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23-9-24 18:42
第696章 夢中的婚禮(十八)
下午兩點,源輝月和柯南在東京街頭送走了服部。
關西名偵探沒讓他們送去車站,表示自己回去就好。少年朝他們招了招手就利索跳上車,出租車啟動開走只留下一點飄落的煙塵,源輝月目送著他離去的方向有點若有所思,「服部君他……」
柯南:「怎麼?」
她思考了片刻,不知道想到些什麼,最終搖了搖頭笑了,「沒什麼,只是感覺這邊的大阪府警察本部長閣下把孩子教得挺不錯。」
「……」
這句話明顯就是在誇獎某位才離開的關西名偵探,她的表情甚至好像還挺欣賞,明明在這條世界線裡他們認識還不到幾天。柯南靜默幾秒,忽然扭頭,一副才想起什麼的表情,「說起來今天新一哥哥沒來呢,他干什麼去了跟姐姐你說過了嗎?」
「嗯?」源輝月低頭看向他,然後被提醒似的點頭,「對,還有工藤,說起來這邊的家長是不是都挺會養孩子?」
「……」
「……哦。」
一臉冷靜地推了推眼鏡,柯南若無其事轉移話題,「接下來去哪兒?那位公安先生應該已經把宮本桑的案件資料發給你了吧,要不然找個地方先坐下研究?我記得附近有個咖啡廳……」
「噗……」
小偵探一頓,遲疑地抬頭,就見他面前的人一手抵著唇低頭笑了起來。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她的眼睛裡好像忽然被濺起了一圈漣漪,笑意從眼底浸染到眼角眉梢,像乍然明亮的日光。她笑了好一會兒,這才在他面前蹲下身,纖長的眼睫一抬,湛藍色的眼瞳中清晰倒映出他的影子。
「嗯,」笑完之後的源輝月雲淡風輕地一點頭,一手撐著臉頰凝望他,慢條斯理的說,「不過我還是最喜歡柯南君了哦。」
哄小孩子的語氣,對幼童專有的縱容式的「最喜歡」。
以源輝月的性格大概逗小朋友玩時說過無數次,但名偵探站在灑滿午後陽光的大街上,忽然被這一句話怔在原地。
正午剛過,陽光大概的確還是太熱了,他鴉羽般的碎發掩蓋下,白皙的耳根剎那間旭日東升。
源輝月望著面前忽然不說話了的小孩子,歪了歪頭,暗示性地「嗯?」了一聲,慢悠悠拉長聲線,「柯南君,這個時候難道不應該禮尚往來地說一句『最喜歡姐姐』了嗎?」
「!」
她面前的小少年眼瞳條件反射地往外擴張了一圈,像只受驚的貓咪,甚至微微往後退了一步,「我……」
她眼尖地看到小朋友耳根後頭的紅色已經快要染到面上了,終於低頭一聲悶笑。
一只手伸過來按著他的發心揉了揉,柯南有點茫然地抬頭,某個無良的姐姐調戲完了小朋友,顯然已經心情大好地站起身。
「走吧,我想去昨天那個爆炸現場看看。」
柯南迷茫地應了一聲,看看她伸到面前的手,怔了怔後牽了上去。
「源姐姐,你……」
「嗯?」
源輝月已經拉開車門,牽著他上了車。
看看前頭的司機,柯南最終搖了搖頭,咽下了到嘴邊的話。
都有心情來逗他,她陰了幾天的情緒明顯是好轉了,但發生什麼特別的事了嗎?
神社派來照顧源輝月的司機這幾天一直跟著他們跑前跑後,他是個性格穩重細心的中年男人,相貌很普通,只有眉眼輪廓較深,依稀能夠看出祖上可能混過斯拉夫人的血統,不過在日本這種情況也不算少見。
他本身也是鶴岡八幡宮的高級神官,八幡大神顯靈時自然沒有把他漏下,於是這位高級神官三觀重鑄的過程無比流暢絲滑,原本就虔誠的信仰當即被澆上了一層鈦合金。
具體就表現在在面對源輝月這位神明欽定「神子大人」的時候,他不但態度上恭恭敬敬一絲不苟,自然地把自己擺在了侍奉者的位置上,連跟她一起同桌坐下吃飯都認為是一種對神明不尊敬的行為。除了在阿笠博士家被強行拉進去那一次,之後他們找地方坐下用飯休息時,他都堅持在外頭的車上等著。
由於他的態度過於堅決,源輝月也沒有勉強他。這一次也是差不多,在澀谷區宮下公園附近將他們放下後,源輝月就衝准備跟下車的神官先生擺了擺手,表示自己打算先在附近找一家咖啡廳坐一坐,對方遲疑片刻後果然點了點頭,「那我就在車上等您。」
柯南望著回到車上的人,有些無言,「為什麼本山先生在這方面這麼在意啊。」
被鶴岡八幡宮派過來的這位神官先生的名字就叫做本山一郎,源輝月倒是很淡定,「神職人員嘛,各種各樣的忌諱和敬畏比普通人多很正常。」
「話是這樣說啦……」
柯南有點無奈但還是尊重他人信仰地沒有細究,「發生爆炸的那棟大樓就在這附近……不過今天是工作日吧,怎麼街上這麼多人?」
他邊說邊往周圍看去,這會兒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的確很多,距離萬聖節雖然還有半個多月,節日的氣氛已經提前占領了整片商業街區,還有不少cos成怪物的工作人員站在路口發傳單。宮下公園這一帶本來就熱鬧繁華,那條澀谷地標式的林冠帶著蒼翠綠意從鋼鐵叢林中橫貫而過,柯南一眼望過去,忽然意外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正雙手抄兜,閑散地走入前方的商業廣場。
他呼吸一滯,錯愕了半秒才反應過來那並不是他以為的那個人。
「高木警官?」辨認出對方的瞬間,他立即回頭視線匆匆掃過周遭人海。果然,不遠處的路口,綠化帶的旁邊,甚至幾十米外的路標旁那個發傳單的工作人員……不注意去觀察可能還不會發現,但此刻他帶著某種猜測一一辨認過去,立即就從散落在周圍的人群中發現了某些熟悉的「老朋友」。
「……發生什麼事了?」
柯南眉心一皺,正陷入沉思,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鬧哄哄的喧嘩由遠及近,像翻滾著拍上堤岸的浪花,引得他下意識抬頭往那個方向看去。
同一時間,停在街角的某輛通訊車裡。目暮警官全神貫注地注視著監控屏幕中的畫面,其他人也正各自警惕。
「暫時還沒有發現可疑人員。」
「沒有異常。」
「這邊也沒有……」
散布在人群中的公安警察陸陸續續傳來彙報,但這些「一切正常」的報告並未讓人放下心,反而讓車內空氣愈發緊張。
「為什麼要選在這個地方接頭。」一瞬不瞬地緊盯著屏幕裡的人,佐藤邊擰眉思考邊低聲喃喃,「人來人往這麼多人,他不怕被發現嗎?」
半個小時之前,他們再次接到了綁匪的電話。那位挾持了千葉的神秘人要求松田警官到宮下公園跟他們會和,必須他親自過去,否則千葉警官的性命就危險了。
然而松田陣平早在三年前的爆炸案中犧牲,除非八幡大神再慷慨地顯一次靈,否則綁匪的這個要求大概是很難辦到了。
如果直接把這個事實告訴他們,得知手裡的人質沒有利用價值,那群聽語氣就不是善茬的人很有可能直接將千葉滅口。不敢拿千葉警官的性命來賭對方還是否存在基礎的人性,三系眾人無奈之下,終於由高木提出了一個替代計劃。由他偽裝成松田警官去和綁匪接頭,對方和松田警官明顯並不熟悉,說不定能夠瞞騙過去。
這也就是他現在帶著墨鏡,一身松田陣平上身的氣質站在宮下公園的原因。但他人已經到這裡十多分鐘了,約他過來的綁匪還沒有任何動靜。
「周圍人越多越會給警察藏入其中的空間,那些人難道想不到嗎?」其他人也正不解,「無論從哪個角度考慮這個地點都不是一個好選擇吧?」
「不能放松警惕,對方一定……」
一句話說到一半,風見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其他人疑惑朝他望去,就見這位公安部的警官一張撲克臉倏地一變,一手按著耳機不知道聽到了什麼,飛快開口指示,「把南面街道路口的攝像頭畫面調過來。」
南面街口已經超出他們預定的警戒範圍了,後勤人員雖不解還是疑惑地照做。攝像鏡頭的畫面傳輸過來的瞬間,車內的人齊齊錯愕地看到屏幕上出現了兩個熟悉的人影。
「源小姐?還有柯南君,他們怎麼在這兒?」
「難道他們知道了我們的行動……」
這個猜測還沒落地,就在這個時候,一直跟在源輝月身後的公安也終於注意到了某陣正在迅速靠近的異常喧嘩。
「風見警官,好像有人過去了。」
風見:「把無人機的監控調過來!」
屏幕上畫面一閃,車內眾人終於發現以宮下公園底下那家LV奢侈品店鋪門口為中心,東、西、南三個路口,越來越多穿著整齊劃一的長袍帶著南瓜頭罩的黑衣人正不約而同朝路口聚集。
就像彙聚到一起的黑色泉流,他們手裡還各自拎著竹籃,喊著「不給糖就搗亂」的口號,慷慨地朝路人拋灑著糖果。
熱鬧歡騰的氣氛當即被這陣突如其來的糖果雨點燃,最先激動起來的是街上的小孩子,沒過多久愛湊熱鬧的年輕人們也興致勃勃地加入其中,場面幾乎瞬息間陷入混亂。
風見裕也眼瞳猛地一縮,當即遵循了大腦中拉響的警報,急促開口命令,「立即趕到源小姐身邊去,別讓那些人靠近她!」
「是!我們正在往那邊趕,但是人太多了……」
線路那頭背景裡的噪音越來越大,整齊的口號聲、年輕人的歡呼聲還有小孩子的吵鬧聲,這些嘈雜的人聲連成了洪流,鋪天蓋地且蠻橫不講理,正在將整條長街上所有人都淹沒進去。
這片混亂剛剛冒出苗頭的時候,柯南就敏銳察覺到了異常。
他們旁邊有兩個還穿著校服的女孩子正在路過,她們剛從南瓜人手中領到了驚喜小禮物,還在好奇地議論,「是萬聖節的預熱活動嗎?這個糖好像很貴呢,哪家商店這麼大的手筆?」
名偵探視線往她們手裡的糖果上一掃,迅速拉住了源輝月的手,「姐姐我們先……」
一句話尚未說完,穿著黑衣的南瓜人已經裹挾著狂熱的人流,山呼海嘯地衝了過來。他眼瞳一縮,拉住身邊人的手指瞬間收緊,正要帶著她往外走,一雙手忽然從他背後伸過來。
柯南:「!」
拉住自己指尖的熱度突然松開,源輝月疑惑地回頭就發現弟弟淹沒在了人潮裡,似乎被哪個路人擠走了。她正要轉身去找,腰後忽然被抵上了一個冰冷的槍口。
一個帶著外國口音的冷漠聲音落下來,「不准動,把手機扔掉,不想死的話就跟我們走。」
第697章 夢中的婚禮(十九)
混亂結束的一刻鐘之後。
「……報告,底下的人未找到源小姐。從方才的監控畫面看,她似乎被剛才那群人帶走了。」
線路那頭一片安靜,只能聽到他自己的聲音從話筒裡漏出來,在空曠的掩體內激起一點回聲。
風見低著頭咬了咬牙繼續,「搜查一課那邊找到了發糖果的黑衣人,他們似乎只是來參與打工的勤工儉學的大學生,聯系他們的人說是一個萬聖節預熱活動,報酬豐厚也用不了多少時間,對方跟他們是在網絡上聯系,他們也沒見過雇佣者。」
「……」
「降谷先生,抱歉,我……」
「你之前報告說,有人挾持了搜查一課的千葉警官,要求松田親自出面去見他們。」電話那頭的人終於開口,聽不清情緒的語氣,「之後你們決定讓高木警官冒充松田過去,混亂發生之後那位高木警官呢?有見到要找他接頭的人嗎?」
「沒有,據高木說,沒有人任何人去找他,綁匪的電話也沒有再打過來……」
「所以說要見松田這件事是個幌子,他們的目標其實是輝月。」
「……是。」
到現在,這個結論已經非常明顯了。對方說不定早就已經知道松田警官殉職的消息,故意提出這個要求只是為了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極其粗陋的調虎離山計。
風見裕也垂著腦袋愈發說不出話來,不敢為自己辯解,更不敢想像對面的人此時是個什麼心情。
好一會兒,電話那頭終於再次傳來聲音,「你說她當時跟柯南君在一起?」
高木找到柯南的時候,他正坐在街邊的一張長椅上,眼睫低垂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小心地走了過去,「柯南君……」
「吶,高木警官。」柯南忽然頭也不抬地問,「綁架千葉警官的綁匪是直接把電話打到了你們這裡嗎?」
「對……」
「當時的錄音還在嗎?能不能讓我聽聽?」
高木連忙把手機和耳機遞過去,「在這裡。」
背後綠化帶中的梧桐樹輕飄飄落下一片落葉,背後大街上喧鬧的人聲還在源源不絕傳遞過來。搜查一課並未放棄救援,已經調來了警犬,試圖找到帶走源輝月的綁匪的行進路線。然而熱鬧是其他人的,環繞在長椅周圍的空氣莫名地安靜,高木咽了一下口水,也不知道是因為此時的氣氛還是因為心中的愧疚,他居然奇異地感覺到了緊張。
坐在長椅上的小孩子默不作聲地帶上耳機,綁匪的兩通電話都很短,從頭到尾說的話加起來三分鐘不到,他反復將這三分鐘的電話聽了好幾遍,終於再次將耳機取下來。
高木:「柯南君?」
「綁匪並不知道松田警官已經殉職了。」
「啊?」
「至少在打第一通電話來的時候,他們還不知道。」柯南輕聲說,「他們一開始綁架千葉警官,的確是為了見松田警官。」
高木反應不慢,腦子一轉就明白了他的暗示,登時錯愕,「綁匪臨時改變了主意?他們一開始沒想要綁架源小姐,是有人告訴了他們松田警官殉職的消息,並且讓他們改變了計劃?可是誰會這麼做?!」
柯南靜靜地回頭看向他。
對上他那雙冷靜如深潭的眼睛,高木被裡頭冰涼的潭水當頭一潑,終於反應過來,想起在夢裡那個世界中曾經經歷過的某件事情。
他的眼睛驟然睜大,口裡猶自不敢置信,「不會吧……」
.
帶在頭上的頭套終於被人摘了下去,一束明亮的燈光從斜上方刺進視野。源輝月眨眨眼睛,懶洋洋地抬手擋住眼眶略微適應了片刻,這才抬眸看向周圍。
她所在的地方似乎是個地下儲水槽,空氣裡彌漫著金屬鏽蝕的氣味和沉甸甸的潮氣。她來的路上聽到了地下列車經過的聲音,還往下下了幾層樓梯。她饒有興致地對照著方才的經歷回憶澀谷這邊的地下構造圖,但只梳理了個開頭就不太耐煩地失去了興趣。
反正知不知道自己在哪兒都無關緊要,相比起來,還是面前的人似乎更加有意思。
這座地下儲水槽裡沿著縱橫交錯的走廊掛著一圈一圈的LED燈,橙黃色的光芒勉強撐起了整片空間的光亮。晦暗的光線裡影影綽綽站了不少帶著面具的人,對面的樓梯、高處的台階,以及最顯眼的最底下的地面,源輝月一眼掃過去,隨意數出了至少兩位數的南瓜,她像是誤入了什麼化裝舞會或者是地下怪物的巢穴。這其中只有被綁架的千葉警官像個正常人類,其他人的身軀都藏在厚厚的黑色鬥篷和南瓜頭面罩下,連掃過來的目光都是冰涼的。
沒容她打量太久,抵在她後背上的那把槍又暗示地往前頂了頂,她於是從善如流地沿著面前的台階繼續往下走,按照對方的指示,終於來到大概是對方的首領的兩個南瓜面前。
千葉警官就坐在他們中間的那把椅子上,低垂著腦袋沒有動靜,源輝月一眼掃過去,見他的胸口還在微微起伏,就淡定地收回了目光。
大概見她是個一看就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性,帶她來這裡的人並未對她如何防備。一路趕著她走過來的南瓜頭走到首領面前開始彙報情況,首領只看了她一眼就移開了注意。
「給那個人打電話,我們他的要求我們已經做到了,該他展示誠意來跟我們見面了。」
她說的是俄語,似乎是個俄國人。屬下聽命拿出手機,操作一番撥通了某個電話。
電話中等待的忙音剛響第一秒,一串猝不及防的電話鈴倏地在空曠的地下響起,鈴聲沿著錯綜復雜的樓梯盤旋而上,觸及到天花板後又往回折返落回地面,砸出一片錯愕的寂靜。
在所有南瓜們瞬間集中的目光下,源輝月懶洋洋從口袋裡拿出那支還在吱哇亂叫的手機,指尖在屏幕上一劃,按下了接通。
下屬的電話裡等待的忙音和盤旋的電話鈴響同時戛然而止。
她這才抬頭,衝對面的首領一笑,同樣用俄語回復,「嗯,我知道了,所以我這不是親自過來了?」
現場再次寂靜,兩秒之後,其他人好像終於反應過來,黑洞洞的槍口登時齊刷刷抬起指向她。
「別緊張,這個號碼其他人暫時還不知道,我也不是警察。」
對著視線倏地變得警惕的首領,她依舊不緊不慢地,甚至還輕輕笑了笑,「我們在鶴岡八幡宮應該見過吧,我當時穿著神職人員的禮服還挺顯眼,我想你的記憶力應該還算不錯,艾蕾妮卡小姐?」
艾蕾妮卡:「!」
其他人:「!!」
就在這個時候,不知道是不是藥效過了,亦或者方才那陣手機鈴聲太吵,靠在椅子上的人質下意識動了動,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我這是在哪……源、源源源小姐?!」
他原本只是習慣性打量周圍環境,沒曾想到一睜眼就看到了祖宗,千葉警官一個踉蹌,登時驚嚇過度從椅子上滾了下去,跟個實心的鉛球似的在地面上砸出「轟」的一聲響。其他人的注意力終於被他吸引,條件反射轉向他。而這個時候,原本的風暴中心源輝月似乎也這才意識到他醒了,泰然自若地跟他打了聲招呼。
「千葉警官,下午好。怎麼樣,沒出什麼事吧?」
「……」
滾到了地上的千葉瞪圓了眼睛,看看她,又艱難地環顧一圈正指著他們的槍口,覺得這可能並不算沒事。
然而某個風暴源頭大概不覺得吧,還有心情惋惜,「抱歉,不過我提醒過千葉警官了。」
千葉:「???」
被她用歉意眼神注視的千葉先是迷茫了兩秒,然後終於想起了什麼,「唰」地一下眼睛瞪得更大了,驟然明白了她的暗示。
哦,沒錯,上午在警視廳門口遇到的時候,這一位的確說過類似的話來著,讓他出門的時候小心一點。
但他以為那就是程序性的客氣,祝出門的人一路順風不管當天有沒有風之類的,沒想到那居然是一句認真的警告嗎?!
千葉警官僵硬在了地面上,而其他方才陷入震驚的人因為這個打岔終於重新找回思考能力。
南瓜頭的首領,艾蕾妮卡·拉布倫切娃飛快地抬起槍指向源輝月。
「……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吧?」
千葉警官掉到地上之後終於把全場唯一的那把椅子空了出來,源輝月也沒跟他客氣,慢悠悠走過去,一手按著扶手坐下,這才抬眸看向艾蕾妮卡,她湛藍的眼瞳中浮起一點饒有興致的笑意,「重要的是,你不想知道普拉米亞是誰嗎?」
艾蕾妮卡呼吸一滯,握槍的手倏地收緊。
.
宮下公園,高木警官結巴了半天,「所以你的意思是,聯系綁匪,讓他們改目標從我換成綁架源小姐的是、是……」
「是源姐姐自己。」
柯南平靜補完他的後半截沒「是」出來的話,「上午在警視廳的時候,我們在一樓遇到正好要出門去現場的千葉警官,臨走之前她就特意跟千葉警官說過『注意安全』這樣的話。」
高木和他的同僚腦回路完全一致,「那不是一句簡單的客氣?!而且再怎麼說指導綁匪綁架自己這種事……」
他忽然想起另一個世界的John Walker事件,臉色倏地綠了。
「……這種事,源小姐好像還真的做得出來啊哈哈、哈。」
他「哈」不出來了,這一刻,高木涉警官終於和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感同身受到了同樣的困苦。
然而那個世界的警方還有天降救星工藤新一和安室透給他們兜底,現在呢,這兩個唯二可以和大魔王玩耍的名偵探到底去哪兒了?現在登報找人還來得及嗎???
高木警官原地崩潰。
與此同時,終於和另外一個世界的自己感同身受到同樣的崩潰的並不止他一個。
風見聽完自家上司的話,在原地足足呆立了半分鐘。他艱難地整理了一下事情經過。
「所以說,源小姐是自己跟綁匪走的,或者說是她指導對方綁架了自己,可她是怎麼跟他們聯系上的?」
他大腦一時停擺問了個蠢問題,他的上司平靜地在電話裡回答,「給千葉警官的手機發郵件就行了。」
風見:「……」
對哦。
「如果不是公安的人一直跟著她,她可能就自己找去那棟大樓當人質了。她能夠提前猜到他們的行動,肯定對對方的身份早有了解。我讓你調查的所有和普拉米亞有關的個人和組織的資料,整理出來了嗎?」
「是,我正要跟您彙報。」風見回過神,「根據降谷先生您之前的指示,和普拉米亞敵對的勢力裡,的確存在一個民間組織,叫做『那多·烏尼齊特希提』。它的首領是一個俄羅斯人,女性,名字叫艾蕾妮卡·拉布倫切娃。」
第698章 夢中的婚禮(二十)
另外一頭,高木警官只崩潰了幾分鐘就默默拼回了理智。
這坑爹的現實,連崩潰都不容許人崩潰太久。他望向面前的縮小版名偵探,抱著好歹是另一個世界的親姐弟姑且試一試的心情,誠懇地求教,「柯南君,現在怎麼辦?」
柯南剛要說話,手機忽然響起有電話進線的提醒。這個號碼他雖然沒有存,但記得清清楚楚,他拿著手機下意識抬頭望去,就見到不遠處某個隱蔽的街角果然冒出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風見裕也對上他的目光,略微往後偏了偏頭示意。
「柯南?」高木還在茫然。
柯南一手拿著手機迅速跳下長椅,「我也不知道,我幫你問我新一哥哥吧。」
高木:「誒?你能聯系上工藤君?等等,柯南,柯南?」
他問題都還沒問完,小朋友就一溜煙跑過長街,趁著四下無人穿過人行橫道,直奔某個巷子口而去。高木的目光一路跟著他過了街,恰好捕捉到某個熟悉的身影在消失在巷口,頓時愣了愣。
「那不是公安部的……」
柯南跟著公安部的人上了通訊車。其他人就識趣地退了下去,車內只剩下他和風見,正對著他們的屏幕微微一閃,安室透的影像出現在畫面裡。
「長話短說,」視頻電話中的人沒有任何廢話地直指重點,「查到綁架輝月那群人的身份了,風見——」
一份資料從旁邊遞過來,柯南接過低頭看去。
「這是一個專門針對普拉米亞而成立的民間團體,組織的總部在俄羅斯,成員裡各個國家的人都有,因為對普拉米亞的仇恨而聚集到一起。」
柯南抬頭,「『那多·烏尼齊特希提』?我記得這句話的意思是『必殺無疑』?」
「沒錯,首領是一個叫做艾蕾妮卡·拉布倫切娃的女性,前國際刑警。她的丈夫和孩子死在了普拉米亞制造的爆炸案中,因為不滿於ICPO和各國警察對普拉米亞的放任,爆炸案發生後她從國際刑警組織辭職,開始自己追緝普拉米亞。這個組織的其他人情況跟她差不多,都是有親友死在了普拉米亞手下,所以才不顧一切地想要向普拉米亞尋仇。」
柯南:「三年前你們救下的那個俄羅斯男性也是這個組織的人?據說普拉米亞的炸彈從來沒有被人成功拆除過,松田警官是唯一的例外,所以他們才想要找到松田警官尋求幫助?」
如果松田陣平還在的話,說不定他們真的能和這個組織的人坐下來談談。但是當初唯一幫過他們的松田警官已經殉職,他們對其他警察顯而易見都持極端不信任的態度,這種情況下大概率是很難和平談判了。
柯南垂眸重新看向手裡的資料,低聲喃喃,「所以她才只能用這種方式去見他們?但是她為什麼一定要見這個組織的人,他們中有人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
「具體來說,她想見的只有一個人。」安室透說,「艾蕾妮卡。雖然我不知道輝月到底是什麼時間點來到這個世界的,但大概率是在爆炸案發生後不久。爆炸發生時有很多現場游客錄了視頻,我讓人搜集起來全部調查了一遍,的確有人拍到了一個金色短發的俄羅斯女性。她如果在現場看到了艾蕾妮卡的話,可能從她的神情中發現了什麼,意識到她和那位俄羅斯死者是認識的人。」
柯南迅速被提醒,「的確,『那多·烏尼齊特希提』這個組織的所有人中,輝月姐姐只見過她,所以如果她要見他們的確只可能是因為她。但是為什麼呢,艾蕾妮卡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艾蕾妮卡的丈夫也是警察,他生前參與的最後一起案件是逮捕了某個高官的兒子,然後在准備出庭作證時遇害了,包括當時和他在一起的兒子也葬身在了火海裡。這起案件背後很有可能有政治因素,我已經讓人盡量去調查這起案件的情況了。」
「政治啊……」
提起這個,在場幾人多少都露出點無奈的神色。非要說起來,公安也是政治警察,他們對政治當然不可能完全不了解,但這種了解跟某個政治家繼承人相比就是小巫見大巫了。這片領域是源輝月的絕對主場,如果她是從這個角度注意到了某些東西,那也他們也的確沒有辦法。
「但是,只是為了見艾蕾妮卡嗎?」柯南回過神,「總感覺沒這麼簡單,她應該還有其他目的……」
說到這裡,他忽然想起了什麼,抬頭望去。
收到源輝月被未知人士挾持的消息,鶴岡八幡宮派來照顧她的司機先生當然沒能繼續在車上坐得住,當即急匆匆趕了過來。此時他正站在不遠處的一株梧桐樹下不知道跟誰打電話,一臉上緊張混合著焦急,還有些許顯而易見的擔憂。
他若有所思地衝著那個方向望了幾秒,忽然輕聲喃喃,「輝月姐姐這段時間好像一直心情不是很不好。」
線路內外的另外兩人一怔。
「特別是昨天剛從醫院回來的時候,她情緒差到幾乎所有人都看出來了,連掩蓋都懶得掩蓋。」
「……發生,什麼讓她不高興的事了嗎?」安室透的聲音驀地輕下來,「還是說因為忽然來到了這個陌生世界,還遇到這麼多麻煩,我記得她的確是很討厭麻煩……」
「可能有這方面的因素,但是我覺得不是主要原因。她昨天從醫院回來的時候,之所以忽然心情那麼差,大概是因為她的計劃被打亂了。」
「計劃?」
「我們那天下午在月參寺遇到了村中警官和克裡斯蒂娜桑,她應該那個時候就對克裡斯蒂娜產生了懷疑。之後克裡斯蒂娜果然主動找上了門,再然後就發生了咖啡廳內的那場襲擊,以及澀谷區某棟舊大樓的爆炸。」
他平鋪直述地概括了一遍他們昨天的經歷,安室透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倏地怔住。
風見看看小偵探,又看看自家上司,默默質疑了幾秒自己的智商,終於硬著頭皮求教,「那個,所以這些事情中哪裡有問題嗎?源小姐本來想要做什麼?」
「如果咖啡廳的襲擊沒有發生,按照正常的發展,克裡斯蒂娜桑會找借口將我們引到澀谷區那場爆炸的現場去。」柯南解釋,「這本來就在輝月姐姐的預料內,而且為了給自己制造不在場證明,那枚當時被安置在舊大樓裡的一定是定時炸彈。只要知道了炸彈所在的地點,在有結構圖的情況下,在時間結束前拆除那枚炸彈不會有太大難度,這樣就能夠順利拆解出炸彈內的液體炸藥了。」
風見下意識接口,「如果能夠拿到樣本就可以做出炸藥的中和劑,那降谷先生身上的炸彈……」
他猛地反應過來,朝自己上司看過去。金發青年正微垂著眼,輪廓半藏在影子裡,神色略顯怔然。
「但是在克裡斯蒂娜桑說出地點之前,襲擊就到了。」柯南無奈地說,「再之後她就車禍進了醫院,很難再找到類似的機會了。」
風見:「所以源小姐心情差是因為,因為……」
他下意識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上司。
因為降谷先生?
風見裕也感覺到了迷茫,但是源小姐不是沒有有關於他們的記憶嗎?還是說其實她單純只是因為自己的計劃被人打亂了,所以才不高興?
車內的空氣突兀地陷入安靜,半晌過後,降谷零率先重新回神,「所以輝月已經確定克裡斯蒂娜就是普拉米亞了?」
「應該是,雖然普拉米亞在拉斯維加斯策劃爆炸案的時間和日賣電視台拍到克裡斯蒂娜的時間重合了,但這個矛盾點也不是不能解釋。」柯南說,「而以輝月姐姐的性格,既然克裡斯蒂娜這條線暫時走不通了,那麼她肯定會做其他打算。」
他對上屏幕中的人的目光,金發青年神色不變,並沒有露出太多意外和疑惑的神情,名偵探立即知道這個人應該也發現了同樣的事。
兩個人忽然有了種盡在不言中的默契,唯有被排擠的風見再次默默質疑了三秒鐘自己的智商,「什麼意思,源小姐接下來打算怎麼做?跟她現在被挾持有關?」
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下屬的問題,屏幕中的金發青年閉了一下眼睛輕輕吐出一口氣,濃密的長睫掩住了他眼底的神色。
「知道了艾蕾妮卡的過去、背景甚至經歷過的傷痛,對她來說的確已經夠了。但是……」
就像另外一個世界的降谷零自己說過的,對源輝月來說連環殺手從來都算不上危險,他們心靈中存在的漏洞讓她輕而易舉就能找到縫隙。像艾蕾妮卡這樣整個人生經歷都被她翻閱過一遍的人,對她來說操縱她比操縱提線木偶還要簡單。
但這依舊不能緩解他此刻的焦躁。源輝月現在正處在一堆持著武器的暴徒中間,這些人被傷痛逼得喪失了大部人人性,每一個人都正端著槍居高臨下地冷冷注視著她。
理智上他知道只要說服了作為他們首領的艾雷尼卡,這些人都不會是威脅,但感情上他卻沒辦法停止擔憂如果其中有一個人一不小心扣下了扳機……
金發青年注視著自己面前的防爆玻璃,目光一時間幽深得像望不到底的深潭。
「那個人呢,」降谷零忽然沒頭沒尾地問,「我的部下當時被人潮擋住沒能跟上去,難道他也被攔住了?」
柯南飄到其他地方的思緒忽地回神,電腦中傳出來的聲音聽不出來多少情緒,他卻條件反射地心底一跳。名偵探遲疑半秒,還沒斟酌好是裝傻還是說實話,就聽到線路中忽然插入了一句錯愕的彙報。
「降谷先生,搜查一課那邊忽然接到了一個來源未知的通訊請求。」
降谷零微怔,抬頭望向正對著自己的電腦屏幕,驀地想到了什麼。
「接過來。」
第699章 夢中的婚禮(二十一)
金發青年聲音落下的瞬間,通訊車內的屏幕也應聲一閃,切換到了某個晦暗的地下空間。
縱橫交錯的金屬樓梯和柵欄,藏在黑暗中端著槍的鬥篷人,而在畫面的正中心,地底下光線最亮的位置——
柯南下意識往前湊了湊,一眼看到了坐在燈光下的源輝月。
她一手支頤,懶洋洋地坐在一把椅子上,正面對著帶著南瓜面具的人。畫面找到她後迅速拉近,近到終於可以看清她的神情,白熾燈光順著她的眼睫流淌而下落入那雙湛藍色的眼瞳裡,她眼中的神色似乎也被光線映得模糊了,讓人無從窺探分毫。
站在她面前帶著南瓜面罩的鬥篷人終於低低開口,「……你想要什麼?」
聲音落在空曠的地下空間,激起一圈回響。被綁架的千葉警官也出現在了畫面裡,正半躺在地上懵逼仰著頭。除了她們二人,空間內的其他人都保持了沉默。老實說,單看這個場景,挾持人質的綁匪和被挾持的人質似乎調了個位置,此時從容不迫地坐在燈光下的源輝月大小姐仿佛才是策劃了一切的幕後黑手。
——不得不說這個場景讓大部分正在為她擔心的人微微松了口氣。
畫面中源輝月小巧的下巴懶洋洋衝南瓜首領抬了抬,收到她的暗示,站在她面前的人沉默了片刻,低低說了一句「好」,抬手就把南瓜面罩摘了下來。
淡金色的發絲隨著她的動作被帶起,在空氣中微微一揚,像一縷黯淡的流光,又重新落回她蒼白的面孔上。她右眼的位置也隨之被光線照亮,赤紅色的猙獰傷疤頓時暴露在空氣裡。
旁邊大概是副手的男性錯愕地喊了一聲,「艾蕾妮卡?」
「她已經知道我們的身份了,再遮遮掩掩也沒有意義。」
對方怔了怔後,下意識看向源輝月。
坐在椅子裡的黑發美人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我知道了。」
副手微微垂下頭,緊跟著也把自己的面罩取了下來,抬頭命令,「所有人,摘下面罩。」
畫面的鏡頭跟著上移,只見遠處的陰影裡,那些靜默的人影紛紛聽命動起來,一個一個地露出了真實的面孔。
那些人中有男有女,不同年齡,也有不同的膚色人種,只有面上那種被傷痛剖到麻木的神情是統一的。全世界宣揚這麼多年的不分種族不分階層的人人平等,居然在這個地方,以這種諷刺的形式實現了。
「地下儲水槽?」
風見裕也回過神,連忙聯絡下屬,「把澀谷區的地下結構圖調出來!」
下屬領命行動,他又轉向柯南,望向這位小朋友的目光變得復雜了一瞬。
風見不傻,從自家上司和旁邊這位小偵探的對話中就能夠聽出來,方才意外發生源輝月被帶走的時候,雖然他們的人都被突發狀況擋住,但有其他人成功跟上去了。那個人還是這位柯南小弟弟認識的人,這個直播畫面很顯然就是對方傳過來的。
他的腦海中瞬間出現了一個名字——赤井秀一。
微妙默了默後,他努力忽略還在線路裡的自家上司以及自己同仇敵愾的心情,硬著頭皮問,「柯南君,能夠讓那個人把定位發過來嗎?」
柯南正要說話,風見的手機忽然響了一聲來件提醒,他疑惑地低頭打開郵件,驀地一怔。
與此同時,地下儲水槽中。
「我叫做艾蕾妮卡·拉布倫切娃,雖然你可能已經知道了,但還是正式做個介紹。我們的組織『那多·烏尼齊特希提』是為了向普拉米亞復仇而成立的,站在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有親人死在那個惡魔手裡。」
收回打量周圍的視線,源輝月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艾蕾妮卡的眼睛是淺色的,俄羅斯盛產美人的說法一點不假,她的相貌精致秀麗,有一種被西伯利亞的寒風雕琢出來的凜冽的美麗,就連右眼處猙獰的傷疤也沒有削減這種美,反而宛如給她印上了一枚勛章。
她像是看到了一株燃燒的玫瑰站在面前,她眼中燃燒著復仇的火焰,以自己余下的生命為柴薪,只要活著一天,那火焰就永不會熄滅。
「所以,說出你的條件吧。為了完成對那個人的復仇,我們什麼都可以做!」
隨著這句帶著恨意的聲音落地,空氣再次陷入安靜。躺在地上的千葉露出了一點憐憫混合著擔憂的表情,嘴巴微微動了動,遲疑地想勸說些什麼。但自知無論是艾蕾妮卡還是其他人可能都不會聽自己的,他踟躕幾秒,終於還是閉上嘴,將目光轉向源輝月。
她還在靜靜凝視著面前的異國美人,好一會兒,眼中的神情似乎反而柔和了一點,「艾蕾妮卡警官,你是真的不太會談判。」
艾蕾妮卡明顯一怔,莫名移開了和她對視的視線,「……我早就不當國際刑警了。」
「我知道。」源輝月坦然地說,「我調查過你。你丈夫的爆炸案發生之後,你曾經向ICPO的上級申請針對普拉米亞專門成立一個調查組,但是上面駁回了你的提議。之後你不肯死心,私底下展開了調查,並且在某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裡差點真的成功抓住了普拉米亞。只不過那次行動由於上頭的不作為終究失敗了,於是你終於對ICPO失望,辭職離開了國際刑警組織,開始自己在全世界追蹤普拉米亞。這裡這些人也是你在調查爆炸案的過程中認識的吧,所以他們才聽命於你,即便你離開了ICPO也依舊願意追隨你。」
「……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嗎?」
「嗯,大概還是有一點的?」指尖不緊不慢在座椅扶手上敲了敲,源輝月悠悠地說,「我這個人呢,基於某些私人原因,對警察比其他人好感度要高一點點。當然,也只有一點點,不過算是給曾經的那位艾蕾妮卡警官的優待好了,我可以給你一個提示。」
「在所有的犯罪者類型中,除了連環殺人犯,對社會治安造成的破壞最大的就是炸彈犯,而普拉米亞甚至還是個連環炸彈犯。按照常理來說,他這樣的人比其他只靠槍支彈藥殺人的殺手更加危險也更容易成為各國警方的眼中釘。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他們反常地對其視而不見,連ICPO都很少對他的行為做出什麼反應?」
艾蕾妮卡:「……因為他的威脅性太大了?」
「你是想說其他警官們都怕死嗎?」源輝月笑了,甚至當真思考了片刻,「嗯,怎麼說呢,雖然這個原因也的確存在,但是一個兩個人可能會怕他,讓整個集體的意志感覺到畏懼,單憑普拉米亞還遠遠做不到。」
「那是因為什麼?」
「因為普拉米亞不是一個人。」
對上面前人微怔的表情,源輝月准確望向她的眼睛,「他背後有一個支撐著她行動的強大地下勢力。各國警方之所以對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是因為背後存在著利益交換。有人替他壓下警方的行動,而那個勢力負責貢獻政治獻金以及在某些時候幫忙處理某些見不得人的小問題。就比如說——導致你丈夫和孩子死亡的那起爆炸案。」
艾蕾妮卡的眼瞳猛地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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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的通訊車,收到消息的搜查一課眾人緊急從大街上趕回來回來,恰好撞上這一段直播。
高木警官怔住,「所以源小姐的意思是,世界各國的警方之所以對普拉米亞不聞不問是有高層被收買了?收買這麼多國家的警方,這……」
「沒那麼誇張,」柯南望著屏幕,「應該主要只有ICPO,以及那幾個有能力做出跨國追蹤的大國比如美國和英法之類的。畢竟這種滿世界活動的殺手,涉及到多起跨國案件的情況,本來就是國際刑警組織負責調查的範圍。而其他國家的警察也沒有撤銷對普拉米亞的通緝,如果在自己國家內犯案也肯定會追查,只是沒有專門針對他而已,但這樣也就夠了。」
說的難聽一點,全世界每天發生那麼多殺人案,只在自己國家活動的罪犯都抓不過來,普拉米亞在一個國家犯下案件後立即離境,如果不成立專門的調查組時時刻刻盯著他甚至不惜追著他世界各地到處跑,地方警察本來就很難做什麼。普拉米亞背後的勢力,要的也只不過是這個「不刻意針對」而已。
高木遲疑地問,「所以我們這邊也……」
柯南側過頭靜靜看了他一眼,青年刑警卻好像忽地從他清澈的眼睛中看明白了什麼,怔怔地閉了嘴。
車內的其他人也陷入沉默,好一會兒,白鳥才輕聲開口,半是疑惑半是轉移話題地問,「說起來那位公安部的風見警官呢?他剛才不是也在這裡?」
「他剛剛離開了,收到了命令要去做一些其他准備。」
「嗯?」其他人疑惑。
「姐姐不是說了嗎,」柯南指了指直播屏幕,「普拉米亞背後還有其他勢力,按照新一哥哥的推理,他本人是個化學方面的大師,用的炸彈都是自己研發的配比。這樣的高端技術人才,只要他自己願意,多的是地下勢力願意招攬他,他在日本這邊可能也有其他同伙。輝月姐姐本來就是他的目標,之前因為一直處在公安警察的保護下不好下手,現在她忽然被另外一伙人劫持走了,對他們而言正是最好的機會,所以風見警官去做准備了。」
「原來是這樣,」目暮警官恍然點頭,然後忽然反應過來,「等等,源小姐是普拉米亞的目標?」
柯南眨了眨眼睛。
就在這個時候,目暮警部的手機響了一聲來件提醒,他到了嘴邊的問題一哽,下意識先拿出手機,然後就望著發件人那一欄的名字愣住了。
「工藤?」
第700章 夢中的婚禮(二十二)
「鶴岡八幡宮的爆炸案中死亡的那位俄羅斯人,是你的什麼人?」
寂靜的地下儲水槽內,源輝月再次開口問。站在源輝月面前的人慢了半拍才抬起眼看向她,「……他叫做奧列格,是我的兄長。」
她低低喘了一口氣,一手捂住帶著傷疤的那只眼睛,似乎還未從震動中回過神來,於是顯得非常配合地有問必答。
「普拉米亞有一個習慣,在准備行動前,會將制造炸彈的據點燒掉銷毀裡面的證據。幾個月前,我們在神奈川的一名成員發現了一處疑似普拉米亞據點的舊倉庫,奧列格收到消息後孤身前去調查,成功從裡面帶出來了一台平板電腦。」
「那位發現據點的成員就是山田神官?」
克裡蒂娜垂了一下腦袋,「沒錯。奧列格檢查過那台電腦後發現了裡面保存的炸彈設計圖以及部分和東京相關的資料,緊接著電腦就自動黑屏了。他猜測普拉米亞的下一個目標可能和東京有關,所以想要前往警視廳向那位名叫松田陣平的警察尋求幫助。臨走前他和山田約在了鶴岡八幡宮見面,然後就發生了那起爆炸案……」
她的面上被頭頂的燈光打上一片陰影,那影子像是從她皮膚下生長出來的,連帶著讓她的身軀也顯得悲傷而陰郁。
源輝月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幾秒,「你知不知道神奈川的警方後來的調查結果顯示,引發那場爆炸的起爆物就是奧列格先生手裡的那台平板電腦。」
艾蕾妮卡遲疑望向她。
「也就是說,那個被燒毀的據點還有被成功帶出來的平板,本來就是專門為你們設下的陷阱。」
「!」
「沒猜錯的話,你們聽說了普拉米亞要隱退的傳言吧,如果這一次被他跑了,以後可能就再也沒有抓到他的機會,因為這個原因你們幾乎全員都來趕了日本。」
源輝月抬頭,視線一一在高處靜默的影子上掃過。
「那條消息是他故意放出來的,為了把你們全部集中起來。他本來想等奧列格拿著平板和你們會和時,一舉引爆炸彈殺死你們所有人。但沒想到他沒有來找你們,甚至還打算去警視廳,所以普拉米亞才不得不在鶴岡八幡宮提前引爆炸彈。」
「但他廢了這麼大力氣,做的准備肯定不止這一個。」她的視線終於落回到艾蕾妮卡身上,「我說過了,他背後還有一個組織。他選擇來日本實施這個計劃,肯定有同伙在這裡,誰也不知道他的同伙是誰,藏得有多深,甚至說不定他現在就在暗中看著我們?」
「目暮警官——」
通訊車的門忽然被從外面打開,有人焦急地探進來,「我聽說有源小姐的消息了……」
「等等,本山先生你不能過來……」
一陣風攜著對方的聲音急切地闖入,後面還跟著一個試圖阻攔的小警察,但顯然沒能攔住。
目暮警部從地圖上一回頭,見到門口的人頓時頭疼,連忙起身試圖用自己厚實的身體遮住身後的屏幕,但到底遲了一步,對方已經看到了。
「這是,源小姐?」
司機先生錯愕地眼睛都睜大了一圈,並且果然飛快注意到了畫面中其他人手裡的槍,「等等,這些人是誰?這是在地下嗎?」
「沒錯,我們剛找到源小姐的下落,已經在組織救援了。」
目暮警部一個眼色,白鳥立即收到信號起身,攔住這位還在震驚的司機先生,不動聲色地把他往外帶,「具體情況暫時不能透露,你看到的東西也需要保密,先到這邊來……」
他連勸帶忽悠,一通官方發言,終於把焦急的司機忽悠走了。柯南沿著他們離開的方向看了好幾眼,這才收回視線重新看向屏幕,畫面裡的源輝月正在問艾蕾妮卡。
「你覺得他們會不會找到這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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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漆的地下,一列看不清面孔的黑影正穿過某個列車隧道。
一束明亮的車燈由遠及近,拖著轟隆隆的列車和他們擦肩而過。領頭人的手機恰好在軌道的振動中響了一聲,他拿出手機查看新收到的郵件。
「沒錯,就是那裡,正好那群野狗也在一起。」急速駛過的光影中,只看得清下半張臉的男人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動作快點,一個不留,全部干掉。」
旁邊的副手應了聲「是」,往後吆喝了一聲,其他人應聲加快了腳步。他們離開隧道,拐進某個岔路口,又走了幾段深入地底的樓梯。
領頭人邊走邊對照著手裡的雷達地圖,圖中的定位光點距離他們越來越近,最後終於只有一面牆的距離。他一抬手,身後的人聽命停下腳步,一群人終於停在地下儲水槽的金屬大門前。
可能是覺得這地方已經足夠隱蔽,門外頭沒有守著的人,一個黑影輕手輕腳走上前將門拉開一條縫,晦暗的光線從裡頭隱隱約約漏出來,還依稀能聽到裡頭的人說話的聲音。
他當即不再遲疑,摸出手雷,拉開拉環一把扔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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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儲水槽內。
源輝月的手機響了一聲,她拿出來看了一眼,又按熄屏幕,然後終於站起身。
其他人頓時將注意力轉了過來。
「該提醒你們的話已經說完了,普拉米亞只不過是某個勢力培養出來的刀,真正下令殺死你們的親友的是背後握刀的人。就算你們殺了一個普拉米亞,他們依舊能夠培養出第二個、第三個,到時候你們打算繼續追繳下去嗎?」
艾蕾妮卡嗓的嗓子裡像夾了一把刀片,「培養他出來的地下勢力是誰?」
「知道了之後你打算怎麼辦呢?」
「當然是連他們一並摧毀掉!」
源輝月於是思考了兩秒,「艾蕾妮卡警官,容我提醒你一件事。普拉米亞是一個獨立殺手和他背後還有其他人支撐不是一個概念。如果他只是一個人,就算他身手再好,你們人多勢眾的情況下,如果制定好計劃也的確不是沒有殺掉他的可能。但現在的情況是,你們要面對的不是一個普通的殺手,而是一個龐大的地下組織。」
「你是上過戰場的人,可能對此並不在意,也早就做好了付出生命的准備,但是你手底下的其他人都是平民吧。你打算也帶著他們加入到這場戰爭裡來,跟敵人以命換命嗎?甚至即便犧牲你們所有人的性命,可能也得不到想要的結果?」
不遠處的異國美人在晦暗的光線中微微一滯,「……」
「我從來不做勸人放棄仇恨的事,現在也不打算說這樣的話。」
慢條斯理將手機揣回口袋,源輝月看向她歪了歪頭,「只不過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也想問問你,你現在真的做好決定了嗎?先別急著回答——」
她制止了面前人正要出口的話,意有所指地環顧了一圈周圍,「開口之前先想清楚,你的答案不僅僅代表了你自己,還將決定站在這裡的所有人。」
艾蕾妮卡下意識順著她的視線抬頭。
遠處的成員安靜地站在黑暗裡,似乎依舊默認由她來替他們做出回答。那些影子晦暗而沉默,像一尊尊忠誠的雕像。她即將出口的話不知為何忽地梗在了喉嚨口,她不由自主抿緊唇,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揪住一樣僵立在原地。
「就是這樣,等你想好了再來找我吧,手機號還是原來那個。」
她遲疑的那幾秒,源輝月卻好像已經得到了答案。不緊不慢的腳步聲路過她,高跟鞋的鞋底踩在地上的聲音像擲進湖面的石子,敲出一圈一圈漣漪,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彬彬有禮地問,「對了,千葉警官現在對你們已經沒有用了吧,我能把他帶走了嗎?」
艾蕾妮卡視線緩緩下移,看到了還倒在地上的日本警察。察覺到身旁的副手征詢的目光,她微微頓了頓,沙啞地開口,「放人。」
她旁邊的俄羅斯男人這才走了上去,解開千葉背後的繩索。
源輝月衝他一笑,禮貌又溫文地頷首,「謝謝。」
俄羅斯男人愣了愣,沉默地點點頭。
被放開的千葉警官對著一屋子的暴徒,重點掃過他們手裡的槍,猶豫片刻還是保持了安靜。
在首領的默認下,現場沒有人阻攔他們。源輝月帶著乖巧的千葉警官離開,剛走到樓梯旁邊,身後忽然響起艾蕾妮卡的聲音。
「等等。」
她回頭望去,不遠處的人在原地靜默了片刻,「你專門找過來就是為了提醒我們這些事?」
源輝月想了想,「差不多吧?」
「為什麼?」
她眨眨眼睛,朝著這位俄羅斯美人散漫地勾了一下唇角,「因為艾蕾妮卡警官你的長相是我喜歡的類型?」
艾蕾妮卡意外地一怔。
她朝她露出一個看不出真假的笑容,「就這樣了,有事可以找我。對了,忘了說,這個地方已經被發現了,你們還是換個據點吧。」
朝某個方向最後望了一眼,她懶洋洋揮了揮手,終於踩上樓梯離開了這片地下空間。
無論是站在原地的艾蕾妮卡還是藏在高處的影子都沒有再有動作,那個纖細的身影拉開門,帶著千葉氣定神閑地消失在了大門後。
直到這個時候,在通訊車內旁觀這一幕的人這才終於放下懸了半晌的心,長長吐出一口氣。
「太好了,終於出來了。」
高木擦了一把額頭上緊張出來的冷汗,心底的大石一松之後,第一時間湧上來的情緒反倒是有幾分無言。他們在這裡提心吊膽,被擔心的那個人卻好像全程從容自若,臨走前甚至還能順口撩一把敵方首領,他下意識回顧了一下方才的場景,嘴角一抽,「該說真是厲害嗎……」
白鳥在他旁邊沉默片刻,贊同地點頭,「……不愧是源氏。」
「咳……」
目暮警部一聲干咳,默默地把不知不覺跑偏的氣氛拉回正題,「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這邊也開始吧,佐藤——」
正在外面待命的佐藤警官按著耳機,微微垂下頭,「是。」
她抬眸看去,不遠處那位鶴岡八幡宮派來的司機石上正滿面焦躁地在原地徘徊,時不時看一眼手機,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通訊車上的幾位刑警悄無聲息地摸下車門,不遠處待命的幾個警察也不動聲色朝這邊圍過來,她視線逡巡一圈,這才走上前去。
「本山先生。」
司機像是被驚醒,「唰」地回頭「啊?哦,佐藤警官?怎麼了,有源小姐的消息了?」
「已經基本確定她所在的地點了,我們正准備趕過去。不過在此之前,我有個問題想問問你。」
司機露出迷茫的表情,「問我?」
佐藤看到白鳥和高木已經走到了他身後,「沒錯,本山先生剛剛在和誰打電話?」
「額,是神主大人,我在跟他彙報這邊的消息。」
「是嗎?」佐藤的目光忽然變得格外銳利,「不對吧,你是在跟自己的同伙通風報信吧?」
悠于 2023-9-24 18:43
第701章 夢中的婚禮(二十三)
佐藤的聲音落地的瞬間,司機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倏地一變。
他半秒都沒有嘗試裝傻狡辯,當即轉頭朝著大街的方向衝去,行動中有種意外的果斷。
高木和白鳥正在他身後,恰好對上了他猙獰的臉。兩人正要三兩步搶上前,他出人意料地從身上摸出一把黑漆漆的手槍,抬手就是一槍。
正要趕過來的其他人眼瞳猛地緊縮。
「高木!」
一聲槍響橫貫午後的長街,青年刑警躲閃不及,被迎面而來的子彈正好命中胸口,身體一個踉蹌。司機毫不猶豫地這個缺口穿過,正要衝出包圍圈,就在路過地上的警察的瞬間,一只手忽然出乎意料地從旁邊伸了過來,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
「!」
被一個標准的擒拿姿勢按在地上的時候,司機還沒有反應過來,錯愕地瞪大著眼睛條件反射回頭,「你……」
理應中槍倒地的高木警官慘白著臉色,按著他的手卻好像焊住的鋼鐵,直到旁邊慢了一步白鳥和的其他人也終於趕到,他這才雙腿一軟往後退了一步,然後被驚慌撲上前的佐藤扶住。
「沒事吧高木?」
「沒,沒事……」
他依舊死死盯著犯人的方向,見白鳥一把按住還在掙扎的司機,將一副銀光閃閃的手銬靠他雙手上,這才松了口氣。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疼出來的冷汗,手有點抖地解開胸前幾顆紐扣。
「還好穿了防彈衣,跟柯南君說的一樣……」
高木被佐藤警官從地上扶起身,青年刑警雖然面色難看了一點,但還在轉頭結結巴巴地安慰佐藤警官。遠遠望著這一幕,目暮警部終於緩緩吐出一口氣。他回頭轉向從車上下來的小偵探,「你怎麼知道那個司機身上還帶了槍?」
秋末的衣服格外厚實,層層疊疊的衣物壓下來,他們跟那位司機接觸了好幾次都沒察覺到他身上還藏了武器。
柯南一只耳朵上掛著藍牙耳機,凝望著路口的方向,白鳥警官幾人正將已經被搜剿了武器的司機押上車。
「不是我發現的。」
「嗯?哦,難道是工藤?」
目暮警官恍然大悟,柯南也沒辯解,只聽著他繼續關心道,「說起來工藤那邊怎麼樣了?」
柯南:「差不多快結束了。」
另外一頭的確快結束了。澀谷這一帶的地下儲水槽不止一個,艾蕾妮卡和其部下找到的據點西面還有一個半廢棄的。那群被引出來的黑影追著定位器信號跑到地點,聽著裡頭的人聲毫不猶豫往裡扔了顆地雷,地雷一爆炸不等裡頭的動靜結束,他們正要衝進去結果其他的漏網之魚,然後就被早有准備的公安和緊急調過來的SAT包了圓。
基德接到柯南打過來的電話的時候正藏在一道圍牆後,遠遠望著荷槍實彈的警察一腳踢開地上的槍械,往一個留著小胡子的男人手上套上手銬。那人就是這伙人的頭領,被捕時還猶自罵罵咧咧不可置信。
手機剛剛一震他就猜到了打來電話的人是誰,一邊繼續觀望那頭的動靜,一邊看也沒看地接通電話,「名偵探,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也不怕打擾了什麼?」
「反正你肯定早就已經找地方藏起來了吧,不要告訴我你還親自去參加警察和對方的槍戰了,工藤新一可不會開槍。」
「哦?你不會嗎?」
柯南沒搭理這句調侃,「情況怎麼樣?」
「怎麼說呢,幾乎沒費吹灰之力,這群人真是完全沒有防備啊。」基德感慨,「就那麼有信心那位司機先生不會被拆穿嗎,這種自信真希望她那邊的犯罪分子也學習一下啊。」
那是因為這邊的罪犯還沒受到過某位算無遺策的姐姐的毒打。
柯南有點無言,電話裡的怪盜還在繼續,「不過我剛才注意了一下,被引出來的這群人好像都是日本人,普拉米亞背後的至少應該是個國際組織吧?」
「沒關系,只要他們證實他們和普拉米亞有聯系就行。你也說了那有可能是個跨國組織,有可能是日本這邊的分部或者合作對像之類的。所有發生過的事情都會留下痕跡,只要沿著這條線往下查,遲早能夠把他們揪出來。」
他抬頭看向停在街角的押送車,那位司機已經被押入了車內,為了防止他逃跑,還一左一右夾帶了兩個警察跟進去。這位大魔王點名要抓的人顯然得到了搜查一課的高度重視,他被佐藤警官拆穿時的反應也證明了一切,連證據都不用多搜查直接就能進入審訊流程。
「而且別的不談,那位司機先生的身手可不太像是個普通神官的樣子,說不定能從他身上問出什麼。」
「也對。」
「在這之前,」這時候,似乎是見最緊急的時間已經過去,某個被半途拉來當信息中轉站的少女博士終於忍不住在線路裡開口,打斷了這對偵探和怪盜你來我往的默契,「你們倆是不是應該跟我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現在情況已經安全了嗎?還有那位司機先生,他是普拉米亞的人?你們什麼時候開始懷疑他的?」
她一開口就問出了一連串問題,柯南朝周圍看了一圈,轉身回到無人的通訊車裡挨個回答,「輝月姐姐那邊已經沒事了,有人跟在她那邊保護她,稍後就會送她回來。」
「哦?」灰原哀面無表情地說,「隔壁那位工科研究生先生嗎?」
「額,差不多……咳,至於司機先生,這個很明顯吧,我們早就懷疑他了,只不過看輝月姐姐沒有動他好像另有安排的樣子,所以我們才假裝不知道。」
「『們』……所以說還有服部?」
完全沒察覺出有什麼不對的灰原哀伸手按了按眉心,「難怪昨天晚上他明明可以在博士家住卻非要跟到她那邊去,就是在防備這個嗎?這哪裡明顯了?」
「是很明顯啊,」電話裡傳來名偵探解釋的聲音,「那位司機先生是鶴岡八幡宮派來保護輝月姐的,正常情況下如果有人要對輝月姐姐不利,最好的時機就是她停下來吃飯或者進入到哪個陌生環境的時候吧,所以越是這個時候不是越應該寸步不離?但無論是去月參寺,還是那天中午我們找地方休息的時候,那位司機先生都主動留在了車裡,我猜他是趁著這個和我們分開的機會,給他的同伙通報輝月姐這邊的情況。」
「……就因為這個?」
「還有一個很明顯的漏洞,那天中午我們在月參寺遇到了村中警官和克裡斯蒂娜,出來的時候輝月姐姐提到她感覺那位克裡斯蒂娜桑對村中警官沒有太多感情。然後下午克裡斯蒂娜就找了上來,打著了解案情的名義,主動給我們說明了她是為了查案才接近村中警官。這個解釋聽起來沒什麼問題,但我感覺她的行為更像是被人告知了輝月姐在懷疑她,所以才匆匆忙忙找上門來想要補上這個漏洞。我們那天從月參寺出來時專門注意過,周圍沒有其他人,唯一有可能聽到我們談話的就只有當時等在車裡的司機了。」
灰原哀皺了皺眉,「那昨天晚上你們故意邀請那位司機一起吃飯……」
「也是為了試探他,吃完晚飯後阿笠博士拉著他去作品展覽室聊天,那間展覽室裡裝了監控。」
灰原一怔,下意識回頭,就見阿笠博士正好從身後的樓梯上走下來,手裡還拿著剛拆下來的監控攝像頭。對上她的目光,他訕訕地摸了摸腦門,不好意思地衝她笑笑。
「大概是察覺出了阿笠博士只是一個普通人,當時那位司機先生在和他聊天的時候出現了松懈,很明顯地心不在焉並且幾次試圖把阿笠博士引下樓探聽我們在說什麼。」
「然後就被監控後面一直觀察他的人發現了端倪?」
灰原哀都懶得問那個人是誰了,難怪隔壁那個工科研究生那天沒有留下來,她還以為是他不喜歡熱鬧。
「那基德那邊呢,怎麼回事?你們不是說她可能留著那個司機有用嗎?」
「所以就是用在這裡了啊,那邊本來就是輝月姐姐設計的。」
「哈?」
「我來解釋吧,」基德懶洋洋靠著牆,凝望著不遠處的方向,公安已經開始清點人數打掃戰場了,「我在查到爆炸案的凶手可能是普拉米亞之後,順便注意到了她還有個老對手。之前出現的那則普拉米亞要隱退的傳言我總感覺有點奇怪,順著追查的時候發現她的這些『老朋友』忽然之間全都來了日本。因為他們的行動好像是在計劃什麼,我就找了個身份了混進去。那位千葉警官被抓之後,我本來想找機會救他,沒想到還沒等行動就聽說那位首領姐姐收到了陌生人郵件,對方告知了他松田陣平警官已經殉職的消息,並且建議她去綁架輝月姐。」
柯南:「……然後你就猜到給她發郵件的人可能是輝月姐姐本人了?」
饒是基德也沉默了一瞬,語氣復雜地說,「換做是你你會猜不到嗎?」
「……」
確實是,除了她也沒人做得出來這種事了。
「在大街上把她帶走的那個人就是我,我還暗示了一下我可以放她走,然後就被她塞了一個定位器。」
基德一手抵著額頭,無奈地低低吐出一口氣,「大概就是那個司機先生放在她身上的,接下來的事不用說你們應該也知道了。她故意讓艾蕾妮卡的人綁架自己,還有一個目的就是為了把普拉米亞的同伙引出來。」
他抬頭看向不遠處的已經打掃完現場公安警察,「現在這個目標也完成了,沿著這條線應該查下去就能查到真正站在普拉米亞身後的那個勢力了。」
「是嗎,那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了。」那頭的名偵探看似平靜地問,「你准備怎麼解釋你混進艾蕾妮卡的組織這件事?工藤新一應該沒有這項技能吧?」
基德頓時笑了,「誒?但是福爾摩斯不是也有裝成流浪漢混進某個群體查案的時候嗎,同樣是偵探,工藤新一會一點潛入偽裝也不稀奇吧?」
工藤新一本人:「……」
我謝謝你幫我豐富人設啊。
第702章 夢中的婚禮(二十四)
【公安這邊已經結束任務了,一切順利。】
手機屏幕在黑暗中發出瑩亮的光,查看完工藤新一發過來的消息,源輝月把手機重新揣回口袋,四下環顧一圈,停了下來。
他們剛離開那片地下空間,正行走在一條黑漆漆的底下通道裡。這種地道原本就不具備讓人通行的功能,理所當然也沒有安裝頂燈,全靠千葉警官在後頭舉著手機手動照明。此時見她忽然停下,千葉疑惑地問,「源小姐?」
有列車經過的振動透過地底的空氣遠遠傳遞過來,她朝那個方向望了一眼,「你知道怎麼出去嗎?」
「額……」千葉面露難色,「我是被打暈後被他們帶過來的,源小姐你進來的時候是清醒狀態嗎?」
「是,只不過進來的路繞來繞去太麻煩了,我懶得記。」
「……」
這個回答過於有她的風格,千葉居然一點都沒感覺到意外,「那現在怎麼辦?等目暮警部他們找過來嗎,還是說……」
還是說回去讓艾蕾妮卡派個人來領他們出去?
他嘴角一抽,老實說,好不容易被他們放走,後面這個選擇他實在不太想選哈。
沒等他猶豫著把那個實在不太想選的提議說完,就聽到源輝月漫不經心地說,「等著吧。」
「誒?」
「馬上就有人來了。」
她話音剛落,一陣腳步聲仿佛是響應她的預言地從長長的走道深處傳來,千葉條件反射地警惕轉過身。手機亮光盡頭,一個修長的人影不緊不慢地出現在他們視野裡。
「源小姐,還有千葉警官?」
來者看到他們露出略顯意外的表情,然後友善地笑了笑問,「你們怎麼在這兒?」
手機的光亮照亮了他優越的輪廓和額前的淡粉色碎發,青年鏡片後的眼睛還帶著略微的驚訝,正常得像是在走夜路時遇到了熟人似的。
千葉的表情頓時變得有點復雜,「衝矢桑……」
源輝月衝他揚了揚下巴,神情比他還要理所當然,「等你來帶路。」
粉發青年好脾氣地笑笑,似乎也完全不覺得這個要求有什麼問題地,在千葉詭異的目光下自然地轉身,「那這邊走吧。」
他話音剛落,安靜的底下走道裡忽然響起一串手機鈴聲。衝矢昴腳步一頓,露出一點意外的表情從自己口袋裡摸出手機,視線掃過屏幕後,青年的神情中多出一抹了然。
「源小姐。」
源輝月看到他把手機直接遞了過來,「找你的。」
「……」
手機屏幕上顯示了一串陌生的手機號碼,雖然之前跟她聯系的時候不是這串數字,但她直覺性地猜出了對面人是誰,並且不知道為何心底生出了一點奇妙的微妙。
她禮貌謝過衝矢接過了電話,線路剛一接通,那頭果然傳出來一個清朗的聲線。
「電話給她。」
那個聲音像剔透的泉流,熟悉的聲線中有種她並不熟悉的冷漠和冰凌,她眉梢微微一挑,「手機在我這兒。」
對面人似乎意外地怔了一下。
「……你已經跟衝矢桑會和了嗎?」
源輝月:「是啊,正在往外走了。」
她的聲音平靜而穩定,半點不像個剛被人綁架的人質。
也對,對她來說,一個人生閱歷全都被她翻閱過一遍,對其了解得了如指掌的人,就算拿著槍帶著一群擁躉站在她面前,也依舊算不上什麼危險。
降谷零拿著電話話筒,視線穿過玻璃牆靜靜凝視面前的電腦屏幕。源輝月離開那片地下空間之後,那個人就把傳輸畫面關閉了,這會兒屏幕上只有幾個簡單的程序圖標和默認的桌面背景,耳邊話筒的線路裡還能聽到那頭空曠的腳步聲回音。
「工藤說那邊抓到的襲擊者都是日本人?」
「嗯,」他斂下眸拿起手邊剛被送來的資料,「東京本地的□□,規模不小。據說跟海外的黑手黨有聯系,是公安和組對課的重點關注對像之一,但一直找不到證據。這一次被抓了現行,可以直接對那個組織展開強制搜查了。」
「這樣啊,所以背後支持他們的政府高官的是誰?」
聲音落地,幾乎立即激起了一點空曠的回聲。他聽到那頭有人腳步聲忽地一滯,形像傳遞出了主人的錯愕,大概是跟她一起被綁架的那位警官。降谷零坐在在陰影裡輕輕笑了笑,半點不意外她能猜到。
「東京本地的一位議員,我稍後讓風見把他的資料給你送過去。」
「謝了。」
「不,應該是我說謝謝。」
他禮貌地跟她客套,態度溫和又不過分親近的語氣,距離和分寸把握得剛剛好。源輝月纖長的眼睫微微往下垂落,周圍的空氣裡多了一絲工業清新劑的味道,他們似乎終於要走到正常的地下人行通道了。
正好到了列車的時刻點,一束刺目的光亮從側面的軌道上掃過來,伴隨著鐵軌轟隆隆的振動,急速朝著他們行駛而來。
她在越來越大的嘈雜中,聽到對面的人沉默數秒低低開了口。
「我……」
列車飛掠而過,後面的聲音隱沒在了乍起的轟鳴裡。
「降谷君?」
地下通道的風擦過她拿著手機的手指,她只依稀聽到了一個模糊的話尾,疑惑地出聲詢問。
「……沒什麼,那群人的首領已經被抓到了,我剛剛是問源桑你想要見他嗎?」
電話那頭的人語氣正常地問,那句被列車動靜蓋過的話隨著列車一起離開了,就好像話的主人踟躕片刻,還是安靜地走回了原地。
「不用,你們審就好。」
源輝月的目光微微偏向身旁的鐵軌,那輛忽然經過的列車已經連車尾都看不到,帶來的光亮像倏忽而過的閃電,通道裡再次重歸黑暗,電話那頭的人語氣也仿佛從頭到尾地平靜。
「那麼有事我再聯絡……」
嘖。
「派個人來接我。」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意外地一怔。
「找你有點事。」
「好的,我讓風見立即過去。」
對方詫異片刻,公事公辦地點頭應允,十分好說話的樣子。電話終於掛斷,源輝月放下手機一回頭就看到走在最後的粉發青年正微笑著看著她。晦暗的光線裡,也不知為何,她莫名從那個笑容中品出了一點揶揄拌著了然的味道。
她短暫一默,正要面無表情地把手機還給他,手機鈴聲忽然再次不解風情地在長長的底下走到裡響起來,這一次的來電提醒顯示的是柯南。
衝矢昴溫和示意道,「好像依舊是找你的呢。」
「……」
源輝月轉過身背對著這個人接通了電話。
柯南打來的電話當然也是來關心她的情況的,知道她已經和衝矢昴會和後小偵探松了口氣,隨即告知她那位司機先生也已經被搜查一課的諸位警官成功拿下,現在他們已經轉移到澀谷警署了,他正和他們在一起。
這位偵探弟弟說話條理分明,重點清晰,著實是比大多數成年人還要靠譜,說完正事又告訴她工藤新一去找她了。
這一點倒是不用他再轉告,源輝月接起他的電話時就已經聽到了前方傳來的腳步聲,帶著一點少年人特有的活潑,她一抬頭就看到黑發少年踩著手電的光亮出現在視野裡,對上她的視線後,他清俊的臉上微簇的眉頭終於一松。
「真的是,姐姐,下次不要做這麼嚇人的事了啊……」
少年偵探嘟嘟囔囔抱怨著跑了過來,身上還披著那身和艾蕾妮卡一致的黑色鬥篷,鮮活又跳脫的氣質好像將周圍的黑暗都在照亮了一點。
源輝月望著他到了近前,慢條斯理地將他打量一圈,見這孩子似乎連頭發絲都沒有亂上一根,顯然在方才的槍戰裡聽話扮演了一個合格的路人,這才輕笑著伸出手從他領子底下翻出一枚竊聽器。
「嗯,抱歉。」
「……」少年偵探望著那枚竊聽器忽地一默,「姐姐,我之前就想問了,你這個習慣跟誰學的啊。」
「反正你不是也知道,而且我總要隨時清楚你那裡發生了什麼吧。」
源輝月淡定地把那枚竊聽器收回,又順手摸了摸他的頭。沒注意到黑發少年因為她這個動作忽地愣了一下,她轉身問衝矢昴,「還有多遠,我怎麼感覺比下來的路長多了,你是真的知道路嗎?」
平白無故被挑刺的青年也不生氣,微微一笑,示意她看前面的樓梯,「從這裡上去就到了。」
.
源輝月大小姐還在地下通道往外跋涉,順便嫌棄領路的人的時候,搜查一課這頭已經行動效率地將抓住的司機押進了審訊室。
他逃跑時不但拿出了槍,還試圖開槍襲警,無論從哪個角度都絕對有罪名坐實。高木警官正面中了一發子彈,雖然穿著防彈衣,但依舊受到不小衝擊被送進了醫院,他卻連油皮都沒擦破,正好連人性化的給犯人包扎傷口的過程都省了。
坐在審訊室裡,客串了審訊官的目暮警官神情異常嚴肅,「是誰在背後指使你出賣源小姐的行蹤的?」
司機本山一郎雙手被手銬靠住交疊著放在桌上,垂下腦袋沉默不語。
「我們檢查了你的手機,跟你聯系的那個人已經證實是本地□□高層。就算你不願意開口,有這個證據在,你也跑不掉了。我唯一疑惑的是一點,」目暮盯著他的眼睛問,「你還是鶴岡八幡宮的神官,你背叛源小姐,難道不怕八幡大神對你做出懲罰嗎?」
他這個意有所指的問題一出口,一直像一塊石頭一樣固執沉默著的本山表情終於變了。
第703章 夢中的婚禮(二十五)
同一時間,在前往警視廳的警車上,工藤新一也在疑惑同樣的問題。
「本山一郎可是鶴岡八幡宮的神官,老實說雖然他的行動的確很可疑,但一開始我還真沒懷疑他。畢竟……」他看了一眼前頭開車的司機,「按理來說,鶴岡八幡宮的神官們應該是最不可能背叛源姐姐你的人吧?」
他們方才一從地下通道入口出來就遇到了等在外頭接他們的警察,完好無損回歸的千葉警官當即被一個守在門口的交通部女警撲進了懷裡。和他一起出來的源輝月幾人了然望著這一幕,將手忙腳亂的千葉警官體貼地還給了他的小女朋友,自覺上了另外一輛警車。
這會兒開車送他們去警署的也是一名警視廳的刑警,但並不在他們老熟人的範圍內,為這位警官先生的世界觀考慮,少年偵探人性化地問得十分隱晦。
「按照常理來說的確是這樣,」不知道為什麼也跟著一起來了的某個粉色頭發的路人自然加入討論,「難道是那位神官先生在信仰方面不太虔誠?」
也就是說,可能八幡大神跟整個神宮的人都打過了招呼,唯獨漏掉了他?
源輝月瞟他一眼,「如果是這種情況,難道不該更加畏懼嗎?」
「嗯,也對。」衝矢昴並不堅持自己想法地從容改口,笑著望向她問,「不過這種情況本來就在源小姐你的預料之內吧?你在神宮的時候就發現他的問題了,故意把他選到身邊的?」
開車的刑警還不太熟悉源小姐這種慣有的騷操作,聽到這裡不由得一愣,下意識抬頭看向後視鏡。坐在後座的人正坦然點頭,「對啊。」
「……」
「我也很好奇,那位本山先生是受到了什麼脅迫,還是本來就是有人送進鶴岡八幡宮的探子。」
「但是即便他是受到了脅迫或者一開始就是敵方的人,」衝矢昴條理清晰地問,「這種情況下,最明智的選擇難道不應該是立即幡然醒悟,轉投到源小姐你這邊來?畢竟……」
他衝源輝月笑笑,有點盡在不言中的意思。
源輝月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能跟他「不言中」——畢竟活著的□□分子再可怕,威懾力難道還能比得上一個可以隨時顯靈的神明?
前方路口的信號燈跳成了紅色,警車緩緩停在線前,一隊穿著奇裝異服的小青年熱熱鬧鬧地從人行橫道上經過,有一個還回過頭衝警車做了個鬼臉。
萬聖節快到了,趁著這個機會跑出來橫行的「妖魔鬼怪」也越來越多了。坐在車裡凝望著這片繁華到吵鬧的景像,源輝月淡淡地說,「說明對他來說,有些東西比他的生命更加重要。」
.
審訊室裡。
目暮警部擰起眉望向對面的人,「你說你的妻子和孩子被綁架了?所以你才被迫聽從了那些□□的命令?」
本山一郎依舊低垂著腦袋,雙手交握著放在桌面上,低低點頭。他像是正被無形的巨石壓在肩上,不但背部彎成了一張弓,連這個點頭的動作都好像被什麼按著脖頸,腦袋垂下去就再也抬不起來。
審訊室外,透過單向玻璃牆注視著這一幕的柯南微微皺起眉。
佐藤警官把高木送進附近的醫院後又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繼續工作,此時她觀察著審訊室裡頭的人,面上是和他相同的驚訝和懷疑。
「吶,柯南,你覺得他說的是真的嗎?」
「……我分辨不出來。」名偵探思考了一會兒才低聲道,「他的恐懼很真實,那種被什麼逼迫著的痛苦和掙扎也不像演出來的。但是……」
但是太奇怪了,那個幫派組織的人為什麼忽然要脅迫一個鶴岡八幡宮的神官?難道他們還能提前預料到八幡大神會把源輝月送過來?這種事當然怎麼想都不可能。
「或者他是在說謊?他本來就是那個幫派組織的成員?」佐藤提出猜測,「白鳥他們已經去調查他的經濟情況和家人的下落了,如果他之前就是對方的一員,從他的經濟和消費情況中一定能夠查出問題。」
柯南凝望著審訊室內點了點頭,這時候他的手機進了一封新郵件,他拿出手機看過去。
「姐姐他們快到了。」
審訊室裡的目暮警官也正好收到了送源輝月幾人過來的下屬發來的消息,他望向面前的人,「你說的情況我們會去核實,如果你真的是因為家人而被黑幫分子脅迫,我到時候可以替你向法官解釋,但前提是你要配合我們的工作。」
對面的男人沉默地點頭,忽然問,「我能見見神子大人嗎?」
「嗯?」
「我……想當面向她道歉,懺悔我的過錯……」
他臉色蒼白,鬢角還掛著一枚汗珠,交握的指尖微微顫抖著,像是在愧疚又像是畏懼著什麼。目暮警部觀察他幾秒,緩緩點頭,「她就快到了,我可以幫你問問她。」
「謝謝。」
本山一郎伸手搓了搓臉,「可以給我一杯水嗎?」
雖然被捕時激烈反抗,但在坐進審訊室,特別是目暮警部提起八幡大神後,他的態度就發生了一百八十度轉變。看在他還算配合的份上。目暮警部回頭示意,守在外頭的佐藤警官了然,轉頭去倒水了。
這時候源輝月已經到了澀谷警署,她剛在門口下車,就從來接自己的警察口中得知了本山的請求。
「他想見我?」
她略有詫異地揚眉,來帶路的警察點了點頭,「說是想當面向您道歉,目暮警官說看你的意思,如果您不想見他我們就幫您回絕掉。」
「見一見倒是也沒關系,不過他說他是妻兒被綁架所以收到了幫派的威脅……」
源輝月腳步倏地一頓,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審訊室在哪個方向?」
「嗯?」
審訊室裡,本山一郎接過一個警察遞進來的水,低低說了一句「謝謝」。柯南觀察著他的表情,疑惑地皺起眉。
「還是感覺有哪裡很奇怪,他為什麼忽然想見姐姐?」
「嗯?」
「吶,佐藤警官,如果是你,在剛剛做了有可能會觸怒神明的舉動之後,你會這麼快就要求見神子嗎?難道不會害怕嗎?」
佐藤遲疑地思考幾秒,「可能就是因為害怕所以才要盡快找神子大人懺悔?」
「這位本山桑是這麼果斷且願意直面問題的人嗎?如果是這樣,那麼他得知自己的家人被綁架的時候不就應該立即找神宮求助,而不是選擇對犯罪分子妥協吧?」
柯南看向審訊室,裡頭的人端起水杯正要低頭喝水。他一只手虛虛扶著杯壁,端著紙杯的另一只手還在微微顫抖,一簇透明的水花從晃蕩的紙杯中濺起,沾濕了他襯衣的袖扣,又落回到杯中,蕩出一圈一圈漣漪。
名偵探回頭時正好看到這個畫面,忽然微微一怔。那圈蕩起的水花隔空將一絲震動傳遞到他眼底,腦海中一道閃電倉促掠過,柯南猛地站起身。
「目暮警部,不能讓他喝那杯水,快阻止他!」
他一手搶過控制台前的電話,衝著裡頭一聲大吼。審訊室裡的目暮聞言愣住,但還是聽話地起身,正要把本山手裡的水搶過來,坐在審訊桌後的人似乎察覺到什麼,飛快地仰頭把那杯水灌進了喉噥。
審訊室的大門「哐」地一聲被人推開,外頭的人一陣風似的衝了進來。但他們全都晚了一步,一口氣喝完水的本山一個踉蹌,眼瞳猛地瞪大凸起,痛苦地抬手抓住自己的脖頸。整個過程異常迅速地,他掙扎著在空氣裡抓了幾把,渾身一顫,連帶著身下的椅子「劈裡啪啦」地倒了下去。
柯南這時候才衝到他身邊,倒在地上的男人眼珠艱難地轉向他,從嗓子眼裡艱難地吐出幾個音節。
「……替我……對不……起。」
下一秒,他的眼神灰暗了下去,好像有某種無形的力量將生機從這具軀體中抽走了。
名偵探呼吸一滯,迅速抬手放在他脖頸一側探去,幾秒後他慢慢收回指尖,閉了一下眼睛。
一陣腳步聲這才從門外的走廊傳來,停在了審訊室門口。
柯南緩緩回過頭,看到了趕到的源輝月和基德幾人。
「……姐姐。」
源輝月走到他身旁,垂眸望向地上的人。審訊室的日光燈從頭頂灑落,有一剎那的時間,她清澈如鏡的眼底好像掠過了一抹讓人讀不懂的悲憫。
隨即她將手遞給柯南,「起來吧。」
.
十分鐘後,澀谷警署的會議室。
「本山神官的死亡原因初步判斷是氫化物中毒,本山桑的袖扣和那杯水裡剩下的液體已經被送去化驗了。」回歸崗位的白鳥說,「以防萬一,包括審訊室外那間辦公室裡飲水機裡的水和佐藤警官拿的那盒一次性紙杯也進行了采樣檢查。只不過……」
他伸出手,往桌上的筆記本鍵盤上一點,電腦屏幕當即開始回放一段截取出來的畫面。
「就和柯南君說的一樣,本山神官這個將水濺到袖口的動作的確有些刻意,像是故意要將袖口上的東西沾到水裡,所以才做出了這樣的舉動,這一點只能化驗結果出來就能夠證實了。」
目暮警部:「所以,本山神官極有可能是自殺?」
「從現有的線索來看,是的。」
佐藤深吸一口氣,「但這說不通吧,他為什麼要自殺?」
白鳥:「我們目前推測,有可能是他認為自己的行為褻瀆了信仰?」
眾人聞言下意識看向也坐在了辦公室裡的源輝月。
「如果他的死因真的是因為那杯沾了袖扣的水,那麼他袖扣上的藥粉只能是早就准備好,說明他很早就預料過會有這一天,並且早就做好了自殺的准備。而且據柯南君說,他臨死前還表達了懺悔,所以目前來看,這種可能性是最高的。」
柯南沉默幾秒,「如果是這樣,他為什麼不等見到姐姐,當面向她道歉之後再自殺?」
白鳥搖了搖頭,「這個我們就不清楚了。」
名偵探微微垂眸,纖長的眼睫在眼底投下一抹陰影,他思考了幾秒才輕聲開口。
「本山神官並不是一個性格果斷,敢於直面困境的人,我原本是這樣想的。所以他忽然說要見姐姐的時候,我才感覺到異常。如果按照他表現出來的性格,在犯下了可能會觸犯神明的錯事之後,他最有可能的反應應該是躲起來,反而畏懼見到輝月姐才對。」
目暮警部皺了皺眉,「所以他當時跟我說這句話,實際上是想知道源小姐到哪兒了?」
「沒錯,他的確是害怕見到輝月姐姐,因為害怕,所以才要趕在她到來之前自殺。」
衝矢昴自然加入討論,「如果這樣說的話,那位本山神官自殺的原因,難道真的是由於內心背棄信仰的愧疚?」
第704章 夢中的婚禮(二十六)
在源輝月剛從那個地下儲水槽出來的時候,本山一郎的個人資料就被發到了她的手機裡。她選他當司機的時就已經在鶴岡八幡宮看過他的檔案,公安部查到的資料和他檔案上的信息相差不離。
本山一郎有一部分外國血統,他的祖父是個遠渡重洋來到日本定居的俄國人,祖母和母親都是土生土長的日本人。他的父親是個高級知識分子,有過出國留學的經歷,他本人倒是基本沒有出過國,大學從神道系畢業後就考取了鶴岡八幡宮的神官職位。在鶴岡八幡宮所有的神官裡頭,他也不算特別出眾的那一撥,一直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和他的相貌一樣平凡。
「千葉已經啟程去神奈川了,在此之前我們也聯系了神奈川那邊的同僚去本山神官家中進行了調查,他的妻子和孩子的確不在家裡。聽他的兒子就讀的那所學校的老師說,他的兒子一周前就沒去學校了,她打電話回去詢問時是本山神官接的電話,說是孩子生病了,給他請了兩周的長假。」
白鳥拿著報告繼續彙報,「他的妻子是普通家庭主婦,平常也不常出門,問過他們的鄰居後對方表示的確有一陣子沒見過她了。」
「所以本山桑的家人可能的確出事了?而且如果是一周前的事的話……」目暮警部遲疑地看向才來兩天的源輝月,「那就說明對方最開始的目的可能的確不是源小姐?」
源輝月正翻著手裡的資料,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陷入了沉思。柯南看看她,又看向目暮警部。「新一哥哥引出來的那群人呢,說是東京本地的幫派?」
「啊,對。那個幫派叫做高瀨會,有一定的規模,是組對課的重點關注對像。具體資料組對那邊比較詳細,我們已經打調閱申請了,很快就會送過來。」目暮警部說著表情嚴肅起來,「那個幫派組織一直被懷疑私底下參與了麻藥販賣和槍支走私,組對課盯了他們很久,趁著這次機會他們對高瀨會開啟了強制搜查,這次一定能夠找到相關證據。」
白鳥補充:「至於被當場抓住的那群人,他們還在公安手裡,說是審訊出結果之後會跟我們共享情報。」
他剛提到公安,源輝月的手機就響了一聲。說曹操曹操到,某個公安頭子給她發來了郵件。
【接你的車到門口了。】
她掃一眼郵件信息,從座位上站起身,剛要轉身,垂在身側的左手忽然被人抓住。
源輝月疑惑地低頭,條件反射地拉住了她的小偵探好像自己也意外地怔了一下。
「姐姐你要去哪兒?」
她翻過手機屏幕在他面前晃了晃,「有人找我,出去一趟。」
「哦。」
小偵探盯著屏幕看了幾眼,這才露出恍然的神情,放開了手。他的神色看起來一派正常,瀏覽完信息後還低頭確認了一下手表上的時間。
「快四點了,姐姐你一會兒還是跟我們去博士家吃晚飯嗎?灰原還在家裡等我們。」
「嗯……」
源輝月垂眸靜靜凝視著他的動作,稍稍一頓後,伸手替他理了理領口,「好,我馬上回來。」
她懶洋洋將手抄回口袋,又朝室內的其他警官門略一點頭示意。她在另外一個世界的時候就堂而皇之地把公安當自己下屬指揮過不止一次,其他人猜測可能這邊也有哪個公安高層被八幡大神貼心地打了招呼,進而猜到了找她的是誰,默契地並不追問地送她離開了。
直到目送著那個纖細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還順手帶上了辦公室大門,柯南這才收回視線。然後他就感覺到了一束探究的目光從旁邊投射過來,他沿著那道目光回頭,看到了正用一種莫測的表情看向他的「工藤新一」。
「怎麼?」柯南一臉莫名。
基德被他發現也沒有移開視線,而是不閃不避地繼續研究了他好幾秒,這才輕描淡寫轉過頭。
「沒什麼。」
「?」
「對了柯南君,那群帶走源小姐的人——」
這時候目暮警部忽然插口,名偵探回過神,也沒繼續追究某個怪盜忽然抽了什麼風,轉回注意聽著他繼續道,「看源小姐的意思是傾向於跟他們合作嗎?但是老實說,這麼多外國人,還攜帶著大量槍支,我們不能不管……」
目暮警部圓圓胖胖的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情,顯然在警察的職責和「如果打擾了某位大佬的計劃會不會造成什麼嚴重後果」的猜測之間十分糾結。
柯南了然地說,「沒有關系,目暮警部你們按照你們正常的步調就行,繼續追查他們也沒事,姐姐心裡清楚的。」
「這樣啊。」目暮警部果然松了口氣,隨即他的神情嚴肅起來,「那就只剩下最重要的一件事了,工藤,普拉米亞已經確定是克裡斯蒂娜·麗莎爾了嗎?」
工藤新一平靜點頭,「基本可以確定了。只不過這個結果完全是基於我們的推理,還沒有切實證據吧?」
「的確,但也不能什麼都不做。」目暮警部當即開始安排人手,「白鳥,你再帶一隊人去綠台警察醫院,以保護的名義暫時將克裡斯蒂娜桑控制起來。在我們找到證據之前,一定要確保她沒有任何逃跑的機會。」
白鳥迅速點頭應「是」,隨即露出了一點遲疑的表情,「村中前警視正那邊,要告訴他實情嗎?」
目暮警部驀地陷入沉默。
好一會兒,他抬手正了正頭頂的帽子,「他畢竟曾經是警察……我親自去跟他說。」
.
