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綜英美)蝙蝠不同意這門親事》作者：月中夢境【完結+番外】

第96章

　　「味道怎麼樣？」

　　「很好吃。」

　　阿福手藝精湛。

　　拯救了這一大桌子的花裡胡哨。

　　不然我是真的一點胃口都沒有了。老父親你在想什麼啊, 一桌子紫色是怎麼弄出來的, 就算是沒有看過剛才那場戰鬥的正常人，瞧了之後也會覺得食不下咽吧。

　　而且你尊重尊重阿福可以嗎。

　　對廚師好一點。

　　人家做飯真的不容易。

　　明明自己是個煎蛋都會弄得家裡著火的廚房殺手，卻一點都不對廚子心懷敬畏，你這個萬惡的資本家。

　　噫。

　　對了。

　　這麼說起來——

　　「所以這一桌真的都是阿福弄出來的？」

　　少女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很驚訝嗎？」

　　布魯斯輕輕笑了起來, 「懷疑阿福的水平？讓他聽到了的話, 恐怕會傷心的哦。」

　　「不不不，我不是懷疑他的水平——但是這跟廚師或者管家的水平一點關系都沒有吧。」

　　艾薇到底忍不住, 還是變成了吐槽役。

　　「廚師的正經工作明明是把飯菜做得好吃，哪有限制顏色的, 而且還是這種看了一點都不刺激食欲的顏色。」

　　少女放下刀叉。

　　「你看看, 你看看，哪有人在吃飯啊——而且你自己都沒有吃！」

　　然後還好意思一個勁的催我吃飯！

　　女孩子投去一個意味非常復雜的, 不贊成的眼神。

　　但是比起氣場總是低壓壓的蝙蝠俠，她這個眼神絲毫沒有威懾力，甚至會讓人覺得有點，呃, 可愛？

　　「所以干嘛突然弄一桌子這樣的食物？」

　　她嘆氣, 「總不會是突然發現你今天的幸運顏色是紫色吧，daddy, 我可不會接受這個理由的哦。」

　　誰讓你以前一點迷信的表現都沒有？

　　男人依舊噙著恰到好處的笑意，眸光溫和，看起來依舊是那個以傻白甜而聞名美國的哥譚王子。

　　他的目光再次掃過少女的手臂。

　　然後又若無其事地移開。

　　「就是突然有了這個想法嘛。話說，甜心，你看到剛才的那場戰鬥了嗎？就是發生在紐約的，外星人大戰外星怪獸？」

　　「呃——」

　　我覺得你這個形容有點微妙的不友好。

　　艾薇緩慢地點了點頭。

　　「我看到了，剛才新聞裡都是相關的消息……然後呢？」

　　這和你弄了一桌子紫色有什麼關系——

　　等等。

　　你不會告訴我。

　　你看了那個渾身長滿臉的、紫色的大果凍, 看了那些臉一張張爆裂開又生長出來的掉san畫面之後，你反而有胃口了吧？

　　女孩子的目光裡充滿了震驚和懷疑。

　　「看到那個家伙破壞紐約，你難道不會覺得有點生氣嗎？」

　　布魯斯說得特別認真，好像他是真的這麼想的。

　　「這個時候就該化憤怒為食欲嘛。」

　　扯。

　　淨胡扯！

　　這要是貝蒙斯坦，你跟我說化憤怒為食欲，來點烤雞烤鴨烤鴿子，我都能接受。那個傑厄利星人——誰看到那個東西還能化憤怒為食欲啊？

　　再憤怒也「食欲」不起來好嗎？！

　　艾薇平靜地把面前最近的一道菜朝布魯斯的方向推了推。

　　「你說得非常有道理，父親。」

　　她溫柔地說。

　　「呃，甜心，你——」

　　「所以你不如先以身作則吧，你到現在一口還沒吃呢，快，吃給我們看。」

　　你吃給我看，我就相信你是真心……等一下？

　　你真的吃啊？

　　艾薇目瞪口呆地看著布魯斯拿起刀叉，一副要大快朵頤的樣子，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今天一並在場的幾位兄弟。

