要製止它的惡行，可是，人力渺小，即使集合眾力也沒有辦法阻止惡龍繼續作惡。於是，漸漸地，村莊變得荒蕪。最後便形成了子死越也就是現在在江之島對岸的腰越。”
“人類的生活苦不堪言，大家一直活在惡龍的陰影下，民不聊生，這種黑暗的日子一直持續到欽明13年的某日才有了終止的跡象。”
“那一天的海麵上，天空烏雲密布，天動地撼。慢慢地，雲中出現了一位美麗的仙女，還有一座漂浮在海麵上的島嶼……”
“那個仙女是不是在得知惡龍的惡行後，就幫著津村的人們，運用自己的仙術、法術之類的和惡龍大戰了幾百個回合，最終將它殺死了？”未依想起“睡美人”的故事，忍不住脫口接了下去。
“嗬，不是哦！“洋平莞爾，“惡龍可是對仙女一見鍾情！”
“一見鍾情？！”未依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那後來呢？難道……它為了仙女改邪歸正了？”
“嗬嗬，你猜得沒有錯！故事的發展就是這樣，很匪夷所思吧？”
“唔……還好！那後來呢？後來怎麼樣？惡龍對仙女一見鍾情，那仙女呢？仙女怎麼樣？她也喜歡惡龍嗎？”靠在洋平的肩上，看著他的側臉，未依對這個故事的後續很感興趣。
“後來……他為了有資格和仙女求婚，便承諾不再作惡，痛改前非。起初，仙女是不喜歡它的，不過，由於它的不懈努力，不斷行善，一次次被拒、一次次受挫都不肯放棄，於是，它的堅持終於打動了仙女的心，最終還是和仙女喜結良緣。”
“然後，五頭龍便和妻子攜手一起改造該島，並用自己的力量一直一直保護著居住在這裏的人們。漸漸地，大家對惡龍的印象起了質的變化，因此在現在的江之島上才會出現那麼多和‘龍’有關的景點啊！”
“所以，在這個世界上，並不是很多事都是注定的，隻要願意努力，不怕失敗，再難、再苦都能用毅力挺住，那麼，最後一定就會收獲到豐碩的果實，是嗎？”未依喃喃自語，說不清自己在聽完這個故事後的感覺是什麼。
“有付出才會有回報，有努力才會有收獲；隻要你願意堅持，最後才會擁有勝利的微笑。”
“可是，現實很無奈不是嗎？就比如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如果對方不愛你，那麼不管你怎麼努力、怎麼堅持，到頭來，不都是笑話一場嗎？”未依並不是很讚同洋平的說法。
“當你在付出的時候開始計算自己為對方做了多少，那樣的付出便已然變了質。畢竟，感情這種事，隻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罷了。”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洋平，你好像很有經驗啊？”細細咀嚼著洋平的話，未依不由得對身邊的這個男生投去全新的目光。
“呃……這些都是我從書上看來的……”洋平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其實並沒有任何的經驗——那些話，算是從櫻木花道的失敗中，總結而成的吧？
“書上？”未依了解地點點頭。
談論間，二人已然到達了目的地。
“洋平！未依！這裏這裏！”遠遠地，在沙灘上矗立的一家壽司店前，高宮、大楠等人眼尖地向他們揮了揮手，扯著嗓門大聲叫道，他們身邊，紅發的櫻木正雙手插著褲袋，微紅著臉看著未依的方向，不知道在別扭些什麼。
見狀，未依和洋平相視而笑，停妥小綿羊後，快步向他們走近。
陽光、海灘、微風。
男孩、女孩、笑容。
壽司、玩笑、澄清。
這一天的未依，走進了櫻木軍團的世界，擁有了足以依賴一生的朋友。
這一日的仁王，騎著車子滿世界地亂轉，體會了計劃不及變化的真諦。
也許，這便是生活。
57
時間在暗處推移，未依的生活，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無波。