無獨有偶,前往公安部的車上,來接源輝月的風見恰好也問到了普拉米亞的問題。
「那位克裡斯蒂娜桑就是普拉米亞?」
源輝月坐在後座上正翻著剛送到她手上的資料,聞言頭也不抬,「八九不離十了。」
「所以發生在拉斯維加斯那起爆炸案果然是其他人做的嗎?也就是說其他人手裡有可能也有她的炸彈?如果能夠從高瀨會那裡搜查出其他的液體炸藥的話,那降谷先生身上的炸彈是不是就……」
後面半句話聲音漸輕,更接近於一聲出神的喃喃,源輝月抬頭看了一眼。隨即開車的風見好像忽然反應過來,匆忙握緊方向盤,「抱歉,我只是……」
源輝月收回視線,沒有多說什麼,「你們已經對高瀨會的據點展開搜查了?」
「是。」風見飛快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組對課也出動了,下午六點前應該就能有結果。」
「六點啊……」
他聽到一聲極低的呢喃,疑惑地抬頭看向後視鏡,就見到鏡面中,源輝月的目光從手中的資料上抽了出來,投向了外頭喧鬧的街道。
她不知道看到了什麼,也或者什麼都沒看,神情格外晦暗模糊。
「對了,源小姐,有一個問題可以問嗎?」
也不知道為什麼,風見下意識開口轉移話題,「您之前故意跟那多·烏尼齊特希提的人走是想要見他們的首領艾蕾妮卡?她丈夫遇到的那起爆炸案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
「嗯?那個啊,」源輝月回過神,不太在意地說,「你看過案卷資料了?」
「是。據說她的丈夫逮捕了俄國一名政府高官的兒子,然後在出庭作證之前死在了普拉米亞的炸彈下。」
「你覺得是誰雇佣普拉米亞去干這件事的?」
「那位兒子被捕的高官?」風見條件反射回答,但說完後他忽然又生出一些遲疑,「只不過就算要殺死那位警察,制止他出庭,這種手法是不是太過張揚了一些?」
源輝月輕輕笑了,「你看,你都能想到,說明這種栽贓嫁禍手法也並不算高明,只不過糊弄大眾倒是完全夠了。」
風見愣住,「栽贓?」
「那個兒子的案子我看了相關資料,老實說證據鏈的確很完備,但即便是這樣,要把他撈出來也不是沒辦法。」
後座上的黑發美人懶洋洋翻過一頁文件,像是被車內的陰影傳染,漂亮的輪廓中好像驀地多了些晦暗色彩,「現代司法制度的完善是針對沒權沒勢的普通人的,坐在他父親那個位置,要幫他擺脫指控的辦法多的是,哪一個都比請國際殺手謀殺查案刑警要高明。退一步說,就算那個高官腦子進了水,非要給那位挑戰他權威的警察一點顏色看看,制造一起車禍讓他『意外』死在去法庭的路上不比炮制一起爆炸案更輕松容易,還不容易落人口實。」
風見一怔,下意識順著她的話露出思考的表情。
「從另一個角度來講,如果那位警察先生是死於車禍,其他人就算猜到這可能是一起謀殺事件,警方沒有切實證據,民眾最多也不過抨擊政府內部黑暗之類;但如果是爆炸,這就是顯而易見的謀殺,不但可以正經立案追查,在大眾看來,車禍和爆炸也完全不可同日而語,前者只是那位警察先生和政府高官的私人矛盾,而後者會讓他們感覺到自己的安全也受到了威脅。」
源輝月瀏覽著手裡的文件總結,「無論從哪個方向來說,這樁爆炸案都是個愚蠢至極的錯誤,我看那位俄國高官先生不太像是這種程度的蠢貨。」
「所以可能是他的政敵在栽贓嫁禍嗎?」風見裕也握著方向盤恍然點頭。
「誰知道呢,也可能是普拉米亞自己想殺人也不一定。」
他一愣,下意識回頭,就見源輝月往周圍掃了一眼,輕描淡寫結束了這個話題。
「說起來,你們這次怎麼不給我帶眼罩了?」
「額……」風見嘴角一抽,「源小姐您在你們那邊的世界,是公安部的人嗎?」
源輝月懶洋洋望著他沒說話。
「雖然不知道您跟公安部有沒有關系,但是據我們猜測,兩邊的差別似乎不大,所以我們上次帶你去的那個位置,其實您知道在哪兒吧?」
源輝月淡定承認,「對啊。」
「……」
哦,您都知道還看著他們故弄玄虛是嗎?
風見默默表示,「所以說,沒有給您帶上眼罩的必要了。」
第705章 夢中的婚禮(二十七)
風見警官在接下來的一路上乖巧保持了安靜。
源輝月把手裡的資料翻了幾頁,雖然風見開車尚算平穩,但在行駛的車內看東西到底不算舒服,她皺了皺眉,直接翻到最後部分掃了幾眼就干脆把它扔到了一旁看向窗外。
雖然已經到了秋末,但這個點的太陽還明亮得很。車道側面的人行道上路人來來往往,警視廳因為一個流竄到日本的國際殺手正忙成一鍋粥,但也並不妨礙普通人依舊過著他們平凡瑣碎的日常。
她朝車窗外的方向看了一會兒,這才揉了揉眉心,有點疲憊地閉上眼睛。
一刻鐘後,汽車再次駛入了上次那個地下掩體。
下行的電梯到達指定樓層,金屬門和後頭的柵欄一起徐徐朝兩側劃開,嘩啦啦的動靜在空曠的地下空間中濺起一圈圈清脆的回音。
電梯門後的場景和上次來的時候沒有差別,她剛走出電梯,電話鈴就響了。
源輝月抬眸看著等在不遠處的人,緩緩走過去拿起電話。
「看到您平安無事我就放心了。」
線路裡傳出熟悉的聲線,玻璃牆後的金發青年輕聲說,「只不過下一次有類似的行動,能否提前跟我們打聲招呼。就算是從人手安排方面考慮,也更加來得及准備。」
源輝月淡定點頭,「我盡量。」
對面人聽到她這個敷衍回答也沒有繼續追問,可能是知道她一貫的作風,也可能只是一句禮貌的叮囑並不指望收到回應。
他很快轉向正事,「風見已經把那位議員的資料給您了?」
「剛拿到,粗略翻了一遍,這位小早川議員的人生經歷還真是豐富多彩。」
降谷零輕輕笑笑,「特搜部那邊很早就注意到他了,只是一直沒有找到他貪污受賄的證據。」
「所以這一次干脆一起處理了?」源輝月抬了抬下巴,「不是說那個黑幫跟海外組織有聯系嗎?哪個組織?」
「高瀨會最主要的兩項生意是麻藥販賣和槍支彈藥走私,其中毒品的來源一直沒有查清楚,海關那邊數次對他們的貨物進行過突擊檢查,都沒有得到收獲,有可能國內有自己的制毒工廠。他們可能跟國外黑手黨有聯系也是從內線那裡得到的消息,最大的可能性有三個,美國、意大利以及俄羅斯。」
「哦,」她心不在焉地說,「聽起來好像是俄羅斯的可能性更大。」
「是,畢竟普拉米亞的據點據說就在俄羅斯,但也不能因此肯定。」降谷零微微一頓,長睫斂下,「我擔心的是另外一點,普拉米亞選擇在這個時間來日本,真的只有回來找我們復仇以及設下陷阱把那個追著自己跑的組織一網打盡這些私人目的嗎?而且她既然張開了這麼大一張網,那麼准備的炸藥就絕對不止目前發現的這些,剩余炸藥藏在哪兒了?在她的同伙手裡,還是說……」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好像陷入沉思。灰藍色的眼瞳中沉澱出了某種復雜又凝重的思緒,甚至說著說著就忽然走起神來。
源輝月安靜地凝視著他,被迫待在這裡的這段時間似乎並沒有對他造成太大影響,玻璃牆後的金發青年從容得像是脖子上那個炸彈不存在一樣,甚至直到這個時候,最關注的東西也與它無關。
「降谷警官還真是盡忠職守。」
降谷零一怔,下意識抬頭。
「這個裝飾還挺有新意,你打算帶著它過年嗎?」
「……如果能夠找到其他的炸藥,也能盡快做出中和劑。」金發青年停頓幾秒後朝她一笑,「這也並不算是對它不上心吧?」
源輝月:「是嗎?」
她語氣不鹹不淡,說完這句話就移開了視線。隔著一面防爆玻璃牆,她站的位置恰好是光線最明亮的地方,湛藍色的眼瞳被光線照得格外清且淺。可能是太清了,反而顯得裡頭的光亮有些虛假,讓人辨不清情緒。
降谷零的神情終於變得遲疑,「源桑……」
「降谷先生,源小姐——」
風見忽然半途插入談話,他其實已經微妙地感覺到了氣氛不太對勁,但是剛剛收到的消息太過重要又容不得他拖延。苦逼的風見警官硬著頭皮彙報,「組對那邊傳來消息,沒有找到高瀨會的會長高瀨雄一,他提前跑了。」
不遠處的兩人同時看向他。風見裕也在他們的視線下感覺到莫大的壓力,特別是現在他即將帶來的消息完全稱不上好的情況下。
「只來得及抓到了幾個沒來得及逃跑的高層,但是他們似乎對普拉米亞的事情一無所知。被抓的那個小頭目也只是奉命行事,並不知道他們真正的目標是誰……」
他越說聲音越小,「另外,在目前已經搜查過的高瀨會的據點裡……沒有找到炸藥。」
空氣有幾秒鐘的寂靜。他下意識抬頭,就見到防爆玻璃後的上司並沒有看他,而是在注視著他面前的人。察覺到他的目光,他才草草投過來一個視線。
「知道了。」
「高瀨會還有幾處城外的工廠還沒有搜查完……」
降谷零輕輕笑了笑,打斷他的話,「普拉米亞的炸彈在高瀨會那裡的可能性不大。」
風見怔住。
「高瀨會的會長能夠提前逃跑肯定是有人跟他通風報信,普拉米亞在日本還有其他同伙,甚至很有可能是跟她同級別的專業人士。高瀨會只是她背後勢力的下級組織,最多只能算個幫她跑腿的,她不太可能把炸彈這麼重要的東西放在他們那裡。」
風見艱難地開口道,「所以說……」
「雖然找不到炸彈,但能找到高瀨會的犯罪證據也不錯,而且他們的毒品來源不是還沒查到嗎,讓他們繼續把城外那幾個工廠也調查完吧。」
「是……」
他拿起手機正要對那邊的下屬下達命令,站在不遠處玻璃牆前的人忽然轉過身。
「我走了。」
「誒?」風見拿著手機抬頭,就見源輝月一手把電話掛回牆上,衝他淡淡一點頭就徑直朝電梯走去。
「等等,源小姐我……」
「你留下吧,隨便找個人送我就行。」
她抬起手臂擺了擺手,步履不緊不慢地和他擦肩而過,留下一點清淡得像雪片的冷香。
風見被她一句話遲疑地定在原地,目送著她的背影走進電梯,又下意識回頭看向自家上司。
玻璃牆後的金發青年凝望著她離開的方向,直到電梯門緩緩闔上,這才慢慢收回視線斂下眸。
風見連忙走到那台外頭的電話機前,撥通裡面的電話。
「降谷先生?」
他遲疑地回憶著源輝月方才的神情,愧疚道,「源小姐是生氣了嗎?抱歉,這一次的行動……」
「嗯?哦,跟你們無關,她本來就沒想過這麼簡單就能把事情解決。」
覺得這次的行動好像並不簡單的風見,「……」
他默默看著自家上司保持著思考的表情繼續,「雖然高瀨會的會長跑了這件事有點出乎意料,但不算太大的問題。」
「……」
那句頗具「出乎意料」實在頗有源大小姐這種標准京都人的風格,風見有點頭皮發麻,「那……」
「她只是要做的事情已經做完,所以就回去了,柯南君他們不是還在等著她嗎?」
風見:「源小姐要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她來之前的確說了找你有事,但是她剛才不是什麼都沒做嗎?」
為了防止自己記憶有誤,他說完還認真回憶了一番,迷茫地確認源輝月方才除了和自家上司討論了幾句有關高瀨會的問題,的確沒有說什麼特殊的話。但是這幾句話不是電話裡也能說,她為什麼要特意過來一趟?
他看到玻璃牆後的青年忽然一默。
「降谷先生?」
「……她只是來看看我。」
「啊?」
他的聲音很輕,線路那頭的下屬顯然沒聽清,露出了更加茫然的表情,降谷零微微垂眸。
具體來說,源輝月只是在方才地下通道的那通電話裡聽出來他的擔心和遲疑,所以才過來讓他親眼看看她本人。
然而這個猜測過於一廂情願,充滿了他本人的主觀臆斷和妄想,溫柔得不像現實。所以在沉默了幾秒後,金發青年終究搖了搖頭,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把高瀨會相關的資料以及那位議員先生近些年的提案都送過來給我,順便再給輝月也准備一份。」
「是。」
「以及,普拉米亞參與的所有事件,把受害者的身份背景也彙總過來,還有那位本山神官,將他家人情況全部徹底調查一遍,重點是他的祖父和父親。」
風見繼續點頭,隨即遲疑地問,「降谷先生你是想到什麼了嗎?」
「還不太確定。」降谷零思考片刻,「克裡斯蒂娜那裡呢,派人過去了嗎?」
「已經派過去了。」
.
綠台警察醫院。
病房外人影幢幢,時不時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村中努被剛才忽然趕來的目暮警部叫走,已經半晌沒有回來了。
克裡斯蒂娜垂下眸,安靜了幾秒,對守在一旁的護士輕聲道,「我想去洗手間。」
護士小姐一怔,視線落在她蒼白的臉上,遲疑片刻點了點頭,伸出手扶她,「我帶你過去吧,動作慢一點。」
克裡斯蒂娜將那兩秒鐘的估量看在眼裡,面上沒有表現出分毫,正常而虛弱地衝她露出一個微笑,「謝謝。」
她住的是vip病房,自帶洗手間。但昨天她剛住進來沒多久,洗手間的管道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堵塞了,只能長途跋涉地去外頭的公共區域,幸而位置也不太遠。
她被護士領到公共洗手間,隨意選了個隔間進入關上門,對方尊重她隱私地留在了外面。
周圍終於只剩下她一個人,克裡斯蒂娜面上虛假的溫柔脆弱表情這才淡去,面無表情地從身上摸出藏起來的另一個手機。
上面有一封一個多個小時以前發來的郵件。
【如果半個小時後我沒有聯系你,那就是我被發現了,立即撤離。】
她眼底一暗,冷靜思考了片刻便在收件人那一欄輸入一串新號碼,迅速編輯了一條指令發了出去。
悠于 2023-9-24 18:43
第706章 夢中的婚禮(二十八)
時間一溜煙就到了下午六點。掛在天邊的太陽已經開始准備打卡下班,這天是周五,對於上班族來說是一周中最期盼的時間,剛上滿五天的工作日,即將迎來一個能讓人喘口氣的周末。但警視廳裡依舊不見半點放松的氣息,澀谷區剛發生一起爆炸案還流竄來了一伙持槍的外國暴徒,辦案的警察簡直一個頭兩個大,目暮警部一行人在開完臨時的搜查會議後也很快各自進入繁忙的工作狀態。
柯南和基德還有跟過來的衝矢昴三人就著高瀨會的資料在警視廳等了好一會兒,終於等到被公安送回來的源輝月。
眼看著時間差不多,某個等在家裡的少女博士再次發來了郵件催促,一行人於是決定先回去吃晚飯。
「說起來,那位司機先生被捕了,源姐姐你接下來住哪兒?還要繼續留在那個神宮准備的房子裡嗎?」
出了搜查一課的辦公室走在警視廳的走廊上,某位偽名偵探想到了什麼似的忽然提出,「普拉米亞還有其他同伙在東京,而且現在已經盯上你了,繼續住在那裡會不會不太安全?」
鶴岡八幡宮派過來的人除了那位神官,還有兩個負責照顧她日常生活的巫女,巫女小姐姐當然不具備保鏢功能,在咖啡廳的意外事件發生之後,公安就專門派了人來保護她。
原本這個保護力度也足夠了,但在當下這個局面,只能守在屋子外頭的公安看起來就不太靠譜了——特別是被保護的人本身也不太安分,搞起事來比敵方更值得警惕的情況下。
源輝月正一手牽著柯南,一手拿著手機回復郵件,一臉對自己的安全問題並不太關心的淡然,「鶴岡八幡宮打算派其他人過來,不過被我回絕了,你有建議?」
基德:「有啊。源姐姐你要不然搬到我家來吧?」
源輝月:「……」
柯南:「?」
小偵探倏然從走神中蘇醒,抬頭看過去。基德正一臉正經,「姐姐你現在的情況太危險了,不僅僅是普拉米亞的同伙,艾蕾妮卡那群人也有可能找上來,不就近看著完全不能讓人放心吧?」
「……」
話說這樣說沒有錯,基德提出的這個建議似乎也十分具有建設性,但是你是不是忘了你現在還用著工藤新一的身份,而工藤新一家裡這會兒還住著其他人呢!
名偵探眼神一虛,還沒來得及出聲——
衝矢昴:「嗯,其實我也覺得這樣比較安全,源小姐你覺得呢?」
「……」
氣氛忽然安靜,眾人齊齊看向他,連源輝月的目光都變得有點奇怪。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的電梯傳來「滴」地一聲提醒,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從裡頭匆忙趟出來。
柯南回過神抬頭望去,就見到幾個搜查二科的警察正急匆匆迎面而來,領頭的居然還是個熟人。
「中森警官?」他連忙把當前的場面放了放,詫異打招呼,「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嗯?哦,是你啊。」
他在之前的事件中跟這位專門抓捕基德的警官打過好幾次交道,大概是看在他「基德克星」的名頭的份上,中森銀三腳步一頓,草草衝他和「工藤新一」點了點頭,看到他們兩身邊的衝矢昴和源輝月也沒有多問,大概的確有急事。
「我剛剛收到消息,有人給警視廳發來了犯罪預告。」
柯南意外一怔,看看他,又看看他手裡那張被證物袋裝起來的紙,忽然有了某種預感,「犯罪預告?該不會是……」
「沒錯!」中森銀三肅然道,「就是怪盜基德!他又發來預告函了!」
其他人:「?」
基德:「???」
.
這天晚上,在阿笠博士家跟他們一起吃了晚飯,源輝月到底還是沒有同意基德那個充滿創意的提議,吃完飯就跟他們告辭,被趕來的巫女小姐姐接走了。
在大門口目送她上車離開,「工藤新一」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低聲嘟噥,「我真的覺得可以考慮一下的。」
「呵呵,」柯南虛著眼地問,「你認真的嗎,我家還住著衝矢哥哥呢,怎麼說都不太合適吧?」
「我知道啊,但是那位衝矢桑不是FBI嗎?」基德輕描淡寫地說,「警察需要保護某位重要目標的時候,也不是沒有將對方接到安全屋裡貼身看護的情況吧?」
柯南倏地一頓,緩緩回過頭。
「那位衝矢桑對她的關注很明顯了,在那邊跟她熟識的人就那麼多,赤井警官『殉職』那天我也參與了,猜到他是誰很正常吧?」
「是很正常,我只是有一些意外,看來你對她的關注和了解比我預料的還要深,那個世界的你和輝月姐姐到底是什麼關系?」
基德聳了聳肩,狡猾地回避了這個問題,「這個啊,就留給那個世界的名偵探自己查吧,反正你只要知道在這個立場上我不是敵人就行了吧?」
他低頭衝他一眨眼,那張屬於工藤新一的熟悉面孔忽然就多了些非常不名偵探的靈動狡黠味道。
深深看了他一眼,柯南終於收回視線,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誰知道你這句話是真的還是假的,而且你好像還沒解釋呢,今天下午那個預告函是怎麼回事?」
他提起這個,怪盜的表情終於變得有點古怪,「我怎麼知道?那封預告函不是我發的。」
「嗯?」
「你覺得我忙得過來?我還得看著她呢!在這種情況下我怎麼可能還能有精力去發預告函?你太看得起我了吧?」
「……」
這個解釋過於有說服力,連名偵探都在默了一秒後,不由得相信了。
「所以那個預告函是誰發的,有人冒充你?」
「呵呵,大概是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基德的語氣充滿了「名人的煩惱」,惹的柯南實在沒忍住吐槽,「誰讓你每次都這麼張揚的,我早就想問了,你行動之前還要專門發一封預告函是在挑釁警方吧?」
「你就當是吧。」
不在乎地揚了揚手,少年模樣的怪盜雙手抄兜往前邁了一步走上門前的小路,「我走了,有消息再聯系。」
「哦。」
柯南下意識望了一眼馬路的方向站在原地沒動,他的思緒飄到了警方對高瀨會的搜查上,正思考著從那邊能不能得到什麼新線索,忽然發現半天沒聽到腳步聲。他詫異地抬頭,這才注意到說好離開的怪盜正站在幾步之外看著他。
白天的太陽早已打卡下班,夜色籠罩天幕,門口成排的路燈正在遠處發出昏黃的光,鋪到他們近前時,光線已經稀薄得比晨曦還淡。
不知道是不是太暗的原因,他沒能分辨出基德此時的表情,「怎麼了?」
「名偵探,」基德背對著路燈輕飄飄開口,跟工藤新一格外相似的聲線像是沾上了一點夜氣,「你剛才直接跟上去也沒關系的,反正你現在也才七歲。」
柯南難得迷茫地眨了一下眼睛,「?」
「你一直在外頭站到現在,難得還是等著送我的?」
「額,」名偵探終於反應過來失笑,「你該不會是覺得我是舍不得她走吧,我……」
「你的偵探徽章。」基德提醒,「還沒找到在哪兒嗎?」
柯南一愣,下意識低頭,這才發現自己胸口果然空蕩蕩的。
「誒?等等,什麼時候不見的,難道是掉了……」
「沒有掉,下午在警局的時候,她臨走之前給你整理衣領,順便把它拿走了。」
一個回憶片段順著基德的話條件反射地在大腦中跳出來,下午源輝月收到公安的郵件,正准備離開卻被他拉住,臨走之前的確給他整理了一下衣領,然後跟他保證了馬上回來。
回想起這一幕的柯南驀地一怔。
「終於發現了?她的動作根本就沒有掩藏,按照你平時的敏銳,早就該注意到了,結果你果然到現在都沒發現,你在想什麼,名偵探?」
「我……」
柯南一時間居然說不出話來,「等等,輝月姐拿走我的偵探徽章難不成是——」
「讓你知道她在哪兒。」基德平靜地說,「你難道覺得自己的情緒真的能瞞過她?」
「……」
「不安、焦慮甚至無法控制的對重要人的關心,都是人之常情。我之前就覺得奇怪,她在大街上當著你的面被人帶走了,你居然沒有一點反應。甚至再早一點,她忽然來到這個世界,真的對你沒有一點影響嗎?」
怪盜的語氣忽然間變得犀利,那雙跟他自己格外相似的眼睛裡泛出一點刀尖般銳利的折光,「連大阪那個高中生偵探在電視上看到她之後立即就想趕到東京來,但你最開始在鶴岡八幡宮見到她的時候,如果不是我忽然出現,本來是沒打算過去跟她打招呼的吧?」
「……」
「你擔心給她添麻煩嗎?」基德的聲音忽然輕下來,在夜風的吹拂下甚至好像隱約多出了一點溫和。
柯南雙手抄兜,垂著眸在原地沉默。
「她終究是要回去的,如果表現得太過在意,或者在這期間讓她跟你們產生了過多的感情,那麼等她回去的時候可能對對她造成困擾,你是這樣想的吧?」
基德的聲音像一陣風,「老是這麼冷靜會很累的哦,名偵探。」
「笨蛋嗎你,」柯南終於抬眸,「冷靜是偵探的必要素質吧?」
基德輕輕一笑,「沒有人要求你必須要從頭到尾都保持冷靜吧?老實表現出來也沒有人會笑話你的,況且,你就算想藏起來,不是還是被發現了嗎?」
「……」
夜風穿過街道,輕柔地帶起了黑發少年的衣角,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晚上尤其多管閑事的怪盜終於轉過身,懶洋洋走上門前的大路,「坦率一點吧名偵探,不要老是把自己當神……就這樣了,我走了。」
不知道附近誰家庭院裡的桂花樹開花了,桂子的清香像一陣氤氳的雲漫過牆頭。將微怔在原地的名偵探甩在身後,基德一手抄兜,覓著清甜的桂花香剛往外走出幾步,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響起來電提醒。
他摸出電話,視線剛轉過去,眼底的漫不經心倏地一頓。
「老爺子?」
「快鬥少爺,」電話裡的背景音有些混亂,各種國家的語音交錯在一起,交織出一種驚慌焦慮的氛圍。那頭的寺井老爺子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感染,語氣也比平日裡多了一絲凝重,「您之前讓我幫忙盯著的『那多·烏尼齊特希提』這邊,果然出事了。」
第707章 夢中的婚禮(二十九)
一個小時之前。
雖然對那位找上門的神秘黑發美人依舊抱有警惕,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在收到她的警告後,「那多·烏尼齊特希提」眾人還是改換了臨時據點。
他們在日本的成員不止已死的山田神官一個,還有一個叫做村上的商人,也因為有親眷死在了普拉米亞手中而加入了組織。他家中世代經商,家底比較殷實,原本組織眾人來日本時他就提出過可以給他們提供住處,只是艾蕾妮卡覺得他們即將在日本做的事情可能會連累到他,拒絕了他的提議。
但現在局勢緊張,日本的警察已經知道了他們的存在,再在外面到處跑很有可能會被發現,眾人權衡之下不得不接受村上的幫助,住進他家裡。
村上本人並未暴露,自己也是土生土長的日本人,半點不惹眼,因此還能幫忙他們打探外頭的情況。日本警方平白被他們綁架了一名刑警,雖說人質後來被平安放回,但一點反應也沒有是不可能的。只不過可能是知道他們手裡有槍,怕刺激到他們,暫時還沒有張貼對他們的通緝,但在外頭巡查的巡警明顯對外國人多了更多關注。村上在外頭轉了一圈回來,就連忙找到了艾蕾妮卡的副手,讓他轉告大家最近最好少出門。
副手的名字叫做阿爾伯特,也是俄羅斯人。他跟村上道了謝,通知了一圈其他人,最後終於來到他們首領的房間。
「艾蕾妮卡?」
門後面靜悄悄的,裡頭半晌沒有動靜傳來,他又敲了幾下門,依舊沒有得到回應,干脆直接拉開房門走了進去。
他們的首領果然正坐在沙發前發著呆,聽到進門的動靜她忽然被驚醒一般回過頭,目光對上他才把條件反射摸向武器的手放下,按了按眉心,「是你啊,怎麼了?」
副手於是把村上帶回來的消息簡略轉告,一邊在沙發的另一側坐下。
沙發前的茶幾上還擺著幾個空啤酒瓶和一煙灰缸的煙頭,空氣裡的煙味濃得嗆人,他看著艾蕾妮卡手指間轉著的打火機,起身去開窗。
「還在想那個人說的話?」
艾蕾妮卡垂著眸沒說話,副手開完窗子散了幾分鐘煙氣,又重新拉上窗簾回到茶幾前,低低笑了笑,「難得看到你這麼徘徊不定的樣子啊,艾蕾妮卡。」
茶幾旁的人抬起頭。
「好像從我們認識開始到現在,這還是第一次。你從來沒有迷茫過,一直以來都是比誰都堅定,也正是因為這樣我們才聚集到你周圍的。」
男人拿起桌上剩下的半罐啤酒,朝她抬了抬做了個舉杯的姿勢,笑了,「所以不用擔心,無論你做出什麼決定,我們都會支持你,就和以前一樣。」
「……」
艾蕾妮卡對上他的眼睛,空氣好像倏然安靜下來,某種無聲的沉默在房間中緩緩蔓延。
「艾蕾妮卡?」
副手一口氣喝完了那半罐啤酒,疑惑地看著對面人忽然站起身。
「沒煙了。」艾蕾妮卡捏著打火機一手揣回口袋,微微垂著腦袋,散落的金色碎發遮住了眼睛,「我下樓去買包煙。」
「哦……」副手遲疑地點頭叮囑,「那要小心啊,買完就快回來,日本的警察好像在找我們。」
「嗯。」
住在這棟房子裡的只有組織最核心的幾個人,畢竟其他人的身份還並沒有暴露,依舊可以在外面找旅店居住,而這麼多外國人全都聚集到一起也太過顯眼,容易引起日本警方的注意。
艾蕾妮卡帶上了門,垂著頭邊想事情邊往樓梯方向走。村上借給他們居住的這棟房子是個歐式風格的別墅,地面上鋪著厚厚的吸音地毯,房子裡的走道錯綜復雜,人行走在裡面的時候恍然間會有種偌大的房子裡只有自己一個人的錯覺。
這種環境倒正適合用來獨自思考某些難以做下決定的事情。
【「……艾蕾妮卡警官你的部下全都是平民吧?你真的做好了嗎,把他們全都帶上戰場的准備?」
「……沒有關系的艾蕾妮卡,你無論做任何決定我們都支持你。」】
她按著打火機的手一滑,狠狠閉了一下眼睛。
這時候長長的走道到了盡頭,她剛拐過拐角,意外遇到了一個正靠在牆角處發呆的組織成員。
她拿著手機,視線正直直落在屏幕上發怔,察覺到有人過來的動靜才慌忙把手裡的東西關掉,艾蕾妮卡一錯眼瞟到了她手機屏幕上似乎是一張全家福。
「BOSS。」對方連忙立直站好。
「米婭,」艾蕾妮卡有點無奈,「我說過不用這樣稱呼我吧,我們又不是黑手黨。」
米婭是個意大利女性,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母國是黑手黨發源地,從進入組織起這個稱呼問題改了幾次都沒改過來。
被再次糾正的意大利女人抿著唇衝她笑笑,看起來溫和而恬靜,半點看不出在地下儲水槽時端著AK47滿臉冷漠的樣子。
艾蕾妮卡頓了頓,「你剛剛在看兒子的照片?」
「對,」米婭低頭,手指眷戀地在手機邊緣輕輕摩挲了幾下,「我前幾天接到了恩佐的電話,他父親暑假帶他去米蘭看了他最喜歡的球隊的球賽,他們過的挺不錯,這樣我就放心了。」
艾蕾妮卡短暫一默。
米婭跟她前夫有兩個孩子,離婚時大兒子跟前夫一起生活,小兒子則是留在了她身邊。五年前普拉米亞在意大利某個廣場引爆了一枚炸彈,米婭的小兒子被卷入爆炸中逝世,她也因此悲痛欲絕,甚至一度失去了求生的欲望,直到艾蕾妮卡追著普拉米亞找到她,然後問她想不想復仇。
她跟她一樣,也是一個失去了孩子的母親。
「艾蕾妮卡,我們是已經拋棄了過去和未來的人。」
她略微意外地抬頭,站在她面前的意大利女人露出一個平和的微笑。
「當年如果不是遇到你,我現在可能已經埋在地下了。我們的性命本來就是被你挽救的,所以無論你去哪兒,我們都會陪著你。」
她的眼睛溫潤柔和,像一片蔚藍色的海。艾蕾妮卡望進去時微微一怔,不經意想起了她第一次見到她的樣子,那時候這片海是孤寂而枯竭的,只剩下死灰色的絕望。
她呼吸一滯,倉促挪開視線匆匆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
別墅的位置並不算太偏,樓下就有一條便民的小型商業街,出門不遠就是便利店。
艾蕾妮卡一路出來終於沒有再遇到其他人,便利店門口就有香煙的自動販賣機,只不過需要成人IC卡,並且不發放給外國游客。她往那邊看了一眼,遲疑片刻,還是伸手往後一撈,拉起兜帽,拐進了便利店。
正好是下午飯點,便利店老板端著一桶泡面邊嗦面邊追番,注意到有客人來了也只草草丟過來一個眼神。
「歡迎光臨。」
這種敷衍的營業態度對於在逃人員十分友好,艾蕾妮卡很快買完煙出了門。門外頭夕陽的暮色鋪滿街道,前方街面上有不少拿著公文包或者拎著便利袋的人匆匆經過,都是急著歸家的路人。
她看著這片充滿紅塵煙火氣的場景,正准備回別墅的腳步一頓,莫名在街邊停了下來。
這時候街角處忽然拐過來兩個日本巡警,她的視線觸到他們身上的警服,呼吸一滯,迅速伸手把兜帽低低往下拉了拉。她正要不動聲色重新回到便利店,一陣小孩子的哭聲忽然從街對面遠遠傳來。
她腳步一頓,下意識沿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就見斜對面的街區公園裡有個小孩子不知怎的摔倒了,正趴在地上哇哇大哭。他父母似乎不在旁邊,小朋友哭了一會兒也不見有人來哄他,那兩個巡警也被吸引了注意,當即急匆匆朝他跑去。
亞洲的孩子和歐洲小孩差別很大,但是她的兒子隨了父親,也是一頭黑發,她遠遠看著那個巡警把小朋友從地上抱起來,邊給他拍著衣服邊不太熟練地哄著,小孩子靠在巡警的肩上,只露出了一個黑漆漆圓溜溜的腦勺。她一時間忽然產生了一絲恍惚,下意識往那個方向邁出一步。
就在這個時候——
「叮鈴鈴……」
艾蕾妮卡猛然驚醒,循聲抬頭,這才注意到距離便利店不遠處有座公共電話亭,此時吵醒她的正是電話亭的來電鈴聲。
一個走過人行橫道的上班族恰好從電話亭旁邊路過,見狀腳步一停,左右看了看後疑惑地走了過去。
他剛拉開電話亭的門,鈴聲戛然而止。
上班族摸不著頭腦地盯著忽然安靜的電話,又等了一會兒,這才滿頭霧水地離開了。
他剛一走遠,電話再次響了。
「叮鈴鈴……」
那個電話像是指定給某個人,喧囂地釋放著巨大的存在感,鈴聲響徹整條長街。
艾蕾妮卡的眼中忽然多出了一抹陰影,傍晚的夕陽落在她眼底,凝結出了某種冰川一般的色澤。她望著那個方向原地安靜幾秒,冷靜地走了過去。
這個電話果然是給她的,直到她拿起話筒都沒有出任何意外,她順利接起了這個神秘來電。
艾蕾妮卡:「誰?」
一個明顯帶了變聲器的詭異男聲從電話那頭傳來。
「你想知道普拉米亞是誰嗎?」
她的眼瞳猛地一縮,拿著話筒的手頓時收緊,「你到底是誰?」
對方低低笑了笑,嗓音嘶啞,「一個跟你一樣想殺普拉米亞的人。」
第708章 夢中的婚禮(三十)
晚上八點,源輝月正坐在書房的辦公桌前,指間把玩著一枚小巧的偵探徽章,一邊翻閱剛送來的資料。
「意大利黑手黨?」
「是,剛從高瀨會的那幾個沒來得及逃走的高層口中問出來的。具體來說,真正跟他們接上頭的是他們的會長高瀨雄一,其余高層對那邊的人並不太熟悉。另外,高瀨會名下的產業全部檢查過了,沒有找到制毒的工廠。」
源輝月轉著徽章的手一頓,「嗯?」
風見:「在城外那兩個工廠都是幌子,搜出了不少走私的槍支彈藥,但的確沒有制毒的工具,連原材料都沒有。之前的猜測可能有誤,高瀨會手裡的毒品不是他們自己制作,而是來源於海外。」
「不是說海關沒有查到過高瀨會售賣的毒品種類嗎?」
「所以有可能是他的合作者在進行毒品運輸時,采取了某種隱蔽性很強,不容易被人想到的運輸方法。只可惜那位知道最多秘密的頭目提前逃跑了,高瀨會的其他高層只知道去某個固定倉庫取貨,但對對方怎麼運貨進來的並不清楚。」
「這樣啊,挺可惜。」
口裡說著可惜但面上沒有半點可惜神色,源輝月正把手裡的資料闔上,就聽到風見彙報完了對高瀨會的搜查情況,語氣忽然變得有點小心。
「另外,有個人希望能夠跟您接通視頻通話,有些事情想要當面談一談。」
源輝月拿著文件夾的手一頓,風見警官說完這句話就乖巧閉上了嘴等待回答。
她把手裡的文件扔到一旁,「接過來吧。」
面前的電腦屏幕應聲一閃,跳轉到了某個熟悉的底下掩體。源輝月接著這個全自動的通訊電話,眉梢一揚,「鶴岡八幡宮給我准備的這台電腦的防火牆是紙糊的?」
「抱歉,不過這樣比較安全。」
線路那頭的降谷警官依舊是一貫的禮貌妥帖,即便他剛剛招呼都不打就黑進了別人的電腦。
哦,不對,他打招呼了。
「我白天讓風見搜集的資料應該已經給源桑送過去了,您看完了嗎?」
「剛看完那位小早川議員的生平,」源輝月言簡意賅地評價,「是個人才。」
「……」金發青年的神情變得無奈了一點,連一本正經的氛圍都被衝淡了不少,「人才?」
「從零一年開始以房產業起家,別出心裁地瞄准了發生過命案的凶宅。低價買進後重新裝修,又花言巧語地騙人高價購入,短短幾年內資產就翻了幾倍。而且事業運還相當不錯,總能買到路段位置優良的凶宅,你說他運氣怎麼這麼好,看中了哪棟房子,房子的屋主就恰好出了意外。」
源輝月說話的語氣著實非常有京都人一貫的特色,言語間已經不是暗示,基本是在明示了。屏幕裡的人短暫一默,神色好像忽地低了下來,「這個問題公安也懷疑過,只是一直沒有抓到明確證據。」
看了他一眼,她沒有繼續嘲諷無所作為的警務系統,「他就是那個時候跟高瀨會勾搭上的?一個出錢買命一個拿錢殺人,屋主死亡後房子成了凶宅再低價購入回本,一本萬利的買賣。」
「他在競選議員的時候,背後的團隊裡有高瀨會的參與,這一次高瀨會倒台,他也在那個位置上坐不了多久了。」降谷零頓了一下,繼續問,「源桑懷疑這位議員先生也通過高瀨會跟普拉米亞背後的勢力有勾結嗎?」
慢悠悠把手裡那個小巧的偵探徽章翻了個面,源輝月身體往後一傾靠回椅背,「有一個問題很奇怪,普拉米亞想要把『那多·烏尼齊特希提』設計全騙過來一勞永逸,為什麼要把地點選擇在日本?艾雷妮卡的手下大部分都是歐洲人,她自己也是歐美人種,他們身處亞洲人中間太顯眼了,而且這麼多外國人忽然入境,很容易引發日本警方的關注。就算她狂妄自大到不把警察看在眼裡,應該也沒必要自己給自己的計劃增加阻礙?」
降谷零:「因為她這些年一直住在日本,對這裡更熟悉?如果四年前發生在拉斯維加斯那場爆炸案是她的同伙替她完成的,克裡斯蒂娜就是普拉米亞,那麼她這十年來應該一直藏在日本,據點在俄羅斯只是她放出的假像。」
「普拉米亞經常在歐美地區活動,本人真正藏身的地方確是在東亞,讓想要到找到她的人南轅北轍,這的確是一種解釋。」
源輝月輕聲自言自語,「但為什麼是現在?她三年前接近村中前警視正就是為了調查你們的行蹤為復仇做准備。她直到最近才確定你是公安警察,那個炸彈犯山上周平被捕之後她才終於找到把你引出來的機會?但山上被捕是半年前的事吧,她為此准備了半年嗎?」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眉心微微一擰,拿起那本小早川議員的資料重新翻開,這時候線路裡忽然插進來一句報告。
「降谷先生,源小姐。方才對被捕的高瀨會高層進行審訊的人傳來消息,有個人說出了一些可能跟普拉米亞有關的情報。」
線路中另外兩人的注意力頓時轉了過去。
「據那幾名高層所說,半個月前他們曾經幫忙接待過幾個外國人。對方國籍不明,但都會說日語,看不出是做什麼的,還經常出門等閑見不到人。一周前,那幾個外國人忽然帶回來了一對日本母子,帶著他們在高瀨會的據點停留了一天,然後他們就一起離開了,再也沒有回來過。我給他們辨認了照片,那對日本人母子似乎就是在警視廳自殺的本山神官的妻子和孩子。」
降谷零:「一周前正好是本山的兒子在學校請假的時間。他們是被挾持嗎?」
「不,這一點很奇怪,有見過那對母子的高層說那幾個外國人對那對母子不像是對待人質,更像是照顧同伴的家屬,態度比對他們還友好。」
「同伴?」降谷零低聲重復,「所以本山神官的確一開始就是那些人的一員?」
源輝月眼睫微微一垂,輕聲說,「這就對了。」
「源桑?」
「本山在審訊室自殺的時候柯南也在場,恰好聽到了他的最後一句話,是留給我的,讓他轉告對我的道歉。我一直都覺得這句話有點奇怪。」
風見默默問,「本山桑不是因為背叛了自己的信仰才自殺的嗎,他臨死前向您懺悔應該很正常?」
「但是他之前說他之所以幫人傳遞消息是因為妻兒被人綁架,受到了脅迫。如果他真的是因為背叛了信仰,承受不了內心的愧疚自殺,最後一句話應該是請求寬恕的同時求我救他的家人吧,但是他提都沒有提過這回事。」
降谷零了然地贊同,「的確,越是這種情況,他在臨死之前應該越放不下自己的家人。甚至他的妻子和孩子還沒有被救回來,他就這樣急著自殺本身就很異常,除非他知道即便自己死了也有人會幫忙照顧他的妻子和孩子……所以說,那位本山神官其實是某個境外組織派來的間諜嗎?」
最後一句話的聲音逐漸變輕,源輝月抬頭望去,就見青年的臉半藏在影子裡,一時有些看不分明。
「他可是在日本出生長大的,居然就這樣背叛了自己的國家……」
線路裡不知為何忽然變得有點冷,風見裕也小心閉上了嘴。源輝月靜靜凝望了他好幾秒,終於輕描淡寫開口轉移話題,「本山基本沒有出過國,如果只是在某起事件中和那幾個外國人認識並建立的合作關系,不會輕易對對方賦予這麼大的信任,從他的父親甚至有可能是祖父開始就有問題了?」
對面人似乎終於回過神,「沒錯,關於這方面我已經在調查了。另外,風見,那幾個外國人有畫像嗎?」
「有,畫像師已經畫出來了。」風見裕也連忙回答,並且極具能動性地報告,「已經安排了人按照畫像尋找那幾個外國人的下落。」
「辛苦了。」
風見連忙表示不敢。
聽著這對上司和下屬在線路裡客氣,源輝月有點困地掩唇打了個哈欠。
「所以普拉米亞果然還有其他同伙啊,你說他們下一步會干什麼?」
.
「還沒有找到艾蕾妮卡嗎?」
那多·烏尼齊特希提組織的副手,阿爾伯特凝重地問。
還在外頭找人的幾個人各自回應,都不是什麼好消息。守在茶幾旁的米婭放下手機,面色焦急,「她的電話還是打不通,難道被日本警方發現了?」
阿爾伯特深吸一口氣,努力維持鎮定,「如果是日本的警察抓住了她,即便是為了把我們引出去也不會不接電話。」
「那……」
「阿爾伯特。」另外一個留下的青年抬頭,手裡還拿著通話中的手機,「村上找到了樓下便利店的老板,對方說的確看到過艾蕾妮卡去那裡買煙,他已經拿到門口的視頻了。」
阿爾伯特立即道,「讓他發過來。」
米婭連忙打開茶幾上的電腦,村上的郵件到得很快,裡頭有一段截取好的視頻。她飛快拿著鼠標點開,一眼就看到了畫面裡的人,對方穿著那件熟悉的黑色衛衣帶著兜帽遮住了半張臉,但他們對她的熟悉依舊讓幾人飛快認出那果然是艾蕾妮卡。
阿爾伯特跟留下的小青年立即圍到桌邊,視頻裡能看到艾蕾妮卡進了便利店,沒多久又從裡面出來,手裡多了一包煙。
她看起來正准備沿著原路回去,不知道又看到了什麼,忽然停了下來。視線散漫地在周圍游離了好一會兒後,她忽然筆直望向某個方向。在原地停留了大概三四分鐘,她終於抬腳朝那個方向走去,離開了監控範圍。
阿爾伯特心底一緊,好在沒過多久,也就半只煙的時間,那個帶著兜帽的身影又重新走了回來。她停距離門口不遠的牆角,靠著牆點了一支煙。垂著腦袋的姿勢看不清表情,鏡頭外的眾人只能看到她沉默地抽完了這支煙,一手取下煙頭按滅在旁邊的垃圾桶裡,然後忽然抬頭看了一眼。
便利店的攝像頭用的便宜貨,分辨率低得最多只能模糊辨認人輪廓,但在對上那束從畫面裡透出來的目光時,阿爾伯特心底倏地一跳,好像莫名從中看出了某種決意。
隨後艾蕾妮卡終於收回視線,轉過身,毫不猶豫地背對著來時的方向離開了。她清瘦的背影逐漸消失在畫面裡,再也沒有回來。
房間中的空氣隨著她的離去安靜下來。
「艾蕾妮卡去干什麼了?」留下的小青年迷茫地問,「她是想到什麼事了嗎?為什麼也不跟我們說一聲?」
阿爾伯特沉默不語,他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卻不能在這個時候說出來。
這時候還在樓下村上再次打來了電話,便利店的老板沉迷追番,沒注意外頭發生了什麼,他又沿街問了好幾個店鋪,終於得知艾蕾妮卡消失在監控裡的那兩三分鐘去做什麼了。
「艾蕾妮卡接了一個公共電話亭的電話?」
「對,而且那個電話似乎是特意打給她的。」
村上抹了一把額頭,在秋末的天氣裡焦急出了一頭熱汗,「在她之前有個路人本來想過去接,那邊立即就掛斷了,只有艾蕾妮卡走過去的時候才接到了電話。那些人是誰,阿爾伯特,首領她不會出什麼事吧……」
「……」
阿爾伯特沉默數秒,忽然開口,「米婭,讓其他人暫時先回來。」
米婭一怔,雖然不解,但還是點了點頭轉身去聯絡在外頭的同伴。
「村上你也回來,艾蕾妮卡能夠在大街上接到電話說明有人在盯著我們,這個地點已經暴露了,我們先換個位置。」
那頭的人連忙應好。雖然因為首領的忽然失蹤,眾人都不可避免地被籠罩在焦慮的情緒裡,但大概是他這個副手還沒有慌,其他人也被他傳染了幾分鎮定,紛紛有序地開始執行命令。
目送著米婭聯絡完外頭的人,又帶著其他成員回房間收拾東西准備離開,阿爾伯特深吸一口氣,終於低頭看向自己手裡的手機。
那裡頭有一個某個人上午留下的號碼,他也沒想到這麼快就有用上的那一刻。
阿爾伯特望著屏幕上那串數字沉默良久,終於在通話鍵上按了下去。
等待的鈴音才響了三聲,對方就接通了電話。
「你之前說過,如果發生了什麼事可以打這個電話找你尋求幫助。」他用生疏的日語低聲道,「這句話還有效嗎,源小姐?」
第709章 夢中的婚禮(三十一)
時間往前倒轉幾分鐘,降谷零正好在線路中提出,「艾雷妮卡那伙人目前有什麼動靜?」
風見:「盯著他們的人暫時沒有傳來消息,半個小時之前的彙報是一切正常。」
源輝月從手裡的資料裡抬眸,眉梢微微一挑,帶著一點深意地看向屏幕裡的人。
金發青年坦然對上她的視線,「那群人手裡持有大批槍械彈藥,我不可能真的毫無防備地讓他們藏身在平民中。」
那頭的光線有點暗,他的神情在半明半昧的影子裡鎮定而平靜,不閃不避的目光直視過來。
空氣中好像忽然多了幾分緊繃,風見裕也乖巧閉嘴。
和他對視了幾秒後,源輝月慢悠悠收回了視線,「你怎麼找到他們的新據點的?」
那根無形的弦若有似無地重新松弛下來,屏幕裡的人輕輕笑笑,「五年前普拉米亞在意大利西西裡島的首府巴勒莫制造了一起爆炸案,除了她的目標,還有兩個未成年的孩子在事件中不幸遇難,其中有一個是日本人,在西西裡旅游途中意外卷入了這場爆炸,他的父母當時也在廣場附近,但距離爆炸發生的地點較遠,所以幸存了下來。」
「……也就是說,爆炸案是在他們眼前發生的。」
「是。」
那對帶著孩子去西西裡旅游的父母,親眼看到了兒子在自己面前死亡的現場,於是他們之後的人生也被這場爆炸炸得粉碎。
降谷零的聲音低了一點,「……大概是這個原因,妻子一直接受不了現實,回國後沒多久就跟丈夫離婚離開了東京。那對夫妻中的丈夫叫做村上,是一家旅游公司的社長,我懷疑他也加入了那多·烏尼齊特希提這個組織,一直在派人注意他的動向。今天下午的時候,他一棟位於江戶川區的房子裡忽然來了好幾個外國人,其中就有艾雷妮卡。「
「這樣啊。」
源輝月看起來並無多少觸動地翻過一頁手裡的資料。
「源桑打算拿那群人怎麼辦?」
「嗯?」
「有過刻骨傷痛的群體最不穩定,某種程度上來說又是最容易操控的。他們無法重新融入人群,只能在和擁有和自己相同經歷的『同類』那裡找到歸屬。這樣的人最容易被引導,也是社會中極其容易越界的群體之一。」
源輝月拿起筆慢悠悠在資料中的某一行下面劃過,「聽起來降谷警官似乎在擔心我利用他們做什麼壞事?」
對方迅速反駁,「不,我從來沒這麼想過……我知道很多事情你只要想就都能做到,但你不會屑於去這樣做。我擔心的是你如果有什麼計劃,我沒辦法及時趕過去給你提供支援。」
後面那句話語調忽的變低,源輝月一頓,多少有點意外地抬眸,然後就發現聲音的主人並沒有看她。
他的視線微妙地和鏡頭錯開了,似乎在看自己面前的防爆玻璃,也或者是別的什麼。安靜了幾秒後,他終於再次輕聲開口,「其實我覺得工藤君那個提議還不錯。」
「?」
源輝月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他口中的「提議」指的是什麼——下午工藤新一還說過她住在神宮安排的房子不安全,建議她搬去工藤家。
「……你怎麼連這也知道?你是真的在我周圍裝了監控吧?」
「不是這樣啊,」金發青年露出一個輕笑,隨即頓了頓,語氣有些不明,「有個人發了郵件過來征求我的意見。老實說其實我也覺得你現在居住的地方,安全程度實在有些低。」
「哦?那不是你的部下嗎,你對他們沒信心?」
「這跟我有沒有信心沒有關系,除非我能親自過去保護你,否則……」
他的聲音一頓,接下來的話隱沒在了喉嚨裡。源輝月抬眸看過去,忽然有點好奇,「你跟衝矢認識?」
「……算吧。」
「聽起來你對他的評價還挺高?」
「僅限於實力方面。」他的聲音異常平靜,「還有在他會保護你這件事上,我的確說不出什麼否定的話。」
空氣好像再次往下降了一格溫度,屏幕裡人的神情似乎沉在了陰影裡。
凝望他幾秒後,源輝月移開視線輕描淡寫地點頭表示她知道了,但依舊沒有提自己對這個建議的態度,而是找了個其他閑話。
「說起來,你之前不是說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談嗎?剛才提的這些消息電話裡也能說吧。」
「電話裡的確也能說,我只是找個借口想見見你。」
「?」
對上她詫異的視線,屏幕中的金發青年一臉若無其事,「畢竟下午的時候,源桑你忽然離開,我有點擔心你是不是生氣了。」
「……」
這個理由乍一聽仿佛很正常,但源輝月微妙默了一下,「你怎麼變了個態度。」
「嗯?」
「白天的時候不是還公事公辦,像對著上級領導,一副優秀工具人的樣子嗎?怎麼,晚上忽然會說人話了?」
「人話……」降谷零失笑,「我只是感覺源桑好像不太喜歡這樣?」
「哦?所以你們公安部門還帶自我調節模式的,這麼智能嗎?」
「唔,源桑要這麼理解也可以。」
「這樣啊,」微微撩起眼皮,源輝月唇角一挑,眼底忽然多出了一點微妙和調侃的色彩,「那如果……」
「降谷先生,源小姐——」
風見裕也硬著頭皮再次插話,並且在開口的瞬間就感覺到防爆玻璃後的上司倏地將目光投向了自己。
對不起,我也不想打擾你們,但是這個消息它真的很重要啊!
他深吸一口氣,懷揣著可能會被上司記仇的深切憂慮,嗓音有點抖地開口,「那多·烏尼齊特希提那邊好像出事了,盯著他們的人剛傳回來消息,躲在那棟房子裡的外國人忽然跑出來了大半,似乎是在找人,而且沒看到艾蕾妮卡本人。」
降谷零眉心一皺,「你們沒盯著艾蕾妮卡?」
「抱歉,艾蕾妮卡的警惕性太強了,只要有人看她立即就會被察覺,所以盯梢的人離得很遠,只能通過窗口注意到別墅裡頭其他人的動向。」
「這個時候?難道是艾蕾妮卡出了什麼……」
就在這時,源輝月的手機響起了來電鈴聲。她看了一眼屏幕上的號碼,意外又有種果不其然的感覺,她抬眸和電腦屏幕裡的人微妙對視一眼,然後將外放的視屏通話切換成耳機模式,接通電話。
「源小姐……」那頭傳來嗓音低沉的生疏日語,「你之前說如果需要幫助可以打這個電話。」
源輝月:「艾蕾妮卡出事了?」
電話裡的人深吸一口氣,「她失蹤了,電話也打不通。」
風見的聲音緊接著響起,和電話那頭的低啞男聲在她耳邊交錯並行。
「查到了,有個別墅附近的商鋪老板說看到了一個金色短發的外國人接了一個打到公共電話亭的電話。」
「她不知道接到了誰的電話,我懷疑有人已經找到了我們,用某種借口將她引了出去。」
「電話亭的通話記錄顯示對方用的是不記名電話卡,這個時候單獨把艾蕾妮卡約出去,該不會是想對她下手?」
「她沒有留下任何消息給我們,我找到了她臨走前的監控視頻,我總感覺她拋下我們是要去做什麼……」
「需要對艾蕾妮卡發起通緝嗎?」
「抱歉,我們在日本認識的人很少。所以源小姐,無論你跟警方有沒有關系……」電話裡的男人深吸一口氣,「拜托了,希望您能幫忙找到她。」
他似乎極少做這種低頭求人的事情,語氣有一絲僵硬和笨拙。源輝月讓他稍等,拿下手機再次看向面前的屏幕,金發青年已經在命令,「能查到沿途的監控嗎?」
「可以,已經派了人過去。但是艾蕾妮卡本身具有很強的反追蹤意識,很有可能找不到結果。」
源輝月:「既然你們能通過那個叫做村上的商人找到他們,其他人也可以,你覺得這個時候會忽然聯系她的是什麼人?」
「普拉米亞的同伙?但如果是他們,發現那多·烏尼齊特希提的主要干部集中在一起完全可以直接動手,除非……」降谷零好像忽地想到什麼,下意識朝她看來。
源輝月的視線穿過屏幕對上他,手裡有條不紊地重新拿起手機對那頭的人道,「我知道了,你們先找地方撤離,我會找到艾蕾妮卡。」
她的聲音平靜又鎮定,不得不說她的確有種特殊的氣質,一句簡單的保證從她口裡說出來,卻好像在宣告即將發生的事實。這種態度很能夠安撫人心,電話那頭的外國人跟她打過的交道雖然簡短又倉促,但依舊微妙地多了許多信心,連慌亂的語氣都安定了一點。
「是,拜托您了。」
掛斷電話,源輝月這才重新轉向電腦屏幕。
「你往克裡斯蒂娜那裡派過人了嗎?」
「克裡斯蒂娜還在綠台警察醫院。」
兩句心有靈犀同時出口的話在空氣中撞到一起,降谷零微微一怔,語氣不自覺柔和了一點,「我已經往那邊加派人手了,搜查一課的諸位也在那裡。」
「克裡斯蒂娜?」風見迷茫片刻後忽地恍然,「難道聯系艾蕾妮卡的是之前追殺克裡斯蒂娜的那個人?他發現警方的保護太嚴密沒辦法潛入進去,所以來找艾蕾妮卡當幫手?」
追殺克裡斯蒂娜的那個國際殺手從那次襲擊之後就一直沒有露面,差點都讓人把他忘了。風見裕也甚至回憶了一會兒才把他從資料庫裡撈出來,另外兩個人也沒反駁,源輝月看了一眼時間,拿著手機起身。
「我過去一趟。」
「……」降谷零不知為何一默,然後輕輕點頭,「好的,注意安全。」
風見裕也下意識朝自家上司看過去,視屏電話掛斷了,不遠處的防爆室裡,金發青年的視線再次垂下,不知道飄去了哪裡。
他遲疑地張了張嘴——源小姐為什麼要過去?是擔心那邊會出什麼事嗎?要不要多派點人過去做點准備?
一堆問題堵在了他的嗓子眼,然而某種低沉的氣氛在空氣中漸漸彌散,讓他一句話都問不出來。
他忽然意識到無論源輝月這會兒趕去醫院的目的是什麼,肯定有極大的可能會遇到危險。然而這裡最不希望她遇險的人卻只能留在原地,安安靜靜地目送她離開。
「降谷先生,要不然……」
要不然還是讓源小姐留下?
他這句話沒能說完,不遠處的人垂眸安靜一會兒已經重新抬頭,若無其事地發出指令,「接上次那個電話。」
風見一愣,隨即驀地反應過來「上次」指的什麼。他深吸一口氣點點頭,走上了前幫忙撥通了「那個人」——衝矢昴的手機號。
別墅裡,源輝月在兩名巫女妹妹擔心的眼神中披上大衣走出大門,外頭守著的公安立即跟了上來,大概是已經收到了指令,沉默而自覺地開來了車。
她正要上車,腳步忽然一頓,看向某個街角。有輛紅色的汽車緩緩開出陰影,駕駛座上的人拉開車門走過來,似乎剛掛斷一個電話,手裡還拿著手機。
「我送你過去?」
在各種各樣含義復雜的目光掃射中,他泰然自若道。
源輝月定定望了他兩秒,正要開口,手機上忽然有新電話進線,她看了一眼來電提醒,有點意外地一怔。
第710章 夢中的婚禮(三十二)
綠台警察醫院。
守在病房門口的警察打了個哈欠,看了看時間,發現還沒到換班的點,有些失望地收回視線,重新站直。
警察的所有工作裡,最枯燥的可能就是這種在目標門口站樁的活。不能亂跑,不能玩手機,還得時刻警惕周圍的動向。然而如果真的有動向能夠警惕反倒好了,最常見的反而是在原地站了一上午,連蒼蠅都飛不過去一只。
值班的警察剛有點走神,走廊盡頭的電梯忽然發出「叮」的一聲輕響,喚回了他的注意。他下意識抬頭望去,就見一個纖細的身影推著手推車從裡頭走出來,手推車的台面上擺放著滿滿的藥品,似乎是過來換藥的護士。
她帶著口罩只露出了半張臉,還帶著一副眼鏡,幾縷黑色的碎發散落在耳側,沒能被護士帽完全包裹進去,對上警察觀察的視線也沒有任何緊張的表情,看起來十分正常。警察檢查一下她推過來的車,沒發現什麼問題,手一揚,「進去吧。」
護士這才衝他點了點頭,推著車進了病房。
房間裡只放了一張病床,四周圍掛著嚴嚴實實的窗簾,床頭燈開著,在病床一側灑落溫暖明亮的光。
護士反手帶上病房門,看向那張床時眼底的溫度褪去,目光逐漸變得森冷起來。她輕手輕腳地把手推車靠到一邊,從衣服底下摸出槍對准了簾子後床板的方向,手指剛摸上扳機。
「我勸你最好不要這麼做。」
「!」
她飛快轉身,槍口也緊跟著移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然後在她錯愕的目光中,病床後緩緩走出來一個嬌小的身影。
「你是來殺克裡斯蒂娜的嗎,艾蕾妮卡桑?」
「……你是白天那個孩子?」
護士,或者應該叫她艾蕾妮卡了,呼吸一滯,「你怎麼會在這兒?!」
柯南慢慢地往前轉過床腳,看似不經意地擋在病床前,「有人告訴了你克裡斯蒂娜就是普拉米亞?姐姐白天的時候問你是否做好了把其他人帶上戰場的准備,所以這就是你的回答了?」
「……」艾蕾妮卡沉默了一瞬,「我不想在小孩子面前殺人,你快點離開這裡。」
柯南自顧自地說,「阿爾伯特先生他們正在找你,甚至還給姐姐打了電話。」
「所以你的意思是警察很快就會來了?」她深吸一口氣,槍口緩緩上移,「謝謝你提醒,那我更要抓緊時間了。」
「我的意思是他們還在等你回去,阿爾伯特先生為了找到你甚至不惜向姐姐這樣立場不明的人求助。但是艾蕾妮卡桑你不准備回去了吧?」
她正要扣下扳機的手指倏地一頓。
「你不打算回去了。你准備跟普拉米亞一起死在這裡,這才是你真正做出的決定,對嗎?」
小孩子的聲音清晰而冷靜,她下意識看過去,對上了一雙湛藍色宛如天空的眼睛。
「你……」
病房內外一片安靜,床上的病人似乎睡得過於沉了,直到現在都沒察覺到自己的房間裡多了兩位不告而來的客人。小偵探的聲音滾落在地上,沾了醫院裡消毒水的氣息,好像也被傳染上了手術刀特有的鋒利。
「作為曾經跟那些人戰鬥過的國際刑警,沒有人比你更加清楚那些地下勢力的可怕,就算將你們所有人的性命都堆進去,可能依舊無法撼動它們一絲一毫。但你們為了復仇走到現在,又絕對不可能輕易放棄。所以下午在地下的時候你猶豫了,如果從姐姐口裡聽到了那個勢力的名字,你們就只剩下繼續和它對抗這一條路可走,這才是你輕易放她離開的原因。」
柯南慢慢往她的方向走了一步去,「但即便她走了,問題依舊存在。你沒辦法帶著那麼多信任你人去送死,但又不可能放棄仇恨。在這種情況下,那個忽然打過來的電話,告訴你普拉米亞是誰的人讓你想到了目前這種情況下唯一的辦法,唯一能夠保護其他人的辦法。」
「你跟普拉米亞會在這裡同歸於盡,你作為首領,幫其他人除掉了這個一直以來追逐的目標,為他們的親人報了仇。與此同時你死了,剩下的人沒有人帶領,不會再被普拉米亞身後的那個組織看在眼裡,他們也不必對上那個可怕的目標,等時間過去,那些人終究會漸漸回歸到普通人的生活裡……你是這樣想的吧,所以才會一個人趕過來。我說得沒錯吧,艾蕾妮卡?」
艾蕾妮卡握槍的手一滯。
她錯愕地看向面前的小孩子,盯著他的黑發藍眸,有一剎那的時間幾乎幻視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然而不管怎麼說對方已經是成年人了,此時站在她面前的卻還只是個看起來最多七歲的小孩子。
她深吸一口氣平復下亂了一拍的心跳,只能做出其他猜測,「……這些話是你姐姐告訴你的?」
柯南眨了眨眼睛,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床頭燈暖黃色的光從他背後找過來,他湛藍色的眼瞳中好像沉澱下了某種更深沉的東西,小偵探輕聲開口問,「可是你想過嗎,你也是他們的家人。如果你真的死在了這裡,他們的復仇之路不可能停止下來。」
艾蕾妮卡陷入沉默。
房間中的儀器發出輕微規律的聲響,門外的走廊靜悄悄的,外頭的警察不知道是還沒察覺,還是在等她的反應。
在這樣緊繃而奇異的氣氛中,握著槍的外國女性安靜幾秒後,終於緩緩開口,「我了解阿爾伯特。他的本性是個性格溫厚的好人,他的弟弟死在了普拉米亞制造的爆炸案裡,所以他才義無反顧地想要為他報仇,他還有一個未婚妻還在莫斯科等他。還有米婭,她還有一個長子在意大利,一直希望她能夠回去跟他們團聚。」
她自己已經失去了孩子,怎麼能讓另一個孩子失去母親。
「時間可以消彌一切,除了仇恨。」
她衝自己面前的小孩子一笑,然後毫不猶豫地轉身,撞開房門,抬手就開了三槍。
這三槍並沒有打中人,但卻成功讓守在外頭的警察陷入慌亂,她敏銳地抓住了這點稍縱即逝的空隙,抬腳朝著走廊盡頭的那間房間衝去。
【「他們把普拉米亞換位置了,605號病房裡才是她現在所在的地方。」】
她成功突破了門口的封鎖,最後一顆子彈奉獻給了門鎖,一腳踹開病房門。病房大門「啪」地砸在牆上甩出震天巨響,露出房間內守在床前的其他人,還有病床上滿面驚恐的金發女人。
——克裡斯蒂娜。
她望著那人拙劣的演技一聲嗤笑,毫不猶豫把手裡彈夾已空的手槍一扔,從腰間抽出一把刀,俯身衝著病床衝去。
病床前的警察當即衝上來阻攔她,其中有一個身材格外健碩,是她在資料中看過的,床上那個女人的未婚夫。她對這個被騙的可憐男人沒有絲毫手軟,一刀直衝他的要害而去,對方飛快後退兩步,身體一偏險險避開這道攻擊,其他人緊跟著一擁而上。
屋子裡的場面頓時陷入混亂,艾蕾妮卡作為前國際刑警中的精英,為了到處追蹤普拉米亞天南地北受到了無數鍛煉,身手好得出奇。因此雖然守在屋子裡的警察人多勢眾,一時間居然無法輕易拿下她。病房中的空間轉瞬化為戰場,自己人時不時和敵人扭打到一起,站在門口的警察們一時陷入為難,手裡的槍拿起又放下,不敢隨意扣下扳機。
就在這片突如其來的混亂中,誰也沒注意到病床上的金發美人保持著驚恐害怕的表情,單手背過身緩緩摸到了枕頭底下。
艾蕾妮卡一腳踹開一個撲上來的警察,又被村中纏住。這位前警視正不愧是目暮警部那一屆同期中最優秀的精英,雖然三年前受傷退下了前線,這幾年依然居然沒有絲毫退步,她一時間居然沒辦法快速擺脫他。
就是在這個時候,她腦海中的警報忽地彈起一聲急促的顫音,她猛地抬頭,眼風剛掃過去,手底下已經條件反射地按住還在跟她糾纏的警官,腳下發力,連人帶對手一起撲到了地上,就地往浴室方向一滾。
猝不及防的槍聲這才響起,病床上的人連開了五槍,清空半條彈夾,把門口錯愕的其他警察也逼到了牆面後。
而她最想殺的兩個人已經趁機躲到了洗手間的門口,時機不等人,克裡斯蒂娜咬了咬牙,果斷起身。她靈活得完全不像個才做完搶救手術的人,三兩步就竄到唯一的窗子邊,拉開窗就從窗口跳了下去。
這裡是六樓!
其他警察見槍聲停止匆忙趕過來,只來得及看到女人的病號服在夜色中一閃,很快消失在了窗台下。
房間裡頓時響起接二連三的抽氣,負責現場指揮的警察連忙拿起對講機要調人去樓下查看,一縷金色的流光閃電般從他身旁掠了過去。
他下意識抬頭,就見到那個闖進病房的外國女人緊隨其後,毫不猶豫地也從那扇窗子跳了下去。
五分鐘內連著看到兩個人在自己面前跳樓,這位警官的世界觀登時崩開了一條裂縫。
「怎麼回事?克裡斯蒂娜不是才做完搶救手術不到四十八小時嗎?她哪兒來的力氣從六樓逃出去?還有剛剛那個人,她怎麼知道嫌犯被換到哪兒的?」
這位警官還在邊聯系部下邊崩潰,柯南已經匆匆趕了過來。看著一片狼藉的屋內,他眉心一簇,拿出偵探徽章對那頭的人凝重道。
「她果然跑了……」
悠于 2023-9-24 18:43
第711章 夢中的婚禮(三十三)
住院樓下,一個矯健的身影從六樓窗台一躍而下,順著排水管道飛快落地。
整個過程快得幾乎讓人反應不過來,那個穿著病號服的影子簡直像是專門的特技演員,身手好得不像話,不見半點傷者應有的病弱。
她剛落地,一輛之前不知道停在哪兒的汽車早就准備好了似的開過來,打開車門將她接上車,隨即發動機立即啟動,脫韁的野馬般沿著道路衝了出去。
另一個緊跟著從六樓下來的人影一落地就看到了這一幕,飛快回頭掃視一圈,視野中忽然閃過一道光亮,她一回頭,正好撞見一輛正歪歪斜斜開過來的外賣摩托。
不知道是那位住院的病號大晚上嘴饞點了外賣,外賣小哥辛勤地剛把車開到住院樓下,正要找地方停車,一個人影忽然從斜刺裡殺過來,他手底下一松,推著的摩托眨眼間就不見了。
摩托的後車燈拉成了一條明亮的光帶,疾速遠去,他懵逼地站在原地,反應過來自己車被搶了時,對方已經連人帶車闖出了視野。
苦逼的外賣小哥:「???」
他看看摩托遠去的方向,又看看手裡的袋子,深吸一口氣,拿出手機拎著幸存的外賣,邊往住院部的方向走邊默默撥通了報警電話。
不遠處的花壇後面,一輛不知道什麼停在這裡的黑色汽車遠遠望著這一幕。
「去吧,小心不要被發現了。」
停在它後面的其他車輛紛紛聽命啟動,緊隨著摩托離開的方向追去,漆黑的車影眨眼之間就隱沒在了無邊的夜色裡。
「醫院裡果然潛伏著他們的人。」
「我之前就覺得奇怪,」把玩著手裡的偵探徽章,源輝月慢條斯理地說,「醫院裡去『保護』她的人手增加了這麼多,以普拉米亞作為被追殺多年的國際殺手的敏銳,她不可能察覺不到日本警方已經在懷疑她,可居然沒表現出半點要逃跑的跡像,還能耐著性子繼續跟村中警官演戲,就是在等這個時機吧。」
她漫不經心轉向前頭的公安,「接應她的人拍到了嗎?」
「是。」對方遞過來一個平板,上面效率很快地甚至已經調查出了本人的資料,「那個人是醫院的護士,小林茱莉婭,日法混血,八年前來到日本,三年前入職綠台警察醫院,在職期間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
「又是混血,果然臥底都喜歡用混血嗎?」
她像是隨口一說,接過平板開始翻閱裡頭的資料,「護士很容易就能接觸到患者資料,所以三年前克裡斯蒂娜准確找上村中前警視正,就是有她幫忙吧。」
資料的第一張就是這位小林桑的照片,比起光彩照人的克裡斯蒂娜,她的外表要平凡許多,乍一看甚至有種小白兔一樣文靜柔弱的氣質。
「跟預計的一樣,普拉米亞的同伙聯系艾蕾妮卡果然是為了誘導她衝擊醫院,然後趁亂把克裡斯蒂娜救出去。」柯南在偵探徽章那頭說,「只不過沒想到居然真的讓她逃走了,她的身體檢查報告沒問題,剛做完手術這一點也是真的,忽然恢復得這麼快難道是用了某種藥物?」
「大概率是了,不過這種藥物大多數持續時間都不長。已經有人跟上去了,小心一點的話說不定就能順利找到他們在日本的據點了。」
這時候發生在醫院六樓的槍戰慢了大半拍地,終於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那放鞭炮似的動靜整棟大樓幾乎傳遍了,不安的騷動這才遲一步湧起,甚至有膽子大的人開始從窗口探頭出來往外看,然後很快就被護士小姐阻止。
還留在大樓內的警察開始跟其他人說明情況,把准備跑出來查看的人也按了回去,但依舊無法阻止逐漸茂盛的嘈雜議論。
源輝月抬頭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住院大樓,看完資料把平板重新還給駕駛座上的公安,慢悠悠一推鼻梁上的眼鏡,拉開車門起身。
「走吧,我們上去看看。」
司機和副駕駛上的人聽命地跟著她下車,風見去參與跟蹤克裡斯蒂娜的任務了,這兩個公安是另外被派來保護她的,十分盡職盡責地跟著她寸步不離。
晚上十點多,醫院的病號們作息時間表遠比早出晚歸的上班族要正常,這個時間已經沒有多少人還在外頭晃悠。花壇外的主干道安靜空曠,不遠處的路燈兢兢業業地支撐著夜晚的光亮,路燈背後的綠化帶裡,似乎有樹木被夜風刮過,輕輕搖晃了幾下。
跟在源輝月身邊的公安猛然驚醒,「誰?!」
下一秒,兩聲急促的風聲接連劃破夜色,源輝月下意識回頭,視野一角瞬間被赤色的鮮血染紅,身旁的兩個公安警察已經猝不及防地中槍倒了下去。
濃烈的血腥味剎那間在空氣中彌漫開來,一個高大的影子緩緩踩在花壇邊緣從綠化帶裡走出來,手裡黑漆漆的手槍筆直指向她,槍口上還裝著消音器。
終於漫過去的路燈光照亮了那人高而深的眉目輪廓,他顯而易見是個外國人。
源輝月的眸色暗了暗,對方直視著她,用完全聽不出口音的日語開口,「源小姐,跟我走吧。」
幾分鐘後,樓上的其他人察覺到異常跑下來時,只來得及看到一個急速遠去的車尾,殘留的汽車尾氣在路燈光下飄然落地。
緊跟著下樓的柯南呼吸猛地一滯,他旁邊警官看著這個場景腦子當即「嗡」地炸了,他迅速撥出電話,語速飛快地命令,「全城通緝一輛黑色轎車,車牌號是……」
他聯系下屬期間,其他下來的人已經跑過去查看倒在地上的那兩個公安警察的傷勢了。
這位留在現場負責的警官也是個公安,他發完通緝令,又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撥通另外一個號碼,開口的時候聲音不自覺有點抖,「降谷先生,十分抱歉,源小姐被他們帶走了……」
這天晚上無星無月,是個特別適合發生意外的大好氛圍,後半場的劇情也果不其然急轉直下,並不肯讓看眾有一星半點的失望。
汽車載著人質衝出醫院,被帶走的源輝月坐在急速行駛的車廂裡,淡淡打量著身邊的人。
他看起來三四十歲上下,眉目間有明顯的斯拉夫人血統痕跡,一上車就扔給她一個手機,「讓你的下屬將出去追克裡斯蒂娜的人都撤回來。」
源輝月望著那個手機沒動,男人手裡的槍口再次抬起對准她,「抱歉,我不想對女士這麼粗魯,希望你不要逼我動手。」
他說話的時候還一手握著方向盤開著車,眼睛還在注視前方路況,握槍的手在微微晃動的車廂中極為穩定,透出某種危險的干練。
判斷出這個外國男人大概又是一個某種方面的專業人士,她沒再堅持,順從地照做。
「你專門守在那裡是猜到你們的計劃有可能會被我看穿了?」
開車的綁匪扯了扯唇角,「克裡斯蒂娜專門跟我提到過你。她說你帶給她的威脅感比那個追著她跑的組織還要大,她不怕艾蕾妮卡,但是在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她就感覺到了某種未知的危險。」
「是嗎?被這位國際聞名的殺手這麼看重,我還真有點受寵若驚。」
「事實證明她是對的,她在那個警察身邊待了三年都沒被察覺出任何異常,結果你一來就揭穿了她的身份。」
男人的目光從眼角掃過來,「所以你說得對,在聯系艾蕾妮卡的時候,我們的確就已經做好了這個障眼法會被你看穿的准備。我守在那裡的確是為了等你過去,也是為了給克裡斯蒂娜那邊的行動上一層保險,雖然我也沒料到這個保險居然真的用上了。」
源輝月終於把編輯好的郵件發了出去,「所以意思是你主要還是衝我來的,我都有點好奇了,我給那位殺手小姐的壓力有這麼大嗎?她連害她手臂神經受損的村中警官都放過了,居然這樣死死盯著我不放。」
「……不僅僅是這個原因。」
「嗯?」
源輝月回頭看向他,忽然問,「你提起克裡斯蒂娜的語氣不像是在說起自己的上級,我原本以為你和那位茱莉亞小姐都是她的屬下或者協助者,但現在聽起來你們好像是平級的關系?難道你們只是普通的合作人?還是說你們另有領導者?」
駕駛座上的人扣在扳機上的手指倏地下壓,槍後頭的保險「哢噠」一聲彈了起來。
「源小姐,到目前為止我們並不打算殺你。」外國綁匪語氣轉冷,「但是如果你知道的東西太多就由不得我了。」
他的聲音中透出一抹真實的殺氣,源大小姐向來是個識時務的人,聞言聳了聳肩,從善如流地點頭,「好吧,我不問了。」
駕駛座上的人這才松開手指,並且催促了一句,「命令。」
「已經發過去了,不過先說好,我只能命令警方的人。那位也跟著追出去的艾蕾妮卡女士可不會聽我的。」
「沒有關系。克裡斯蒂娜跟她打過的交道太多了,只有她的話構不成什麼威脅。」
男人終於把槍收了起來,抬頭看了一眼前方的路況,毫不猶豫地闖了一個紅燈。
「接下來你就跟我們走吧。」
一輛正要橫穿過路口的私家車被嚇了一跳,車主條件反射地一腳踩下剎車,衝著這輛不遵守交通規則的轎車發出真誠的唾罵。罵聲沒有對橫衝直撞的汽車造成絲毫影響,它迅速地穿過了這個路口,朝著城外的方向疾馳而去。
第712章 夢中的婚禮(三十四)
某輛同樣在往城外的方向逃跑的汽車上。
駕駛座上的茱莉婭邊開車邊看了一眼後視鏡,幾輛藏在後頭車流裡的黑色汽車不動聲色地逐漸減速,終於消失在了視野裡。她微微松了一口氣,「跟在後面的那些日本警察撤走了,看來雷恩那邊成功了。」
「沒想到居、呼居然真用上了,我果然沒有小看她……」
車廂裡回蕩著又低又重的喘息,鮮血特有的鐵鏽味將空氣都擠占了出去,汽車副駕駛的位置裡,克裡斯蒂娜正咬著牙單手將一截繃帶往右手臂上繞,一張雪白的臉上滿是冷汗。
她車禍進醫院這一遭並不是演的,結結實實經歷了一場搶救手術,並且才從手術台上下來四十八小時,右臂上才開過刀的傷口連油皮都還沒恢復。雖然方才注射的特效藥短暫恢復了她的行動能力,但物理上的傷口並不能被一並治愈,她從六樓跳下來一番激烈運動,才縫了線的刀口果不其然沒給面子地再次開裂,此刻正叫囂著不斷折磨她的痛覺神經。
她草草給右臂纏上繃帶,暫時止住了出血,這才重新拿起槍透過車窗往後看。
後頭的車流中,雖然日本警察的人退走了,但一輛滑稽的外賣車依舊遠遠掇在他們身後,像只怎麼趕都趕不走的蒼蠅。
克裡斯蒂娜眼底的眸光頃刻間暗了下去,「……這條瘋狗!」
茱莉婭:「……其實俄羅斯那次的任務本來不用非得采取殺掉那個警察這種方式的,而且還牽連進去了一個小孩子。克裡斯蒂娜——」
副駕駛位置上的人猛地回過頭,眼神森冷,「你是在教訓我?」
「不,我當然沒有……」
「夠了,說說現在的情況,我被困在醫院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
「是。」茱莉婭連忙點頭,她本身和長相一樣的確不是個非常強勢的人,一直都只是擔任助手一類的身份,「今天下午的時候,日本警方對高瀨會進行了強制搜查,高瀨會提供的那幾個據點已經全都不能用了,事發突然,我們只來得及把高瀨雄一撈出來,有幾個見過我們的高層被日本警方逮捕了,有可能會供出什麼對我們不利的消息。」
「這樣啊,」克裡斯蒂娜平靜地一顆一顆往彈夾裡填裝子彈,面色沒有一絲動搖,「高瀨雄一已經沒用了,把他殺了吧。」
茱莉婭握著方向盤的手一顫。
一束車燈從後頭掃過來,克裡斯蒂娜裝完了槍,回頭就發現那個騎著摩托的身影距離她們越來越近。她也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居然真的憑那輛破外賣車追上了他們專門改裝過的汽車。
她低低「嘖」了一聲,打開車窗,握緊手槍毫不猶豫就衝著後頭連開兩槍。
子彈在夜色中濺起絢爛的火花,後面的摩托車一個打滑,搖搖晃晃地勉強避過兩道攻擊,繼續死死咬在他們身後。
這時候他們剛好經過一個路口,一輛不明情況的私家車從隔壁開進了並行車道。克裡斯蒂娜眼睛悄悄眯了一下,不動聲色地轉移了槍口,對准了那輛車的輪胎。
一聲槍響流星般掠過,被擊中的前輪的私家車和車主果不其然方寸大亂,驚慌失措地原地側滑剎車,宛如一道閉合的圍牆,終於成功將那輛外賣車撞翻擋在身後。
夜色中,後頭的車流裡似乎遠遠傳來一句俄羅斯的國罵,克裡斯蒂娜反而笑了,憋了一晚上的郁氣也終於隨著這一槍發泄出去,她這才注意到旁邊的同伴已經許久沒說話了。
「怎麼了?」重新闔上車窗,克裡斯蒂娜漫不經心地問。
「……我上次聯系他們的時候,上頭好像對你的行為有些不滿。」駕駛座上傳來的聲音很輕,「好像是覺得你在日本鬧出來的動靜太大了,再加上你原本那個計劃他們本來就並不太支持……」
「嘖,」克裡斯蒂娜的眼神驟然陰沉下來,「那些只會坐在椅子上發號施令的人懂什麼?」
「其實有時候我也覺得,克裡斯蒂娜,我們真的有必要殺這麼多人……」
一句話還沒說完,前方路口忽然斜刺裡殺出來一輛黑色汽車,左右兩個方向,兩輛私家車約好了似的猛然加速將他們夾到了中間,茱莉亞飛快回頭,透過後車玻璃,她終於察覺到有更多陌生車輛正脫離身後的車流,筆直衝著他們包夾而來。
前後左右四個方位,她們不知不覺已經被堵在了這架橋面上。
「那是日本警察?怎麼回事?他們不是已經撤離了嗎?!」
.