　　他們的表情各異。

　　但是很明顯，他們對此都有一些自己的「小小看法」。

　　很好。

　　看來不是我自己一個人覺得他有點不正常。

　　「事實上，我對那個家伙破壞紐約也很生氣，但我是真的生不出食欲來。它長得實在是叫人受不了。父親你……某種方面來說，是真的很強了。」

　　少女誠懇地說著。

　　她重新拿起刀叉，看著滿桌子的菜和湯，卻輕輕嘆了一口氣，往日始終是干飯人干飯魂的女孩子，此刻居然很有一種「被迫營業」的感覺。

　　算了。

　　浪費食物是不好的行為。

　　自己還是強行往肚子裡面塞吧。

　　黑發藍眼的男人輕輕搖頭。

　　「我只是看到這些外星怪獸肆無忌憚地跑到地球上，想在哪個城市搗亂就跑到哪裡，有點生氣而已。偏偏還沒有什麼對付它們的辦法，所以只能用這樣幼稚的方法詛咒它們一下了。對——我覺得之後可以在哥譚舉辦一個免費果凍節，送很多葡萄味的紫色果凍，讓大家吃。」

　　至於惡心——

　　據說種花家不是什麼都能進菜譜嗎？

　　布魯斯明智地咽下了這句話。

　　而艾薇差點嗆到。

　　「好主意。」

　　但她最後只能這麼說。

　　「不過，這個節日最好還是推遲一段時間，哪怕是明年的今天再舉辦呢？現在大家……真的吃得下去嗎？」

　　嘶。

　　別說。

　　這可是免費的食物唉，而且看老父親的冤大頭屬性，送的肯定也不是品質特別差的果凍。根據哥譚人的性格來看——他們多半還真吃得下去。

　　甚至會想要多騙幾個果凍拿回家。

　　少女陷入了沉思。

　　「說起這個，我手底下的員工上交了一份還算有趣的提案。」

　　一直在看戲的提姆突然輕輕咳嗽了一聲。

　　他轉移話題道。

　　「大家現在對於外星怪獸，還有那個外星人奈克瑟斯奧特曼的關注度非常高，每次出現外星怪獸時，網絡上相關的檢索率就會提高幾個百分點。韋恩公司也許可以專門開辟一個頻道，通過無人機現時轉播對方的戰鬥。」