真的平靜無波嗎？其實，也不盡然。
每天早上，無論時間早晚，她總會在她家門口看到狐狸的影子。
“網球部現在早上都不需要訓練了嗎？”肩並肩走的一路，她疑惑地看向身側的他。記得以前，他們網球部早上很早就會有訓練，就算沒有訓練，這隻狐狸也會很早就出門和他的搭檔柳生約好在附近的小公園裏見麵，練習雙打的——她記得那陣子，她為了想要和他一起走，每天四點鍾不到就守在他家樓下，諂媚地纏著他、等著他，苦苦哀求著讓他帶著她一起——笑，那時候的她，真的很傻很傻吧！
“我現在是傷患。”抬抬自己吊著繃帶的右手，他的回答理直氣壯。
“傷患？”她挑眉看了他一眼：“那‘醫生’有說你什麼時候可以‘痊愈’麼？”她把“醫生”和“痊愈”二詞加上了重音。
“等到有比賽的時候，自然會痊愈。”
“……”未依無語，不予置評。
她不知道仁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對她的態度會有這樣的轉變。曾經，嫌棄她粘在他身後的人是他；曾經，對她的一切冷嘲熱諷的也是他；可是，現在，主動要等她一起走的人是他；有一句沒一句要和她搭訕聊天的人，依舊變成了他。
人們常說，女人心、海底針，這句話在仁王身上，未依覺得換一下也會非常適用才對。
她猜不透他的想法，也不想費勁再去猜，她已經不想再當以前那個她，自洋平生日那天後，她找到了自己的目標，也有了自己的夢想，她想為了自己努力，也隻想為了自己的目標奮鬥，所以，對於無關的人事物，她想，就這樣得過且過，就很好。
於是，帶著這樣的想法，他和她每天的對話，總是這樣，在最初的幾句後，不了了之。
洋平生日那天，和櫻木他們道別回到家，有點意外的，她又一次看到了仙道。
還是那頭酷酷的朝天發，還是那絲雲淡風輕的微笑。
看見她的第一眼，他說：“抱歉，又要打擾你了。”
“沒有，你能過來，我……我爸爸很高興的。”她想，當時的她，臉一定很紅——想起之前小早川綾子的問話，想起適才櫻木他們的旁敲側擊——他們似乎都以為，海原祭上，那個拉著她跳舞的仙道，是她的男朋友。
男朋友是嗎？可惜，那隻是一個誤會。
“如果不是，那他為什麼要請你跳舞？”綾子一臉的惋惜。
是啊！為什麼呢？應該隻是同情而已吧？
她記得自己當時就是那樣回答的，帶著一點點的黯然和苦笑。
“那他還真是同情心泛濫啊！請一個自己不喜歡甚至是不認識的女生跳舞……”綾子喃喃自語，雙手托腮，羨慕不已：“我怎麼就遇不到這麼富有同情心的帥哥呢？”
“嗬嗬……”未依笑得有點僵。
那天，仙道就在她家裏吃了晚飯，晚飯過後，她母親要她送仙道去車站。
“反正你上次已經送過他了，一回生二回熟嘛！”不顧田岡教練在一旁扶額歎息的動作，田岡夫人曖昧兮兮地對著未依，別有深意。
未依的嘴角有點抽搐，抽搐過後，不自覺地臉紅。訥訥地，她下意識地看向身側的仙道，隻見他依舊懶洋洋地笑得溫和，依舊沒有真實的情緒。
他們就那樣一起去了車站。
他們的影子，在路燈下，親密無間。
仙道是個很體貼的男生，和他在一起，她從不會感到尷尬。
他們有數不清的話題可以聊——即使，很多時候，都是她在嘰嘰喳喳。
他是一個很好的聽眾，他總是擅長用簡單的一句話扯出她一大段的後文。
她告訴他自己一天的點滴，和他分享自己交到新朋友的愉悅。
“櫻木是個很棒的人，他的體格很好，是個天生的運動員，如果他能加入陵南，那麼他一定可以成為陵南的支柱！啊，還有還有！還有那個流川楓！唔……雖然今天我和他隻見過匆匆一麵，但是我想，隻要去富丘中學問一下，就一定可以知道他家住在哪裏！如果陵南能爭取到流川楓，那麼你和他肯定就是無敵搭檔！仙道、流川、櫻木……很難想象，如果你們三個湊在一起，會是什麼樣的組合！”倒退著，和一臉微笑的他麵對麵，未依的興奮，不言而喻。
“流川楓？”這個名字，當時的仙道是第一次聽到。