外國綁匪將車停在路口,手裡的手槍往上一抬,「下車。」
源輝月順從地照做,然後就被他繼續脅迫著往路邊方向走。這條路周邊已經人跡罕至,旁邊是個環境保護公園,平日裡甚至只有護林員才會往這一帶來活動。
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他跋涉了十多分鐘,不知道往裡頭走了多遠,終於到了一個被幽深林木包圍起來的人工設施,大概是護林員平日裡偶爾歇腳的地方。
被草草收拾出來的空地中央只有一條簡單的長椅,椅子旁邊還立著一盞路燈,孤零零地戳在茂盛的森林裡,像座夜色中的燈塔,不少不知名的小蟲被燈光吸引了過來,在路燈下「嗡嗡」盤旋。
源輝月被槍示意著到長椅上落座,帶她過來的外國人自己卻沒有坐下的意思,依舊手持著手槍環顧周圍,不肯放松一絲警惕。
他行動和站立間頗有些軍隊的影子,要麼以前是退役軍官,要麼就是雇佣兵出身。
源輝月觀察著他握槍的姿勢,「你跟你的同伙約在了這裡見面?」
外國綁匪轉過頭看向她。
「你們在日本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按照『普拉米亞』以往的行事風格,我還以為你們要准備策劃逃跑了,但現在看來你們似乎並沒有這個意思。怎麼,難道你們還有別的計劃?」
外國男人手裡的槍倏地抬起,語帶威脅,「源小姐,我說過了,知道太多的東西對你來說不是好事。」
源輝月靜靜望向那支指向自己的黑洞洞的槍口,忽然輕飄飄問,「其實你不敢開槍吧?」
外國男人身體一滯,「……」
「我猜猜看,本山神官跟高瀨會無關,他是你們的人。所以鶴岡八幡宮發生的事情,他也告訴你們了?」
秋天的夜晚早就沒有蟲鳴了,但這會兒他們身處森林裡,不知道哪片葉子底下傳來一兩聲窸窣的動靜,似乎是有蟲孑奇跡地活過了夏季,還趴在泥土裡苟延殘喘。
「他是你們派進鶴岡八幡宮的臥底,所以八幡大神在集體托夢時,理所當然不會關照他。他並沒有做那個見到神明的夢境,但除了他之外整個神宮所有人都親眼見到了神明顯靈。他當然能判斷出其他人並沒有騙他,神明的光輝的確普照了所有人卻唯獨漏掉了他,他在發現這件事的那一刻應該很害怕吧?所以在警視廳的時候,他被抓後根本不敢見我,趁著我還沒到,干淨利落地選擇了自殺。」
周圍空氣好像倏然一靜,源輝月意外發現她提到本山的死的時候,面前的外國人忽地被刺痛,眼底一閃而過一抹沉痛的悲傷,就好像野獸也擁有人性。
她若有所思地繼續,「你之前有一件事說謊了,在本山已經告訴過你們神宮中發生過的事的情況下,在面對神秘且無法操控的力量的時候,如果你們的目的與我無關,正常情況下應該想辦法避開我才對吧?沒有人會喜歡自找麻煩,除非你們收到了明確的命令要抓到我。」
源輝月露出了一點微妙的表情,「你所在的那個組織,想要窺探神明的秘密嗎?」
夜色中那一兩聲零星的蟲鳴倏地消彌了,就好像苟延殘喘過季節的蟲子也終於走到生命盡頭。
外國人雷恩冷冷看向她,神情中終於多出一抹晦暗,握槍的手紋絲不動,「神明是真的存在的嗎?」
源輝月挑了挑眉。
「安德魯說你是被你們國家的神明送到這個世界來的,是八幡神宮的神子,是真的嗎?」
「安德魯就是本山?原來這才是他的本名。」沒在意對方摸向扳機的手指,源輝月輕描淡寫地問,「你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
男人的呼吸逐漸加重,「如果神明是真的存在的話,為什麼從來沒有神出來普救過世人?為什麼世界上依舊有戰爭、動亂、窮困?依舊有那麼多在地獄裡掙扎的人?!」
「嗯,作為一個黑手黨你好意思說這樣的話啊。」
「黑手黨的原身是自衛隊,是身陷戰亂中的人為了保護自己被迫拿起了槍。」雷恩冷冷地說,眼瞳中忽然泛起某些幽暗的色澤,「那個時候神明在哪兒?還是說在神的眼中,人類也是三六九等之分的?出身底層的人並不被祂放在眼裡?!」
源輝月望著他手裡的槍,男人扣在扳機上的手指已經不知不覺往下壓了一截。
「我聽說你是這個國家的貴族對吧?所以才被選為了神子嗎?如果神明真的存在的話,你作為神子應該是不死的吧?」
男人的眼瞳逐漸沁出某種奇異的昏黃,似乎是路燈光帶來的錯覺,也似乎是來源於他逐漸侵蝕掉理智的激動,「要不要來試試看?」
源輝月眨了眨眼睛,「唔,關於這個問題,其實我也有一點好奇。」
理智逐漸潰散的男人倏地一怔。
「不過我想你應該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話音剛落,一旁的路燈猛地熄滅,周遭剎那陷入黑暗。
雷恩飛快反應過來,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一聲震耳欲聾的槍響過後,並沒有任何的血腥味被濺射出來,這一槍射空了。
而就在他意識到這一點的剎那,一道巨力狠狠撞在他握槍的手上,他甚至沒有聽到對方靠近的腳步聲,黑暗中的人靈巧得像一只貓,飛快接近後一腳踹飛了他手裡的槍。
這天晚上無星無月,茂密的樹林擋住了所有人造燈光,唯一的路燈熄滅後,周圍陷入了徹底的沒有一絲光線的黑暗。而對方的行動似乎絲毫沒有受到影響,雷恩倉促中跟她過了好幾招,愕然發現對方身手干淨利落,根本不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不對,你是誰?!」
黑暗中他聽到了一聲極淺的笑,一陣風聲從他面前掠過,他忽然聞到一股熟悉的氣味。
催眠瓦斯。
他的手腳瞬間一麻,下一秒對方已經迅速抓住機會,一腳揣向他的腿窩。
周圍的燈光終於亮起,四面八方傳來汽車和警笛的呼嘯,雷恩被人按在地上帶上手銬時,掙扎著往後,終於看清了方才在黑暗中襲擊自己的人的臉。
沒有埋伏,那真的是他親手綁架過來的那個人。
「你……」
一句話沒說完,催眠瓦斯終於生效,他大腦一沉,身體原地化作沉甸甸的沙袋,倒了下去。
從警車上衝下來的警察這才趕到。
看到空地中央的人毫發無損地松開手底下的嫌犯,懶洋洋直起身,帶隊的公安這才終於緩緩吐出一口氣,順了順自己快要蹦出胸腔的心髒。
在眾人復雜的目光下,「源輝月」淡定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轉過身恢復了清朗的少年音,一點不見外地打招呼,「喲,你也來了啊,名偵探。」
「……」
在最後一輛汽車上下車的柯南默默看向沒事人似的某人,「……你到底什麼時候准備的姐姐的面具?」
第713章 夢中的婚禮(三十五)
帶隊的公安這天晚上的心跳著實上上下下坐了一番過山車,同屬「零」的下屬,風見去帶人追克裡斯蒂娜了,得知他被分配到的任務是配合源小姐這邊時,這位跟神秘的源小姐本人接觸較多的同僚彼時表情十分微妙,並且臨走前意義不明地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現在公安終於明白了,風見臨走前的表情,叫做「哀悼」。
趕到的公安警察們默默開始收拾現場,押送嫌犯的押送嫌犯,聯系上級的聯系上級。
感謝那群外國人專門找來接頭的地方地處偏僻,那聲槍響雖然在森林裡傳出了很遠,但並沒有被多少活人聽到,連處理圍觀群眾這一茬都省了。
柯南無言地走向某個不按常理出牌的怪盜,「我們之前定下的計劃明明是在醫院就把那個人抓住吧,你居然真的跟著他走了。」
還維持著「源輝月」的偽裝的基德輕松地聳了聳肩,「我原本以為他會直接把我帶到他們的據點去嘛,正好可以把藏起來的其他人一網打盡,沒想到他們居然打算先彙合再一起走,結果還是只能在這裡先下手為強。而且那個外國人明顯是個專業人士,肯定接受過反審訊的訓練,很難問出什麼,還不如假裝被他抓住試試看能不能套出什麼話來。」
某位怪盜藝高人膽大,半點不悚被人綁架,邊說還邊笑眯眯地敲了敲鼻梁上的眼鏡,「而且我不是還帶著這個嗎,話說回來它的夜視功能還挺好用。對了,那兩位中槍的公安先生情況如何?」
「穿了防彈衣,雖然受了點傷但是沒有生命危險。」柯南深深吐出一口氣,見這人還好意思提眼鏡,眼神頓時虛了虛,「呵呵,你果然是借這個眼鏡的時候就打算好了不按照計劃來,我就知道,幸好她也猜到了。」
他話音剛落,一陣風聲忽然自夜空而來降落到他們頭頂,基德一抬頭,終於看到了那台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無人機。他一點不意外地抬手,活潑地跟鏡頭打了個招呼,「嗨~源姐姐你看得到嗎?」
無人機上的鏡頭盡職盡責地將空地中央的人攝入畫面,傳到另一端的電腦屏幕。
窗明幾淨的書房裡忽地安靜了幾秒。
源輝月望著畫面裡活潑的「自己」,語氣微妙地問,「……工藤還有這個技能?」
「額……」
她左側的桌面上連接著另外一個電腦屏幕,裡面某個依舊被關在公安底下掩體裡坐牢的帥哥正和她處於處於視頻通話狀態,他聞言短暫一默,居然難得地找不到回答。
「那個外國人明顯經過特殊訓練,說不定還有過上戰場的經歷,雖然占了夜視鏡的優勢,但他這麼輕易就把對方拿下了,身手是不是好過頭了?他該不會是你們秘密訓練的少年特工之類的吧?」源輝月繼續狐疑猜測,「我國腐爛的官僚終於連未成年都不放過了嗎?」
「真的不是啊,」降谷警官頭疼地扶額,面對這一無中生有的指控努力辯解,「國家的情況遠沒有到需要讓青少年上戰場的地步吧,工藤君真的是特例。」
畢竟那根本不是「工藤新一」,那是「怪盜基德」!
作為一個被全世界通緝身後一堆警察追著跑還能活得風生水起的國際罪犯,他有這樣的實力不是很正常?
然而源大小姐看向他的目光依舊充滿懷疑,好像在看什麼野心勃勃的大反派。被「反派」的降谷零哭笑不得,正待繼續解釋,這時候一個聲音從畫面外傳過來,適時出現幫他解了圍。
「因為工藤君的父親是世界有名的推理小說家啊,也許是創作小說的過程中研究過易容這種詭計,或者認識擅長這方面的人,所以工藤君才跟著學會了呢?」
這個隨著腳步聲靠近的男聲溫柔和煦,一聽就是個脾氣很好的人,但他剛一出聲,降谷零的目光就冷了下來。
「衝矢昴。」
源輝月回頭,粉發青年方才大概是去了廚房,此時手裡還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寬松的白色針織衫袖口挽到了手肘,骨節修長的手指間還沾著一點水珠。
他把水果放到書桌上,這才衝她和電腦屏幕裡的降谷警官笑笑,體貼問,「十一點多了,你們要不要休息一下吃點東西?」
「我一直在休息吧?」源輝月無言地問,下巴抬了抬示意面前的屏幕。森林空地裡,暈倒的外國嫌犯已經被公安押上車,其他人也正紛紛准備回來了。
「本來還打算親自去見見這些人,結果連出場機會都被工藤搶了。」
衝矢昴微笑,語氣中帶上了一點溫和的不贊同,「這些人和艾蕾妮卡他們不一樣,我也認為源小姐想見他們並不是一個好的決定。」
「嗨嗨,所以我這不是留下了。話說回來,你為什麼也在這兒?我還以為你會去那邊?」
源輝月拿起水果叉用斜睨的目光掃了這人一眼,粉發青年眨了眨眼睛,裝聽不懂裝得跟真的似的,「我應該去哪邊?」
「……別裝傻,上午艾蕾妮卡在大街上綁架我的時候,那麼多人都跟丟了,只有你追了上來,你已經沒有裝普通人的資格了衝矢君。」
衝矢君衝她微微一笑,笑容頗為無辜。
降谷零:「本山之前當了那麼久你的司機,知道你住在哪兒,既然他們的目標已經很明確是你,不能排除會找到這座房子裡來的可能性。」
她轉向電腦屏幕,裡面的金發青年說話的時候一眼都沒有看她身邊的人,語氣平鋪直敘,「所以我認為他留下很有必要,以防萬一。」
源輝月咬著一塊蘋果,看看他又看看旁邊的衝矢,莫名從這段話中感覺到了一股火藥味。大概也發現了自己很討嫌,被嫌棄的某人對這番話默認地笑笑後,自覺走出了鏡頭範圍。
這座書房還連著陽台,側面就是分隔陽台的落地窗。這會兒落地窗的窗簾閉合著,粉發青年走到窗邊上後掀開窗簾,看似漫不經心地往外看了一眼,「不過話說回來,我倒是真的沒想到,那些人盯上源桑是這個原因。覬覦神明的力量嗎?這聽起來似乎不太像普通黑手黨的行事風格?」
「也不一定,也許有的人雖然不信神明,但是對另外某些東西感興趣呢,比如說……長生不老或者死者復蘇之類的。」
衝矢昴動作一頓,轉過身來。
降谷零:「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你應該也很清楚吧。」
陽台邊的人頓時陷入安靜,不知道是不是光線問題,他面上忽地多了一抹晦暗的影子。源輝月又望向屏幕,隔著千百米的距離,電腦另一端的金發青年好像也被籠罩進了同一片陰影裡,說完這句話就沉默下來。
源輝月咬了一口蘋果,忽然若有所思,「你們之間發生過什麼嗎?」
降谷零:「?」
降谷零:「源桑,雖然知道你只是想問以前發生過什麼,但是這個用詞是不是有一點……」
源輝月眨眨眼睛,百年難得一見地顧及到了自己之外的人的心情,「如果不方便說的話也不用回答。」
「不,沒什麼。」降谷零語氣平靜,「我之前跟衝矢君在一個組織裡待過,那個時候就關系不太好,僅此而已。」
她又看向另一個人,也默認了這個解釋似的,粉發青年朝她無奈聳了聳肩。
她於是點點頭又戳起一塊蘋果,「所以說,你們剛剛心照不宣的覬覦永生或者死者復蘇之類的玄幻玩意兒的,就是那個你們之前待過的組織?」
「……源桑,你剛剛故意這樣說其實是在套我話吧?」
「對啊。」
對上她理直氣壯的目光,降谷零深吸一口氣,莫名感覺到了一股熟悉且哭笑不得的頭疼。大小姐果然對每個人都是平等的,折騰完風見也當然沒打算放過他,他無奈地揉了兩下眉心,「關於我剛才強硬要求你留在家裡讓工藤搶了你的游戲機會這件事我道歉,或者我還有其他做錯的地方你能夠直接一並指出來嗎?」
源輝月:「我說了你也可以不用回答的。」
降谷零:「我錯了。」
就在這個時候,陽台方向終於傳來一聲輕笑。
源輝月循聲抬頭,就見不遠處的人靠在玻璃門上,單手抄兜朝她看來,墨綠色的眼瞳中落了一點室內的燈光,映出一片明晃晃的真實笑意。
「不過話說回來,其實我也有點好奇,神明真的存在嗎?」他溫和地問。
「這個啊。」
三兩口把蘋果吃完,源輝月想了想不負責任回答,「我怎麼知道,我又沒見過。」
「?」
「我沒見過。」源輝月肯定地重復,邊說邊有點憋氣,「我只是在鶴岡八幡宮睡了一覺,醒來就到這裡來了,根本就沒見過你們說的八幡大神!」
「……」這個回答連衝矢昴都默了默,「源桑來之前沒有收到任何指示嗎?我還以為至少大神閣下會告訴你一些什麼。」
「呵呵,你想太多了,我的那些祖宗們什麼時候這麼靠譜過了?」
「……」
非要說的話,歷史上源氏的祖先們在大事上其實還是很靠譜的,但其他方面就……
背後議論人家祖宗不禮貌,兩位警察先生齊齊保持了沉默,聽著大小姐還在不高興地不滿她的祖宗。
「誰知道神明是不是真的存在啊,說不定我忽然跑到這裡來只是一種現代科學還無法解釋的自然現像呢?人要學會自力更生,不要什麼事情都想到神明頭上。」
降谷零無奈,「嗯,這個角度倒是的確很有建設性。」
「如果那群人找我就是為了這個的話,太無聊了。」
源輝月撩起眼皮瞥他一眼,語氣百無聊賴,「長生不老什麼的,現代居然還有人有這樣的想法啊。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有意思的東西值得人活那麼久嗎?」
屏幕裡的青年微微一怔,「源桑你……」
就在這個時候,風見的緊急彙報忽然猝不及防地闖入進來,「降谷先生,抱歉,我這邊出意外了……」
聲音透過擴音器落在安靜的書房裡幾乎蕩起了一點回音,幾人的注意頓時轉向他。
第714章 夢中的婚禮(三十六)
幾分鐘前,通往城外的大橋。
汽車終於被逼停在了某架橫跨河水的大橋上,看著一個一個拿著槍從車上下來的警察,克裡斯蒂娜深吸一口氣,握槍的手一圈砸在旁邊的車門上。
「怎麼回事,」她咬著牙,飽含怒氣的字幾乎是從牙齒咬得稀碎,「這群日本人不在乎那個女人的命了?」
茱莉婭沉默看向旁邊支架上的手機,上面撥出去的電話長久沒人接聽,已經自動掛斷了。
「雷恩的電話打不通,他那邊可能被抓了。」
身邊人猛地回頭看過來,對上她的視線,她有點艱難地一笑,「克裡斯蒂娜,今天晚上的確是個陷阱,我們輸了。」
金發女人的目光倏地轉冷,「不准說這樣的話。」
「車裡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立即放下武器下車。重復一遍,你們已經被包圍了……」
不遠處的日本警察開始發出千篇一律的例行規勸,克裡斯蒂娜心底的怒火越來越盛,甚至右臂上那枚已經被摘除的子彈好像又從她的記憶中彈了出來,嵌在傷口裡燙得她指尖都開始微微顫抖。
「該死的日本人,該死的警察!」
她握著槍的手沒有一絲放松,望向前方的目光冷得像冰,而那群該死的警察已經開始往他們的方向走了。
橋頭的燈光從遠處照過來,昏黃的顏色似乎代表了某種暗示著末路的黃昏。
克裡斯蒂娜神經質地磨著牙,狂躁症般左看右看依舊不死心地尋找有哪裡能夠衝出去,就在這時,旁邊的人忽然出聲,「克裡斯蒂娜。」
「什麼?」
「我送你出去吧。」
她不耐煩的情緒微微一頓,詫異地回頭,駕駛座上的人沒有看她,依舊直視著前方的警察,具體來說是盯著他們手裡的槍。
茱莉婭那張慣常軟弱的小兔子一般的臉上露出一個笑,笑容她甚至還沒來得及看清。隨即駕駛座上的人握著方向盤的手驀地收緊,一腳踩下油門。汽車引擎被加速催動,猛地往前一竄,脫韁的野馬似的朝著前方衝去。
前面的警察毫不猶豫開了槍,克裡斯蒂娜條件反射地俯身臥倒,然後聽到一聲悶哼。濃厚的血腥氣在車廂內引發一起局部爆炸,粘稠的液體順著某個人的體溫滑落到她的額頭上。
克裡斯蒂娜猛地抬頭,眼中突兀刺進一大片燙眼的血紅,並且顏色越來越深逐漸覆蓋了身邊人整片胸口。
「!」
「克裡斯蒂娜……我們還沒有完成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她只聽到了最後這一句略帶釋然的遺言。伴隨著亂七八糟的驚叫,中了好幾槍的改裝車像一只受了傷的凶獸,橫衝直撞地撞開攔路的警察,衝破護欄栽了下去。車輛落入水面的瞬間,「轟」地一聲巨響,炸成了一團照徹夜色的火花。
艾蕾妮卡重新追上來時,一眼就看到了這一副場景。
遙遠的火光穿過水面刺入她的眼球,她眼瞳猛地一縮,下意識往前走了幾步,震驚又錯愕地僵立在原地。
沾著硝煙和水汽的風從河面上吹拂過來,遠處橋面上,好幾個穿著西裝的警察撲到欄杆旁邊低頭往下查看,還有人迅速掏出了手機開始打電話。亂七八糟的日語被夾雜在風裡送過來,她僵立幾秒後終於回過神,趁著他們還沒注意到她,她轉身重新騎上車,催動引擎迅速離開了。
另外一處現場,柯南剛准備上車,忽然聽到身後有個警官接起一個電話。
「你說什麼?克裡斯蒂娜墜橋身亡了?!」
他猛地回過頭,另外那頭的人的聲音穿過擴音器隱隱約約地飄過來。
「還不確定是不是死了,已經叫了人來打撈……」
接電話的警官頭皮發麻,「你們怎麼回事,這都能出意外?」
「我也沒想到她的同伙都中槍了還要硬撐著往外衝啊,完全是豁出命也要把她送出去。」
那頭的人語氣也充滿不可思議,「這對她也太忠心了,普拉米亞不是個psychopath嗎?怎麼可能會有這種程度的同伴?」
忠心、自殺……
一道靈光剎那閃電般劈過腦海,柯南飛快回頭望向身後還沒啟程的車隊,跳下車一把抓住那個正在打電話的公安的衣角。
「警官先生,剛剛被抓的那個外國人在哪輛車上?」
「誒?」公安的電話被他打斷,摸不著頭腦地往後指了個方向,「那邊,怎麼了?」
來不及回答他的話,柯南拔腿就衝著他手指的方向跑去。坐在車內的基德見著他的反應,疑惑地下車跟上。
名偵探一陣風一般刮過大半塊空地,剛跑到那輛車跟前,裡頭忽然傳來一聲慘叫。
「啊!」
他心頭一緊,飛快地拉開車門,就見裡面的嫌犯不知道什麼時候醒的,正一口死死咬著旁邊警察的手指。鮮紅的血液順著他雪白的牙齒滾落,被捆在椅子裡的男人青筋暴起,像某種吃人的野獸,旁邊的人正努力地掰開他的下顎,試圖援救自己的同僚。
就在那位倒霉的警官終於把手抽出來的瞬間,外國男人喉結上下一滾,好像終於把什麼東西咽了下去,隨即他眼珠猛地瞪大,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呻吟。
「等等,你怎麼了,喂!」
車裡的其他人反應過來,飛快撲上去想讓他把剛剛咽下去的東西吐出來,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沾著泥土氣息的風終於吹入車廂內,外國男人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眼球也開始渾濁。他似乎是用了最後的力氣緩緩眼珠,視線透過慌亂的人群,終於投向車門口剛趕到的人,然後他的視線定定停留在了那裡,逐漸失去血色的嘴唇慢慢翕動。
「為什麼……神明沒有來救我……們……」
下一刻,他脖子一歪,眼底的光徹底暗了下去。
「喂?等等,醒醒?喂……」
旁邊的警察用力拍了兩下他的臉頰,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倒在他身上的外國人似乎徹底變成了一塊死肉,旁邊另一個警察從他的脖頸處收回手,深吸一口氣宣布,「死了。」
「……」
車輛周圍的空氣似乎有一剎那的安靜,夜風低吟著從車門前經過,柯南嗅到一點熟悉的清冽氣息,微微回過頭,基德正走到他身後。
「他最後那句話是問她的?」
「嗯,」柯南的眉心終於不解地皺了起來,半晌,他低聲喃喃,「可是為什麼……」
.
「打撈船已經到達現場,有人下水找到了那輛汽車,那位同伙的屍體還在車廂裡,克裡斯蒂娜本人不知所蹤,目前還無法確認她是否成功逃脫。另外那邊抓到的那位外國人已經確認死亡,毒源是他藏在嘴裡的膠囊。」
風見的聲音落在安靜的書房裡,比平日裡多出了幾分凝重,「降谷先生您之前提醒過這一點,我們的人正准備對他口腔內部進行檢查的時候,嫌犯忽然醒了。我問過源……咳,那位工藤君,他計算過催眠瓦斯的劑量,按照正常情況那個外國人原本應該會昏迷半個小時以上,沒有想到他會提前醒。抱歉,是我們倏忽了……」
他愧疚的聲音落下後好一會兒沒人說話,只能聽到書房的座鐘立在牆角發出「哢噠哢噠」的聲響。
源輝月垂著眸,身體往椅背上一靠,終於出聲問,「也就是說,那位外國的綁匪先生不但受過耐藥性訓練,還在嘴裡藏了毒藥,提前做好了一被捕就自殺的准備……現在的意大利黑手黨已經到這種程度了嗎?」
「如果是西西裡或者克莫拉那幾個最大的家族,的確有可能存在這種絕對忠誠的成員。」靠在陽台門口的人終於起身,緩緩走到桌前,「但是……」
他的視線裝似不經意下移看向屏幕,畫面中的金發青年正好也望向他,兩人產生了一個極為短暫的對視,分別從對方的眼睛中確認他們想到了一樣的東西,隨即兩人心照不宣地錯開了視線。
這個小動作沒有被書桌前的人察覺,源輝月還在疑惑,「你也說是最大的那幾個家族了,如果真的是他們,就為了對付艾蕾妮卡那個民間組織費這麼大工夫,有必要嗎?」
「嗯,說得也是。」
衝矢昴一如既往地並不堅持地點頭,微笑提醒,「不過按照工藤君從那位外國人那裡套出來的消息,他們似乎的確是還有其他計劃?」
源輝月想了想,「你們覺得除了今天晚上死亡的兩個,克裡斯蒂娜還有其他沒出現的同伙嗎?」
降谷零:「我們之前認為那些人都是她的手下,但按照那位外國男性提起克裡斯蒂娜的態度,的確不太像她的下級。他們似乎更類似於一個作戰小組,如果是這種情況,正常應該會留至少一到兩個人在他們的秘密據點裡充當後勤或者後方支援。」
衝矢昴補充,「普拉米亞之前准備的那些炸藥,應該也在他們手裡。」
「所以說,普拉米亞選擇這個時間點開始行動,的確不單單只是因為自己的私仇?」源輝月輕飄飄總結,「她其實是在執行任務,除了她後續極有可能還會有更多的人過來?」
線路中一時寂靜,連還在等待命令的風見都沒有說話,這個猜測著實不是個好消息。
然而他們目前到手的兩個線索都已經再也無法開口,克裡斯蒂娜本人也生死不明,前方道路似乎再次陷入一團迷霧。
好一會兒,降谷零才暫時把這個猜測放了放,出聲問,「說起來,源桑,艾蕾妮卡那裡你准備怎麼辦?」
「嗯?」
源輝月從沉思中回過神,拿起手機解鎖屏幕看了一眼,然後略微意外,「柯南過去了。」
第715章 夢中的婚禮(三十七 )
柯南在一家公園裡找到了艾蕾妮卡。
彼時她正一個人坐在公園的長椅上,那輛飽經滄桑的外賣摩托車停在不遠處的花壇邊。公園的路燈往下打下一束明亮的光,有夜晚出來活動的小蟲子在燈下轉來轉去,襯得長椅上一動不動的女人像一道緘默的影子。
柯南走了過去坐到她旁邊,「你果然沒有回去啊。」
金發女性猛地驚醒,她方才像是陷入了極深的走神當中,靈魂出走上千裡,連他走過來的動靜都沒察覺,直到他忽然出聲她才身體猛地一顫,條件反射拔出搶。
直到恍惚的目光對上他,艾蕾妮卡握槍的手才微微一頓,遲疑地收了回去,「是你啊,你怎麼找到我的。」
柯南揚了揚腦袋示意停在不遠處的外賣車,「那輛車上裝了GPS定位器。」
艾蕾妮卡怔住,條件反射看過去,「這是你們准備的?等等,所以我在病房樓下撞上的那個外賣員?」
柯南:「是公安警察偽裝的。」
「……」
「……原來如此。」深深吐出一口氣,艾蕾妮卡疲憊地將臉埋進掌心,「我就說不會有這麼巧的事。今天晚上到底是怎麼回事?找我的人是誰?」
「聯系你的人,沒猜錯的話是克裡斯蒂娜桑的同伙。」
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也沒必要繼續遮遮掩掩,柯南從頭解釋,「他之所以找到你,是因為克裡斯蒂娜此前一直處於警方的控制下,他們想要救她出來,所以才故意告訴你她的身份,讓你去醫院制造混亂,這樣克裡斯蒂娜就可以趁亂逃出來。」
艾蕾妮卡低低問,「所以我是被人利用了是嗎?」
「……抱歉。」
深夜的公園裡格外安靜,只能聽到不知道從哪座橋底下傳來的潺潺水流聲。
「那你們呢?」好一會兒,艾蕾妮卡終於再次開口,「你們一開始就知道聯系我的人是他們了?」
「嗯,之前的確有一個國際殺手盯上了克裡斯蒂娜桑,兩天前在咖啡館的襲擊還有她遇到的車禍都是那個人做的。但是在她住進醫院之後,針對她的襲擊就忽然停止了,不但在她住院期間沒有發生過任何意外,甚至連有人找上門打探的跡像都沒有。」
「那個盯上她的殺手和她有很深的仇怨,不會輕易放棄,之所以這麼久沒動靜,我們猜測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來了。大部分人都以為普拉米亞是個獨來獨往的殺手,很少人知道她有同伙,如果那個人沒有防備這一點的話,很有可能已經被她的同伙找到了。」
艾蕾妮卡冷冷地說,「然後就被滅口了嗎?」
「嗯……」
「然後呢,既然你們已經有了准備,為什麼還是讓她跑了。」說到這裡她忽地一頓,想到了什麼,「你們想趁這個機會把她的同伙引出來?」
「綠台警察醫院就是克裡斯蒂娜當初遇到村中前警視正的地方,她能夠找到他實在有些巧;再加上在住院期間,她明明察覺到了警方已經開始懷疑她,卻沒有任何要逃跑和對外聯絡的跡像,就是因為太過配合了,反而讓我們懷疑綠台警察醫院有可能有她的人潛伏。」
柯南說,「只不過綠台警察醫院的工作人員太多了,而且像鶴岡八幡宮的本山神官也是他們的人,但是在神宮的時候完全沒有表現出異常,如果那位同伙也和他一樣,一時半刻基本查不出來,只能用這種辦法把她引出來。只不過之後克裡斯蒂娜桑真的逃出去了就是我們沒想到的了。」
誰能想到呢,病房在六樓,一個剛經歷車禍手術才滿四十八小時的病人。如果克裡斯蒂娜沒有受傷,六層樓的高度的確有可能關不住她,但是這位國際殺手再厲害,前提也是肉體凡胎吧,怎麼可能連養傷和恢復的時間都不需要。
柯南微微皺起眉,他之後問過灰原,的確存在能夠短時間內強行陣痛加幫助傷者恢復行動力的藥物,但是這種藥物價值相當不菲,並且也不是普通人能夠弄到的,即便普拉米亞是個國際知名殺手,他也總感覺哪裡有些違和。
艾蕾妮卡:「那群追上克裡斯蒂娜的公安也是提前准備好的?」
「啊,對。」柯南回過神,「本來主要是打算跟上那位被引出來的同伙,雖然克裡斯蒂娜逃出來的可能性很小,也算以防萬一。還有就是,那群人因為某些意外的原因好像對輝月姐姐非常關注,我們猜測他們有可能趁這個機會在樓底下埋伏,所以也做了一些准備。」
名偵探一聲干笑,他姐原本還打算自己去當這個誘餌,幸好當時基德還沒走遠,當機立斷地頂替她去了。
「所以我的行動也是你們算好的?」
「嗯……抱歉。」
最開始基德還在那位外國綁匪那裡,為了穩住他,警方的車一開始的確撤走了,後面之所以能夠再次追上他們,就是因為艾蕾妮卡還死死咬在克裡斯蒂娜兩人身後,而她的車上裝的GPS定位給公安們指明了方向。
「只要能抓到普拉米亞這都沒什麼。」艾蕾妮卡本人倒是對此半點不在意,「所以她真的死了嗎?」
「救她出去的那名同伙已經確認死亡,但沒有找到她的屍體,警方那邊還在沿著那條河搜查。」柯南遲疑地說,「也不太確定她是真的已經死了……」
「這樣啊,」低低垂下腦袋,金發女性盯住腳下地面,「……她果然沒死。」
「……」柯南安靜了一會兒才輕聲說,「在醫院的時候,謝謝你救了村中警官。」
「嗯?那個啊,我本來也沒打算救他,不過你姐姐提醒了我普拉米亞背後還有別的人,就當是還她人情了。」
「艾蕾妮卡桑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
這一次安靜持續了好一會兒,潺潺的水流聲穿過夜色,像一尾流經人心底的泉水,把白天的浮躁和上頭的熱血都緩緩地洗去了。坐在長椅上的女人深吸一口氣,雙手搓了搓臉,狠狠閉了一下眼睛。她像是一根崩到了極致的弦,然而可能是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太多,也可能是身邊的只是一個小孩子,她銅牆鐵壁一般的防備終於沒能完全控制住地露了一絲縫隙。
艾蕾妮卡自嘲地說,「你要聽實話嗎,我不知道。」
柯南微怔地回頭看過去,金發女人正垂眸注視著自己的手,聲音輕得近乎呢喃,「看到那輛車掉下去的時候,有一瞬間我真的以為她死了。我追著她跑了這麼多年,為了抓到她什麼壞事都做過,連作為警察應該堅守的正義都放棄了。我早就一無所有了。你姐姐說得對,如果普拉米亞只是一個人,就算要我跟她同歸於盡,我也不會有一絲猶豫,但換成是要我帶著其他人去送死……」
阿爾伯特、米婭、村上、奧列格、海登、霍爾……
她記得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並且更加清楚地知道和早已一無所有的她不同,他們中的大部分還有人等著他們回去。
她有一腔孤勇和血氣,可支撐她毫不猶豫跳下萬丈深淵,但她卻不能把他們也帶下去。
如果只有她自己,她可以去到任何地方,為了復仇和任何人為敵。但其他人不行,其他還有人等著他們的人不行。
流經耳邊的水流聲倏然好像増大了,她像是處在河水中央被命運不斷衝刷的礁石,茫然無措,不知去處。
「今天下午的時候,有個人跟我說沒必要總是想著一個人處理掉所有事情,我又不是神。」
艾蕾妮卡微怔地回頭,坐在她身旁的小孩子雙手撐著椅子仰頭望著天空,像是自言自語,「艾蕾妮卡桑有過這種感覺嗎,我要是能夠把所有事情都完美解決掉就好了,不會有任何人因此而難過或者受傷,就好了。」
「……」她啞然失笑,因為這句話中的孩子氣,「怎麼可能。」
「是啊,的確不可能。就算我再想努力保護好某個人,再不願意她有任何難過,但我依舊無法阻止未來的走向,沒有辦法改變已經定好的結局。」
「你說的是你姐姐嗎?」艾蕾妮卡下意識回憶了一下那個只見了一面就給她留下了深刻印像的人,「她那麼厲害,沒什麼好擔心的吧。」
身邊的小偵探有理有據地反駁,「那不一樣,就算再厲害,在親近的人眼中該擔心一樣會擔心啊,而且她還一點都不讓人省心,經常一不留神就會跑出去做一些危險的事情。」
「……」
想起那一位指揮他們綁架自己的騷操作,艾蕾妮卡一默,居然無法反駁。不等她迷茫自己為什麼忽然在大半夜裡跟一個小朋友開啟了談心模式,忽地聽到他繼續道,「所以說艾蕾妮卡桑你也是一樣吧,忽然跑出來做這麼危險的事,周圍人也是會擔心的。」
「……」
「其實我覺得艾蕾妮卡桑剛剛一句話說錯了,你並不是什麼都沒有了。」
她遲疑地抬頭,終於對上了身旁小孩子的眼睛,湛藍色的眼瞳像澄澈得能夠一眼望到底的湖面,在夜色中幾乎有了一些超出年齡的溫柔。
「你今天晚上之所以一個人過來,是為了犧牲自己保護其他人吧?還有要保護的東西的人,就永遠不會是一無所有。我已經通知了你們組織的其他人,他們現在應該快要過來找你了。」
他話音剛落,約好了似的,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忽然遠遠被夜風送來,風中依稀好像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艾蕾妮卡,艾蕾妮卡你在哪兒?」
「BOSS!」
「首領閣下——這裡沒看到,在那邊嗎?」
各種各樣的聲線,有男有女,甚至有人情急之下飆出了母語,錯綜在一起燴成了一鍋各國語言的大雜燴。
她怔怔地聽著這陣越來越近的動靜,聽到旁邊稚嫩的少年聲音在說,「你看,其實也是有人在等著你的。」
她緩緩回頭看向他。
這時候她才恍然發現,這孩子也是黑色頭發,甚至連連年齡都和她的兒子去世那年十分相近。
如果她的兒子還活著應該也是這個樣子,那孩子連性格都跟他的父親很像,是個溫柔又正直的好孩子。
「我今天晚上才被一個意料之外的人教訓了,但更意外的是我好像沒有辦法反駁他的話,只能承認就算是那個家伙偶爾也會有點道理。所以這段話也轉贈給你好了,我們的確都不是神。艾蕾妮卡桑,無論你之前做過什麼,任何人都有回頭的機會,我……」
柯南的聲音戛然而止,坐在長椅上的女人忽然傾過身,輕輕抱住了他。
她的動作輕得像抱住了什麼易碎的琉璃,給了他隨時能夠掙脫的機會,但小偵探微微一怔後,安靜的坐在原地沒有動。
「你叫做柯南對吧,謝謝你……」
一只手緩緩抬了起來,用輕柔的力道揉了揉他的後腦勺。
柯南:「艾蕾妮卡桑?」
遠處的呼聲越來越近,正在呼喊艾蕾妮卡的眾人似乎已經快要找到近前了。
抱住他的女人似乎輕輕笑了一下,「我們應該還會有再見面的機會的。」
「誒?」
下一秒,抱住他的手忽然松開,一股氣味微妙熟悉的氣體一陣風般噴到他面前。
「!」
「催眠瓦斯,你的話我記住了,下次再見了,小偵探。」
雜亂的腳步聲終於到達近前,隨之而來的是各種各樣松了口氣的呼喊。這是他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下一秒,柯南的意識就被迫沉入了黑暗。
悠于 2023-9-24 18:43
第716章 夢中的婚禮(三十八)
「柯南去找艾蕾妮卡了?」
「對。」
送柯南去艾蕾妮卡所在的公園的是和他一起的公安警察,那位警官先生當然不敢就這樣直接把小朋友送到一個危險性奇高的犯罪分子面前,特別是該犯罪分子十多分鐘前還正面跟警方剛了一波。
然而名偵探態度認真且強硬,並且信誓旦旦地保證對方不會對他做什麼。他此前的表現實在不像個不知道輕重的小朋友,連他的上司都隱約將他當做合作者看待,警官先生沒辦法,只好發來消息詢問了小朋友的監護人。
雖然監護人本人和名偵探認識的時間也不過兩三天吧。望著前線的警察發來的詢問信息,源輝月神情有點微妙,她想了想還是打算給他回復同意。
「艾蕾妮卡的兒子我記得好像和柯南差不多大吧,也在那場爆炸案中去世了。」
「差不多,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她好像對小孩子還挺友好。柯南說我被綁架那天,他忽然被人從人群中抱走,對方特意把他放在了人流量少的安全地方,臨走前還告誡他不要摻和這件事,那個人應該就是艾蕾妮卡。」
源輝月把編輯好的郵件發出去,「這件事結束之後,我本來是打算親自去找她談談的,現在想想說不定柯南比我更合適。」
「這樣啊。」
衝矢君方才接到了一個電話,出去跟人談事情了,書房裡只剩下源輝月和線路對面的降谷零。少了一個人,房間裡好像空曠了不少,線路裡的人的聲音似乎也更加清晰,連語氣中的變化都聽得一清二楚。
源輝月抬起眸,「怎麼?」
「沒什麼……」屏幕中的金發青年不知道為何視線微微往下一落,錯開了和她的對視,他似乎遲疑了一秒,又似乎只是在思考怎麼遣詞,再開口時語氣已經變得十分自然,「我只是發現源桑對於艾蕾妮卡好像比對其他人寬容不少,應該不是我的錯覺?」
「有嗎?」
「有。」他語氣中的遲疑終於明顯了一點,「源桑之前在那個地下儲水槽的時候說過艾蕾妮卡是你喜歡的類型,該不會真的是這個原因?」
源輝月定定直視著他,大概是半晌沒有得到回答,金發青年終於抬起眼,然後就對上了她專注看來的目光。
黑發美人眉眼一彎,衝他笑了,並且笑容中忽地就多了一點別的味道。
「降谷警官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
「我……」
降谷零迅速平穩下心跳,面上一派正常,「不,只是單純好奇。之前在地下儲水槽的時候,源桑還說過由於某些私人原因,你對警務人員的好感度要比普通人高出一點,在你那邊的世界也有朋友或者親人在當警察嗎?」
源輝月手裡的筆輕飄飄在指間轉了一圈,語氣不緊不慢,「FBI有個慣用的審訊手法,在審訊一開始的時候通過某種方式拉近和目標的距離,包括但不限於歸還對方的私人物品,在言語間進行暗示表示『我是站在你這邊的』之類,以此來制造基礎好感取得目標信任。」
她說話的時候視線依舊沒有從他身上移開,從他的視角能看到她正有一搭沒一搭玩著鋼筆的手,從指尖到手背的線條漂亮得燙眼。
她狀似尋常地問,「我以為這點小技巧其實挺常見?」
「是嗎,也對。」
他眼睫輕輕翕動了一下,正屏息地試圖移開目光——
源輝月:「不過你說得也沒錯,我的確是有認識的人在當警察。」
降谷零微微一怔,下意識抬眸,恰好對上她好整以暇的笑。就像專門等著他的似的,她若無其事繼續道,「也的確是對警務人員有一些超出其他人的好感。」
降谷零:「……」
搭在膝上的指尖條件反射一動,他深吸一口氣,努力按捺下一瞬間錯頻的心跳,同時忽然有些微妙地哭笑不得。
「源桑你是不是……」
……是不是在撩他?
花花公子的慣用手段,以退為進,若即若離,給足了空間讓人浮想聯翩又不真正給出任何證據。作為一個偶爾的確會用到自己的臉來達成目的,並且對此不以為忤的情報人員,這些套路他不說爛熟於心也絕對不陌生,甚至以前也不是沒有人用在他身上過。
老實說對於自己的長相可能是源輝月喜歡的類型這件事,降谷警官的確有一定的自信和自知之明——畢竟就算他不自知,在夢境裡源輝月失憶後再次遇到他的反應,以及某位忍足性親友反復的劇透行為都充分地告訴了他這一點。
而源大小姐本人作為源氏完美的繼承人,不但從手腕能力方面,連某些性格方面的問題也和她那些千古風流的祖先們一脈相承。只不過可能是嫌麻煩,範圍大多數時候只限於漂亮小姐姐。
作為一名反復認識了她三次就被撩了三次的男性,降谷零都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感覺到受寵若驚。
然而這樣的大小姐在他眼中都像是蒙著一層毛茸茸的濾鏡,就連不自知地反復撩他三次的行為都好像尤為可愛。於是就這個從來沒有生過效的套路,在他這裡忽然間就效果拔群。
「是不是什麼?」對面的人問。
「……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同意和我們合作的?」
話到嘴邊,他自然地轉了個彎。源輝月也不知道看出來了沒有,只定定地繼續望了他幾秒,這才慢悠悠移開了視線。
「差不多吧。」
恰好這個時候她的手機響了一聲,她視線漫不經心掃過去,忽然一頓,把它從桌面上拿了起來。
降谷零登時收回注意,「怎麼了?柯南君那邊發生了意外?」
「不是,跟柯南沒關系。」
源輝月終於從手機上抬起頭,神色有一點奇怪,「是一條新聞頭條。今天晚上在國立美術館,基德如約出現,成功偷走了展出的鑽石。」
降谷零怔住,「基德?」
.
柯南醒過來的時候剛睜開眼睛,就聽到旁邊傳來一個悠閑的聲音。
「名偵探,醒了啊。」
他迅速從長椅上爬起身,一件衣服順勢從肩上滑落下去,他條件反射伸手一撈,終於徹底清醒過來。
「基德?」
坐在他旁邊的人發出一聲懶洋洋的應答,「再不醒過來我就要上手把你搖醒了。」
柯南起身環顧一圈,公園裡果然已經空無一人,只有警方的車停在前方花壇旁。那輛帶著GPS定位的外賣車也被留了下來,就停在原地。
不遠處的警察還在打電話,細碎的彙報聲被夜風送過來,除此之外只剩下樹葉被風拂過的沙沙聲響,柯南飛快抬起手看向自己腕上的手表。
「十一點二十五分,距離你暈倒只過了十五分鐘。」
某個怪盜不等他計算就已經說出答案,「艾蕾妮卡他們全都已經跑了。」
「……」他無言地放下手,「你當時該不會就在旁邊看著吧?」
基德一手瀟灑地搭在椅背上,衝他挑了挑眉,「不然能怎麼辦?你難道要我衝出去一個人面對一群拿著槍的對手?我又不像名偵探你一樣是小孩子。艾蕾妮卡可不一定會對我手下留情。」
他已經卸掉易容,重新恢復了「工藤新一」的經典皮膚,連挑眉的神態都頗有些名偵探的凌厲。
「……誰是小孩子啊。」柯南對著這張熟悉的臉,無言地揉了揉眉心,「算了,反正我也只是試試,本來就沒指望能夠成功趁這個機會把他們抓起來。」
「誒?真無情啊名偵探,對方可是放過了你好幾次,你卻還是一心想著抓他們嗎?」
「這跟警察依舊要逮捕他們是兩碼事,而且用輝月姐的話說,接受法律的審判承擔自己應有的罪責,這個過程不僅僅是懲罰,也是犯過錯的人重新開始的機會。」柯南瞥他一眼,「包括你也是一樣,這件事結束之後我一樣會繼續想辦法抓住你。」
「嗨嗨……」
基德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所以呢名偵探,你跟她聊過後結果怎麼樣?你覺得艾蕾妮卡他們還會繼續復仇嗎?甚至不惜為此和那個龐大的組織對上?」
「……我不知道。」
「嗯?」
「親友死在別人刻意制造的爆炸案裡,這件事本來就很難接受吧。」柯南輕輕吐出一口氣,提起這個問題語氣也低了幾分,「更不用說其中有些人甚至是親眼看到了爆炸在眼前發生的畫面,這種傷痛帶來的影響可能是一輩子的,就算知道了背後可能還有一個龐大的組織或陰謀,也沒那麼容易停下來。」
夜色中基德似乎輕輕笑了一下,「就是說啊。」
「……」
柯南忽然抬頭看向他,察覺到他的視線,基德淡定回視,「怎麼了,名偵探?」
他面上的神情一派正常,柯南遲疑地注視了他幾秒,直到基德疑惑地揚眉,這才搖了搖頭,「沒什麼。」
他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麼,但大概沒打算說,只拿出手機光明正大轉移話題,「說起來你聯系輝月姐了嗎?她那邊該不會還在等我們吧……」
話說到一半,他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基德正奇怪名偵探今天怎麼一驚一乍的,就聽到他突兀開口,「基德,你說過警視廳收到的那封預告函不是你發的對吧?」
「是啊。」
「真的不是你嗎,你不是還有個助手,他在哪兒?」
基德莫名,「我拜托他去幫我盯著艾蕾妮卡了啊,否則我怎麼會這麼快得到那邊出事的消息。」
「你只有這一個助手?」
他挑眉,「名偵探,你到底想問什麼?」
他旁邊的小偵探終於從手機上抬起頭看向他,然後把手裡的手機屏幕橫過來翻了個面,指尖在上頭一點。
下一刻,屏幕上開始播放一個視頻。
「今日晚十點整,怪盜基德依約出現在國立美術館,並成功偷走了正在展出的寶石『希望之星』……」
基德的眼睛倏地完全睜開,錯愕地看到屏幕上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穿著純白西裝帶著禮帽的怪盜站在高高的樓頂,一腳踩上護欄,雪白的披風羽翼般被夜風揚起在身後飛揚。
「如你們所見,鑽石已經在我手裡了。」
他迎著鏡頭一笑,單片鏡後的眼睛如同蔚藍的大海,神秘優雅,剎那間激起了一片海浪般的尖叫,源源不絕從畫面外傳來。
「這是一個小時之前的新聞了,他在中森警部的追捕下成功逃脫。之後警方接到報案,說是有人在河邊釣魚的時候,有輛車從身後經過將一塊鑽石扔進了他的水桶裡,正是被偷走的這顆『希望之星』。」
柯南的視線逐漸變得狐疑,「如果只是想要假借你的名義行竊,不會又把偷走的寶石還回去吧?真的不是你嗎?」
基德:「不、是、我!這誰啊?!」
第717章 夢中的婚禮(三十九)
晚上十一點半,源輝月終於收到柯南發過來的他們已經准備回家的消息。
她放下手機瞥向電腦右下角的時間,目光剛挪過去,有人了然問,「源桑困了嗎?」
「……有一點。」
「柯南君那邊已經結束了,源桑如果困了就先去休息吧。」
某位降谷姓警察的確精英而專業,說轉變態度,果然立即就從公事公辦調整到了溫和體貼,切換之自然宛如換了個人格。
源輝月抬眸看過去,同樣和她一起熬了大半晚上,對方一張帥臉上看不出任何疲憊的神色 ,無論從皮相還是辦事的高效性,甚至是個人精力上,這位公安先生簡直像個政府秘密部門出產的高級AI。
講個笑話,連只能在電話和視頻裡見到這一點都是一樣的。
她望著對方被關了好幾天依舊光彩照人的一張臉,忽然有點好奇,「你這段時間在裡面好好休息了嗎?」
金發青年不知為何一怔。
「降谷君?」
「沒什麼……」他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回過神無奈笑笑反問,「我現在這個情況除了休息也不能干其他的了吧?」
「是嗎?我還以為以降谷警官的控制狂屬性,就算被關在裡頭也不妨礙遠程操縱指揮吧。」
「我就當你是在誇我了,」降谷零沒脾氣地嘆了口氣,再次勸說,「源桑你要是困了就先去睡覺吧,資料一時半會兒也看不完。」
源輝月:「稍等一下,我等個電話。」
金發青年了然,「艾蕾妮卡桑的?」
「你又知道了。」源輝月抬眸瞥向這人,忽然問,「其實我也有些好奇,降谷警官好像對艾蕾妮卡的心思和想法了解得尤其清楚,她今天晚上去醫院是為了和克裡斯蒂娜同歸於盡這個猜想也是你最先提出來的吧?」
屏幕裡的人似乎認真想了想,「可能是艾蕾妮卡桑也當過警察的原因?」
「只是因為這個嗎?」
對方露出了一點不解的神情,恰好在這個時候,源輝月放在桌上的手機響起來來電鈴聲,屏幕上跳出一行陌生號碼——他們話題的主人公的電話到了。
源輝月於是中斷談話,拿起手機轉過去朝屏幕晃了晃。
金發青年了然地比了個「請」的手勢,她這才起身離開,走去了陽台。
這棟別墅的陽台是個半封閉空間,擺在外頭的幾盆月季花養得不錯,熱熱鬧鬧地開成了花球。靠外的窗子沒有關嚴,有不知道哪家人家院子裡的桂花香翻過了院牆,絲絲縷縷地順著夜風鑽過來。
陽台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樓下的路燈,遠處的影子裡停著幾輛眼熟的黑色汽車,是苦逼的大晚上還要在樓下站崗的公安警察。
源輝月靠在門邊上往那個方向望過去一眼,接通了電話,不等對方開口就淡定問道,「艾蕾妮卡?」
「……源小姐。」
前國際刑警的性格干脆,沒提「你知道我會打你的電話?」之類的無用試探,深吸一口氣之後低聲道,「謝謝。」
源輝月一笑,「謝什麼?」
「阿爾伯特都跟我說過了,如果不是你幫忙,他們貿然跑出去找我,有可能會被普拉米亞的其他同伙發現甚至出什麼意外。還有你之前提醒我的事情,無論出於哪個原因,我都應該向你道謝,雖然我也不太明白你為什麼要幫我們。」
「嗯,我不是說過了,艾蕾妮卡警官是我喜歡的類型?」
對方一默。
「說笑的。」
源輝月走到窗邊上,把窗戶開大了一點,空氣裡的桂花香氣更加明顯了。
「我之所以幫你,是因為你們這麼多拿著槍械的外國人忽然跑到日本來,對治安的威脅太大了,為了穩住你們不要鬧出太大亂子而已。所以艾蕾妮卡警官也不用感謝我,我們只不過是各有各的目的。」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片刻,「但你的確是幫了我們,這一點我不會忘記。」
源輝月笑笑,也沒勉強,「你們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普拉米亞還沒有確認死亡,我們暫時不會離開日本。你放心,我會注意約束他們,不會隨意惹事。」說到這裡她忽然頓了頓,輕聲道,「我追著她跑了這麼多年,在我心裡她一直都是個毫無人性的瘋子,冷血殘忍,精神變態,我原本以為她絕對不會有同伴。但是今天晚上去接應她的那個人,最後寧願犧牲自己也要把她送出去,我不明白,像她這樣的人為什麼還會有人願意為了她而死。」
她的聲音很低,語氣中的困惑和不解幾乎沒有隱藏。她雖然不是研究犯罪心理學的專家,但當警察的或多或少對這方面都會有所了解。正常情況下,一個瘋成了普拉米亞這樣的國際罪犯,如果說有一兩個助手是有可能的,但同伴這種詞不應該也不可能存在於她的字典裡。
源輝月靠在窗台上望向樓下,不遠處的路燈在夜色中發出昏黃的光,「人都是有兩面性的,也許普拉米亞也有其他人看不到的另一面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我的家人還有其他人的死算什麼?!」
「……」
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激動,對面的人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下顫抖的話音,「抱歉,我只是實在不明白。如果那個人還有人性的話,她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為什麼能毫不猶豫地奪走那麼多人的性命……」
在她樓下蹲了半晚上的公安似乎開始換班了,又一輛黑色的汽車從遠處開過來,逐漸駛近的車燈在夜色中格外明顯。
「她也有她的目的吧,不過艾蕾妮卡警官你們倒是不用在意這麼多。無論有什麼原因,她都是你們的仇人,你們知道這一點就可以了。」
那頭的人沉默幾秒,語氣變得有點意外,「我遇到的大多數人,在知道我們的事情之後,雖然也不乏表示同情並且願意提供幫助的,但大部分還是會勸我們放棄仇恨……」
「哦,那可能艾蕾妮卡警官你以前遇到的都是好人吧。」
「……」
源輝月垂首一笑,「我一直覺得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要不要給其他人提建議,放棄仇恨這種事正常人本來就做不到,也沒必要勉強。這個世界上也不是每個人都過得幸福美滿的,生活糟透了的多的是,心懷仇恨也好,有無法愈合的傷痛也好,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哪能事事盡如人意,我們是人,又不是神。」
「……」
大小姐說話從來不跟人熬雞湯,只會把更悲涼的現實扯開擺在人面前,讓對方自己看看。電話那頭的人不知為何安靜片刻後,忽然笑了一下,「今天晚上,你的弟弟找到我的時候也跟我說了類似的話。」
「嗯?」
「雖然跟你表達的意思不同,但也說了這句話,我們不是神,所以沒必要覺得什麼事情都必須自己一個人解決。」
源輝月頓感詫異,「柯南還跟你說了這樣的話啊。」
她弟弟不就是個什麼事都打算自己解決的最典型的例子?居然還能勸別人?
「源小姐,謝謝你們。」艾蕾妮卡再次鄭重道。
之前那番「過得糟糕的也不止你一個人,大家其實都活得不怎麼樣」的奇怪安慰似乎的確起到了效果,她的聲音比一開始松緩了許多。或許前路依舊不明,內心的仇恨也遠不到能夠消解的程度,但這個破破爛爛的世界裡,很少有人能真的一輩子幸福美滿,帶著仇恨和傷痛繼續走下去,也不失為一條活著的路。
而就像某位小偵探以前說過的那樣,只要活著繼續走下去,總會找到其他比仇恨更值得堅持的東西。
前國際刑警似乎做下決定,「我打算繼續調查普拉米亞背後的那個組織。」
源輝月靠在晚風中,被桂花的香氣熏得有點犯困了,「嗯?」
「其實之前在其他國家的時候,也有當地的警察找上門來想跟我們合作,但是被我拒絕了。這一次我想試試答應他們,我的確不可能放棄對普拉米亞的復仇,但就像你說的,組織裡的其他人都是平民不適合跟地下勢力正面對上,所以也許和當地警察合作的確是一條出路,畢竟我還需要保護好其他人。」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也是你設計好的嗎?」
「嗯,順手利用了你一把,抱歉了。」
艾蕾妮卡倒是對此並不在意,「在我這些年來遇到的這麼多人裡,源小姐你可以說是最厲害的那一些之一。」
「謝謝誇獎?」
「所以我總覺得,如果你真的只是不希望我們在日本惹出亂子有的是其他辦法。你應該是出於別的原因吧?你認識的人裡有跟我類似的人嗎?因為某個可怕的地下組織失去了重要親友,近乎一無所有的人?」
源輝月快要闔上的眼睛忽然緩緩睜開。
「你之前說因為一些私人原因,你對警務人員的好感度比其他人要高一點,所以那個人也是警察?」
「……」
「嗯。」
好一會兒,電話裡才傳來一聲輕笑,「是啊。」
「他還在當警察嗎?」
「在啊,被強制放假了還不消停,麻煩死了。」
艾蕾妮卡有點遲疑,「所以源小姐你之所以幫我果然是因為……」
對方輕輕一笑,滿不在乎地承認,「我想看看你們這樣的人,到事情快結束的時候,會作出什麼樣的行動和選擇。拿你做了個測試,抱歉。」
艾蕾妮卡輕輕吐出一口氣,她聽到這個承認後並沒有感覺到自己被人當成了測試組的憤怒,甚至恰恰相反,心底忽然安定了不少。
這個世界上可能的確有純粹的善意,有知道她的遭遇後願意對他們施以援手的人,她並非不相信這些毫無目的地友善,但直覺性地,她覺得這位源小姐不會是這樣的人。她不會因為一時的憐憫擅自插手某個人的人生,特別是在對方並沒有主動向她尋求幫助的情況下。
她今天晚上遇到的那位小偵探可能就是前面那種像火焰的人,能夠無差別地對所有人釋放溫暖和善意,但源輝月更像高高掛在天上的月亮,即便一眼看到了道路的盡頭是深淵,如果有人自知且執著地奔著那個方向而去,她也只會冷靜地站在岸邊尊重對方的堅持。
不顧某個人自身的意願也要主動拉住他這種事幾乎不可能出現在她身上,除非那個人對她而言具有特殊且重要的意義。
「這麼一想好像還有點羨慕……」艾蕾妮卡低頭笑了笑。
「嗯?」
「不,沒什麼。所以源小姐你有答案了嗎,你覺得你的那個朋友也會跟我一樣?如果有機會摧毀一直以來的敵人的話,就算代價是自己和對方同歸於盡,也會毫不猶豫去做。」
電話裡的人沒有說話,像是默認。
「我會走到這一步,是因為我除了復仇已經一無所有……」想起某個小朋友今天晚上說的話,艾蕾妮卡微微一頓,「……大概也不能完全這麼說。但是我想如果是源小姐你的那位朋友的話,會跟我不一樣吧,他至少還有你在?」
「是吧。」源輝月輕輕笑笑,終於若無其事地帶過了這個話題,「有關於克裡斯蒂娜的消息,日本警方還在搜索她的下落,只要沒有找到屍體就存在存活的可能。你們也自己注意警惕,她應該還有其他同伙沒有被引出來,有可能會盯上你們。」
「我知道了,謝謝。」
又跟她交代了幾句話,這個電話終於掛斷。空氣裡若有似無的桂花香越來越濃郁了,遠處開來的那輛車終於停在了她家的樓下,有人下了車,細碎的動靜和人聲遠遠被風傳遞過來。
書房的燈光從陽台的玻璃門透出來,靜靜灑落在她身後,某位麻煩的警官先生在還那頭等著她把電話打完。
她捏著手機轉了一圈,站在晚風裡沒有動,只原地安靜幾秒後,忽然輕輕扯了一下嘴角,纖長的眼睫緩緩垂落。
【「這麼一想好像還有點羨慕……」】
有什麼好羨慕的。
「他也沒有我啊……」
第718章 夢中的婚禮(四十)
這天晚上,警方的日程精彩紛呈,警視廳的公安部和刑事部誰都沒閑著。公安忙著和從意大利入境的黑手黨鬥智鬥勇,刑事部的搜查二科則是再次對上了老對手基德,並且在一番大動作後,又一次鎩羽而歸。
公安的行動暫時還掩藏在水面下,搜查二科和基德的新聞卻已經被各大平台和社交媒體歡呼簇擁著漫天飛舞。島國人民似乎在有關基德的事情上永遠有無限的熱情和精力,都將近凌晨了,網絡上依舊熱鬧得像過年,只要是有關基德的新聞底下都會有人積極評論,有人覺都不睡了抱著手機為了自己的偶像跟黑粉大戰,看趨勢甚至打算奮戰到天明。
又關上一條吵著吵著忽然偏離了方向變成粉黑混戰的討論帖,柯南一聲干笑,關上手機,推開書房的門。
「……我回來了。」
書房裡面光線明亮,書桌的位置正對進門方向,他一眼就看到了桌前的源輝月。她一手支著頤靠在椅子上,正在和電腦屏幕裡的人討論著什麼,他走過去後,視線一不留神掃到放在她手邊的偵探徽章,下意識在上頭定了一下。
「柯南君。」
柯南回身,這才注意到她面前電腦屏幕上的安室透,乖乖和對方打了聲招呼。
「你們在談克裡斯蒂娜的事嗎?」
「不,」源輝月摸摸他的頭,手指間修長的鋼筆懶洋洋轉了一圈,「我們剛剛在討論基德。」
「?」
柯南條件反射就要回頭找某個跟他一起過來的人,幸而意識比神經反應先行,及時忍住了。只不過他是沒露破綻,源輝月反而主動提起了某人,「工藤呢,我看他剛剛下車的時候臉色挺難看的,出什麼事了?」
「額,新一哥哥在樓下,早織姐姐她們做了夜宵。也沒出什麼事,他只是……」
名偵探到底嘴角一抽,「因為今天基德不是成功從國立美術館偷走了展出的寶石嗎,新一哥哥剛剛在網上看到新聞了。」
「是因為這個?工藤和基德關系很差嗎?」
「呵、呵呵,是的吧……」
應該說能好才怪吧。
「說到這個我倒是想起來了,我之前在網絡上看到工藤以前好像的確和基德交過手?」源輝月一臉若有所思,「在江古田鐘樓?不過後來的確被基德跑了,他是因為這個才對基德念念不忘嗎?」
柯南:「……」
他覺得他姐的用詞好像有一點問題,但卻沒辦法作為工藤新一表示抗議。
而且誰對那家伙念念不忘啊,誰啊?
江古田鐘樓事件裡,雖然他讓基德跑了,但是基德不是也計劃也被他看穿失手沒能偷走表盤上的鑽石嗎!
他默默看向電腦屏幕,然而裡頭某個知道他真實身份的公安警察好像並沒有要幫他說話的意思。金發青年靠在椅子上保持了愉快的看戲表情,對上他的視線時甚至輕笑著衝他眨了眨眼睛。
柯南:「……」
我就知道指望不上你。
他干咳一聲,只好自己努力自力更生,「所以姐姐和安室哥哥剛剛在討論怎麼抓到基德嗎?」
「這倒不是,」源輝月從善如流地跟著他改了口,「是安室剛剛說他覺得今天晚上出現在國立美術館的那個人不是基德。」
「誒?」
他看向屏幕,裡頭那位看戲的公安這才開口,「怪盜基德的慣用武器是一把撲克槍,他基本沒有用過真正的槍支,也很少主動傷人。但是今天晚上從國立美術館逃走的那位,在被中森警官的部下追捕時,曾毫不猶豫掏出手槍朝著吊車駕駛室開了三槍。雖然沒有造成人員傷亡,但是這顯然不是基德一貫的行事風格。」
基德自己都否認好幾次了,柯南也的確沒覺得今晚上出現的人是他,但如果真的不是他本人或者他的助手——
「日賣電視台的直升機拍到了近景,還收錄下了基德的聲音,的確跟他之前一模一樣。」
安室透:「所以說,冒充基德的那個人不但具有跟他不相上下的身手和頭腦,還同樣精通易容和變聲的手段。像這樣的人……」
柯南腦海裡條件反射跳出了一個名字——貝爾摩德。
但他下一秒又產生了懷疑,可是貝爾摩德有必要這麼做嗎?那個組織的行事風格不是能低調就盡量低調?
他疑惑抬頭看向屏幕,裡面的人神情十分淡定,老實說只從他的神色上來看,並不能判斷出組織最近有沒有什麼行動。好在他並沒有讓小偵探疑惑太久,很快就含蓄暗示了這件事和貝爾摩德沒有關系。
「我讓人調查了這段時間的入境記錄,然後意外發現了一個熟悉的名字,次元大介。三天前,他被一個國際有名的歌星雇佣,作為他們團隊的一員來到了日本。」
柯南眼睛驀地睜大了一下,迅速反應過來,「所以說今天晚上假扮基德的那個人很有可能是……」
「魯邦三世。」
屋子裡的人齊齊抬頭,這才看到正端著一碗關東煮站在門口的「工藤新一」。
他的神情看上去一派正常,對上源輝月視線時甚至笑著抬了抬手裡的碗,「樓下的巫女姐姐們准備了關東煮,源姐姐你要來一點嗎,我剛剛嘗過,味道不錯哦。」
「……」
屋內的氣氛忽然變得有點奇怪,柯南默默看著這人地若無其事地走過來,關東煮的香氣隨著他的靠近在空氣裡逸散開,居然真的勾得人有犯餓了。
源輝月望著他沉默兩秒,「……衝矢呢?從剛才就不見人了,也在樓下?」
「衝矢桑剛才接了個電話離開了哦,好像有什麼事需要處理,臨走前拜托我今天晚上留下來。」
「那我今天晚上也留下來好了。」柯南干咳一聲,努力轉移話題,「對了源姐姐,你可能不知道魯邦是誰,他……」
源輝月:「我知道啊。」
眾人:「?」
「我知道。」
大概是其他人的神情太意外了,源輝月難得重復了一遍,然後這才解釋,「我那邊的世界也有他。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人,但總感覺差不多吧,那個走到哪兒就把麻煩惹到那兒的人。」
「……」
且不論為什麼魯邦能夠在兩邊都存在的問題,源輝月語氣中的嫌棄過於明顯了,柯南思考片刻,發現這個評價居然並沒有冤枉那個世紀大盜。
同為備受關注揚名世界的國際罪犯,和一般只專注寶石,很少參與其他亂子的基德不同,魯邦三世一伙人可謂是貨真價實的風暴之源,連某對少年偵探,甚至另一個世界的源輝月在這方面都要對其甘拜下風。
有他摻和的事情,小到涉及到某些手握機密的高科技公司,大到一整個國家的政治動亂,可以說是ICPO、CIA、MI6、BND等等國際刑警組織和各國情報機構共同的「老朋友」。從次元大介一入境就立即被關注到來看,日本公安這裡也肯定在重點盯著他們。
名偵探最終一聲干笑,「如果真的是他的話,他來日本肯定不是單純來旅游的,甚至假扮基德這個行為也一定另有目的。」
但能推理出來的消息到此為止,他另有什麼目的就沒人知道了。
牆角的座鐘「哢噠」跳過十二點,宣告了這兵荒馬亂的一天終於結束。
夜深了,普拉米亞的同伙接下來還會有什麼動作,魯邦三世的到來是不是預示著某種陰謀,這些問題的確很重要,但也並非不能留到明天再去想。
某個跟源輝月掛了一晚上視頻電話的公安警察終於切斷通訊,源輝月下樓跟柯南還有工藤一起吃了一頓夜宵,值得一提的是關東煮的味道的確不錯,兩個巫女小姐姐手藝可以開店了。
鑒於吃完東西就睡覺實在不太好,她隨後又在客廳裡陪兩個名偵探打了一局游戲,快凌晨一點的時候,忽然收到了風見的消息。
苦逼的警察們大晚上地依舊在勤勤懇懇地加班,尋找掉進河裡後失蹤的克裡斯蒂娜。大概以為她已經休息了,風見警官並不敢打電話過來打擾,只發了封郵件過來說明情況。
源輝月看完郵件,起身去了陽台干脆回撥了一個電話回去。從風見警官那裡問清楚了現場的詳細情況,她終於掛斷電話,站在陽台上陷入沉思。
「找到克裡斯蒂娜的線索了?」
一個清朗的少年音從身後傳來,她回過頭,看到了找過來的工藤新一。少年晃了晃順手帶過來的兩罐啤酒,「你剛剛要的,冰好了。」
「謝謝,」源輝月伸手接過,一邊隨口回答,「那條河的下游某個靠近公路的地段發現了有人從水裡上岸的痕跡,現場還找到了對方留下的血跡,警方已經提取了DNA去和克裡斯蒂娜留在醫院的樣本做比對了,很有可能就是她。」
「也就是說她果然沒死嗎?」
「不但沒死,她選擇那個地方上岸,很明顯是有人接應,她還有其他同伙沒有參與今天晚上的任務。」
也算意料之中的事,源輝月對此倒沒有太多失望,但她身旁的少年偵探的聲音莫名多了一些復雜。
「知道了普拉米亞沒死的話,艾蕾妮卡桑他們應該會繼續追蹤下去吧。」
第719章 夢中的婚禮(四十一)
夜色漸深,大部分喜歡熬夜的上班族到了這個點,一般也自覺准備休息了。遠處樓房的燈火一盞一盞暗了下去,連幾條街外鬧市區的車鳴也逐漸稀疏寥落了下去。
源輝月掰開啤酒的拉環,一聲「嘭」的輕響過後,一點帶著麥芽澀味的酒香在陽台上彌漫開來。
身旁的少年似乎終於回過神,看過來時目光有一絲無奈,「大晚上的還喝酒啊。」
「不是有種文化叫做『睡前酒』嗎?」
「……那個指的也不是啤酒吧,而且雖然容易入睡,但是睡覺前喝酒實際上會影響睡眠質量的哦。」
源輝月側過身,衝著他歪了歪頭笑了,纖長的手指捏著另一罐沒有開的啤酒晃了晃,「所以呢,你要來點嗎?」
「我還沒成年吧。」
話是這樣說,但黑發少年嘟嘟囔囔地還是把酒接了過去,甚至產生了一絲好奇,「話說回來,源姐姐你第一次喝酒是誰帶的啊?」
源輝月:「源宗政。」
「……這個答案真是絲毫不出乎人預料呢。」
她懶洋洋捏著啤酒罐喝了一口,「酒水也好,煙也好,這個世界上大部分引人沉迷的東西,不可否認本身的確存在對人的吸引,但真正讓他們變得讓人無法拒絕的,是『禁止』。越是被反復強調不要去做的事情就越是想要去做,輕而易舉就能到手的反而就沒有吸引力了,我還小時候,源宗政還帶我到拉斯維加斯的地下賭場玩過。」
「那你贏了嗎……」
「贏了啊,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新手福利吧,當時運氣還不錯,拿著五百萬的籌碼進去翻了十倍出來。本來還感覺有點意思,但是源宗政為了慶祝我贏了錢,直接給我打了三億日元當獎金。」源輝月眼神虛了虛,語氣變得百無聊賴起來,「然後我就覺得沒什麼意思了。」
「……」
身邊的小孩似乎沒話說了,她回過頭就見他滿臉無言的表情,一張帥臉上十分好懂地寫著「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家庭教育?」「這麼亂來的教育手法為什麼聽起來好像又有一點歪理??」
「……所以源姐姐你後來就再也沒有去過賭場了?」
「不,去過。有個人教我□□甚至大部分賭博項目,本質上只是數學游戲。我為了驗證他總結的算法,跟一個朋友在美國玩了一圈,然後我們就一起被拉斯維加斯、大西洋城還有拉芙林的賭場拉黑了。」
「…………」
少年偵探的表情終於變得一言難盡,她反而靠著護欄笑了,「話說回來,你呢,工藤君你喝過酒嗎?」
「……喝過。」
「誰帶你的?」
「……」工藤新一一手捂住了臉,「我媽。」
「誒?伯母的教育理念也這麼超前嗎?」
「不,她絕對沒有想那麼多,純粹是逗我好玩吧!」
源輝月輕笑著抬起手裡的酒,「是嗎,那伯母現在在做什麼?」
「在國外,過得好著呢。」他無言地邊說邊打開易拉罐。
「這樣啊,那伯父呢?」
「嘭」的一聲輕響落在倏然安靜的空氣裡,黑發少年的動作一頓,「……」
.
「所以說,今天晚上你和基德就留在她那裡了?」
「對,雖然今晚發生了這麼多事,那些人應該不會再有什麼額外的行動了,但是以防萬一……」
客廳裡,柯南剛接到一個灰原哀打過來的電話。他沒忍住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看向牆角的座鐘,已經將近凌晨一點了。
「話說回來你怎麼還沒休息?我還以為你這個點已經睡了,你這段時間到底在忙什麼啊?」
灰原的語氣有點含糊,「有幾個問題沒解決……」
「哈?」
「怎麼,你要放下案子回來幫我嗎?」
柯南嘴角一抽,「額,這個就……」
「哼。」
大概並不指望能夠在名偵探這裡得到什麼肯定的回答,那頭的少女博士沒多糾纏地轉移了話題,「話說回來,這個問題應該是我問你們吧,你們怎麼還沒休息,今天晚上的事情不是已經結束了嗎?」
「啊,的確結束了啊,不過剛剛吃了夜宵,立即就睡覺不太好。基德和輝月姐姐還在外頭說話,等他們聊完進來,應該就准備休息了。」
灰原哀的語氣變得有點奇怪,「基德和她單獨在外頭說話?」
「啊。」
「那你還在這裡跟我打電話,怎麼,你今天不跟他玩搶姐姐的游戲了嗎?」
柯南:「……」
柯南:「……我也從來沒有跟基德玩過這麼幼稚的游戲吧?」
「是嗎?」那頭的人閑閑地反問,「在鶴岡八幡宮的時候,一看到基德立即就衝出去的那個人是誰你還記得嗎?」
「那是兩回事。」
名偵探嘴硬且鄭重地強調,視線一邊不自覺看向陽台。擺在門口的月季從旁邊斜伸出一枝雪白色的花枝,外頭的兩個人還在說話,頂著他熟悉樣子的黑發少年正從源輝月手裡接過一罐啤酒,墨色的碎發搭在眼尾,看不清神情。
他看起來還是跟往常一樣,沒什麼太大變化的平淡又正常的樣子。但今天晚上在公園時注意到的某個畫面忽然在名偵探腦海裡一閃而過,他微微一頓,垂下眼睫收回視線。
「……今晚就算是我讓著他一點了。」
.
陽台上,鄰居院子裡的桂花香隨著夜色轉深愈發濃郁了,那種帶著甜味的花香和空氣中蔓延的麥芽香氣融合在一起,釀造出一種特殊的酒香,人的神經泡在這種酒香裡,好像還沒開始喝酒就不知不覺染上了某種微醺的恍惚。
端著啤酒瓶在原地安靜了好幾秒,黑羽快鬥終於無奈一笑,「什麼啊,姐姐你是不是早就發現了?」
源輝月沒有否認,只平靜喝了口酒。
「講解發生在拉斯維加斯的那場爆炸案的時候,你提過你對爆炸的火光比較敏感。雖然紫紅色的火光的確少見,但是你一看到神奈川的警察給出的調查案卷,立即就聯想起類似的爆炸案……你一直在關注這種類型的案件?有親人在爆炸案中逝世了嗎?」
秋天的風透過玻璃窗徐徐吹進陽台,她的聲音落在風裡,最後兩句話到底變得輕下來,像浸蘊了濃稠的夜色,靜謐又溫柔。
陽台上的空氣逐漸悄無聲息,黑羽快鬥咽下一口酒,忽然抬手捂住臉,「姐姐你問得太直接了吧?」
「抱歉?」
一只手伸到他面前,他下意識低頭,就看到了對方素白掌心中亮晶晶的水果糖,微微一怔。
在另外一個世界,他和源輝月第一次遇到的時候,他還是個並不太明白事理的小孩子。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多少無可奈何的事情,只以為所有的悲傷都能夠用糖果和魔術哄好,所以也理所當然那樣做了。
再後來直到源輝月到了他的學校成為了他的老師,他老是在班級裡調皮搗蛋被她單獨拎出去教訓,為了討饒也沒少做過類似的事情。
但那個時候他其實已經知道並不是所有的問題都能夠用糖果哄好了,甚至許多問題可能永遠都好不了,那些的疑問大部分時候都找不到答案,就算找到了,也不會有愈合的方法。
黑羽快鬥揉了揉鼻子,低聲嘟噥了句什麼,伸手拿走了一顆橙黃色的橘子糖。
「姐姐,你這是哄小孩吧……」
「你不是小孩子嗎?未滿十八歲一律不能稱為大人哦。」
源輝月把手收回也拆了一顆糖放進自己嘴裡,空氣再次安靜下來,遠處不知道哪條街外掠過一道長長的哨音似的車鳴。她沒有繼續再問下去,似乎准備任由這個話題也跟著遠方的哨音一起離開——
「我的確有個重要的人……死在了一起爆炸裡。」
黑羽快鬥忽然開口。他感覺到源輝月意外地回頭朝他看來,卻沒有回望過去,只自顧自斂著眸,修長的手指握著啤酒罐湊到唇邊。
「我也的確是,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不相信那是一場意外,所以一直在關注國內外的爆炸案的消息。對爆炸的火光敏感也是這個原因,嘛,不過也有我本身在對色彩的辨認上比其他人擅長的因素在裡面。」
他輕輕笑了一下,帶著一點自嘲的意味。
身旁的人安靜了一會兒,「是嗎,那你後來找到答案了嗎?」
「差不多……算找到了吧。」
「這樣啊。」
麥芽酒的香氣愈發濃郁了,逐漸將那縷若有似無的桂花香也蓋了下去。他在這種沉靜的氣氛中趴在陽台上默默喝完了半罐啤酒,終於回過頭。
「我還以為你會安慰我一下的,甚至都已經把『沒什麼,都過去了,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這樣的台詞准備好了。」
源輝月笑了,「你才多大,哪兒來的『很久之前』?」
「誒?我就知道,源姐姐你果然一直都把我當小孩子看吧?!」
他頓時誇張地大呼小叫,甚至說出了小孩子必備台詞,一邊氣鼓鼓地喝下最後一口酒。
「……我都已經變得這麼可靠了,哪裡像小孩子啊。」
「唔,沒有說你不可靠啊,但這跟你還未成年是兩碼是吧?」
「那你還帶我喝酒……」
「是啊,以後長大了不要跟我學哦。」
「……」
黑羽快鬥終於無話可說,然後他忽然聽到身邊的人一聲輕笑,「所以你需要嗎?」
他握著啤酒罐的手倏地一頓。
【「……所以說,你需要嗎?」】
他垂著眸,在原地安靜了兩秒,「……嗯。」
源輝月把手裡的酒放上窗台,上前一步。
一點清淡的香味混合著麥芽酒香像一陣風一般把他包裹起來,黑發少年呼吸一滯,鼻尖嗅到了一點熟悉的淡且冷的氣息。
源輝月是個世家大小姐,房間裡的熏香隨著四季的變化和時令的流轉隨時更換,落在她身上,最終熏染出了這種極為好聞的香味,就算換了一個世界,這種清淡的冷香也眷戀地跟了過來,跟他記憶中的香氣一模一樣。
據說他第一次遇到源輝月是在他七歲的時候,但這件事是後來源輝月告訴他的,他自己已經不記得了。他記憶中第一次和她相遇,是在他父親的葬禮上。
來悼念的人群來來往往,每一個人都面目模糊,他冷靜得自己都覺得奇怪地站在靈位前陪著母親接待賓客,直到一個清冷的香氣忽然在他面前停下來,輕輕給了他一個擁抱。
可能是當時的香氣太好聞了,葬禮結束之後,他在禮堂附近的某個湖邊上意外又遇到對方時,莫名找了過去。
【「親人離開是種什麼感覺,除了悲傷?」
「感覺啊,大概就是忽然恍然大悟。果然這個世界沒人是會一直陪著你,或早或晚,大家都會離開,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其實當時在我母親葬禮上的時候,我還挺希望有人來抱我一下的。」
「……所以這就是你剛剛忽然走過來抱我的原因?」
「嗯……你需要嗎?」】
黑羽快鬥用力閉了一下眼睛。
老師……
一只手伸過來,力道溫柔地揉了揉他的腦袋,連掌心的溫度似乎都和那個時候一模一樣。
好一會兒,面前的人終於放開手。
「好了,一點多了,聽話的小孩子這個點應該去睡覺了哦。」
難得沒有繼續反駁「小孩子」這個詞,他默默垂著腦袋「哦」了一聲,自覺拿起空啤酒罐,乖乖跟在她身後走回客廳。
第720章 夢中的婚禮(四十二)
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事情緊鑼密鼓,幾乎演完了一個季的劇情,然而回頭看看,距離源輝月到這個世界也才過去三天。
因為背後的勢力牽扯過大,搜查一課手上這起爆炸案終於還是被公安搶走了。三系眾人盡管對此十分不忿,但也沒有太多辦法,恰好這個時候,可能是上頭打算安撫他們,也可能是實在找不到人接盤,又送來了一個備受矚目的大型案件。
世紀大盜魯邦三世發預告函了——是的,給警察發預告函這種行為藝術並不是基德獨創,魯邦也會發,如果他心情好的話。雖然他的預告也並沒有發給警視廳,而是發到了追著他來到日本的,ICPO的魯邦專職搜查官錢形警部的手機裡。
於是警視廳刑事部再次陷入忙碌,之前發生在鶴岡八幡宮和東京新宿區的兩起爆炸案的新聞也終於被這位國際大明星的到來所取代。社交平台上的熱搜頁面終於回到了人民群眾喜愛的八卦頻道,前三名的熱搜詞條分別是「魯邦三世」、「魯邦三世和峰不二子」以及某世界著名偶像派歌星即將在日本召開的演唱會。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這位世紀大盜,對他過往的事跡津津樂道,甚至熱情地關心他的感情生活的時候,東京某個郊區,一所廢棄的舊倉庫在某個夜深人靜的夜晚忽然發生了爆炸。
源輝月和柯南從公安的車上下地,一抬眼就看到了正在裡頭忙碌的痕跡科警察。
空氣裡除了沒散盡的火藥味,還彌漫著一股若有似無的腐臭。幾個穿著嚴實的法醫正將一個沉重的裹屍袋從現場運送出來,抬上搬運車。
柯南微怔,「有死者?」
「有,不過死亡原因不是因為這起爆炸。」風見帶著口罩走過來,「被害者已經死了好幾天了,雖然面部已經無法辨認,但倉庫裡找到了一把沒有完全被毀掉的狙擊槍。」
源輝月當即明了,「那位追殺過克裡斯蒂娜的殺手?」
「沒錯。他應該是在幾天前就已經被克裡斯蒂娜的同伙找出來殺死了,屍體一直扔在這座舊倉庫裡沒有被發現,裡面還有居住的痕跡,大概是他之前的據點。」
「早就殺死了被害者,卻還特意在這裡引爆一顆炸彈。」小偵探的眸色變得有點深,「故意提醒我們找過來?這是普拉米亞的挑釁嗎?」
源輝月拿出手機開始編輯郵件,「大概就是了,吃了那麼大的虧,不報復回來絕不是她的性格。而且這應該也是給艾蕾妮卡他們的信號。」
「告訴艾蕾妮卡桑他們自己還活著,好讓他們繼續留在日本?看來她果然還沒放棄要將他們一網打盡的計劃。」
柯南嘆了口氣,望向倉庫裡還在忙碌的痕跡科眾人。雖然料到普拉米亞不會這麼簡單就偃旗息鼓,但這一次的爆炸現場明顯能夠看出她已經瀕臨發狂了,誰也不知道這個瘋子被逼到這種程度之後會做出什麼事來。
「說起來,」發完郵件,源輝月終於想起了什麼,「工藤呢,他怎麼沒過來?以往有案件他不是跑得最快嗎?」
「額……」
柯南嘴角一抽,「新一哥哥去警視廳了。」
「嗯?」源輝月詫異低頭,「他去那裡干什麼?」
.
警視廳,因為魯邦的到來,搜查一課剛成立了專門的魯邦三世對策部,並且迎來了國際刑警組織內部魯班三世的專職搜查官,錢形幸一警部。
目暮警部正站在白板面前給眾人做前情提要。
「兩天前國立美術館發生的鑽石被盜事件,已經被證實當時的犯人並不是基德,而是冒充成基德的魯邦。因為偷錯了目標,他之後又把鑽石還了回來。」
底下有人默默舉手,「所以魯邦做這種事的目的是什麼呢,為了挑釁警視廳嗎?」
「……倒不如說我寧願是這樣。」
目暮警部一張圓圓胖胖的臉上眼神忽然變虛,「這就是他慣常的胡鬧而已,但即便是這樣我們也不能任由他胡來。有鑒於此,除了錢形警部,我還專門請來了一位特殊顧問。」
他回頭向右側示意,底下眾人跟著他齊齊轉頭,目暮警部口中的「特殊顧問」工藤新一名偵探終於從手裡的資料上抽出視線,雲淡風輕地衝著眾位警官點點頭。
目暮:「大家應該也很熟悉了,我就不多介紹了,工藤老弟,說說你對這件事的看法吧。」
少年偵探順著他的話放下手裡的文件,從容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白板筆,有條不紊地開啟了分析模式,「對於兩天前晚上魯邦的那一次行動,我的確有一些疑問。首先,按照魯邦三世以往的習慣,他選中的目標大部分都具有濃厚的人文歷史氣息和傳奇的故事性,兩天前在國立美術館展出的那枚寶石雖然價值也很高,但卻並不是他以往偏好的類型。」
佐藤:「所以他後來才還回來了?」
「沒錯,而且關於他故意假扮成基德去犯案這一點,」工藤新一唇角一掀,露出一個特別好看的微笑,「比起挑釁警方,我認為更像是對於怪盜基德本人的挑釁。」
「額……」
眾人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感覺到一股莫名的殺氣。
但這種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講台上的名偵探若無其事回歸正題,「但是這也可能只是原因之一,他那天晚上的行動看起來的確很像是心血來潮的胡鬧,但是我思考過後認為沒有這麼簡單。那不是胡鬧,那是一次有計劃性的測試。」
「嗯?」
ICPO來的魯邦特別搜查官錢形警部也參與了這個警視廳內部會議,不過一直沒發表什麼意見,直到聽到這裡,終於從牆壁上直起身來。他望向講台上的黑發少年,語氣認真了幾分,「說說你的想法?」
「相較於經常在歐美地區活動的魯邦,基德再次復出後,近幾年來大多數時候都是在日本出沒。也正因為如此,日本的警方積累了大量的針對基德的經驗。」
工藤新一果然就繼續了,提筆在中森警部的照片下劃下一道代表重點的橫線,「而同樣的,如果發預告函的人是基德,也會第一時間引起警視廳的高度重視,無論是派出的人手還是行動預算方面都會啟動最高規模。」
「原來如此,」佐藤警官立即了然,「想要測試日本警方的最高警戒力度嗎?」
「沒錯。用基德的形像,基德最擅長的方式,從具有最豐富的對付基德的經驗的警官手中盜走寶石。所以我才說這是一次測試,就是不知道這個測試是魯邦自己想要做的還是有人跟他提出的要求。」
少年偵探總結,「但無論如何,這明顯是在為他接下來的行動做准備。魯邦三世預告的下一個目標,錢形警部,您之前說過是存在東都銀行的櫻桃藍寶石吧?」
「沒錯。」
錢形緩緩點頭,看向他的目光多了一絲贊賞,「這位工藤君對吧,你剛才的分析聽起來的確有幾分道理,你是日本這邊挺有名的偵探吧,我正好需要幾個幫手,你要來幫忙嗎?」
「當然,」闔上手裡的白板筆,工藤新一眼瞳中閃過一抹鋒利的銳氣,禮貌微笑道,「這正是我過來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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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樣。」柯南虛著眼說,「所以新一哥哥去幫錢形警部他們抓魯邦了。」
「……原來是這樣。」
也不知道為什麼,源輝月微妙地默了一下,隨即露出一點若有所思的表情點了點頭,「因為魯邦冒充了基德嗎?」
「……你要這樣理解也可以。」
她頓時失笑,「只有這個時候才能感覺出來,工藤還是有一點孩子氣的啊,平時那麼穩重靠譜的樣子。」
姐姐大人似乎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畢竟偵探幫警察抓怪盜,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然而現場的另外一個人,旁聽了這段對話的風見裕也眼角猛烈跳了兩下,口罩下一張公安的撲克臉差點就破功了。
其他人不知道「工藤新一」是誰,他還能不知道嗎?
怪盜基德裝成工藤新一混進警視廳,幫助搜查一課和ICPO逮捕魯邦——這句話幾乎每一個字都充滿了槽點,簡直讓人窒息,現在的怪盜們都這麼會玩了嗎?!
而且——
他默默低頭看向滿臉麻木的工藤新一本人,十分想要問問這位名偵探,你真的不打算管管他嗎?你的號其實已經不准備拿回來了是吧?