　　「呃，但是——」

　　韋恩家以前在這個領域……這算是媒體界還是影視界？在這個領域有相關的投入嗎？如果是開辟新行業新盈利項目，難度會有點大吧。

　　再說。

　　「奈克瑟斯每次好像都會出現在不同的城市唉。」

　　艾薇理智地進行分析，「如果他像上次那樣出現在紐約，或者出現在了大都會，韋恩家有能夠用來轉播戰鬥的無人機嗎？」

　　而且無人機有可能會被弄壞。

　　她戰鬥的時候，如果是順風局還好說，如果被怪獸按著打，那會不會破壞掉周圍的建築和公共設施，那就是沒譜的事情了。你們稍微考慮一下損失問題啊！

　　我覺得這個提議很不行！

　　「TT，我覺得你可以讓提出這個方案的人回家吃自己了，德雷克。」

　　達米安冷酷地說。

　　「以及，會把這個方案講出來的你，也該去倒一倒腦子裡面的水。」

　　「看來你們都覺得這個方案不行？」

　　提姆停頓了一下，然後微笑。

　　「好吧，事實上，就算你們不說，我也不會通過的。畢竟現在所有的媒體都已經在搶著轉播相關的戰鬥場景了，就算我現在開始籌備，他們的動作恐怕也會比我們快得多。」

　　「這只說明這個世界上從來不缺腦子進水的人，也許是每次下雨他們都出門不打傘。」

　　再說一次。

　　我的弟弟怎麼這麼毒舌。

　　艾薇扶額。

　　「我只是突然想起來，我們一家好像還從來沒有一起看到過奈克瑟斯的戰鬥，哪怕是電視上的影像？」

　　小總裁非常自然地這麼說著，「既然大家都在看相關的新聞和視頻，那還不如一起，正好能夠應付阿福總是讓我們做的什麼家庭活動了。」

　　「可這個怎麼一起啊。」

　　少女忍不住再次吐槽。

　　「哥譚出現怪獸的時候我們都得去避難。不是哥譚——總不能別的城市出現了怪獸，然後我們中有個人挨個敲對方的房門，喊大家出來一起看電視吧。」

　　不覺得有點智障嗎？

　　你們稍微尊重一下奈克瑟斯好不好？

　　提姆看過來。

　　片刻後，目光又移開。

　　「好像也是。」

　　他笑著搖了搖頭，「我最近批文件批得腦子都有點暈了，不要在意。」

　　「TT，你不批文件的時候腦子也是暈的，沒必要找理由。」

　　「那不如你來幫我批幾天文件試試？」

　　小總裁露出了一個充滿威脅性的笑容。

　　就是說。

　　我怎麼會攤上這樣一個弟弟？

　　我能不能換成第二個艾薇？

　　……哪怕換成迪克都行啊！

　　（迪克：你禮貌嗎？）

　　艾薇輕輕搖頭，好像有點無奈，又有點想笑。

　　「真是的，你們稍微尊重一下奈克瑟斯吧，人家戰鬥也很辛苦的好嗎。奈克瑟斯聽見了恐怕會哭的哦。」

　　……

　　等一下。

　　奈克瑟斯好像是我變的？

　　少女嚼著嘴裡的食物，眼神似乎有一瞬間失去了高光。

　　那我剛才為什麼還能這麼自然地跟他們討論奈克瑟斯的事，而且聽到提姆說要全家一起看戰鬥的現時轉播，都沒有任何反應？

　　……

　　我果然是被這一桌子的紫色刺激得掉san了吧。

　　症狀就是失智。

　　實錘了。

　　*

　　*

　　*

　　更離譜的是。

　　這並不是結束。

　　這居然還有余波。

　　訓練館中。

　　「嘶嘶嘶……疼。」

　　——這本來應該是一場最普通不過的格鬥訓練。

　　【奧特曼模擬器】提供的治療效果真的挺強的，當天她的手臂就沒什麼感覺了，就是不小心撞傷了磨破了，都不會有什麼所謂的「二次傷害」的效果。

　　以前也是這樣。

　　當天戰鬥的時候不管受了什麼樣的傷，第二天訓練的時候也不會有任何問題，她還是個活蹦亂跳的人間體。

　　所以，無論如何也不應該——

　　「抱歉。」

　　女孩子略略低頭。

　　「是我打斷訓練了。」

　　剛剛擰住她的手臂向後扳的男人放開手，神色平靜，可卻莫名有種難言的晦澀感。

　　「這有什麼可道歉的，覺得疼就說出來，這裡又不是需要你逞強的地方。」

　　蛇倉翔太這麼說道，「你要是不說，被我擰斷了手臂，那才是大問題呢，韋恩小姐。」

　　「倒也不至於說得這樣嚴重啦。」

　　怎麼突然就到了擰斷手臂的地步了？

　　危言聳聽也不是這麼「危」的。

　　艾薇一臉無語。

　　然而她輕松的心情終止在男人看過來的目光中。

　　「但是我剛才的力度，你不該覺得痛才對。」

　　他的聲音很溫柔，可就是太溫柔了，莫名就有了一種詭譎感——是當初剛見面時，他給人的那種感覺。

　　在訓練館的時候，他大多數時候都表現得很穩重很可靠，艾薇經常會遺忘這個人還有另外的樣子。

　　而現在，她又都想了起來。

　　黑發的男子勾起唇角，仿佛在笑，可艾薇就是有點不太敢對上他的眼睛。

　　「你之前是受傷了嗎？」

　　「沒——」

　　「說謊可不是好孩子的行為。」

　　他突然靠近。

　　肩膀被輕輕按住。

　　然後對方的聲音就幾乎是擦過少女的耳側，那種晦澀詭譎之感更加明顯，輕飄飄的語調中透出玩味。

　　「小心會被懲罰哦。」

　　「……比如像匹諾曹一樣鼻子變長？」

　　「……」

　　「呃，不知道蛇倉教練你看過匹諾曹的故事沒有，美國有這個故事嗎。哦，對，您之前還是在日本——」

　　「艾薇。」

　　「……」

　　「不要轉移話題。」

　　這次男人沒有用「小姐」來稱呼她。

　　叫法似乎更加親密了。

　　然而女孩子卻立刻慫了下來，仿佛本能在提醒她，這不是自己可以繼續哄騙過去的話題，還是老老實實裝乖比較好。

　　「確實是，呃，不小心傷到了。」

　　她盡量把話說得含糊不清一點。

　　「但是不是很嚴重，我以為已經徹底好了，不會影響到今天的訓練的。沒想到——」

　　對啊。

　　按理來說已經徹底好了啊。

　　她今天早上還特地按了按，揉了揉，反復甩了好幾次胳膊，確定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為什麼剛才會突然疼起來？