“是啊！富丘中學的流川楓，他和你一樣，都是籃球天才哦！”要是流川和仙道能在一個球隊，那麼，他們一定是最強的組合！啊啊啊！當然啦，還有櫻木！唔……魚住、仙道、流川、櫻木……要是再加一個三井就完美了！隻可惜……
“嗬嗬，所以，這算是你的夢想？”
“夢想？”未依一愣，記得這個問題，仙道之前已經問過她了，不過當時的她，並不知道自己的夢想，可是現在……“是啊！這就是我的夢想！和我爸爸一樣，一步一步看著他帶領的陵南變成全國第一的隊伍！我已經決定了，從現在起努力學習，等國三畢業，我要報考陵南！所以，到時，你就是我的學長！仙道學長，仙道學長！嘻嘻，叫著還挺順口的！”雙手負在背後，未依的笑容，憨憨、甜甜。
仙道莞爾，好心情地彎了彎嘴角：“那麼，未依學妹，請多多指教咯！”
“不客氣！你放心，隻要你好好打球，我一定會罩著你的！”強吧！她罩仙道，不是仙道罩她哦！
“我會記得拭目以待。”這句話倒是真的，不是玩笑。
“嗬嗬。”他一本正經的表情逗笑了她，原本漫長的一路，不知為何，竟變得那麼短、那麼短……
她的夢想，看著陵南闖進全國大賽；她的目標，好好學習，爭取能勝任她父親球隊裏的合格經理。
非常沒有建設性，卻是她目前唯一想得到的夢想。
其實，這個念頭，在那天看著仙道打敗陵南幾個高年級正選時就已經開始在她心裏生根發芽了，而今天意外撞見流川楓的時候，更是讓她下定了決心。
她想改寫劇本，她想幫著她的父親，美夢成真。隻是，她忘記了，現實和夢想之間存在的溝壑。
想和做，是兩件事。現實，往往不可能真的那般容易就會順應人心。
她和他爸爸提過櫻木的事，可是，當她提到櫻木並沒有任何的籃球基礎時，她父親便對這個話題，興趣缺缺。
“一個從沒有打過籃球的門外漢，未依，你還真喜歡和爸爸開玩笑啊！”揉揉她的短發，田岡教練顯得哭笑不得：“因為仙道的加入，陵南現在好不容易有了進步的跡象，你可別隨便塞來什麼人，影響球隊的整體士氣啊！如果他從來沒有打過籃球，卻真的很想打籃球，那你就推薦他去湘北那類籃球程度較低的學校好了，不是爸爸潑你冷水，籃球這項運動，要是沒有經年累月的基礎，是不可能打得好的！”
“可是，櫻木他真的很有天賦啊！隻要你用耐心好好栽培他，假以時日，他一定會追上仙道的！”未依不死心，記憶裏，距離現在還不到兩年的那場全國大賽，陵南會輸，全是因為有櫻木的關係！要是他父親能在安西教練他們知道櫻木之前就將櫻木拉到陵南，那麼陵南要闖進全國大賽便不再是空想了！
“仙道？你說一個門外漢能追上仙道？未依，你還真把他當成天才啦？”田岡教練滿臉的不相信，但，拗不過女兒的堅持，他隻能敷衍地道：“好，要是他真像你說的那麼優秀，那麼，我就給他一個機會，兩個月，如果兩個月後他能掌握住籃球的基本知識，那爸爸就考慮讓他進陵南！”
就因為這個約定，自那天過後的未依，便開始利用一切的空餘時間，去找櫻木，試圖說服他學習籃球。
“呃……籃球？”聽完未依說完到他學校門口等他的意圖，櫻木眨著眼睛，一派的茫然。
“是啊！就是籃球！櫻木，你的身材那麼好，為什麼不打籃球呢？”抬眼望著櫻木，未依的迷湯，信手拈來。
“身材好……”櫻木果然飄飄然，指指自己，不確定地問：“真的是說我嗎？”
“是啊！你是天生的運動員！隻要你願意努力，假以時日，你一定會變成籃球明星的！”未依再接再厲，滿眼的確定認定及肯定。
“天生的運動員……籃球明星……”櫻木笑眯了眼，被未依的恭維捧上了天堂。小熊說我是運動員……小熊相信我能成為籃球明星……籃球明星櫻木花道……櫻木花道籃球明星……“喲西！我是天才籃球員櫻木花道！”單手握拳，興致勃勃，櫻木花道的身後，瞬間金光閃閃。
見狀，一旁的野間、大楠、高宮三人卻不看好地麵麵相覷，半秒後——
“花道他……碰過籃球麼？”野間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我記得他除了打架以外就沒什麼擅長的運動了……”大楠搓了搓下巴。