帶著滿臉的欲言又止和一言難盡,風見警官最終還是默默飄走了,他終於意識到自己果然還不具備和這群神仙玩耍的資格,無論是個人實力上還是心理素質上。公安的警官識趣地繼續去沉迷工作了,而這個時候源輝月接了個電話,去了一旁的樹蔭。四下無人,柯南這才默默扶了一下右耳的藍牙耳機。
那頭的目暮警部正在宣布由於搜查二課的中森警部休假,這個案子由他們配合錢形警部辦理,除了名偵探工藤新一他還需要兩個幫手。底下的眾位警官當即踊躍報名,他甚至還聽到了佐藤警官的聲音。
這位英姿颯爽的女刑警一改之前案子被搶走時的生氣和低落,語氣格外積極。
柯南一聲干笑,「你還真准備幫目暮警部他們抓捕魯邦啊?」
那頭傳來一個清朗的少年音,還帶著悠悠的笑意,十分尊重人設地依舊是「工藤新一」的聲線,「怎麼,難道你不想試試如果我們兩個聯手的話,能不能真的把這位鼎鼎有名的世紀大盜送進日本的牢房裡?」
「額……」
名偵探不自覺陷入沉思。
名偵探忽然心動了。
「咳,就算是這樣,我之後不會對你手下留情的哦。」
「嗨嗨,」對方愉快一笑,「那就這樣定了。」
悠于 2023-9-24 18:44
第721章 夢中的婚禮(四十三)
魯邦預告的這天下午,東都銀行外嚴陣以待,幾乎周圍每一棟高樓的狙擊點都安排好了荷槍實彈的狙擊手。
工藤新一跟在錢形警部身後走進銀行,透過干淨明亮的落地窗玻璃,一眼就看到了停在外頭大街上的薩姆-22防空導彈。
他嘴角一抽,「連這個也開出來了?」
錢形:「魯邦經常利用直升機逃脫,有備無患。」
「……」
這「備」得是不是有點太超過了?他默默看向外頭連自衛隊都出動了的長街,忽然覺得中森警部以前對他是真的非常手下留情了。
銀行的經理走在前頭解釋,「魯邦發了預告之後,其實我們勸過寶石的主人將櫻桃藍寶石拿回去,或者換一個地方保存,但是對方沒有采納建議,說是相信日本的警方。」
「是嗎,那位主人叫什麼名字?」
「額……」
「叫做護茂英心,」錢形警部代為回答道,「怎麼了?」
「沒事,隨便問問。」
工藤腳步一停,看向面前的金屬大門,「好像到了,這就是東都銀行的金庫?」
「是,」銀行經理默默拿出一個金屬探測器,「因為裡面還有其他貴重物品,所以按照規定,我要給幾位做個簡單檢查,那邊守在門口的那兩位警官也做過,抱歉。」
錢形警部主動停下來配合點頭道,「沒事,應該的。」
這一次跟著錢形一起過來作為逮捕魯邦的幫手的除了工藤新一,還有老熟人佐藤警官和高木警官。魯邦預告的時間是晚上七點整,六點五十五,東都銀行外的街道開始逐一封鎖,禁止車輛行人通行,東都銀行的大門和落地窗也紛紛落鎖,力求一只蒼蠅都飛不出去。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距離魯邦預告的時間點越來越近,銀行內外的空氣也逐漸緊繃,細長的秒針跳過最後一格的剎那,守在金庫外的幾人同時看向手表。
晚上七點整,魯邦預告的時間已到,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看向緊閉的金庫門,工藤新一的眉心不自覺皺了一下,他身邊幾人下意識陷入討論。
「魯邦以前的預告有不守時過嗎?」
「完全沒有。」
「那現在……該不會寶石已經被他盜走了吧,像電影裡的通向金庫的密道什麼的?」
「這,金庫裡面沒有攝像頭……」
在他思考的幾分鐘內,另外幾人已經迅速做下決定,銀行經理深吸一口氣拿出鑰匙,率先走向金庫,「我們進去看看。」
他是個相貌普通的中年男性,挺著成功男士特有的啤酒肚,打開金庫大門慌慌張張往裡邁時一不小心被將近半米高的門檻絆了一下。工藤新一不動聲色跟過去在他手肘處輕輕一扶,「小心。」
「啊,是。」
經理抹了一把汗,匆忙跟他道謝,跑到保險櫃前,很快找到了裝有櫻桃藍寶石的保險箱,從懷裡掏出鑰匙。
少年偵探自然地跟了過去,「兩把鑰匙都在你這裡嗎?」
「是,護茂先生把他的鑰匙也給我了。」
經理一一把鑰匙插進去開鎖,兩聲動靜細微的輕響過後,他正要打開箱子,一只干淨修長的手忽然從旁邊伸過來,抓住了他的手腕。
經理懵逼地看著少年偵探伸出另一只手,按上保險箱的蓋子將開到一半的箱子重新蓋了回去,「工藤君?」
「我忽然想起來,魯邦是會易容的。」工藤新一說,「如果他現在就在我們中間,現在把保險箱打開很有可能恰好給了他可乘之機。」
其他人一怔,錢形警部恍然點頭,「說得沒錯。」
經理遲疑,「可是還沒確認寶石……」
「如果寶石已經被盜走了,現在就算確認了也改變不了已經發生的事實。但如果它還沒有被盜走,繼續下去可能就中了魯邦的圈套了。」
工藤新一有理有據,隨即以不容置疑地態度將保險箱從經理手裡拿了過來,「所以還是重新放回去吧,錢形警部,我建議雖然不要動保險箱,但是依舊以魯邦已經到了現場作為假設開始對現場人員進行排查,包括我在內,封鎖外部出入口,大家統一進行檢查。」
「我知道了。」
錢形警部點點頭,他並不是一個性格頑固不聽勸的人,在覺得對方說得很有道理的情況下,迅速聽取了這個建議。
少年偵探的視線這才轉向正被他攥緊手臂的人,「經理先生,就從你開始了?」
「啊,好的。」
經理愣愣地看看他,又看看已經朝自己走過來的錢形,「不過那個,工藤君……」
「嗯?」
「你不覺得自己抓住的東西有哪裡不對嗎?」
工藤新一眼瞳一縮,飛快松開手,但還是慢了一步,電擊的酥麻感瞬間從指尖炸開游遍整條手臂,對方開口之前已經按下了電擊開關。他猛地往後退了一步,咬牙抬頭望去。
那個飛速退到牆角的身影衝他一笑,毫不猶豫掏出一個圓滾滾的金屬球砸向地面,下一秒,鋪天蓋地的白色煙霧彌漫了整片空間。
「工藤?經理?!」
「關門,開抽風機!」
他飛快往外頭甩出一句命令,再回頭時一道風聲已經伴隨著攻擊掠至眼前。
「不錯嘛,你早就看出來是我了?我趁著檢查的時候貼在錢形老爹他們手表背面的電擊貼紙也被你提前拿走了?」
「在我身上動手腳還指望不被我發現,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他在漫天煙霧裡迅速和對方過了幾招,嘴上還不甘示弱,「不過我還以為你會用催眠瓦斯呢,錢形警部還提前讓我們准備好了防毒面罩。」
「誒,對面是熟人就是這點不好,我就知道他能猜到,所以特意用了他不熟悉的你的慣用手法,怎麼樣,我發揮得不錯吧。」
「的確不錯,不過,你現在打算怎麼逃出去?」
銀行的金庫內部為了防火,有迅速抽空內部空氣的裝置,在他方才的叮囑落下時,外頭的錢形警部已經按照他們之前定下的計劃,迅速關上金庫大門並且打開了抽風機。於是現在他們兩人全都被關在了金庫裡頭,除非外面人再次把門打開,否則誰也出不去。
反正他現在是工藤新一,而且長相真材實料絕對經得起檢查,但對面那個人呢?
「啊,真是,」對面的世紀大盜像小孩子似的嘟噥,「你這樣算是作弊吧話說?」
基德一聲低笑,這時候伴隨著抽風機的辛勤工作,房間內的煙霧已經被抽走大半,眼前的視野也終於變得清晰起來。
對方話音一落,他立即就察覺到有個身影正在飛快接近,正准備搶先做出反應。
「而且這樣就不可愛了哦,快鬥。」
一縷熟悉的冷香伴隨著掠過的風一起送來,那個清冷的女聲中還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基德猛地一怔——那是源輝月的聲音。
就在他猝不及防恍神的剎那,拎著的保險箱的手忽地一空,下一秒,一聲槍響貫穿金庫。
震耳欲聾的聲音穿透金屬艙門,宛如利箭一般釘入外頭人耳中,錢形警部的心剎那提了起來,毫不猶豫打開門,「等等魯邦——」
下一秒,一個圓滾滾的球體從他腳底鑽出,「嘭」地一聲爆炸開來。
那又是一枚煙霧彈。
與此同時有人一陣風般撞開了門口的人,用錢形警部的聲線朝外頭大喊道,「糟糕,魯邦開槍了,快來幫忙!」
外頭守著的警察頓時驚醒,群起而動。
工藤新一:「!等等,不要進來!」
話音未落,外頭守備的警察們已經前赴後繼地蜂擁而來。
.
「我去一趟洗手間。」
扔下這句話,柯南飛快跳下座位。源輝月聞言回頭,小偵探的身影已經一陣風般消失在了遠處的走廊。
「源桑?」電話那頭的人疑惑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事,是柯南。」
源輝月回過神,咬下一口剛切好的牛排,邊叼著食物細嚼慢咽邊思考難道是工藤那邊出什麼了意外?
她記得魯邦不會對未成年的孩子下手啊,還是說連這方面他也僅優待女孩子?那也太差勁了。
她想了想,還是放下刀叉拿出手機,給工藤新一編輯了一封詢問的郵件,一邊繼續道,「你剛剛說從那位小早川議員身上查到了一個歐美那邊的偶像歌星?」
「對,還是源桑你之前指出的線索。那位歌星叫做艾米利歐·巴瑞帝,小早川議員半年前忽然參與推進了東都體育館的改建,為的就是艾米利歐即將在日本召開的演唱會,東京是他全球巡回的其中一站。」
「艾米利歐?」
「是國外炙手可熱的新星,在美國也很有名氣。」
桌對面的粉發青年自然接過話題,「本人是意大利人,最近幾年忽然像流星一樣迅速崛起,並且很快就開始全球巡回召開演唱會。」
「流星……」
源輝月無言看向衝矢昴,不知道他用這個詞是不是故意的,「這不是什麼好寓意吧?」
青年紳士微笑,好像真的只是一時口誤似的,「抱歉。」
他們正坐在銀座某西餐廳裡,源輝月半途接到了降谷警官的電話。得知她在吃晚飯對方原本准備稍後再打過來,但她邊吃飯邊討論正事慣了,並不覺得如何地淡定讓他繼續了。
「所以那位歌星有問題?」
「他本人暫時沒有查出什麼問題,」降谷零看向手裡的資料,「但是他演唱會的主辦人,那個叫做盧奇亞諾的意大利人,是意大利黑手黨高層。國際刑警組織的資料庫裡有他的情報,外務省也曾經關注過他。」
「意大利黑手黨跑來辦演唱會?怎麼,現在黑手黨的生意也不景氣了嗎?」
金發青年唇角輕輕一勾,「初步推測,高瀨會的毒品來源就是他。他經營了一個專門的經濟公司,除了艾米利歐手下還簽約了不少藝人,經常來日本舉辦活動,那些毒品應該就是趁著這個機會藏在活動器材中被攜帶入境的。」
第722章 夢中的婚禮(四十四)
隨著時代和科技的進步,當代犯罪分子們和官方鬥智鬥勇的手段也越發豐富多彩花樣百出。
侍酒師十分有眼力見地走上前,替空掉的酒杯續上酒,又自覺退了下去。源輝月在彌散開的紅酒香氣裡慢悠悠切著牛排,「所以說,那位艾米利歐先生即將召開的演唱會就是在為暗地裡的交易打掩護?但是體育館改建是在半年前,高瀨會和意大利黑手黨那邊的往來也不是一次性的,都持續這麼久了,為什麼唯獨這一次的准備這麼隆重?」
「所以這一次的情況有可能跟以往不同,我已經派人留意盧奇亞諾在日本的行動了,外事課那邊也會從海外著手調查。」
源輝月點點頭,咬了一口牛排,視線不經意掃過窗外。這間西餐廳位於某棟商廈頂樓,落地窗毗鄰東京繁華的街景。秋日的白晝結束得早,晚上七點多,天色已經全黑了,底下的車流川流不息,是終於結束了一天工作准備歸家的疲憊上班族們。
望著這片繁華且匆忙的景色,她忽然問了句題外話,「說起來,你們AI都不需要吃飯和休息的嗎?」
坐在她對面的青年視線從手機上移過來,電話裡的人疑惑地「誒」了一聲,隨即失笑,「果然還是打擾源桑你用晚餐了嗎?」
源輝月:「沒有,我只是對當代人類科技進步到了哪種程度有些好奇。」
「我也沒有不用吃飯啊。」降谷零無奈,抬頭看到玻璃牆外下屬正好已經把他的晚飯送過來了,「打完這個電話我就准備吃晚飯了,源桑你也好好用餐吧,有消息我再聯系你。」
源輝月應了一聲,對面人又例行叮囑了兩句她的安全問題,電話終於掛斷。她剛咽下杯裡的酒水,桌對面忽然傳來一聲輕笑。
「安室君說不定是故意在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的。」
「?」
她疑惑抬頭,看到了對面的衝矢昴帶著笑意的神情。
「為什麼?」
「嗯,」粉發青年露出思索的表情,「因為你不介意在用餐的時候討論正事?」
「那也沒必要特意挑這個時間?」
「因為你現在正跟我一起?」
「?」
她甚至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這句話背後的意思,啞然失笑,「你覺得他在意這個?」
「源桑覺得不會嗎?」衝矢昴意味深長地說,「那看來安室君的演技一如既往的卓越。」
源輝月怔了一下。
「源桑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似乎只是一句隨口的調侃,衝矢昴很快若無其事地轉移了話題。源輝月回過神,「什麼怎麼辦?」
「那起發生在郊外舊倉庫的爆炸案我也聽說了,普拉米亞明顯不打算放棄行動,她那裡剩余的炸藥不少,是個相當大的隱患。還有安室君身上那個炸彈,像這種獨門的炸彈,如果拿不到樣本,很難做出中和劑安全拆除吧?」
粉發青年迎著她的視線微微一笑,「源桑看起來已經有想法了?」
源輝月和他對視兩秒,慢悠悠端起酒杯再次喝了口酒,然後忽然問了句看似與這些事毫無關系的問題,「你覺得魯邦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跑來日本?」
.
東都銀行。
十多分鐘的混亂之後,在真正的錢形警部把嗓子都喊破了吆喝和後方的指揮命令下,現場終於得到了控制。
不明情況下衝進來的自衛隊和警察們在寬闊的銀行大廳裡整齊站成了兩排,好消息是即便方才一陣兵荒馬亂,但最外頭站崗的自衛隊守住了命令,沒有把銀行大門打開,所以魯邦現在還在銀行裡;壞消息是,他們找不到他了。
錢形警部肅然著一張臉站在眾人面前,「魯邦一定就在我們當中,所有人,不要反抗,全部接受檢查。」
列隊的警察和士兵們整齊應聲,「是!」
高木和佐藤默默跟在他身後,高木警官還在虛弱地擦汗,「這麼短時間內就能換掉易容藏進人群裡嗎,話說回來這不是基德常用的手法?」
「可能是覺得錢形警官對他太熟悉了,所以干脆用一種他不會輕易想到的方式,」佐藤一眨不眨地專注辨認著從面前經過的人,「也有可能單純只是覺得有意思,或者挑釁基德之類的,很符合他的性格。」
「也、也對……工藤君你呢,你覺得呢?」
高木回頭看向站在他們身後的少年偵探,魯邦在金庫裡開的那一槍當然沒有對准他,只是為了用槍響騙外面人把金庫門打開。這會兒毫發無損的名偵探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正一手托著下巴陷入沉思。
他被高木招呼了一聲之後才回過神,抬頭視線掃過正在被挨個警察的警察們,抬腳朝前面走去。
「錢形警部。」
錢形警部正在用力揪著一個警察的臉試探是不是易容,該倒霉蛋被揪得齜牙咧嘴還不敢吭聲,聽到這聲招呼率先反應過來,露出如蒙大赦的表情。隨即錢形果然如他所願地手底一松,回過頭,「嗯?工藤君?」
對於這位准確認出了魯邦還差點就幫忙把他抓到的少年偵探,錢形警官明顯印像不錯,十分有耐心地暫時停下了手裡的工作問,「有什麼事嗎?」
工藤新一:「我剛剛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要先離開一下。反正現在魯邦已經確認還在這座銀行裡了,接下來的搜查工作也不需要我了吧?」
「這……」錢形思考片刻,爽快地點頭,「那好,你先走吧。」
「謝謝。」
衝錢形警部並其他眾人微微頷首告別,少年偵探這才走向門口,外頭的人接到命令打開了卷簾門。高木遠遠看著他一手扶著門框,頭一低走出銀行大廳,卷簾門再次下落,將他的背影擋在了身後。
他有點遲疑地望著那個方向,直到被身邊人喊了一聲才回過神。
「高木。」
「啊?哦,佐藤警官?」
「你在看什麼呢?」佐藤疑惑地打量他兩眼,「過來幫忙。」
「哦哦,好的。」
一刻鐘後,錢形警部並佐藤和高木兩位警官把在場所有人全部檢查完畢,順便將整個銀行裡裡外外連通風管道都沒放過地搜查了一遍,沒有找到魯邦。
那位說好應該還留在銀行內部的怪盜別說人了,連影子都沒有,在現場這個連飛出去的蒼蠅都會被嚴密搜查的安保力度下,簡直讓人懷疑魯邦是不是真的連蒼蠅都能易容。
全都被檢測過一遍的警察們站在大廳中央茫然四顧,錢形三人在櫃台前凝重地重新聚集到一起。
「所有人全都檢查過了嗎?」佐藤皺著眉確認。
「沒錯,而且還交叉復核了,現場的人裡的確沒有魯邦。」錢形警部也鎖緊了眉頭,「他到底藏到哪兒去了,還有什麼地方是我們沒想到的嗎?」
「如果現場其他人全都確認的確是本人的話,那剩下的就只有……」
「啊!」高木忽然反應過來,「難不成是……工藤?他離開之前我們檢查過他的身份嗎?」
「沒有。」
錢形警部猛然被提醒般低頭看手表,「距離他離開已經過去一刻鐘了。」
「立即開門!現在追說不定還來得及!」
高木立即轉頭衝外面喊了一嗓子,外面守著的自衛隊連忙聽取命令,卷簾門再次緩緩開啟向上移動,不等它完全打開,他飛快地跑到門前一彎腰,從底下鑽出大門追了出去。
「等等,高木!」佐藤警官回過神,連忙也跟了上去。
青年刑警的辦案熱情過於高漲,一溜煙差點跑沒了影,佐藤追了半條街才追上他。一把抓住這人的手,雖然不至於半條街的距離就跑到喘氣,但她拽住高木的時候,還是不由得用了點力,有些無言地問,「你知道工藤往哪個方向走了嗎,直接就這樣跑了?」
「啊,抱歉,一時沒想到。」
高木不好意思地摸著後腦勺,視線還在街面上打轉,「要不然佐藤警官你現在回去查監控,我先……」
「先跑掉再說,對嗎?」
幽幽的話音剛落,一副銀光閃閃的手銬「哢嚓」一聲鎖在了他被抓住的那只手腕上,高木錯愕抬頭,這才對上了面前人陰惻惻的神情。
「你以為我會讓你跑掉第二次嗎,魯邦三世先生?」
「誒?那、那個,不是,佐藤警官,魯邦不是工藤嗎?」
「工藤離開之前私底下找我檢查過了,其實我剛剛是想說如果不是現場其他人的話,那就只剩下我和錢形警部、還有你三個人了,結果你立即就把話題帶到了工藤身上,還讓外頭的人開門。」
佐藤警官按住他肩膀的手猛地用力,被她按在手底下的男人「嗷」地嚎了一嗓子,腿一軟半跪在了地上。
「雖然我也懷疑過會不會是在我們檢查完之後魯邦又頂替了他的身份,正准備讓外頭的人不要把門打開,你就已經跑出去了。在我和錢形警部都在場的時候,以高木的性格是不會這麼越俎代庖地自主行動的,所以你絕對是魯邦假扮的。」
扯著嗓子湊氣氛地嚎了半天的高木,或者現在應該叫他魯邦三世了聞言一滯,終於不裝了。半跪在地上,這位世紀大盜終於恢復了自己的聲線,滿是喪氣地不高興抱怨,「日本警察真是死板啊,而且難怪那個小鬼居然真的聽話地走了,果然還留了一手嗎?」
「嗯?工藤君是被你支走的?你跟他說了什麼?」
魯邦眨了眨眼睛沒說話,這時候銀行大廳裡的其他人也反應過來跟著追了出來,大批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佐藤沒繼續追究,只看了看手表振奮地宣布,「下午七點三十一分,現行犯逮捕。好了,別掙扎了,跟我回警視廳吧,初戀閣下。」
「誒?原來我還是你的初戀嗎,受寵若驚啊。」魯邦回頭問,「那那位高木警官呢?」
「?」
「你們剛剛翻遍銀行也沒找到他吧,你不好奇真正的高木警官去哪兒了嗎?」
佐藤一愣,忽然想到了什麼,「難道說……」
「沒錯,被我迷暈後鎖進保險櫃了哦,裡面的空氣只夠呼吸半個小時,現在已經過去了——」
佐藤視線下意識再次挪向手表,就在她注意松懈的剎那,手底下忽然一空。女刑警猛地反應過來伸手一撈,卻只意外撈到了一支掛在手銬裡的假手,某個滑不留手的大盜已經一步竄到了十多米外,笑眯眯地衝她揮了揮手。
「再見啦,漂亮的警察小姐。」
佐藤:「!」
佐藤:「等等,站住!」
第723章 夢中的婚禮(四十五)
長長的地下隧道,掛在牆面上的LED燈發出幽幽的冷光,空氣裡散發著地下空間特有的潮氣和泥土腥味。還穿著那身從高木身上借來的西裝,魯邦邊沿著鐵軌往前跑,一邊掏出那枚成功偷出來的櫻桃藍寶石。
「成功到手,輕而易舉……才怪咧,現在的高中生是怎麼回事,稍微有點太難纏了吧?」
安靜的地下隧道裡只聽得到他的自言自語,摻在輕快的腳步聲裡在封閉的通道中折返回來,濺出陣陣回音。
忽然有一個聲音冒出來贊同地應和了這陣回聲,「沒錯,我也覺得偵探這種生物有時候真的太難纏了。」
魯邦腳步一滯,倏地抬頭。伴隨著這句話落地,只見前方不遠處的光線昏暗的拐角,一個熟悉的身影緩緩走了出來,自然地打招呼道,「晚上好啊,又見面了,魯邦先生。」
他右腳剛往後退出一步。
「別動。」
帶著警告的男聲幾乎是同步響起,他頓時定在原地,微微回頭,就見身後不遠處果然也出現了一個人。他行動間幾乎沒有讓他察覺到半點動靜,握槍的手法一看就是專業人士。
對上他的目光,那位有著一頭稀少的粉色發色的青年微微一笑,溫和道,「還請站在那裡不要動哦,魯邦先生。」
「呀咧呀咧,這都准備好了,看來那封郵件果然沒有把你騙過去,你早就猜到我會走這條路了?」
魯邦終於重新回頭看向前方的少年偵探,無奈地聳聳肩,隨即目光落在另一個跟他一起走出來的嬌小身影身上,眼神頓時虛了虛,「還有你,我就知道有你!我說啊,你不覺得你的立場有點不太對嗎?」
被他瞪著的人,名偵探柯南同學聳了聳肩,「有抓到你的機會我當然要試試。」
「那也不是你跟你身邊那個人聯手的理由吧?偵探的自尊呢?你不要了嗎?!」
「呵呵,你偽裝女孩子騙人的時候也沒在乎怪盜的自尊啊。」
「那是策略。」
「那這也是策略。」
「而且在金庫的時候用源姐姐的聲音騙我不算,」基德無言地拿出手機也插入了這段吐槽,「還乘著混亂摸走我的手機把你的號碼存成源姐姐的名字,然後給我發郵件說遇到了危險讓我立即趕過去,同一個方法用兩次。」
魯邦挑眉,「對你好用就行了。」
「我謝謝你哦。」
「不過既然你這都發現了,是刻意在這等我了。」
環視一圈周圍,魯邦的視線重點在身後拿槍指著自己的男人身上落了落,隨即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那邊那位小哥看起來不像是花架子的樣子,所以你們是准備在這裡把我拿下了?」
基德心平氣和地說,「佐藤警官也發現你的逃跑路線了,再拖一會兒她可能就要趕過來了。」
「誒?挺厲害的啊那位警花小姐,我都要動心了。」
柯南虛著眼,「你的心留著一會兒再動吧,你到底來日本干什麼?不要告訴我真的只是為了偷這枚戒指?」
世紀大盜聳了聳肩,淡定地將手裡的戒指拋起來又接住,顧左右而言他,「結果還不是被你們抓到了?好吧,我輸了,戒指還給你們吧,工藤君?」
他一句「工藤君」喊得有些微妙,視線在一大一小兩個名偵探身上掠過,也不知道是在看誰。
然而無論是真正工藤新一還是披著他馬甲的怪盜基德都沒有動,有風從鐵軌的方向灌了過來,柯南眼角的碎發被地下的風輕輕吹動,他凝望著對面的方向平靜開口,「那個寶石是假的。」
魯邦的表情倏地一頓。
「那位東都銀行的經理是個推理迷,並且尤其喜歡工藤優作的小說。所以在今天晚上的預告時間之前,工藤新一私底下找到他,表示擔心那枚寶石被提前做過手腳要求先檢查一遍的時候,他答應了。」
「……」魯邦的視線緩緩移到他身邊的人身上,披著工藤新一馬甲的黑發少年單手抄兜衝他懶洋洋一笑。
「然後真的那枚寶石就被換走了,今天晚上你到達東都銀行的時候,放在保險箱裡的寶石已經是一枚可以以假亂真的仿制品,也就是你手裡現在被成功偷走的那顆。你剛拿到它的時候就察覺到這一點了吧,並且猜到真正的寶石是被我身邊這個家伙拿走了。所以才故意用郵件把他調走,你猜到了我們會在這裡堵你,你剛才說自己輸了,是想要引他走過去,從他身上把真正的寶石偷走?」
「……」
地道內的空氣有一瞬間的安靜,灌過來的風越來越大,似乎有一輛列車正急速朝著這裡奔來。
魯邦臉上笑嘻嘻的神色仿佛也被這陣風吹走了,定定地望了他們兩秒後,他眼神慢慢變得認真起來,右手不經意摸向自己腰間,「我果然小看你們了,抱歉了兩位小弟弟,那枚寶石對我有用,我今天一定得拿走哦。」
「哦,這樣啊,那還給你吧。」
伴隨著這句隨意的話,一個盒子沿著拋物線被兜頭扔過來。魯邦條件反射伸手一撈,准確抓住了那個首飾盒打開,一眼就看到了躺在裡頭的櫻桃藍寶石。
他詫異地挑高了眉頭回望,某個輕而易舉地拋過來這枚寶石高中生小鬼聳了聳肩,暗示似的重復了一個名字,「護茂英心。」
「誒?你們發現了啊。」
確認了那枚寶石是真貨,魯邦立即不客氣地把它收了起來,重新恢復笑眯眯問,「不過我還以為就算發現發現了這個謎題的答案,你們也不會放過這個繼續跟我玩游戲的機會?」
柯南:「……你管這個叫謎題啊,這不是一目了然的東西嗎?」
基德:「就是,這麼簡單的拆字游戲能騙得了誰啊。」
一大一小兩個「工藤新一」同時虛起眼,幾乎等比例的輪廓間連無言的神色都極為相似,簡直能讓人懷疑是親兄弟的地步。
魯邦:「……雖然這樣問有點不禮貌,但是你們父母之間有什麼關系嗎?」
「嗯?」
兩人莫名其妙地看向他,表情再次同步。
「等會兒,我想起你們的父母是誰了……嘶,總而言之,既然你們好像不准備繼續了,那我就先走了……」
他瀟灑一擺手,說著就要腳底抹油,柯南連忙打斷他,「等等,你該不會真的以為我們這麼簡單把寶石還給你什麼目的都沒有吧。」
「嗯?」
小偵探揚了揚下巴示意他看身後,「雖然我是想趁著這個機會試試看能不能把你抓住,不過,有人有事找你。」
魯邦順著他的示意回頭,這才注意到身後那個持著槍的青年身邊多了一個人。
她像株忽然從黑暗中長出來的白曇花,連周圍的空氣好像都多出了一縷靜雅的香氣。這位大美人也不知道看戲看多久了,對上他的目光後歪了歪腦袋,衝他好整以暇一笑。
「初次見面?」
魯邦的眉梢登時挑了一下,「誒?」
.
半個小時之後,魯邦終於到達了約定好的地下停車場。
一輛黑色SUV已經比他先到了,他剛一下車,SUV的車門打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奔跑下車,直奔他而來。
「魯邦~」
「不二子醬~」
他迅速接住她,望著美人脖子上那個醜陋的裝飾面露心疼,「我很擔心你的哦,他們沒對你做什麼吧。」
「沒有,但是我嚇壞了……」
「真是太過分了,沒有紳士品格的家伙,連品位都這麼差。」
「魯邦先生。」
終於有人看不下去他們的言情劇戲份,出聲提醒,「你晚了十分鐘。」
「啊,抱歉,臨時出了點意外。」
魯邦三世終於分了一點到這位不解風情且品位糟糕的男人身上,輕描淡寫解釋,「警方那邊臨時找了個幫手,情況稍微超出了我的預計,所以多花了一點工夫。」
他跟對方約好了九點整在這個地點彙合,交接藍寶石。原本按照他的預計,七點鐘拿到寶石,再擺脫警方追捕從東都銀行趕過來,兩個小時時間怎麼都夠了,但途中的確出了一些連他都沒料到的意外。
對方不知道哪裡來的消息渠道,似乎對現場的情況也有所耳聞,「是那位在日本新聞報刊上出現過的少年偵探嗎?我原本以為是媒體贊譽過剩,聽你的意思他的確有幾分真實實力?」
魯邦挑了挑眉,看向他的眼神中多出了幾分微妙和意味深長,「小看他可是會吃虧的哦。」
「是嗎,我記住了。」車內的青年謙遜點頭,「櫻桃藍寶石呢,交給不二子,讓她拿過來吧。」
峰不二子伸出手,魯邦看過去一眼,在對面人的手下們警惕的注視中,悠悠從胸前拿出首飾盒,「在此之前我有個問題。」
「嗯?」
「那個品位糟糕的項圈炸彈是你自己做的嗎?」
那個品位糟糕的項圈炸彈此刻正帶在峰不二子的脖子上,是個三公分粗細的金屬環,兩側還能看到裝在透明管道內的炸藥,只要按下炸彈啟動鍵,兩側的液體在中央合流,立即就能造成一起將佩戴者甚至周邊人全部殺死的大爆炸。
「並不是我親手制造的,是拜托了某個人。」
「哦?該不會是某個知名國際殺手吧?」
金發男人避而不答,「這個問題很重要?」
魯邦笑了笑,然後忽然打開手裡的首飾盒,亮出寶石,「把炸彈的遙控器給我,我就把寶石給你。」
峰不二子意外,「魯邦?」
「我知道你跟他們是一伙的,但是那個炸彈是真的哦不二子,」魯邦的視線依舊牢牢鎖定在車裡的金發男人身上,「所以不要想著拿到寶石之後就反水了。」
她微微一怔,條件反射扭頭看向車內的人,對方似乎對魯邦的後半句話並不意外,「按照我們之前的約定,你把寶石給我,我們退到安全的地方之後,我才會解除炸彈的程序鎖。」
「但是我現在有點不相信你了。」魯邦頓了頓,忽然露出一個有點痞氣的笑容,「而且我報警了。」
話音剛落,呼嘯的警笛聲一陣風般從不遠處的出口灌進來,並且隱隱約約的確是奔著他們的方向而來。
不二子錯愕看向身旁的人,幾乎以為他中了邪。
「現在,遙控器給我,我把寶石給你,日本警察馬上要到了,你沒有那麼多時間考慮了。」
他的語氣忽然意外地強硬,車內的人沉默片刻,在越來越近的警笛聲催促下終於作出決定。
「可以,但是你要先把寶石交出來。」
魯邦毫不猶豫抬手一揚,男人的手下下意識地擋他面前接住他扔過去的東西,迅速檢查一遍後,把那枚貨真價實的櫻桃藍寶石轉手交給了身後的人。
金發男人拿到寶石之後,守約地點頭交出手機,「那麼,交易成立。」
第724章 夢中的婚禮(四十六)
晚上九點,源輝月的住所。
她之前住的那棟別墅位置早就被那位背叛了鶴岡八幡宮的神官泄露給了普拉米亞那伙人,她繼續住在那裡原本只是想看看能不能釣出什麼人,但克裡斯蒂娜在她手上吃了這麼大一個虧,一方面同伙減員,一方面自己也受了重創,短時間內不太可能再次衝到她面前作出什麼大死,於是源輝月也終於聽取其他人的建議搬了家,並且這一次搬到了米花町,博士和工藤家附近。
因為礙於形勢放過了魯邦,某位差一點就能抓到他的高中生偵探實在還有些憋氣,跟著她回來之後,立即就在客廳裡翻出了某個最近大熱的游戲新作,拉著柯南跟衝矢昴在沙發上坐了一排,憤而投身游戲——不得不說鶴岡八幡宮真是准備充分,生怕他們的神子大人感覺到無聊,新房子裡連Switch都有。
「劈裡啪啦」的游戲音效滾滿了客廳,乍一聽還挺有節奏感,源輝月就著這樣的節奏感坐在幾人身旁翻著一份報告。
「所以那位魯邦三世先生忽然來日本就是因為峰不二子小姐被人挾持了,他和對方達成了交易,替他們偷這顆寶石?」
有個人在帶孩子中途還有余力討論剛剛發生的事。
源輝月翻開一頁資料,「差不多吧。」
衝矢昴的語氣變得有些微妙,「那位護茂英心先生……」
「所以說,偷寶石只是個幌子,他肯定還另有目的,峰不二子也一樣,只是一塊寶石還不至於他們廢這麼大力氣。」源輝月的視線由上至下閱讀完手裡這頁紙,「只不過無論他們的計劃是什麼,他大概算漏了一樣東西。」
一個大招幫忙收掉了游戲中的怪物最後一絲血,粉發青年終於微笑著回過頭,「就是你今天晚上提醒他那件事?」
.
「所以呢,你為什麼沒按計劃來?」
某個人煙稀少的港口,峰不二子雙手抱臂,滿臉不高興地瞪著駕駛座上的人,「而且事情不是已經都結束了,為什麼我還要把這個炸彈帶著?」
她身旁的魯邦此時正聚精會神地操作著一台筆記本電腦,電腦連著那個控制炸彈程序的手機,大片復雜的數據在電腦屏幕上成排刷過,他一邊破解手機裡的程序,一邊還拿著一沓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炸彈結構圖研究,百忙之中終於抽出一點空隙回答,「等等哦不二子醬,馬上就好了。」
屏幕的熒光照亮了他難得專注的臉,峰不二子望著他的神情下意識一頓,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那個項圈,終於感覺到了一絲疑惑。
這時候魯邦好像終於忙完,松開搭在鍵盤上的手長長吐出一口氣,「好了,大功告成。來吧不二子醬,我幫你把那個炸彈拆除。」
不二子:「不是直接用遙控器解鎖就行了?」
魯邦把電腦放到一旁,轉身從後座拎出一個工具箱,這才回過頭看她。他的眼瞳映著港口的霧氣,好像多了一點晦暗又幽深的光。
「我來的路上,有個人給了我一個警告,她說如果我直接用遙控器把炸彈解鎖,可能會發生一些我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峰不二子微怔。
下一秒魯邦已經恢復尋常,笑嘻嘻地抬起手裡的工具箱催促,「好了,來吧不二子醬。別擔心,我會很溫柔的。」
「誒,是嗎?」她回過神,也笑意盈盈地順從轉過身,「那我的性命就交到魯邦手裡了。」
「放心,」魯邦立即一秒振奮,信誓旦旦,「我一定會保護好不二子醬的!」
這個項圈炸彈雖然被評價品位糟糕,但實際上的確精巧而復雜,明顯出自高人手筆,魯邦研究完另一個和它設計思路類似的炸彈的結構圖,都花了十多分鐘才把她完整拆除下來。
帶著鹹澀氣息的風從海面而來,她脖頸上不知不覺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沉甸甸的金屬圈終於被取下時,峰不二子這才感覺到海風吹拂的涼爽。
她皺著眉揉了揉脖頸,看著魯邦翻出兩個試管,小心翼翼地提取了炸彈中的溶液分別封存好,放進一個保存匣裡。
「這是什麼?」
「給別人的報酬哦。」
「誒?」
將那個匣子收好,魯邦的視線又轉向拆下來的管道裡還剩下的液體炸藥,想了想,「做個實驗好了。」
峰不二子:「?」
她莫名其妙地看著這人把拆除的炸彈又飛快原樣復原了回去,然後拎著這個復原好的炸彈跑到貼近海口的位置方向,又蹦蹦跳跳跑回來,翻出那個□□的手機。
「你在干什麼啊魯邦?」
峰不二子已經迷茫了,只覺得他今天晚上的一切操作都神經兮兮的,有種讓人讀不懂的奇怪。
魯邦:「稍等一下,馬上就能看到結果了。」
手機的控制系統是俄文,但當然難不倒他們,她眼睜睜看著他調出炸彈的控制程序,然後大拇指毫不猶豫按在「解鎖」的命令欄上。
下一秒,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鳴猛地在港口炸開,硝煙的氣息掀起滾滾氣流,海浪般翻湧而來。
峰不二子猛地回頭,視野頓時被紫紅色的火光染得一片滾燙。
她錯愕地緊盯著那個爆炸聲傳來的放學,驚天動地的響動還在空曠的碼頭上一圈圈回蕩,在這一串連綿不絕的回音中,她聽到身旁的人低聲嘟噥了一句,「啊,果然跟她說的一模一樣。」
「……」
峰不二子深吸一口氣,這個時候還不明白情況她就是傻子了。
「這是怎麼回事,魯邦?亞倫要殺我?!」
亞倫就是今天晚上那個跟他們做交易的外國男人的名字。
「不僅僅是你,如果我當時在你身邊的話,應該也會被火焰卷進去吧,看起來像是想把我們一起干掉呢。」
魯邦聳了聳肩,語氣沒有半點意外,「如果當時在地下停車場任由他離開,然後再遠程按下解鎖之後,大概就是會這個結果了。」
「他瘋了嗎?」
「嗯,不一定是亞倫的意思。」魯邦若有所思,「也許瘋的另有其人。」
「?」
峰不二子忽然想起什麼,「你剛剛說有人給了你一個警告,就是這個?」
「沒錯……來了就出來吧。」
魯邦語氣忽然轉折,朝某個方向望去,不二子順著他的視線回頭。不遠處的集裝箱背後蓄著一灘濃墨似的黑暗,裡頭無聲無息鑽出來一個人。
那是個穿著制式西裝帶著眼鏡的青年,帶著明顯地對他們的警惕和戒備緩緩走了過來。魯邦抬手就把那個匣子朝他一遞,「你們大小姐要的東西。」
青年小心地接過匣子,微微頷首道了謝,又跟來的時候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集裝箱後,峰不二子這才挑了挑眉,「日本公安?你什麼時候跟他們達成的交易?」
「不是日本公安哦。」魯邦回過頭眨了眨眼睛,「是個聰明的大美人。」
.
桌面上響起一聲新郵件提醒,源輝月拿起手機打開掃了一眼,又重新放回去。
「魯邦三世的消息?」
源輝月:「嗯,他說炸彈已經成功拆除,溶液樣本也交給去接收東西的人了。」
其他特供給漂亮女孩子的打招呼之類的話就沒有提的必要了。
客廳的電視屏幕上,主角小隊正集結到boss面前,控制著劍客角色的基德率先衝出去開怪。一陣劈裡啪啦五光十色的技能特效,boss順利進入狂暴,「啪」地往地下砸了個大招,網絡上的游戲攻略裡特意提到過這個階段有點難躲,手殘的名偵探果然不負眾望,第一個打出GG。
望著干脆利落倒下去的法師,柯南嘴角一抽,在身旁某怪盜完全沒有遮掩的笑聲中默默放下了手裡的游戲機。
「話說回來,輝……源姐姐你跟魯邦是不是認識啊?」
源輝月終於從手裡的文件上抬起頭,輕輕一笑,「直接叫輝月姐姐也可以哦,我的確認識他,在我那邊的時候。」
「誒?怎麼認識的?」
「因為他來源氏偷過東西。」
柯南:「……」
哦,對,他都忘了這麼一茬,以源氏那個連豐臣秀吉的千成瓢簞都能隨意放庫房擺著的財大氣粗,被魯邦盯上還真不讓人意外。
「……所以他偷了什麼?」
「三日月宗近。」
「???」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那把刀……」
「對,就擺在我臥室裡。」源輝月淡定地說,「所以他當時順便把我也一起順走了。」
「?」
「……」
電視屏幕上的boss轟然倒地,打游戲的兩個人同時回過頭。
兩秒鐘的寂靜過後,「工藤新一」微笑著問,「誒?那個人還做過這種事啊,什麼時候的事?」
他的語氣中對某位同僚的殺氣幾乎都沒有掩飾了,源輝月思考片刻,「十七還是十六年前?那時候我好像是十歲左右吧。」
「誒?」
柯南忽然反應過來,「那個,所以三日月宗近後來被他帶走了嗎?」
「沒有,他說不偷小孩子的東西,帶著我在東京轉了一圈又把我們還了回去。」
「……」
這倒的確很有魯邦的風格,小偵探終於無言問,「源伯父都不管管他嗎?」
「反正他們家的人也不是第一次來了,太麻煩了,看上什麼自己拿吧——源宗政原話。我也覺得,每次都要花心思跟他鬥智鬥勇的確很麻煩,反正那麼多東西堆在庫房裡也沒人用,就當送出去的禮物了。」源輝月翻過一頁紙,露出了一點若有所思的表情,「結果好像是因為太沒難度了,他們後來反而不來了。」
「……」
可以的,這很源氏。
衝矢昴失笑,「所以源桑家裡跟魯邦其實從祖上起就認識了嗎?」
「對啊,我家裡還有亞森羅賓的簽名呢。」某個只有這個時候才看得出來真的是出身於擁有漫長歷史的大家族的大小姐淡定地說,「因為某個祖先說這玩意兒如果放到後世說不定會很珍貴,閑著沒事讓他簽了一沓,除了我和源宗政一人拿了一張做成了書簽,其他全保存在家裡庫房裡。」
「……」
「……」
想起源輝月家裡跟大盜賊協助當朋友的奇怪祖宗一號,以及沉迷各種密室機關的奇怪祖宗二號,柯南不由得默了。
嗯,這的確是你家的祖先做得出來的事。
第725章 夢中的婚禮(四十七)
「研究中心的人說,樣本倒得很及時,最多還需要兩天就可以研制出中和劑。」
晚上十點,風見把拿到的溶液樣本送到研究中心,又馬不停蹄地趕回公安部找自家上司彙報。
地下掩體內一如既往地安靜,像個與世隔絕的巨大盒子,玻璃牆後的金發青年坐在椅子裡,聽到這個消息神色間似乎也沒有太多波動,「麻煩他們了,我在這個地方的確待得夠久了。」
風見低著頭沉默,不知為何從這句話中品出了某些幽暗的意味。
「說起來,輝月果然和魯邦認識?」
空氣難言地安靜幾秒,他年輕的上司忽然話風一轉,語氣中終於多了一點輕松,風見連忙點頭,「目前看來,的確是。」
所有最麻煩的人物,全都和大小姐是熟人。可以,這很科學。
降谷零揉了揉眉心,聲音幾乎習慣成自然地變得無奈,「……我就知道。」
風見遲疑地問,「所以難道他也……」
「嗯?你說八幡大神大人?」他看到上司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我國的神明應該管不到外國人頭上吧?」
「這……」
神明也有國籍嗎?還是說按照界域分配?
大學並沒有選修過神學的風見麻爪了——不能怪他沒有先見之明,換誰也不能想到只是當個普普通通的公安警察,有朝一日居然也需要研究這麼高端且玄學的問題。
他還沒迷茫出個所以然,就聽到自家上司繼續道,「不過我倒是覺得,那位魯邦先生和我們的情況不一樣,他大概率是不認識輝月的。」
「?」
「如果他也有關於輝月的記憶的話,應該早就來日本找她了吧。現在才出現,應該只是為了他自己的目的,所以不能把他當做我們這邊的援手看待。記住,這個人是被各國情報機構高度警惕的國際罪犯,風見,不要在他面前有一絲松懈。」
「是!」風見連忙立正站直,繼續彙報,「另外,和魯邦在地下停車場進行交易的那個人,按照您吩咐的,我們的人沒有靠太近,只有一個路邊的攝像頭拍到了他的臉。那個人叫做亞倫,是一個法國商人,生意中也涉及到一些地下的產業,的確也曾經是普拉米亞的雇主之一,這一次來日本是來跟某個國內的企業談一筆生意,至少表面目的是這樣。」
「……商人嗎?」
玻璃牆後,金發青年在陰影中的神色變得有些復雜。
風見有點遲疑地問,「降谷先生?」
「沒事。其他的呢?還沒有找到克裡斯蒂娜的線索嗎?」
風見慚愧地搖頭,「抱歉,這方面的確還沒有什麼進展……」
有人說過,現代社會,任何人都不可能完全隱形,這句話放在克裡斯蒂娜身上卻忽然失了靈。她像一個潛入了人海的幽靈,從那天晚上起再也沒讓人找到一絲痕跡。
隨著萬聖節越來越近,東京大街上熱鬧的人群也越來越多,時不時有商家舉辦預熱活動,輕輕松松就能在街頭聚集起幾十上百人。而在這種情況下,有個精神不穩定且對社會充斥著深厚報復欲望的連環炸彈犯還潛伏在黑暗處,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在東京街頭制造一場爆炸,送所有人一個萬聖節前的驚喜。
沉沉的壓力化作烏雲,堆積在了每一個知曉內情的人的頭頂,這種暴風雨前的寧靜持續了兩天,而萬聖節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了。
這天上午,源輝月在米花町的住所忽然來了一群不請自來的小朋友。
柯南把少年偵探團的幾個小孩子送出門的時候,頭疼得揉了一路眉心。他們是自己找到這裡的,因為跟蹤會被他發現還機智地在博士家裡摸走了那副備用眼鏡,靠眼鏡上的定位功能找了過來。外頭的公安大概是看只是幾個小朋友,還是經常跟他在一起的熟面孔,所以也沒攔著。
他剛連哄帶騙地把幾人勸走,一關上大門,手機上立即收到了密集的郵件轟炸。
【太過分了,柯南!這段時間一直沒看到你原來是在偷偷陪漂亮姐姐玩嗎?難怪不理我們了!】
【就是就是,太不講義氣了!】
【柯南,那個姐姐叫什麼名字啊。為什麼不介紹我們認識一下就要我們離開?難道是什麼重要人物,身份需要保密那種嗎?】
柯南:「……」
你們各發各的消息為什麼對話還能連起來,而且反應速度這麼快你們該不會現在還蹲在房子門口吧?
他無言地把手機揣回兜裡,沒有再管這些一封一封震過來的控訴,回到了客廳。
這天是個周末,小朋友們不用上學,這才有時間跑來折騰作死。某位怪盜一大早照常頂著工藤新一的馬甲理直氣壯地晃了過來,這會兒正跟源輝月一起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感興趣地研究少年偵探團的孩子們剛剛帶過來的東西。
那是一堆萬聖節專用的偽裝道具,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兒,有小朋友們自己改裝的,也有不知道從哪兒淘來的,乍一看還挺豐富多彩。
看到他回來,源輝月拿著一個貓耳朵的發箍輕笑著回過頭,「送走了?」
「嗨……」
「自己找過來的嗎,這群小朋友還挺聰明。」
柯南一聲干笑,是啊,可太聰明了,而且還膽大包天什麼都敢查。要不是看在他們都是小孩子,大概是無心的情況下,這麼鬼鬼祟祟地摸到這棟房子附近來,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全被外頭的公安打包關進審訊室了。
似乎也看出了少年偵探團藏在乖巧外表下的熊,源輝月笑著把那個貓耳朵帶上他的腦袋,順手揉了一下他的頭,「辛苦你了。」
柯南:「……」
他聽到某怪盜的悶笑明目張膽地從旁邊傳過來。
「不過距離萬聖節的確只有五六天了,」怪盜笑完了他,手指捏著一個小惡魔發卡轉來轉去,終於轉移了話題,「你們原本是准備了什麼活動嗎?」
「呵呵,萬聖節的傳統活動,不給糖就搗蛋什麼的。」
柯南到底還是默默頂著那個貓耳朵坐下了,「還有游行,當天晚上大街上肯定會有很多人。」
「萬聖節啊……」源輝月拿過基德手裡的惡魔發箍看了兩眼,輕輕笑了笑之後,一視同仁地給他也帶上了。
基德對此十分坦然,甚至還自覺扶了扶發箍調整了一下角度,「克裡斯蒂娜原本定下的和村中警官的婚禮日期也是萬聖節吧。她原本應該是想趁這個機會做些什麼?」
「是啊,結果全被打亂了,真可惜。」
源輝月這句話中莫名有一點不明的意味,柯南疑惑看過去,就見她正又從那堆小玩意兒裡挑出一把匕首,外表做得還挺逼真,她取下刀鞘,按著匕首的刀尖輕輕往下一壓,刀刃頓時縮了進去,那是一把□□。
他想了想,「警方到現在好像還沒有找到克裡斯蒂娜的線索,他們藏得也太好了吧。」
他邊說邊隱晦看向基德,怪盜正饒有興致地打量從源輝月手裡那把刀,察覺到他的目光後不動聲色朝他搖了搖頭,表示他那裡也沒什麼發現。
「……計劃得這麼周密,普通黑手黨真的有這樣的實力嗎?」
源輝月百無聊賴地轉手把刀給基德,「誰知道呢,不過她應該也藏不了多久。忍耐的這幾天已經快要到她的極限了。」
「說起來,那個法國商人的炸彈好像就是從克裡斯蒂娜那裡弄到的?你覺得他是真的想要殺掉魯邦和峰不二子嗎?」
「如果是的話他就不會這麼輕易把遙控器交出來了,他目的大概率只有那枚櫻桃藍寶石,並不想真正跟魯邦結下死仇,甚至根本不知道遙控程序被人動了手腳。」
全世界想殺魯邦三世的人那麼多,但這位長著一張猴子臉的怪盜到現在還能在世界舞台上活蹦亂跳。他的敵人多,但朋友更多,且不說那個炸彈能不能真的殺掉他,就算是老天爺終於看他不順眼,給他的敵方開後門地真的讓他栽在了那裡,後續即將湧來的報復反噬也絕對不是普通人能夠承受的,就算亞倫不是普通人也承受不了。
源輝月眼睫微微垂下,眸色莫名變得有些幽暗。
基德手欠地戳著□□的刀刃,「所以把解鎖程序換成引爆是克裡斯蒂娜自己做的了?可是她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她跟魯邦有仇?」
「誰知道呢,也許她只是沒辦法不這樣做。」
桌邊另外兩人聞言為怔,這時候源輝月放在桌面上的手機忽然響起一聲來件提醒,屏幕顯示出一串陌生號碼。
源輝月視線掃過去拿起手機,剛打開郵件,神色忽的一頓。
.
與此同時,風見裕也一臉嚴肅地拎著工具箱走出地下掩體的電梯。
他年輕的上司一如既往地在玻璃牆後等著他,神色一臉平靜鎮定。風見深吸一口氣,努力無視心底一瞬間騰起的緊張,讓自己也鎮定下來。他鄭重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剛往前走出一步,手機忽然響了。
他一愣,接起電話,聽完那頭的報告,下意識睜大了眼睛條件反射看向玻璃牆後的人。
大概是注意到了他的異常表情,金發青年挑了一下眉。
「好,我知道了,稍等片刻,我這就向降谷先生請示。」
掛斷電話,風見默默走到掛在外頭的電話前,撥通連接防爆室的號碼。
「風見?」
「降谷先生,剛剛有人匿名傳來了一條消息,那位逃走的高瀨會的首領高瀨雄一今天下午會在東京街頭出現。」他有點艱難地一頓,說完後半句情報,「消息中指出來的地點是……月參寺。」
萩原研二的墓地就在月參寺裡。
地下掩體中的空氣忽然安靜。
風見:「這條消息也一起被發送到了源小姐那裡。」
悠于 2023-9-24 18:44
第726章 夢中的婚禮(四十八)
月參寺。
下午的陽光深深淺淺鋪滿寺廟前的水泥路,四下安靜得厲害,周圍一帶已經被公安提前清空,連寺廟的住持和和尚們也全被禮貌地請了出去。
源輝月坐在一輛停在司門口的警車裡,前面駕駛座上的公安聽完一圈彙報後回過頭,「寺廟裡外全都搜過了,按照您的吩咐我們把墓地也檢查了一遍,暫時沒有發現炸彈。」
工藤新一滿臉難以言喻,「……克裡斯蒂娜真的已經有可能變態到這種程度了嗎,在墓地裡頭放炸彈,這也太不尊重死者了?不是說她有個朋友也葬在這裡?」
源輝月:「誰知道她那個朋友是真是假,都敢大白天把高瀨放出來,很難說她是不是真的還有理智這東西。」
不過這句話倒是提醒了她,她回頭問身旁的柯南,「服部那邊呢?他不是回大阪去查宮本安娜了?」
距離關西名偵探回去大阪其實也並沒有過去多久,但這段時間大家的行程太過緊鑼密鼓,現在提起「宮本安娜」這個最初克裡斯蒂娜為了接近他們而拉進局的名字,居然讓人莫名還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服部平次並不是一走就沒有了消息,少年偵探甚至前天還專門來了一趟東京,跟他們一起吃了晚飯,聽他們講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大肆感慨了一番自己錯過的主線劇情,然後又風塵僕僕地當天來當天回去了,好像專門跑過來就只是為了找源輝月吃頓飯一樣——某種程度上講,這樣說好像也沒有問題。
「服部好像的確查到了什麼,只不過還沒完全確定,他說有結果了再告訴我們。」柯南凝望著窗外的方向,「姐姐你覺得克裡斯蒂娜真的准備放了高瀨雄一嗎?」
源輝月干脆利落:「不可能。」
柯南想了想,「我們查到盧奇亞諾,是通過高瀨會和小早川議員之間的關系。一般人不會有這麼敏銳地能夠注意到小早川議員推進改建東都體育館的行為,從而懷疑到盧奇亞諾。她應該並不知道高瀨雄一手裡掌握的情報我們已經查到了,的確不太可能這麼簡單就把他放出來。」
「就算她知道高瀨雄一已經沒用了,同樣也不會放他走。連環殺人犯的字典裡絕對不會有放人這個詞。」
「所以她大概是想利用高瀨桑做些什麼了?選在這個地方,是想把你和安室哥哥引出來?」
源輝月平靜地看向窗外,汽車就停在院子的斜側面,隔著寺廟的圍牆,院裡的楓樹探了幾支越過牆頭,一片紅彤彤的楓葉順著雪白的牆面飄落下來,頗有幾分詩情畫意的味道。
這間寺廟當初不知道是誰選的,但倒是的確是個沉眠的好地方。
氣氛一時安靜無聲,好一會兒她才再次開口問,「盧奇亞諾有什麼動靜嗎?」
駕駛座上的公安連忙轉過頭,「盯著他的人傳回來消息說他這幾天的行動很正常,一直在忙著籌備演唱會的事。包括那個叫做艾米利歐的明星,除了參加了幾個日本的演藝通告,其他大部分時間都安分待在酒店裡。」
就在這時,他手裡的對講機忽然滋地一聲,強勢搶過注意力彈出一句急促的警告。
「丸中,有輛車衝著你們那邊過去了!」
車內幾人聞聲同時看向窗外,就見一輛陌生的黑色汽車急速地從斜側方的車道撞進前方路口。那是輛不起眼的SUV,車上的司機仿佛喝了假酒,一路上歪歪斜斜把笨重的汽車開成了只沒頭的蒼蠅。
它在路口一個急剎車,車上的人終於踉蹌的從駕駛座滾下來,依稀可以辨認出就是高瀨雄一本人。
守在周圍的公安眼尖地一眼看到了他的脖子,登時倒吸一口涼氣——那裡正套著一個三公分粗細的項圈炸彈,熟悉到他們閉上眼都能描摹出它的細節。
公安警察們頓時齊刷刷舉起槍,「站在原地別動!」
高瀨雄一茫然抬頭四顧,似乎被指向自己的黑洞洞槍口嚇到了,跌跌撞撞往後退了兩步,掉頭就要跑。這時候見情況異常,源輝月幾人終於從車上下來,高瀨緊張亂飄的眼神不經意晃過他們,忽然定住,直勾勾望向那個方向。
「神子大人……」
跟源輝月一起的警察只見到遠處的人嘴唇囁喏了句什麼,隨即猛地邁開腿,筆直朝著他們衝過來。
「!」
他飛快舉槍警告,「站在原地不准動,不要過來!」
高瀨雄一充耳不聞,他遲疑的兩秒,對方幾乎已經要衝到他們面前。公安的眼角的余光不經意瞟過那個金屬圈,正前方正對著他們的方向正亮著綠色的燈,在他視線掃過去的剎那,燈「滴」地一閃,跳成了紅色。
項圈兩側粉紫二色的液體被瞬間激發,湍急地沿著導管衝刷而下,眨眼間就要在炸彈中央完成合流。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匆忙的剎車聲同步從他們身後傳來,輪胎黏在水泥地面上的急促摩擦像一根針刺進人耳朵。
下一秒,急促的槍響幾乎擦著源輝月耳邊掠過。快要跑到他們面前的高瀨雄一一個踉蹌,慘嚎著右腿一軟倒了下去。
她只來得及捕捉到一簇飛濺的血液,赤紅的顏色剛在視網膜上燙下一個印子,刺目的火光眨眼間爆發,淹沒了所有視野。
震耳欲聾的爆炸這才緊隨而來,響徹整片空地。
她的耳邊條件反射地炸開一聲長而密集的蜂鳴,爆炸的回響撞擊在人耳膜上,震得人頭暈目眩。她只感覺到有人從身後搶步上前,眼疾手快將她攬在懷裡,緊跟著衝刷過來的熱浪和硝煙終於被對方擋在身後。
聲和光的極致爆發裡,她一時恍惚,好像聞到了一絲淡而清涼的藥香,夾雜在濃烈的硝煙裡絲絲縷縷掠過鼻尖,又很快被熱風衝散。
爆炸的轟鳴聲傳出去了幾條街,引得附近的居民樓窗戶張開,探出許多驚疑不定的腦袋。
現場的公安在爆炸聲響落地時終於反應過來,迅速拿起滅火器衝上去幫忙滅火。守在源輝月身邊的人回過神,這才注意到方才在千鈞一發之際開槍的人,微微一怔後連忙垂下腦袋。
「降谷先生,抱歉……」
「這樣的失誤我希望不會有下一次。」
熟悉的聲音像一道清澈的冷泉冷冷淡淡淌過耳邊,源輝月腦子裡剛被剛才的爆炸塞了一群蜜蜂,嗡嗡地振得她腦仁疼,被聲線中的冷意一洗,居然清醒了三分。她聽著旁邊的警察羞愧地應了一聲「是」,倦怠地按著眉心抬眼,然後這才看清楚了自己身邊的人。
某位被隔絕在網絡另一端的AI先生終於從屏幕裡走到了她面前。
對方攬著她還沒放開,眉心微簇著視線凝重地望著起火的方向。她凝望著身旁人理應熟悉的輪廓,忽然有幾秒的恍神,直到他察覺到她的目光後敏銳回頭。
「源桑?」放在她肩上的手自然地收了回去,金發青年眼底的情緒眨眼間收斂得嚴絲合縫,陽光下灰藍色的眼瞳自然地變得溫和下來,「抱歉我來晚了一點,」
源輝月的視線下意識掃過他脖頸的位置,然後一眼看到了青年領口下隱隱約約鎖骨線條。她一頓,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今天拆炸彈?怎麼沒跟我說一聲?」
「本來要說的,但是臨時收到了這邊的消息沒來得及。」
她問的是拆之前……算了,以這人的性格的確不會說。
大概是見她臉色著實有些白得過分,對方終於有些遲疑,「源桑你還好嗎?」
源輝月冷靜地揉了揉太陽穴,「不太好,我暈血。」
降谷零倏地怔了一下。
剛查看完高瀨的屍體回來的柯南和工藤新一剛好聽到這句話,腳步同時一頓。
.
十多分鐘後,源輝月被挪到了寺廟裡休息。
爆炸和暈血帶來的雙重影響還在她大腦裡集結造反,她靠在院子裡的長椅上,握著一罐不知道誰塞過來的果汁,端起來喝了一口,終於努力把那種煩人的暈眩感壓了下去。
「沿途的監控只拍到了高瀨雄一一個人,他是自己開著車過來的。監控視頻裡顯示他一路上精神高度緊繃,並且看起來非常混亂,像是受了極大的刺激。從他幾分鐘前的反應來看,他似乎是目標明確地來找源桑你的。」
有人在她面前蹲下身,她一抬眸,看到了放下手機的降谷零。
他似乎是才拆掉炸彈就匆匆趕了過來,往常規整的襯衣領口沒來得及扣好,顯出幾分倉促的凌亂。鎖骨線上若隱若現地壓著一道紅痕,大概是那個金屬項圈留下的印子。
源輝月光明正大地望著那個位置看了一會兒,被看的人毫無所覺,還在用擔憂且歉疚的語氣低聲道,「……抱歉。」
她搖了搖頭,平靜地問,「所以說他是被克裡斯蒂娜單獨放出來的,既然他有自由行動的空間,為什麼不去警局找人幫忙拆彈,而是真的這麼聽話地跑來這裡了?」
大概是見她面色不太好,柯南和工藤新一這會兒都坐在一旁陪著她,少年偵探插了句嘴,「那位高瀨桑似乎是看到姐姐你之後才衝過來的,我當時注意到他好像自言自語地喊了一句『神子大人』?難道是克裡斯蒂娜他們對他說了什麼,讓他相信了輝月姐姐你可以幫他解除炸彈?」
源輝月:「所以今天這一出是為了試探我?他們為什麼對我這個神子的身份這麼執著?」
兩個名偵探當即你一句我一句地開始討論。
「或者說,難道他們在意的是『神跡』本身?宗教徒?」
「不,本山神官既然敢以神官的身份潛伏在鶴岡八幡宮,說明那個組織的人本身是不相信神明的,他們是宗教徒的可能性很低。」
「可如果跟宗教無關的話,他們為什麼會執著於『神跡』或者神明呢,我記得那個外國人也說了類似的話吧,質問我神明為什麼沒有救他們之類的……」
長椅周圍是片茵綠的草地,長長的草葉被風吹拂著拂過人的鞋面,風裡泥土的氣息和墓園特有的焚香味終於將若有似無的血腥味衝散了。
事實上高瀨雄一脖子上的炸彈爆炸之後,整個人就被火焰包圓,血腥氣早就被吞噬在了現場張牙舞爪的火藥硝煙裡,她聞到的那股若有似無的味道純粹是在目擊到高瀨中槍倒地的那一幕後,大腦自主制造的幻覺。
源輝月擰著眉盡力讓自己的思緒分散到其他地方不去回想那個畫面,這時候她面前的人終於遲疑開口,「話說回來,源桑你的暈血是天生的嗎?」
「不是,以前發生了一些事情。」
她沒打算解釋「一些事情」是什麼,放下手抬頭,然後就對上了對方靜靜注視自己的眼睛。
他對上她的視線也沒有避開,灰藍色的眼瞳中是極為自然且並不越界的關心,口裡卻已經開始冷靜分析情況,「克裡斯蒂娜之前准備和村中前警視正結婚,把他們的婚禮當做陷阱,她為此而准備的炸藥看來還有不少。就這樣放任她繼續在外面跑太危險了,我會讓他們繼續調查高瀨開過來的那輛車還有沿途的監控,看看從這個方面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
柯南輕輕吐出一口氣,「話是這樣說,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克裡斯蒂娜那群人有點專業過頭了。而且從今天的行動上來看,克裡斯蒂娜沒剩多少理智和耐心了。他們大概很快就會繼續動手,雖然說行動次數越多就會暴露出越多破綻,但是……」
但是這些破綻的代價卻是即將被卷入其中的無辜者的性命,而他們除了等待,似乎已經沒有絲毫辦法。
空氣一時陷入沉默,源輝月依舊安靜凝視著自己面前的人。金發青年終於斂下眸正在思考著什麼,濃密的眼睫在眼底落下了一道影子,他身處在陽光下,卻好像依舊被這道影子掩蓋其中。
凝望他數秒後,她忽然慢悠悠問道,「說起來,降谷警官,你有女朋友嗎?」
其他人回過神,齊齊一怔,降谷零下意識看向她,「沒有。」
「這樣啊。」
源輝月抬起手裡的易拉罐喝了一口,似乎思考了兩秒,這才用「今天天氣不錯」的語氣淡定開口,「那正好,我們結婚吧。」
「!」
「?!」
第727章 夢中的婚禮(四十九)
「你說什麼?源姐姐要結婚了?!」
電話中傳出來的聲音幾乎要把人耳膜振破,柯南揉著無辜遭到摧殘的耳朵,敷衍安慰,「嗨嗨,是的沒錯,你冷靜一點……」
「怎麼冷靜啊?我上次去東京的時候可沒聽說過這種事,這才過去了幾天?源姐姐就要結婚了?和誰?!」
「……你覺得還能有誰?」
那頭的關西名偵探似乎意識到自己問了個蠢問題,發熱過載的大腦終於恢復了一點基礎功能,「安室先生?如果是他的話倒不算太意外,但是為什麼會這麼快啊,我錯過了什麼?」
你錯過的可多了。
柯南一聲干笑,「總而言之,一言難盡。」
「那你就多說幾句。」服部平次堅持,「到底是怎麼回事,工藤?」
「……」
輕輕吐出一口氣,柯南終於抬手揉了揉眉心,「克裡斯蒂娜逃走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吧?可能是身份暴露,也可能是傷勢的刺激,她逃走之後行事越來越瘋狂,最近三天之內就制造了兩起爆炸案,今天下午她放出了高瀨會的首領高瀨雄一,給他帶上項圈衝到了月參寺當人體炸彈。再這樣繼續下去,不知道她還能做出什麼可怕的行為出來。」
「所以呢,這和源姐姐忽然結婚有關?」
「輝月姐和安室先生定下的婚禮日期和地點,在十一月一日萬聖節,澀谷之光大廈頂樓。」
服部平次倏地反應過來,「那不是——」
「克裡斯蒂娜原定的要和村中警視正結婚的時間和現場。」柯南冷靜地說,「克裡斯蒂娜要用這場婚禮把安室先生還有艾蕾妮卡他們都引出來一網打盡,如果不是那個橫插進來的殺手,這才是她原本的計劃。」
這位國際殺手已經是一列失控的列車,與其放任她在城市裡橫衝直撞,將不知道多少無辜者卷進去,不如把她引回到原定的軌道上來。
「……所以這是個陷阱吧,這麼明顯的情況,她真的會上當嗎?」
「正因為是個陷阱,為了引她出來,艾蕾妮卡他們也會到場,她知道這一點才更加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普拉米亞和大多數炸彈犯不同,她睚眥必報,而且從來不會畏懼任何正面的挑戰,所以她一定會來。」
電話中終於陷入沉默,好一會兒那頭的少年偵探深呼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是這樣啊,我知道了。」
他安靜了一會兒,到底有些沒忍住,「但那也不一定非要是源姐姐吧,其他人不是也可以?」
「輝月姐姐是他們的目標。」柯南握著手機低聲道,「而安室先生是普拉米亞最恨的人,只有他們分別是新郎和新娘的時候,她才會確信自己最重要的兩個目標屆時全都會在婚禮上出現。也只有這樣,她才會明知道是陷阱也依舊毫不猶豫地踏進來。」
「……」
線路中一陣寂靜,服部平次似乎終於被說服,沒有話說了。
好一會兒,他才悶悶道,「我也要去,婚禮那天。」
「……現場很危險的。」
「反正我又不是普拉米亞的目標,而且源姐姐結婚我怎麼可能不到場,工藤你肯定也會去的吧?」
柯南唯有默認,「……」
那頭的人給自己做了好幾分鐘心理建設,似乎終於勉強接受了現實,「所以呢,今天是二十七號,距離萬聖節只有五天了吧,源姐姐他們現在在干什麼?」
「哦,這個啊……」
他默默回頭看向客廳,某個人扔下了一枚炸雷把所有人都炸得天翻地覆之後,自己卻比誰都淡定,這會兒她正坐在客廳的沙發裡,就著一塊平板跟基德說著什麼。落地窗外的夕陽給她打了個柔美又寧靜的光,她漂亮的臉上神情從容自若,一派正常。
「……安室哥哥去定場地了,輝月姐姐正在挑婚紗。」
源大小姐是個行動效率非常高的人,計劃一定下來當即就展開了行動,閃婚閃得從容不迫。反倒是她要結婚的消息傳回鶴岡八幡宮之後,滿屋子神主和神官一起吸氧吸了半小時。
神子大人要結婚,本來這也沒什麼,畢竟八幡大神的神子這個職業不比伊勢神宮的齋宮,沒有終生不婚侍奉神明這種要求。神子大人真正的身份還是源氏的繼承人,當然不可能不結婚。
但她結婚的對像不但是這個世界的人,還身份神秘復雜,婚禮日期就定在五天之後的萬聖節——她甚至還沒打算舉辦日式婚禮,要搞個西式的!
鶴岡八幡宮的神主最後默默到八幡大神的神牌前蔔了一掛,然後出乎預料地蔔出來了一個大吉。
——八幡大神他老人家好像對神子大人要結婚,以及對她結婚的對像還挺滿意。
神主揣著這枚大吉簽站在主殿前蕭索的秋風裡,再次冷靜了半個小時,終於鎮定接受了這個事實。
然後他轉頭讓人給自己定下了去東京的行程,他作為八幡大神的神主最後的倔強,神子大人要舉辦西式婚禮也就算了,但是站在神父位置上給他們證婚的必須得是他!
且不論鶴岡八幡宮裡經歷了怎樣一番波瀾,神主和眾位神官們終於自力更生自己說服了自己的時候,源輝月大小姐的婚紗已經挑了半個下午了,並且直到當天晚餐前都沒挑好。
雖然這場婚禮只是為了把克裡斯蒂娜引出來的陷阱,但是因為某些眾所周知的原因,她到底也沒有那麼漫不經心。然而源輝月本身並不是個太糾結的人,原本就算上了心也不至於在這一項上面卡這麼久。
拖慢項目進展的是陪她一起挑婚紗的工藤新一同學。
這位少年也不知道忽然從哪兒生出來的挑剔,橫挑鼻子豎挑眼,對每一件婚紗從款式到面料到設計甚至寓意上都能挑出一堆毛病來。然而關鍵是他的鑒賞能力相當不錯,刻意挑刺的話居然還能言之有據,乍一聽仿佛十分有道理。
又一件婚紗被以奇怪的角度pass掉後,源輝月終於抬起頭,靜靜地看向身邊的人。
黑發少年抱著抱枕,腦袋擱在枕頭上眨巴了一下眼睛,無辜回望。他像只故意搗蛋的貓咪,被抓到後也依舊眼神清澈,眼瞳亮晶晶的。
和他對視兩秒,源輝月終於無奈地笑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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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後,故意搗蛋的黑羽快鬥少年被扔了出來買飲料,他臨走前十分不忿,並且順手捎走了剛打完電話的名偵探。
秋日白晝時間短,他們出門的時候外頭的天色已經全黑了。城市的高樓間將夜幕切成了縱橫交錯的阡陌,零星能夠看到幾顆星子掛在樓房的屋頂間。
距離最近的那家便利店鋪貨量不足,沒有源輝月常喝的那個飲料的牌子,兩人遂轉道去了一條街外的超市。柯南無言地走在基德身邊,「所以呢,你不想看到她結婚?」
基德十分幼稚地踹飛一顆石子,繼續嘴硬,「誰說的?明明是婚紗的問題。」
「那你推薦一下?」柯南瞥他一眼,「你不是世界有名的怪盜嗎,應該對這方面很有研究吧?」
「我只對鑽戒有研究,婚紗什麼的根本沒注意。」
「那你還那麼多意見?」
基德「切」了一聲,移開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某位怪盜自從那天晚上和源輝月談完心之後,心智好像就忽然退化回了高中生時期。只要不是在外人面前,連「工藤新一」都懶得演了。
柯南納悶地凝視他,「你不喜歡安室先生?」
「名偵探,你這個問題本身就很有問題。」基德振振有詞,「我一個怪盜怎麼可能喜歡警察?」
哦,你還記得自己是怪盜啊,我還以為你這幾天跟警察玩耍得樂不思蜀已經准備改換陣營了。
柯南無言,「就這個原因?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輝月姐姐的男朋友是警察了。」
基德忽然無聲。
他們拐出小區的街道,終於走進了門口繁華的商業街。五彩斑斕的霓虹燈沿著街面鋪開,各式各樣的居酒屋和料理店正是最熱鬧的時候,迎面吹來的風裡混雜了食物和紅塵的香氣。
基德在這樣的紅塵氣息裡安靜行走半晌,終於輕聲開口,「如果他們是真的打算結婚,我當然會很高興地真心祝福他們。」
「……」
「我知道可能她自己都不是很在乎這些……但我還是希望至少她的婚禮能夠跟這個世界上大部分女孩子一樣。」
挽著至親的手臂走向最愛的人,干干淨淨地沒有那麼多陰謀算計,輕松愉快地做全世界最美麗的新娘,過完這個在每個人生命裡都具有獨特意義的一天。
「……」柯南忽地陷入沉默,半晌才顧左右而言他地開口,「你想多了吧,只不過是演戲而已。」
基德回頭,「是嗎?」
「……」
秋風蕭索地拂過街頭,柯南沉默了好一會兒,聽到身旁人低聲呢喃道,「名偵探,你覺得她是真的沒有有關於我們的記憶嗎?」
第728章 夢中的婚禮(五十)
公安部的辦公室。
黑田兵衛望著桌面上自家得力下屬剛剛提交上來的結婚申請,足足沉默了三分鐘。
公安的秘密辦公室寂靜無聲,他盯著最底下那個申請人簽名,把白紙上「降谷零」三個字看出了花,這才緩緩開口,「雖然是我讓你去見一見她,但是我也沒有想到你們進度這麼快?」
降谷零:「額,我已經解釋過了吧,不是這個原因。」
「是嗎?」
黑田兵衛別有深意地抬頭,金發青年在他的視線下倏然陷入安靜。
他凝望著自家下屬的神情,沒有繼續再追問這一茬,而是身體往後一靠問起其他,「八幡神宮那邊什麼反應?就算按照你說的,你們之所以舉辦婚禮,是為了把普拉米亞引出來。但是那一位身份特殊,就算只是演戲,那邊的人也會這麼簡單地同意吧?」
降谷零:「據說鶴岡八幡宮的神主大人去八幡大神的神牌前蔔筮詢問過了,占蔔得到的結果是『大吉』。」
「……」
大概是注意到了他微妙的目光,金發青年平靜笑了笑,反而對此並不意外的樣子,「從以前起,只要是她做下的決定,家裡的長輩基本都不會反對。」
「…………」
所以那一位的性格這麼任性,全都是你們這些人縱容出來的對吧?
望著他一臉「這是基礎操作」的表情,黑田兵衛忽然開始懷疑戀愛腦大約真的是個烈性傳染病,隔著一個時空都能夠從另一個世界的零君那裡傳到他的得力下屬身上。
而且「不反對」跟「大吉」是兩碼事吧?他怎麼感覺八幡大神對這樁婚事還挺高興?祂把那位送過來的目的該不會真的是讓她來談戀愛的??
這一次他沉默的時間長了一些,站在他面前的人都生出了一點疑惑,「理事官?」
「我知道了,」黑田兵衛冷靜地點頭,「既然鶴岡八幡宮那邊都同意了,我這裡當然也不會有什麼問題。婚禮時間是在五天之後吧,時間的確有點緊,有其他需要幫忙的地方也可以提出來。」
降谷零微笑著頷首接受了這個好意。他私底下來見他,除了為之後的計劃給上頭打個備案,就是提交他的結婚申請報告。兩項正事說完,他就禮貌地提出了告辭。
金發青年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一手拉開辦公室的門,正要往外走,黑田兵衛忽然在後面喊住他,「降谷君。」
門口的人回過頭。
「你應該知道,如果這場婚禮真的純粹只是演戲,你其實不用給我打結婚申請的吧?」
降谷零握著門把的手一頓。他半邊身體隱沒在門前的陰影裡,一時有些看不清神情。濃密的眼睫往下一垂,門口的青年像一尾在水面底下靜默流淌的暗流,眨眼間就收斂了情緒,轉身平靜且坦然地朝他點了點頭。
「嗯,我知道。」他輕輕一笑,微微屈身行禮,「那麼,我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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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辦公室時時間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他們下午在月參寺外做下結婚的決定時雷厲風行,全程用時三分鐘不到,但接下來的婚禮流程、宴會安排、請柬、賓客甚至被掩蓋在這場婚禮下的行動安排,一堆事情。
正常情況下一對新人決定結婚,至少要提前三個月開始准備,要將這些冗雜而龐大的事務壓縮在五天內完成,即便是無所不能的降谷警官,在離開辦公室走向停車場的汽車時,腳步裡到底多出了一點匆忙。
他一上車就接到了風見的電話,對方正在澀谷之光大廈幫他定場地,電話剛接通連忙彙報,「宴會廳已經訂好了,村中前警視正的婚禮取消之後,禮堂正好空著還沒來得及被訂出去。我現在就在這裡,之前村中前警視正准備婚禮的時候,禮堂內部的布置已經將近完成了,是繼續沿用還是……」
「全部推翻重來。」
降谷零帶上藍牙耳機,啟動汽車,「策劃師已經找好了,我晚上跟他討論一下,最遲後天上午把設計稿發過去。婚禮前一天提前把現場布置好,我們會過去彩排。」
「是,我一定親自在現場盯著。」
「至於婚禮的請柬,我今天晚上會定好,明天把樣本給你找人加緊印出來……」
他腦子裡像是有台不停歇運轉的超級電腦,半個下午時間就將這些繁瑣龐雜的待辦事項一一梳理得條理分明,有條不紊地給下屬發出一系列命令,一邊平穩地將車開到了源輝月的住所,到她家門口時,一通電話正好打完。
照顧源輝月的巫女來給他開了門,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源輝月靠得近受到的熏染比神宮那些人更深,這位小姐姐接受她家神子大人要結婚的消息接受得格外順暢,並且在見到他時絲滑轉換了態度,恭敬行禮,「安室大人。」
降谷零腳步一頓,衝她們禮貌頷首,抬頭就見源輝月懶洋洋坐在客廳的沙發裡,手裡正拿著一塊平板電腦。
秋日的晚上開始降溫了,她不知道是不是覺得有點冷,十分家常地裹著一條雪白的毛毯。墨色長發披散在肩上,她整個人被毯子裹得毛茸茸的,聽到動靜抬頭,輕描淡寫地衝他點了一下頭,習慣得好像真的是在招呼工作歸家的未婚夫。
「回來了?」
「嗯,澀谷之光大廈樓頂的宴會廳訂好了。」
他呼吸微頓,但很快就調整好了心跳頻率走了過去,神態自若地問,「怎麼不見工藤君他們?」
「趕出去買飲料了,剛才挑婚紗的時候在我這兒搗了一下午亂。」
「誒?」他失笑,「工藤君還有這麼孩子氣的時候?」
「他本來也沒多大。」
源輝月頭疼地抬手揉了揉眉心,她剛剛被工藤少年挑刺挑了一下午,各種婚紗圖片看得眼花繚亂,基本已經失去繼續辨認功能,這些白花花的漂亮禮服在她眼裡快要重疊成一個樣子了。
把手裡的平板電腦往身旁人懷裡一遞,她果斷選擇了偷懶,「你來選吧,覺得哪件可以再告訴我。」
對方好脾氣地接過,只是到底有些失笑道,「源桑以前對婚紗沒有過什麼想法嗎,我還以為女孩子多少都會有些心儀的目標之類的?」
「沒有,我又沒有想過我會結婚。而且我們這樣的家庭,結婚跟政治聯姻基本一個意思,有什麼好期待的。」
她瞥向身邊的人,對方正輕笑著點點頭,不知道是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還是僅出於禮貌地說了一句「也對」,視線落向平板電腦的屏幕,認真審視起上面那件婚紗。那是件裙擺蓬松的經典舞會款,下擺的薄紗上還墜著鮮紅的玫瑰花瓣,源輝月望過去,正覺得那個顏色紅得有點像血,略感刺眼,搭在屏幕上的指尖微微一動把它劃了過去。
那只手筋骨分明實在漂亮,她的目光不由得順著流暢的線條往上,落在身邊人身上。金發青年似乎並未察覺,望著電腦的神色十分認真,像是在專注審閱什麼重要機密文件。
她就著這個角度望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漫不經心問,「你呢?」
「什麼?結婚嗎?」對方毫不猶豫,「我也沒想過。」
「誒?」
金發青年溫和地笑著解釋,「我的這個職業如果隨便對哪個女孩許下承諾,是對對方的不負責任吧?」
他說話時正把手裡那張婚紗照片劃掉,緊接著翻開下一張,行動間看起來比她還要果斷,側臉在客廳的燈光下好看得像個精雕細琢的虛假藝術品。
源輝月眨眨眼睛,「也對,我記得柯南君跟我說,你說過你的戀人是日本來著。」
「……」
降谷零手裡一絲不紊的動作忽然一停,「……他怎麼連這個都跟你說了?」
「所以你沒有說過嗎?」
「……說過。」
空氣忽然安靜,源輝月饒有興致地以探討的語氣問,「所以降谷警官你現在算是重婚嗎?」
「……」
原地靜默幾秒,降谷警官鎮定地放下了手裡的平板,「不算吧,畢竟婚姻法裡並沒有這樣的規定。」
他的神情一派平穩,看起來特別泰然,如果不是碎發下露出的耳根當了叛徒,源輝月差點真的信了。
「也對。」她盯著那片紅色慢悠悠地點頭,表示學到了,「等回去源宗政催我結婚,我也這樣回復他。」
「……」金發青年終於露出無奈的神情,「也說你的戀人是日本?」
「不是,說我再結婚就重婚了。」
降谷零微怔,只是不等他說什麼,源輝月已經湊到平板電腦前,若無其事地跳到下一個話題,「你喜歡這條裙子?」
他回過神,低頭看了一眼,「設計有點普通。」
是嗎?