　　而且還……呃，那麼疼。

　　以至於自己都沒能控制住本能的反應。

　　很離譜。

　　艾薇的指尖輕輕落在剛才刺痛的位置，揉了兩下。

　　……

　　沒有感覺。

　　好像一切都很正常。

　　而且說起來，剛才那種疼，跟之前被腐蝕的疼痛，似乎很相似，又似乎有種微妙的不同。仿佛是——

　　「怎麼傷到的？」

　　教練先生很自然地追問，打斷了少女的思緒。

　　艾薇「呃」了一聲。

　　「怎麼，不能說嗎？」

　　男人笑吟吟地看過來。

　　——那種危險的感覺依舊沒有消失。

　　少女的神色越發糾結。

　　而這位教練先生也就耐心地等她回答。

　　事實上，正常情況下，這孩子確實不應該覺得疼痛。

　　伽古拉對自己說。

　　【奧特曼模擬器】確實已經治好了她最表層的傷，無論是日常活動，還是激烈的訓練，她都不該再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覺。

　　但是，表面上一切都好，不代表她的身體真的就沒有暗傷。

　　恰恰相反。

　　那些藏在最深處的問題，才是真的麻煩。

　　所以，他剛才就是動用了一點點黑暗的力量，檢查一下這姑娘的身體狀況。

　　暗傷被觸動到，外加上這是黑暗的力量，對於人間體也會存在一定的刺激效果，她會覺得疼，而且是疼得沒控制住本能，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但是他會說嗎？