“唔……”高宮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倒是一邊的洋平，雙手插在褲袋，莞爾一笑，挑眉望向未依，問：“未依，你怎麼突然想起來要找櫻木打籃球了？”
“因為我想讓他加入陵南啊！”回眸望向洋平，未依直言不諱。
“陵南？”洋平顯然是一愣：“為什麼？”要是記得沒錯，這幾年陵南籃球隊進步神速，今年貌似還闖進了縣大賽前8強了……這樣一支強隊，會收櫻木這種門外漢麼？
“因為櫻木是天生的運動員嘛！”未依笑看著櫻木，三句不離誇獎。
聞言，櫻木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心花朵朵開：“嘿嘿……小熊……”
於是，就這樣，櫻木答應了未依的要求，決定要開始打籃球。
不過……
“洋平，你們會打籃球嗎？”從包裏取出自己從家裏帶出來的籃球，未依的動作忽然一頓，像猛地想起什麼，詢問地看向正圍著臉紅的櫻木不知道在竊竊私語些什麼的洋平他們幾個。
“籃球？嗬嗬，不是很會！”洋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誠實以告。
未依看向了野間。
野間拚命地搖了搖頭。
接著是大楠……
“我踢過兩年足球！”大楠笑得很自豪。
最後是高宮……
皺眉認真地思索，接著，高宮回望著未依期待的眼，很認真很嚴肅地反問她：“小熊，你覺得我這身材適合打籃球嗎？”
矮矮的個子，圓滾滾的肚子，有時走路快了還會摔倒的運動神經……
高宮望會打籃球嗎？答案是，叉！
歎氣，垮肩，未依童鞋開始傷腦筋。
“未依，你也不會嗎？”未依的愁容讓洋平不由得有些好奇。
“我隻會最基本的運球而已。”吐吐舌頭，未依不好意思地實話實說，接著，像下定某種決心似地，她直起身子走到櫻木麵前道：“那，櫻木，我的籃球也不好，根本教不了你什麼，不過，我可以教你最基本的運球哦！”小時候被她爸爸逼得學打籃球時，隻有在看她運球的時候，田岡教練的臉色才有所好轉。
“運球？”櫻木滿臉的問號。
“那，就像這樣……”說著，未依開始做示範。
“噠噠噠”從左到右，再從右到左，未依的動作十分熟練，甚至到後麵她的眼睛都沒有注視著手中的球。
“看會了嗎？”停下動作將球夾在腰間，未依擦擦額上的汗珠，詢問地望向正愣愣地盯著她看的櫻木他們幾個。
“噯噯，小熊，你運球的樣子很專業啊！”高宮驚訝地張著嘴。
“是啊是啊！感覺上，很像職業的呐！”大楠托了托下巴。
至於野間、洋平、櫻木則一致認同地點了點頭。
“嗬嗬，因為以前我爸爸在教我打籃球的時候，隻有運球讓我感覺最不要動腦筋，所以就自然而然地用了最多的時間來練習，借以逃避其他的訓練……”提起以前的糗事，未依不覺靦腆地紅了紅臉，接著，她將手中的球遞給櫻木，催促著要櫻木試一下。
絞盡腦汁地回憶著以前田岡教練說過的運球要領，未依結結巴巴兼囉囉嗦嗦地對櫻木說完後，櫻木便帶著滿頭的霧水和一臉的茫然，試著運球。
“是這樣嗎？”
“唔……你的腰還要再低一點……手腕要放鬆……噯？”話還沒有說完，櫻木手中的球就那樣不聽話地飛了出去。
“呃……”櫻木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未依。
“沒關係，第一次都會這樣的！等我一下，我去撿球！”安撫性地對櫻木一笑，未依循著籃球滾落的方向追了過去。
“噠噠噠”橘黃色的籃球滾啊滾地，最後停留在幾雙黑色皮鞋下。
然後，一雙黝黑的手，緩緩地撿起了那顆籃球。
未依直覺地停下腳步，剛想開口說話，卻在抬眼看見來人的那刻，硬生生地止了口，甚至，還有點驚懼地倒抽了一口氣。
似曾相識的倒三角眼，似曾相識的邪惡笑容……
“嗬，臭丫頭！真是好久不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