源輝月看著他平靜地把那張圖片劃了過去,下一件婚紗是條歐根紗面料的魚尾裙,身著婚紗禮服的模特優雅萬方地站在鏡頭下,手裡還捧著一束粉白相間的捧花,她視線剛掃過去,身旁人已經抬頭看向她。
看起來像是在等她發表意見,但神情間很明顯對它也並不感冒。
源輝月忽然有點好奇,「這一條怎麼了?」
「到時候行動可能會不太方便,不過如果源桑你喜歡的話……」
源桑表示無所謂,於是這一件婚紗也被扔進了棄置欄。源輝月坐在他身旁繼續看著他幫忙挑選著婚紗,莫名找回了下午的時候被工藤名偵探百般挑刺的感覺。這人不知道是眼光太高,還是被送過來待選的婚紗確實各有各的缺點,她旁觀了一會兒之後,終於再次放棄了參與這項活動。
巫女早織小姐姐有眼色地適時送來了一杯茶水,她邊喝著茶邊百無聊賴地坐在一旁歇眼睛的時候,身旁的人忽然冷不丁開口,「源桑你剛才問的那個問題,我之所以沒有考慮過結婚,其實還有家庭的原因。」
端著茶杯的手一頓,她意外地回頭看過去。
金發青年的神色十分平靜,一副並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麼的表情,只是在提起另一件事時露出些許遲疑,「婚禮的事我還沒有告訴我父親,不過如果源桑你希望……」
源輝月:「不用,反正源宗政也來不了。」
身旁的青年點點頭,像是隨口一問,對這個問題似乎還沒有對手裡的婚紗照片關注,他將平板電腦往她手邊遞了遞,「這件怎麼樣?」
源輝月一眼掃過去,正准備點頭表示還行,就見他不知道發現了什麼眉心一皺,神色似乎又變得不滿意了。
「……」
她最終默默表示,「你挑就可以了,全部挑過一輪再問我吧。」
第729章 夢中的婚禮(五十一)
雖然結婚日期已經定下了,但是不知道是有顧忌還是另有其他事情,降谷警官這天晚上跟吃完晚飯後並沒有留下來。
這個匆忙決定的婚禮帶出了一連串的事情,無論是表面的雜事,還是底下暗藏的行動,全都需要他迅速拿出章程來。而除此之外最首當其衝地,他們還得通知整場婚禮中最重要的那位「客人」。
第二天上午,澀谷之光大廈迎來了一對提前來看場地的新婚夫婦。
頂樓的宴會廳跟源輝月上一次來找克裡斯蒂娜時沒多少區別,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正對著街道的寬大落地窗,連笑容滿面地上前來迎接的經理都是同一個。
他們來的時候還帶了個婚禮策劃師,降谷零帶過來的,一見到經理,策劃師立即專業的上前一步,自覺接過了交涉任務。那是個長相普通的小青年,面相親切熱情,帶著一點喜氣,只看外表著實是個干婚慶的好料子。
至少如果不是見面的時候他對她身旁的金發青年表現出的有似無的緊張和拘謹,源輝月可能會以為降谷警官真的專門找了個婚慶公司。
目送著策劃師邊說話邊不著痕跡地把經理領走,她回頭問身邊的人,「那是你的下屬?」
「嗯,之前為了一個臥底任務,他潛伏在一所知名婚慶公司裡干過一段時間,能力還不錯,所以我就順便叫他過來幫忙了。」
「……你們公安警察還真是多才多藝。」
「謝謝誇獎?」
上午的宴會廳光線明亮,大廳裡也沒有多少人,他們一邊說著這些有的沒的,一邊邁步走到了南面的落地窗旁。那裡是個小型休息區,透過明亮的窗玻璃可以看到底下澀谷區繁華的街景。
距離萬聖節還有四天,街面上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張燈結彩。從窗邊上的位置往下看過去,不但街邊路燈上長出了南瓜頭裝飾,沿街的長椅每隔兩三個位置都坐著一位身披破爛長袍的骷髏客人,就好像在這個特殊的節日裡,人間的一角忽然和魔界重合了,整條長街上都彌漫著熱鬧和魔幻的色彩。
「萬聖節的當晚,這條街上據說會有游行。」
柯南走到源輝月身旁,他今天也跟他們一起來了。本來同行的還有工藤新一,只不過這位名偵探剛進大樓就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吸引,提出要單獨去轉轉,然後一轉眼就沒了影。
源輝月漫不經心看過去,「克裡斯蒂娜提過這個,還說當天晚上整條街上都會掛滿彩燈,從這裡往下看一定會很漂亮。」
然而時勢如風,幾天前還在這間宴會廳裡准備婚禮的新娘轉眼暴露出了真正面目,成了個被全國通緝潛逃的殺人犯。
她緊跟著想起了被殺人犯蒙騙的倒霉新郎,「村中警官最近怎麼樣了?」
降谷零:「有人盯著他,他可能也是普拉米亞的復仇對像之一,不過這段時間倒是風平浪靜,暫時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對了,對那位本山神官的調查結果出來了。」
本山神官就是之前潛伏在源輝月身邊的司機,是克裡斯蒂娜的同伙中暴露的第一個人。
「他的祖父是俄國戰爭期間來到日本的,娶了當地人作為妻子之後就在當地定居,再也沒有離開過日本。父親是個高級知識分子,因為工作原因倒是經常出差,在東歐某個小國待過很長一段時間,之後也經常在那邊與日本之間往返。」
「本山念大學的最後一年父親就去世了,沒過多久母親也跟著病逝。他的確是幾乎沒有出過國,除了大學畢業那年的暑假,忽然辦理簽證去了一趟他父親曾經出差過的地方,大約在那裡待了一個多月。」
柯南:「因為父親去世,所以特意去他曾經工作過的地方追尋他的影子嗎?」
「有可能。但是以前認識他的人說,因為父親經常出差不在家,本山跟他的感情並沒有那麼親近。如果他的家族真的是從父輩就開始有問題的,似乎解釋不了他對自己所屬組織的忠誠態度從何而來。」
兩人就地開始討論,源輝月就著這個背景音繼續望著腳下的街道。澀谷本來就是東京最繁華的街區之一,也不知道是不是萬聖節是從國外傳過來的,外國人對於這個出身於自己文化圈層的節日比日本人更有熱情,這會兒大街上來來往往的外國面孔比平時多了許多。
距離路口不遠處,一個金發外國女性正坐在長椅上,熱情地攬著旁邊的裝飾骷髏讓同伴給自己拍照。她的視線剛百無聊賴移過去,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響起一聲來件提醒,她摸出來掃了一眼。
「我去一趟洗手間。」
她旁邊的金發青年中斷討論,下意識往她身旁邁了一步,隨即似乎反應過來,微微一頓停在原地。
「好,那我和柯南君在這裡等你。」
她擺了擺手,雙手抄兜走向宴會廳大門。目送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後,降谷零的視線不著痕跡往大廳內部一掃,一個正在清理著餐桌上玻璃酒杯的女服務員放下手裡的工作,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洗手間的位置就在宴會廳外走廊的盡頭,現在不是酒店營業的時間點,連走廊帶洗手間全都空蕩蕩地。
源輝月走到衛生間的洗手台前,拿出手機,剛翻閱完兩封之前沒注意到的郵件,身後忽然鑽出來一個聲音。
「外頭跟過來的那個女服務員是公安警察?」
她回過頭,這才看到出現的無聲無息的艾蕾妮卡。她頭頂一頂棒球帽遮住了大半張臉,穿著簡單的襯衣牛仔褲,看起來十分低調。
源輝月半點不意外地收起手機轉身,「差不多吧,怎麼看出來的?」
艾蕾妮卡:「我好歹也當過警察。是你的下屬嗎?對你的保護欲也太重了,連你單獨去一趟洗手間都要跟過來。」
隨即她似乎想起面前人之前指揮她綁架自己的騷操作,忽的一頓,默默補上一句,「不過還挺負責。」
源輝月笑了,沒有解釋她這個誤會,「你知道我要結婚的消息了?」
「嗯,」前國際刑警注意力果然當即轉向正事,開門見山地問,「給普拉米亞准備的陷阱?」
「沒錯。」
她微微皺眉,在門前的陰影裡思考了片刻,「你覺得她會來?」
「她當然會。」源輝月輕笑著說,聲音有點輕地落在空曠的洗手間裡,像一片飄落的雪,「她已經沒有多少理智了,只要她收到消息得知我打算在萬聖節當天,在她原定的結婚地點舉辦婚禮,她就會明白這是對她的挑釁。她這樣的人越是快被逼到絕境,越不會承認自己的窮途末路,所以她一定會把這個挑釁接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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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個陰暗的地下室。
門口的感應燈似乎壞了,他加重腳步走過去也沒有任何反應,空氣裡泛著地下特有的濕冷潮氣和霉味。
長相弱氣的外國男人站在門口深吸一口氣,有點僵硬地握住門把手,打開地下室的門。濃厚的酒味混合著許多復雜的化學試劑發出的氣味,幾乎調和成了一種生化武器,撲面而來。
男人下意識屏住了呼吸,聽到裡頭傳來一聲冷冷的詢問,「怎麼?」
他努力不去抬手捂住鼻子,「有你說的那兩個人的消息了。今天上午,他們出現在了澀谷之光大廈。」
屋子裡實驗台前的人終於轉過身,「他們?兩個?那個警察出來了?」
「是……」
他聽到了一聲刺耳的脆響,未知的化學溶液滾了一地,克裡斯蒂娜憤怒地摔了手裡的試管,咬牙切齒,「他們把我的炸彈拆掉了……」
他低著頭不敢說話,只聽得到對方逐漸粗重的呼吸聲,幾乎凝成了實質的怒火在房間裡蔓延了五六分鐘,屋子裡的人似乎終於強壓下情緒,找回理智。
「所以呢,他們去那裡干什麼?」
「聽說頂樓的宴會廳被定了下來,萬聖節當天晚上,他們似乎是准備在那裡舉行婚禮。」
他急匆匆抬頭,看向裡頭忽然安靜的人,「克裡斯蒂娜,這是陷阱!」
「……」
對方半晌沒說話。那管摔在地上的未知試劑逐漸被空氣揮發,房間裡的味道愈發古怪而刺鼻,但屋子中央的人像是沒有嗅覺似的,她安靜地在滿屋子古怪氣味的環繞下站了半分鐘,終於沙啞開口,「去把他們婚禮的流程表弄過來。」
「克裡斯蒂娜!」
「那個地方原本是我選的,想用我的計劃反過來對付我……」
她冷冷地抬頭,語氣中有一種異樣的神經質,「怎麼,你難道覺得我會輸嗎?」
「當然不是……」
「那就按照我說的去做!」
她不容許他再質疑地轉過身,注意力毫不留情地移走了。盯著面前成排的試劑管,屋子裡的女人發出一聲沙啞的低笑,「呵,原本我精心准備的計劃被一個半路衝出來的蠢貨報廢了,我還覺得有些可惜。現在反而正好,婚禮當天我一定送你們一場大禮。」
地下室裡光線晦暗,她一手撐著實驗台,形銷骨立地站在陰影裡,像個從地底的陰暗霉菌裡爬出來的怪物。
男人的臉色不知不覺一白,「克裡斯蒂娜……」
「告訴上頭的人,計劃照舊,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失手,讓他們把後援准備好就行了」
「……」
他張了張嘴,望著對方幾乎融入陰影裡的背影,最終還是咽下了正到嘴邊的勸阻。
「是。」
第730章 夢中的婚禮(五十二)
【「艾蕾妮卡來了。」】
耳麥裡傳來下屬的彙報,降谷零平靜翻過一頁手裡的文件,「沒事,讓她去吧。」
對面人應了一聲「是」,線路中重新恢復安靜。
有腳步聲停在他身邊,「姐姐去見艾蕾妮卡了?」
「嗯,如果得到了普拉米亞的消息,他們一定會行動,還不如一開始就把他們納入到計劃裡,她的一貫做法。」
他輕輕地笑笑,語氣的無奈幾乎已經習慣成自然。
也不知道是不是犯罪導師的固有buff,源大小姐對於那些身處深淵邊緣的潛在犯罪者或者是與社會格格不入的古怪天才,都有種冥冥中的吸引力。艾蕾妮卡剛登場的時候還是個綁架刑警威脅警方的狠角色,現在都快要被她混成半個己方了。
同樣在艾蕾妮卡的轉變中做出了卓越貢獻的名偵探眨了眨眼睛,抬頭看向身邊的人。
金發青年正在審閱一份婚禮策劃方案,早上見面的時候,那位在婚慶行業混過的下屬提交過來的。為了趕出這份策劃案,那位勤勤懇懇的公安警察昨天晚上指定是沒有睡覺,清早見面的時候黑眼圈清晰可見,嗓子啞得像是被□□腌過了頭。
一晚上的通宵還不至於到這種程度,只不過公安部門這段時間被普拉米亞的事情催促得連軸轉,這位警官顯而易見地是好幾天沒有休息了。他們從見面到上樓的過程中,他見縫插針又給自己灌了一杯冰美式,現在已經重新補充好能量,正精英而效率地跟酒店經理在大廳那頭討論會場布置細節。
下屬都忙成了這樣,這個人這段時間的工作日程表可見一斑。然而柯南這會兒朝他看過去,秋日的陽光透過落地窗外洋洋灑灑鋪在休息區一角,他拿著一沓文件站在明亮的光線裡,別說黑眼圈了,俊朗的面容上幾乎不見任何疲憊之色。小偵探忽然就想起他姐對這人的評價——一款政府部門秘密研發的高級AI。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個評價相當精確,源輝月不愧是政治世家傾力培養的繼承人,幾天的接觸就一眼看穿了對方的本質。作為警察的降谷零跟他更熟悉的那個私家偵探完全不同,他強勢而精密,是一台完全只為公眾利益運轉的國家機器。
他心底忽然生出了一點不解,「安室哥哥。」
「嗯?」
「你為什麼會答應姐姐提出的結婚的提議?」
降谷零搭在文件上的手指一頓。
「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總有一天,甚至不會很久,她就會回到她原本的世界去。」柯南往前走了兩步,靜靜望向腳下繁華的街道,「所以說在這邊的世界結下太多羈絆對她來說不是好事,如果不希望她離開的時候難過,最好從頭到尾都跟她保持著陌生人的距離。你最開始也是這樣想的吧,所以才每次跟她見面的時候都維持著公事公辦的態度。」
「但是輝月姐姐好像對此有些不高興,所以你才轉換了跟她相處的方式,但非常明顯地讓她感覺到了那是因為她的要求。只要知道『安室透』這個人格是演出來的,她就不會因此而喜歡上你。」
柯南終於回過頭,「我還以為你會堅持將這個態度一直持續到她離開,所以不會同意這個提議。」
身旁的人靜默在照進室內的陽光裡,他搭在眉宇間的碎發被渡上了一層淺淺的亮色,濃密的眼睫在光線下纖毫畢現,好像連眼瞳中的漣漪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但他的情緒在這種曝光底下依舊滴水不漏,就連柯南都一時間忽然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我最開始的確是這樣想的,」在原地安靜了兩三秒之後,降谷零垂眸繼續翻了一頁手裡的文件,輕而自嘲地一笑,「只不過等到真正面對她後才發現,事情的發展不是我能夠控制的。」
柯南微怔。
「……安室哥哥真狡猾。」幾秒鐘的安靜後,他輕輕垂下眸,故作輕松地一笑。
「嗯?」
「結果你還是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嘛,為什麼會和姐姐舉辦婚禮。」他故意用孩子氣的語氣繞過了那個他們已經心知肚明的答案,「果然是因為這個辦法是最優解嗎?連婚禮都拿出來當工作,安室哥哥你們是不是太大公無私了一點?」
「大公無私啊……」
降谷零輕輕笑了笑,他邊說話邊一心二用地高效審閱完了手裡那份等著他做決定的方案,並在其中挑出了五個疏漏地方准備稍後讓部下再改一改。
然後他終於放下文件,冷不丁問,「你為什麼會覺得我能夠不答應下來呢,柯南君?」
柯南一愣。
「聽到輝月的說要結婚的提議之後我還是理智思考了一段時間的,」他平靜地宣布,「兩點七秒,我盡力了。抱歉,你高看我了,我沒有那麼強的自制力。」
沒有大公無私。
他全是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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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間,源輝月剛跟艾蕾妮卡聊完。
前國際刑警聽完她的話,爽快點頭表示,「好,我相信你。」
按照他們之間的約定,她和她身後的那群人這段時間在日本的確十分安分。在收到源輝月的提醒之後,他們換了一個跟明面上的成員毫無關系的據點,目前看來位置還算隱蔽,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找過去。
普拉米亞短暫冒頭之後又再次潛伏進了水面下,她這段時間似乎也在通過各種渠道尋找她的消息,顯而易見地並沒有休息得太好,眼皮上的褶皺疲憊壓著眼睫,眼底還有些青灰。但現在源輝月朝她看去,那種曾經的尖銳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斷裂的緊繃感似乎衝淡了許多,連眼球中的紅血絲都能自然地找到歸處。
洗手間裡寂靜無聲,不知道是這一層的確客人太少還是外頭的公安體貼地幫忙把人攔了下來。
她凝望了她幾秒忽然開口,「當初你的丈夫辦理的最後那樁案件,那個牽扯其中的高官,你關注過他後來的情況嗎?」
艾蕾妮卡遲疑地抬頭,聽到高官的名字時眉心條件反射皺了一下,但這些年的時間和經歷到底幫她保持了基礎的冷靜,「爆炸案發生後,他在那個位置上也沒待多久。我本來還想過要找他報仇,但是他下台之後變得非常低調,再加上……」
她自嘲地一聲輕嗤,「他沒怎麼再插手政事,每天閑在家裡照顧孫子。」
她的確帶著槍找到過那個人的家門口,然後恰好遇到了那個人在家中的花園裡陪孫子玩游戲。望著那個在陽光下歡笑的小孩子,她在花園外的陰影裡站了一上午,最終還是拉上兜帽轉身離開了。
源輝月:「那之後頂替他上位的人是誰?」
「我沒有太注意,怎麼了?」
「你在俄國還有熟悉的人嗎?我有點事想要確認。」
跟艾蕾妮卡約定好有結果再聯系,源輝月就跟這位前國際刑警在洗手間門口分開。目送著她不著痕跡地彙入到外頭的客流裡,她重新回到了宴會廳。
休息區一角,柯南和降谷零正在說話,聽到腳步聲回過頭,「艾蕾妮卡桑走了?」
源輝月:「嗯,你們說什麼呢?」
柯南眨眨眼睛,「在討論新一哥哥去哪兒了,怎麼還沒有回來。」
話音剛落,說曹操曹操到,一個懶洋洋的聲音伴隨著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某個不知道去哪兒的家伙終於現身,「我回來了。」
「哦,他回來了……你干嘛去了?」
工藤新一眨了一下眼睛,居然跟小偵探半分鐘前的神情有種微妙的相似,「熟悉場地。」
「?」
「既然工藤君已經回來了,」降谷零這時候終於插口提議,「十一點多了,不如我們先去吃飯?」
.
澀谷之光大廈頂樓禮堂旁邊就是餐廳,舉辦完婚禮儀式之後,賓客用餐的地點就在這裡。雖然這個環節大概率用不上,但本著來都來了,考察一下也沒關系的態度,幾人也順便在餐廳裡用了午餐。
離開澀谷大廈的時候剛過正午,秋日的陽光還有些烈。出來轉一圈讓普拉米亞受到挑釁邀請的任務已經完成,源輝月站在街邊上,正思考著接下來去干什麼,就見到走在前頭的工藤懶散地在太陽底下伸了個懶腰,然後轉身開口,「對了姐姐,我接下來還有點事,就不跟你們一起行動了。」
「?」
源輝月疑惑抬眸,名偵探伸手一撈,毫不客氣地把她身旁的柯南也撈到身邊,「還有這小子,我順便也一起帶走了,晚上我們再回去。」
他一句話說完就效率極高地抬手就攔了一輛出租,然後理直氣壯地拉著還沒回過神的小偵探跳上車。黑發少年笑眯眯地從窗口探出手臂招了招,留下一句「拜拜」,連人帶車眨眼間就消失在了視野裡。
源輝月:「……」
她聽到身旁傳來一聲輕笑,默默回過頭。金發青年剛跟她一起目送完某個名偵探腳底抹油的精彩表演,拿著車鑰匙也回望向她征詢道,「源桑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你接下來沒有工作了?」
「婚禮的事情大部分已經安排下去了,只等著最後拿主意就行。」他露出一點微妙的表情,「風見他們好像對這件事很積極,幫了不少忙。還特意叮囑我說……」
說他只用來陪著即將結婚的未婚妻就好,其他雜事請務必交給他們。
老實說,風見也就算了,其他並不知道內情的下屬們態度同樣如此積極熱烈,降谷警官有點懷疑自己平時在部門內部的形像是不是太過嚴苛了,他的下屬們好像全都在擔心如果錯過了這一次,他有可能會孤獨終老一輩子?
雖然某種角度來說,這個想法好像也並沒有錯吧。
源輝月想了想,剛要開口,有只路過的小動物忽然搶在她前面插了一句口。
「喵。」
街邊兩人聞聲看去。
降谷零一怔,「上尉?」
「?」源輝月看看他又看看貓,「你認識?」
與此同時,遠去的出租車上。
柯南一手撐著臉頰虛著眼睛望著身邊的人,「你急匆匆把我拉出來到底有什麼事啊?」
黑發少年正繼續趴在車窗上往後看,頭也沒回,「沒事啊。」
「?」
「名偵探,你沒談過戀愛嗎?」基德終於扭過頭來,語氣比他還詫異,「姐姐和那位安室君再過四天就要結婚了,到目前為止別說約會了,甚至都沒有單獨說過話吧?難道你還沒意識到我們剛才實在太亮了,應該自覺走開給他們空出一點相處的機會?」
柯南:「……」
旁聽了一耳朵的出租車司機:「?」
「所以你就是因為這個才急著拉我離開?」
「不然呢?」
望著他理直氣壯的表情,判斷出這人這次真的沒撒謊的名偵探終於感覺到了些許意外,「你不是不喜歡安室哥哥嗎?」
基德眼神飄了飄,「我也沒說不喜歡他吧,而且我喜不喜歡有什麼關系,她喜歡就行了……你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你居然還有這麼通情達理的時候,我正在意外。」
「……這句話好像有點耳熟,我是不是說過類似的?」
就在這個時候,一串手機鈴聲忽然半途插入進來,打斷了偵探和怪盜的日常互懟。柯南低頭拿出手機,看到來電提醒的時候意外了一下。
「服部?你到東京了??」
悠于 2023-9-24 18:44
第731章 夢中的婚禮(五十三)
就在名偵探接到自家莫名其妙到了東京的好兄弟電話,帶著基德准備去和他會和的時候,被他們貼心留出相處空間的另外兩人正在前往米花町送迷路的貓咪回家的路上。
「打工的咖啡廳養的貓?」
源輝月抱著貓坐在副駕駛,扒拉著它脖子上的名牌感興趣地問。
降谷零正握著方向盤開車,邊注意前方路況,注意力邊不自覺移過去一部分,「對,具體來說是咖啡廳的一個店員養的,位置在米花町。我也沒想到它居然能跑到澀谷來,可能是不小心上了路邊的車,司機也沒發現,被意外夾帶過來了。」
迷路迷到了澀谷區的貓咪此時正懶洋洋趴在源輝月懷裡,它是只圓滾滾的三花貓,被養得性格十分親人,被人拎起爪子也不閃不避,沉穩大氣地衝她「喵」了一聲。
源輝月感興趣地捏了一下它的肉墊,貓咪的爪子刷的一下從指縫間彈了出來。
降谷零關注著那邊的目光下意識一頓,「源桑……」
「嗯?」
源輝月松開手,貓咪的爪子在空氣中扒拉了一下,順勢踩了下來,正好落在她的右手腕上。她皮膚白,襯得手腕處的經脈越發明顯,像雪地上縱橫交錯的花葉根莖,被小動物毛茸茸的腳掌踩著的時候都讓人有種心驚膽戰的感覺。
降谷零微微調整了一下呼吸,盡量自然地開口,「源桑,榎本桑這段時間好像有點忙沒來得及給它剪指甲,你要不然先把它放下來?」
「?」
然而副駕駛上的人並沒有察覺到他意圖地抬頭,隨即反而拉起貓咪的前爪,按著肉墊再次把人家的爪子扒拉出來,認真觀察了片刻,「說起來它的確不太像家貓的樣子,你們咖啡廳一直都是散養嗎?」
「因為上尉最開始的確是野貓啊,它還小的時候被人收養過一段時間,然後意外跑出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因為經常來咖啡廳要東西吃,這樣才跟店裡的人認識,後來我們還試過登報幫它尋找原來的主人……」
他語氣平和地敘述,源大小姐果然被貓咪跌宕的人生經歷吸引走注意,抓著小動物前爪的手也不知不覺松開,降谷零眼角余光瞟著那個方向,不動聲色松了口氣。
「……後來雖然成功找到了它之前的主人益子先生,但是之後柯南君他們去探望它的時候,撞到了一起案件。」
他言簡意賅地講述了一遍案件的始末。這只叫做上尉的貓咪是只雄性三花貓,因為基因遺傳,大部分的三花貓都是雌性,因而也導致雄性三花非常難得且珍貴。也正是由於這個原因,他們最開始登報替上尉尋找主人的時候,還跑來了一個冒充的。
而上尉真正的主人益子先生有個寫小說的朋友,最開始上尉也是被這位朋友收養,後來才轉增給益子。只不過在那之後那位朋友的經濟情況就每況越下,甚至到了瀕臨破產的窘境,反而是益子先生的財運越來越好。
他認為這都是這只珍貴的貓咪帶來的,所以原本打算將上尉貓咪還給自己的友人,希望也給他帶來好運氣,結果這個意圖卻並沒有被對方接收到,反而被認為這是一種對他的嘲諷,友人怒而犯案。
當天柯南和他的小伙伴們約好了去益子先生家探望上尉,正好撞上了這起案件。因為救援及時,最終案件並沒有真的演變成殺人案,但那位益子先生被傷得挺重,現在還躺在醫院裡,所以這只叫做上尉的貓咪就被暫時被拜托給了咖啡廳的店員小姐照顧。
「那位漆屋先生被當場逮捕,因為是蓄意謀殺,之後還試圖偽造現場欺瞞警方的調查,應該會被判上好幾年吧。」
「……」
源輝月聽完這個一只貓引發的血案,足足沉默了三分鐘,語氣逐漸變得微妙,「上次在警視廳的時候,我還奇怪為什麼柯南會對警視廳大樓附近那麼熟悉,原來他真的去看只貓都能遇上凶殺案啊。」
「額……」
降谷零失笑,並且思考幾秒後發現居然無法反駁。
「源桑你在那邊應該不怎麼遇到這種事吧?」
「什麼?這種衝動型犯罪嗎?的確不怎麼遇到,我撞上連環殺人案比較多。」
她的語氣十分淡定,好像經常遇到連環殺人凶手是什麼正常得不得了的日常似的。降谷零微微一頓,「……psychopath嗎?那還不如常態人犯罪吧?」
「嗯?」
「沒事。」
從突如其來的思緒中回過神來,他搖搖頭看向前方街道,緩緩踩下剎車,「已經到了。」
正值中午飯點,咖啡廳正是最忙的時候。從面向街面的落地窗望過去,能看到裡頭人頭熙攘,基本已經沒有空的座位了。秋日的氣溫涼爽適宜,但裡頭忙得團團轉的服務員額上清晰可見沁出的汗珠,咖啡廳的客人和飯菜的熱氣擁擠在一起,在室內制造出了一片局部熱島。
源輝月坐在車裡望著裡頭熱火朝天的場景,默了默,「你在這兒打工?」
「嗯。」
她半晌憋出一句,「這麼親民的嗎?」
你們這種高端特工不是動輒出入那種高冷得用下巴看人的高級場所,會員資格要靠家世和血統排隊,清華家以下連門檻都摸不到那種?
她臉上非常清晰好懂地寫滿了這行疑惑,降谷零莞爾,「源桑,你說的這是你自己吧?而且我又不是在拍007?」
源輝月挑眉,然後她的視線沿著波洛咖啡廳的牌子上移,注意到上頭的二樓玻璃窗上「毛利偵探事務所」幾個大字,終於拉長了聲音了然「哦」了一聲。
「你之前在查工藤?」
降谷零:「……」
他忽然有點不確定她這句「工藤」指的到底是某知名不具小偵探,還是披著工藤新一馬甲在她周圍打轉的另一個人。
大小姐猜出他們的身份了嗎?還是說她其實什麼都知道了,只是閑著也是閑著在繼續陪著演?
降谷警官忽然意識到再讓她在這裡待個幾分鐘,可能他那位便宜師傅「沉睡的名偵探」毛利小五郎背後的真相可能都要保不住了。他深深嘆出口氣,幾乎已經習慣成自然地無奈揉了揉眉心,「差不多吧,還有一些其他的原因。總而言之,我先把上尉送過去,源桑要下去看看嗎?」
源輝月終於打住這個話題,望著人頭攢動的咖啡廳,露出了嫌棄人類的表情。
降谷零當即察言觀色做出決定,「那源桑在車上等我吧,我馬上回來。」
他從源輝月手裡抱過上尉,帶著貓咪下了車,邊穿過長街邊給榎本梓撥了一個電話。對方大概正忙,等待的忙音在線路裡盤旋了三圈,直到臨近自動掛斷,電話才終於被接通。聽到他把上尉送回來的消息,女孩當即急急忙忙跑出咖啡廳,一出門就睜大了眼睛,直奔他們而來。
「上尉!太好了,我擔心死了。」
懷裡的貓咪「喵」了一聲,蹬了一下腿,降谷零從善如流地將它放開,三花貓靈巧地往前一躍,安穩落地,然後立即被趕來的榎本抱進懷裡。
女孩抱住它絮絮叨叨了好一陣,這才抬頭感謝,「我上午把它帶來咖啡廳,一不留神它就不見了,吃飯的時間也沒有回來。要不是今天人太多,我都要跟老板請假出去找它了,你在哪兒找到的?」
「澀谷的大街上,大概是一不留神被哪輛貨車帶過去的。」
具體來說應該是上尉在大街上找到了他,這只名叫上尉的貓咪實在聰明且熱愛自由的貓咪,可以想見地這樣的事情可能並不止會發生這一次。
降谷零十分有預見性地提出建議,「你要不然還是在它的項圈上安裝一個定位器吧,如果下次跑丟了也好找回來。」
榎本梓迅速聽取了建議點頭,表示她今天一下班就去研究研究定位器怎麼裝。這時候她懷裡的貓咪不耐煩被人抱來抱去想下地,但是她這次卻沒有爽快放開,反而一手抱緊了它,「不可以哦上尉,等我把定位器安裝好再放你出去,今天你就待在咖啡廳裡吧……」
她說話間另一只手拉住降谷零,自然地轉身就往咖啡廳走。金發青年一怔,條件反射回頭看了一眼。
「那個……」
「怎麼了?」
察覺到他的遲疑,榎本梓終於停下來,疑惑回頭,「你不是銷假過來幫忙的嗎?這幾天忙死了,我正准備跟老板提再招一個臨時的服務生過來,你回來得正好。」
降谷零:「不,我只是把上尉送過來,接下來還有其他事情……」
「是嗎?」榎本梓的眼神虛了起來,「你還有什麼事?」
「額……」
她的視線在他臉上逡巡數秒,似乎努力確認了他的確沒有說謊,終於放開手,「好吧,不過你最近到底在忙什麼啊,連著請了好幾天假了。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幫忙啊,快到萬聖節了,我們這段時間真的很需要人手。」
「抱歉。」
「老板還打算推出和萬聖節有關的特色活動,萬聖節那天晚上肯定會缺人……啊,安室先生你那天晚上如果沒有事的話臨時過來幫一下忙怎麼樣?就兩個小時!」
她豎起兩根手指,一臉認真,降谷零只能繼續無奈,「唯獨萬聖節那天晚上我不太可能有空出來。」
「誒?你要干什麼?」
「參加婚禮。」
「啊?這樣啊,」逼問的氣勢一滯,榎本梓語氣當即弱了幾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確實……所以是有朋友結婚嗎?原來安室先生你這段時間請假是在忙這個,要去當伴郎嗎?等等,所以要結婚的人該不會是你車上那一位吧?」
她像是忽然發現了什麼,後半句話語調驀地興奮,降谷零下意識順著她的視線回頭,這才發現幾步外的汽車上,源輝月正望著這個方向。
汽車就停在店門口不遠的街邊,旁邊的綠化帶往車頂投下濃濃的綠蔭,她坐在半明半昧的光線裡一手支著額,湛藍色的眼瞳在光線下淡得像頭頂上寥遠的天空。見他們回頭,她懶洋洋露出一個笑,打招呼似的抬了抬手,漂亮的輪廓在恰到好處的光影裡像是在發光。
大小姐的顏向來男女通殺無往不利,榎本梓果然當即被暴擊了。
「她長得好漂亮啊!真的是她要結婚嗎?新郎也太幸運了,安室先生你當天能不能多拍幾張照片?伴郎的話應該比較空閑……」
「……」降谷零終於低低嘆了口氣,「我沒有說我是去當伴郎的吧?」
「誒?」榎本梓迷茫看向他。
「我的確說了參加婚禮,但我的意思是,當天是我要結婚。」
榎本梓:「??」
榎本梓:「誒??!!!」
第732章 夢中的婚禮(五十四)
「你跟那位漂亮的店員小姐說什麼了,她怎麼一臉受到震撼的樣子?」
出去送還貓咪的人終於回到車上,源輝月好奇地問,邊說還邊繼續回頭往咖啡廳的方向望。
那位叫做榎本的店員小姐已經重新回到店內,正因為客人的下單與催促忙得團團轉,但她確信應該不是自己的錯覺,她走路的腳步都比之前飄忽了三分,機械性地繼續重復之前工作的同時,面上明顯是種還沒回過神的茫然。
降谷零帶上車門,一手搭上身旁的變速杆啟動發動機,語氣十分自然,「這段時間店裡太忙了,榎本桑問我能不能回去幫忙,我只能拒絕她,所以受到了一點打擊吧。」
是這樣嗎?
她疑惑望著那個方向,汽車平穩啟動調頭,波洛咖啡廳很快被甩在了身後。
「源桑接下來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說起來你來到這邊之後還沒有在東京逛過吧?」
「沒有,不過我那裡跟這邊差別不大,好像也沒有什麼特別新奇的地方。」
咖啡廳的招牌終於完全消失在視野裡,源輝月這才收回視線,一邊拿出手機隨口道,「你們店裡生意不錯,不過怎麼大部分都是男性顧客?」
「因為米花町的警局距離這邊很近,所以一到用餐的時間點會有很多警察順路過來吃飯,有什麼問題嗎?」
前方交叉路口的信號燈逐漸逼近,上頭的綠燈微微一眨,跳成了紅色,降谷零開始緩緩踩下剎車。
源輝月:「因為網上留評價的都是女孩子啊。」
降谷零:「?」
等等,他記得網絡上關於波洛咖啡廳的評價好像……
他一不小心腳下多用了幾分力,汽車往前一竄,停住了。
降谷零當即回頭——
「沒有想到你在網絡上還挺有人氣,咖啡廳底下的評價好像全都提到你了。」
他身旁的副駕駛上,源輝月果然正在瀏覽一個大眾點評網站,她素白的指尖搭著手機屏幕,正淡定地邊閱讀邊將頁面往上滑。他視線倉促地掃過去,一眼將屏幕從上掃到了底,上面一整頁的留言果然全都是關於他自己的,甚至源輝月剛翻到下一頁,裡頭第一句就是「那位混血的店員先生好帥好想跟他談戀愛啊啊啊啊啊」。
為表迫切和期盼程度,這位小姐姐在這句話後面還打上了整整三行的感嘆號,足足占了三分之一的屏幕,格外引人矚目。
降谷零:「……」
「你們臥底還可以這樣?」源輝月看起來不懂但十分意外,「我還以為你們一般都會低調行事?盡量不引起別人注意?」
「安室透這個身份也需要正常的生活,如果故意躲躲閃閃反而會引發別人的懷疑。所以……」
「所以這就是傳說中的你的實力不允許你低調?」
源輝月煞有介事點頭表示了解,笑著繼續翻著底下的留言。客觀來說,也並不是所有留下評價的客人全都是衝著美色,裡面其實也還有不少在單純地表示咖啡廳的店員小哥哥廚藝很好強烈推薦的。只不過就算誇完了廚藝也很難不順口提一句某人的臉,於是好好的點評頁面被各種花團錦簇的字眼擠占大片江山,乍一看簡直宛如一個小型粉絲論壇,看起來全是被一些漂亮皮相迷惑的人。
她甚至翻到十月三號的時候,有個女孩子在這個頁面底下留言,表示當天是她的生日,她打算在這一天去和那位帥哥服務員表白,她准備衝了,請大家給她加油。
然後底下果然一溜兒加油打氣的,也有理智粉在試圖勸說,表示那位帥哥看起來不像是會隨意接受別人表白的人,這樣擅自去打擾別人的生活不太好。
源輝月饒有興致地問,「所以十月三號那天真的有小妹妹找你表白嗎?」
「……有,不過我拒絕了。」
前方這個漫長的紅燈終於過去,降谷零按了按眉心深吸一口氣啟動汽車,一邊到底有些無奈地問,「源桑,我有哪裡做錯了嗎?」
「嗯?」
「如果有哪裡讓你感覺到了不高興,我……」
源輝月失笑,「沒有啊,你誤會了,我不是在看你笑話。」
「?」
「我只是有些好奇,其他人對你的評論。」
他倉促回頭看了一眼,忽然啟動的汽車將一束陽光急速地掠過副駕駛,她坐在忽明忽暗的光影裡,面上還帶著一點笑,神情居然仿佛是溫柔的。
「善良、溫柔、細心、體貼,還有脾氣好。」
這的確是「安室透」對外的一貫形像,他遲疑了一下,忽然有點不確定她的意思。
「畢竟要和我本人區分開,的確有一些表演的成分……不過我脾氣確實,還可以吧?」
源輝月抬眸看向他,眼瞳澄澈如鏡,「是嗎?」
降谷零一怔。
這時候她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麼,回頭看向窗外,「這裡是……對了,我好像的確有個想去的地方。」
他回過神,「源桑想去哪兒?」
.
十五分鐘之後,按照源輝月的指揮,汽車一路開進了世田谷區。最終在一所坐落於富人區住宅圈內的學校門口停下時,降谷零的神情終於變得有些微妙。
源輝月緊隨在他身後下了車,抬頭看向學校的校門。這裡毫無疑問是一所貴族學校,位處於寸土寸金的都心卻遠離喧囂,有著最昂貴的鬧中取靜的逼格,出了學校往外沒多遠就是大片大片的豪宅,這個學校大部分學生的家就在這附近,可以說家和學校全在一起。
這天是周末,校園裡肉眼可見沒多少人。她站在門口凝望著前方大門上那個陌生的校牌,安靜片刻,終於輕輕吐出一口氣。
「果然沒有冰帝了啊。」
「源桑之前的母校嗎?我還以為你是打算去源氏本宅看看。」
「不用想就知道本宅肯定不存在了。不過也沒什麼,一座房子而已。」
反正源氏留下的名勝古跡多了去了,往京都走一圈到處都是她家祖宗留下的痕跡,也不差這一個,源大小姐對此倒是十分灑脫。
「……這麼說好像也對,不過源桑本來是想回母校看看嗎?」
「我認識的人這邊都沒有,其實我也差不多猜到了學校肯定也不會有。」
秋日下午的陽光溫和灑落在肩上,源輝月靠著車門,安靜凝望著那個陌生的校門。她本來也只是心血來潮,沒有得到結果也不算太意外。
「算了,回去吧。」
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她終於起身正要去拉車門,卻發現身邊人沒有動。
「怎麼了?」
金發青年單手抄兜站在車旁眺望著街對面,他安靜片刻,終於垂眸笑笑,「沒什麼,只是覺得有點巧。」
「嗯?」
「這是我之前念書的地方。」
「?」
她下意識轉過身重新看向身後,和冰帝華麗到囂張的作風不同,這所取代了它佇立在這裡的陌生學校估摸著也是這個世界的名校,校門低調而古樸,反而有點像立海大的風格。
「要進去看看嗎?」降谷零問。
源輝月遲疑轉向他。
.
有句話叫做「來都來了」,這個宇宙定理也不知道是哪個哲人總結出來的,誰都不能免俗。十分鐘後,兩人當真漫步在了某人的母校裡。
按照常理而言,貴族學校管理都非常嚴格,進出都需要登記,就算是學生家長也不是腦門一拍想進來就能進來轉的,但她隨身攜帶的公安警察繼續保持了自己無所不能的人設,也不知道他跟門衛說了些什麼,對方手一揮爽快地連身份都沒核對就打開門讓他們進去了。
而直到走在學校綠蔭豐沛的主干道上,源輝月終於難得替他人體貼地感覺到了一絲不妥。
「你回來沒問題嗎?如果被人認出來怎麼辦?」
「我念書的時候沒有源桑你想的那麼顯眼,當年教過我的老師已經退休了,沒退的也基本調走了,不會遇到熟人的。」
她回頭撇著這個人,「你不顯眼嗎?」
「嗯……的確也不能這麼說。」似乎思考了片刻,金發青年聳了聳肩,「不過我那個時候基本沒有太多關系特別好朋友,跟大部分人交情都不深,就算外貌上的確醒目了一點,對於沒有交情的人,一般人也不會刻意去記那麼久吧。」
「是這樣?」
源輝月於是開始認真回憶,試圖回想以前班級上最顯眼的那個同學自己還記不記得。
然後她發現拿自己舉例沒有意義,且不論她當初念書的時候,整個班級都是從小學一直到高中一起升上去的,人員就沒有變過,不存在跟某個人沒有交情,而當時整個班級裡最顯眼的人就是跡部景吾,以及她自己。
「……」
她揉了揉眉心,選擇相信專業人士的判斷,「行吧,你心裡有數就好。」
金發青年輕輕笑了笑,目光遠眺向前方操場的方向。這所學校不但位置雷同,連布局居然也和冰帝有幾分類似,一條主干道將學校從中間分開,右側陳列著各學部的教學樓,而左側是體育館、操場等等配套設施。
這天是周末,但依舊有運動社團的學生在學校訓練。熱鬧的人聲和球拍擊打聲被青春的熱風遠遠吹來,源輝月順著他的視線往那頭望了一眼,忽然怔了怔。
「網球場啊。」
降谷零回頭看向她,「過去看看?」
第733章 夢中的婚禮(五十五)
源輝月從小學到高中的學校都是冰帝,事實上這個選擇並不算常規,按照正常情況,作為一個大貴族家族繼承人,她原本應該入學的學校是學習院。
這所由仁孝天皇創立的學校,從明治到大正時期一直是皇室以及華族的第一選擇,甚至直到近代才對庶民開放。從這個學校畢業的政界高層多如牛毛,跟冰帝比起來,它才是真正的貴族學校。
但源大小姐向來不走尋常路。日本的階層固化是老毛病了,一方面的確能夠用海量的資源培養出出類拔萃的人類精英,而另一方面也會盛產出許多徒有家世的二傻子,作為上層政治圈的中心,她年幼時就見過許多這樣整個人只有名字裡姓氏那幾個字能看的二傻子。
大小姐的中二病從年幼時就病入膏肓,實在不想在學校裡還要跟這些二傻子玩耍,當時她周圍圈子裡唯一能夠入她眼的正常人只有一個忍足侑士。在征求了他的意見之後,她果斷拋棄了學習院,轉入了雖然客觀來說也算貴族學校但至少不是華族專供的冰帝。
甚至在忍足開始沉迷網球的時候,她無可無不可地也跟著他的腳步加入了網球部當吉祥物,然後就一路見證了他和跡部景吾以及網球部其他人與立海大、青學、四天寶寺之流,從初中開始到大學的龍爭虎鬥愛恨情仇。
源大小姐最後對此精准地以一句話以蔽之——你們拍少年漫呢?
「額……」降谷零笑道,「源桑你的高中時期這麼精彩嗎?」
「精彩到你無法想像……」
源輝月頭疼地按著眉心,神情都有一絲恍惚地低聲喃喃,「不對,應該說是正常人都想像不出來。」
降谷零:「?」
說話間他們已經走到了網球場附近的林蔭道,熱火朝天的訓練和加油喝彩聲源源不斷從球場方向傳來。她被動靜吸引往那邊望過去,腳步下意識一頓。
「怎麼這邊的網球部也這個樣子。」
網球場外這會兒著實有不少人,並不全是網球部的球員,有很多很明顯單純只是來圍觀訓練的。降谷零看看場地內正在受到熱情追捧的少年們,目光又轉向自己身邊的人,似乎忽然對她的少女時期生出了一點好奇,「源桑高中時期應該也很受歡迎吧?」
「嗯?」
源輝月看向他,然後懶洋洋一挑眉,「所以現在話題終於到了探討結婚前有過幾段戀愛關系的階段了?」
「誒?不是,我沒有那個意思……」
降谷零一頓,終於在她戲謔的目光中無奈道,「不過源桑你好奇的話我也可以回答這個問題,我沒有談過戀愛。」
「上學的時候都沒有?」源輝月用他的話詫異反問,「我還以為你應該很受歡迎?」
「那跟談戀愛是兩碼事吧,我那時候沒有這個心思。」
「這樣啊。」
源輝月一句話說完繼續看著他,面上還帶著一點好整以暇的笑,像是在故意等著他反問。
降谷零:「……」
他並不在意她在遇到自己之前有沒有或者談過幾段戀愛,但是卻沒辦法不對他沒見過的源輝月的少女時期產生好奇。遲疑了片刻後,他終於還是道,「所以源桑你高中時期一般都在做什麼呢?」
「在覺得談戀愛的人都是傻子。」
「??」
源輝月的表情變得有一點微妙。
這是實話,遇到降谷零之前,她別說結婚了,她根本沒想過自己會談戀愛,實在是高中時期的那些沙雕同學們給了她過於優秀的錯誤引導。
她的高中時期,除了身邊的一幫子運動系少年漫主角之外,還有一條貫穿了她高中三年的戀愛喜劇線。
她當時的社團裡有個學妹,叫做佐倉千代。
「是美術社團的同學,她暗戀同校隔壁班的另外一個學弟,似乎是剛開學的時候受到了他的幫助,對他一見鐘情什麼的。我跟她說喜歡就直接去表白,然後她就真的去了。」
源輝月深吸一口氣開始揉眉心,想起這位學妹一起她周遭的那群奇葩們,某種熟悉的頭疼就開始躍躍欲試地泛濫,「第二天她告訴我,她表完白之後那位學弟直接邀請她去了他家,她答應了。」
「額,這個……」
「然後他們倆就在他家裡畫了一晚上漫畫。」
降谷零:「?」
饒是降谷警官似乎都沒有想到這個轉折,源輝月維持著這種難以言喻的表情繼續,「那位學弟是個少女漫畫家,那天快到他的截稿日了,他的其他助手臨時有事,而佐倉學妹正好送上了門……所以後來的你知道了。」
降谷零:「……」
少女漫畫家,學弟。
這兩個詞並排放在一起好像都有哪裡不對,而且正常人會像拉壯丁一樣拉著第一次接觸,剛跟自己表完白的可愛學妹回家畫漫畫嗎?
野崎學弟會,他不但做了第一次,還有第二、第三、乃至無數次。
就連源輝月聽到佐倉學妹這個奇幻經歷的前半部分時,都以為這倒霉孩子遇到了海王……結果後來發現那個叫做野崎梅太郎的同校學弟還不如是個海王。
佐倉當天小鹿亂撞浮想聯翩地去了自己暗戀的男神家,被就地留下塗了一晚上線稿,最後滿臉青黑手臂酸脹地回到了家。
有一就有二,以這一天為開端,她以堅持不懈的精神奔跑在追男神的道路上,戀愛線沒有任何進展的同時,事業線卻忽然得到了突飛猛進的發展——她成功給自己找到了一份兼職。雖然該兼職沒有任何工資,但是卻給與了她豐富的工作經驗,等到她畢業立即就可以前往各大漫畫家的專業工作室應聘助手一職,秒殺大半其他競爭者。
源輝月當初在社團裡跟她的關系還不錯,主要是覺得這傻孩子蠢乎乎地像個懵懂的小動物,在她全是人精的社交圈裡十分稀缺,關鍵是長相也著實很可愛,於是物以稀為貴地對她多了幾分憐愛。不知道佐倉學妹的小動物雷達是不是也感應到了她的飼主氣質,每次在她的男神那裡受到了打擊,就會哭唧唧地跑來找她哭訴。
於是源輝月作為一個無辜的圍觀群眾,一路上見證了她的戀愛道路上各種名場面。
包括但不限於鼓起勇氣表白卻被知名少女漫畫家的野崎學弟當成了粉絲,親切地贈與自己的簽名,還是TO簽,兩次!
為了追求男神曲線救國主動送上門成了他的助手,滿懷期待地陪男神體驗少女漫中讓人心跳加速的場景,然後眼睜睜看著他推出一輛雙人協力車;
甚至某個下雨天兩個人好不容易有了撐著傘一起回家這樣的浪漫劇情,那個呆的一比的野崎學弟的榆木腦袋終於被大雨敲開了一絲縫隙,仿照少女漫中的情節,將手裡的雨傘體貼地朝著女方的方向傾斜——然後就因為身高的差距,順利將傘面上的雨水全倒在了她腦袋上,體貼地給她洗了個頭。
源輝月也不知道為什麼這些名場面發生的時候她總是在場,他們下雨天回家一起撐傘變洗頭那一幕她是坐在路邊上的汽車裡目睹的,車裡的人還有跟她一樣無辜的忍足。
彼時汽車裡的空氣沉默得讓人窒息,他們眼睜睜看著野崎學弟服務周到地用雨傘足足給佐倉洗了三分鐘淋浴,直到終於受不了的倒霉少女自己開口叫停。
源輝月閉上眼睛,終於忍無可忍地向前頭的司機發出指令,「走。」
忍足侑士:「……不用順路送一他們一程嗎?」
「我不想看到這兩個人了,趕緊走!」
「……」
源·佐倉飼養員·輝月後來在學校裡果然聽可可愛愛的學妹說了他們一起回家的事,但是讓她難以理解的是,經歷了這些慘無人道的遭遇的學妹提起來的時候居然還一副非常開心的樣子。
就好像那場順著傾斜的傘面淋在她腦袋瓜子上的雨不但淋濕了她的頭發,還澆熄了她的智商。
於是在那一刻,彼時中二期還沒過去的源大小姐忽然被八幡大神的神光普照,悟出了一個比「來都來了」還要深刻的宇宙哲理——談戀愛的人都沒有腦子。
智者不入愛河,傻子才談戀愛。
源大小姐自認自己必將成為智者,絕不可能當傻子。
還有位當代哲人曾經說過,做人最好不要把話說得太滿。風水輪流轉,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轉到了你家。
十年後的現在,果然就轉到她家裡來了。
降谷零:「……」
情商高如降谷零,聽完這一系列精彩的過往,都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特別是在聽完大小姐總結出的「戀愛的人都是傻子」的宇宙真理之後。
然而源大小姐果然段數比他要高,她說完這一席話,不但半點不以為意,還能雲淡風輕地點評年少時的自己,「果然還是未成年的人,看事情的目光不夠全面。」
降谷零:「……」
「話說回來,為什麼都是我在說?」源輝月終於反應過來。
她方才百無聊賴地說了一路,大小姐並不是一個嘴碎的人,奈何她精彩紛呈的高中時期見證過的奇葩事例過於層出不窮。那幾屆的學生也不知道中了什麼毒,好像全關東地區的沙雕全都追隨源氏繼承人閣下的腳步集中到了冰帝,生怕大小姐的高中生活過於乏味,積極地給她提供各種樂子。
不得不說源輝月拿著標准的BOSS模板,在最容易受刺激黑化的中二時期,居然也安安穩穩地沒有黑化,冰帝這些奇奇怪怪的沙雕同學們著實是做出了不少貢獻——畢竟對著一個全是傻子的世界,誰能黑化得起來?
她在說起這些雞飛狗跳的青蔥過往時,身旁的人一直安靜聽著。也不知道為什麼,甚至還聽得挺認真,青年眉宇間的輕松和笑意半點不似偽裝,好像連周身的氣場都松弛了下來。
然而大小姐十分不滿,「你聽漫才呢?」
「嗯,我想想,」降谷零輕輕一笑,禮尚往來地開始回憶,「不過我高中的時候好像並沒有發生過這麼多有意思的事情。」
源輝月:「……正常人也不太可能有意思到這種地步。」
她強調性地把「有意思」三個字加重了讀音,降谷零輕笑了一聲之後點頭認可,「也對,不過……其實我還覺得挺可愛的。」
最後三個字音量漸輕,源輝月有氣無力地看了他一眼,「佐倉?的確還挺可愛,雖然是個戀愛腦。」
降谷零凝望著她笑了笑,搖了搖頭沒有解釋。
第734章 夢中的婚禮(五十六)
在大部分人的人生中,學校都是一個特殊的地方。在畢業踏入社會之前,每個人待在學校的時間比待在家裡的時間還長。
它同樣是人格初步塑造成形的地方,比起大家默契地帶著面具交流的社會和職場,一個人在學校的時期是最單純也是最赤裸的。
降谷零一開始問源輝月要不要進學校轉轉的時候就沒想過要對她隱瞞什麼,但他也同樣沒有對她說謊,他認真回憶過後,發現自己的高中時期的確沒什麼好說的。
人類從小學到高中的年齡段大概是最無聊且最人嫌狗憎的時期,如果再大一點到了大學,他們至少會學會表面上的偽裝和體面,而再小一點在念幼稚園時期,他們還沒那麼有意識地分辨出自己身邊的異類。
所以比起源輝月精彩紛呈的高中生活,他的少年時期可以說既枯燥又乏味。青春期的少年人像好鬥的公雞,好像只有把人群中的那個異類揪出來,甚至恨不得往他臉上扔一雙白手套,才能以此彰顯自己的英勇和無畏。
但如果什麼都不提,他又不太想讓源輝月覺得他是在敷衍。
他們這會兒已經經過人聲鼎沸的網球場,那邊的人實在太多了一點,雖然他保證了這所學校沒人認得出他,即便過去看看也沒關系,但是大概是為了安全考慮,源輝月最終還是拉著他繞了道。
穿過體育館往教學樓背面的方向走有一片人工湖,湖中央有個小型湖心島。他們正從湖邊路過,他的視線不經意掃過去,忽然想起了什麼。
「這個地方……」
「嗯?」
源輝月順著他的視線轉頭,那片蒼翠的小島安靜地立在一湖碧波中央,湖心島東南側還立著一顆格外醒目的榕樹。
降谷零:「我高中經常來這裡,放學之後。」
源輝月看看他又看看那座島,露出了一點微妙的神情。他衝她輕輕笑笑,主動抬腳朝島的方向走,「走吧,我們過去。」
人工湖的位置有些偏,雖然風景不錯,但為了學生安全,從湖邊過來的門大部分時候都是上鎖狀態。但是由於隨身攜帶著無所不能的降谷警官,這扇大門並沒有成為問題,兩人成功撬鎖穿過石橋來到了島上。
石橋後頭是一條蜿蜒的石子路,四通八達地連接島上各處,這裡是個小型植物園,植被豐沛,空氣裡洋溢著草木和泥土的清香。
兩人目標明確地往榕樹方向走。
「放學直接來這裡,你高中沒參加過社團?」
「沒有,我說過的吧,我那時候的朋友並不多。」
源輝月斜睨他一眼,「說好的很受歡迎呢?」
「那跟有朋友是兩碼事吧?」
「也對,那你高中時候都在干什麼?」
降谷零思考片刻,「嗯,打架?」
源輝月腳步一頓,意外地轉頭看過來。
他一如既往地敏銳回頭接住她的目光,「怎麼?」
「有點沒看出來,」她誠實地說,「我還以為你念書時期是那種品學兼優循規蹈矩,學生會長式的模範人物。」
他莞爾,「抱歉讓你失望了?我高中時候其實脾氣不太好的。」
「那不是更讓人意外了?」源輝月瞥著他,十分有自知之明,「我不相信會有人高中時期的性格會比我還差。」
「額……所以意思是源桑你念書的時候也打過架?」
「不,沒打過。我姓源,誰敢跟我打架。」
這句話比剛才那句還有自知之明,甚至有種理直氣壯的可愛,降谷零終於忍俊不禁,「也對。」
說話間他們終於走到那株巨大的榕樹下,冰帝的校區翻新過,非要說的話其實歷史也還算久遠,這個時空的這所學校大概同樣也有個至少百年以上的校史。這株榕樹至少也有百歲高齡了,像一把遮天蔽日的傘撐在小島一側。
源輝月往周圍望了一圈,「所以你說的放學後經常來這兒是在這裡跟人約架?」
降谷零緩緩走到榕樹前,抬頭朝上面望去,「不,應該說我不想打架的時候才會過來。」
午後的陽光透過樹冠縫隙灑落在他肩上,青年站在斑斑點點的光影裡,背影筆挺,格外好看。明明有著和太陽光相近的燦爛金發,但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個人氣質問題,他整個人都顯得像是冷調的。
他跟陽光之間可能隔著什麼看不見摸不准的事物,再如何熱烈的暖意都沒有辦法傳達到他身上來。
源輝月站在原地沒動,「聽起來你高中時期,找你麻煩的無聊人士有點多。」
「是啊,所以我想要安靜一點的時候就會到這邊來。」
降谷零無奈笑笑,抬起手指向樹冠靠南面的一根樹枝,「我以前經常在那兒。」
源輝月看看樹枝,又看看他,語氣有點奇怪,「樹上?」
「這棵樹的樹冠很濃密,從外面看望不進裡面。橋那邊的門常年上鎖,等閑也不會有人過來,所以很清靜。」
自小學以後他就沒被人欺負過了。或者說小學時期也並不能算是被人欺負,流程全是一樣的,被人找麻煩,然後不耐煩地還手,區別只在於他打不打得過的問題。
初高中的學生開始會被皮相迷惑,他也理所當然變得受歡迎,但那些看不見的隔閡依舊存在,也永遠會有莫名其妙地跑上來找麻煩的人。而優等生慣來擁有特別待遇,老師對他私底下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所以非要說的話除了無聊也沒有太難過。
但偶爾他還是會對那些毫無來由的惡意感覺到厭煩,然後找個地方躲清靜。那個時候能夠找到且知道他在這裡的只有諸伏景光。
從樹冠見落下的陽光好像變得有些刺眼,他正要輕輕閉上眼睛移開視線,一個極輕的腳步聲停在他旁邊。
素白的指尖劃過他的視野,指向旁邊不遠處的另外一個位置,「我以前是在那兒。」
「?」
「冰帝也有這棵樹。」
他錯愕回頭,源輝月面上的神情也有些奇妙,「好像是同一棵,位置一模一樣,那邊那根奇奇怪怪的樹干也長得很像。」
榕樹這種樹木枝干虯曲,不同於白樺樹的筆挺向上,它每一根樹枝好像都有自己的生長意願。她所指的是一枝從主干上伸出去的樹杈,也不知道為什麼長著長著在半空中打了個結,那個彎曲的樹結乍一看有點像只蹲在樹上的貓,十分別具一格地一眼就能讓人辨認清楚。
降谷零略微怔然。
「是慈郎最先找到這裡的,」源輝月緩緩走上前,伸手摸上面前的榕樹,手指在粗糙的樹干對比下格外白皙纖細,「景吾的部員,他喜歡睡覺,在哪兒都能睡著。有一次網球部部活開始之前到處都找不到他,景吾讓人把整個學校翻遍了,最後才發現他睡在了這裡。我那個時候覺得這個地方還不錯,之後需要躲人的時候就經常跑到這兒來。」
「躲人?」
「後援會的人。」
她的語氣中多了一絲頭疼,大小姐要躲人的理由果然跟他不一樣。
也對,貓咪嫌棄太熱情的人類的確很正常。
降谷零終於笑了,他抬頭看向頭頂那兩根相隔並不遠的樹枝,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下意識地冒出的念頭,一句話差點脫口而出,「如果……」
「嗯?」
「……不,沒什麼。」
第一個音節一出口他就已經反應過來,及時恢復清醒,冷靜而理智地把那絲妄念壓了下去,轉身對上源輝月的眼睛,輕松笑了笑,「只是覺得有點巧。」
然而源輝月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睛凝望了他幾秒,「如果我們是在一個世界的話,有可能高中也會在同一個學校,說不定會在這裡碰巧遇到,對嗎?」
降谷零倏然安靜在原地。
「你應該比我高兩屆吧,我是在高一的時候就找到這裡了,的確有這個可能。」
「……是啊。」
好一會兒他才聽到自己輕飄飄的聲音,「說不定那時候就能認識呢。」
他和源輝月,可能還會有景光。
不是說不定,他一定會認識她。
他從來沒說過,他對源輝月是一見鐘情。在他沒有任何負累和顧慮的高中時期,如果學校裡真的有這樣一個學妹,他毫不懷疑自己依舊會在第一眼喜歡上她,然後他會毫不猶豫,想方設法追上去。
不需要命運安排,也沒有「可能」,他一定會在這裡「偶遇」她。
從湖面而來的風吹上小島,榕樹的枝葉被輕輕拂動,細碎而窸窣的動靜溫柔地隨著光斑一起飄落。
降谷零在這片晃動的光影裡安靜好一會兒,終於輕聲開口,「源桑,你可以陪我去幾個地方嗎?」
「嗯?」
.
與此同時,米花町阿笠博士家,柯南終於迎接到了他忽然趕來東京的好兄弟。
服部平次牛嚼牡丹地一口氣把一杯茶喝完,這才吐出口氣,一副活過來的表情,拍了拍胸口。
某個披著名偵探馬甲的怪盜一只手撐著下巴無言,「你一路從大阪跑過來的嗎?」
服部沒聽清,「哈?」
「沒什麼,」柯南接過話茬,「我跟你說過輝月姐姐的婚禮是在四天後吧,你怎麼現在就來了?」
服部平次理所當然,「來幫忙啊。」
「幫什麼忙啊,籌備婚禮嗎?你又沒有經驗。」基德懶散地拿著糕點叉切開博士端給他的蛋糕,「還是說你想要趁這個機會積累一點經驗?」
服部平次:「!」
服部平次:「什、什麼?誰要積累經驗啊?跟我有什麼關系?!我還早、早……」
看著身旁的怪盜戲謔的表情,柯南深吸一口氣,無言地替自家好兄弟解圍,「好了服部,你忽然過來是查到什麼線索了嗎?」
「哦……」
提起正事,關西名偵探面上莫名的紅暈終於褪去,一秒切換模式,神色倏然正經,「沒錯,我查到宮本安娜的身份了。准確來說,根本沒有宮本安娜這個人。」
他一句話石破天驚,桌對面的兩人齊齊一怔,錯愕朝他看去。
第735章 夢中的婚禮(五十七)
「宮本安娜,女,三十七歲。日法混血,十年前從法國來到日本定居,此前一直生活在大阪。三年前因為某個私人原因來到東京,然後在一起爆炸案中身亡,這起案件的犯人基本已經可以肯定是普拉米亞。」
服部平次正經地拿出筆記本從頭說起,「最早發生的鶴岡八幡宮爆炸案中身亡的山田神官一家是宮本安娜在大阪時的鄰居,並且山田夫婦還是她多年好友。我順便也查了他們,這對夫婦本身只是普通人,無論是生活還是工作方面都非常正常。」
柯南:「也就是說重點是宮本,他們只是被連累的?」
「沒錯。宮本安娜明面上的職業是自由撰稿人,靠給各大報社雜志供稿來維持生活,工作上原因經常全國各地到處跑。因此雖然她定居在大阪,但是和她相熟的只有隔壁鄰居山田一家,以及克裡斯蒂娜。」
對上對面兩人意外望來的目光,服部平次肯定地點頭,「克裡斯蒂娜跟宮本安娜的確是好友,有居住在附近的人看到她在她家裡出入過。」
柯南:「所以你說沒有宮本這個人是怎麼回事?」
「宮本安娜的消費記錄有問題。雖然她家裡的水電賬單,和日常消費情況看起來都跟其他獨居女性沒有區別,但也只是看起來。如果拿來仔細和普通人進行對比,就能夠發現其中其實有不少疏漏。特別是在醫療方面。我找遍了大阪所有大型醫院,沒有任何一家醫院有她在該院就診的記錄。」服部說,「一個在大阪居住了十年的人,從來沒有生過病,你覺得可能嗎?」
基德提出,「私人診所呢?如果只是感冒之類的症狀,沒必要特意去大型醫院吧?」
「她家附近的私人診所和社區醫院我也去調查過了,她同樣沒有去過。如果她真的生病,沒必要跑那麼遠吧?而且都出門了,為什麼不干脆去大醫院?」
基德被說服地點頭。
柯南若有所思,「所以你的意思是,宮本安娜可能是某個人維持的假身份?為了讓這個身份顯得不那麼虛假,所以她和鄰居山田一家保持了必要的交往,但同樣為了不讓其他人發現問題,她的社交範圍也僅限於山田一家。」
「而在宮本安娜死亡後,擔心有人從他們這裡挖掘出什麼破綻,所以山田一家也緊跟著被滅了口,只剩下常年在外求學和她不熟的山田神官。」基德默契接口,「所以現在的問題是,如果宮本安娜只是一個假身份,那麼她是真的死了嗎?如果她沒死,葬在月參寺墓地裡的那個人是誰?」
服部:「還有一個疑點,宮本安娜是死在克裡斯蒂娜制造的爆炸案裡的。有人曾經明確目睹到她們來往,而且她們都是十年前從法國入境,現在想來這一點也很巧,所以她極有可能原本就是普拉米亞的同伙之一。那麼普拉米亞為什麼要殺她?因為宮本安娜這個身份哪裡出了問題,所以他們特意制造一起爆炸案讓她『死亡』,並且連帶著將跟她認識的山田一家也滅口了?」
「或者宮本安娜背叛了原先的組織?」
一個冷淡的聲音忽然半途插口,三人聞聲回頭,這才注意到站在樓梯口的灰原哀。
她大概已經旁聽好一會兒了,並且半點沒有掩蓋自己聽了牆角的意思,手裡端著杯咖啡淡定走過來,「她的婚禮日期不是都定下來了嗎,你們怎麼還在研究宮本安娜?」
柯南回過神,「那個啊,因為她的那個案件的確很奇怪啊。」
「嗯?」
「雖然目前已經基本可以肯定,普拉米亞還有他們的同伙們就是盧奇亞諾所所屬的黑手黨家族的一員,艾蕾妮卡他們只是他們的目標之一,他們來日本還有一個目的是配合盧奇亞諾接下來的行動。」柯南頓了頓,「但我總感覺還有地方沒有弄清楚。」
.
月參寺。
源輝月被降谷零帶著在東京轉了一圈,從警視廳公墓裡的無名墓碑,到私人管理的檀那寺廟,最後一站回到了月參寺。
彼時已經暮色西斜,橙黃的夕陽將萩原研二的墓碑一角渡上了一層金燦燦的輝光。
源輝月終於收起佛珠,「你每年盂蘭盆節都來看他們?」
「我倒是想。」降谷零從墓前站起身,有點無奈地說,「很久沒來了。」
「不方便?」
「是啊。」他凝望著墓碑出神道,「不過我覺得至少應該帶你來看看。」
墓前剛燃燒完的線香將空氣熏染出一種肅穆而寧靜的氛圍,遠方傳來一兩聲嘶啞的鳴叫,似乎是歸巢的烏鴉。
源輝月在這種肅穆的氛圍中安靜了好一會兒,「諸伏警官的墓地……」
「嗯,是空的。」降谷零平靜地說,「不過沒關系,他知道我們給他立的墓碑在哪裡就行。」
她回頭看過去,金發青年站在暮光裡,優越的輪廓被光線模糊得有些遙遠,他輕輕笑了笑,「這種情況我們以前還討論過,如果在任務中途犧牲了,的確不太可能還能安安穩穩躺進墓穴裡,倒時候立的墓地在哪兒就自己找過去好了,反正在日本我們就算死了也不可能迷路。」
「……」
她移開視線,重新看向面前的墓碑,「所以諸伏警官的墓穴裡面是他的衣物?」
「全家福和警徽,不過照片已經燒成了灰,以防萬一如果有人找到那裡,連累他的其他親人。都是他當初自己選的。」
「這樣啊,那你呢?」
她問得隨意,但是降谷零不知為何遲疑了一瞬,迅速側眸望了她一眼。
「我……沒有想好,到時候再說吧。」
「……」
源輝月無言回頭,「到時候還能說?」
降谷零被她的神情逗笑了,「八幡大神不是都是存在的嗎,說不定真到了那個時候我就學會怎麼托夢了呢?」
「那你得趁著自己還活著多去祂的神宮拜拜,看祂願不願意看在你心夠誠的份上教你。」
「好。」
降谷零眉眼微彎,眉宇間終於多出了一點真實的笑意,「我一定乖乖聽從神子大人的建議。」
「……為什麼神子大人這個稱呼從你口裡出來這麼別扭?」
他們這天下午去了不少地方,到月參寺這裡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掃完墓,又跟許久未見的好友聊了聊天,兩人終於跟萩原研二告辭。
寺廟裡的和尚體貼地沒有過來打擾,偌大的墓地裡安靜地只能聽到他們自己的腳步聲,源輝月走在墓地之間的小徑上,視線不經意掠過東南角,忽然腳步一停。
降谷零:「怎麼了?」
「宮本安娜的墓地好像就在那個位置。」
遠處的暮色中,成排的墓碑安靜地陳列在夕陽的余暉裡,她上一次在這裡遇到克裡斯蒂娜和村中警視正,兩人跟她告別後前往的就是那個方向,只不過她沒有專門去找,具體是哪一塊就認不出來了。
降谷零若有所思,「說起來,將宮本桑的遺體送來這間寺廟請住持幫忙安葬的那個人就是本山神官。」
源輝月回頭看他。
「他去警視廳認領遺體時留下過簽名,當時那位自稱宮本桑朋友的人也是神奈川人,本山神官身份暴露之後我就讓部下去調查確認了一下。另外宮本的自由撰稿人的身份也是掩飾,她本人其實是個情報販子,甚至在地下世界還有一定名氣。」
「……」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意外,青年疑惑問,「怎麼?」
「這段時間發生了這麼多事,你居然還能記得這個?」
「因為反正也是順手?而且在知道普拉米亞就是克裡斯蒂娜之後,宮本桑的那起案件的確有點奇怪吧?」
源輝月:「……這麼說也沒錯。」
克裡斯蒂娜到現在已經跟他們基本攤牌,雙方都是抓著一把明牌只等萬聖節那天對方出什麼招。她的身份、目的甚至接下來的行動看似已經全都清楚了,但這其中的確還有一些尚算模糊的地方。
比如說她和她的同伙們過分專業的身手和行動力,一旦被抓就立即自殺的毫不猶豫和決絕,以及最開始被牽扯進來的這個看似凶手已經一清二楚,細節處卻好像怎麼都說不通的宮本安娜案件。
這天下午,消失好久的灰原哀小妹妹再次鑽了出來,給她發消息邀請她去博士家吃飯,並且可以帶家屬——這句話甚至還被強調了一遍。
源輝月於是從善如流地帶著「家屬」去了博士家,然後就見到了趕來東京的關西名偵探,得知了他帶來的消息。
「不存在宮本安娜這個人?」
晚飯的最後一道菜,灰原下午煲的湯還在爐子上煮著,趁著這個晚飯前的時間,服部平次立即把他們下午的討論給源輝月講了一遍。
「沒錯,所以我們現在懷疑宮本安娜可能是克裡斯蒂娜的某個同伙的假身份,或者干脆就是她本人。如果只是有某個人以宮本的身份活動的話,漏洞不會這麼明顯,所以我更傾向於宮本安娜要麼是某個人的另一個身份,要麼是個公共馬甲,多個人共同維持著她的存在。」
源輝月思考片刻,點點頭,「的確有這個可能性,今天下午還有人說宮本其實是個情報販子。」
少年偵探們立即扭頭看向她口中的「有人」,淡定跟過來的金發青年坐在她旁邊,手裡正翻著服部帶來的資料,對上他們的目光後泰然自若地點了點頭。
「我也派了人到大阪調查宮本,服部君的動作倒是比他們還要快一點。」
這一位公安警察先生知道了在場所有人都知道他身份之後,干脆就不演了,服部平次對上他贊賞的目光不自覺干笑了兩聲。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現在在這個人面前莫名有種奇妙的壓力。
可能是因為他在另外一條世界線的精彩表現,也可能是因為他現在的身份,他源輝月姐姐的未婚夫。
話說回來,他要叫姐夫嗎?
這位少年的奇思妙想還沒來得及實施,灰原哀忽然拿著手機走了回來。她剛才去接了個電話,這會兒神色變得有些凝重又有些疑惑。
她直接衝柯南伸出手,「眼鏡借我用一下。」
柯南:「?」
「我剛剛接到了吉田的媽媽打過來的電話,她跟小島他們一起出了門到現在都還沒回去,手機也打不通。其他幾個人也是這樣,所以她才問到了我這裡。」
柯南了然遞出眼鏡,「你想直接定位偵探徽章?」
「嗯。」
灰原哀沒有廢話,接過去帶上後,抬手在鏡框邊緣輕輕一按,然後倏地一怔。
一屋子偵探警察立即察覺到異樣,「怎麼?」
「偵探徽章的定位顯示都在他們自己家,他們沒有帶徽章出門。」
悠于 2023-9-24 18:44
第736章 夢中的婚禮(五十八)
偵探徽章是阿笠博士給少年偵探團們量身定做的小玩意兒,功能涵蓋了定位、手電燈光以及對講機。徽章的設計也頗具極受小朋友追捧的中二式帥氣,自從它問世以來,少年偵探團的熊孩子們就是出門忘了穿鞋都不會忘記把它帶上。
而這一次他們的偵探徽章居然齊刷刷被忘在了家裡,鑒於這個情況過於刻意,原因也已經很明顯了,這是在特意防著某位名偵探定位。
「綜上所述,如果只是普通地跑出去玩或者接到了什麼同年級同學的委托沒必要不讓你知道,所以肯定是什麼會出風頭的事情。再加上某位同黨的招供……」
灰原哀面無表情轉頭看向縮在牆角的阿笠博士,博士一張圓乎乎的臉上正自知理虧地滿臉心虛。
「所以答案只有一個,他們是去抓魯邦了。」
她這會兒正留在阿笠博士家等著,以防小朋友們胡鬧完自己回來了,而其他人已經在尋找魯邦的路上。魯邦三世在日本出現的新聞到目前為止都還在頭條上沒有下來,外頭正為這位世紀大盜的到來鬧得風風雨雨,只不過他們之前的注意力全放在和普拉米亞玩耍上頭,暫時還沒來得及關注他。
然而他們沒有關注不代表其他人忽略了他,至少少年偵探團的熊孩子們在得知魯邦來到了日本之後,小腦袋瓜集體「叮」了一聲,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源輝月笑著在電話裡問,「然後他們想到了就立即行動了?」
他們乘坐的汽車已經開出了米花町,安室透開車,後座上還坐著柯南、工藤新一和服部平次。除了柯南之外的兩位少年偵探一個是錯過了上次見魯邦的機會跟上來長見識,另一個則是不知道為什麼對魯邦有種迷之針對,聽到要求找他立即就上了車。
柯南正在頭疼地繼續撥打吉田步美的手機號,依舊沒有人接聽。
「根據博士所說,他們也發現了若護茂英心這個名字背後的真相,應該是找去他那裡了。」
服部:「若護茂英心?」
「啊,魯邦之前偷走的那枚櫻桃藍寶石就是一名叫做若護茂英心的老人寄存在東都銀行的。」
「所以這個名字背後有什麼……啊,石川五右衛門?拆字游戲?」關西名偵探腦子轉得快,當即了然,「所以魯邦偷走的寶石實際上是他的同伙寄存在那裡的?寶石一開始就是他自己的,那他為什麼還要大張旗鼓地去偷它?」
「那就不知道了,也許是做戲給某個人看的。」柯南說,「但是有一點很奇怪,博士說他們已經找到了若護茂英心的住址而且中午就出發了,到現在已經過去五六個小時時間,應該早就找到那裡了。按照那幾個人的腦子,最有可能性的做法是打著拜訪的名義給那位石川桑送一些加了迷藥的糕點作為禮物,試圖把他藥倒。這麼簡單的計謀,對方不太可能中招吧。」
源輝月翻著手機上的新聞懶洋洋接口,「也就是說無論他們想要做什麼,事情應該早就結束了。魯邦不是會對小孩子出手的人,為什麼還沒把他們放回來?」
「誰知道呢?而且魯邦也不算完全不會對小孩子出手吧?」
這時候旁聽了半晌的工藤新一冷不丁插口,狀似不經意地說,「我記得姐姐你不是說過你小時候魯邦曾經跑到你家裡偷三日月宗近,順手把你也抱走了嗎?」
源輝月搭在手機屏幕上的指尖倏地一頓,車內的空氣忽然安靜。
服部平次沒察覺到氣氛的變化,聞言驚奇地往前探,「誒?源姐姐,還有這種事?沒聽你說過啊。」
源輝月:「……」
柯南:「……」
降谷零:「是啊,我也沒聽過呢,原來那位怪盜還做過這種事啊。」
源輝月:「…………」
她默默回頭看向身邊,正在開車的金發青年神色正常。他沒有大多數人耍帥或者是偷懶的惡習,雙手規規矩矩握著方向盤,眼瞳也認真目視著前方。額前垂落的柔軟碎發遮住了他的眼角,從她的方向望過去只能看到他唇邊那抹習慣性的笑。
工藤新一:「連那個世界的源氏本宅都敢隨便闖,老實說我覺得這種小偷實在是太囂張了。上一次因為要跟他做交易沒能一鼓作氣抓到他,我一直覺得好遺憾啊。」
不懂但積極的服部:「沒錯!我聽柯南說了,就差一點吧?不過那家伙看起來似乎還要在日本待一段時間的樣子,應該還會有機會?」
「我也是這樣想的。他這一次來日本似乎是有其他重要目的,但是有一句話叫做『賊不走空』,等這件事完結了,他肯定忍不住還會對日本的其他寶物出手,到時候我們完全可以以此為契機設下陷阱。」某個高中生偵探終於圖窮匕見,「安室哥你要來幫忙嗎?」
——他甚至喊了「哥」。
「聽起來還不錯的樣子。」降谷零微笑點頭,「加我一個。」
服部平次:「還有我!」
這位高中生偵探二號頓時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他完全沒讀懂空氣中的刀光劍影,但並不妨礙對這個提議十分心動,甚至沒忘記拉上自己的好兄弟,「柯南你也來吧,魯邦就算再厲害也沒有三頭六臂吧,我就不信了這樣還抓不住他,賭上我們日本偵探的尊嚴!」
雖然的確想抓魯邦但並不想跟他們一起賭尊嚴的柯南:「…………」
源輝月默默轉過身,看向某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小鬼,黑發少年一手撐著下巴,朝她賣乖地眨了眨眼睛,表情格外無辜。
這時候有人再次開口,「源桑。」
她迅速回頭,身旁的人注意力似乎還在開車上,像是隨口一問,「不過如果源桑你跟那位魯邦先生是好友的話……」
「不,我跟他不熟。」源輝月飛快否認,「你們隨意。」
她想了想,甚至衝他點了點頭,為表強調地真誠鼓勵,「加油。」
魯邦的預告函發出來的時候,櫻桃藍寶石的主人若護茂英心先生的個人資料就進入了日本警方視野。他表面上的住所是一座頗有歷史氣息的莊園,但本人理所當然並不住在那裡。
汽車最終在中野區一所格外老舊的屋子前停了下來。秋日的白晝短暫,他們到地方時天空已經徹底暗下來,周圍的居民樓紛紛亮起燈火,那所矮小的宅子身處於現代高樓大廈的環繞之間,像個固執又古板的釘子戶,甚至老舊出了一點時代的氣息。
服部平次下了車,抬手搭在眼眶前眺望,「魯邦的同伙就住在這裡啊,真難為那群小鬼還找到這裡來了,我們現在怎麼進去?」
他話音剛落,就看到源輝月直接走到了屋子的卷簾門旁邊,伸手按門鈴。
服部:「???」
這樣也可以?
這樣真的可以,響亮的門鈴聲在門口徘徊了三圈,機铦轉動的聲音「哢噠」一動,卷簾門在關西名偵探意外的視線中默默升了上去。
披著工藤新一馬甲的怪盜在他身後下了車,望著這個場景一聲輕笑,「據說魯邦的同伙之一石川五右衛門是桃山時代那位有名的俠盜石川五右衛門的第十三世代孫,本人是個性格傳統且古板的日本人,現代日本社會都少見的真正的武士。」
服部:「所以?」
「所以說,無論是從他的祖上來算,還是作為一個真正的武士,當然都不能把一位禮貌上門拜訪的武家公主殿下拒之門外,別忘了源姐姐可是姓源。」
服部恍然,「對哦,我都差點忘了。」
他說話間宅子的卷簾門終於完全打開,柔和的燈光從裡頭透出來,從大門到屋子的玄關有一片寬敞的空地,裡頭還停著輛古董車。屋子的主人就正襟危坐在玄關處,對上源輝月好奇看過去的視線後,他雙手撐在膝蓋上,鄭重其事地俯身一禮,「光臨寒舍,十分榮幸。」
他背後是個古樸的茶室,玄關正對廚房,裡頭燃氣灶、燒水壺、碗櫃、老式抽風機一應俱全,非常有生活的氣息,就是款式還停留在九零年代,跟屋主人一樣有種奇異的年代感。
一行人邊進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圈屋內的陳設,只看外頭暴露出來的空間並不見理應來過這裡的少年偵探團幾人。
石川五右衛門按照待客禮儀地奉上茶水,視線路過門口時沒忍住問,「那一位,不進來嗎?」
降谷零跟他們一起進了門,路過那輛古董車時就在車前停了下來。這會兒他大概是剛收到了部下發來的郵件,正靠在車前編輯回復,聞言語氣輕松謝絕,「不用了,以防萬一,我還是留在這裡吧。」
防什麼萬一他沒有明說,索性大家彼此之間心知肚明,五右衛門點了點頭果然不再多問。
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茶,服部平次坐著沒動。他正要心直口快地直接詢問少年偵探團的下落,就聽到源輝月率先開口問了一個問題,「說起來,那枚寄存到東都銀行的櫻桃藍寶石,真的是石川桑的嗎?」
石川五右衛門似乎也楞了一下,「算是吧。」
「這樣啊。」源輝月點點頭,好像對少年偵探團的下落並不著急似的,她忽然討論起題外話,「老實說我對國際上有名的珠寶也算有所研究,但是好像從來沒有聽過有關這枚櫻桃藍寶石的消息。能夠被魯邦看上的應該也不是什麼默默無聞的次品,為什麼我沒有聽說過它呢?」
「……」
「難道是因為它是剛被開采出來沒多久,外界還沒來得及知曉?」
五右衛門似乎有點艱難的點了點頭,「……算是。」
「之前那枚寶石寄存在東都銀行的時候我有幸目睹,慚愧來講,到現在都覺得很漂亮。石川先生你們看起來對那塊寶石有其他安排,我就不提出想要收購這種強人所難的請求了。」
像是真的只是衝著寶石來的,她真誠又禮貌地提出,「所以它的礦區在哪兒,石川先生能夠告訴我嗎?我讓人去找一找還有沒有第二塊?」
石川五右衛門:「……」
他當場沉默在原地,服部驚奇地發現這明明只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但是這位武士先生卻好像遇到了畢生難題,他甚至仿佛看到他內心的劇烈掙扎化成了一層薄薄的汗水,正在若隱若現從腦門往外鑽。
關西名偵探若有所思地一手摸著下巴,終於慢了半拍地意識到,他源姐姐好像不是衝著找少年偵探團來的啊,或者不完全是?