　　當然不會。

　　短短的一段時間裡，就這麼幾次戰鬥，看她傷了多少回！他還准備把這些都記下來以後算賬呢！現在還想讓自己輕描淡寫放過這些事？

　　那他就不是伽古拉斯.伽古拉了。

　　男人笑意更深。

　　「艾薇？」

　　他又親昵地叫了一遍少女的名字。

　　女孩子打了個激靈。

　　「我，我是不小心撞到了櫃子，所以就，呃。撞得稍微重了點，但今天早上的時候已經一點都不疼了，我是真的沒有想到訓練的時候還會有反應。I am so sorry！」

　　「真的嗎？」

　　「是，是啊。」

　　要不然我怎麼說？

　　我說我變身成奈克瑟斯戰鬥的時候，被那個黏液沾到了，所以受了傷。沒有想到到現在都沒有徹底好起來。

　　你真的不會覺得我瘋了嗎？

　　艾薇小心翼翼地瞄眼前教練的表情。

　　他勾起唇角。

　　「我不喜歡有人對我說謊，尤其是某些特定的家伙。」

　　男人溫聲說。「如果讓我發現她在騙人的話，我可能會采取一些懲罰措施哦，所以在開口之前，一定要想好自己說的是不是真話。」

　　「……那我也是撞櫃子了嘛。」

　　我現在也只能說我是撞櫃子了。

　　我還能說什麼呢？

　　流淚貓貓頭.jpg。

　　「可以啊。」

　　他轉頭看過來，黑色的眼睛裡盛著意味不明的笑意。

　　「撞櫃子了——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不要忘了。畢竟，我一定是不會忘的。」

　　好留著以後一起算賬。

　　「……其實你忘了也行，我最遲今晚肯定會全好的，連皮都沒磨破，有什麼值得你記住的啊。教練先生你清醒一點。」

　　「我很清醒哦。」

　　可我沒有看出來啊！

　　我覺得你現在的狀態有點不對勁！有億點點不對勁！

　　少女在心底尖叫。

　　「好啦，不跟你開玩笑了。」

　　男人按住她肩膀的姿勢，在某些角度看起來，就像是把她摟在了懷裡一樣，滾燙的呼吸近距離地撲上女孩子的面頰。

　　此時他的手臂微微用力，像是想要將她拖往自己的方向，可卻又在下一秒松開手，重新回到了恰到好處的社交距離。

　　他輕笑。

　　「還要繼續訓練嗎？」

　　「沒問題的呀，我真沒受什麼重傷，都是小case。」

　　「你確定？」

　　「呃——確定。」

　　很好。

　　又是一句謊話。

　　蛇倉翔太的笑意更深，然而這笑容裡沒有多少溫柔的含義，反倒看得人有些心慌。艾薇雖然沒有按捺住了本能，沒有後退，可潛意識裡已經莫名其妙地開始拉警鈴。

　　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

　　是錯覺嗎？

　　「其實，歇息歇息也成，如果教練先生你也覺得累了的話。」

　　少女開始打退堂鼓。

　　「我乖乖聽話，就當是養傷了，還不成嗎——放心，工資我還是照付的。」

　　你想要我提供一點小費都行啊。

　　「哼。」

　　對面的男人低低嗤笑一聲。

　　但是，對於艾薇來說，這已經是自己順利過關的暗示了。

　　「那我去拿點吃的和喝的。」

　　她露出一個近乎討好的笑容，然後一溜煙地跑到了角落處，打開立櫃。

　　裡面是她存放的各種各樣的小零食。

　　黑發的姑娘很快就撿出幾樣自己沒吃過的，然後在蛇倉翔太的注視中，抱著走到長椅的位置，坐下來。

　　她好像是真的覺得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

　　非常好。

　　這樣以後算賬的時候，她不就是會更覺得「surprise」了嗎？

　　男人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

　　*

　　*

　　今天拿的這幾樣零食居然還挺好吃的，以後可以多備一點。

　　艾薇一邊拆封那包干果，一邊在心裡感慨，

　　……

　　呃。

　　有些人可能會疑問，她以前好像沒有在這裡吃過零食？

　　這件事情其實是這樣的。

　　因為格鬥訓練確實是一件非常消耗體力的事情嘛，下課之後只喝水或者喝飲料，有的時候她就會有虛弱的感覺，甚至懷疑自己要低血糖。

　　其實這多半都是幻覺。

　　但是為了以防萬一，艾薇還是順了些糖果蜜餞來這兒，然後在某位教練的嘲笑聲中，存放在更衣間那個分配給自己的櫃子裡。

　　再過了幾天，訓練館裡就多出了數十個立櫃。

　　據這位教練先生說（其實是艾薇好奇追問），確實是他向負責人提了意見，畢竟像她這樣訓練完後會餓的學生太多了。總是跑去更衣間拿食物什麼的，一是麻煩，二是更衣間也確實不是個放零食的地方，容易弄出奇怪的味道來。

　　他也沒有想到負責人真的這麼快就買了立櫃擺放在各個訓練室裡，估計是最近賺了不少錢，所以變得財大氣粗了。

　　某位名義上的負責人：……

　　負責人：。

　　不想說話.jpg。

　　但反正，在少女看來，這就說明，她的教練先生確實是個好心人！只是偶爾太過傲嬌，以及那張嘴煩人了點。

　　做了好事都不肯讓別人感激自己，非要陰陽怪氣的說話，簡直是青春期的小孩才會做出來的事情。

　　嘖嘖嘖。

　　自那之後，艾薇就順了更多的零食到訓練館，有她吃過的，也有她沒聽說過的，每天都有了新的「探險」游戲。

　　別說。

　　還挺開心。

　　「對了。」

　　「？」

　　「一直都是你請客，今天我也帶了點零食給你，算是回禮。」

　　蛇倉翔太從自己的包裡翻出什麼東西來，然後隨手朝著這個方向一扔，空中頓時劃過一條優美的拋物線。

　　「！等等等等等——！」

　　我不擅長高空接物啊喂！

　　艾薇手忙腳亂地把東西接住。

　　「謝謝啦，您不用這麼客氣的，我只是——呃。」

　　說到一半的話突然頓住。

　　少女盯著手裡的果凍開始發呆。

　　——是的。

　　果凍。

　　而且是紫色的，半透明的果凍。

　　艾薇：……

　　「您，為什麼會突然想要拿這種零食來？」

　　她緩緩地說。

　　表情幾乎稱得上是痛苦面具了。

　　——在她的ptsd消失之前，紫色的東西能不能離她遠一點啊！尤其是果凍！紫色的果凍絕對達咩！

　　她真的要報警了！


第97章

　　果凍。

　　紫色的果凍。

　　紫色的、半透明的果凍, 沒有摻雜任何花裡胡哨的因素，於是看起來跟之前那個令人掉san的傑厄利星人越發相似。

　　相似得叫她有點想要犯ptsd。

　　尤其是，在她最近剛剛吃過一次全紫色的「大餐」之後。

　　艾薇深深吸了一口氣。

　　「臉色怎麼這麼不好看？」

　　男人已經熟練地坐在了她的身邊。

　　很明顯, 這個女孩子已經習慣對方這種動作了, 所以哪怕男性身上的熱氣逸散到她的身上，她也沒有給出任何反應。

　　甚至沒有最基本的緊張和疏離。

　　她抬起頭來。

　　黑發的男子唇角含笑, 正看著她, 反正在少女看來，這個人渾身上下就是散發著一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玩味感。

　　「這個臉色，不喜歡我帶給你的東西嗎？」

　　他故意拉長了尾音, 「這個態度可是會很傷人的啊, 艾薇小姐。」

　　「別再拿我開玩笑啦。」

　　艾薇扶額。

　　「就，我只是很驚訝, 你平時不是從來不帶零食來的嗎？為什麼會突然——而且送的還是個果凍？」

　　你之前明明還說我幼稚的。

　　來格鬥訓練居然都要吃零食。

　　你莫不是把你自己說的話都給忘了？

　　ぶ(み_み)в

　　「你不知道嗎？來的路上沒有看到？」

　　蛇倉翔太略一挑眉。

　　他笑了起來。

　　「韋恩家名下所有的商場都在做活動, 老客戶送果凍, 購物滿一定金額會送果凍，收銀員只要看客人順眼也可以送果凍。簡而言之，幾乎所有客人，乃至於過路人，都能拿到果凍。」

　　「……」

　　「而且送的只有葡萄味的果凍, 就是你手裡拿著的這種, 紫色款。」

　　「……」

　　「你不知道嗎？你家裡人沒有跟你說？」

　　男人的目光在少女的面龐上流連, 然後勾起唇角，露出一個透著點玩味的笑容。

　　「果然是他們的作風。」

　　他意味深長地說。

　　聽到這句話, 艾薇也終於緩過神來。

　　「我總覺得你對他們意見很大，是我的錯覺嗎？」

　　她忍不住吐槽。

　　黑發的男子輕輕一笑。

　　「也許不是呢，艾薇小姐。」

　　「噫。」

　　你這個人今天真的不太正常, 你知道嗎？

　　艾薇輕輕搖頭。

　　「所以，這果凍就是你去購物的時候得到的贈品？」

　　「不。」

　　「？」

　　「我甚至都沒有購物，這全都是贈品。」

　　蛇倉翔太哼笑一聲，從長椅旁——等等，椅子旁邊剛才有東西嗎，她怎麼不記得了——拖出一個巨大的塑料袋，裡面裝著的全都是紫色的果凍，密密麻麻堆在一起。

　　老實說，其實真的不是什麼可怕的景像，果凍多好吃啊。

　　可是看到這一幕，再聯想到之前的事情。

　　少女本能地戰略性後仰。

　　「嘶——」

　　「看來韋恩家搞的這個活動確實力度不小呢，我該感謝感謝你的父親和兄弟們才是。」

　　男人漫不經心地說，「居然讓我有了這麼多收獲。」

　　「噗，按照你的說法，你應該說，是那些收銀員服務員看你順眼，所以才送了你這麼多果凍吧。所以還是感謝自己的魅力好了，不用感謝他們。」

　　不過這可真看不出來啊。

　　艾薇上下打量自己的這位教練先生。

　　有一說一，在她看來，蛇倉翔太是一位很有魅力的男性——不能說他的五官多麼卓越突出，但是身上卻有著一種形容不好的氣質，這種氣質會讓女孩子的目光忍不住停留在他身上，也會讓男性腦子裡的警鐘長鳴。

　　無論是他穩重可靠的樣子，還是詭譎到邪魅的樣子，都是如此。

　　但——

　　但，這樣說不太好，可這裡畢竟是美國。

　　不說別的，大家的審美其實就會有差異，她覺得很出眾的外表，歐美人可能就會覺得平凡，覺得自己還是對亞洲人臉盲。

　　原來歐美的姑娘也會喜歡這樣的男性嗎？

　　果然全球審美都在趨一化？

　　「在看什麼？」

　　男人直視回來，唇邊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呃——」

　　「對了，順便說一句，我這些果凍不是收銀員送的。所以跟魅力沒關系，你可以收起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了。」