室內的空氣逐漸安靜,源輝月還坐在原地微笑,石川五右衛門的神情越來越凝重。這時候,終於有人聽不下去了。
一聲巨響猝不及防從玄關門口的空地傳來,茶室內幾人集體回頭,就見門口那輛古董車的車門忽然從側面彈開,一個靈活的身影游魚般從上頭摸下來。就在他竄出車裡的瞬間,靠在車前原本正低頭看手機的金發青年毫不猶豫地轉身舉槍。
兩聲槍響剎那間貫穿夜色,一槍來自降谷零,一槍來自從車裡鑽出來的魯邦。
兩槍雙雙落空,槍響悶雷一般竄上天花板,又折返落地,在封閉的室內空間中砸出陣陣回音。
持槍的兩人同時在電光火石之間對准對方的要害,不約而同地地在汽車一左一右停下來。
魯邦揚了揚眉,「不錯啊小哥,你果然知道我在車裡,特意留在這裡的?」
降谷零衝他輕輕勾了勾唇,笑容格外好看。
第737章 夢中的婚禮(五十九)
「那邊那位漂亮的美人小姐。」
魯邦被槍指著依舊滿不在乎,依舊有閑心和源輝月搭話,「太狡猾了吧,明知道五右衛門不擅長應付女孩子還特意套他的話。」
源輝月看他一眼,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問,「這裡面放了安眠藥嗎?」
五右衛門:「放了。」
魯邦:「我才說了不要套他話吧!而且五右衛門你為什麼這麼誠實啊!!」
他半點不把自己當外人地轉向自己面前的金發青年,「這位帥哥,你管管她如何?」
降谷零神色自若,「抱歉,一直都是我聽她的話,管不了。」
「……你們結婚以後會夫綱不振的哦。」
降谷零的眉梢不經意挑了一下。
柯南:「……連這都知道,你一直在關注輝月姐姐嗎?」
魯邦笑眯眯地反問,「你猜?」
源輝月把茶杯放回地上,禮貌詢問此地的主人能不能換一壺茶。武士先生乖乖地起身去重新泡茶了,她這才回頭,「過來坐吧,不是你要找我們嗎?我還以為你會直接坐在這裡等。」
方才半天沒插口的「工藤新一」懶洋洋地把玩著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找到的三棱釘,點頭附和,「就是,搞得這麼花裡胡哨的。」
魯邦:「……你還好意識說別人花裡胡哨啊。」
他回頭看向正在和自己對峙的人,瀟灑地聳了聳肩,征詢意見,「怎麼樣這位帥哥?」
降谷零看他兩眼,平靜地放下槍。魯邦於是也從善如流地收起手槍,絲毫不擔心他會偷襲似的,轉身背對他蹦蹦跳跳竄進了茶室。這時候五右衛門正好把重新泡好的茶端了過來,他隨手就端走一杯,灌了一大口。
「你們怎麼知道我要找你們?嘶……燙燙燙,五右衛門,水也太燙了吧?」
「用熱茶待客是禮儀。」
「但是這也太燙了!」
柯南:「……很簡單,步美他們中午就過來了,無論他們想做什麼事情也早就該結束,之所以到現在還沒回去是被你扣下來了。你應該還不至於跟幾個小孩子計較,之所以留下他們就是為了等人找上門。」
名滿天下的怪盜還和他的同伙吵吵嚷嚷茶水問題的背景音裡,他正經回答問題的聲音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顯得有點呆,小偵探終於無言,「你到底要干什麼啊,有事情想聯系日本警方嗎?」
「嗯?」魯邦終於晾完被燙到的舌頭,朝著他扭過頭。
「你知道他們幾個和我的關系,也知道我和輝月姐姐的關系。她上一次跟你做交易的時候,去取炸藥樣本的是日本公安,你其實是想聯系他們吧?」柯南懶得跟他繼續裝傻,一口氣說完答案,「怎麼,你的計劃遇到什麼意料之外的問題了?如果你肯乖乖被日本警方逮捕也不是不能考慮幫你。」
「誒?」魯邦拖長了聲音,意有所指地笑了,「你能夠代表日本警方說話啊,你不是一個七歲的小朋友嗎柯南君?」
柯南正要去端茶杯的動作一滯,飛快不著痕跡看了源輝月一眼。
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一波暗地裡的交鋒,源輝月正在喝茶。熱騰騰的霧氣裡她的神色格外沉靜,她喝完禮貌衝五右衛門點點頭,放下茶杯一按裙擺,干脆利落起身,「我走了。」
魯邦:「喂,回來啊!」
三分鐘後,源輝月從終於認輸的大盜手裡接過一張照片。
「這個人叫做艾利克斯,國際殺手,以前干過雇佣兵,在地下世界有一定名氣。」
照片上的外國人面相看起來大概二十歲上下,穿著灰撲撲的作戰服,一只手橫在某個人的肩上,衝著鏡頭笑。照片的背景裡黃沙漫天,一輛塗著迷彩裝的坦克在鏡頭裡露出一角,這張照片明顯拍攝於他的雇佣兵時期。
「一個月前他從德國入境到日本,一周前在日本失去了消息。」
將手裡的照片遞給湊過來看的幾個少年偵探,源輝月抬頭,「你在找他?」
魯邦聳了聳肩,「不是我,是次元。艾利克斯在當雇佣兵的時候跟他打過交道,他忽然在日本失去聯絡,雖然八成可能已經出意外了,但基於以往的交情,他還是想至少知道發生了什麼。他不擅長找人,所以就拜托我幫忙了。」
柯南犀利地問,「但是以你的能力,你不可能找不到他吧?為什麼還要聯系日本警方?」
說到這裡他倏地想到了什麼,下意識看向身邊的源輝月,「還是說你找到他了,但是他的消息被人封鎖了?日本的公安警察?」
「Bingo!」
魯邦打了個響指,然後終於隨著他的目光一起轉頭。他的視線若有似無地在她和她身旁的金發青年身上轉了一圈,最後還是停到了源輝月身上。
「雖然我也可以繼續查下去,但禮貌起見,還是跟你打聲招呼比較好對吧?我向來不喜歡惹漂亮的小姐姐生氣哦。」
降谷零眼睫輕輕往下壓了一下。
源輝月抬眸看向他,「他入境的時候用的名字是艾利克斯?」
「不,假身份。是德國人,叫做戴蒙·阿德勒。」
還在研究那張照片的柯南和工藤新一同時一怔,齊齊抬頭,「戴蒙·阿德勒?」
「這個名字怎麼了?」沒有參與這段劇情的服部平次莫名。
柯南:「四天前東京郊區有一座舊倉庫發生了爆炸,警方在裡面找到了一具已經死亡了好幾日的外國男性屍體。後續調查發現他於一個月前從德國入境,名字就是戴蒙·阿德勒。最重要的是,我們在澀谷之光大廈遇到的那起槍擊案,在咖啡廳外狙擊克裡斯蒂娜的就是他。」
「那個襲擊克裡斯蒂的國際殺手?」服部終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所以他死亡的那個案件是……」
「被克裡斯蒂娜的同伙找上門滅口了。」
柯南緊緊盯住對面的魯邦,「他當時為什麼會忽然來日本?」
「嗯?」
「別裝傻。他一開始絕對不是因為任務目標或者要找誰報仇這麼簡單的理由過來的吧?」名偵探逼視著他,眸光銳利寸步不讓,「否則你在發現他的信息被日本公安加密之後,第一反應應該是他在日本做了什麼被逮捕了,如果是這種情況你絕對不會想要聯絡日本警方詢問。只有你知道他來日本是出於某些正當理由,至少不太可能和當地警方交惡,所以才會對他被公安注意到這件事而產生疑惑,然後問到輝月姐姐這裡來。他最開始來日本到底是為了什麼?」
「啪啪啪……」
他話音剛落,室內就響起一陣佩服的鼓掌聲。魯班煞有介事地點頭,「厲害厲害,不愧是名偵探。」
一不小心推理又先於意識搶跑了八百裡的柯南:「!」
他差點條件反射地再次看向身邊的人,幸而及時反映過來剎住了車。
「……是啊,畢竟我怎麼說也是你們這些怪盜的克星嘛。」他干笑一聲,深吸一口氣,「所以魯邦先生,你也要小心了。」
「哦呀哦呀,那還真是可怕啊。」
柯南衝他一笑,立即轉頭壓低了聲音,「服部你之前在車上的那個提議我忽然覺得很有興趣加我一個吧。」
服部平次嘴角一抽,「啊,好……」
這時候一只手從旁邊伸過來從他們手裡抽走那張照片,名偵探們終於中斷討論回頭看去,就見源輝月用若有所思的目光凝視著那張照片望了好一會兒。她不知道從上頭確定了什麼,忽然冷不丁開口,「那位艾利克斯先生還有一個妹妹在日本?」
魯邦喝茶的動作一頓,眼睫掀起看向她。
「他應該是最近才得到的消息吧,之前意外失散了或者並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不過看那位殺手先生襲擊克裡斯蒂娜時的反應,應該是前者的可能性比較大。」源輝月平靜對上他的目光,「他找到的那個妹妹,是不是叫做宮本安娜?」
眾人:「!」
魯邦:「誒?你怎麼知道的?」
他懶洋洋地一攤手,「我還想賣個關子呢,好吧,既然你都說出來了……艾利克斯的確是得到了消息他的妹妹在日本,以宮本安娜的身份當情報販子,還跟黑手黨扯上了關系。他們對外說自己是法國人,實際上是東歐某個小國出身,那個國家常年戰亂,他跟妹妹很小的時候就失散了。他為了生存踏上了戰場,後來成了雇佣兵,但一直沒有放棄找她。一個月前他來日本,原本是來跟妹妹團聚的,臨行前還特意告訴過次元這個好消息,結果沒想到就一去不回了。」
「可是宮本安娜明面上死在了普拉米亞的手裡,所以他才執著地找她報仇?但是那場爆炸案發生的時間是在三年前,雖然那時候新聞上沒有公布受害者姓名,他可能的確不知道這件事。」服部錯愕,「但是他收到的消息不至於延遲了這麼多年吧?」
魯邦聳了聳肩,「那我就不清楚了。」
這位國際大盜對於自己不感興趣的人著實是格外地不感興趣,在問明白艾利克斯的遺體下落之後,爽快地把少年偵探團的熊孩子們從室內搬出來還給了他們。
名偵探們被宮本安娜的謎題繞得一團亂麻,也沒精力跟他多糾纏,接到人之後當即告辭回了博士家。
第738章 夢中的婚禮(六十)
少年偵探團的三個小朋友們被搬上車的時候,還在呼呼大睡。
柯南對他們的預判一點沒有出錯,他們的確是帶著一盒加了迷藥的糕點找到了五右衛門居住的地點拜訪,然而目的性太過強烈,好歹也是國際大盜同伙的五右衛門當場看出端倪,一人款待了一杯加了安眠藥的茶水讓他們從下午睡到了現在。
來的時候想一起過來圍觀魯邦三世的人太多,再加上三個睡得猶如死豬的小朋友,回程時降谷零的車就坐不下了,兩個少年偵探不得不另外打了一輛出租。
服部平次在回去的車上就沒忍住,迫不及待一個電話撥過來起了頭,「難道我之前的推理錯了,的確存在宮本安娜這個人?」
下午六七點正是容易犯困的時間段,身後少年偵探團睡著的鼾聲此起彼伏,個別人比如元太小朋友還有點磨牙,源輝月坐在前座,這過於催眠的動靜配合著當下的時間,居然真的催得她有點困了。她一手掩唇無精打采地打了個哈欠,聽著身旁正在開車的人思路清晰地回答了少年偵探的問題。
「我看了服部君你帶過來的資料,我倒是認為你一開始的推理沒有問題。宮本安娜的確是個假身份,她在大阪當情報販子時就是以這個身份跟其他人聯絡的,為了自身安全故意將宮本和真正的自己塑造成兩個人,也不是沒有可能。而那位艾利克斯先生得到的消息大概是自己的妹妹化名成了宮本安娜,在日本當情報販子,這和你的推理並不衝突。」
服部迅速接受了這個解釋,「也對。那宮本安娜有可能是多個人共同維持的馬甲這個猜想就可以排除了,她就是某個人的另外一個身份。」
服部平次在大阪調查的時候找到過宮本安娜的照片,這位謎團重重的女性外表相當普通。可能是出於情報販子的專有警惕性,她似乎也刻意在將自己往不惹眼的方向打扮,臉上一架遮了半張臉的黑框眼鏡,扎著亂糟糟的半長棕發,身材臃腫,還常年帶著各種各樣的帽子,衣著方面也總是低調而土氣,像那種從第三世界國家偷渡過來的,從事半體力類工作的女性勞務工,和香水以及時裝絕緣,身上永遠沾著各種各樣的打包廠的灰塵和大太陽底下曬出來的汗味。
簡單來說,跟精致美麗一看就是高級白領的克裡斯蒂娜仿佛不是生活在一個國度的人。
但也正是因為太南轅北轍了,服部想了想後提出,「所以會不會其實宮本安娜就是克裡斯蒂娜?發色、眼鏡甚至身材,全都是可以偽裝的。她們乍一看越是不像,反而越不會有人將她們聯系到一起。」
「那麼艾利克斯為什麼還要追殺她,」源輝月慢悠悠地問,「誤會嗎?」
「額,這個就……」
從小和妹妹失散的國際殺手因為漫長的時光沒能認出近在眼前的重要的人,反而誤以為對方是殺死自己親人的凶手,而同樣成為了殺手的妹妹也沒能記起自己的兄長,兩人因為誤會反目,自相殘殺,最終妹妹在不自知的情況下命令同伙殺了自己的親哥哥。
某披著名偵探馬甲的怪盜對這個劇情加以精准總結和吐槽,「這也太狗血了?」
服部:「……」
雖然但是,確實是。
怪盜沒有某些名偵探非要自己推理的堅持,他吐槽完了直截了當地問,「在魯邦那裡的時候,姐姐你是怎麼猜到艾利克斯的妹妹就是宮本安娜的?」
「因為我後來思考了一下,三年前普拉米亞到底為什麼忽然在日本犯案。」
源輝月懶洋洋地一手支著額,「如果她像我們之前推理的那樣一直生活在日本,一個為了隱藏身份多年來一直低調地隱姓埋名生活的殺手,為什麼忽然在自己的家門口接了任務?」
降谷零若有所思,「我在澀谷站附近的廢棄大樓遇到那名俄羅斯男人和普拉米亞的時候,他已經被普拉米亞抓住了,周圍似乎也沒有其他接應的人。如果這是他們專門為普拉米亞設下的陷阱,好像的確太簡陋也太倉促了一點。」
「艾蕾妮卡跟我說他們當時好不容易得到了普拉米亞的消息,故意聯絡上了她,頒布了暗殺奧列格的委托,想趁這個機會把她引出來,但是中途出了點意外導致奧列格真的被普拉米亞抓住了。」
奧列格就是艾蕾妮卡的兄長,也就是三年前降谷零和松田救下的那個俄羅斯男人的名字。
「雖然我沒有詳細問過,但是就像你說的,的確,這個陷阱太倉促了。如果有足夠的時間准備,他們肯定更願意把地點設在自己的大本營俄羅斯,而不是人生地不熟的日本。所以我推測他們應該是先得到了普拉米亞在日本的消息,然後才在暗網上找她下了委托,因為地點也在日本,所以普拉米亞才順手把這個任務接了下來。宮本安娜的案件發生在奧列格被綁架之前,他們大概就是從這個案子裡發現普拉米亞在日本的,普拉米亞當初忽然制造這起案件的目的是什麼?」
服部猜測的聲音在線路裡響起,「按照宮本安娜、克裡斯蒂娜、普拉米亞全是一個人的猜測,她有可能是覺得這個身份出了什麼問題,准備轉移潛伏地點,所以制造一起爆炸案讓宮本安娜合理退場?」
「可是她後來並沒有走。」
「她當時受傷了,需要一個安穩的地點調養生息,所以最終還是以克裡斯蒂娜的身份留了下來?」
「所以說,三年前普拉米亞准備離開日本轉移陣地,制造了宮本安娜和山田一家的爆炸案,處理了這個身份留在日本的痕跡,然後她在離開前隨手接下了艾蕾妮卡他們的任務,沒想到這個任務其實是陷阱。她在那次事件中傷在了諸伏警官槍下,為了有地方修養,同時也是為了准備復仇,只好以克裡斯蒂娜的身份繼續留在日本,直到今天?」
「是的……吧。」
她把這一系列事件從頭到尾梳理完,服部終於愣了愣,察覺到裡頭好像有哪裡不太協調。
「太沒有計劃性了。」「工藤新一」一針見血,「從宮本安娜的爆炸案開始,後面的每一步都好像是倉促之下作出的選擇,她沒有准備後備方案嗎?」
「的確,而且她的前後行為也有些割裂。」
柯南在少年偵探團的鼾聲中深吸一口氣,揉了揉眉心,「宮本安娜和克裡斯蒂娜這兩個身份做得太粗糙了,宮本安娜的醫療記錄存在這麼大的漏洞她居然一直沒有察覺到,更不用說如果想把這兩個人分開的話,應該讓她們明面上完全沒有往來才對。但是她居然讓人看到了克裡斯蒂娜在宮本安娜家出入,這好像實在有一些……」
源輝月:「外行?」
「對……」
「那如果這樣看是不是就能夠理解了?」她悠悠地說,「宮本安娜和克裡斯蒂娜的確是一個人,但克裡斯蒂娜和普拉米亞不是。宮本安娜和克裡斯蒂娜這兩個身份背後的人是一個的確不算太內行的情報販子,所以才做得這麼粗糙。而真正的普拉米亞卻是個專業的精英——」
「所以她三年前來到日本,制造了宮本安娜的爆炸案,然後頂替了克裡斯蒂娜的身份,真正的克裡斯蒂娜已經在爆炸案中死亡,也就是被埋在月參寺宮本安娜墓地裡的那個人?」
服部的眼睛驀地睜大,「……對,這樣才解釋得通。她殺死了真正的克裡斯蒂娜,從她那裡拿到了她的線人和客戶名單,暗地裡依舊在頂替她以情報販子的身份活動。所以那個國際殺手艾利克斯在得知自己妹妹的消息時才以為她沒死,然後來日本找她。但真正親兄妹之間的熟悉讓他認出了現在的『克裡斯蒂娜』並不是他的妹妹,猜到自己的妹妹已經死在了她手裡,所以才會瘋狂找她復仇。」
這個世界上哪兒來那麼多親人見面不相識的狗血故事,能夠在殘酷的戰場上活下來,又當了這麼多年殺手還混出了名氣,那個叫做艾利克斯的男人必須不可能是一個連自己親妹妹都認不出來的傻子。
但服部緊接著又想到了新問題,「可是普拉米亞是怎麼頂替克裡斯蒂娜的身份的,她又不像宮本安娜,只有山田一家認識她。四年前克裡斯蒂娜還上過電視,跟現在的長相區別不大啊……難不成是易容?」
他下意識就看向自己身邊的人,某精通易容的高手聳了聳肩,「我見過那個姐姐,沒看出有易容的痕跡。」
「……這還能看出來?」
「當然。」
基德坐在寬敞的後座裡伸了個懶腰,懶洋洋提醒,「而且她在車禍發生之後,在醫院住了那麼久,如果是易容早就被人拆穿了吧?」
「這麼說也對……」
關西名偵探想起另一條世界線發生過的案例,嘴角一抽,「不會又是雙胞胎吧?」
柯南遲疑一瞬,「魯邦說真正的克裡斯蒂娜和艾利克斯是東歐某個小國出身,那個國家常年戰亂,所以才導致了他們自小失散。如果說他們其實還有一個妹妹自己卻不知道的話,也的確不是沒可能……」
名偵探們下意識就要沿著這條思路繼續往下細想,電話裡終於傳來源輝月不緊不慢的聲音。
「唔,有沒有一種可能,事情沒有那麼復雜,普拉米亞只是單純地整過容?」
名偵探們:「……」
對哦。
第739章 夢中的婚禮(六十一)
「如果是這樣的話,頂替克裡斯蒂娜就不是普拉米亞臨時做下的倉促決定,而是本來在她的計劃之中了。」
某位半晌沒有插話的公安警察終於輕笑著道,「就算是以現代發達的整容技術,要把兩個完全南轅北轍的人變成一個人,可操作性也不大。普拉米亞本人應該原本就和克裡斯蒂娜長得有一些相像?」
「查一下就知道了,」源輝月一手支著額,打了第二個哈欠,沒精打采地總結,「真正的克裡斯蒂娜在日本住了這麼多年,不可能沒做過身體檢查吧,把她過去的資料和車禍期間在醫院的檢查項目對比就知道是不是一個人了。」
服部:「對哦,我明天就去……」
「我剛剛已經把這個推測告訴了風見,」某個公安警察自然地說,「他已經出發去核對了。」
「……」
源輝月犯困犯到一半,詫異地清醒了,睜開快要閉上的眼皮,「你什麼時候告訴他的?」
「剛剛等紅燈的時候?」
源輝月:「……」
其他人:「……」
源輝月:「上一個紅燈是十分鐘之前,那時候我們還沒聊到克裡斯蒂娜和普拉米亞不是一個人這個猜測,所以其實你也早就想到了,又在這兒演是吧?」
線路內外忽然安靜。
降谷零:「……額,抱歉?」
源輝月扭過頭。
「哼。」
.
某個破舊的據點,終於把手裡的包袱脫手的魯邦長長吐出一口氣,雙手攤開倒在地上「啪」地把自己擺成了一個大字。
「終於走了~為什麼現在的漂亮女孩子都這麼難纏啊,難道這真的是自然界的定律嗎?越好看的女人越難纏?」
石川五右衛門在他身旁正襟危坐,完美扮演了吊兒郎當的國際大盜的對照組。
「魯邦,我不明白。」
「嗯?」
「艾利克斯的事情,按照你以往的習慣不會顧及當地警察吧?真的是因為源閣下的原因嗎?」
「誒?」魯邦從地上一個鯉魚打挺直起身,眨巴眨巴眼睛,「不是你說要對那對公主殿下客氣一點,不能對神子大人不敬嗎?」
「咳……」
五右衛門在他調侃的目光下有點不自在扭頭,「但我沒想到你會這麼輕易就聽我的。」
魯邦振振有詞,「當然得聽你的,畢竟我們現在是在日本的土地上啊!」
「是這樣嗎?」
「當然是!而且神子誒……」魯邦摸了摸下巴,忽然若有所思,「你說如果我真的成功把她偷走了,八幡大神會天降一道落雷下來嗎?」
方才差點相信了他的鬼話的單純的五右衛門:「……」
五右衛門:「我覺得在此之前你應該已經被剛剛那個日本警察打死了。」
「哇,五右衛門為什麼你一臉還打算給他幫忙的樣子?!」
「不可以嗎?」
「那還是算了。」魯邦飛快放棄。
一手枕在腦後,這位玩世不恭的國際怪盜翹著二郎腿再次慢悠悠躺到地面,終於恢復了幾分正經,「雖然我自己查的確也可以,但是……算是禮尚往來給他們提個醒吧。那個偵探小鬼的話可能沒說錯,我們之後還真有可能會合作。」
「嗯?」五右衛門面露詫異,「真的發生什麼你預料之外的事了嗎魯邦?」
「這個啊。」
魯邦三世懶洋洋望著頭頂黑漆漆一片的天花板,「說不准哦。」
.
源輝月一行人回到博士家的時候,睡了一路的少年偵探團們醒了,並且終於迎來遲了一下午的三堂會審。
金發青年一張俊美的臉上難得神色嚴峻,「知道自己這一次做的事情有多危險了嗎?」
源輝月端著一杯紅茶靠在廚房門口歪了歪頭看過去。
在他面前,三個剛醒沒多久的小朋友像霜打的茄子,一溜兒地跪坐在地上低垂著腦袋。大概是這一次教訓他們的不是柯南,而是往日裡總是十分溫和的「安室哥哥」,他們難得有了一些當真在反省的神情。
「……對不起。」
「你們應該說對不起的對像不是我吧,而且,阿笠博士——」
他目光犀利地轉頭,乖乖地在他身旁罰站的博士背脊一僵,下意識抬頭挺胸,「是……」
「太亂來了,無論怎麼說知道小孩子要去做這麼危險的事,第一反應都不該是支持吧?」
博士額前頓時冒出冷汗,「抱歉……」
也不知道是不是室內的氣氛過於嚴肅,連和他們一起回來的兩名少年偵探工藤新一和服部平次也正襟危坐在一旁,明明跟自己毫無關系,卻懵且自然地和少年偵探團共享了同等的緊張。
源輝月喝了口茶,新奇地看著這一幕,邊圍觀還邊和不知什麼時候走到自己身邊的茶發小女孩討論,「安室還有這麼嚴厲的時候啊?」
灰原哀:「……不然呢,你一直覺得他脾氣很好嗎?」
源輝月誠實地說,「不,我一直覺得他沒有脾氣。」
灰原哀:「……」
她想起在組織的時候,偶然聽到的其他人對「波本」的評價,一言難盡地保持了沉默。
「不過我也知道,這都是裝出來的。」
「?」
灰原微怔地抬頭,就見身邊人慢悠悠地端起茶杯,漂亮的側臉在騰起的水霧中一時有些模糊。
她遲疑片刻,有點不太明白她的意思,「至少他對你不是裝的。」
「是嗎?」
源輝月笑了笑,這時候,客廳中央的青年終於結束了對小朋友們的教育,鑒於小朋友們已經差點被訓哭了,他的語氣終於轉為安撫。
「方才五點多的時候,你們的父母還專門打了電話過來找你們,因為一直沒有回家,手機也關機,他們很擔心你們。」金發青年嘆了口氣,「我已經把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們了,他們現在應該正在家裡等著你們。」
正等著安慰的少年偵探團:「???」
「好了,都起來吧,我送你們回家。」
「!!!」
小朋友們的神情一瞬間天崩地裂,而一言不合就發動了大招「告家長」的降谷零神色自若地起身,轉身就看到源輝月正靠在不遠處的廚房門前,饒有興致地看著他,見他回頭也正大光明不閃不避,反而慢騰騰比了個口型。
【「這都是跟誰學的?」】
「……」
跟你。
降谷零無奈一笑,這時候講義氣的服部少年生怕他又想起什麼,已經帶頭幫忙把少年偵探團們帶出去了,他掃了一圈周圍,又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
「快八點了,源桑你們不用等我們了,先吃飯吧,我送完他們就回來。」
下午的時候,晚餐的最後一道湯剛好,少年偵探團失蹤的消息就到了,他們的確還沒來得及吃晚飯。
源輝月沒跟他客氣,喝完杯子裡最後一點茶水,慢悠悠點了點頭。
少年偵探團的家都在米花町,距離博士家不算太遠。汽車在室內繞行一圈,很快就將最後一個孩子也送走了。
柯南坐在副駕駛座上,看著元太不情不願挪下車,不遠處的房屋大門一開,小島家那個急脾氣的父親一步竄了出來,一把揪住兒子的領子。元太小朋友像只被人拎住了後脖頸的胖倉鼠,哭喪著臉被拎回了籠子。
有點無言地望著這一幕,他回頭問身邊的人,「你是故意的?」
降谷零輕輕一笑,慢條斯理重新啟動汽車,「這群小朋友膽子實在太大了一點。魯邦和基德可不太一樣,他是會殺人的。雖然他的確不太可能和小孩子計較,但是他的敵人就不一定了。」
「……」
思考片刻後,柯南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對地點頭,「也是。」
魯邦三世這伙人就是貨真價實的動亂之源,麻煩的聚集體。會出現在他的基地附近的除了他的同伙,還有可能是上門去找他復仇的人。這一次是少年偵探團運氣好沒遇到什麼意外,但絕對不能把它當常態。
想明白了這一點,名偵探當即問心無愧地把元太被拖走前嘶啞咧嘴的求救扔到腦後。
沿街的店鋪早早亮起五顏六色的燈光,正是最繁忙的時間段,前方路口有點堵車。他百無聊賴說起其他事情,「話說回來,你今天下午帶輝月姐姐去哪兒了?」
降谷零一手拉下變速杆放緩車速,「在東京轉了轉,順便路過了以前的學校。」
「誒?高中嗎,你跟輝月姐姐說了以前的事?」
「差不多。」
「說起來安室哥哥我記得你之前好像說過你高中的時候還拿過網球全國大賽的冠軍,」說到這裡他忽然有點遲疑,「是真的嗎?」
金發青年果然輕松否認,「當然是假的,如果我念書的時候真的做過這麼顯眼的事,現在不就麻煩了?」
「……那你今天下午跟輝月姐姐說的事情都是真的嗎?」
降谷零:「真的啊。」
他回答得如此輕易,名偵探忽然冒出了一絲懷疑,「真的?」
旁邊架勢座上的青年回過頭衝他意味深長地勾了勾唇,笑而不語。
差不多同一時間,留在阿笠博士家的眾人剛吃完晚飯,坐在客廳裡邊看電視邊等降谷零和柯南回來。
黑羽快鬥懶洋洋攤在源輝月身邊,正好問了個類似的問題,「姐姐你今天下午跟那位安室桑干什麼去了?」
源輝月彼時正在查看手機郵件,「去他以前高中念書的地方轉了轉?」
「嗯?」黑羽快鬥頓生興趣,一手撐著軟墊從沙發上爬起身,「他高中的時候是個什麼樣的人?」
「嗯……脾氣不太好,沒什麼朋友,因為外貌經常被人孤立之類的吧。」
「?」
遲疑地回憶了一下自己印像中的那個從容不迫別提多受歡迎的公安警察,又對比他姐口裡這個小可憐,黑羽快鬥忽然遠距離地和某宿敵名偵探心有靈犀,也生出一絲狐疑,「真的假的?」
「大部分是真的?」
「大部分?」
源輝月終於從手機上抬頭看向他,黑羽快鬥眨了眨眼睛。
然後他面前的人就衝他笑了,慈愛地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小孩子才告白。」
黑羽快鬥:「?」
源輝月說完這句不明不白的話,手機忽然跳出來電提醒,她於是淡定起身走到一旁去接電話了。黑羽快鬥納悶地坐在原地思考了片刻,終於想起這句話好像是哪部電視劇裡的台詞,遲疑地拿出手機。
【「小孩子才告白,成年人請直接勾引。變成貓,變成老虎,變成被雨淋濕的狗狗。」】
第740章 夢中的婚禮(六十二)
不同於宮本安娜這個虛假身份,真正的克裡斯蒂在日本的生活全都有跡可循,醫療保障卡上的資料一應俱全,甚至還有定期去做身體檢查的好習慣。只不過這個習慣在三年前中止了,風見核對了普拉米亞住院期間留下的資料記錄,最終證實以三年前為分割點,前後的克裡斯蒂娜的確是兩個人。
接到下屬的彙報電話的時候,降谷零正在陪源輝月試婚紗。他聽到這個結果並沒有太意外,只簡單說了一句「知道了」。
「外事科那邊的調查怎麼樣了?」
「是,有關本山神官當年出國後的那一段經歷,據說他在那個東歐國家落地時,因為對當地氣候不適應,剛到那裡沒多久就生過一場病……」
秋日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他單手抄兜站在窗前,平靜聽完下屬的彙報,又補充了一句吩咐。
「本山神官的父親當年的經歷也不要忘了,除了工作相關,他在那個國家有沒有做過其他事情,結識了什麼朋友,或者參與社會團體之類的。」
「是!我這就轉告外事科……」
在風見積極地表示有消息立即聯絡他之後,降谷零終於掛斷電話,一個熟悉的腳步聲走到他身旁。
「你認為本山神官的父親當年的經歷有問題?」
「本山的父親當年工作的那家企業的確在那個東歐國家有投資項目,他作為項目主管在那裡駐扎了很長一段時間,先期工程結束後也經常從日本飛到那裡出差。」他將手機揣回口袋,「但是後來他的工作變動,從那個項目組調離走了,卻依舊保持了和之前一樣的往返頻率。他去那個國家的理由肯定不僅僅只是因為工作。」
柯南點點頭。他們這會兒正在源輝月的住所,今天上午品牌方把婚紗送了過來,源輝月剛剛被工作人員帶去試穿了,他陪著降谷零在外頭客廳等。
距離結婚日期還有兩天,源大小姐的婚紗終於定了下來。之所以定得這麼艱難,原因當然不在於源輝月自己,而是另一位跟她結婚的先生。
降谷警官在作為安室透的時候,一直都是一副隨和好說話的樣子,然而一回到原本身份,好像作為降谷零的認真和執拗全都卷土重來了。這段時間不但幫忙准備婚禮的部下們被他折騰得夠嗆,其他人也不遑多讓。
至少在婚紗的選擇上,降谷警官秉持著認真嚴謹的精神已經推翻重來了四次,成了世界上最挑剔的甲方,就連想故意挑刺的黑羽快鬥少年都甘拜了下風。這一次他終於選定了一個勉強滿意的方案時,挑婚紗已經挑得眼花繚亂的源輝月趁他還沒改主意,當即拍板表示,「好的,沒問題,就這個了!」
本來還想多列幾個備選的降谷零:「……」
新娘子本人都態度堅決地表示沒有問題了,婚禮的婚紗款式終於是定了下來。回想起這段坎坷的抉擇過程,柯南嘴角一抽,沒能忍住。
「我之前都沒想到,安室先生你是這麼挑剔的人嗎?」
「嗯?」
金發青年正在回復工作郵件,聞言十分平靜,「這不算挑剔吧?」
不算嗎?
望著此人絲毫不自知的神情,柯南默默干笑兩聲,看破不說破。
普拉米亞和他的同伙這幾天都沒有動靜,明顯是已經收到了婚禮的消息,進入讀條時間,准備婚禮當天來個大的。這位危險的國際殺手開始潛伏,目前身處日本的另一個焦點魯邦一伙居然也沒有再露面。
少年偵探團受到了一次挫折,卻並沒有如柯南希望的一樣長記性,反而越挫越勇地試圖把魯邦一伙人再次找出來。阿笠博士收到了某公安警察和善的警告,不敢再跟他們一起胡鬧,於是他們就轉而拉上了服部。
關西名偵探這段時間待在東京也沒有其他多余的事情,被小朋友們一邀請,當即興致勃勃地接過帶孩子的職責加入了進去,順便也幫忙看著小朋友們不要鬧翻車。基德這天不知道忙什麼去了,也難得地沒有過來,於是這段時間莫名其妙組建起來的偵探怪盜團建組合終於只剩下柯南一個人,連源輝月家裡的客廳似乎都顯得空了不少。
源輝月被工作人員帶走的時間有點長,大概還順便確定了婚禮當天的妝容。柯南站在客廳裡放空了一會兒,終於猛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安室哥哥,你們定結婚戒指了嗎?」
降谷零終於從手機上抬起頭,朝他看來。
「……不要告訴我你忘了?等等,這種事情你不可能忘吧?但是距離婚禮已經只剩下兩天,現在再定好像也來不及——」
語速越來越快差點崩盤的名偵探錯愕地看到面前人露出一個很淡的笑。
「早就訂好了。」
「誒?」柯南遲疑地點頭,「這樣?沒聽你提啊,什麼時候定的?」
「兩三個月之前吧。幸好,現在再訂的確已經來不及了。」
「?兩三個月之……」
柯南忽地想到了什麼,「……在另外那個平行世界裡,你和輝月姐姐准備結婚的時候定的戒指?你後來在這邊定了一對一樣的?」
「對。」
名偵探倏地陷入沉默。
「……你那個時候還不知道輝月姐姐會過來吧。」
降谷零的聲音一如往常,「是啊。」
他緩緩回頭看過去,金發青年濃密的眼睫垂著,神色被落地窗旁的陽光渡上了一層濾鏡,連唇邊那點笑意都有些模糊。
「我前天帶輝月去看了松田他們。准備離開月參寺的時候,她問了我一個問題。我們這樣的身份,一旦殉職,遺體大概率是找不回來的,墓地裡只能放幾件代表本人的衣服,或者自己指定幾樣想帶到地下去的東西。」
「景光當初選的就是全家福和警徽,我一直沒想好,家庭的照片這種東西對我而言沒什麼非要帶下去的必要。但是她當時問我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其實已經決定好將來在墓地裡放什麼了。」
「……」
柯南已經猜到答案,靜靜保持了沉默。
「柯南君,這個就算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了,不要告訴她哦?」
「為什麼?」他慢吞吞問,「你不好意思?」
金發青年一頓,視線不自覺移開了。
「……你真的不好意思??」
大概是他語氣中的錯愕太明顯了,降谷零輕輕吐出一口氣,終於無奈承認,「對。」
「???」
「這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吧?」
「不,很驚訝。我還以為你無論什麼時候都是從容不迫的。」
「沒有人能無論什麼時候都從容不迫吧?」他語氣中的無奈更明顯了,「特別是……」
「特別是?」
「……特別是在面對喜歡的人的時候。」
這句話的聲音格外的輕,落在光潔的客廳地面上,讓柯南都怔了一下。
「我在面對輝月的時候真的沒有你想像的這麼鎮定啊柯南君,甚至大部分時候的鎮定都是裝出來的。」降谷零終於看向他,意有所指,「所以說,好歹給我留個面子?」
關於某人的中二歷史,包括「我的戀人是這個國家」都跟他姐說過的柯南:「……」
柯南:「……哦。」
這時候走廊處傳來一陣腳步聲,有個熟悉的聲音詫異開口,「你們說什麼呢?什麼留個面子?」
客廳裡的兩人同時回頭望去,不遠處通往試衣間的走廊,走在前頭的是幾個上門的工作人員,迎著投來的視線,對方當即體貼地往兩側退開,然後他們終於看到了走在後頭的源輝月。
空氣倏然安靜下來,走廊門前的光線好像都比往常明亮了。
漫不經心撩開一縷從脖頸側滑落的長發,源輝月微微皺了皺眉。婚紗是露肩的款式,十月末的天氣已經轉涼了,初步染上秋意的空氣從客廳裡迫不及待貼合過來,纏繞上胸前冰涼的珠寶項鏈,又順著脖頸往上爬。
她感受片刻後無言對跟出來的造型師吩咐,「發型改一下,不要全部盤起來。」
她冷。
對方連忙點點頭把這一條記下,然後她這才回頭,看向客廳裡半晌沒說話的兩個人,眉梢一揚,「怎麼了?」
柯南好像回過神,「沒事,就這樣定下來了嗎?」
「是啊,」她懶洋洋拎了拎婚紗雪白蓬松的裙擺,「好看嗎?」
當然不可能不好看。
弟弟乖乖點頭。
她滿意地摸了摸他的腦袋,這才看向沒動靜的另外一個人,「你怎麼了?」
「……沒事。」金發青年倉促移開目光,「既然輝月桑也對這套婚紗滿意的話,就定這一件了。至於其他的……」
他的視線移開,似乎晾涼了幾秒鐘,終於重新回到她身上。隨即他好像這才發現不妥,望著她光裸的肩膀和手臂下意識皺了皺眉,「婚禮時間是晚上,當天氣溫也比今天要低一些,會不會太冷了?」
一旁的工作人員被他挑剔怕了,連忙忙不迭出聲提醒,「婚禮現場是室內,可以讓酒店開空調。」
金發青年似乎遲疑片刻,在他期盼的目光下終於還是點了頭,「好吧,那就這件。」
工作人員終於不動聲色長長如出一口氣。
婚紗確定下來之後,還有當天的其他細節需要安排。降谷零臨時還接到了一個風見的電話,需要他去參加當天晚上的作戰安排會議,於是和源輝月跟柯南告辭離開了。
這天是個工作日,幾個繁華的路段都難得沒有堵車,汽車一路暢通無阻。前往警視廳的路上,他一如既往地高效率地邊開車邊一心二用地聽完了下屬的彙報。
「……有關和魯邦交易的那個法國商人亞倫的身份,在降谷先生您指出方向之後我們已經派人去進行深入調查了,應該在這兩天就會有結果。」
風見洋洋灑灑說完了正事,注意力終於轉向即將到來的婚禮。
「聽說源小姐今天試了婚紗?」
降谷零一手搭著方向盤心不在焉地點頭,「對。」
「啊,那定下來了嗎?就是您當初選定的那一件了?」這個坎坷的婚紗選擇過程中,風見警官也貢獻了一份被某人折騰過的血淚,因而對此十分關注。
降谷零:「……大概是吧。」
大概?
極少聽到自家上司使用這種不確定副詞的風見有些迷茫,「那配套的珠寶呢,源小姐最終選定了哪一款?」
除了婚紗,新娘當天晚上佩戴的珠寶首飾也挺重要,只不過大概是吸取了婚紗的前車之鑒,這方面源輝月終於沒有偷懶讓未婚夫幫忙,自己獨立做出了決定。
降谷零不止為何忽然沉默。
風見連忙解釋,「降谷先生您拿出來的那幾款珠寶再加上鶴岡八幡宮貢獻出來的那幾套全都價值十分珍貴,當天可能要適當增添安保人員,所以……」
「我知道了。」
前方的信號燈跳成了紅燈,降谷零揉了揉眉心,緩緩踩下剎車一邊無奈道,「我讓輝月發給你吧。」
風見似乎對為什麼是讓源輝月轉告他有些疑惑,但是識趣的沒有多問。
雖然他問了,他的上司也絕對不會回答他。
怎麼回答?說他剛才看到源輝月走出來的時候,心神全放在了穿著婚紗的新婚妻子本人身上,根本沒有注意她到底穿了什麼款式的婚紗帶了什麼樣子的珠寶?
作為一介頂級情報間諜,這樣的話說出來他的下屬都不會信。
悠于 2023-9-24 18:44
第741章 夢中的婚禮(六十三)
源輝月收到風見的詢問郵件的時候,雖然詫異,但還是把她挑中的那套飾品拍了張照片給他發了過去。
然後她看了看時間,上門送婚紗的工作人員剛離開,不知不覺一上午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已經十一點多。
「留下來一起吃午飯?你想吃什麼?」
她低頭問柯南,小偵探剛收到一封郵件,聽了這話抬頭,神色有點遲疑,「那個,剛剛蘭姐姐說有點事讓我回去一趟……」
「毛利偵探家的那位小妹妹?」
源輝月了然,然後她就用某種帶著笑意的調侃眼神望了他一會兒,爽快點頭,「我知道了,去吧。」
忽然有點不想知道她都了然了什麼的柯南,「……好的,那我走了,一會兒晚上跟服部一起再過來。」
小偵探像只心虛的貓咪,默不作聲地靜悄悄出了門,源輝月輕笑著凝視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
「神子大人,這些東西……」
她回頭,神宮的兩位巫女妹妹正捧著捧著她剛換下來的婚紗和飾品站在身後,
「收起來吧。」
「是。」
兩人一欠身,其中年紀大一些的,叫做早織的巫女妹妹報告道,「方才神主大人撥了電話過來,他打算提前一天,明天就到東京來。」
源輝月:「……他真的要來啊,我跟他說過了當天晚上現場很危險吧。」
巫女妹妹比她還要心平氣和,「神主大人說八幡大神會保佑他的。」
源輝月:「……」
也對,自己神宮的神主冒著生命危險來給祂送來的神子證婚,如此誠心誠意畢恭畢敬,八幡大神如果不保佑一下他也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她無言地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這個安排。巫女們跟她彙報完就去准備午飯了,這時候客廳的電視恰好播放起整點新聞。
「有『歌唱貴公子』之稱的艾米利歐·巴瑞迪的演唱會就在後天了,我們現在就在東都體育館的場館外,可以看到目前場館外還沒有人,但是不少艾米利歐的歌迷已經提前從全國各地趕來了東京……」
主持人熱情洋溢的聲音吸引了她一縷注意,源輝月回頭望過去,就見電視上的鏡頭已經切換到了東京街頭,女主播正在隨機拉著路人做采訪。如方才的新聞所說,許多外地口音的被采訪者,但凡是年輕人,幾乎都是衝著「歌唱貴公子」的演唱會來的。
「啊,艾米利歐……」
一個巫女妹妹正抱著食材路過,視線不經意掃過去,下意識腳步一頓。
「嗯?」源輝月看過去,「你也是他的歌迷?」
巫女妹妹露出了一點不好意思的表情,雖然平日裡行事穩重,但她到底才二十多歲,鶴岡八幡宮也不是苦修寺,神宮的巫女有一些個人愛好很正常。
「不過也不算歌迷,只不過聽過他的歌,有幾首很喜歡。」她說到這裡想起了什麼,「說起來,艾米利歐演唱會的日期也是十一月一日萬聖節呢,恰好和神子大人婚禮的時間撞到一起了。」
「是啊,真巧。」源輝月若無其事地點頭說,並且體貼提議,「不過反正婚禮當天你們不用到場,如果想去看演唱會的話也可以去哦,我可以幫你們弄兩張票。」
「不,我們還是留在家等您吧。」
巫女妹妹神色一肅,顯然對某個明星的淺薄喜愛遠遠及不上虔誠信仰,「那天晚上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說不定會有我們能夠幫得上忙的地方。就算沒有,留在這裡等待神子大人歸來也是我們應該做到的事。」
「唔,也行,隨你們。」
源輝月並不強求。這時候電視裡已經跳轉到了下一條新聞,這一次的播報新聞的女主播語氣就沒有之前輕松了。
「根據維斯帕尼亞國公布的消息,維斯帕尼亞王國出產的重要礦石於王宮地下管理設施內被盜,盜走礦石的犯人目前還未查明,疑似之前政變失敗的前王國公爵吉拉德·穆思卡·維斯巴蘭德有關……」
女主播字正腔圓的播報落在空曠的客廳裡,屏幕上恰好出現了前公爵本人的照片。那是公爵政變失敗之前,訪問某國時拍攝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提前知曉了這個人的結局,男人臉色那個和善又官方的笑容莫名透著一點虛假。
源輝月回頭,視線漫不經心地從上頭一掃而過。
.
柯南離開他姐的住所後並沒有直接前往毛利偵探社,而是出門攔了一輛出租,報了一個酒店的地址。
地址位置在澀谷區,從米花町過去大約三十分鐘,他到地點時服部平次已經蹲在酒店門口玩了半個小時手機,快等得不耐煩了。
「工藤,你動作也太慢了吧?」
「抱歉抱歉,」柯南付了車資,跳下出租快步朝他走去,「輝月姐姐剛試完婚紗,我陪她送走了工作人員才來得及趕過來。」
「嗯?」
服部平次捕捉到關鍵字,唰地抬頭,「源姐姐今天試婚紗?」
「是啊,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你又沒告訴我!」關西名偵探當即朝他伸出手,「你拍照片了嗎,給我看看。」
「……婚禮當天不就看到了?」
話雖如此,柯南還是無言地把「工藤新一」的手機遞了過去,「元太那群家伙們呢,你確定甩開了?」
「放心放心,我故意弄了點錯誤線索給他們調查,那幾個小朋友現在還在家裡查資料呢。」
關西名偵探的話音剛落,柯南自己的手機響了一聲,是鈴木園子發來的催促郵件。他拿出來看了一眼,單手抄兜抬步走向酒店門口的台階,「走吧,園子說讓人下來接我了。」
「哦。」
服部平次滿足完好奇心,終於將手機還給他,話題轉向正事,「你確定次元大介在這裡?」
「艾米利歐到日本之後就一直住在這座酒店,他是盧奇亞諾給他請的貼身保鏢,肯定也在這裡。」柯南眼神明亮,伴隨著一點蓬勃而起的躍躍欲試,「我們去見見他。」
酒店的玻璃門感應到有客人進來,自動往兩側退開。柯南和服部穿過酒店大堂,邊尋找著鈴木園子口裡的下來接他們的人,一邊走向電梯。
這時候,有個從安全樓梯下來買煙的人正要踏上大堂光可鑒人的地板磚,視線不經意往點頭方向掃過,腳步倏地停下。
他條件反射地往安全門後一躲,只小心探出半個腦袋,直到目送著那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進了電梯,這才緩緩從門後頭走出去。
電梯上顯示樓層的數字一路往上跳,他遠遠盯著那個方向,眼睜睜看到數字果然在自己居住的樓層停了下來。
次元大介:「……」
他默默拿出手機,撥通自己同伙的號碼。響鈴三聲,那邊終於被人接了起來。
「莫西莫西,次元?」
「我這裡來了個麻煩。」
「誒?」
「那個日本的偵探小鬼,找到我這兒來了。」他默默地從兜裡掏出最後一根煙叼上,邊在身上找打火機邊含含糊糊地問,「能夠想辦法把他弄走嗎?」
「額,雖然很想幫你,但是我現在可能抽不出空。」
次元大介:「?」
「我這兒恰好也來了一個主動找上門的小鬼。」魯邦一手握著手機,看向對面的人,「麻煩程度可能跟你那邊不相上下。」
「主動找上門來的小鬼」本人,黑羽快鬥唇角掀了掀,露出一個好整以暇的笑容。
.
下午六點,柯南回到了源輝月的住所。
服部平次在回來的路上被終於察覺到自己被糊弄了的少年偵探團們聯手打劫走了,關西名偵探齜牙咧嘴地示意他先過去,自己稍後就跟上,柯南於是也沒跟他客氣。
依舊是巫女姐姐給他開的門,源輝月不在客廳,他進門後往裡頭掃了一眼,倒是意外看到了坐在沙發上閱讀著一沓資料的灰原哀。
茶發小女孩察覺到動靜撇他一眼,「回來了?」
「啊,」他納悶地走過去,「你怎麼過來了,輝月姐姐呢?」
「她在陽台接電話,」灰原哀翻過一頁手裡的紙,「我來取一份資料,順便跟她一起吃晚飯。聽說你和服部下午去找次元大介了?有什麼收獲?」
「你從哪兒聽說的?」柯南接過一杯巫女姐姐到給他的果汁,乖巧地道了謝,這才無言轉向她,「服部?」
灰原哀淡定說,「他問了我之前維斯帕尼亞王國發生的事。話說回來,你為什麼忽然又對魯邦一伙感興趣了?目前最重要的不是普拉米亞嗎?」
「的確是普拉米亞,只不過,我總覺得魯邦那天的態度有點奇怪……」
他最後一句話聲音漸輕,變成了一句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語。灰原哀疑惑抬頭,不等她看出端倪,名偵探已經回過神,「話說回來你在看什麼啊?怎麼全是化學式、高氯酸鹽……」
柯南忽地愣住,「這是普拉米亞的炸藥成分分析表?」
「對,我找她要的。」
柯南詫異望過去,隨即這才注意到沙發前的茶幾上還有一份文件,他疑惑地伸手,「這是什麼?」
灰原哀:「我的實驗報告。」
柯南下意識看看手裡的報告,又看看她那裡的那份資料,忽然明白過來,「所以你這段時間就是在忙這個……」
「還是從基德那裡得到的靈感。不同的化學元素燃燒後的火光的確各有各的特點,再加上現場的炸藥殘留,我本來想試試通過這些信息能不能倒推出普拉米亞使用的炸藥成分。」
灰原哀頓了頓,語氣有點輕地低聲說,「結果還是晚了你們一步,你們直接從魯邦那裡拿到了炸藥樣本,沒能幫上忙。」
「……」
柯南安靜幾秒後失笑,「所以你才想看公安出具的炸藥分析報告啊,想和自己的結果對比嗎?」
「對,」灰原哀輕輕嘆了口氣,「然後就發現還好你們真的拿到了樣本,公安的報告跟我的推測有出入。」
「誒?」
「大部分成分都是一樣的,只有這種原料。」
灰原把手裡的報告翻到某一頁示意給他,柯南看了看她指出的位置,又翻了翻自己手裡的資料,這才發現普拉米亞制作炸彈的原料成分的確有一樣跟她的推測不同。
「老實說,其實我當時也不是沒有考慮過這種,但是斟酌之後還是把它換掉了。」
「為什麼?」
灰原哀皺了皺眉,「因為考慮了購買方面的問題,這種化學品在黑市上購買比較困難,如果要大批量制造炸藥的話會很麻煩。所以我才換成了另外一種制成炸藥後威力跟它不相上下,當更容易弄到的。沒有想到普拉米亞居然沒有選它。」
柯南想到了什麼,忽地一頓。
「因為她根本不需要從黑市上弄這些東西。」
兩人齊齊回過頭,這才發現源輝月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正站在沙發後面,視線筆直垂落在柯南手裡那沓紙上。
灰原哀心底一慌,她找源輝月要炸彈資料是借口博士想看,也不知道她方才聽到了多少,「我……」
源輝月伸出手,直接把柯南手裡那份她制作的實驗報告拿了過去,她垂眸翻到最後的結論部分,似乎一目十行地迅速閱讀完了上頭的信息。
「……果然是這樣。」
灰原哀有點無措地望著她,然後就對上她抬眸望來的視線,「這個能借我用用嗎?」
「可,可以……」
「謝了。」
源輝月拿著文件轉身,只是在走出了好幾步之後,她好像忽然想到什麼,又回過頭來,揚了揚那份資料。
「對了哀君,辛苦了,幫大忙了。」
灰原哀意外地愣住。
第742章 夢中的婚禮(六十四)
時間一轉就到了婚禮當天。
澀谷之光大廈從上午開始就有人繁忙地進進出出,婚禮正式開始的時間在下午六點,這個時間是鶴岡八幡宮的神主大人在八幡大神的神牌前推算的,特意詢問過神明大人本人。
而不知道是巧合而是有意,推算出來的結果恰好卡在逢魔之時的中間點——陰陽道的傳說裡,逢魔之時是鬼神最容易出沒的時刻,一天中唯二人類和神明妖怪可以同時出現的時間段。
要是以往,傳說也只是傳說,但現在就說不准了。而八幡大神大人選擇這個時間,到底只是順手,還是家裡最受寵的孩子要結婚了祂老人家打算親自過來看看……
反正也沒人敢問祂。
由於這場婚禮各方面意義重大,從上午開始,就連澀谷之光大廈門口的空氣好像都比別處多出了許多緊張。
一街之隔的另一條車道,一輛福特野馬安靜地停在路邊,車裡駕駛座上的人一手搭著車窗靠著座椅,視線漫不經心落在對面的大廈,大廈門口終於駛來一輛黑色汽車。早就等在那裡的工作人員連忙三兩步跑過去幫忙拉開車門,有個熟悉的身影從車上下來,後頭還魚貫跟下來了兩個眼熟的少年偵探,和某個更加熟的小學生。
「秀。」
這時候車裡的另一個人終於沒忍住疑惑,副駕駛座上的朱蒂遲疑地問,「你不進去嗎?他們不是給你發了邀請函?」
赤井秀一回過頭,目光往前一掃。就如同朱蒂所說,前風窗後頭這會兒正放著一張婚禮請柬,非常典型的日式審美風格,素淨典雅,裡頭受邀者的名字也是對方禮貌手寫的,並且難得的是他正式的大名,赤井秀一。
望著這張請柬,他低低笑了一聲,「我對這點倒是比較意外,他居然會給我發請柬這件事。」
「你是說那位安室君?更讓人意外的是他居然會結婚吧?」朱蒂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我本來以為這場婚禮純粹只是演戲,但是從這張請柬的用心程度上看,他好像是真的打算結婚……還是說這是他一貫的做事風格?連在這種細枝末節的小事上都力求完美?」
「嗯,怎麼說呢,我在組織認識他的時候,波本的確是個連細枝末節的小事都要做到最好的性格。」
赤井秀一一頓,「但這次大概不是這個原因。」
街對面從車上下來的人終於被工作人員迎進了大廈,他最後往那邊望了一眼,一手搭上變速杆啟動了汽車,「走吧。」
朱蒂詫異了,「你真的不去?」
她詫異的幾秒,汽車已經重新回到車道,她身旁的男人用行動回答了他真的只是來看看。
「這裡今天晚上即將發生的事,以我們的身份不太方便插手。」赤井秀一平靜地一手將變速杆撥到四擋,「所以還是去另外一邊吧。」
汽車發動機發出一聲轟鳴,迅速開離了這片街區。那聲轟鳴淹沒在滿大街來來去去的汽車裡,常人聽來並不明顯,但剛走進酒店大門的一行人中,一大一小兩個名偵探腳步忽然同時一頓。與此同時,源輝月也像是覺察到了什麼,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源小姐?」陪在她旁邊的那個偽裝成酒店工作人員的公安跟著停下腳步,下意識警惕,「發生什麼事了嗎?」
源輝月回過神,衝他微笑著搖了搖頭示意沒什麼,繼續抬步衝著電梯方向走。
她身後黑羽快鬥和柯南互相對視一眼。
「福特野馬GT500?」黑羽快鬥眉梢一挑,「剛剛停在門口那輛車,認識的人?」
「啊。」柯南的表情有些微妙,「安室哥哥真的給他發了請柬啊。」
「嗯?」
「沒什麼。」
柯南搖了搖頭,最終明智地覺得這群大人之間的關系過於錯綜復雜,他還是別插手了,「大概只是過來看看吧,沒關系,不是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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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另外一個不知道該不該被歸進敵人範圍中的人正正襟危坐在一間日式茶室裡,盯著自己面前的那張薄薄的卡片運氣。
一個悠閑的聲音從他身後傳過來。
「五右衛門,你已經盯著那張請柬看了十分鐘了哦。」
石川五右衛門:「我正在思考送什麼禮物。」
魯邦詫異地從地板上仰起半截身子,「你真的要去啊?」
「嗯,不行嗎?他們不是都給我送請柬了?」
武士閣下一如既往的單純和直來直去,完全不考慮陷阱的可能,甚至已經在考慮送禮事宜了。魯邦嘴角一抽,「可是五右衛門,你忘了我們今天晚上的計劃了?」
石川五右衛門一愣,似乎陷入思考,「但是八幡大神座下的神子閣下要結婚,還給我送了請柬,我不去是不是不太好?」
魯邦:「……」
哦,他都忘了,八幡大神甚至還是武神來著,日本這隨處可見的神道教信徒。
眼看著五右衛門的表情越來越凝重,似乎真的在八幡大神大人和自己的同伴之間做起了權衡,懷疑自己甚至有可能會輸的魯邦一默,當機立斷地打斷他的思考,「其實這種情況你就算人不到場,送一份禮物過去也可以的。」
「是嗎?」五右衛門下意識轉向他。
作為一個不參加魯邦策劃的「活動」時就自己一個人住在深山老林裡修行的古董武士,他在人際交往方面的經驗當然比不上滿世界都有朋友和敵人的同伴——雖然後者並不值得表揚吧。
「當然可以!」不值得表揚的同伴煞有介事地忽悠,「因為有其他要事不能到場,這種情況也是常有的,主人家也會理解,只要禮物送到了就行了。我想想,一般婚禮的話珠寶或者高檔紅酒都可……」
五右衛門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上次在拍賣會上弄到的那把武士刀我恰好帶過來了。」
魯邦:「?」
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同伴恍然完了當即起身,毫不猶豫就朝後頭的倉庫走,邊走還邊到底了解一些人情世故地問,「對了魯邦,是不是還應該准備一個禮盒,把禮物裝在盒子裡送過去?」
魯邦三世:「是……的吧?」
「好的,我知道了。」
懂一些人情世故但不多的五右衛門打開倉庫的門,對自己的選擇十分自信地昂首挺胸,大步朝著裡頭邁去找刀了。魯邦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後,原地靜默幾秒,一手捂住臉,終於有氣無力地重新癱倒下去。
在人家的婚禮上送過去一把刀,絕,很絕。簡直跟隔壁國家的生日當天送壽星一口鐘當禮物有異曲同工之絕妙。
這個國家的武士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
他原地糾結了好幾分鐘,最終還是沒有制止五右衛門的做法。
那個特別麻煩的神子美人他記得好像也是武家出身來著?他懷著十分僥幸的心理想到,所以應該不至於誤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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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家出身的特別麻煩的神子大人這會兒剛化完妝。
按照西式婚禮的慣例,新娘在婚禮前是不能讓新郎和賓客看到自己的裝扮的,在儀式開始新娘前需要會提前幾個小時到場,將一切准備完畢的First look環節,新郎收到提醒轉過身,這才會第一次看到自己未來的妻子穿著婚紗的樣子,也是西式婚禮上一個重要的浪漫。
但這一浪漫在源輝月這裡基本算是作廢了,她的婚紗甚至都是降谷零幫忙挑的,試婚紗的時候也沒避著他。不過到了婚禮儀式開始之前,他們總算遵守了一點傳統,這會兒她即將結婚的未婚夫並不在,化妝間裡暫時只有她和守在一旁的工藤。
化妝師幫她調整好妝容,乖乖拎著工作箱先離開了,安靜的化妝間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源輝月一手闔上粉餅的蓋子,終於扭過頭看向一眨不眨盯著自己的人,「怎麼了?」
黑發少年正一手撐著下巴,手肘支在化妝台上,滿臉寫著「有事」地拉長聲音,「沒事……」
源輝月挑眉。
「……我還是覺得你結婚太快了。」
她失笑,衝他招了招手。少年偵探默默地拖著椅子往前挪了兩步,乖乖地一低頭。她掌心順勢落下,揉了揉他的腦袋。
「你不喜歡安室?我還以為你已經跟他統一戰線了?」
「一碼歸一碼,那是原則問題。」
很有原則的黑羽快鬥低頭「切」了一聲,用面前人聽不到的音量低聲嘟噥,「哪個怪盜會喜歡警察啊,還有偵探。」
而安室透其人甚至既是警察又是偵探,簡直是他的雙重天敵。
「誒?那怎麼辦,我們都已經快要結婚了?」
「……」他默了兩秒,扭過頭,「看在你喜歡他的份上,我不跟他計較。」
源輝月被逗笑了,「這麼懂事啊?」
依舊是熟悉的哄小孩子的語氣,被當成小孩子哄了的怪盜無奈地抬頭。這時候源輝月放在桌上的手機忽然響了一聲,兩人同時望過去,就見屏幕上跳出一封新郵件,是個沒保存的陌生號碼。
但大概源輝月是認識的,她望到那封郵件,神色微微動了一下。
黑羽快鬥識趣地起身,「我去一趟洗手間。」
她果然笑著點了點頭,「去吧。」
少年清瘦的背影消失在化妝間的門口,源輝月目送著他出了門,注意力又重新回到自己的手機,有一搭沒一搭地翻了幾頁近幾日的新聞,正瀏覽到一個有關艾米利歐的演唱會的報導的時候,門口忽然傳來幾聲禮貌的敲門聲。
「進來。」
房門被從外頭拉開,一個輕得幾乎聽不到的腳步聲走進門。
源輝月放下手機回頭,「艾蕾妮卡?」
假扮成工作人員混進來的艾蕾妮卡穿著灰撲撲的工作制服,腦袋上還帶著一頂帽子。看到她穿著婚紗的樣子之後她似乎微微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似的,低輕輕點了點頭,「新婚快樂。」
「謝謝。」
說完這句道賀,前國際刑警的注意力很快轉向正事,從身上拿出一沓資料。
「你要我調查的東西。」
第743章 夢中的婚禮(六十五)
黑羽快鬥出了化妝間,在走廊上隨手拉住一個路過的服務生,「你們上司在哪兒?」
偽裝成服務生的公安:「……」
他默默凝望著這位忽然拉住自己的少年,該少年鎮定地回望他。跟他對望了三秒鐘,公安終於從對方的眼神中確定他要找的不是酒店領班,而是他真正的上司。
他無言地抬手朝某個方向指了指,黑羽快鬥輕快地說了聲謝謝,終於放過他,朝著他示意的方向走去。
他最後在距離大廳不遠處的走廊裡找到了安室透。
彼時他正站在窗邊打電話,筆挺的新郎禮服將青年的身型修飾得格外地好看,淡金色的碎發在陽光下像暈開了一層朦朧的光。
不得不承認,這位公安警察就外表而言,實在是帥得特別突出。黑羽快鬥最開始猜到他的身份的時候,怎麼都想不通他是怎麼被選成臥底的?說好的臥底的首要要求是不引人注意呢?也或者是正因為所有人都有這個刻板印像,所以當時的警方上層反而反其道而行之選了個最顯眼的?
他打量的視線剛移過去,對方就敏銳地察覺,抬眸往這邊掃過來。那個電話大概正好已經快要打完,他三兩句簡單結束了通話,這才轉過身。
「工藤君?你不是在化妝間陪源桑,發生什麼事了嗎?」
黑羽快鬥懶洋洋溜達過去。
「艾蕾妮卡來了。她對其他人的信任度沒有輝月姐高,我留在那兒不太方便,找個借口出來了。」
「這樣啊。」降谷零終於看向他,「工藤君是特意來找我的?」
他俊朗的面孔上露出了一點疑惑的神情,同時又有一些恰到好處的陌生和善意,就好像他面前站著的真的是新婚妻子家裡和他不常打交道的弟弟,甚至可能還知道弟弟本人看他有一些不爽,因而既不過分親近,也不過分拘謹。
黑羽快鬥在心底「嘖嘖」兩聲,給這個演技打了九分,然後他直接開門見山,「上次我假扮她被那個叫做雷恩的外國男人抓走的時候,大概是在黑暗裡大意了,也可能是當時的情況有些出乎意料,那個人倉促之下沒能把自己的底細藏好,我跟他交手的時候就感覺到他應對的那幾個招數有點熟悉。」
降谷零安靜凝望著他。
「我這幾天閑著沒事,又在腦海裡把當時的情形回顧了一遍。然後我終於想起來了……」黑羽快鬥挑了挑眉,「原來他們是那邊的人啊,難怪。你應該早就猜到了吧?你才是對他們最熟悉的,甚至這一次你察覺的時間說不定比輝月姐都早?」
「……」
他面前的人沉默了片刻,目光終於有了一點變化。那種虛假的溫和神情緩緩退去,青年眼神多了一絲公安警察應有的鋒利。
「我應該贊賞怪盜基德家學淵源嗎?」
黑羽快鬥聳了聳肩,半點不在意自己已經有跟沒有一個樣的馬甲,「所以呢,你准備怎麼辦?如果真的和我猜測的一樣,今天晚上這場行動的危險性已經遠遠超出預計了吧?還是說你有其他准備?」
降谷零默了幾秒,「……我的確讓他們准備過一名女性公安警察,身型和她相仿的。」
你還真有准備?
黑羽快鬥錯愕,忽然對這人的縝密周全有了新的認識。
「……你該不會告訴我你打算讓那名公安姐姐代替她出場吧,雖然這樣安全性的確有保障了,但是她肯定會不高興的哦。」
「原本只是以防萬一,但是……」
降谷零輕輕吐出一口氣,黑羽快鬥望過去,只感覺他周身的情緒好像逐漸沉郁起來,連灰藍色的眼瞳裡好像都多出了一抹陰影。
「所以說,」他終於慢悠悠開口,「你要不要聽一下我的提議?」
金發青年略微詫異的抬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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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妝間。
桌上的紅茶冒出熱騰騰水霧,散發出清新淡雅的香氣。沒有其他人貿然跑進來打擾,室內的空氣格外的安靜。
源輝月終於看完了艾蕾妮卡帶來的那沓資料,「果然是這樣啊。」
「……你猜到了?」
「差不多,只不過不算太確定,所以請你幫忙證實了一下。」
她將文件放上旁邊的化妝桌,轉頭就看到艾蕾妮卡站在原地沉默著。她並沒有坐下或者去碰旁邊桌子上的紅茶,這是一種對周圍環境的警戒,也是她在數年如一日的顛沛流離中養成的習慣。
為了追捕普拉米亞,她已經犧牲了太多東西,從一名信念堅定的國際刑警變成了一個躲躲藏藏在任何環境都無法放松下來的通緝犯。她原本認為這是值得的,然而她剛剛交給源輝月的那份文件,那裡面的東西給她帶來了巨大的衝擊,以至於她在先拿到那份結果並且看完之後,除了震驚,更多的居然是茫然。
「艾蕾妮卡。」
前國際刑警抬起頭,就見對面人正靜靜地看著自己。
「無論如何,普拉米亞的確殺死了你們的親人,她依舊是你們的仇人,這一點是不變的。」
望著那雙湛藍如湖面的眼睛,艾蕾妮卡像是被裡頭的清水潑了一把臉頰,居然真的感覺好受了不少。她深吸一口氣,苦笑著道謝,「謝謝。」
「不用謝我,我說過了,我們是合作關系。」
她點點頭,努力讓自己的注意轉移到正事上,「既然你已經確定了你的猜測了,普拉米亞有可能比預計的危險性更高,今晚的計劃要做出調整嗎?」
源輝月的指尖在文件上敲了兩下,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調整倒是不用,不過的確可以做點准備。」
艾蕾妮卡:「?」
並沒有直接告訴她「准備」是什麼,在關照了她的行動可以照舊之後,源輝月就把人送走了。然後她坐在終於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房間裡想了想,拿出手機翻出一個幾天前存下來卻一直沒有用過的號碼。
「我出門了。」
某個大隱隱於市的茶室,五右衛門拉了拉帽檐,留下一句招呼後抱著那個狹長的禮盒鎮定地轉身。
魯邦盤腿坐在門口,默默望著他走進外頭的陽光裡。他到底沒能攔住,他的同伴還是在人家婚禮當天去送鐘,不是,給人家送刀了。
只希望那位即將收到一把精挑細選的鋒利凶器的神子小姐能夠理解五右衛門的一片苦心吧……
他默默在胸前雙手合十,真切希望這把凶器不會有用上的一天,特別是用在婚禮的另一個人身上。
就在這位國際大盜甚至思考著要不要禱告一番先跟八幡大神大聲招呼的時候,躺在他身後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魯邦回頭,看到屏幕上的來電提示的瞬間詫異地挑起眉,然後他眨了眨眼睛,把手機撈過來,毫不猶豫按下接通。
「真難得,我還以為你不會撥打這個號碼呢。」
「為什麼不打。」電話那頭的人氣定神閑,「你本來就欠我一個人情。」
「是是,而且我也說過了,如果你打算把人情討回來就可以撥打這個號碼。」魯邦歪了歪頭,「所以呢,打算讓我幫你做什麼,神子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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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這樣定了。」
黑發少年懶洋洋一招手,自說自話完了之後淡定地轉身離開,背影有種自然的松弛和懶散,沒多少防備的樣子,半點不像背對一個警察。
降谷零目送他走遠,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的腳步聲都好像比方才來的時候輕快了不少,甚至保持著這種輕松愉悅消失在走廊拐角。
他在原地安靜半晌,啞然失笑。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終於有了某種實感,那個把警視廳耍得團團轉的怪盜基德真的還只是個十七歲的少年。
而且在某些方面的性格簡直和源輝月如出一轍,只要准備搞事眼睛都亮了,跟聞到了貓薄荷的貓一樣,居然好像都有點可愛了。
他無奈地揉了揉眉心,察覺到自己對源輝月的濾鏡已經要有連帶著往她周圍的人身上蔓延的趨勢,努力讓自己及時打住。這時候他的手機又進了一個新電話,是安室透那個手機。
他原本以為是榎本梓,剛把手機摸出來,忽地一頓。
屏幕上的來電提醒顯示的號碼他沒存,但記得,是衝矢昴。
沉默兩秒後,他還是接通了這個來電,「我倒是沒想到你會在這個時候跟我打電話。」
「因為我覺得即便是我,也應該這個時候祝福你一句『新婚快樂』?」
那頭的人這次連裝都沒裝,直接用了自己本來的聲音。
「謝謝。」降谷零坦然地把這聲祝福接下了,語氣依舊冷靜,「所以呢,你還打算到現場來恭賀我結婚嗎?我還以為你收到那張請柬就應該明白不用來了?」
「我知道,我打電話過來就是打算說明我今天晚上不會到那邊去。」那頭的人頓了頓,低沉又隱晦地加了一句,「所以希望你們多加小心。」
降谷零沒說話,如果只有他自己他就當場把這句話給對面那個FBI撂回去了,但是對方還加上了源輝月,他沉默著算是接下了這個關心。
在這個重要的大事即將到來的時刻,FBI和公安,波本和萊伊,這些復雜又糾葛的關系好像終於被特殊的時間點剝離了出去,他們之間的對話終於第一次沒有勾心鬥角和針鋒相對,居然難得地有了一些平和的閑聊氛圍。
「婚禮快開始了吧,你現在沒有陪著她嗎?」
「沒有,西式婚禮裡面不是有規矩婚禮正式開始前不能見面嗎?」
「First look?」英國長大的美國人赤井秀一果然了然,「但是你們還需要講究這個嗎,不是聽說她的婚紗都是你選的?」
「……」
「哦,我想起來了,難道是因為那個習俗?」
降谷零低垂的眼睫輕輕一顫。
以前在組織的時候,他和萊伊還有蘇格蘭搭檔出任務,曾經路過過某個村子,正好撞上當地一場婚禮。那是個全村人都信仰某個當地神明的古老村寨,婚禮儀式非常傳統,其中就有新郎新娘在婚禮前不能見面這個說法。
村裡的老人說是如果婚禮前新人提前見了,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了。
沒什麼道理,非常封建迷信。但是到他自己即將結婚的前夕,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想起了當時老人的話。
「這個顧慮,你們其實也沒有吧。」FBI說。
「……」
「……」他低低一笑,「你說得對。」
他正要掛斷電話的時候,電話那頭的FBI忽然再次喊了他一聲,「安室君。」
他拿開手機的手一頓。
「當一件事的結果已經注定了,反而不用有什麼好顧忌的。因為無論如何最後都會後悔,但為做過的事後悔總比為什麼都沒做後悔要好,你說對吧?」
他嘲諷一笑,「這是你的經驗之談嗎?」
「你就當是吧。」
某位自大且喜歡說教的FBI終於掐斷線路,電話裡傳來一陣一陣規律的忙音。他微怔地放下手機,回過神時才發現自己無意識地已經走到了化妝間門口。
正午剛過,酒店的工作人員換班的換班,忙碌的忙碌,這會兒門口的走廊上沒多少人。不知道是誰剛剛從裡頭進出忘了關緊房門,化妝間的大門輕輕靠在門框上半闔著,裡頭的動靜通過門縫清晰透出來,是源輝月在和柯南說話。
他在門口遲疑了幾秒,抬手敲了三下門板。
裡頭的人先是說了一聲「進來」,隨即門後傳來腳步聲,他一入耳就聽出來了,是源輝月。
腳步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了門板後,他不知為何呼吸驀地滯了一下。
「安室?」
「是我,」降谷零聽到自己從容自若的聲音,「婚禮儀式六點才開始,之後可能會顧不上了,源桑你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唔,柯南你們餓嗎?」
源輝月似乎回頭征詢了房間裡的小孩子們,隨即同意道,「你讓他們送點吃的東西過來吧。」
他輕輕應了一聲好,然後抬眸望去,那扇大門始終安靜地在他面前閉合著。他在門前停留片刻,抬起的手又緩緩放了下去。
他終究還是沒有把門打開,隔著門板跟裡面的人打完了招呼,轉身離開了。
第744章 夢中的婚禮(六十六)
門外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源輝月眼睫微微斂了一下,終於放下握著門把的手。
「為什麼不把門打開說話?」
她回頭,坐在茶幾邊上的小偵探正滿臉納悶,不知道他們在玩什麼新鮮玩意兒。
她揚了揚眉梢,「你不知道未婚新人在婚禮儀式開始之前不能見面嗎?」
「誒?有這個說法?」名偵探的知識庫受到了挑釁,下意識開始回憶。
「有啊,華國某些地方的古老傳統。」她懶洋洋走回沙發旁,「說是……」
服部叼著葡萄抬頭,「說是?」
源輝月一頓,「嘛,反正遵守一下也沒什麼壞處。八幡大神都存在了,誰知道那些稀奇古怪的傳統是不是真的呢?」
兩個名偵探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終於不再多問。
「話說回來,你們剛才跑哪兒去了,還有工藤呢?」
三言兩語應付過偵探們的問題,源輝月終於想起另個一個說完去洗手間就消失了的人。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明明是她結婚,但是其他人好像忽然就比她還要繁忙起來,柯南和服部也是一大早就不見人影,剛剛才跟其他送東西過來的人一起回來的。
此時他們正在鑒賞其他客人們送來的婚禮賀儀,其中五右衛門送來的武士刀躺在一大片正常的禮物中,簡直像一群母雞中混進了一只鯨頭鸛一樣明顯。服部少年一眼就挑中了它,征詢到源輝月同意後正感興趣地拿在手裡研究,他撓了撓後耳根,下意識和柯南對視一眼。
「那個,我們就是去熟悉了一下大廈的情況,也沒干什麼。至於工藤……對哦,工藤去哪兒了?我好像也半天沒看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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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羽快鬥扣著一頂鴨舌帽雙手抄兜站在街對面,懶洋洋看著對面的警視廳門口,一位陌生的警官先生滿臉疑惑地從找上門的小孩子手裡接過信封,打開後往裡一掃,頓時神色大變。他抓著小朋友連問了好幾個問題,理所當然什麼都沒問出來,又看了看卡片上的內容,咬牙轉身往警視廳內部跑去。
十一月一日萬聖節,這天晚上澀谷一帶要舉辦熱熱鬧鬧的萬聖節游行。眾所周知,人群聚集一多就容易發生踩踏事件,澀谷警署為此頭疼萬分,連警視廳都抽調了不少人手准備到時候幫忙維持秩序。
而除了澀谷的游行,有個外國大明星的演唱會舉辦的時間也選在了這天晚上,要控制的人群密集區域又多一個,警視廳簡直一個頭兩個大。
不過再頭疼這主要也是警備部的麻煩,除了人多了大街上可能會有小偷趁機流竄作案,因而需要他們進行警戒巡邏,刑事部搜查二課的任務原本還算輕松。但是有人可能就是看不得他們清閑,還嫌這天不夠熱鬧似的,趕著時間給他們送來了一份大禮。
這天下午,中森警官剛從午睡中醒過來,打著哈欠翻著一份剛下發下來的治安警戒資料。他所在的智能犯搜查系主要負責高智商犯罪比如怪盜基德之流,尋常小偷小摸用不著他們出手,而怪盜基德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段時間十分安分,已經好久都沒發預告函了,於是中森警官連帶著整個部門也終於清閑了小半個月。
他原本以為這是一個跟往常沒為什麼區別的下午,他繼續喝著茶翻著資料,笑看其他同僚們忙到頭禿,自己悠閑地一份文件看到下班。
就在他才看完文件的第一頁,並且完全文字完全沒進腦子地准備再看一遍的時候,辦公室的大門忽然「哐」地一聲被人推開。
他一抬頭,看到拿著一個雪白信封慌裡慌張出現在門口的下屬,忽然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警部!」
下屬果然起了個熟悉的調大喊,「怪盜基德發預告函了!」
預感應驗的中森警官:「……」
他默默地放下手裡的文件,深吸一口氣,「別慌,先說說看,他預告的時間是什麼時候?我們應該還有時間准備。」
「可是警部,好像沒有時間了……」然而下屬慌得一比,「怪盜基德預告的時間,就在今天晚上。」
中森銀三:「??」
他下意識把那封預告函劈手從下屬手裡搶過來,一目十行。上頭果然是基德一貫的神秘且文縐縐的措詞,簡而言之地翻譯一下就是在說他打算在今天晚上六點半光臨澀谷之光大廈,偷走那裡最明亮的那顆寶石。
「警部,現在已經快下午三點了。」下屬迷茫,「基德往常不是都會留出兩到三天來給我們准備應對嗎,為什麼這次的預告函發得這麼急,他趕時間?」
中森銀三抬頭問,「澀谷之光大廈今天晚上有展出?」
「沒有啊。」
下屬拿到預告函之後就已經主觀能動性極強地去確認過了,澀谷之光大廈甚至那一帶周邊都沒有任何展覽。只是他回答完後忽然想起了什麼愣了愣,「不過雖然沒有展出,但是當天有人要在頂樓舉辦婚禮,整座大廈都被包下來了。」
「整座大廈?」
中森銀三一愣,當即反應過來,「就是這個了!要辦婚禮的肯定是什麼神秘大富豪,基德瞄准的就是對方的訂婚戒指吧?」
下屬聞言恍然,連連點頭,「我這就去給大廈負責人打電話,看能不能通過他們聯系上對方。」
「立即去。」
中森銀三連午睡後的困乏都飛走了,燃起熊熊鬥志,「這一次一定不能讓基德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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澀谷之光大廈,下午六點,在各方勢力無聲的關注下,這場特殊的婚禮儀式終於正式開始。
西方的天空一點一點暗了下去,夜色自東向西徐徐蔓延,月讀命逐漸從天照大神手中接過了人間的監管權。
禮堂內的燈光柔和而明亮,現場漂浮著悠揚的音樂,鶴岡八幡宮的神主大人終究沒能被勸回去,滿意地占據了牧師的位置。現場賓客除了兩個混進去的名偵探,其余全是警察,乍一看現場氛圍格外凶神惡煞。
服部平次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望著正站在禮台下背對著他們的人,忽然生出了一點此處必須要有的感慨。
「老實說我從來沒想過還能有親眼見證源姐姐結婚的一天啊。」
「我也沒想過。」另一個人在線路裡冷冰冰地說,「而且為什麼你們都能到現場去,我卻必須留在家裡?」
「額,別生氣嘛,我現在不是正在跟你直播?跟你親自到現場看到的也沒太多區別吧?」
服部平次干笑,對這位小姐姐有點麻爪,「今天是源姐姐結婚的日子,你要不然還是高興一點?」
線路對面的灰原哀一聲輕哼,大概的確是看著時間特殊的份上,語氣終於和緩了一些,但依舊有些不服氣,「你們怎麼說服那個人讓你們出現在現場的?」
「主要是,就算他不同意我和工藤也會自己找機會溜進來?」
灰原哀:「……」
哦,所以她是輸在了沒有這兩個名偵探熊上面了嗎?
儀式剛開始,新娘還沒入場,現場的人正陪著新郎一起等著。金發青年站在禮堂中央,穿著一身白色的新郎禮服,背影修長筆挺,即便背對著他們也自成一道賞心悅目的風景線。
然而他和組織裡的波本是一個人,灰原哀只要一想到這一點就有種說不出的微妙和復雜。
其實她到現在都還不太能夠接受這件事,這種感覺怎麼說呢,就跟接受琴酒和貝爾摩德是真愛一樣。少女博士最終只好努力用其他話題轉移注意,「話說回來,為什麼工藤把眼鏡給你了?他自己人呢?還有基德怎麼也沒看到?」
「基德不知道去哪兒了,說是婚禮前一定趕回來,至於工藤——」
服部平次好像聽到了靠近的腳步聲,回頭望向禮堂大門,「你知道這種西式婚禮中一般有一個流程,新娘會在父親的陪伴下被領入場,但是源伯父他不在這裡。」
「所以?」
「本來也不是沒想過可以讓其他人臨時頂替一下這個位置,只不過你知道婚禮的時間是八幡大神大人選的吧?」
服部平次嘴角一抽,神主閣下占蔔出的這個時間著實是過於微妙,誰也不知道八幡大神祂老人家這個意思是不是真的要來。
萬一祂確實來了……誰敢在源氏的氏神眼皮底下代替源輝月親爹?臨時的也不行。
「所以參考源姐姐的意思,干脆折中了一下。雖然傳統的確是父親,但是反正牧師都被神主大人頂替了,也沒必要完全按照西方傳統來,兄弟也行。」
灰原哀似乎終於意識到什麼,「所以陪著她過去的是……」
「嗯,是工藤。」
禮堂的大門被緩緩推開,身著潔白婚紗的身影終於出現在眾人面前,一片明晃晃的光從門後灑進來,禮堂內的音樂仿佛忽然激昂,禮台前的新郎下意識轉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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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澀谷之光大廈雖然被人包了場,但主人家沒吝嗇電力,從上到下無論有沒有人大房間,照樣燈火通明。這座大廈是近幾年新建的,樓房層數也比周圍的大樓要高,立在東京的夜色裡,像一座明亮耀眼的火柱,即便不住附近的人也能遠遠看到它輝煌的輪廓。
某棟高級酒店的頂層套房,房間裡的燈暗著,已經穿戴整齊的金發外國男人站在落地窗邊,手裡端著紅酒遠遠望著澀谷的方向。
「……今天晚上真的會有神明降臨嗎?」
他自言自語的聲音滾落在昏暗的房間裡,無人回應。外國男人喝完杯子裡最後一滴酒液,正要轉身去拿桌上的首飾盒,房間門口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進來。」
下屬應聲推門而入,語氣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慌,「先生,魯邦找過來了,說要見你。」
亞倫拿東西的手意外一頓,「魯邦?」
第745章 夢中的婚禮(六十七)
走廊的亮光從她身後鋪灑進來,穿著潔白的婚紗站從門口走來的新娘每一步都像是在踩在人的夢裡。
「雖然看照片的時候就覺得了,」服部平次終於如夢初醒,對線路那頭的人感慨道,「源姐姐穿婚紗果然很好看啊。」
灰原哀冷淡指示,「不要晃來晃去。」
「嗨嗨。」
悠揚的結婚進行曲如夢似幻漂浮在禮堂上空,空氣裡都是鮮花的清淡香氣。
源輝月進門的時候一眼看到了紅毯盡頭的人,西裝筆挺的金發青年靜靜立在禮堂的燈光下,像是等了很久,又像是只比她早來一刻。
她不知為何腳下忽然一頓。
柯南:「姐姐?」
「……沒事。」
源輝月回過神,繼續在弟弟的牽引下沿著紅毯往前,並且驚奇地發現自己的心跳頻率正在隨著腳下距離的縮短逐漸加快。
這種感覺著實有些奇特,甚至出乎了她自己的預料。畢竟在源大小姐的預想裡,她以為自己會非常淡定。
她自己提的結婚,自己設計來的婚禮,她有什麼理由不淡定?
但有些東西果然還是超脫了計算的,終於走到降谷零面前,對上他那雙灰藍色的眼睛的時候,她終於意識到。
就好像引出普拉米亞的辦法明明還有好幾種,但她卻偏偏挑了最麻煩的這一項。
她剛踏足這個陌生的世界,就打算好了不和任何人結下緣分。夢境歸夢境,現實歸現實,朝露日曦,蘭因絮果,何必呢?然而她計劃好的事情,終究還在某個公安警察這裡屢屢破例。
人類最不可預估也無法控制的是感情,誰都不能免俗。
站在旁邊的柯南看看她,又看看身旁的人,頗為鄭重地將自己牽著的那只手交到金發青年手裡。
源輝月掌心的手換了溫度,指尖幾乎是下意識地一頓。
——誰都不能免俗。在這一刻,她呼吸一滯的同時終於意識到,就算是自己,也並沒有表面上那樣游刃有余。
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她那一瞬間的無措,她搭上的寬厚手掌立即收緊了,安撫似的將她的指尖攥在掌心握了握。
客串了牧師的神主閣下站在禮台前,望著自己面前的新人,他慈愛地點了點頭,隨即清了清嗓子,莊嚴開始背誓詞。
「新郎先生,以八幡大神的名義,你是否願意與身邊的人締結婚約,無論貧窮或富有,疾病或健康,順利或失意,你都願意愛她,安慰她,尊敬她,保護她,在你們的一生之中對她永遠衷心不變?」
「我願意。」
源輝月聽到身邊人熟悉的聲音,平靜堅定,好像這並不是一句誓言,而是他早就決定好且理所當然會做到的事。
「神子大人,以八幡大神的名義,您是否願意與身邊的人締結婚約,無論貧窮或富有,疾病或健康,順利或失意,你都願意愛他,安慰他,尊敬他,保護他,在你們的一生之中對他永遠衷心不變?」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感覺到握著自己的手下意識收緊了一下,對方可能自己都並未察覺,這一刻她突然意識到只有表面上鎮定的果然不止自己一個。
她忽地有點想笑,因為這個時候居然還會緊張她的回答的公安先生,這個反應甚至讓她覺得有一點可愛了。
「我願意。」
神主閣下滿意地點頭,宣布可以新郎新娘可以交換戒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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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看不到月亮,重重雲翳漂浮在天空上,只有雲層邊緣透出一點月光的輪廓。於是城市中的光亮全都來自於地上的人造光源,越遠離地面,光線就越昏暗。
澀谷之光大廈頂樓正在舉辦婚禮的時候,周邊某個樓盤的酒店裡,盧卡斯心神不寧地望著外頭的天空,有些無法判斷此刻外頭的昏暗算是好事還是壞事。從今天上午,不,應該是從更早的時候起,他心底的焦躁像積蓄的風暴,不但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停歇,反而愈演愈烈,直到今天晚上行動開始之前終於到達巔峰。
他總有種非常不詳的預感,甚至比雷恩和茱莉婭死亡那天猶甚。
然而他的同伴並沒有注意他的焦躁,已經整裝完畢在最後檢查手槍和子彈了。
盧卡斯深吸一口氣,並不敢看向底下的街道地,終於將目光從外頭轉向室內,「克裡斯蒂娜,我們真的要……」
克裡斯蒂娜「啪」地一聲,干脆利落將彈夾拍進手槍,「難道你還覺得有反悔的余地?」
「我……」
克裡斯蒂娜終於不耐煩地抬頭,他下意識閉上了嘴,並且條件反射地提緊了心神。
然而凝望了他一會兒之後,克裡斯蒂娜卻並沒有像往日一樣訓斥他,眼中的神情反而漸漸柔和下來。這種柔和這段時間以來已經近乎在她身上絕跡,然而此時此刻,這個最終時刻來臨之前的時間點,那些稀薄的人性像是短暫在她身上回光返照了。她終於想起了面前的人是自己僅剩的同伴,也是他們當中最小的一個,當初所有人的小弟弟。
「不用擔心盧卡斯,我一定會幫雷恩、茱莉婭還有安德魯報仇。」
盧卡斯條件反射地張了張嘴。
真的要走到這一步嗎?
雷恩、茱莉婭他們原本也不會死……
——這話說著像是在抱怨。他一個激靈,忽然反應過來,囁喏片刻終究沒能說出什麼。
「……我知道了,請一定要活著回來。」
「當然。」克裡斯蒂娜挑了挑眉,現在這張臉已經跟她原本的相貌有了很大的區別,但她眉眼之間似乎依舊還是當年的凜冽,「我不說說過了,我們必將勝利。」
「我們必將勝利。」
金發女性最後衝他招了招手,大步走到落地窗旁,抬起弓弩,機铦轉動的「哢噠」一聲過後,一發弩箭急速撞破玻璃窗,帶著鋼索破空而去,牢牢釘入前方大樓的牆壁。
一手扎起長發,帶上特質手套雙手握住這道空中棧橋,克裡斯蒂娜毫不猶豫地從窗口縱身往下一躍。盧卡斯下意識追到窗邊,只看得到她一如既往矯健的身影,她像一只靈巧的飛鳥穿過濃稠夜色和燈光,眨眼之間滑到索道另一頭,一腳踹碎對面房間的玻璃,翻身入內。
底下街道的游人吵吵鬧鬧,方才入夜,盛大的萬聖節游行似乎即將開始了,喧囂的動靜將玻璃破碎的聲音遮蓋得嚴嚴實實,盧卡斯緊盯著那道夜色中的影子,見她安然落地,終於微微松了口氣。
日本警方今天晚上會對澀谷之光大廈的所有出入口嚴格排查,克裡斯蒂娜的相貌已經暴露,這麼短的時間也不可能改頭換臉從正常入口混進去,更不用說今天晚上這棟大樓裡大概率全是日本警方的人,不可能會有陌生者。
地上的入口的確走不了,但是想要進入這棟大樓又不是只能從地上走。
克裡斯蒂娜落地的瞬間並沒有完全放松警惕,就地在地上打了個滾閃避到一旁。
房間內外鴉雀無聲,這棟大樓裡的警察似乎還沒察覺,但是方才那聲玻璃破碎的動靜瞞得過外頭大街瞞不過裡面的人,距離他們發現趕來只是時間問題。她沒在原地多做停留,三兩步走向房間大門,剛握上門把手,腦海中忽然拉響警報,她毫不猶豫往旁邊一退。
果不其然,三顆子彈離弦之箭一般破門而入,最近的一顆幾乎和她擦肩而過。
她只聽到那熟悉的槍響就認出了來人。
「呵,艾蕾妮卡,又是你。」她一聲冷笑,躲在牆後,「怎麼,你不是死都不跟警察合作嗎?終於意識到自己的無能,妥協了?」
「我沒有跟警察合作,只不過提前混進了這棟大樓,並且猜到你會從這裡進來而已。」
克裡斯蒂娜冷靜地摸著手裡的槍,辨認門後頭聲音傳來的位置,「哦?你怎麼知道的?」
「你只要不是傻子就不會在明知道日本警察會嚴加警戒的情況下從底下的正常入口進來。」似乎也在防備她,艾蕾妮卡的聲音有些遠,「我調查了這棟大廈周圍所有的酒店,然後發現,果然,有一所五星級酒店的十樓,某個和這棟大樓正相對的房間被一個叫做湯米·布萊恩的人定下了。在阿根廷的一次爆炸案裡,你在附近有家旅館登記的時候用過這個化名。」
克裡斯蒂娜眼神驟冷,「我倒是小看你了,你果然了解我,老熟人這種生物真是太討厭了。」
話音還未落,她一腳踹開門,門後頭果然應激地響起一片劈裡啪啦的槍聲。她准確抓住其中的空隙,矯健地往地上一撲,俯衝出去毫不猶豫開了槍。
澀谷之光大廈是周邊最高的大樓,她選擇的那個酒店雖然已經算高的了,但終究只及得上澀谷之光大廈的三分之二。作為最終落點這個房間更是和最頂層還隔著半座樓,驟然爆發的混亂暫時還沒傳到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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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快到交換戒指階段了?」
遠離戰場的另外一座酒店,魯邦翹著二郎腿大大咧咧靠著沙發,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煞有介事地嘆氣,「好可惜,神子大人的婚禮啊,這麼難得的事情,真想去看看。」
「如果你想去的話現在趕過去還來得及。」
隔著一張茶幾和半扇房間,對面的沙發裡的人溫和回應到。和他的語氣截然相反地他的下屬們正緊張地在他周圍站了一列,和房間裡的不速之客緊張對峙,屋子裡的空氣好像都被清晰劃分出了一條楚河漢界。
「算了算了,那邊今天晚上大概到處都是警察,我就不去湊熱鬧了。打擾了神子大人的婚禮,誰知道日本的八幡大神會不會生氣呢。」
魯邦懶洋洋擺擺手,端起桌上的茶杯,望向面前人時終於神色一整,「說正事吧。」
悠于 2023-9-24 18:45
第746章 夢境中的婚禮(六十八)
魯邦話音話音剛落,房間裡的黑衣大漢們條件反射地摸向胸前的槍,唯有亞倫依舊鎮定,「說說看,我也很好奇,我們的交易已經結束了,你忽然找上門來難道是想要反悔了?」
大大咧咧坐在沙發裡的世紀大盜視線往下一落,飄在他手裡的首飾盒上,金發男人抓著首飾盒的手瞬間收緊。
「別誤會,我對它沒興趣。」魯邦聳聳肩,「說了交易結束就是結束了,我這個人說出來的話還是有一定信譽的。」
空氣中緊張的氣氛似乎松了松。
「是嗎?」
「是啊,但是亞倫先生你有沒有信譽我就不知道了。」
亞倫:「?」
魯邦端起紅茶喝了一口,掀起眼皮直視向他,「直說了吧,我是來討債的。你放在不二子脖子上那個炸彈,遙控器裡的解鎖和引爆程序被互換了,也就是如果直接按下解鎖程序,那個炸彈會立即被引爆,這一點不知道你打算怎麼跟我解釋?」
「……」
他敏銳察覺到金發男人眼瞳中閃過一抹錯愕,似乎的確是對此不知情,隨即他並沒有將這種不知情表露出來,而是不動聲色地強自壓下自己的情緒,「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據我所知不二子女士似乎還活著。」
「的確,但那是因為我把遙控器拿走後直接把那個炸彈拆除了。沒記錯的話,一開始在那個地下車道裡面的時候,你可是打算直接按下解鎖鍵引爆炸彈的。」
魯邦微妙地笑了,「對於想殺我的人,我可沒辦法這麼大度。」
西裝大漢們條件反射地紛紛掏出槍,房間裡的空氣隨著這句話似乎泛出了風雨來臨前特有的壓抑氣息。
亞倫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感覺到了大麻煩,「我保證我並沒有那個意思。」
魯邦:「我知道。」
亞倫:「?」
世紀大盜忽然話鋒一轉,不等他疑惑完就繼續道,「你沒有那個意思,但是制造炸彈的人有,對吧?」
「……」
魯邦不緊不慢地繼續往前逼了一步,「你覺得日本的那些警察真的沒查到他們的身份嗎?」
亞倫先是疑惑,隨即驀地想到了什麼,臉色難得沒能控制住,猛地變了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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澀谷之光大廈對面的酒店。
盧卡斯緊張地守在房間裡,距離克裡斯蒂娜進入對面的大樓已經十分鐘了。
樓下街道上的萬聖節游行已經快要開始,遠處有人開始燃放禮炮和煙花,喧囂的動靜入熱風般盈滿長街,喚醒了嘈雜的節日氣息。但盧卡斯卻感覺到了某種心驚肉跳的不安,他聽到了禮炮聲摻雜的那些不同尋常的雜音,那是槍響。
克裡斯蒂娜可能已經開始和某些人交戰了。
他神經質地咬著指尖,焦躁又茫然地在房間內轉了兩個來回,正准備轉第三個的時候,房間裡忽然響起一陣刺耳的鈴聲。
盧卡斯高度緊張之下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掏出槍迷茫張望,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自己的手機。
屏幕上顯示的是一串未保存的陌生號碼,他的視線剛移過去,連忙撲到床邊將手機從床鋪中央抓了起來。
「先生,抱歉我剛剛……」
「是,克裡斯蒂娜已經開始行動了,我們一定……」
電話那頭的人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他迷茫地聽著對方的指令,有點艱難地理解完他的意思,握著手機的手猛地收緊,臉色唰地白了。
他急切地挺了挺胸,也不知道向不在場的誰保證似的,「但是我們……」
「我……」
「……」
「……是。」
「……是,您說的對。」
「……」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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澀谷之光大廈裡面,客房的槍聲響得像放鞭炮,聾子才聽不到。日本警察當然不是聾子,很快反應了過來。
這棟大樓今天晚上沒有外人在,全是知根知底的「自己人」,公安頭子在樓頂結婚,底下的警備也沒有放松,每一層都安排了人,並且做過預案。槍聲一響,其他樓層的人當即朝著熱熱鬧鬧放鞭炮的九樓集中過來。
艾蕾妮卡並不想和日本警察正面對上,克裡斯蒂娜也不願意被越來越多的人拖在這裡。這對老對手作對久了,還真生出了一點心有靈犀,當即默契地轉移戰線,齊齊躲進了安全通道裡。
克裡斯蒂娜閃進通道的瞬間,率先一槍打碎了天花板上的電燈,樓道裡應聲陷入黑暗。她對此早就習慣了,毫不在意,倒是對方那邊大部分到底還是平民,似乎有一瞬間陷入了慌亂。但即便如此,還是有一個腳步聲迅速反應過來,飛快追了上來。
艾蕾妮卡。
她就像一塊怎麼甩都甩不掉的牛皮癬,讓人惡心得想吐。
克裡斯蒂娜一聲冷哼,心中底第一萬次後悔當時為什麼要一時心軟,她在俄羅斯的時候就應該把她和她的丈夫和兒子一起在那場爆炸案裡干掉。
那種熟悉的干渴又讓人暴躁的情緒再次從她的胃裡爬了出來,她就算再暴躁也不得不承認這塊牛皮癬的確對她造成了阻礙。
就在她心底的怒火越來越盛,燎出的火舌已經快要舔上理智的時候,一聲支援的槍響忽然出乎意料地從樓道口斜射進來。
誰也沒料到這一槍,艾黑暗中蕾妮卡的影子動作一滯,好像猝不及防被子彈擦了一下,就地滾到一面牆面後。
硝煙肆虐的空氣中摻雜進了一絲血的味道。
克裡斯蒂娜一邊繼續保持著對她的火力壓制,一邊匆忙抬頭掃了一眼,視網膜中倉促掠過一個熟悉的身影。
「盧卡斯?你怎麼來了?!」
「來幫你。」
說話間盧卡斯又往底下開了兩槍,沒有了突然鑽出來的奇兵加成,當然沒能帶來什麼收獲。
「我攔著他們,你快上去。」
克裡斯蒂娜難得有一絲遲疑,盧卡斯是他們隊裡的技術人員,從來沒有上過前線,技術人員偏科很正常,他的槍法和身手當然也就稀疏平常。
她猶豫的一兩秒,樓道內外傳來的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無論是艾蕾妮卡的屬下還是外頭那群日本警察,總算反應過來已經追來了。
克裡斯蒂娜終於一咬牙,「你自己小心。」
一句話說完,她轉頭沿著樓梯衝著頂樓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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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樓禮堂,風見裕也從線路中聽到了下屬的彙報,不動聲色地扶了一下耳麥,「我知道了。」
隨即他抬頭看去,他此時正作為伴郎站在自家上司身後落後半步的位置,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的側臉和垂在耳邊的金色碎發,那底下也掛著一個藍牙耳機。
望著那個被碎發蓋住的小玩意兒,風見警官的神色有一瞬間的復雜。
一邊結婚一邊監控底下槍戰的動靜,這種事除了他的上司也沒有其他人做得出來了。
甚至現在正有一個殺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犯罪分子正朝著這個方向狂奔,而他的上司還在鎮定自若地繼續走婚禮流程,正准備跟新娘交換戒指。他的右手微微往後一伸,風見迅速拉回注意,不敢再走神地連忙從口袋裡摸出戒指盒打開遞過去。
這對訂婚戒指也是降谷零定的,源大小姐心大無比,對一切婚禮細節全都沒過問,就好像整場婚禮中唯一值得她注意的只有新郎本人,所以就連訂婚戒指她都沒有事先看過。因而當風見把戒指拿出來的時候,對面的新娘神色明顯怔了怔。
這是認出來了?