　　「啊，啊？」

　　你怎麼知道我在胡思亂想的？

　　不。

　　應該說。

　　不是收銀員送的，你這些果凍是哪裡來的？

　　艾薇目瞪口呆。

　　而眼前的男子隨意地笑了一笑。

　　——當然是搜刮自己的手下得來的。

　　啊。

　　當然。

　　這不能說是搜刮，他可沒有搶，這只能說是——在自己提出自己需要這東西後，他們「心甘情願」地「上供」。

　　然後他「好心」地只要了這麼一塑料袋的果凍。

　　剩下的都讓他們拿回去了。

　　天底下還會有像他這麼善良的雇佣兵嗎？

　　蛇倉翔太，不，應該說是伽古拉斯.伽古拉，露出一個言語難以描述的表情，黑色的眼眸裡仿佛有一瞬間閃爍過青藍色的銳光。

　　「你手臂讓我看看。」

　　不過這個話題再說下去就比較復雜了。

　　男人很自然地轉移了話題。

　　——他非常確定，自己根本不需要使什麼手段，這樣隨隨便便起個頭，就能成功轉移這姑娘的注意力。

　　事實也的確如此。

　　少女愣了一下。

　　「你是說我受傷的——不用了吧，我自己看過了，什麼痕跡都沒有。我現在自己都不記得自己具體是哪裡撞傷了。」

　　你還能看出什麼來？

　　「哦，是嗎？」

　　蛇倉翔太似笑非笑，「那用不用我再捏兩下，幫你確定一下位置？」

　　「不用了不用了不用了。」

　　我可不想找罪受。

　　沒必要的疼還是不要挨了。

　　艾薇連連搖頭，扎起來的發辮都跟著一起晃動。

　　他這才哼笑一聲。

　　少女將衣袖卷起來。

　　「真的沒事啦，我最多歇息一晚就好了，說真的，我之前扭傷腳踝的時候都比這次嚴重，其實真用不著——嘶。」

　　疼！

　　對方的手掌已經合握在女孩子的小臂處。

　　一種尖銳的刺痛突然再次傳來。

　　艾薇險些哆嗦了一下。

　　她強忍著，沒有叫出聲來。

　　但是很顯然，這位教練先生還是看出了她的本能反應。

　　「這就是你的『沒事』嗎，艾薇小姐？」

　　他這麼說著，語氣好像非常的漫不經心，可按在那片肌膚處的手指卻略略用力，「看來我們兩個對這個詞的定義可不一樣。」

　　但是我剛才自己按的時候真的沒有感覺啊？

　　難不成你精通中醫，懂得穴位？

　　……

　　可你又不是來自種花家！

　　女孩子的表情好像已經有點懵圈了。

　　——傻。

　　男人毫不客氣地在心裡進行評價。

　　不知道為什麼，他要養的這幾個奧特曼人間體，一個比一個傻。當然，有的家伙笨呼呼的樣子也還算可愛，有的家伙單純就是蠢得你想要暴揍他。

　　他不匿名diss別人。

　　他說的就是某個O50的「正義英雄」。

　　伽古拉垂下眼簾，目光重新落在少女的手臂處。

　　那裡的肌膚依舊白皙光滑，看起來沒有任何的異樣，就算是動用人類最精密的儀器進行檢查，估計也看不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當然，如果深入檢查她的肌肉經脈，或者說是暗傷，結果恐怕就不一樣了。

　　不然，就算是黑暗能量，她也不該覺得這麼疼。

　　艾薇依舊用迷茫的眼神看著眼前的男人。

　　就。

　　雖然從以前自己扭傷腳踝扭傷手腕扭到胳膊……咳咳，來看，這位緊急處理格鬥傷的能力真的很強。可，自己這種傷他也能處理嗎？不至於吧？那您不應該來做教練，您比較適合去做醫生。