他垂下眼並不敢多看,視野裡只看到自家上司的手伸過來,將那枚鑽戒輕巧取了過去。
不同於實在沒有時間訂做只能從現成款式中挑選的婚紗,這對鑽戒是早就准備好的,日本最頂級的珠寶大師的作品,還是前風見幫忙取回來的。
臥底中的上司忽然讓他去幫忙取一對訂婚戒指,這怎麼聽都不像小事。風見警官差點以為自家上司真的要為臥底事業奉獻終生連婚姻大事都准備獻祭出去了,懵逼又慌張地正准備旁敲側擊的時候,八幡大神的光輝普照終於輪到了他身上。從有關另一個世界的夢境中醒來,他這才模糊猜到那對戒指是哪兒來的了。
然後沒過多久,他看到了一張自家上司的報告,有關於如果他不幸殉職在自己的墓地中放什麼東西作為紀念的申請,跟他提前寫好的遺書放在一起,裡頭空著的那一欄果然填上了東西——那對風見剛取回來的訂婚戒指。
風見原本暗暗希望過永遠不要有用到它們的一天,但這種希望顯然不包括現在這種情況。
幾步之外的對面,從夢境中走出來的新娘微怔了片刻,緩緩伸出手。降谷零倒是神色自若,握住她的指尖,輕緩將那枚鑽戒帶進她的無名指。
旁邊另一個客串伴娘的女性公安連忙及時捧上女方的戒盒,源輝月用某種微妙而復雜的目光注視著那個熟悉的款式,又看向面前人的眼睛。
隔著一層薄紗,金發青年的眼瞳似乎也蒙上了一層霧,看不分明。
她隱約感覺他似乎是對她笑了一下,並不算明顯,那是一個非常「安室透」的笑容。
溫柔明亮,好像沒有任何陰霾。
她眼睫輕輕往下垂了一下,終於把戒指給新郎帶上,神主笑容滿面地宣布這個流程結束,只剩下婚禮最後一個部分。
「以八幡大神的名義宣布,二位的婚禮契約達成。現在,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
話音落地,現場寂靜了半秒鐘,登時熱鬧。
婚禮,西式婚禮,沒人敢說但絕對敢想的,現場大部分人全都在等最後這個環節。
否則參加婚禮不等於白來了?看熱鬧乃人之共性,往常上司的熱鬧當然沒人敢看,但這不是都到他的婚禮了?這個環節都不看熱鬧不起哄簡直是對它的不尊重!
現場的公安們已經開始蠢蠢欲動,就連風見在一邊關心樓下的情況的同時也不由得將一部分注意力分在了眼前。
並且差點脫口而出地給自家上司打氣,加油啊降谷先生,上啊!
終於想起還有這一茬的服部和柯南:「……」
他們眼看著場中央,降谷零的神情似乎微微怔了一下,下意識望向對面人的眼睛。
服部平次:「……工藤,安室先生和源姐姐他們,額,牽過手嗎?」
他回顧一番旁觀過的這兩人的相處,糾結之下選擇了一個最低等級,然而柯南默了默,「大概率沒有。」
關西名偵探震驚,「這麼純愛嗎?」
說好的成年人的戀愛呢?
柯南:「……就是這麼純愛。」
畢竟就連他也感覺到了,安室透對源輝月的態度一直以來的確是紳士得有些過分,無論在哪邊的世界都是這樣。
有句佛家的偈語,叫做「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之後不知道算不算是曲解,有人由這句話引申出來,愛一個人必定是會對她誠惶誠恐小心翼翼的。
源輝月看著面前的人緩緩抬手,指尖碰到她垂到肩上的頭紗的時候頓了一下,似乎越來越遲疑。
柯南:「所以按照安室哥哥以往的風格,應該會選擇假……」
就在這個時候,站在場中心的黑發美人忽然一手撩開頭紗,伸手抓住面前人的領帶就往下一拽。
柯南:「!」
眾人:「!!」
柯南下意識睜大了眼睛,一句話還沒順著慣性說完,只見到金發青年猝不及防一個踉蹌,扶住了源輝月的肩。他面前的新娘順勢抬手,指尖就要按上他的脖頸時,他忽然搶先一步握住她的手指,一手扶著她的後腦,毫不猶豫低頭吻了下去。
柯南和服部:「!!」
現場:「!!!」
下一秒,歡騰聲炸起,直衝天花板,兩個名偵探恍惚中好像聽到不知道是誰但肯定是某個人的下屬激動喊了一聲。
「降谷先生干得漂亮!」
第747章 夢中的婚禮(六十九)
現場的氣氛瞬間一片歡騰。
禮台上方的神主閣下笑得一臉慈愛,底下的賓客們勉強保持了公安警察的矜持,但到底沒忍住亂飛的表情和眼神。
服部平次懵逼兩秒,條件反射伸手去捂身旁小孩子的眼睛。
柯南:「……服部。」
「哦哦。」
關西名偵探終於反應過來,收回爪子,視線下意識往場內瞟,又不太好意思地剛飄過去就移開視線,開口的話都結巴了一下。
「咳,不、不是說安室先生會假親嗎?這怎麼看都、都不像假的啊?」
「……」
的確不像假的,線路那頭的少女博士在懵逼了兩秒鐘已經反應過來正在博士家裡憤怒地大發脾氣,宛如一個發現己擔被人輕浮了的唯粉。
柯南頭疼地揉著耳朵,「我也很意外啊,我還以為這一次又會是輝月姐姐主動……」
的確正准備主動的源輝月跟她弟意外得不相上下。
背景音裡吵吵鬧鬧,還有不知道是誰的起哄和口哨,但她沒空去管。她聽到了一點急促的呼吸聲,掌心下對方的心髒跳動蓬勃有力,第一次感覺到面前這個公安警察的心跳頻率快得幾乎要衝出胸腔。
另一個人的熱度從她掌心下的胸口、肩背後對方的手掌源源不斷傳遞過來,她恍惚中甚至有種面前人的體溫正在隨著心跳一起升高的錯覺。那是一種微妙的失控感,在對方終於放開她,在她唇邊輕輕喘息了一下的時候驟然攀升到頂峰。
他沒有離開,甚至不由自主地又靠近了一點。源輝月呼吸一滯,差點以為面前人即將再次吻過來的時候,青年急促地呼吸了幾下,眷戀地用指尖將她耳側的一縷碎發撥到耳後,然後那種微妙的感覺終於順著他的心跳緩緩平息了下去。
現場的吵鬧聲愈演愈烈幾乎要將屋頂掀翻,直到面前的人終於離開,她才發現自己的心跳頻率快得仿佛跟他不相上下。
降谷零的視線依舊專注地落在她身上,他在一片喧鬧的動靜中聽到他略微平復了一下呼吸,又輕又緩地說了一聲「抱歉」。
她被自己還沒平靜下來的心跳吵得腦仁疼,抬眸撇他一眼,「沒有人在婚禮上接完吻後跟自己的新娘說的第一句話是『抱歉』吧?」
金發青年似乎微微怔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視線下意識下移落在了她的唇上。
他下意識地往前靠了靠,隨即好像忽然反應過來,倉促移開視線,「我……」
「我」字後面的話源輝月沒聽清了,畢竟現場的氣氛已經連神主閣下都快要彈壓不住。某公安頭子的下屬們驚奇地發現自家上司居然真的不是一個沒有私人感情的AI,看到了他終於不至於孤獨終老的希望,一個個心情激動,如果不是後面還有任務,甚至想現場開席。
禮堂內的各種起哄和喧囂吵得風見差點連線路那頭的報告都沒聽清,他這會兒整個人像是被從中間劈了一刀被一分為二,一半在和其他同僚一樣振奮激動,另一半則是勉強保持著公安的冷靜,聽完底下人的彙報後吩咐,「我知道了,沒事,放她上來吧。」
對面人又說了一句話,風見這回聽完終於意外愣了愣,「搜查二科的人也來了?他們來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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澀谷之光大廈樓下,搜查二科的中森警官帶著屬下剛把一樓大門包圓。
然而包圓了也沒用,守在門口的人並不肯讓他進去。
他收到了怪盜基德的預告函後,立即通過澀谷之光大廈的經理試圖聯系今晚包下大廈辦婚禮的人。然而大廈的經理為難地告訴他,那位客人十分神秘,一直都是對方和他們單向聯系,連大廈的安保都被對方換成了自己的人,酒店的工作人員他們也一個沒用,他一時半會兒還真沒辦法替他找到人。
眼看著基德預告的時間越來越近,中森警官無奈之下只能直接帶著人趕到了現場,然而到此為止了,門口的保安不讓他上去,即便他是警察,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也不能不顧對方意願擅自往裡闖。
中森警官跟擋在門口的保安爭執得口沫橫飛,「我說過了,基德今天晚上會降臨這座大廈,偷走婚禮上的訂婚戒指,他的預告函都發給警視廳了,看到了嗎,預、告、函!」
他邊說激動邊揮舞著證物袋,裡頭正是基德今天下午讓人送到警視廳門口的信封。
保安隊長順著他的示意看過去,嘴角隱晦抽了一下——他就是基德假扮源輝月被外國綁匪綁走那晚,趕著帶隊去給他收尾的那個倒霉公安。
雖然上頭並沒有明說,但是,其他人不知道基德和源輝月的關系,他還能沒猜到嗎?
基德今天晚上會出現在婚禮現場的確有可能,但要說他是去偷訂婚戒指的。
實不相瞞,他覺得基德沒有這個膽子。
內心滾過宛如瀑布的瘋狂吐槽的同時,這位保安隊長依舊端著一張固執且聽不懂人話的死人臉,繼續機械化地拒絕,「抱歉,即便如此,我們並不認為婚禮上的安保有任何漏洞。」
這時候,因為他們的爭執越來越多的路人被吸引過來。中森警官沒有刻意避諱和保密——以基德每次鬧出來的動靜,保了也沒用,於是有關於「基德再次發出了預告函並且今天晚上會在澀谷之光大廈出現」的消息不知不覺中在人群中傳得越來越遠。
很快地,連附近街區的人也收到了這條新鮮的一手咨詢,興奮的人潮開始朝澀谷之光大廈逐漸聚攏。
望著一眼望不到邊並且還在迅速擴大範圍的洶湧人海,樓下的公安終於有些頂不住了,向樓上發出了彙報和求援。
大廈裡面,克裡斯蒂娜在同伙的幫助下剛剛甩開了追在後頭的蒼蠅,跑到十三樓的逃生通道。
通道外一串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迅速閃身躲在門口握緊手槍。
意外地,那群警察似乎並不是衝著她來的。他們路過安全通道口也並沒有要進來檢查的意思,而是直奔不遠處的電梯。
「樓下的人要攔不住了。」
「聯系警視廳,讓他們再調派一隊人手過來。」
「基德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跑來湊熱鬧?難道他真的看上訂婚戒指了?」
幾句急促的討論和抱怨從電梯門口傳來,語氣中帶著顯而易見的焦頭爛額,躲在安全門後的克裡斯蒂娜一怔。
基德?
他來這裡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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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德來這裡干什麼?」
風見懵逼地重復了一遍下屬的彙報,並且下意識抬頭望向底下的賓客。
作為被八幡大神親自劇透過的人,他比樓下攔人的倒霉同僚還要肯定基德是誰。
雖然隱約聽說了這位源小姐的便宜弟弟君的確和降谷先生有些不太對頭,基於雙方的身份這也可以理解,但是他應該不至於在這個時候跑出來搗……亂?
視線從在場賓客的這頭數到那頭,風見猛然發現現場還真沒見到「工藤新一」的影子。
他心底驀地一個「咯噔」。隨即,像是響應他這聲「咯噔」似的,禮堂的大門忽然被人一把推開。
走廊明亮的燈光隨著闖入者的到來一齊湧入,禮堂中的眾人聞聲回頭,視網膜先是被光晃了一下,然後終於錯愕收攏出一個熟悉的影子。
「我要抗議,婚禮的環節是不是還漏了一環?」
和燈光一起出現的知名國際怪靠著門框,在滿地被驚掉的眼珠子中懶洋洋地開口,「在宣布婚約達成之前,難道不是應該先問一問在場有沒有人反對嗎?順便一提,我反對。」
服部和柯南:「???」
眾人:「?!」
他話音剛落,現場的其他人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國際怪盜拉了拉帽檐,衝他們一笑,然後毫不猶豫地反手摸出一個圓溜溜的球扔進場內。
下一秒,白色的煙霧鋪天蓋地,眨眼間塞滿了整個禮堂。
警察們:「!!!」
源輝月只感覺到一陣風掠過,有人輕巧地在她腰間一托,俏皮地留下一句話。
「我先把她借走啦。」
話音跟風一樣眨眼即逝,禮堂的落地窗已經出現在她眼前。身邊的人輕巧地往上頭不知道扔了個什麼東西,窗玻璃一振,瞬間炸開蛛網一般的裂紋。
禮堂裡身經百戰的公安們這時候終於從震驚中找回反應能力,條件反射地追著跟到窗邊,就見忽然出現的怪盜也正回首看向他們。
他衝他們一笑,抱著懷裡的黑發美人轉過身,毫不猶豫地背身撞破蛛網,跳入外頭繁華的夜色裡。雪白的披風一揚,像張開羽翼的飛鳥,眨眼間乘著高空的風遠去了。
眼睜睜看著自家上司的新娘子被劫走的公安:「???!!!」
澀谷之光大樓下,中森警官還在和攔路的保安拉扯,眼看著基德預告的六點半就差幾分鐘了,而面前的保安隊長依舊聽不懂人話。
他的耐心終於在時間和環境的雙重刺激下走到盡頭,一把抓住對方的衣領大吼道,「我都說過了,基德的預告函都發到警視廳了。什麼叫那枚訂婚戒指不可能被基德盯上,他不是來偷寶石的,難道還能是來搶婚的嗎?!」
他話音剛落,一聲隱隱約約的玻璃破碎聲從高空傳來,隨即有人一聲尖叫。
「基德大人啊啊啊啊啊!」
中森和正要從他手裡抽出衣領的公安下意識抬頭,就見到一個白色的熟悉身影飛鳥般從頭頂的夜空掠過。
眼尖的二人同時注意到他懷裡似乎還抱著一個人,對方雪白的婚紗搭著基德的手臂,在夜色中像被風拂開的流雲。
在爆發的尖叫聲裡,兩個隸屬不同部門的警察懵逼地低頭對視了一眼,鬼使神差地忽然想起中森剛才那句話。
他剛剛說什麼來著?
基德不是來偷寶石,難不成還是來搶婚的?
第748章 夢中的婚禮(七十)
這天晚上對新聞界而言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消失了好久的怪盜基德忽然出現,給警視廳發了一張預告函之後,當天晚上闖入澀谷某大廈的婚禮現場搶走了新娘。
各大電視台在收到這個消息之後,不約而同地做了同一個動作——揉了揉耳朵以為自己聽錯了,然後就是懷疑「新娘」是什麼寶石的代號。
等到確認了基德這一次偷走的真的是人,而且還是個大美人之後,新聞界沸騰了。載著台標的直升機一輛一輛從電視台樓頂起飛,東京這一天夜晚的風喧囂得能震碎人耳膜。
圍在澀谷之光大廈樓下的人群收到消息,基德往東都塔方向去了,當即毫不猶豫拋棄了「舊愛」,興高采烈奔赴「新歡」。連晚上即將到來的萬聖節游行都被跑在了腦後,澀谷的人潮開始不斷往港區方向轉移。
澀谷之光大廈的頂樓禮堂,某個囂張的國際怪盜剛闖入大廳,搶走婚禮上的新娘跑掉,留下滿地目瞪口呆的公安警察。
畢竟是公安部的精英,人群裡頭也不是沒有反應快的,但是反應再快,在面對上門搶人的基德的時候,他們斟酌再三,還是沒敢開槍。
因為不知道這一出到底算社會問題還是家庭矛盾。
然而國際怪盜名不虛傳,他們也就遲疑了不到半秒,他就流暢地劫走人跑了,這會兒已經連影子都看不到。高空的風透過破碎的玻璃窗吹進來,扇在眾人臉上,眾位警官不知為何忽然都感覺臉有點疼。
「風見?風見你們在干什麼?」
耳機裡忽然傳來聲音,是其他不在現場的同僚。風見裕也回過神,下意識放下手裡的槍,扶了一把耳機,踟躕了一下,「……沒事,怎麼了?」
「克裡斯蒂娜到頂樓了,已經衝著你們那邊去了!」
「!」
他飄忽的心神瞬間重新歸位,條件反射看向自家上司,就見上司雲淡風輕地拍著衣袖上方才沾上的一點灰。他明顯也聽到了線路裡的彙報,正冷靜地將左手上的婚戒摘下來放進胸前口袋,然後摸出手槍,給了他一個「做好准備」的眼神。
……摸出手槍。
風見這才發現方才基德靠近的時候他甚至連槍都沒拿出來,並且到現在都一如既往地鎮定而帥氣,就好像對這一出毫不驚訝。
他心中倏地閃過一抹明悟,下意識往周圍逡巡一圈,果然,來參加婚禮的兩個偵探全都不見了人影,顯然已經找地方藏好了。
而這個時候,越來越近的槍響終於扣上了門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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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都塔頂端的瞭望台。
這座平台距離地面二百五十米,四面都是視野極好的玻璃窗,站在展望台中可以俯瞰整個東京。也是東都塔最有名的一個觀光景點,當然,其他來觀光的人多是乘坐電梯到達瞭望台裡面,沒有人是直接從外面飛過來停在瞭望台上面的。
東都塔瞭望台的頂棚這天晚上就迎來了兩個別具一格的游客。
源輝月被基德輕巧地放下來,對方起身時還紳士地幫她理了理裙擺。高空的風迎面吹來,她一手攏了攏被吹亂的長發,看向面前的人,眉梢一挑,淡定揚起一個微笑,露出「來,給你三分鐘狡辯時間」的表情。
方才還囂張跋扈的怪盜神情已經自動變得乖巧。
「我可是等婚禮流程結束了之後才出來的哦。」
源輝月有條不紊地點頭,「是嗎,我是不是還應該說聲謝謝?」
基德終於知道了心虛似的,目光飄了飄。
源輝月:「你跟他商量好的?」
就算是向來算無遺策能夠把敵方盤成傻子的源大小姐,也著實沒料到今天晚上這場驚喜。而某位怪盜靠近的時候她身邊的另一個人連基礎的反應都沒有,完全是任由對方把自己的新娘帶走了,如果還看不出這是他們私底下計劃好的她才是真傻子。
她慢悠悠拉長了聲音,「你不是不喜歡他嗎——工、藤、君?」
黑羽快鬥一臉視死如歸、引頸就戮,以及貓咪闖禍後的理直氣壯,「我不是說過了,那是兩碼事。」
並且對自己的身份被戳穿沒有半點意外。
懶洋洋撇他一眼,源輝月招了招手。黑發少年嘴角一抽,但還是乖乖湊了過來,然後就當即被她揪住耳朵擰了半圈,「但你們實施計劃之前是不是應該先跟我說一聲?」
「疼疼疼疼……老師,先等等,直升機來了——」
高空的風將直升機旋翼轉動的聲音隱隱約約送過來,源輝月回頭看了一眼,遠遠的已經能看到直升機的輪廓,電視台的攝像師們也快聞風趕到了。出於對怪盜基德在全世界的形像考慮,她終於還是慢悠悠松開了手。
順手幫基德大人把蹭歪的眼鏡扶正,她這才涼涼說,「難怪他在婚禮前居然沒有找我改程序,我還以為他會准備一個女性公安代替我出場。」
黑羽快鬥默默揉著耳朵,「你真了解他,他還真准備了。」
然後他眨巴眨巴眼睛抬頭,「所以老師你也發現了,普拉米亞的真正身份?」
源輝月心平氣和地說,「這麼明顯還發現不了,普拉米亞以為誰是傻子呢?」
「……」
「雖然可以直接聯系那邊,但是以她現在的狀況,誰都不知道她還受不受控制。不過也無所謂了,」她一手按住耳邊在風中亂舞的長發,一邊漫不經心地回頭望向澀谷的方向,「反正今天晚上只要她出現了,我們就已經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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澀谷之光大廈頂樓。
禮堂裡一通亂七八糟的槍戰,日本的警察到底沒有廢物過頭,克裡斯蒂娜左手臂在混亂中中了一槍,最後連追帶跑,終於逃到了大廈頂樓。
這時候她手槍中的子彈也已經沒剩幾顆了。
頂樓的停機坪上空蕩蕩的,可能是她來早了,也可能是出了什麼岔子,她約好的後援還沒到,遠處的天空中倒是到處都是「嗡嗡」的直升機的影子,全都隸屬於日本各大電視台。
她按住還在流血的手臂,低低「嘖」了一聲,剛從遠處收回視線,樓頂入口處傳來一聲槍響,她剛鎖上的大門被人暴力拆卸,追在後頭的人也到了。
她反應飛快地轉身抬起槍,視野中果然出現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你已經快沒有子彈了吧。」走在前頭的那個金發警察邊舉著槍警戒邊如是說。
她低低一聲冷笑,「但殺你們足夠了。」
「投降吧,你已經輸了。」
「哈?你該不會以為這樣就能夠抓住我吧?」她慢慢退到屋頂邊緣,飛快往下看了一眼,「你還是多擔心擔心底下自己的人吧。」
降谷零:「五分鐘前,你那個同伴已經被艾蕾妮卡的人抓住了。」
克裡斯蒂娜握槍的手倏地一滯。
「艾蕾妮卡的手下全都有親人死在你手裡,對你恨之入骨,你應該知道自己的同伴落在他們手中會是什麼下場吧?放下槍投降,我可以替你跟他們談判。」
克裡斯蒂娜:「……」
天台的風從面前刮過,金發女性的眼眶中似乎泛出了鮮紅的血絲,她的胸口劇烈起伏了兩下,重新把槍握穩,「那是……那是他自己選擇過來的,他早就該料到會有這樣的結局……」
降谷零抬眸直視她,「你今晚來這裡的目的是為了確認你的敵人們全都聚集到了這棟大樓裡,然後准備趁這個機會把我們一網打盡吧?但就算是你應該也沒想過能夠靠自己一個人殺掉艾蕾妮卡和她的手下以及我們所有人,你准備用炸彈?」
克裡斯蒂娜粗重喘了兩口氣,「呼呼……呵,可惜你的新娘提前被基德帶走了,你們真應該感謝他。」
「你的同伴已經被艾蕾妮卡抓住跟他們在一起了,他也會被牽連進去,你准備連他都不放過嗎?」
「住口!既然你知道有炸彈那就……」
降谷零:「沒有炸彈了。」
「沒有炸彈了。」望著對面錯愕地怔住的金發女人,降谷零平靜重復了一遍,「你放在道玄阪和宮益阪的那些萬聖節南瓜燈,我已經讓人換掉了,當然也包括了裡面的炸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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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原來炸藥在南瓜燈裡?」
東都塔,基德懶洋洋靠在身後的鋼索上,遠處的直升機還在試探著往這個方向靠近,送過來的風越來越大了。
他似乎腦子一轉就明白了普拉米亞的布置,長長「哦」了一聲,「液體會自然流向最低處,按照道玄阪和宮益阪附近的地勢,普拉米亞的炸彈最後會在澀谷中心的交叉路口完成合流。而那裡正好是人最多的地方,甚至可以連帶著把澀谷之光大廈也一並牽連進去炸毀。嘶……這個女人可真狠啊。」
夜晚高處的風呼呼吹過來,源輝月一手扶著身後的鋼索,凝望著澀谷的方向沒說話。
黑羽快鬥:「那個叫做奧列格的俄羅斯人帶來的那張被燒毀一半的紙條,乍一看像個金錢符號,實際上指的是澀谷區的街道啊。不過老師你是什麼時候知道她會把炸藥放在那些南瓜燈裡的?」
「我在澀谷之光大廈和她見面的時候。」
「誒?」
「她那個時候跟我說了一句話,她說她特意將婚禮選擇在了萬聖節當天,到時候底下整條街區都會掛滿裝飾,一定會特別漂亮。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期待的情緒是真的。她是個沒有正常人感情的炸彈犯,根本不愛村中警官,也理所當然不會在乎跟他的婚禮,所以她那個時候在期待什麼?」
「——炸彈。」基德恍然大悟。
源輝月一手撩起被吹散的長發,「所以我讓風見按照這個方向查了查,萬聖節當天果然有人提供了一批南瓜燈。那是個小型燈具廠,說是為了做宣傳主動贊助。那個燈具廠背後跟已經被清繳的高瀨會有點關系,她應該是通過這個渠道把炸藥放進去的。高瀨會被強制搜查的時候,公安特意沒有動那個燈具廠,她大概是以為沒有查到,所以依舊按照原計劃,把裝了炸藥的南瓜燈交給了活動主辦方,然後就被安室的人換走了。」
基德默默算了算,「所以說,如果沒有那個忽然殺出來把克裡斯蒂娜送進醫院的殺手的話……」
「那這件事早就簡簡單單結束了。不過現在也一樣,我說過了,只要她來了,她就已經輸了。」
以宣布結果的平淡語氣說完這句話,她轉身伸出手,「你帶手機了吧,給我一下。」
第749章 夢中的婚禮(七十一)
「那個忽然冒出來的殺手應該也出乎了你的預料吧?」
澀谷之光大廈頂樓,降谷零舉著槍冷靜直視著對面的人,「真正的克裡斯蒂娜在和他的兄長分開的時候還非常小,他們是在戰場上走失的,除了她本人沒有人知道其實她還有親人在世,所以就連你都沒想到,這麼多年後,她的兄長居然會突然找來日本。如果沒有那位兄長的話,今天晚上的發展雖然也不會跟現在有太大區別,但因為你被他重傷送進了醫院,這才導致了你身後的同伙一一暴露。」
十多米外的金發女人僵立在天台邊緣,額前碎發被風帶著擦過鼻尖,她像是用幾分鐘的時間迅速接受了自己的計劃已經全盤失敗,那雙眼珠子先是茫然混沌了一瞬,緊接著混沌一點點褪去,像是火星跳入油桶,眨眼燃起灼灼怒火。
「所以說,你們早就猜到我今天晚上的計劃了,在醫院的時候是故意放我走的?」
她一字一頓咬牙切齒,仇恨怨毒的目光幾乎要代替子彈將自己對面的人射穿。籠罩在她視線掃射範圍內的降谷零微微一頓,沒有說話。
站在他身後的風見下意識抬頭,迅速看了自家上司一眼。
大家都不是傻子,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別說克裡斯蒂娜,連他們自己人都已經隱隱約約猜到了什麼。克裡斯蒂娜再厲害,真實身份已經被人戳破的情況下,在如今這個信息高度流通的社會裡已經基本是甕中捉鱉的那只鱉。
她真正的危險性在於之前大批量制造的那批液體炸藥,而一個炸彈犯即便被捕,甚至在面臨死亡威脅的情況下也絕不會說出自己的炸彈在哪兒。想要找到她的炸彈,只能引誘她回到原先的軌道中,就像今天晚上這樣,讓她自己把東西交出來。
在她還在警方的看守中時,這種情況基本不可能發生。只有在目標以為自己已經成功逃脫,滿懷怒火地策劃起對敵人的反擊的時候,她才會重新把之前的計劃撿起來,然後自己主動回到這張專門為她編織好的大網裡來。
用看似緊迫混亂的局勢一步一步逼迫引誘,讓對手自以為在掙扎反抗,實際上每一個步子都踏在她編好的軌道上往前進,看看,多麼有某個人的風格?
風見裕也也不知為何,忽然在秋末的夜風中打了個寒顫。
醫院那天晚上,作為執行任務的警察,他們是真的在竭力防止克裡斯蒂娜逃跑,也是真的沒想到六樓的空間距離都沒能攔住一個剛動過手術的人。
但那是他們這些凡人的思考,源輝月呢?她是真的沒想到嗎?
——反正他也不敢問吧。
但此刻他們面前的敵人顯然已經不管不顧把被愚弄的怒火全算在了他們身上,金發女人的表情像是恨不得親自上嘴從他們身上啃下一塊肉。
「……好,好!我倒是小看你們了!不過你們以為到這裡就結束了吧?誰告訴你們我准備的炸藥只有這些——」
「克裡斯蒂娜桑。」降谷零忽然打她了他的話。
風見再次用眼角余光飛速往他的方向掃了一眼,莫名從自家上司的這聲話音裡察覺出一種復雜的情緒。
下一秒,他確認了這種復雜並不是他的錯覺。
「不用拖延時間了,」降谷零輕聲說,「不會有後援了,你的國家已經放棄你了。」
「……」
夜風呼呼刮過天台的空地,周圍的空氣好像因為這句不明不白的話倏地安靜。
風見裕也怔住,並且發現十多步外的金發女人好像也僵住了。她直挺挺立在原地,半晌才擠出一句回應,「……你說什麼?」
他正怔楞著,線路中忽然傳達過來一個彙報。他聽完條件反射抬頭,他的上司像是腦後長了眼睛。
「輝月打電話過來了?轉接過來吧。」
他迷茫但盲從地聽命,下一秒,降谷零的手機響起。他一手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接通,按下擴音器,源輝月的聲音終於從話筒中滾落出來。
「克裡斯蒂娜?」
遠處天台邊的人好像瞬間回神,視線猛地射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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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十三樓的酒店。
盧卡斯拖著中了兩槍的胳膊和大腿,被艾蕾妮卡的人按著跪在地上。他面色蒼白,一聲不吭。他們這會兒找了個酒店套房藏了起來,外頭的日本警察暫時還沒顧上找他們。
房間的燈光從他頭頂落下,把囚徒的臉照清晰了,其他人這才發現他年齡好像的確不算大,甚至依稀帶著剛成年沒多久的弱質氣息。
艾蕾妮卡手底下的人都是平民,如果這會兒被抓住的是克裡斯蒂娜本人,他們已經毫不猶豫下手了,但換成一個此前沒見過看甚至看起來還是孩子的陌生人,眾人就沒這麼干淨利落了。
阿爾伯特:「艾蕾妮卡,動手嗎?」
艾蕾妮卡正沉默凝視著房間中央的階下囚,他慘白著一張臉,死死咬著嘴唇,既不叫罵也不求饒,像是已經對自己的結局徹底放棄了似的,幾乎頑固出了一種寧死不屈的氣質。
艾蕾妮卡凝視了他半晌才緩緩開口,「我見過你胸前那個雕像。」
房間中的眾人下意識朝囚犯看去,盧卡斯先是愣了愣,隨即好像想到了什麼,面上猛地一變。
「我在加入ICPO組織之前,曾經在維和部隊呆過。十多年前,我們在東歐某個國家執行維和任務,路過一個因為戰亂而廢棄的鎮子,鎮子裡就有這種雕像。當地的向導告訴我們,那是當地原住民的風俗,凡是在那裡出生的孩子父母都會給他們准備一個小型的雕像掛在他們脖子上,代表一種祝福。」
雕像有點像最小型的俄羅斯套娃,但看不清人臉,更加類似於某種圖騰。盧卡斯脖子上那個明顯已經很舊了,大概是經常摩挲的緣故,那個不知道什麼材質的小玩意兒邊緣格外光華,散發著溫潤的光。
艾蕾妮卡:「你們果然是那個國家的人。」
「不是!」
跪在地上的少年條件反射反駁,隨即他好像意識到自己的態度跟承認沒有區別,耳根頓時紅了一片,梗著脖子改口,「是、是又怎麼樣?」
艾蕾妮卡輕聲問,「其他人也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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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在這整起事件裡,最開始我最想不明白的,是本山神官為什麼會背叛鶴岡八幡宮。」
夜風呼嘯著卷過天台,源輝月的聲音在風聲中輕飄飄的,有種不緊不慢的平穩,「現代社會早就沒有神跡了,神官也變成了一份職業,並不要求一定要有虔誠信仰。但是在八幡大神親自現身過之後,即便本山神官之前是個無神論者,想法也一定會發生一百八十度轉變,知道自己一旦背叛,絕對不會有好下場。這已經不是冒某些風險,這是不折不扣地自尋死路。但即便如此,他還是這樣做了,我只能認為在他心裡有些東西比他的生命更重要。」
風見裕也下意識看向自家上司,他們派去國外的人已經查清楚了本山或者應該是安德魯的真實身份。
在沉默了片刻後,降谷零果然低聲開口,「本山的父親是一名工程師,他所在的公司在東歐某個小國有一項投資項目。他曾經因為工作的原因在國外駐扎了五年,在那段時間內,他婚內出軌,背著妻子跟一名當地女性結成了情人關系,那名女性還給他生下了一個兒子。那名私生子比真正的本山大三歲,這也是本山的父親在調離那個項目組之後,依舊瞞著家裡人以工作的名義繼續往返於日本和那個國家之間的原因。」
不遠處的金發女人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們,神情逐漸冷成一尊木石雕琢出來的雕像。
「本山大學期間,他的父母相繼去世,他大概是終於從父親口中得知了那個未曾謀面的兄長的消息,然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乘上出國的飛機前往了那個東歐國家。但是他不適應當地的環境,落地之後就病倒了,並且沒過多久就因此逝世。那個時候本山父親留在東歐的那名私生子已經加入了某個秘密組織,意外出現並且死在異國他鄉的本山,讓他和他背後的人生出了一個想法。」
「本山的兄長和他,兩人的母親雖然一個是日本人一個是東歐人,但是兩人都更像父親,因而他們的面部輪廓也非常相似。本山死亡之後,他的兄長,也就是你們口裡的安德魯盜用了他的身份,以他的名義踏上了日本領土。本山在日本出生長大,擁有完整的人生經歷和成長軌跡,誰都不會懷疑他是境外的間諜。一如你們所期望的,他也的確成功在日本潛伏了十多年都沒被人發現,直到這一次。」
天台的風好像越來越大,呼嘯地吹過幾人的耳畔。
源輝月的聲音平靜地落在風聲裡,「所以這就能解釋得通了,為什麼明知道自己一旦背叛神宮,生前甚至可能死後都不會有好下場,本山神官……嗯,我還是叫他安德魯吧,安德魯先生依舊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你們。因為他本來就不是日本人,他心裡的確有高於他的生命,乃至他所擁有的的一切的東西——他的國家。」
唯有信仰能夠對抗一切恐懼,包括死亡。
安德魯、茱莉婭、雷恩……這些人之所以能夠為了克裡斯蒂娜奮不顧身,一旦意識到自己即將被捕就毫不猶豫自殺。他們為的不是克裡斯蒂娜,或者說不僅僅是她,他們真正害怕的是落入到日本警方手裡,害怕有人會從他們身上看穿那個他們千方百計掩蓋的真相。
源輝月的聲音冰清水冷地滾落在夜風裡。
「你們不是國際殺手,更不是什麼意大利黑手黨的成員,你們是那個東歐國家派到世界各地搜集情報執行機密任務的秘密警察。」
風見裕也錯愕地一怔,隨即條件反射地朝自家上司看去。
金發青年依舊握著槍站筆直指著對面的人,淡金色的碎發遮住了眼角,看不清神情。
第750章 夢中的婚禮(七十二)
「……你在說什麼?什麼,什麼秘密警察?」
盧卡斯的表情僵硬得宛如身後牆壁上的雪白石灰,他徒勞地張了張嘴巴,卻惶恐地找不到下一個音節。
房間內此時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被艾蕾妮卡忽然抖落出來的真相驚呆了。唯有早就先一步受到過衝擊的前國際刑警已經恢復了冷靜,深深凝視著自己面前的人。
她的眼瞳中除了仇恨,在更深的地方泛出了一點不知從何而來的悲哀。
「你們國家已經連你這樣的孩子都派上戰場了嗎?」
「我成年了!」
盧卡斯猛地仰頭,脖子上開始泛出細密的血紅色,他定定盯住艾蕾妮卡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又下意識環顧一圈,最後重新回到自己面前的金發女人身上。
「……你丈夫的那起爆炸案,是我策劃的。」
艾蕾妮卡呼吸一滯,搭在沙發上的手猛地收緊。
「我是組內技術人員,克裡斯蒂娜只是執行而已;還有你,阿爾伯特,你的哥哥死在了工廠爆炸案裡吧,那個地點是我選的;米婭·羅西,導致你的兒子死亡的那個廣場,原本當天應該會有警察巡邏,是我在其他地方制造了一點小麻煩把他們調走了……」
他一個一個說過去,房間內被點名的每一個人表情都漸漸變了,空氣中開始彌漫起無形的火藥味。
「你們每個人都有親人死在普拉米亞手裡吧?」盧卡斯拔高了聲音,「我也是普拉米亞,你們動手……唔!」
米婭一槍托掄過去將他砸到在地,少年發出一聲悶哼,意大利女人抬起頭,眼珠已經隱隱發紅。
「艾蕾妮卡?」
他們的首領依舊沉默著沒說話,倒在地上的人卻已經迫不及待了似的,還在低聲大喊,「怎麼了?你們害怕了?動手給你們的親人報仇啊?!」
房間門外,聽著裡頭的動靜,已經走到門口的柯南和服部平次下意識停下腳步。
房門內依舊是一片壓死人的沉默,而從門縫中傳出來的聲音已經隱隱帶上了哭腔。
「動手吧,求求你們,動手吧……」
服部倏地怔住,好一會兒,神情復雜地緩緩放下正准備敲門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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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樓天台。
克裡斯蒂娜在冷風中寂靜了半晌,好一會兒,發出一聲沒聽懂日本話的嘲諷。
「哈?」
「秘密警察?我?神子大人的想像力真是比凡人豐富,謝謝你給我找理由了,雖然我不怎麼需要。」
她唇邊甚至勾起了一個狠戾的笑,眼瞳中找不出半分人性,襯得唇上的顏色不像抹上去的口紅,像剛嚼完生肉殘留的鮮血。
那種不把人命當一回事的陰冷與真實,讓猝然對上她視線的風見一個哆嗦,差點都對源輝月方才的話產生了一絲懷疑。
然而緊跟著他就清醒過來,算無遺策的源大小姐和毫無人性的克裡斯蒂娜,比較起來還是源大小姐比較可怕。狹路相逢,當然是真正的大魔王勝出。
「在綠台警察醫院的時候,我們第二次去看你,你那時候就知道有人在門外了吧?所以故意跟村中警官提到了黑手黨。就算是找借口,人也不會無緣無故提起完全沒有由頭的東西。當時你作為普拉米亞的身份已經距離暴露不遠,醫院的醫生在你受過傷的那條手臂上檢查出了一顆子彈,其他人可不會有中了你的迷魂記的村中警官那樣好糊弄,遲早會懷疑到你身上。所以你故意利用這種心理,想要讓其他人在開始懷疑你的身份時,順勢想到意大利黑手黨頭上。」
源輝月沒有受到任何影響,聲音依舊不緊不慢,「普拉米亞也的確跟黑手黨有關系。你當初看中真正的克裡斯蒂娜,准備竊取她的身份的原因之一,就是她作為底下情報販子還跟盧奇亞諾所在的家族有所牽扯。你頂替她的身份之後,又借用這層關系把『普拉米亞』介紹給了盧奇亞諾,然後成功作為國際殺手被他的家族招攬。盧奇亞諾應該到現在都以為你是他的手下吧?」
「這是你為自己的身份設定的防火牆,艾蕾妮卡和她的人滿世界追著你跑讓你終於有了緊迫感。你可以死,但是你的真實身份絕對不能暴露。所以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暴露,有人發現你身後還有一個龐大的勢力,也只會順勢查到意大利黑手黨身上,絕不會想到你跟某個東歐小國會有什麼關系。」
從手機中傳出來的聲音輕飄飄的,那頭大概也在某棟建築的高空,背景音裡有著呼呼的風聲。源輝月的清淡的聲線落在風聲裡,好像多出了一份縹緲。
「這些年你的確做得很好,你一邊頂著國際殺手的身份搜集情報,一邊暗地裡替你的國家執行某些見不得光的任務。殺手只是一把刀,特別是瘋成了普拉米亞這樣的殺手,沒人會懷疑刀會有自己的意志。所以你為自己國家執行的任務成功被隱藏在了其他人的委托之中,比如說,艾蕾妮卡的丈夫的死。」
風見注意到對面的女人鼻翼猛地翕張了幾下,像是被說中了什麼,連呼吸都重了幾分。
「那是一個粗淺的嫁禍,你們的目的是想挑起那個俄國高官和警界之間的矛盾,爆炸案發生之後,那個高官果然從他當時的位置上滾了下去,換成了另外一個他的老對手。而新上位的官員所在政黨的政見和主張對你所在的國家更有利,我就是從這裡開始懷疑你們的。」
說到這裡,源輝月好像輕飄飄笑了一下,像是嘲諷,又像是某些更復雜的涵義。
「政治啊……從來都是要人命的東西,只不過政客殺人比那些連環殺人犯們看起來更文雅而已。」
克裡斯蒂娜像是已經變成了夜色中的一尊雕塑,半晌沒有說一句話。
「不過作為底下的人,你們不用考慮那麼多,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也的確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國家。戰場上相遇,無論是別人殺了你,還是你殺了別人,都不存在對錯。你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想的吧?而且始終把自己的身份偽裝得很好,唯一的問題是——太好了。」
「克裡斯蒂娜這個名字不是你的真名吧?可現在連你的同伴都在用這個名字稱呼你,我能理解你是為了更好地扮演這個身份,但是有些面具戴久了,就摘不下來了。」
天台的風冰冷地卷過,降谷零握著槍的手微微一滯,源輝月的聲音輕得也像此時掠過他指尖的風。
「暴力和殺戮是比最頂級的海洛因更容易讓人上癮的毒品,你連生活中都在扮演普拉米亞這個國際殺手的時候,你就真的成為了普拉米亞。」
「……」
風見聽到這裡已經幾乎迷茫了,他順著她的話往天台邊上的女人看過去。克裡斯蒂娜宛如一截沒有生氣的木樁直挺挺立在那裡,好半晌才沙啞地開口,嗓音像刀片劃拉著玻璃,「……你說什麼?你到底在說什麼?!」
「你的同伴應該比你更早察覺吧,他們應該也隱晦提醒過你了,但是你聽不進去。你們的任務,有很多次其實並不一定需要付出某些人的死才能達到目的,但你依舊毫不猶豫選擇了殺人。」
【「克裡斯蒂娜,其實俄國那次的任務我們不一定……」
「……我們真的只有這種選擇了嗎,克裡斯蒂娜?」
「克裡斯蒂娜,其實上頭對你這次的計劃一直……」
「克裡斯蒂娜,這一次是不是太過於……」
「克裡斯蒂娜……」
「克裡斯蒂娜……」
「克裡斯蒂娜……」 】
「……」她呼吸一滯。
「你聽不進去。」
「你已經完全陷入了自己的追逐裡,其實你自己也知道並不是非要殺人不可,但是你內心有一種衝動驅使著你依舊這樣做了。在按下炸彈引爆鍵的那一刻你感覺到愉悅了嗎?你終於感受到了連環炸彈殺手們追求的至高無上的快感了?那種神魂顛倒的感覺已經讓你上癮,所以你再也沒辦法戒掉它……」
克裡斯蒂娜猛地扣下扳機,「住口!」
「嘭」地一聲槍響,降谷零和風見迅速躲向兩側,那顆從槍口射出來的子彈失去了以往的准頭,只釘入地面濺起一簇細碎的火星。
源輝月理所當然沒有住口。
「你有多久沒有審視過自己的行為還能否站穩你為自己劃下的正義了?你真的還只是為了自己的國家在戰鬥嗎?沒有鮮血和殺戮你就已經平靜不下來了吧?」
「閉嘴!——住口住口住口!」
槍聲和子彈瀑布一樣迸發,天台迅速變回戰場,風見反應迅速地躲在一處掩體後,屏息地感覺到不遠處的人的理智正在槍聲裡搖搖欲墜。
而手機裡另一頭的人似乎毫無所覺,或者說她感覺到了,但依舊繼續以一種堪稱冷酷的態度不緊不慢地繼續將她逼向懸崖。
「即便是真正的戰場上,參戰的軍人多少也會避免誤傷到平民和未成年的孩子們。但克裡斯蒂娜桑,你算過自己的手下死過多少無辜的人嗎?你的炸彈將多少孩子卷進去過了?艾蕾妮卡的兒子死在你手裡時還不到十歲吧?你對此有過一絲一毫的愧疚嗎,或者說,你看到過他們嗎?」
「——我說了閉嘴啊啊啊啊!!!」
「你的腳下早就不是你以為的戰場了,你已經把這個世界當成了任你所為的屠宰場。你在沉迷於自己的游戲的時候,除了眼前的鮮血和死亡早就已經看不到其他任何東西,包括你曾經的信念、同伴、甚至你的國家。」
「比如說今天晚上在澀谷區的這場爆炸,如果它真的發生了,你有想過你效忠的國家政府有可能會因此被列入恐怖組織名單嗎?」
槍聲猛地一停,冰冷的夜風吹開了空氣中的硝煙味,風見下意識探頭往外看去,就見不遠處天台邊上的女人正倏地僵在原地。
「你沒想過,對吧?你沒想過日本警察能夠查到你們的真實身份,或者說你下意識忽視了這種可能性。為了你追求的快感,你早就把自己的私欲放到國家利益之上了。」
「或者可以這樣說,克裡斯蒂娜桑,你先背叛了你的國家。」
悠于 2023-9-24 18:45
第751章 夢中的婚禮(七十三)
夜風呼呼地吹過天台,今天晚上的風好像比哪一天都冷。
風見蹲在掩體背後,悄悄打量不遠處的金發女人。她面前是那個依舊空蕩蕩的停機坪,他忽然想起降谷零方才說的那句不明不白的話,猛地一怔。
【「你等的後援不會來了,你的國家已經放棄你了。」】
所以是這個意思?
但是他的上司是怎麼知道的?而且克裡斯蒂娜雖然瘋,但的確為自己的國家執行過不少任務,就這樣說放棄就放棄了?有人做了什麼?源輝月?
這些疑問充斥著他的大腦,但不知道為什麼,風見一時間居然全都來不及去想。他的心跳好像倏地凝滯了一下,第一反應是下意識開始在周圍尋找自家上司的身影。然後視線迷茫地掃蕩一圈之後,終於在前方不遠處某個石台背後發現了他。
金發青年並沒有因為槍聲停止而放松警惕,依舊雙手緊握著槍,半蹲在牆後,跟源輝月通話中的手機還放在新郎禮服前方的口袋裡。風見忽然意識到那恰好是個跟他心髒距離不遠的位置。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忽然注意到這個,甚至不明白在此刻這麼緊張的環境裡,他居然始終無法全神貫注。明明源輝月的每一句話都是跟克裡斯蒂娜說的,但是他卻不自覺地分了一部分在自家上司身上——就好像他潛意識裡擔心他會受到影響似的。
風見一個激靈,從忽然的妄念裡清醒了,抬頭望去。這會兒他的上司這會兒正側對著他,神情一如既往地看不出端倪,專注又冷靜,半點不像需要人擔心的樣子。
他的其他同僚們這會兒還在樓下,把克裡斯蒂娜逼到天台本來就是他們的計劃之一,為了防止她再次用出跳樓逃跑大法。澀谷之光大廈有三十四層,除非她也被某種變種蜘蛛咬了一口,否則絕對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成功逃走。
而把她逼到這裡之後,來天台的只有他和降谷零本人,其他人全部在底下待命。他原本對這個安排有些不解,他的上司絕對不是樂於做孤膽英雄的人,為什麼要放棄自己這邊的戰力優勢。直到現在,他終於有些明白了。
風見警官深吸一口氣,努力想讓自己也跟著冷靜下來。電話那頭那位不在現場的大魔王什麼都算准了,連克裡斯蒂娜的後援都提前掐斷,按理來說今天晚上的行動已經十拿九穩不可能再出任何變故。
他用力握緊槍,努力忽視了自己的心驚肉跳。
「……你們知道了多少?」
這時候,不遠處的人終於嗓音嘶啞地開口,風見當即收束精神望過去。
「我開始懷疑你的身份時候,拜托艾蕾妮卡找她認識的人在俄國國內調查了一些東西。除了她丈夫當初那起爆炸案背後的政治牽扯,她還幫我拿到了一份莫斯科國立大學的國際畢業生名單。」
風聲中的嘈雜聲變大了,是遠處的直升機看基德停在瞭望台頂上沒走,在試探地往這邊靠。源輝月沒搭理他們,她纖長的眼睫低垂著,用一種莫名的神情望著腳下。二百五十米的高空將目之所以及的大部分建築都變成了碼在地上的玩具,底下的道路川流不息,隨著時間的過去,越來越多的人收到了怪盜基德在東京塔的消息,興高采烈地朝著這個方向聚集。
人間繁華而熱鬧。
「那份名單中有一個人,叫做伊莎貝拉·波雅爾,化學專業優秀畢業生,出身於東歐一帶的某個國家。艾蕾妮卡找到了一本她留給同屆的其他同學的畢業冊,上面寫著她畢業以後的志向。」源輝月凝望著那熱鬧的燈火,「你還記得你那個時候寫了什麼嗎?」
「……」
「你當初是這樣寫的——『希望回國後能夠繼續藥學研究,有朝一日能夠研發出抗癌藥物,挽救那些還處在痛苦中的人的生命。』」
她身後手指翻來覆去轉著禮帽的基德動作一頓。
風見裕也同樣錯愕了一秒,下意識望著不遠處的人。
「不過你自己都已經忘了吧。作為你們國家傾力培養的技術人才,你回國後恰逢國內局勢發生了變化,你加入了政府的秘密機構,最終將自己在化學方面的天賦用在了炸彈上。你當初在莫斯科國立大學留學的時候就是最優秀的那一批,在偽裝成國際殺手的時候也同樣,把所有人都騙了過去,包括你自己,最終你徹底成了一個滿手血腥沉迷殺戮的瘋子。克裡斯蒂娜……或者說,你希望我叫你真正的名字嗎?伊莎貝拉?」
「……」
額前的碎發被風吹著撩過鼻尖,天台邊緣的女人安靜站在原地。不知為何,有一瞬間她身上泛出了一點奇怪的茫然,似乎對電話中的那個名字感到陌生似的,她垂著腦袋,嘴唇微微動了動,「……伊莎貝拉?」
風見遠遠望著她,正繼續警戒著她的一舉一動,斜前方忽然站起來一個身影。他心底一跳,對面的女人也察覺到動靜,猛然驚醒過來舉起槍。
「別過來!」
「你的槍裡已經沒有子彈了吧?」降谷零平靜地說,邊並沒有聽從警告地緩緩地向她靠近。
風見咬了咬牙,也跟著舉著槍站起來。
對面的人的目光在他們身上轉了一圈,面無表情。
「結束了,克裡……伊莎貝拉桑。你等的直升機不會來了,這棟大樓裡都是我們的人,你逃不掉了,把槍放下吧。」
「……」
金發女性半晌沒說話,好一會兒,風見才看到她冰涼的面頰出現一絲波動。她的目光直勾勾落在降谷零身上,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嘴唇忽然張了張,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像是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在預告什麼。
「……你說得對,的確該結束了。」
這話的語氣隱約有些不太對,風見心裡一個激靈,還沒來得及把握住那一閃而過的靈光,就見自家上司反應比她快多了地率先察覺,一個健步衝著她衝去。
克裡斯蒂娜,或者應該叫她伊莎貝拉了,這位已經到了窮途末路的高級間諜沒在意他的動作,她甚至沒有任何躲閃,站在原地突兀地笑了起來。那笑聲越來越大,她像是瘋了一樣,手裡還舉著那把槍,意有所指地望著降谷零。
「……你應該最清楚吧,最後一顆子彈是自己的。」
「!等……」
她並沒有等上半秒,猛地後退一步,身體像截在懸崖邊上搖搖欲墜的木頭,天台的風一吹,果然將她吹折了下去。
降谷零飛身撲過去,眼疾手快地伸出手,然而終究慢了一步,指尖恰好和對方衣擺擦肩而過。
金發女人背對著夜空大笑著墜落了下去,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錯的瞬間,她微笑著說了一句話,然後抬起槍抵住了自己的太陽穴。
【「我永遠不會背叛我的國家。」】
降谷零呼吸猛地一滯,下一秒,一聲毫不猶豫的槍響貫穿夜色。
「……」
風見匆匆趕到時只來得及捕捉到這個畫面,震驚甚至是茫然地下意識看向自家上司。金發青年眼角的碎發被風吹亂了輪廓,他在原地安靜了幾秒,終於緩緩收回徒勞伸出的手。
.
「嘭——」
源輝月的眼睫輕輕顫了一下,被那頭傳來的槍響震得耳膜有點疼……大概是因為槍響吧,終於緩緩放下手機。
那聲動靜在夜色中格外突兀,平台上的另一個人也聽到了。
基德:「那位伊莎貝拉桑……」
「自殺了,跟其他人一樣。」源輝月垂下眸,「也不算太出乎預料,他們這樣的人腦子裡的秘密太多了,寧願死也不會讓人抓住。」
「……」身後的人陷入沉默。
源輝月垂眸,慢條斯理地伸手,整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裙擺。他們還在瞭望台,她方才站累了,干脆把瞭望台邊緣當成了椅子,此刻正以一個極為挑戰人心跳的姿勢坐在台面邊緣。瞭望台頂部沒有遮擋,歷經日曬雨淋,著實不算什麼干淨位置,基德識趣貢獻出了自己的西裝外套給她墊了墊。
周圍的直升機已經從一台增加到了三台,但大概是怕把他們嚇跑了,並沒有靠太近,最終鬼鬼祟祟地停在了百米外。
源輝月另一只耳朵的耳麥裡響起彙報,「源小姐,中森警官已經快到東京塔了。」
大概是向國際罪犯通報自家同僚的消息這種事著實有些別扭,這位公安說完之後就默默地閉上了嘴。源輝月輕飄飄說了一句知道了,終於轉身伸出手。
基德自覺地走過來,伸手將她扶了起來。
天空的雲層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散開,東京這會兒正熱鬧,底下的燈火和夜空的月光相映成趣。
源輝月重新站穩,看著基德拎起地上那件西裝懶洋洋抖了抖。西裝料子大概是什麼特殊材質的,半點不沾灰,他拎著西裝瀟灑地往後頭一搭,又把衣服重新穿上了。
她看著他頭頂那個他剛才玩了半天的禮帽,忽然說了句題外話,「我早就想問了,你剛才抱著我飛過來,帽子居然沒有掉下去?」
基德聞言抬頭,修長的手指夾住帽檐,指尖一翻就把它重新取了下來,拿在手裡上下拋了拋。
「因為用了一點魔術手法?」
「魔術啊……」
那個標准且經典的魔術師禮帽著實是有點惹眼,她不可避免地生出一點好奇,「所以你現在能給我變只鴿子出來嗎?」
基德眨了眨眼睛。
隨即他指尖一翻,將禮帽平放在身前,右手在上頭打了個響指。
在源輝月「你還真有」的驚詫目光下,一點星光一樣的彩帶從帽檐飛出,月光下的大魔術師伸手探進帽子裡,然後真的衝裡頭摸了一只雪白的白鴿出來。
源輝月:「……」
憑空出現的白鴿站在基德的手指上,一雙紅通通的眼睛靈巧地轉向她,在夜風裡掀了兩下翅膀。她在基德的示意下伸過手指,白鴿果然在空中一躍,跳到她手上。
小動物的身體暖烘烘的,有著生命特有的溫度,並且被養得膽子很大,被她輕柔摸了兩下也不躲,歪歪頭一副隨便擼的樣子。
源輝月終於笑了一下,最後揉了揉它的小腦袋,隨即手指一揚。
白鴿揚起翅膀,順著她送出去的力道呼扇了兩下羽翼,靈巧地飛走了。
「她一定會死嗎?」身後的人忽然問。
源輝月幾乎毫不猶豫,「一定會。」
婚紗寬大的裙擺被風吹得獵獵飛舞,她凝望著白鴿離開的方向,直到那點白色徹底消失在夜色裡才終於轉身,「走吧,下去了。」
第752章 夢中的婚禮(七十四)
酒店走廊,從門板後傳出來的聲音逐漸變成了哭腔。
「……殺了我,殺了我吧,求求你們。」
半晌死一般的沉默。
「如你所願。」
柯南猛地回過神,條件反射地推門。
「——等等!」
「嘭」地一聲槍響穿透門板,他衝進客廳的剎那,槍聲正好落地。他的視網膜倉促映出跪在客廳中央的身影,陌生外國青年直挺挺倒了下去,像一截朽掉的木樁,唯有唇邊露出了一抹釋然的笑意。
艾蕾妮卡放下手裡的槍,回頭看向他。這一刻她好像重回了戰場,面色堅定冷硬像西伯利亞的冰層,「抱歉了小偵探,他一定會死的。」
站在青年背後的人走上前來,扒開他被拷在身後的手掌,從裡頭翻出了一個小玩意兒。
柯南的視線下意識跟過去,微微一怔,忽然意識到那是一個炸彈起爆器。
艾蕾妮卡站起身,翻開倒在地上的人的外衣,臃腫的衣物下果然藏著一枚做工精良的炸彈。
「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活著回去。」
.
澀谷之光大廈周圍的某處天台,狙擊手從瞄准鏡裡遠遠望著熟悉的身影從樓頂墜落了下去。
他站在原地又等了幾分鐘,夜風迎面拂過,帶來城市夜晚特有的喧囂人聲。他的視線漠然掃過底下的街道,澀谷的大部分人流都被方才忽然出現的基德吸引走了,但到底是最繁華的場所,倒也沒有因此徹底空下來。
有人突然墜樓第一時間就被底下的路人發現了,驚起一片驚叫,他在驚叫聲中敏銳捕捉到了一聲若有似無的槍響。
放在他旁邊的平板電腦發出「滴」的一聲提醒,狙擊手回頭看去,屏幕上代表某個人心率的圖像果然在最後波動幾秒後終於變成了一條直線。他凝望著那條線復雜地沉默片刻,拿出手機彙報。
【伊莎貝拉和盧卡斯已經確認死亡。】
【知道了,你撤離吧。】
亞倫從手機上抬起頭,今晚突兀找上門的客人正以一種奇異的目光望向他。他耳朵上也掛著一枚耳機,顯然也已經從自己的渠道知道了今晚的結果。
「有時候我覺得,你們這樣的人還真是厲害。」
亞倫扯了扯唇角,熟練地讓自己的心髒進入熟悉的麻木狀態,壓下一切情緒,「魯邦先生是在諷刺我們嗎?」
「不,我說的是實話。」
魯邦單手抄兜站起身。他一動,房間裡的其他人又習慣性緊張地摸槍,國際大盜似乎對此並不在意,朝他們擺了擺手,「既然事情已經結束了,那我就先走了。」
「不送。」
那個向來我行我素的怪盜也的確沒有要他送的意思,將另一只手也抄回兜裡,自在地在他面前轉過身,半點不擔心他偷襲似的,悠悠地開門離開了。
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門口,亞倫緊繃了一晚上的肩膀終於微微一松。他身體往後一倒,靠回椅背上,眼瞳中流露出一縷茫然之色,視線重新落回自己掌心的手機。
手機屏幕已經暗了下去,但那封彙報郵件好像還鮮明地印在上頭,燙在他的視網膜上。
「亞倫先生。」
這時候,下屬終於收起槍,走過來遲疑地問,「魯邦今天找上門……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他的目光散漫地游離了一會兒才回過神,如夢初醒地回頭,「現在幾點?」
「七點半。」
澀谷之光大廈樓頂那場婚禮是六點半開始,中間看似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實際上也才過去一個小時。
下屬猶豫地問,「今天晚上的行動要不然還是推遲……」
眼珠緩緩轉動了一下,亞倫坐在沙發裡安靜了幾秒,緩緩點頭,「……你說得對,是該推遲。」
.
留在大樓內的公安熟練地冒充刑事警察,在大樓底下拉起了警戒線,並且在其他人反應過來之前不動聲色摸走了金發女人手裡的槍。圍觀的路人被警方的黃線隔出好幾米遠,大部分都還以為這只是一起普通的自殺或者墜樓事件,聚在遠處議論紛紛。
嘈雜的聲音被風送過來,夾在空氣裡的還有一絲縈繞不去的血腥味。降谷零拿著手機下了樓,邊往外走,邊給自己的上級黑田理事官彙報現場的情況。
「伊莎貝拉已經死亡,她還有一個同伙,剛剛在大樓內部發現了對方的屍體。是艾蕾妮卡親自下的手,之後他們趁亂逃走了……」
「我知道了。」黑田理事官的語氣很平靜,像是對此並不算太意外,「果然不太可能抓到活口啊。」
降谷零握著手機的手指微微一滯。
「另外一邊呢?」
「是,關於另外一件事……」
黑田兵衛聽完他的安排一如既往地沒有提出太多異議。
「今天晚上是你的新婚夜,按理來說不該讓你這個時候還繼續加班,但事情緊急,也沒有其他辦法。」上級領導這個時候居然還冒出了一點冷幽默,「我稍後就去東京這邊供奉八幡大神的神社參拜一趟,替你解釋解釋上香賠罪。」
降谷零扯了扯嘴角,被調侃得有點無奈,「……那就拜托您了。」
他一通彙報電話打完,剛好走出大樓。伊莎貝拉方才正好是從大廈正門跳下去的,這會兒圍在正門口的人太多,還有不少人在舉著手機拍照,前面甚至傳來消息說已經趕來了兩家消息靈通的媒體,他不太好在這個時候露面,走的是專供員工進出的側門。
側門外是片幽靜的花壇,花壇後頭停著輛低調的黑色汽車。見他出來,等在車旁邊的下屬連忙把後座的車門打開,他一眼望過去,看到了正坐在車裡等他的源輝月。
車廂內開著燈,暖黃色的光芒像寒夜裡某些溫暖的人家從玻璃窗透出來的亮光。車裡的人還穿著婚禮上的婚紗,從膝上滑落的裙擺被車燈渡上了一層柔和的邊,大概是白色的折射率高,她所在的位置仿佛比別處還要亮一點。
降谷零腳下微微一頓,迅速回頭朝正門方向看了一眼,豐沛的綠化帶形成了一道天然的藩籬,到這裡空氣中的血腥味已經很淡了。他這才不動聲色抬手探向胸前的口袋,從裡面摸出婚戒帶上自己無名指,抬步走了過去。
坐在前頭的司機識趣地下車離開,替他們帶上車門,這片空間終於只剩下他們兩人。
金發青年上車後靠上椅背抬手揉了揉眉心,「抱歉,源桑你明明提醒過我她很有可能會自殺,但是還是沒能攔住……」
源輝月:「你應該知道,我其實並不太在意一個國際殺手或者境外間諜死不死。」
降谷零驀地一怔。
源輝月說完這句話就移開視線,有一下沒一下地轉著無名指上的戒指。投在她身上的那束目光似緩緩下移,落在了她的手指間。車廂內的空氣逐漸安靜,好一會兒,她聽到身邊人極輕的聲音,「源桑,你能再喊一遍我的名字嗎?」
源輝月:「降谷零。」
她抬頭,身邊人正筆直注視著她,對上她的眼睛目光也沒收回來,灰藍色的眼瞳在燈光中好像有些暗,又好像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清晰。
車內的安靜持續了好幾秒,金發青年終於衝她笑了,他緊繃的肩線微微松緩下來,身體往後靠回了椅背上輕輕閉了一下眼睛,聲音低得恍若呢喃。
「……謝謝。」
源輝月繼續安靜望著他,車內的光線在他面上覆上了一層深深淺淺的影子,無論是婚禮還是今天晚上的行動都需要大量的心力和時間去准備,可想而知這人這段時間的疲憊。
而時間都緊湊成這樣了,在結婚日期定下後他也沒有直接玩消失,幾乎每天都會在她面前出現一陣,有時候她都好奇這個人的時間管理學是怎麼修煉的。
她凝望著金發青年眼底那終於外露出來一點的疲色,忽然問,「我那個時候還沒有告訴你我做了什麼准備吧,你怎麼知道伊莎貝拉的國家已經放棄她了?」
降谷零睜開眼,似乎有點疑惑地回頭,「嗯,因為我也有自己的判斷?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放棄她才是最好的選擇吧?如果她背後的指揮者是個理智的人,就一定會選擇這麼做。說起來源桑你是怎麼聯系上她背後的組織的?」
源輝月和他對視了好一會兒才輕描淡寫收回視線,「沒什麼,找某個人討回了一個人情。」
這天晚上亂子太多,普拉米亞死了,艾蕾妮卡帶著人跑了,但事情還遠不算結束。他們在車裡沒坐一會兒,降谷零的屬下就找過來了。
被同僚推出來頂缸的依舊是風見,帶著眼鏡的青年在外頭敲了敲車窗,極為恭敬地彎著腰,喊了一聲「降谷先生」。
源輝月從車內往外望去,莫名從風見警官黑漆漆對著他們的頭頂上讀出了一種極為沉痛的情緒,就好像此刻他的脊梁骨上正戳著幾個大字——「罪大惡極」。
她失笑,回首看向身邊的人,「你去忙吧。」
降谷零似乎遲疑了一瞬,隨即衝她點點頭,「事情一結束我就回來。」
她目送著他下了車,略微一側頭帶上藍牙耳機,眨眼間進入工作狀態,重新變回那個銅牆鐵壁無所不能的公安,大步朝著大樓方向走,風見在一旁快步跟上,邊似乎在低聲彙報情況。
開車送她過來的司機回到車,他也是降谷零派來的,大概今天晚上的全部任務就是跟在她身邊保護她。
「源小姐,送您回家嗎,還是再等等?」
一直到那個筆挺的身影消失在視野範圍,源輝月這才收回視線,拿出手機。
「服部和柯南去哪兒了?」
「服部君剛剛還和渡邊他們在一起……」
話音剛落,說曹操曹操到,汽車後座的門被人拉開,有人攜著外頭的風一股腦鑽進車裡。
「呼……熱死我了。源姐姐你們終於回來了,基德呢?」
源輝月:「把我送過來就走了。」
手機上有一封艾蕾妮卡剛剛發過來的郵件,大意是告別,他們准備撤離了。他們一路追著普拉米亞來到日本,現在伊莎貝拉和盧修斯都死了,他們當然也沒有繼續留在日本的理由。
並且艾蕾妮卡畢竟在日本境內殺了一個人,雖然當時情況特殊,她不殺盧修斯,對方就要引爆炸彈和他們同歸於盡,但無論如何,她的確是違反了當地的法律。她不打算跟日本警方起衝突,打算今天夜裡就找途徑離開,臨走前跟她打聲招呼。
她一目十行看完了郵件,回復了一句前行祝好之類的話,終於回頭看向身邊的人,視線在他周圍轉了一圈。
一個人回來的服部平次不等她開口問就乖乖回答,「柯南去追艾蕾妮卡了,說是有話想對他們說嗎,讓我先過來。對了源姐姐,我今天晚上能去你那裡借住一晚嗎?柯南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我不太好意思自己去博士那裡。」
源輝月一挑眉,視線停在他臉上。
關西名偵探一臉鎮定和她對視。
「好吧,」凝望他幾秒後,她終於懶洋洋點點頭轉向司機,「回去了。」
第753章 夢中的婚禮(七十五)
十月一日萬聖節這天晚上著實是熱鬧得有些過分。澀谷之光大廈的亂子剛結束,圍觀群眾只知道有個外國人從樓頂墜亡,還有恰好從大廈樓下路過的人自稱隱隱約約聽到了槍響,只不過當時附近正在放禮花,這個傳聞沒被當成一回事,外國人墜樓這個往日能夠登上各大媒體頭條的消息這晚連熱門都沒上。
新聞界半壁江山被怪盜基德的各類消息擠占,他帶著穿著婚紗的神秘美人出現在東都塔瞭望台的那段視頻眨眼衝上熱搜頂端,底下五花八門議論什麼的都有。這天晚上網絡上的吃瓜群眾們宛如瓜田裡的猹,一邊上躥下跳地圍觀基德,一邊伸長脖子眺望隔壁,哪一片瓜田都不願意舍下——八點整,歌唱界貴公子艾米利歐的演唱會也開始了。
東都體育館的後台監控室,佐藤警官皺著眉從錢形警部手裡接過一份文件,「意大利黑手黨?」
「從ICPO總部弄回來的消息,盧奇亞諾的真正身份。」錢形深深吐出一口氣,「本來是覺得次元大介居然接受了其他人當保鏢的雇佣有些奇怪,所以才深入查了查,沒想到真的查出了一個大發現。」
幾天前,也就是演唱會即將召開前沒多久,演唱會的主角艾米利歐忽然收到了一封威脅性。信上的字母是從報紙上裁下來的,直接寄到了酒店,寄信的神秘人向主辦方發出了威脅,表示自己即將在演唱會上搞事,如果不想發生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就取消這次活動。
但主辦方為了這次巡演准備已久,甚至還特意對演唱會的場館東都體育館進行了改造,當然不會因為一封不明不白的威脅性就前功盡棄。演唱會的主辦人就是盧奇亞諾,他當即找日本警方報了警,並且堅持演唱會繼續,佐藤警官幾人就因為這個案子被警視廳派過來,負責演唱會當晚的安全。
錢形警部則是因為出現在艾米利歐隨行人員中的次元大介,「有消息說,盧奇亞諾這次來日本打算跟某個人完成一樁大交易——我就知道,魯邦忽然搞出這麼大的動作絕對不可能僅僅只是為了一塊寶石。」
白鳥從資料上抬起頭,「跟他堅持要辦的演唱會有關嗎,因為你之前的提醒,我們的人正在暗中緊盯著他,盧奇亞諾現在還在場館內。」
跟教父電影中的經典黑手黨形像不同,盧奇亞諾如果只看外表,是個體態圓潤,滿臉寫著和氣生財的普通中年男人,乍一看簡直跟窮凶極惡的黑手黨扯不上一點關系,更像個標准的生意人。
演唱會已經開始,萬眾矚目的大明星艾米利歐剛剛登場,山呼海嘯的尖叫聲從前場傳到了後台,激動的分貝連體育館內的牆壁都沒能擋住。盧奇亞諾就在這種嘈雜的背景音裡接電話,邊接邊狠狠擰著眉。
大概是四下無人,他那張生意人的假面終於沒能繼續圓融,暴露了一絲地下世界的人特有的戾氣。
「……你說什麼?推遲?!」
辦公室的門外,靠在牆壁後聽著裡頭傳出來的動靜的次元大介緩緩皺起眉,他抬手往下壓了壓帽檐,面色有點凝重地拿出手機。
【魯邦,他們好像要改期。】
.
東京被演唱會和基德兩顆砸進水裡的石頭翻攪得正熱鬧的時候,源輝月剛剛到家。
路上她給柯南打了電話,小偵探似乎在哪輛出租車上,乖巧地跟她保證找到了艾蕾妮卡跟她說完話之後就回來,讓她先休息。
八點多的時間不算太晚,柯南整天在東京到處跑,也不用擔心他會跑丟,再加上就算他真的找到了艾蕾妮卡,她也不會對他做什麼,於是源輝月從善如流地答應下來,讓他不要玩得太晚,這才在小偵探的無言中掛斷了電話。
他們到家時,源輝月家的客廳裡已經坐了一個小客人。
「灰原?你、你怎麼在這兒?」
服部平次一進門就下意識瞪大了眼睛,忽然拜訪的少女博士正坐在客廳裡看電視,面前的茶幾上擺著巫女小姐姐們款待的果汁和日式糕點。
她端著一枚草莓大福慢悠悠吃著,聽到動靜掃過來一眼,眼神有種莫名的睥睨,「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我都不能去現場了,還不能來這兒看看?」
服部:「……」
不是,婚禮都結束了,你來看什麼啊?
沒有插手小朋友們之間的官司,源輝月輕輕一笑,拎了拎自己身上略顯累贅的婚紗裙擺,轉身去換衣服了。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廊,服部平次這才一個健步竄到沙發在某茶發偽蘿莉身旁坐下,嘴角一抽問,「……你該不會是來看著安室先生的吧?」
灰原哀拿著叉子斜睨他,滿臉寫著「是又怎麼樣?」
服部:「……」
服部:「……雖然我知道你好像對他有一點意見,但是安室先生跟源姐姐都結婚了。」
「啊啦,難道這個婚禮不是為了把普拉米亞引出來的幌子嗎?」少女博士故意裝傻,「他又不是真的入籍了。」
服部:「……」
這話說的,他源姐姐在這邊連身份都戶口都沒有,哪兒來的籍?
服部最終默默提醒,「可是八幡大神大人好像都承認了?」
「……」
「……那、又、怎、麼、樣。」
他眼睜睜看到灰原哀捏著叉子的手指猛地往下一扣,他心驚膽戰地盯著那枚銀叉,生怕她一個用力把它掰折了。
「而且婚禮當晚都不回來陪新婚妻子的男人,有哪裡值得承認的?像他這樣的人結婚後肯定連影子都看不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圍著工作打轉,生日、結婚紀念日當天全都請不了假,只能自己過。就算以後有了小孩子也絕對盡不到當父親的責任……」
某少女博士好像忽然爆發,服部聽著她越扯越遠,到後面甚至好像還聽到了最近大熱的某個家庭向電視劇的劇情。
少年偵探干笑著表情逐漸變木,「那個,你是不是扯太遠了?源姐姐在這裡留不了這麼久吧?」
灰原哀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彎腰將自己手裡空掉的瓷碟放回茶幾,端起果汁若無其事點點頭,「哦,工藤呢?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
服部:「……」
這個轉折好像有一點生硬。
然而在某少女博士強大的氣場下,服部平次不敢吐槽,只能默默拿出老答案,「他去追艾蕾妮卡了。」
灰原哀喝果汁的動作忽然一頓,回頭看來。
服部:「?」
他眼睜睜望著她凝望了她兩秒,兩根細長的長眉緩緩在眉心擰起,毫不客氣地開口,「你們又要干什麼?今天晚上的事還沒結束嗎?」
「哈?」
「別裝傻,工藤如果真的是去找艾蕾妮卡了,你會不跟著一起去?你任由他一個人行動,自己陪著她回來……」她驀地恍然,「你是來看著她的?」
「……」
「接下來還有什麼事情,說明白。」
「雖然但是,你的進步是不是太大了一點?」
「哦?所以你們以前一直覺得我是小傻子嗎?」
「當然不是。」服部平次深吸一口氣,撓了撓後腦勺妥協,「好吧,工藤他……」
就在這個時候,他敏銳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少年偵探當即止住話音回頭,就見果然是源輝月換完衣服回來了。
大概是家裡還有服部這個半大少年人,她並沒有穿得太居家,長裙外頭還披了件淺色的風衣,另一只手裡拿著一份文件。
「你們說什麼呢?」
「額,沒事。」服部眼珠一轉,飛快找了個話題,「我們在聊演唱會的事,現在應該已經開場了吧?這麼多人都沒買到票,居然也沒走。」
客廳裡開著的電視正好正在播放艾米利歐的演唱會相關的新聞,航拍的鏡頭底下,東都體育館門前的確密密麻麻擠了不少人,並且完沒有離開的意思,似乎打算以這種形式在外頭「看」完演唱會全程。
源輝月瞟了一眼電視,對這個話題沒太在意,把手裡的東西遞給灰原,「上次從你那裡拿的分析報告,謝謝了。」
灰原哀微微一怔,好像忽然安靜下來,默默伸手接過那份文件。
服部立即湊了過去,「源姐姐,這是普拉米亞的炸藥成分分析表?」
「哀君的那份表上列出來的成分大部分都是對的,唯一判斷有誤的那一項是出於實際購買方面的考慮,只不過那是因為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源輝月在沙發旁坐下,「普拉米亞不是普通國際殺手,她背後有國家機構的支持,而且所在的那個國家正好是這種原材料的出產地,所以她根本不用考慮購買渠道的問題。」
服部平次若有所思地點頭。
灰原哀忽然低聲問,「所以你查到她的真實身份了嗎?」
源輝月示意她往後翻,「艾蕾妮卡幫忙查到的。她原本是莫斯科國立大學的高材生,化學系的天才,畢業之後選擇了回國。恰逢國內生變,加入了現在所在的那個秘密機構,完成了專業的相關訓練之後,沒過多久就以普拉米亞的身份出現在了國際地下市場裡。」
這一部分的劇情服部平次恰好錯過了,這會兒他跟著灰原哀的進度看到了伊莎貝拉給自己同學留下的那份畢業寄言,下意識「嘶」了一聲。
「……原來她最開始是想要研究藥物學去救人的啊。」
然而命運就是這樣充滿戲劇,不給任何人修得圓滿的機會。昔日發出豪言壯志想要攻克癌症的化學天才,最終卻將自己的天賦用在了制造炸彈殺人上。
少年偵探低聲喃喃,「……太可惜了。」
源輝月朝他們望過去,視線重點在他身旁的茶發小女孩身上停了停。她不知道在想什麼,神情中似乎多了一絲晦暗的影子。
目光在她身上落了幾秒後,她平淡收回目光,彎腰從桌上端起一塊糕點。
「也沒什麼可惜的。」
「誒?」
「你覺得她把自己的天賦用錯了位置?」
服部平次目光遲疑地點頭。
「液體炸藥技術其實挺有價值,特別是在礦業開采方面,因為效果精確,穩定性強,比傳統固體炸藥危險性要小不少。所以伊莎貝拉的天賦並不是浪費了,技術是沒有錯誤的,有問題的是把技術用錯了方向的人。」
灰原哀似乎微微一怔,朝她看來。
源輝月淡定地咬了一口大福,注意力已經轉移到其他地方了,「說起來,我之前就想問了,柯南和魯邦認識?」
還在思考她方才這段話的話服部忽然回神。
源輝月似乎對這個問題產生了一點興致,「怎麼認識的?」
服部:「!」
第754章 夢中的婚禮(七十六)
灰原哀聽到這個問題時沒有多想,「半年前,維斯帕尼亞王國發生政變。柯南和毛利偵探他們被意外卷進了這件事裡,這起事件也有魯邦一伙人的摻和,是那個時候認識的。」
「維斯帕尼亞王國政變?」
潺潺的水聲從不遠處的茶水間傳來,是巫女小姐姐們在泡茶。
源輝月一手托著糕點,靠在沙發上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這會兒才晚上八點多,遠不到休息的時間,她大概是閑的,也可能是覺得電視機上車轱轆嘚啵的新聞遠沒有柯南小朋友的大冒險經歷有意思。
「詳細說說看?」
服部平次:「……」
服部平次默默望過去,他源輝月姐姐一張漂亮的臉上正露出明顯饒有興致的神情,這個話題顯然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了。他伸手抹了一把臉,忽然感覺心情特別沉重。
.
「半年前,維斯帕尼亞王國的沙克拉女王和王子殿下在一次狩獵活動中雙雙去世。最開始的調查結果是當時女王殿下在一株櫻花樹下賞花,吉爾王子殿下在追獵一只狐狸時經過那裡,沒有注意到樹底下的女王,射出的子彈意外將女王誤傷。吉爾王子趕到才發現自己失手錯殺了母親,悲痛欲絕,隨即緊跟著舉槍自盡了。」
高速行駛的汽車裡,柯南邊關注著眼鏡上的雷達圖像,一邊給電話另一頭的人解釋前因後果。
「這件事我也聽說過,」朱蒂的聲音從那頭傳來,「但是後來王室請去的偵探調查發現這起所謂的意外實際上是一個刻意設計的陰謀,真正的凶手其實是當時和他一起參與狩獵的沙克拉女王殿下的弟弟,吉拉德公爵,為了王位的繼承權。說起來這個案子好像的確是毛利偵探參與偵破的,難道說其中也有柯南君你的功勞嗎,媒體上倒是完全沒提呢。」
「額,主,主要是毛利叔叔啦呵呵……」柯南飛快轉移話題,「但這個不是重點,當時吉拉德公爵忽然掀起政變的原因之一,是在維斯帕尼亞王國的土地上意外發掘出了一種特殊的礦石。那種礦石簡單來說就是可以做到終極隱性,如果用於戰鬥機上,連最頂尖的雷達都無法掃描到,所以極富戰略價值。吉拉德公爵就是因此生出了野心,想要憑借這種礦石讓維斯帕尼亞王國插手世界版圖,甚至挑起新的戰爭。」
「但是沙克拉女王殿下是站在和平的一方,不希望這種礦石流通出去,兩者的政見相悖,所以吉拉德公爵才發動了政變想要奪權嗎。」朱蒂問,「所以呢,這跟今天晚上即將發生的事情有什麼關系?」
柯南是幾天前忽然聯系上FBI的,具體來說是私下裡單獨找到了赤井秀一。少年偵探團跑去五右衛門那裡送人頭那天,他總感覺魯邦的態度有點奇怪,再加上當時已經開始對普拉米亞的身份產生懷疑,雖然偵探並不依靠預感做事吧,但他那天的預感著實有些強烈,他隱隱覺得魯邦的到來和普拉米亞在日本鬧出的這一連串事件有關。
他難得尊重直覺展開了調查,借園子的幫忙跟服部一起找到艾米利歐租住的酒店,然後發現魯邦的同伙之一次元大介果然在酒店裡找什麼東西。
「維斯帕尼亞王國的礦場前段時間發生了礦石被盜事件,還鬧上了國際新聞,但新聞裡並沒有具體說明被盜的礦石是哪一種。但是能夠吸引魯邦他們注意的,毫無疑問就是那種以維斯帕尼亞王國的名字命名的那種特殊礦石了。」
「所以你認為,從維斯帕尼亞盜走礦石的就是盧奇亞諾的人?他原本打算今天晚上用礦石跟某些人做交易?」
電話那頭終於傳來赤井秀一的聲音,「你懷疑交易的對像就是普拉米亞背後的人?」
「……」柯南聲音低了低,「伊莎貝拉跟村中前警視正原定的結婚時間是萬聖節當晚,八點整開始,和艾米利歐的演唱會舉辦時間正好重合。」
「原來如此,所以原本今天晚上在澀谷之光大廈發生的亂子都是為了吸引日本警方的注意力,給另外一頭即將發生的交易做掩護?」
然而結婚的人換成源輝月和降谷零之後,時間就不由另外一端控制了。八幡大神親自顯靈將這頭的婚禮提前到了六點半,但演唱會的時間早就昭告媒體不能更改,結果就導致了這頭事情已經結束了,演唱會才剛剛開始。
「普拉米亞原本是有後援的吧,但有人做了什麼把她的後援提前掐斷了。她找了誰?」
柯南有點心不在焉地望向窗外,「大概是魯邦吧,那家伙還欠她一個人情。而且老實說按照普拉米亞原本的想法,把整個澀谷中心地帶變成一個大型的炸藥桶實在也過於瘋狂了,那邊的人只要還有理智就不可能會真心認可這個計劃,但普拉米亞已經失控了,魯邦只是讓他下定決心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這回兒正坐在FBI派來接他的人的車上,前頭開車的是赤井秀一的同僚,因而他們討論時也沒有太多避諱。
赤井秀一:「所以現在問題來了,普拉米亞的身份已經暴露,她背後的人很有可能會猜到他們的交易大概率也被人發現了,你覺得這種情況下他還會繼續嗎?」
柯南忽然默了一下,這也是他正在思考的問題,目前前頭的FBI只是在單純帶著他去和其他人會和,而他眼鏡上那個代表定位的光點還一直停留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
「順便一提,這些事情日本的公安那邊也發現了吧?但你還是特意把我也找了過來,」赤井秀一的嗓音有點懶沉,「是在擔心什麼嗎?」
……擔心什麼?
柯南忽然回神。
「我猜猜看……」電話那頭的男人一頓,「說起來,普拉米亞那些人忽然之間行事這麼張揚是為了吸引日本警方的注意,但是他們中途忽然盯上她的原因是什麼?」
.
源輝月的住所。
源輝月剛就著一塊糕點饒有興致地聽完了柯南弟弟在維斯帕尼亞王國的大冒險。
劇情挺有意思,拎出去完全能夠拍一出精彩劇場版電影,她甚至聽得還有些意猶未盡,「所以那位政變失敗的公爵閣下呢?他後來怎麼樣了?」
灰原哀:「這個倒是不知道。這些事我也是聽柯南說的,在政變結束之後他們就離開了,後來新聞上也沒有那位公爵的消息了。不過雖然他是害死女王和王子的罪魁禍首,但是維斯帕尼亞王國沒有死刑,應該還活著被關在哪裡吧。」
「這樣啊。」
這時候巫女小姐姐已經將泡好的紅茶和茶點端了過來,清淡的紅茶香氣逸散在空氣裡,服部平次挑了塊點心塞進嘴裡,趁著這個話題結束,連忙開口道,「說起來,源姐姐,其他的我都明白了,但是普拉米亞那伙人盯上你的原因是什麼?」
「這個嗎,」源輝月想了想,不太在意,「可能是需要希望吧。」
服部:「?」
他源姐姐跟「希望」有什麼關系?
少年偵探沒想明白,先被嗓子眼裡的糕點噎住了。他連忙胡亂從桌上撈了杯茶,手忙腳亂往嘴裡灌,還好巫女姐姐們端茶過來時注意過水溫並不算太燙,服部平次終於靠茶水把嗓子裡的糕點順下去,這才長長吐出一口氣。
「話說回來,」拍了拍胸口,服部環視一圈。半大少年人,正是胃部連接無底洞的時候,下午提前在化妝間墊的那點東西早就已經消化完了,硬幣大小的茶點加半杯茶最多只能算聊勝於無,感覺到自己的腸胃正在發出大聲催促,他終於開口問,「源姐姐還不准備吃晚飯嗎?你下午也沒吃什麼東西吧?」
「是沒吃東西,不過也沒辦法。」
源輝月淡定地又從桌上挑了一塊糕點,「你先吃點其他的將就一下吧,畢竟某個人也不會做飯。」
服部:「?」
腦海中一道閃電掠過,服部平次猛地反應過來,條件反射抬頭看向面前的巫女。他正要警惕起身,身體忽然一個趔趄。某種沉甸甸的暈眩像是龍卷風,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你……」
他殘存的意志像風浪中的小船,浪頭一打,終於無可奈何地被顛覆了過去。他最後聽到了一聲輕笑,是個陌生但極為柔美的音色,動聽得像傳說中的夜鶯,讓人情不自禁想多聽兩句。
「並不是我不會做飯哦,只不過時間來不及了。」
灰原哀錯愕地看著服部平次身體一晃,終於倒了下去。她呼吸微滯,下意識跟著他最後的視線看向面前的人。
方才給他們端來茶點的巫女小姐抬起白皙的手臂,指尖摸到自己的脖頸,「刺啦」一聲撕下面具,褐色的長卷發在燈光下入瀑布垂落,一張美麗動人的臉終於暴露在空氣裡。
灰原哀:「!!峰……」
「峰不二子。」
源輝月伸手托在服部背後輕巧扶住倒下的少年,幫他靠在了沙發上,這才平靜回頭,「你就不能對小孩子下手輕點嗎?」
「已經很輕了哦,那種安眠藥劑已經是最溫和的了,除了會讓人睡一覺對身體沒有任何影響。」
不請自來的女盜賊聳了聳肩衝她一笑,神態天真動人,有一種做什麼事都讓人無法苛責的美麗。然而下一秒,她變臉如翻書,毫不猶豫從衣物下掏出一把槍筆直指向源輝月。
「看來你已經猜到我是來干什麼的了,正好也省了力氣,那就跟我走吧。」
灰原哀:「!!」
源輝月:「哦,好啊。」
第755章 夢中的婚禮(七十七)
柯南忽然從後座坐直身子,「那個光點開始移動了。」
赤井秀一:「位置發給我,你們不用過來了,直接去那個地方彙合。」
線路那頭傳來引擎發動聲,前頭的司機應了聲「是」,一打方向盤。汽車當即改變原定路線,沿著右側車道拐了出去。
「所以那些人最後還是選擇了行動嗎?」朱蒂帶著一絲感慨的聲音在那頭響起,「而且柯南君,你是怎麼確定亞倫的位置的?」
柯南這會兒有點心不在焉,「因為那顆寶石。」
「嗯?」
「魯邦偷走的那顆櫻桃藍寶石,那原本就是他自己的東西,拜托他的同伙用若護茂英心的名字存到了東都銀行。我上次把寶石拿到手裡的時候檢查過了,上面被裝了定位器,只要調整好波段就能確認寶石的位置,從而知道亞倫在哪兒了。」
「寶石是魯邦的東西?」朱蒂錯愕,「那為什麼會到亞倫手上?」
「他拜托魯邦去偷的,亞倫可能對這件事並不知情。有人讓他以為那枚寶石是某個必要的交易條件,又向他推薦了魯邦,所以他才聯合峰不二子威脅魯邦去幫他偷寶石,峰不二子和他合作也有自己的目的,差不多就是這麼回事吧。」
柯南皺了皺眉,低頭看向手機。他方才跟服部發了條消息,已經過了十多分鐘了,那頭還沒有回復。
朱蒂恍然說,「所以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魯邦設下的一個局,亞倫也一直被瞞在鼓裡?真不愧是讓世界各國的情報組織全都頭疼的國際大盜。」
「嗯……」
他發了封詢問郵件過去,又等了等,界面裡依舊沒有任何回應。柯南搭在屏幕上的手指微微動了動,正要回撥回去一個電話,前頭開車的FBI忽然開口,「前面那條路……他們是要去羽田維修機坪嗎?」
他手下動作一頓,下意識抬頭。
這天晚上的月亮才出來沒多久,又被緩慢移動的雲層蓋住。
峰不二子在約定好的碰頭地點下了車,往前一掃就看到了提前一步等在那裡的人。
這地方是個港口,帶著鹹澀氣息的海風從海平面吹拂過來,她隨手一撩被風吹亂的長發,望著對面汽車上下來了一個不太眼熟的外國男人,「亞倫呢?」
「亞倫先生在其他地點暫時分身乏術,因此委派了我代替他過來。」外國男人態度挺有禮貌,「您放心,我們的承諾絕對不變,請您帶過來的人在哪兒?」
峰不二子懶洋洋後退一步,一手拉開汽車後座車門。一點淺藍色的裙擺被海風掀起一角,車上的人在眾人的注目下走下了車。
「羽田維修機坪?」往周圍掃視觀察了一圈,源輝月淡淡回頭,「你們另外一邊交易的地點該不會也在這裡吧?」
「就算你現在知道了也沒辦法通知其他人了哦,你身上的通訊設備已經全都被我拿走了。」
峰不二子聳聳肩,手裡的槍口往上一揚地暗示,「好了,過去吧。」
源輝月掃她一眼,沒有多說什麼,抬步朝著對面那群外國人走。
站在另一側的司機拉開後座車門,領頭的外國男人謹慎的視線一路跟著她走到自己身邊,終於扶著耳麥下達了一個指令。
峰不二子的手機發出「叮」的一聲到賬提醒。
「按照交易條件,錢款已經給你打過去了。」
「謝啦。」
確認了賬戶裡的數字,峰不二子在手機屏幕上親了一下,這笑眯眯地才重新抬頭,「稍微提醒你們一下,最好還是對這位公主殿下客氣一點哦,我們現在畢竟還站在日本的領土上。」
褐色長卷發的大美人神秘一笑,語調在海風中忽地多了一絲縹緲,「……八幡大神閣下說不定正注視著這裡呢。」
正在開車門的司機手一滯,條件反射地縮了縮。領頭的外國男人短暫一默,盡可能保持了鎮定,「我們只是禮貌邀請這位殿下前去做客。」
禮貌。
源輝月輕輕笑了笑,大概是覺得這個笑話頗為有趣,淡定上了車。司機小心幫她關上車門,又連忙繞去了前頭。
峰不二子遠遠望著這一幕聳了聳肩,毫不在意地點頭,「也對,不禮貌的事情都是我做的嘛。」
「……」
停在不遠處警戒的車輛傳來信號,汽車開始發出引擎啟動的聲響,外國男人上車前最後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女盜賊,終於沒忍住最後一個問題。
「來之前我也沒想到你居然真的會接下這個任務。」
「嗯?因為你們給的錢足夠多?沒有誰會和錢過不去的嘛。」
峰不二子收起槍,反手也拉開了自己旁邊汽車,頭也不抬地笑道,「我不是說過了,我是個忠於自己欲望的女人。所以不怕神明,也沒有信仰哦。」
「……我一直覺得你這樣的人才是最可怕的。」男人面露復雜,衝她點了點頭,「希望我們沒有再打交道的機會。」
他終於坐上身側的車,黑色汽車噴出一口嗆人的尾氣,一個甩尾眨眼消失在了夜色裡。
直到藏在暗處的其他車輛也一一跟著離開,峰不二子這才在若隱若現的車鳴中一推變速杆,啟動了引擎。
「別用這種眼神瞪著我嘛,你也看到了,是她自己要去的。」
「……」
副駕駛座上的灰原哀終於扭過腦袋,「接下來你們打算干什麼?我就說她剛才為什麼忽然問起維斯帕尼亞王國的事,所以盧奇亞諾和亞倫打算在今晚交易礦石?魯邦就是盯上了這個吧,還有那個人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到現在都沒有回去?」
峰不二子笑眯眯地點頭,「差不多哦。」
灰原哀沉默了一瞬,「……如果讓那個礦石流通出去,的確有可能掀起世界格局的變動甚至引發新一輪的戰爭。但是那麼多人都已經去那邊了,她為什麼還非要親自走一趟?」
「這個啊。」峰不二子一手握著方向盤回頭問,「你想過盧奇亞諾一個意大利人,是怎麼成功從維斯帕尼亞王國的重重把守之下把礦石偷走的嗎?」
灰原哀微怔。
「嘛,不過現在這些都不是我們需要操心的事了,我們還是先去看看另外那邊怎麼樣了吧。」
.
羽田維修機坪舊址的另一端剛發生完一場槍戰。
亞倫和盧奇亞諾的交易做到一半,魯邦果然毫不意外地登了場。這位千裡迢迢來到日本的「外國友人」果不其然也的確是被魯邦騙了,他和盧奇亞諾正進行到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階段,盧奇亞諾方拿出礦石,他也展示出拜托魯邦偷來的櫻桃藍寶石,雙方這才錯愕發現這裡頭好像有一個信息差造成的誤會。
盧奇亞諾壓根沒要什麼藍寶石,他只想要錢,所謂的藍寶石是某個叫做凱恩·克吉塔斯的中間人捏造的謊言。
這個騙局終於暴露的時候,某設下圈套的國際大盜已經笑眯眯地帶著同伙們跳出來攪局了,而後就是暗中跟在盧奇亞諾身後的日本公安警察忽然出現,亞倫見交易暴露,也終於不再遮遮掩掩,直接亮明了埋伏的人手,再加上在裡頭上躥下跳的魯邦一伙人,局面一瞬間兵荒馬亂。
柯南躲在某個集裝箱後,邊關注著那頭的戰局,邊擰眉再次撥打了一遍服部的號碼。
他眼鏡上連入了FBI的內部線路,朱蒂和赤井這會兒正在裡頭低聲交流。
「秀,我們不出去嗎?」
「這裡畢竟是日本的領土,既然日本公安的人也來了,我們現在出面有可能造成某些不必要的誤會。」
「你這樣說也對,但是難道我們一直就這樣在旁邊看著?」
這時候最後一段鈴聲旋律終於走到盡頭,柯南在「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通」的提示音中沉默地放下手機。
「朱蒂老師,你們還有其他不在這裡的人手嗎?最好是距離米花町近的。」
朱蒂從和赤井的交流中中斷,「卡邁爾和其他幾個人留下了,他正好在米花町,怎麼了?」
「我給你一個地點,你能不能讓卡邁爾先生幫忙去看看,我給服部打的電話一直沒有人接。」
「OK.」
朱蒂利落應下,邊安排一邊體貼安慰,「我這就讓卡邁爾過去。別擔心,今天發生了這麼多事,說不定只是服部弟弟累了先休息了。」
柯南還沒回答,赤井秀一忽然開口,「Boy,那位服部小弟弟跟她在一起?」
「……」
「果然,」這位FBI警官幾乎迅速讀出了他沉默背後的涵義,「也不算太出乎預料。」
柯南:「…………」
好的,他聽出來了,在另一條世界線的時候,他姐跟這位FBI先生絕對很熟不會有錯了。這麼雲淡風輕的語氣,某FBI警官在另一邊大概也沒少被禍害。
就在這個時候,他一直沒有回應的手機突然一震,一串來電提示在屏幕上跳了出來。
他低頭掃了一眼,迅速回神,飛快按了接通。
「服部?」
「工藤……呼……」
那頭服部平次的聲音明顯有些虛弱,斷斷續續強撐著終於說完一句話,「……源姐姐……被峰不二子帶走了。」
柯南呼吸一滯,「你沒事吧?」
「我沒事……但是她給我下了強效安……眠……」
「啪嗒。」
那頭的手機似乎被失手滾落到了地上,他飛快對著那頭囑咐,「好的,我知道了,服部你先留在那裡……」
電話終於被碰斷。
柯南深吸一口氣,放下手機。另一條線路中的人已經從他說的話中聽出了什麼,「她被誰帶走了?」
「峰不二子。」
「她?」赤井秀一的聲音中終於多出了一絲詫異,「如果是她的話——」
柯南:「這場交易裡面,果然還有還沒出場的第三方。」
赤井秀一低低一笑,「難怪這裡只有公安部的其他人,那個人到現在都還沒出來。」
柯南抬頭望向不遠處的倉庫,混亂的槍戰終於短暫暫停,現場進入了微妙的對峙狀態。夜色裡,亞倫·史密斯的一頭金發在晦暗的光線中格外明顯。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又響了一聲,某個沒有存在電話簿裡的陌生號碼發來一句招呼。
【我到了。】
他微微松了口氣,收起手機,然後重新抬頭盯著亞倫的方向,平靜地交代,「我先過去了,剩下的就交給赤井先生你了。」
悠于 2023-9-24 18:45
第756章 夢中的婚禮(七十八)
一輛私人飛機在夜色中徐徐下落,帶起的氣流和海風一起沿著平坦的地面掀過來。
源輝月按著被風吹亂的碎發懶洋洋看了一會兒,輕輕笑了一下,「難怪要選擇這個地方,你們是打算拿到礦石之後就直接走?」
她身旁的外國人悶不吭聲,比了個「請」的手勢,遠處已經停穩的私人飛機徐徐打開登機門,放下樓梯。
源輝月於是從善如流地抬腳朝著飛機走去。停機坪的面積雖大,卻沒多少建築,某個位置的鬧出來的動靜眨眼就能夠傳遍四面八方。她走到登機口時,最後朝方才「劈裡啪啦」響了半天的位置望了一眼。這會兒那個地方傳來的槍響已經停了,戰況未知。
她也只望了一眼,很快就轉身繼續從容走進飛機。
舊倉庫附近的槍戰的確忽然中止了。魯邦一伙人的目標是礦石,日本公安的目的則是亞倫、礦石甚至盧奇亞諾都有,只不過這兩方到底在之前就打過交道,雖然目的之一衝突,卻並沒有立刻動起手,而是默契地選擇了先一致對外把亞倫一伙人踢出場。
這種情況下,盧奇亞諾帶來的幾個黑手黨都不夠看,亞倫事先准備好的人也沒撐多久,眼看就要第一個退場。就在這個時候,嘈雜的羽田機坪忽然吸引來了一個在附近玩耍的小朋友。
看著那個因為好奇跑來玩而被亞倫「碰巧」挾持的小朋友,非但魯邦一伙人,連日本公安警察都陷入了沉默,帶隊的風見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
「我也不想把小孩子卷進來,希望你們不要逼我。」
金發外國人喘著氣,一手按住懷裡的人質,暗示性地把抵著他太陽穴的槍口往前頂了頂,「把礦石給我。」
「……」
用微妙且復雜的表情凝望著被他挾持的柯南,魯邦默默伸手一推,手底下裝礦石的箱子利落沿著地面劃了出去。
亞倫接住礦石箱,立即吩咐手底下殘存的人,「破壞掉他們的行動工具,走。」
他的下屬當即舉起機槍,開始掃射停在外頭的汽車。被公安控制住的盧奇亞諾睜大眼睛連忙舉手提醒,「亞倫,還有我,把我帶走!」
正要上車的外國男人終於回頭,「哦,對,我差點忘了你。」
意大利男人一張圓圓胖胖的臉剛露出欣喜的表情,一顆子彈忽然破空而來。站在一旁的公安條件反射伸出手要拽,但到底慢了一步,「嘭」的一聲槍響,盧奇亞諾的表情定格成了欣喜和錯愕交錯的迷茫,在飛濺的鮮血中,他的身體重重倒了下去。
亞倫低低喘了口氣,放下槍,把手底下的小孩子塞進車廂,頭也不回地上車,「走。」
黑色汽車宛如一道閃電,迅速開離了舊倉庫。一個日本公安在後頭追了兩步,拿出手機似乎開始向上級彙報情況,趁著這個空擋,魯邦一伙人也悄無聲息地各自撤離,很快就影子一樣消失在夜色裡。
遠遠看著這一幕,坐在副駕駛席裡的朱蒂深吸一口氣,望向身邊的人,她腦子裡的問號這會兒已經多得要炸了。
「秀,柯南剛剛為什麼要忽然衝出去被亞倫挾持?你們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還有亞倫,他為什麼要殺盧奇亞諾?那不是他的合作伙伴嗎?」
赤井秀一望著黑色汽車駛離的方向,平靜啟動發動機,「的確是他的合作伙伴,但是我們剛剛不是說了嗎,這場交易裡還有一個沒露面的第三方。」
「?」
「維斯帕尼亞王國不是意大利黑手黨的勢力範圍,維斯帕尼亞的上一任女王死亡有礦石的原因,遵循那位女王的遺志,王國上下都在盡全力保證礦石不會對外流通。你有沒有想過,盧奇亞諾是怎麼在重重守備下拿到他手裡的礦石的?」
朱蒂微怔,忽地想到了什麼,「難道……」
「因為有人在王國內部跟他裡應外合。」
私人飛機客艙裡,源輝月正饒有興致地觀察著比她先到的客人。
這是個留著兩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有著十分典型的歐洲人高鼻深目的輪廓,眼睛底下的兩條眼袋紋格外深,頗有些頤指氣使的氣勢。或者說不僅僅只是氣勢,他之前大概的確是個頗有權勢的人,這種刻在骨子裡的傲慢就算換了環境和際遇也依舊改不過來。
亞倫留下的屬下正生硬著一張面孔安撫這位傲慢先生,「亞倫先生那邊出了一點小意外,處理完了馬上就過來,您放心,給您的承諾我們絕對會做到。」
說完這一系列解釋,他又將源輝月引過來,替她做了個介紹,「這一位是源小姐,也是亞倫先生邀請的貴客。」
似乎這才注意到飛機上還有其他人的存在,上一位貴客的目光移過來,隨即視線就慢慢緩和下來,是那種大多數自詡紳士的男性,在面對美人時特有的優待。
「這一位是維斯帕尼亞王國的……」
「我知道,」迎著對方的視線,源輝月徐徐打斷那位下屬的介紹,不緊不慢露出一個微笑,「之前在電視裡見過,沒想到有一天能夠見到真人。夜安,吉拉德公爵殿下。」
.
「吉拉德公爵?」
「昂。」
魯邦雙手抄在腦袋後,懶洋洋翹著二郎腿靠在汽車後座,「就是半年前謀殺了沙克拉女王和吉爾王子,陰謀政變卻最終失敗的那個。他在政變失敗後就被軟禁了,因為維斯帕尼亞王國沒有死刑,而且畢竟是親叔叔,米拉公主也狠不下心殺他。所以說政治還是要心狠的壞人才能玩得轉啊,米拉還是太心軟了。」
米拉就是維斯帕尼亞王國現任唯一繼承人的名字。
正在開車的不二子往掃了一眼後視鏡,「啊啦,你這句話是在暗示誰嗎?」
「嗯?誰說的,我什麼都沒有說哦。」
副駕駛上的灰原哀:「……調完情了嗎?能不能說正事了。所以跟盧奇亞諾裡應外合偷走礦石的人就是那位公爵?」
「畢竟是差點取代米拉上位的人,吉拉德在維斯帕尼亞王國內的勢力沒那麼容易鏟除。他被軟禁後,手底下的人一直試圖救他出來,看守他的衛兵也不知不覺在暗地裡被換成了他的人。最後在底下人的幫助下,他成功從被軟禁的地方逃了出來,臨走前還帶走了一批開采出的維斯帕尼亞礦石。」
魯邦有一搭沒一搭地晃著搭在膝蓋上的腿,「他之前的陰謀敗露後一直沒有死心,想要重整旗鼓殺回去,急需要資金和軍隊,所以他之後聯系上盧奇亞諾所在的黑手黨家族,想要把手裡的礦石賣出去換取一大筆錢吧。」
灰原哀:「所以盧奇亞諾也只是個中間商?」
「沒錯。結果在盧奇亞諾找到買主之後,買主和賣家卻背著他暗地裡勾搭上了。吉拉德想要的資金和軍隊,亞倫都可以提供,所以兩人干脆合謀打算把盧奇亞諾這個中間商踹開。但是之前吉拉德為表誠意,率先把礦石交到了盧奇亞諾手裡,所以才有了今天晚上這場交易,亞倫必須先把礦石從盧奇亞諾那裡拿回來。礦石拿回來之後,盧奇亞諾當然也就沒用了。」
在這片黑暗的地下叢林裡,能活下來的人都不是傻子。誓言和承諾都是沒有屁用的廢紙,只要有利益,一個轉身,同盟就會變成獵物,被人分而食之。
「所以呢,」灰原哀終於問,「今天晚上來了這麼多人,難道不能直接把礦石拿回來?她為什麼非要上飛機?」
「這個嘛,」魯邦終於從車頂收回視線望向她,忽然笑了,「原因有兩個,要不然雪莉醬你自己想想?」
灰原哀:「?」
「其實本來我去也是可以的哦。」
峰不二子終於懶洋洋插嘴,「真是,一個兩個都信不過人家,我還打算自己偽裝成她的樣子走一趟的。」
「誒?你沒打算把她送過去嗎?」
「你不是說過上次炸彈的事情是她提醒的嗎,我也算欠她一個人情。畢竟那位大小姐又不會打架還暈血,在飛機上還挺危險的。」
被這句話提醒,灰原哀終於回過神來。
這時候前頭的夜幕裡,已經能夠隱約看到停機坪中央的私家飛機的輪廓了。她立即趴著椅背轉過腦袋,「你打算怎麼上去?」
魯邦眨了眨眼睛,「嗯?我沒說我要上去吧?」
「……」
迎著這位少女博士的死亡視線,國際大盜終於低頭撓了撓後脖頸,「好吧好吧,反正也多我一個不多……」
峰不二子一聲輕笑,一腳把油門踩到了底,「坐穩了。」
灰原哀:「?」
她被慣性一把推回椅背,錯愕回頭,「你們要干什麼?」
魯邦:「這個啊,雪莉醬,你看過特工電影嗎?」
灰原哀:「???」
什麼玩意兒?
這時候私人飛機收到信號,已經緩緩駛上飛行跑道,夜色中一輛直升機悄無聲息地靠近上空。
降谷零一手扶著艙門,單手按著耳麥。高空的風從打開的艙門吹進來,將他額前的碎發吹得在風中凌亂飛揚。
「……抱歉,守在外面的人全都被迷暈,等我們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源小姐已經被帶走了。那位叫做灰原哀的小女孩也一並失蹤,屋子裡其他人都失去了意識,但沒有受傷,應該只是普通的安眠藥。我們調了門口的監控,發現帶走源小姐的人是峰不二子。」
「她自己跟著峰不二子走的?」
「是……」
「我知道了。」
他冷靜按斷通話,眸光幽暗地看向底下越來越近的飛機,直升機駕駛員遲疑地回頭彙報,「已經快要逼近最近距離了。」
「繼續靠近,用最近的距離從上頭飛過去,之後你就離開吧,不用管我了。」
駕駛員先是條件反射應了聲「是」,隨即猛地反應過來。
——「不用管我」是什麼意思?
然而這會兒的情況不容他分心,正在起飛狀態的飛機距離他們越來越近,他咬著牙,全神貫注地拼上了全部的架勢技術,幾乎是擦著邊從飛機上方飛過。
在二者錯身而過的瞬間,他鬼使神差地往身後掃了一眼。就見身後的青年一手扶著打開的艙門,忽然抓住機會往前一邁。
駕駛員:「!」
金色的碎發宛如一道流光在他視野中閃過,他眼睜睜看著自家上司從直升機往飛機上跳了下去。
與此同時,某個已經趕到直升機跑道的FBI正在對身旁的同伴說,「坐穩。」
朱蒂:「?」
朱蒂望著前頭越來越近的飛機,又看看身邊一腳油門踩到底幾乎是筆直衝著飛機撞過去的人。
「秀?」
赤井秀一一聲低笑,「一會兒車交給你了。」
朱蒂:「??」
什麼叫車交給我了?你要去哪兒???
第757章 夢中的婚禮(七十九)
外頭即將上演的精彩動作大片,源輝月還並不知曉,她這會兒正面無表情地和鬼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飛機上的弟弟互相對視。
柯南弟弟雙膝並攏坐在椅子上,眨眨眼睛,裝乖裝得十分熟練。
「果然是源小姐的弟弟嗎,咳,難怪我剛才用他當人質威脅其他人的時候,無論是魯邦一伙人還是日本警察全都停手了。」
空氣中彌漫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血腥味,她淡淡回頭,亞倫正坐在對面的座椅上任由手下包扎傷口。他在方才的槍戰裡被子彈擦了一下,好在並不算重,並且來的路上就已經簡單處理過一遍,這會兒空氣中逸散出來的味道勉強在她能夠忍受的範圍內。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這個問題,前頭另一側座椅裡的吉拉德率先愕然,「魯邦和日本警察?你們剛剛在底下發生了什麼?」
「沒什麼,我們馬上就要離開日本領土,剛才發生了什麼已經不重要了。」
下屬最後將繃帶在他手臂上打了個結,亞倫終於站起身,以一種一如既往的鎮定口吻,「放心,吉拉德閣下,我們的交易照舊,不會出任何意外。還有源小姐——」
源輝月看著金發男人終於轉向她,十分紳士有禮貌地欠了欠身。
「您是我想要邀請的貴客,請您相信,用這種方式請您過來絕對不是我的本意。」
她禮貌勾了勾唇,覺得這個笑話有點老套,不太好笑。
吉拉德擰起眉,好像勉強被安撫了,只強調地問了一句,「錢准備好了嗎?我要現金。」
「就在飛機上,放心,一下飛機就會把錢給你。」
跟兩人打完招呼,甚至妥帖對留在外面的屬下安排了一句不要怠慢貴客,亞倫終於打開駕駛艙和客艙中間的門,走進飛機駕駛室。
機長正坐在椅子裡,早就做好了起飛准備,「塔台一直在啰嗦,有一輛飛機正要下落讓我們讓出軌道,先等等嗎?」
亞倫在副機長的位置坐下,系上安全帶,「不用,直接起飛。」
機長目光掃過去,「是。」
遠處的燈火將夜色照得像一面深藍色的畫布,私人飛機終於沿著跑道緩緩離開地面,灰原哀眼睜睜看著魯邦瀟灑地拽著鋼索懸在起落架下,百忙之中還不忘朝他們揮了揮手。
他身旁另外一個人影就沒有他這麼閑得無聊了,她幾乎沒看清對方的動作,只感覺一眨眼,那人已經翻了上去。
私人飛機逐漸起飛,底下的起落架緩緩收起。灰原哀眼睜睜看著那個碩大的影子和另一架正要降落的飛機迎面而行,在即將相撞的前一秒忽然偏過機身,像一只靈活的大鳥,以巧妙到毫釐的飛行技巧和對方擦肩而過。
直到飛機的影子帶著那兩個人遠去,逐漸消失在夜色裡,她這才深吸一口氣收回目光,回過頭。他們旁邊還停了一輛車,剛送來那場精彩的動作大戲的另一位演員,這會兒車旁正站了個跟她一樣目瞪口呆的FBI。
峰不二子一手搭在眉下,輕松吹了聲口哨,「嗚呼,帥氣。剛剛還有個人從上面進去了哦。」
灰原哀:「……」
所以剛剛那一會兒,有三個人摸進了那架飛機?
灰原哀:「這就是他剛剛說的反正多他一個不多?」
「差不多吧。」峰不二子笑眯眯回頭,「不過底下會來這麼多人我們也有些沒想到哦。」
「什麼意思?」灰原哀一怔,猛然從這句話中抓住什麼,「他說的不是這個?難道飛機上還有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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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到手了啊,隊長。」
亞倫凝視著前方的窗口,墜著星子的夜空不斷在安全玻璃後路過,寬闊又浩渺,像他的國家終於有了一絲光亮的前路。
「是啊,吉藍巴能夠繼續在這片天空底下飛翔了。」
「吉藍巴啊……」
旁邊機長的聲音多出一絲嘆息,他一怔,腦海中某根弦忽然繃緊,他驀得從暢想中醒過來回頭,「你——」
「別動。」
「哢噠」,子彈上膛聲清晰地敲在駕駛艙裡,宛如一枚重錘砸碎了空氣中故事落幕的圓滿氛圍。亞倫眼瞳一縮,錯愕地順著那只握槍的手往上望去,視野中倒映出熟悉的戰友的臉。
但對方再開口時已經不是戰友的聲音了,「抱歉,雖然能夠理解你們的心情和戰鬥的理由,但是無論是礦石還是她,我都不能讓你們帶走。」
亞倫張了張嘴,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魯邦?不對,魯邦沒這麼快追上來,你是……基德?」
機長位置上的人默認。
亞倫的呼吸猛地滯住,有一個剎那,他好像一腳踩空墜落了下去,在距離美夢只有一步的懸崖上。周圍的空氣仿佛化成了沉甸甸的海水,正在不斷由下至上,沿著他的口鼻淹沒。
亞倫:「……安德烈呢?」
安德烈是他的至交好友,也是機長的名字。
「迷暈後關在起飛點的某個倉庫裡了,放心,我沒對他做什麼。」
基德頓了頓,像是於心不忍,又像是情緒格外復雜,「抱歉亞倫先生,你們的計劃失敗了。我已經更改了航線,跟我回去吧。」
亞倫下意識偏頭看向操作台,他方才太過於沉浸於成功的喜悅裡居然沒能注意,儀器上顯示的航線果然已經改了,飛機正掉頭重新往起飛的地點飛過去。
「……」他驀地沉默幾秒,低聲喃喃,「……回哪兒去,日本嗎?」
基德看他一眼,正要說話,駕駛艙的大門後忽然傳來一陣嘈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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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前,外頭的座艙。
目送著駕駛艙的大門緩緩閉合,源輝月終於回過頭看向自家弟弟。然後她一手支著下顎,好整以暇地調整了坐姿,給了正在裝乖的弟弟一個眼神。
來,請開始你的狡辯。
柯南:「我聽到舊倉庫那邊的槍聲了。」
源輝月微笑,「所以呢,你是想告訴我你以為有人在那裡放鞭炮嗎?」
「額……」
眼看著他姐的眼神逐漸帶上了一絲攻擊性,從「給你三分鐘時間狡辯」進化成「讓我研究看看小孩子從哪裡下手打不會打壞」,名偵探終於低頭,小聲說了實話,「我感覺你應該也上了飛機,而且吉拉德公爵大概率也在飛機上,所以我就找機會過來了。」
源輝月衝他微笑,然後朝著小偵探的耳朵伸出手。
柯南:「誒?疼疼疼疼……」
享受了和自家宿敵同等待遇,也被他姐擰了半圈耳朵,被拉過去的名偵探終於聽到源輝月在耳邊一聲輕哼,「一會兒下了飛機再跟你算賬。」
「?」
揉著耳垂的動作一頓,被意料之外地高高舉起輕輕放過的柯南下意識順著她的目光回頭,這才注意到她正在看不遠處的吉拉德公爵。
這會兒這位流亡海外的野心家正在跟自己身旁的手下低聲說著什麼,不知道是不是飛機內光線的原因,神情顯得有些陰郁。
雖然也摻和了半年前那場發生在維斯帕尼亞王國的政變,但和光芒萬丈的國際大盜魯邦一伙比起來,年僅七歲的柯南小朋友當時更像個跑錯片場的配角。公爵閣下理所當然已經不記得他了,他被亞倫拎上飛機時,對方也沒有給他一絲一毫的目光。
但他卻對這位吉拉德公爵印像深刻,畢竟在某些真的有王冠要繼承的家族裡,即便為了權利而自相殘殺已經是經久不衰的保留項目,但在這位公爵閣下這裡,前數十年都和親姐還有侄子親密無間,一朝翻臉就毫不猶豫下殺手,親手送走至親後還能臉不紅氣不喘地在媒體面前演戲,並且差點把整個國家都騙過去。
心狠手辣冷血無情成這樣的,近些年也算獨一份了。
他看到那位公爵和身旁的手下低聲交流了好一會兒,像是囑咐了他們什麼事情後,忽然站起身。
他的神情一派正常,從源輝月身旁經過時還禮貌朝她微微頷了頷首。他帶上飛機的那幾個屬下也自然地跟在他身後,一行人穿過成排的座椅,一路走到了座艙最前方的大門前,門後頭就是駕駛艙了。
座艙裡除了他們幾人,亞倫還留了幾名下屬在外頭,這會兒見客人直奔駕駛艙,那幾名下屬終於疑惑地出來攔了攔。
吉拉德開始解釋自己找亞倫有事,讓他們開門讓他進去一下。
凝望著跟在吉拉德身後的那幾個人的神情,柯南本能地忽然察覺到了某些異樣。
「你剛剛在跟吉拉德公爵聊天?」他低聲問他姐,「聊了什麼?」
「法國的莊園,夏威夷的小島,還有英國的狩獵林地。」
簡而言之,全是吃喝玩樂。吉拉德公爵閣下自詡是個紳士,但凡紳士,遇到美人的時候話總是會多一些。
柯南一愣,「就聊了這個?」
源輝月笑了一下,語氣頗有些別有深意,「是啊,就聊了這個。不過雖然說的都是閑話,有一點我倒是看出來了,這位公爵閣下野心勃勃而且不怎麼講究的狠人。」
亞倫的手下堅持表示亞倫現在正在駕駛飛機,目前飛機還沒有離開日本境內,有什麼事情可以等落地之後再說。
這個解釋挺清晰了,正常情況下講道理的人也不會非要著急這一分半秒。但吉拉德公爵已經堵在門口沒走,甚至其他手下們也漸漸圍了上去。
「在叢林裡生活的第一條法則,」源輝月輕飄飄地說,「無論受到多重的傷,也絕對不能在面上暴露一絲端倪,只要讓其他人聞到血腥味,身邊的盟友可能會第一個變成轉身撲咬上來的餓狼。」
柯南眼尖地瞟到吉拉德的一個下屬不著痕跡將手背到身後,緩緩摸到腰間。他呼吸一滯,隨即他猛地一手按著身旁的人縮到椅背下。
下一秒,一聲槍聲果不其然炸響。一個擋在最前頭的亞倫的手下在槍響的瞬間甚至還沒反應過來,直到鮮血飛濺,接二連三的槍響和血腥味同時爆發,機艙內的虛假和平當即被血淋淋撕裂,現代明亮的座艙裡眨眼之間退化成了黑暗叢林。
混亂爆發的瞬間,提前預見的柯南已經拉住身邊人找到掩體躲了起來,並且試圖去捂住她的鼻子。
但很快他就發現這種行為是徒勞的,方才那一輪猝不及防的槍戰顯然已經帶走了至少一條以上的人命,空氣中的血腥味濃的幾乎要凝成實質。
源輝月的臉色幾乎瞬間白了下去,低低「嘖」了一聲,「……所以說我討厭蠢貨。」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柯南邊關注外頭的情況邊無奈,就在這個時候,吉拉德公爵似乎是見他們四打二居然還被亞倫的人壓制了,忽然表情猙獰地從某個座位底下拖出了一台加特林機槍。
柯南和源輝月:「!」
等等,這傻子要干什麼?
下一秒,失控的機槍噴發出瀑布般的子彈,響徹座艙。
第758章 夢中的婚禮(八十)
大多數男性生物可能對自己的真實能力沒有一點逼數。
這是源輝月在這天晚上這趟驚險的飛行之旅裡得到的第一個教訓。
第二個教訓是,不要和蠢貨一起坐飛機。
大小姐算無遺策這麼多年,自己也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被個傻子給坑了。由此可見傻子的殺傷力是巨大的,亂拳打死老師傅誠不欺我。
蠢貨代言人吉拉德公爵在飛機裡把那架加特林機槍拖出來的時候,現場的情形就當場失控了。他大概自己都沒預料到槍的後坐力,開槍的瞬間,槍管的攻擊範圍眨眼偏離了原定路線,圍著他幾乎掃射出了一個完整的圓。
飛機一側的舷窗「嘭」地被子彈打碎,身先士卒,高空的風迫不及待衝進來。座艙裡除了那杆不受控的機槍,其他的槍響全都中斷。驟然爆發的空難將什麼勾心鬥角恩怨情仇全都掃到了一邊,座艙裡頓時響起驚慌失措的尖叫,造成了當前局面的吉拉德第一個自作自受,尖叫著被氣流生拉硬拽,墜入萬丈長空。
源輝月被柯南弟弟一把撲進座椅裡,頭暈目眩地感覺到整個空間都在劇烈晃動。
背景音裡似乎有人在大吼大叫,有其他人衝了進來,終於控制住那把還在到處掃射的機槍。但方才亂飛的子彈已經不知道破壞到了哪裡,飛機晃得像是要墜機。
空氣中的硝煙味和血腥味早混成了一團,再加上橫衝直撞的風。各種信息她腦子裡碰撞出了一場大爆炸,她大腦中一瞬間翻江倒海,耳邊炸開一聲高頻且尖銳的蜂鳴,在某一個剎那甚至開始疑惑自己怎麼還沒暈過去。
在這種好像整個世界都在崩潰散架的混亂中,有人終於穿過座椅衝了過來抓住她的手。她被對方按在懷裡,鼻尖埋在對方脖頸間,恍惚中好像嗅到了一縷特別淡的清涼藥香。
這味道過於熟悉,登時將她的思緒從混亂的漩渦拽回了人間。源輝月拽著這絲清明皺起眉,一手按著對方的肩正要爬起身,又立即被他按了回去。
一點帶著喘息的聲音落在她耳邊。
「等一下,飛機還沒穩。」
是降谷零。
她微微一頓,「你受傷了?」
「什麼?」
對方似乎沒有聽清,她回過神,終於從另一個世界的記憶裡抽離出來,那縷清涼的藥香味也隨之被現實的硝煙掩過。源輝月輕輕搖了搖頭,在他懷裡安靜下來,閉了一下眼睛。
突如其來的失重感持續了數十秒,飛機終於穩定下來時,她率先敏銳在空氣嗅到了海水的味道。
方才衝進機艙的氣流像個強力新風系統,把裡頭的空氣全部倒換了一遍,破碎的舷窗還在呼呼往裡灌風,這會兒機艙裡殘留的血腥味和海水的潮氣摻在一起,存在感終於淡了不少。
有人輕快吹了一聲口哨,「OK,看起來情況暫時溫度了,機長技術不錯啊。」
源輝月終於被身邊的人輕輕放開,她揉著太陽穴回頭一掃,這才注意到除了自家剛結完婚又在事故現場相遇的新婚丈夫,機艙裡還多了兩個人——魯邦和赤井秀一。
吉拉德和亞倫的手下倒了一地,不知道是被進來的幾人制服了,還是在方才的混亂裡兩敗俱傷,反正也看不出還有沒有出的氣。座艙裡的燈在方才的混戰裡被子彈打碎了,室內的光線晦暗,只余從破碎的舷窗照進來的月色,被月光照亮的地方到處都是血。
她只望了一眼就臉色一白,迅速移開視線,被身後人攬進懷裡。
「……你還好吧?」
對方輕且遲疑地問。源輝月顯然不太好,但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了柯南一聲驚呼。
「基德!」
小偵探像是猛地反應過來,穿過一地廢墟直奔駕駛艙。
駕駛艙的大門方才一視同仁地也被機槍掃了一遍,布滿了密集的彈孔。門鎖也失效了,大門一開,閃著紅光的急促的警報和濃厚的血腥味一齊從裡頭湧出來。
裡頭的兩張座椅都坐著人。
「節流閥沒問題,但是尾翼的控制有些吃力。」
機長位置上的基德頭也沒回,語氣鎮定地說明情況,「雖然勉強維持了穩定,但老實說情況有點糟。」
他旁邊的副機長位置上是亞倫,但和基德幾乎毫發無損相比,他像個被子彈掃爛的破麻布袋,眼看著只剩下出的氣了,鋪天蓋地的血腥味就是從他身上傳出來的。
基德:「……槍響的時候我本來准備把他拉到控制台下面,沒想到他自己衝著子彈衝了出去。」
「……」
赤井秀一直接走到控制台前蹲下身,「通訊和雷達也被破壞了,不過還能修。」
柯南當即走過去幫忙。
源輝月被降谷零扶著站在門口,望向副駕駛座上的人。面色慘白的金發青年慢慢睜開眼睛,像是察覺到了她的注視,吃力地偏頭朝她看來。
「神子大人……」
他低低笑了,說話時斷時續,大概還有最後一口氣,但卻並不打算堅持了。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嗎……如果有的話,吉藍巴,吉藍巴是否已經被神明放棄了?」
高空的風穿過座艙從身後吹來,掀起她的裙角,源輝月站在原地沉默。
而金發男人似乎也並不真的期待她會回答,他最後的視線遲而緩的在駕駛艙內眾人身上一一掃過,像是在看他們,又似乎是在透過他們看其他人。
「……真年輕啊,我的國家,也有很多像你們一樣的,年輕人。」
這是他留在人間的最後一句話,這位策劃了今晚所有動亂的大陰謀家,按理來說應該尊稱一聲幕後BOSS的人,最後的遺言卻並不符合梟雄應有的氣質,甚至有些氣短。隨著話音落下,金發青年的眼睛也終於失去了光彩。
「這家伙的國家正被周圍的大國盯上,想要將他們劃成殖民地。」魯邦「哢噠」一聲關上頂上響個不停的警報,走了進來,「國家的政權也內部分裂,打了十多年的仗了。」
基德:「……十多年的戰爭還沒分出勝負嗎?」
魯邦眯了一下眼睛,語氣有點古怪,「分不出來的。完整的國家哪兒有分裂的政權好控制?小國戰亂的背後都是大國博弈,只要他們還在棋盤上一天,那個國家的戰亂就永遠不會結束,我記得華國有句挺合適的話叫做什麼來著?」
源輝月眼皮也不抬,「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他輕松打了個響指,「就是這個,弱國沒有外交權,吉藍巴的外交大使當初還試圖到聯合國請求其他國家援助,那位大使閣下是外國名校畢業,算是被歐洲世界的游戲規則承認的所謂精英階層,准備了十頁漂亮的英文演講稿,但是最後連會議室大門都沒能進去。」
機艙內逐漸安靜,只有穿過舷窗的風還在呼呼地吹,像某片土地上永不停息的槍聲。
夜色深得像濃墨,一輛掛著吉藍巴國旗的汽車緩緩開出大使館,守在門口的衛兵移開路障,對著車子行了個標准的禮,目送汽車遠去。
「小國只能受到周圍大國的擺布,這就是他們付出這麼多代價也想要得到維斯帕尼亞礦石的原因。為了今晚的計劃,應該准備了挺久的。」
飛機上,魯邦還在邊檢查儀器邊繼續,「我去找亞倫的時候他應該就已經猜到今晚的行動可能暴露了,但是即便如此還是堅持沒有改期。」
「因為他也知道,錯過今天晚上可能就沒有拿到礦石的機會了嗎?但是他出發前潛意識裡應該已經知道了自己不可能成功吧。」柯南站在赤井秀一旁邊打開飛機的輔助系統,語氣有些沉默,「結果這種想法被吉拉德察覺到了啊,就像輝月姐說的。」
在黑暗叢林中行走的人,任何時候都絕對不能露出弱勢,否則轉身之間就會從獵手淪為獵物。吉拉德可能還並不清楚真正發生了什麼,但是他敏銳察覺出了自己合作人身上日落西山的頹勢。
於是他像只聞到了血腥味的野獸,毫不猶豫就發動了進攻。
這可惜這位野心家的能力終究沒能匹配上野心,上一場政變失敗後似乎一不小心還把腦子丟了,發動的反水進攻成功一波先把自己送走。
源輝月朝駕駛艙內看去,副駕駛座上的血依舊燙眼,坐在椅子裡的人走了,眼睛卻依舊睜開著,茫然投向前方一望無垠的夜空,像是直到最後依舊想要看清前路。
她平靜地走了過去,低聲說了一句模糊不清的俄語,伸出手,掌心輕輕劃過,闔上了那雙眼睛。
縱然這位敵人背後有多少與信仰和苦楚有關的故事,終究立場相悖,再來一次,她還是會送他上路。
政治的確是惡棍的游戲。
吉拉德公爵一通亂來,敵我不分的掃射過後,飛機的確受損游戲嚴重。好在現場眾人除了手無縛雞之力的源大小姐,其他人不但精通開飛機技能,連維修方面也都「略知一二」。
終於將駕駛艙內的儀器全部檢查完畢後,魯邦宣布,「勉強還能飛,只等通訊系統修好了,這位帥哥,怎麼樣?」
赤井秀一比了個OK的手勢,站起身。
基德往旁邊掃了一眼,干脆把機長的位置讓給了他。
魯邦見他們安排得如此自覺,一挑眉,「誒?我本來還打算來救場呢,不過好像沒我什麼事了啊?來來來源大美人,我們去那邊聊天吧。」
他一句話出來,其他人忽地一頓。
柯南天真開口,「赤井先生,飛機新航線確定好了嗎,我們這就回羽田維修機坪吧,正好公安的人和FBI都還沒走。」
魯邦:「……喂喂,我就開個玩笑。」
迎著源輝月饒有興致的目光,這位習慣性口花花的大盜頭疼地扶了一下額頭,低聲咕噥了句什麼,終於無奈攤手道,「好吧,其實我只是有一個問題。」
源輝月:「嗯?」
「你登上飛機的目的達到了嗎?吉拉德手裡的礦石在哪兒?」
第759章 夢中的婚禮(八十一)
吉拉德是個野心勃勃的政治家,不是個天真得輕易相信其他人的傻子——雖然他今天晚上的所作所為的確能夠讓人在這句話後面打個問號吧,但他急需補充的是對自己的自知之明,在謹慎多疑這部分還是勉強符合一個野心家該有的水准。
「吉拉德和盧奇亞諾的結盟也並不怎麼牢固,否則也不會一勾搭上亞倫就轉手把他賣了。在這種情況下,他絕對不會一開始就把自己的底牌全都拿出來。他給盧奇亞諾的礦石只有一部分,另一部分還藏在他手裡,除了他誰也不知道在哪兒。這才是你今天晚上一定要登上這架飛機的原因吧,美人小姐?」
魯邦的語氣有種理所當然的篤定,「所以呢,你問出來了嗎,礦石在哪兒?」
飛機還在平穩地往前行駛,帶著海水鹹味的風從舷窗吹進來,撥開了空氣裡迷霧一般的血腥味。
源輝月靠在身後的人身上,就著對方平穩的心跳,好像感覺終於好受了一點。
「你怎麼知道我問出來了?」
魯邦:「因為用不二子的話說,男人是一種相當單純的生物啊。」
她頭一低,終於笑了。
基德納悶,「什麼意思?」
「意思是,」源輝月輕笑著回答她還沒到「男人」年齡的弟弟,「只要告訴任何一名男性生物,你沒有看過《教父》,對方就能滔滔不絕給你科普兩個多小時,甚至熱情地把家裡保險箱的密碼都告訴你。」
現場的男性生物們:「……」
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微妙地感覺自己好像被嘲諷了,又好像沒有。
魯邦:「……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夠跟不二子合得來,嘶,後面那位剛和她結婚的小哥,你確定不再考慮考慮?」
降谷零禮貌回應,「這就不牢閣下操心了。」
源輝月頭還暈著,干脆把全身的重量交給了身後的人,就著被他攬在懷裡的姿勢懶洋洋扭過頭言簡意賅,「礦石在他自己身上。」
包括還在架勢飛機的赤井秀一,機艙內眾人聞言同時回頭看向外面波光粼粼的大海。
飛機這會兒已經距離海面非常近了,夜空裡的雲層早已散開,幽深的海面一望無際,像是能容納一切。
「……的確符合他多疑的性格,所以吉拉德手上那部分礦石已經跟他一起沉進海裡了?」
「不是正好嗎,維斯帕尼亞礦石還有能夠隱瞞雷達的特性,誰也別想找到。」
塵歸塵,土歸土,在自然裡意外發現的寶物回到自然的懷抱,不打擾人類社會的熱鬧喧囂。
正事說完,這會兒飛機已經開始返航,看著也像是能夠苟延殘喘到落地的樣子。安全問題似乎有了保障,源輝月終於有精力轉向其他。方才一上飛機就又是劫機又是空難,魯邦、赤井秀一還有她身後這人出現得倉促,她都沒有時間問。
「話說回來,你們怎麼會在這兒?」
她先是看向走回她身旁的柯南,小偵探嗅到了「秋後算賬」的風尾,瞬間乖巧。
這個帳勉強算是算過了,她放過弟弟已經被拎過一回的耳朵,又望向基德。
魯邦登時來了勁,當場告狀,「這個小鬼前幾天摸到了我的基地,威脅我說如果不幫他混進亞倫的屬下裡就把我在日本的駐點全部告訴錢形老爹。趕緊地,管管他!」
基德:「……」
對上自家老師微妙的眼神,基德立即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跟名偵探一起計劃的。」
還以為已經逃過一劫的柯南:「???」
方才混亂剛結束,駕駛艙的門還沒開,某位名偵探就倉促地在外頭喊了一聲基德的名字匆忙跑過去查看。要說他不是提前知道了基德在裡面,的確沒有什麼可信度,源輝月的目光轉了一圈,又緩緩落回小偵探身上。
所以說如果她今天晚上沒來,這二位弟弟就打算好了裡應外合搶先一步下手把亞倫的飛機又劫回去是嗎?
一個流亡海外心狠手辣的親王,一個走投無路瀕臨絕境的他國頂級特工,這兩位小朋友就這樣利索地把人安排了?
眼看著他姐的表情越來越好看,柯南深吸一口氣,決定先下手為強,「姐姐你還不是一個人上來了?」
源輝月一指魯邦,「因為我知道這個人會來。」
魯邦·工具人·三世,「……謝謝你們把我安排得這麼明白。」
正在專注開飛機的赤井秀一終於一笑,「所以說你這不是知道我們會上飛機嗎?」
「但是我沒想到你們來得這麼齊。」
「唔,因為來都來了?」某位FBI說話語氣隨意,十分不負責任,這個湊熱鬧似的說法大概能把兢兢業業搞事的吉拉德公爵氣活過來,「順便一說,我剛才就想問了,你怎麼沒有穿婚紗?」
源輝月:「我被人綁架還要穿著婚紗上來,要這麼戲劇化嗎?拍電影呢。」
「是嗎,真可惜。今晚沒機會去現場,我還想看看你穿婚紗什麼樣子。」
「……恕我直言,你這語氣好像我爹。」
她還靠在人懷裡,說話聲音氣若游絲的,居然都沒落下和FBI鬥嘴,降谷零嘆了口氣,終於無奈了,「輝月桑,少說兩句話吧,你頭不暈了?」
其實還暈著的源輝月:「……」
她終於乖巧閉嘴。
赤井秀一輕輕一笑,魯邦頗感驚奇似的挑了挑眉。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尖銳的警報驟然響起,插入剛放松下來的空氣。駕駛座前的儀表盤「滴」地一閃,雷達圖像中忽然出現了一個光點。
幾位懂行的專業人士聽到這個聲音神經同時一跳,條件反射地回頭。
深沉的夜色中,幾輛鷹式戰鬥機宛如幽靈一般從雲層後復現出來,緊緊追上了前頭那輛懸掛著吉藍巴旗幟的私人飛機。
戰鬥機上全副武裝的駕駛員緊盯著前方的專機,「鷹式一號聯絡作戰總部,確認最終密碼1027。」
「最終密碼確認,允許發射飛彈。重復一遍,最終密碼確認,允許發射飛彈——」
「你讓維斯帕尼亞的大使館拜托了日本,只要這架飛機一離開日本領土就立即擊落?」
「最後手段,不是說了絕對不能讓礦石流通出去嘛。」
「你就沒料到現在這種情況嗎?!」
「你告訴我現在這個情況誰能料到啊!」
飛機裡,剛平靜下來氣氛再次變得兵荒馬亂,在名偵探和怪盜的吵吵嚷嚷中,降谷零飛快地攬著源輝月走到最前一排的座位,將她扶進座椅系上安全帶,背對著駕駛艙起身。
「副駕駛需要人嗎?」
這句話沒頭沒尾,甚至也沒有稱呼,但顯然有人心知肚明是對誰說的。
赤井秀一:「你來幫忙的話再好不過了。」
降谷零掃了一眼跟過來的基德,黑發少年比了個「ok」的手勢,他於是來不及再三叮囑,將整座飛機上他最不放心的人轉交到他手裡,自己快步朝著駕駛艙走去。
名偵探也被魯邦拎了過來,塞進源輝月懷裡。她一手抱住弟弟,一邊偏了偏頭視線穿過駕駛艙大門,看到金發青年快步走進駕駛艙,毫不猶豫在副駕駛坐了下去。那兩個熟悉的身影背對著他們坐在浩瀚的夜空前,居然有種奇妙的默契。
她頗感興趣地眉梢一挑,問柯南,「他們這個時候應該不會打起來了吧?」
柯南:「……」
你這個時候還能關心這個,他也是有點沒想到的,而且你還知道這兩個人關系不好啊。
「源大美人。」
赤井秀一和降谷零接過了飛機的駕駛,幾句話的工夫機艙裡就能夠感覺到明顯的傾斜,似乎是機身開始飛快拉高,節流閥全部開啟,正在高速飛行試圖擺脫身後的導彈追蹤。
發現再次沒他什麼事的魯邦從善如流地讓出表演舞台,跑到後座,此時正被忽然的推背感一把推到椅子上齜牙咧嘴,「雖然我剛剛說沒人能料到現在的情況,但是既然你敢上飛機,應該有所准備吧?」
源輝月:「什麼?」
「最後手段。」
從破碎的舷窗吹進來的風倏然變急,魯邦在呼呼的風聲中也緊跟著拔高了音量。
「就算你不知道我跟維斯帕尼亞王國的合約,吉藍巴那邊絕對不會讓亞倫的事情暴露,你沒想過他們到了最後一步會做什麼嗎?」
「我想過。」
一聲急促的什麼東西突破的音障的爆鳴在飛機外炸裂,源輝月抱緊了弟弟,眉心一皺,在忽然而來的失重感中幾乎有氣無力了。
「……我也的確做了准備,就是不知道趕不趕得上了。」
防空司令本部,通過各種關系找過來的鶴岡八幡宮神主正在吹胡子瞪眼地跟負責人拍桌子。
「我說過了,立即停止攻擊,神子大人還在那架飛機上!」
負責人一張老臉如同頑固的岩石,「這是維斯帕尼亞和吉藍巴共和國共同提出的請求。」
「所以你的意思是即便因此觸怒八幡大神大人也在所不惜是嗎?」
「抱歉我並不信神……」
話音剛落,晴空一聲響雷。
指揮室中眾人一怔,回頭望去,這天晚上沒有星星,遮了大半晚上天空的雲層也早已散去,按理來說是個無風無雨的好天氣。然而這個連雲都沒有的夜空中,以一道破開夜幕的電光為引子,密集的雷暴忽然漲潮的海浪從遠方奔襲而來,一道刺眼的雷光幾乎是擦著外頭的窗玻璃當頭劈下,「轟」地一聲巨響。
指揮室眾人被這道突如其來的驚雷劈懵了,尚未回神,聯絡器忽然「滋」地一聲詐屍。
「指揮部,停機坪A1區一處舊倉庫遭到了雷擊;重復一遍,停機坪A1一處舊倉庫遭到了雷擊……」
「轟——」第二聲雷鳴炸響,像是某位脾氣不太好的大佬正式開始不耐煩。
若隱若現的電光照亮了眾人呆若木雞的臉,神主閣下第一個反應過來,飛快回頭問負責人。
「你剛剛說你不信什麼?」
負責人張了張嘴還沒說話,第二道電光轟然落地。
他終於被砸驚醒了,飛快地撲到桌前一把抓起電話,「鷹式一號,停止攻擊。聽到了嗎,停止攻擊!」
戰鬥機上的倒霉飛行員剛剛和一道雷光擦肩而過,被這個反復無常的命令驚得愣住。
「可是……報,報告總部,按照您剛才的命令,AAM-5空對空導彈已經發射了……」
指揮部和神主:「!」
第760章 夢中的婚禮(八十二)
密集的雷暴像一場忽然將夜空籠罩的暴雨,雷鳴震耳欲聾。
「嗚呼,」某位膽大包天的國際大盜在這種情況下還有心情驚奇吹了個口哨,「源大美人,你家祖宗生氣了?」
機艙裡顛簸得像在坐過山車,被熱情款待了這趟驚險之旅的源大美人微笑表示生氣的可能不止她祖宗。
「我回去就讓坐在空軍總司令那個位置上的蠢貨從自衛軍滾蛋。」
被自己國家的導彈在身後追著跑,多新鮮啊,她要是回去把這件事說出來,說不定賴朝公都能從白旗神社睜眼醒過來,親自來看看這個稀奇。
柯南和基德:「……」
他們覺得另外一條世界性的空軍司令閣下有點冤,雖然聽起來似乎跟他們這邊是同一個人,但是指令也不是他本人下的?
然而鑒於姐姐大人目前心情過於「美好」,兩人都乖巧地沒敢替他說話。
「後頭的戰鬥機已經撤了,只剩下這枚導彈,現在怎麼辦?安室桑,還有干擾彈嗎?」
安室透急促的聲音百忙之中從前頭飄過來,「沒有了。」
「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
柯南錯愕地回頭,就見魯邦忽然解開安全帶站了起來。
「?」
「我去一趟貨艙,兩位小哥,再撐幾秒。」
機身再次迅速拉高,他被顛得一個踉蹌,倒回源輝月懷裡,魯邦卻沒受影響般如履平地,背影飛快消失在座艙後頭的黑暗裡。
「貨艙?」
「貨艙裡有高壓配電盤。」他猛地反應過來,「維斯帕尼亞礦石不僅僅能夠用作隱性防護罩,在特殊的電壓下還能讓所有電子儀器失效,我記得魯邦之前的確在維斯帕尼亞王國拿走了一塊礦石!」
源輝月:「那塊櫻桃藍寶石?」
「沒錯!」
「我知道了。」降谷零一手打開安全帶,看向身側。
FBI依舊控制著操縱杆,側臉在明明滅滅的雷光中有一種天塌下來也不會動搖的鎮定。
「去吧,這裡交給我。」
他收回視線不再多說,直奔駕駛室外的座椅。
魯邦的大喊聲從後面的貨艙穿過重重雷暴,「准備好了嗎,我要倒數三二一了。」
源輝月被降谷零從座椅上拉起,青年一手從椅背後拖出降落傘,動作飛快地撈起鎖扣往她身上扣。
「三——」
她一邊配合他的動作一邊回頭望,黑羽快鬥正心照不宣地拉住柯南,另一只手拽出另外一個降落傘,動作迅速不遜色於他。
「二——」
飛機一個側翻,她一手扶住椅背,差點撞在面前青年身上,正要起身,忽然被對方一把撈進懷裡。
飛機的側面艙門開啟,摻著潮氣和海水鹹味的風從外頭呼呼往裡衝。
她被降谷零帶到艙門口,在雷暴的轟鳴裡,聽到了對方平穩依舊的心跳聲。
「跳過傘嗎?」
「跳是跳過,但是這麼刺激的環境還是第一次。」
她聽到了一聲輕笑,「別害怕,交給我就行了。」
魯邦刻意揚高的聲線和一聲貼著飛機掠過的雷鳴一起炸響。
「——一!」
追在後面的導彈在最後一刻終於撞上飛機側翼,與此同時無形的能量場橫掃而出,即將來臨的大爆炸好像在半空中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凝固了一瞬,下一秒,二者齊齊解體。
源輝月幾乎沒能分清那聲轟鳴是來自翻湧的雷暴還是人類的電子造物,在爆炸聲響起的瞬息,她被人一手扣緊腰,迎著狂風跳進了萬丈高空。
天翻地覆的失重感眨眼間淹沒了所有感官,尖銳的蜂鳴「嗡」地一聲幾乎炸得她耳膜發疼,除此之外只剩下呼呼的風聲。
她皺著眉強撐著在風裡睜開眼,忽然對上了面前人的眼睛。
金色的碎發被風撕扯著掠過對方的眼睫,她沒能看清裡頭的神情,只模糊聽到他似乎笑了一聲。然後攬在她後腰的手倏地用力,她被對方用某種不容置疑的力道牢牢扣進懷裡。
.
「這裡是鷹式一號,發現降落傘,目視可見,於0925位置確認降落傘。」
前方穿回來的報告滾落在寂靜的指揮室裡,指揮官和神主提心吊膽了半晌的心終於隨之落了地。
指揮官連忙湊近話筒,「立即派出潛艇前去營救!」
「是。」
夜空中翻湧的雷暴仿佛也收到信號,逐漸開始平歇。
源輝月被降谷零扶上充氣救生筏裡的時候,那種讓人頭暈目眩的失重感終於緩緩抽離了身體。
海風徐徐拂過,她聽到了海浪的聲音。似乎是見她已經安全,某位忽然彰顯了一下存在感的大佬終於滿意離去,震耳欲聾的雷鳴在波濤中消退,天地間似乎終於安靜下來。
她用力閉了一下眼睛才爬起身,強撐著精神往外掃了一眼,飛機上的人一個不少全部安全落地。魯邦還一手趴在救生筏邊緣,望著海面哀嘆。
「結果盧奇亞諾那部分礦石也掉進海裡了,全都沒了,我討厭這個結局。」
黑羽快鬥:「這個結局你還不滿意?你不是到現在都還沒有被抓。」
「嗯?等等,小鬼你是什麼意思?」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然後被身後的人重新拉了回去。源輝月也沒掙扎,靠在他身上揉了揉還在嗡鳴的太陽穴,搭在身側的手忽然被人輕輕碰了一下。
她睜開眼低頭,就見柯南蹭了過來,認真看向她。
她正迷茫地和弟弟對視,就聽到身後的人了然開口,「我剛剛試過了,她沒發燒。」
小偵探這才微微松了口氣。
源輝月:「……」
源輝月:「我臉色難看成這樣了?」
「是啊,」降谷零輕輕嘆了口氣,「輝月桑你……」
「?」
她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下文,疑惑回頭,就見金發青年微微移開了目光,「……沒事。」
她納悶轉回去,這時候兩位怪盜終於同行操戈完畢,魯邦轉而問了個其他問題,「亞倫的手下都死了?」
晃動的海浪拍打上救生筏,濺起幾點鹹味的浪花,大團圓的結局氣氛忽地多出幾分安靜。柯南的神色忽然變得有點沉默,他輕輕點了一下頭,「……我跳傘之前檢查過了,有幾個本來只是被你打暈,但是大概中途醒了察覺到任務失敗,自殺了。」
「……」
魯邦輕輕頷首,「也對,差不多也能想到。」
粼粼的波光被海面折射上來照亮了他的眉宇,國際大盜的神情十分冷靜,見慣了生死一般,並不是麻木,仿佛只是尊重了某種選擇。
源輝月的視線在他身上停了停,又緩緩挪向旁邊的赤井秀一,FBI像是比他還要平靜,只輕輕笑了笑,「普拉米亞啊。」
黑羽快鬥:「火焰?」
「普拉米亞不是指的伊莎貝拉一個人,沒猜錯的話,應該是他們一群人的代號。」
她終於收回目光,察覺到身後人的安靜,拉起對方攬著她的手,百無聊賴地把他手上的婚戒取下來又重新帶上去,「那個『火焰』的意思不是指的爆炸,應該是寓意普羅米修斯盜取火種,為了他們的國家帶去希望的意思。」
降谷零在她身後輕聲道,「所以他們盯上你也是這個原因?」
源輝月默認。
那些人已經到了窮途末路,只能牢牢抓住手裡所有的可能性,包括虛無縹緲的神明。
夜風輕緩地從海面上拂過,萬物寂靜無聲。她回頭望去,他們跳傘的位置已經快要臨近海岸線,遠遠地能看到岸邊上繁華的燈火。
雲層散開,月光終於重新鋪滿海面,人間似乎依舊是太平盛世。
「神明啊……」魯邦伸了個懶腰,往後一靠,忽然懶洋洋開口講故事,「古代巴比倫有個傳說,行星連珠的那天,神明會乘坐彗星造訪地球,取走祂留在地球的寶藏。」
柯南回過神,「真的假的?什麼寶藏?」
「誰知道呢,黃金鑄造的巴別塔之列的?」
「哈?」
耳邊「嗡嗡」的蜂鳴好像終於隨著浪濤聲一起平息了下去,源輝月輕輕吐出一口氣正要起身,忽然感覺到了什麼下意識抬頭。
風暴剛平息的清澈的夜空裡,一顆星子正從中天墜落,拖著長長的光尾,像一筆快速掠過天空的墨痕。
魯邦懶洋洋靠在救生筏上抬頭望天,「說起來今天好像恰好就是七星連珠?三十多年一次啊,也不知道羅塞塔這次來地球了沒。」
「說真的,你說的話我已經開始聽不懂了……」
「嘛嘛,你的確還沒到懂的時候。」
「喂!」
「輝月桑?」
源輝月回頭,金發青年在靜謐的夜色中正安靜地望向她,「怎麼了?」
「沒什麼……」她回過神,忽然問了一句,「現在幾點了?」
「……」
降谷零微微頓了頓,輕聲回答,「九點半。」
比起自衛隊派出來的救援,最終還是魯邦的同伙們先找到了他們。峰不二子開著潛艇將一行人送到海岸邊,還免費提供了救生船,然後就趁著海上自衛隊和FBI的人還沒趕到,飛快溜了。這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太多,再加上某國際大盜好歹的確在飛機上幫了忙,其他人懶得跟他們計較。
港口的風比海面上還大,源輝月上岸時到底沒撐住打了個噴嚏,立即就被身邊人塞了一件衣服。
她今天晚上作了個大的,這會兒難得乖巧地乖乖把衣服披上,整理袖口的時候忽然感覺到一束目光遠遠投來。
她抬頭望去,看到了站在汽車門前的赤井秀一。
來接他的朱蒂正坐在汽車裡疑惑往外看,大概是出於剛剛還攜手合作過的短暫情誼,趕來的其他日本公安警察在某個人的默許下對這兩個大搖大擺出現的FBI努力當做了沒看到。
青年的眼瞳在夜色裡像一泓沉靜的深潭,她對上他的目光後,FBI衝她點了點頭,像只是一次隨意告別,「再見。」
源輝月頓了頓,慢慢放下整理袖口的手。
「再見。」
赤井秀一坐進駕駛座,遠遠地看到某個金發公安安排完下屬,又重新走到源輝月身邊,一手扶著她上了旁邊汽車。
他搭在變速杆上的手半晌沒動,旁邊的朱蒂終於奇怪地看過來,「怎麼了,秀?」
她順著他的目光往前望了一眼,「有話沒說完嗎?日本的公安好像在催我們走了,現在不太方便,下次再說也一樣吧?」
赤井秀一終於收回目光,淡淡笑了笑,終於啟動引擎。
「下次啊……沒有下次了。」
「誒?」朱蒂疑惑。
然而赤井秀一只是搖了搖頭,踩下離合啟動了引擎,「沒事,走吧。」
悠于 2023-9-24 18:45
第761章 夢中的婚禮(完)
這天晚上各種事故和意外高潮迭起,但源輝月幾人到家的時候才發現時間居然也不算太晚,才十點出頭。
終於醒過來的關西名偵探在家裡等著他們,錯過了高潮部分的少年一臉郁悶,但也沒有辦法。然後降谷零下廚,眾人一起吃了頓遲來的晚餐,見時間還早甚至還挑了部電影。
熱熱鬧鬧折騰完已經十一點多,在養小孩方面格外嚴格的源大小姐看看時間,把未成年們挨個趕去了休息。途中還接了一個神主閣下打來的電話,等全部交代完的時候,她掛斷線路站在別墅二樓的陽台上,忽然覺得夜色格外安靜。
路燈的燈火掛在遙遠的街邊,對面的房子主人大概是個夜貓子,這個點還精力十足地亮著燈,她凝望著那點遠遠投來的燈光,再次聞到了鄰居院子裡漫上來的桂花香氣。
本宅的院子裡也種了桂花,就在她房間不遠,每到秋末就慷慨地將香味灑滿整個庭院,在屋子裡都聞得到,她原本還挺喜歡。
她就著熟悉的桂花香在陽台上發了會兒呆,漫不經心地想著到什麼時候了?
「十一點四十。」
源輝月微怔,回過頭。
她的新婚丈夫閣下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正單手抄兜靠在陽台門口看著她,裡面客廳的燈光只將他的位置照亮的半面。他在明暗交錯的光影裡微微頓了一下,起身朝她走來。
「輝月桑不去休息嗎?」
「睡不著。」
「這樣啊……我也睡不著。」
青年終於走到她身側,夜晚風涼,經過他身邊時好像終於沾染上溫度,又細細密密地吹到她面前。
她垂眸沉默了片刻,難得地有些不知道這個時候應該說什麼。
「我還以為你今晚得加班?」
降谷零無奈一笑,「輝月桑,就算是我也不至於連今天晚上都沒辦法留下來陪你。」
「聽起來好像還挺負責。」
「哪邊的責?對輝月桑你嗎?」
源輝月一頓,忽然覺得這個語氣有點不像這人平日的樣子,對方已經若無其事轉移了話題。
「話說回來,晚餐怎麼樣?我廚藝沒有發揮失常吧?」
「沒有。」
「剛剛回來路過的時候,隔壁院子裡的花好像還開得挺漂亮。」
「是嗎?」
「是啊,」降谷零的聲音似乎一如既往地溫和,「而且這一次電影也看完了。」
她飛走的思緒忽然回歸,猛地明白過來,「……」
「輝月桑這一次……應該沒有遺憾了吧?」
吹過陽台的風忽然變大了,空氣中的桂花香卻好像愈發濃郁,熏得源輝月呼吸都滯了一下。
【……電影沒看完,游戲關卡沒有打過去,回家時路過鄰居家的花圃沒有開花,你今天晚上的廚藝也沒發揮好……】
什麼時候發現她也有另外一個世界的記憶的?
她在飛機上問是不是受傷了的時候?所以之後才忽然改了稱呼?
不對,應該早就發現了吧,但直到那一刻才敢確認?
為什麼不直接說出來又陪她演到現在……甚至演到直到她要走的最後一刻。
這些話忽然在她腦海中翻湧,爭先恐後地擠到了喉嚨眼,源輝月眼睫輕輕一顫,最終平靜垂落了下去。
她聽到自己冷靜的聲音,「沒有了。」
「是嗎。」
穿過陽台的風好像重新平息,好半晌,她耳邊忽然落下一聲嘆息。
「……可是我有啊。」
「?」
她意外地一回頭,身旁的金發青年此時卻並沒有看她,陽台上的光影錯落,他微微垂著眼,神色在影子裡好像格外模糊。
「能夠把手借我一下嗎?」
她沒說話,於是對方就當她同意了,將她的右手牽了過去。她指尖一抖,好像倏地被對方掌心的溫度燙了一下。
「輝月桑,你今天晚上在澀谷之光大廈的天台對伊莎貝拉說的那些話,其實有一部分也是對我說的吧。」
降谷零輕緩地開口,語氣依舊是他一貫的溫和,「你擔心我也會走上伊莎貝拉的歧途嗎?」
源輝月:「不是。」
她否認得過□□速,身邊人似乎終於有些疑惑。
「我從來沒有擔心過你會變成伊莎貝拉,我知道你和她不一樣。」
「……」降谷零於是輕飄飄笑了,「那就是擔心我有自毀傾向?」
源輝月:「……」
這個問題她終於沒辦法否認了。
她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無論是從夢境中獲得的記憶,還是這些天來和他的相處,以她對降谷零其人的了解,這個人含蓄隱忍到幾乎已經到了變態的程度。她原本以為這些話他即便心知肚明,但絕對不會說出來。但這天晚上他的犀利忽然出乎了預料,源輝月一時之間居然也難得沒把握住他的心思。
這個向來把自己的心思藏得最深的人,好像忽然不打算藏了,坦坦蕩蕩地把所有心念全都翻了出來,攤開給她看。
「我的確曾經想過,如果能夠除掉組織的話,就算是以我的性命作為代價,我也會毫不猶豫。」
她被對方握在掌心的指尖倏地往裡扣了一下,降谷零察覺到了,但並沒有把手松開,反而握得更緊了一點。
她深吸一口氣閉了一下眼睛,「曾經?」
「嗯,曾經。」
所以為什麼是曾經,你改想法了?
這句話還沒來得及問出來,她就聽到了他忽然變輕的第二句聲音。
「輝月桑要走了吧。今天晚上是七星連珠,果然,傳說是真的啊。」
「……」
「按照魯邦今天的話,下一次七星連珠在三十年後。」
她下意識回頭,意識到什麼。
身邊的金發青年正靜靜凝視著她,眼瞳像此時綴滿星子的夜色,「如果是這樣的話,假如我努力活到了三十年之後,還能再見到輝月桑嗎?」
「……」
她倉促避開投向自己的目光,心底好像被什麼東西忽地撞了一下,「你之前不是說過,以你的職業如果隨便對哪個女孩子提未來是對對方的不負責任?」
「對。」降谷零溫和地問,「所以輝月桑可以給我一個負責任的機會嗎?」
她安靜了好一會兒。
「好。」
這天晚上夜空清澈如水,零點來臨時分,第二顆流星拖著長長的光尾劃過夜幕。
房間裡的鐘「哢噠」一聲,走過了十二點。
心照不宣聚集在樓下客廳中的幾人同時抬頭看向座鐘,半晌,黑羽快鬥終於收回視線,低低垂下眼睫。
「走了啊。」
柯南輕輕閉上眼睛,「嗯。」
.
這天清晨,陽光將屋檐上的瓦片曬得锃亮,源氏本宅的大小姐沒有在往常的時間起床。
守在門口的侍女小心地敲了敲門,含蓄地表示家主大人還在餐廳等著,詢問她家大小姐是打算干脆不過去了還是讓家主大人再等等。
好一會兒裡頭才傳來源輝月的聲音,音色好像較之往日低沉了一點。
「我知道了,讓他等一下。」
天底下敢讓源宗政等她的人也就那麼多,他家親女兒恰好是其中之一,侍女自然不敢多說什麼,聞言在外頭屈膝一禮,自覺去傳話了。
房間內,源輝月披著長發靜靜坐在床榻上,纖長的長睫斂著,有一下沒一下地轉動著無名指上的戒指。
良久,她才終於閉上眼睛,無奈笑了。
昨天晚上氣氛太好連她都沒注意,直到醒過來才發現,她好像被某個人套路了。
下一個七星連珠再見面——這話著實挺浪漫,但背後的意思是,除了降谷零答應她會努力活到三十年後,這個約定裡還包括了她。
包括她也得好好待著不能再隨便作死,安安穩穩地到三十年後再去見他。
這邊的世界少了一一大波和定海神針一樣定住她性子的人,源大小姐的確大多數時候都覺得挺無聊,樂於湊合一切湊到了她跟前的樂子。有些樂子也的確是有些危險,但她並不是很在乎。
她不知道那個人是從哪兒看出來的,然而到底還是讓他隔著一個世界都把這個心操到了位。
難怪忽然就轉變性子跟她敞開天窗談心了,在這兒等著她呢。
她睜開眼睛,重新看向那枚被帶過來的婚戒,良久,終於輕輕笑了笑,起身隨手一理身上的浴衣,推開了房門。
這天上午陽光晴好,她到餐廳時源宗政已經等她半個小時了。他老人家倒沒有真的傻子似的地干等,早就自己先用完了早餐,這會兒正就著清茶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晨報,聽到腳步聲才挪開視線瞥她一眼。
「昨天晚上做賊去了?」
源輝月平靜地在桌旁坐下,「結婚去了。」
源宗政:「……」
本宅的佣人輕巧地端上早餐,她端過一碗白粥,沒太有滋味地喝了一口,「我昨天不是在鶴岡八幡宮睡著的嗎?你讓人把我帶回來的?」
「這倒不是,我一睜眼你就在家裡了。」
源輝月:「?」
她疑惑抬頭,視線不經意掃過他手裡的報紙,猝不及防被上頭頭版頭條的晃到眼睛,猛地定在那裡。
只見上頭的第一頁是張占據了幾乎整個版面的大幅照片,而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標題是這樣寫的——《世紀緋聞?怪盜基德發出預告函搶婚,是相約私奔還是愛而不得?》
照片的背景是東都鐵塔,那個分外熟悉的怪盜西裝筆挺,單手抄兜懶洋洋靠在塔尖,雪白的披風在夜色中飛揚,在夜色中帥氣逼人地靜靜凝視著自己面前的人,而被他注視的人也就是源輝月自己正坐在瞭望台邊緣垂著眸,婚紗裙擺被風吹亂,有種幾乎脫離了人間的美。
別說,這光線,這構圖,比電影劇照還唯美得有故事感,拍下這一幕的攝影師必須得到獎金。
她的視線怔怔地定在報紙封面上,聽到源宗政慢條斯理的聲音,「所以說,你說的昨天晚上去結婚了就是指的這個?作為你的老父親,雖然沒能參加你的婚禮,但我能有幸知道新郎是誰嗎?」
她緩緩回頭望向他,源宗政的表情一派鎮定,好像天塌下來也沒什麼大不了,即便現在好像真塌了一回,「另外,我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忽然發現腦子裡多出了一段沒經歷過的記憶。我國政壇特別是警界不少重要位置上的人好像都跟我之前的認知有些出入,看你的表情,你似乎是知道發生了什麼?能夠給你已經快要暈頭轉向的老父親解解惑嗎?」
源輝月:「……」
恕她直言,一點看不出你哪裡暈頭轉向了。
她把碗放回桌面,一推桌沿站起身。
「我出去一趟,回來再說。」
一句話沒說完她人已經匆匆邁出了餐廳,恰好和剛從外面回來的源玲華擦肩而過。
「輝月?」
源玲華疑惑地望著自家女兒匆忙跨過門框,難得地甚至沒有注意到她,身影朝著出門的方向飛快遠去,很快就消失在了長廊裡。
她眨了眨眼睛,迷茫回頭,「宗政,我沒看錯吧,輝月手上是不是多了個戒指?」
源宗政:「是,你沒看錯。」
「所以她真的結婚了?」源玲華頓時錯愕,繼母大人的注意力穩如指南針,世界線發生變動了都不影響她先關心自家女兒的終身大事,「和誰?等等,該不會真的是基德吧?」
她的視線倏地定在源宗政手裡的報紙上,源氏家主大人把報紙調了個面,看看那張由日賣電視台提供的百萬直拍,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唔,也不是不行。」
源玲華:「???」
.
源輝月出了主屋往前走了一段才被家裡的佣人追上,侍女小心地問她要去哪兒,如果有急事要出門需不需要備車。
她這才回過神,大小姐那顆堪比最精密計算機的大腦頭一次感情先於了理智,百年難得一遇地犯了回蠢。她在主干道上停下,擺擺手讓侍女開輛車過來。
她到那邊世界的時候是十月初,在那邊過了大半個月,回來的當天恰好和這邊的時間線同步。院子裡的楓葉堪堪紅透,一片落葉被秋風卷著從枝頭飄落,被風送過了院牆,恰好落在本宅的門前。
從大門口開出的汽車和飄落的紅楓擦肩而過,司機視線往上移,從後視鏡看向坐在車後的人。
「大小姐,去哪兒?」
源輝月沒吱聲,她出門出得急,連手機也忘了拿,這會兒握著才從司機身上薅過來的手機正垂眸沉思。
司機不知道她為什麼拿走自己的電話又不用,只坐在後座發呆,他也不敢問,見自家大小姐還在走神,正准備先把車開上馬路,一聲提示似的鳴笛忽然穿過人來人往的人聲從大街上傳來。
源輝月驀地醒過神,回頭望去,視線幾乎有些茫然地在外頭逡巡一圈,終於在街角發現了一輛熟悉的白色馬自達RX-7。
汽車的車門被從裡面打開,有個熟悉的人影從上頭走下來。
司機覷著那人目光的方向,又看看自家大小姐的神情。
「那是來找您的?」
源輝月:「……停車。」
司機連忙踩剎車,汽車剛一停穩,她就拉開門走了下去。
天空中飄落了一縷雲影,長街上熱熱鬧鬧的人聲沾滿紅塵氣息,那個熟悉的人影好像站在紅塵正中央,被天空中的影子掠過,周圍的光線都明滅了一瞬。
她心底一跳,下意識加快腳步,直到走到對方面前時才回過神,掩耳盜鈴似的假裝鎮定,重新放緩了步子。
金發青年靜靜望著她,距離兩步遠的時候直接往前邁了幾步,主動抹掉了這點距離。
源輝月對上他的目光,被裡頭說不出的某種東西燙了一下,條件反射移開視線。
「……等多久了?」
降谷零凝視著她一笑,「不太記得了,醒過來之後就過來了。」
怎麼不直接去敲門?
她一頓,把這句話咽下了,視線掃過他手裡的文件夾。
「那是什麼?」
降谷零:「婚姻屆。」
饒是源輝月都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接,意外地一怔。
「輝月桑,」她聽到面前男人輕聲說,溫柔和緩卻不容分說地,「我們再辦一場婚禮吧,這一次你想要傳統的還是西式的?」
這句話強勢到幾乎不是他以往的風格,源輝月垂著眸,視線掃過腳下的地面,「又挑一遍白無垢的款式?」
降谷零輕笑著哄她,「輝月桑覺得麻煩的話,我來挑?」
「……」
源輝月:「好。」
不遠處的一輛大眾甲殼蟲上,開車的博士委屈巴巴地被擠到了一角,某個越過他趴著玻璃往外望的關西少年偵探遠遠圍觀著那個方向,開始大呼小叫。
「這就行了?求婚呢?這也太簡單了,不要輕易答應他啊源姐姐!」
黑羽快鬥:「就是就是,怎麼說至少也應該要有單膝下跪和玫瑰花吧!」
「還有紅地毯和求婚鑽戒!我抗議,重來一遍!」
「沒錯,重來一遍!!」
同樣被擠到了角落的柯南滿臉無言,望著這兩個再次在奇怪的地方一見如故的偵探和怪盜,順便一把抓住准備往車下跳的基德。
「差不多可以了,不是已經看到她了,別去打擾他們了。」
基德嘟嘟噥噥,似乎依舊有些不滿意。
他按下自家宿敵,又看向旁邊,同樣跟來了的灰原哀正冷靜地按手機,察覺到他的視線頭也不抬,「看我干什麼?」
「額,你……」
他正奇怪這位唯粉小姐姐兼安室透黑粉頭子怎麼沒有反應,就聽到她「哼」了一聲,「反正以後時間還長著呢,我才不急。」
柯南:「……」
他居然無法反駁。
名偵探最終只能干笑一聲,扭頭望向窗外,那個纖細的身影還站在雪白的圍牆下和安室透說話,赤紅的楓樹探出牆頭,被吹過梢頭的風輕輕撥動,像一把跳動的火焰。
他凝望著那個方向,眼底的神色慢慢變得柔和,輕輕笑了笑。
是啊,反正以後有的是時間了。
竹林隱士 2023-11-1 00:25
花了好幾天的時間終於看完了~
女主跟柯南異母異父的姐弟線真的很香!
本文出現的案件都算是柯南裡比較優秀出名的案件,基本上沒看過也能看得懂,如果是知道案件結果的人,也會因為作者的文筆而多融入一些特別事件把原本簡單帶過的案件變得更複雜,增加可看性,也讓人猜不透接下來事件的發展,作者對原作案件的改編真的很棒!
非常好看!值得推薦!劇情很精彩!反轉再反轉,期待作者第二部∼
夢由佳 2024-10-2 00:24
輝月和柯南這對僞姐弟在加上安室透與原長官一直有種日本版神探夏洛克的感覺
故事和原著融合的恰當好處,就是想看更多安室和輝月情侶檔的故事啦
沒想到看那麼多天還沒完結,甚至是留了一大堆伏筆
好想看第二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