　　嘶。

　　等一下。

　　這裡有個關鍵的問題，他能不能看出來，自己的傷是怎麼——

　　「我再確定一次，艾薇小姐。」

　　那個溫柔又詭譎的聲音在少女的耳邊徘徊縈繞，「你是撞上櫃子受傷了的？」

　　「……」

　　「嗯？」

　　「是，是的。」

　　黑發的男子抬起頭來看她，唇角勾起，黑色的眼眸裡盛著某些難以言說的東西。

　　艾薇忍不住向後挪了一點。

　　「至少現在是這樣的。」

　　現在只能是這樣。

　　她有點心虛地補充了一句。

　　——不知道為什麼，求生欲逼著她說了這麼一句話。如果不說，她的潛意識就在瘋狂報警，提醒她自己以後可能要倒大霉。

　　男人的動作停了停。

　　「這種東西，居然還能論現在和至少嗎，真是有意思的說法，艾薇小姐。」

　　但是他的氣場好像確實沒有剛才那麼強勢了。

　　女孩子咳嗽了一聲。

　　她用空閑的那只手把自己剛才拆封的那包干果拽過來，也不知道自己摸出了個什麼，就攤在手心裡，托給眼前的教練。

　　……也算是乘勝追擊吧。

　　「剛才的訓練你也辛苦啦。」她這麼說著，口吻很甜，「吃點東西，算是補充能量，我覺得這個牌子的干果味道還挺不錯的。」

　　少女用眼角睨了一下。

　　運氣還不錯。

　　摸到的是半個核桃。

　　確實可以劃分到這包干果裡「味道還不錯」的類別中。

　　蛇倉翔太似乎笑了一下。

　　「怎麼，要賄賂我？」

　　「哎呀，如果半個核桃就能賄賂成功，那挺不錯的，就當我是賄賂你吧。下次課的話力道可要稍微溫柔一點啊。」

　　艾薇笑了起來。

　　她看著教練先生的另一只手拈起干果，遞到唇邊，整個動作明明都很自然，可就是透出一種莫名的，呃……

　　色氣？

　　嘶。

　　不行。

　　怎麼能這麼形容自己現在還一身成熟穩重氣場的教練呢，他變成那個人格分裂一樣的詭譎氣場的時候，再使用這個詞也不遲。

　　女孩子晃了晃腦袋。

　　「確實很好吃。」

　　男人施施然地說著，「你放心吧，我下節課一定不會手下留情的。」

　　「噫！也不用說得這麼直白吧！」

　　社交用語在哪裡？

　　快給我用起來啊！

　　*

　　*

　　*

　　所以她最後還是嘗了嘗這個葡萄味的果凍。

　　……

　　畢竟教練先生說得有道理。

　　果凍是無辜的。

　　它不應該為了外星人做的事情而承擔代價。

　　——絕不是她被教練先生笑著盯著自己看的樣子搞慫了，絕對不是！

　　別說。

　　果凍確實很好吃。

　　可以看得出，我們韋恩家就是很有良心，免費送的果凍也不是什麼垃圾貨。

　　不過——

　　布魯斯之前在餐桌上說的話居然是認真的嗎，而且還真的實施了。提姆，你可真是太寵他了，明明他天天把工作推給你讓你加班，結果他提出這種計劃你居然還願意幫忙，你可真是舉世無雙的好兒子（劃掉）。

　　善良得叫人想要落淚.jpg。

　　一旁的教練先生也隨手撈了個果凍在手裡。

　　他慢條斯理地把這東西吃掉。

　　……

　　果然。

　　甜得膩人。

　　男人在心裡對自己說。

　　但是這應該是她會喜歡的口味。如果是以前，她拿到這樣的零食，估計半小時內就能把這一袋子都吃得干干淨淨。

　　結果就是撒嬌耍賴吃不下去飯。

　　她可沒少做這樣的事情。

　　至於這次的ptsd症狀能夠持續多久——

　　伽古拉轉頭。

　　黑發的女孩子已經不知不覺地啃了好幾個果凍。

　　很顯然，當東西很符合她的口味的時候，ptsd也阻止不了某人的干飯魂。

　　他扯起唇角。

　　「我們今天的訓練還繼續嗎？」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艾薇把手裡的塑料包裝扔進垃圾桶，然後輕聲問自己旁邊的男人。

　　果凍確實很好吃，她覺得自己的ptsd應該已經可以消失了——事實上，她本來就沒有什麼過激症狀，要不是他們接二連三的把紫色往自己眼前堆，她早就把這件事忘到了九霄雲外。

　　歸根結底都是他們的錯。

　　蛇倉翔太扯了一下唇角。

　　「你不吃了嗎？」

　　「不用啦，否則我回家就要吃不進去飯了，阿福一定會念叨我的。」

　　原來你也知道。

　　看來是我以前太「溫柔」，所以你才會怕那個管家，卻敢跟我歪纏？

　　男人輕輕偏頭。

　　他的神色中似乎有幾分深意。

　　然而艾薇是真的不理解。

　　所以她只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最後，還是蛇倉翔太自己輕輕笑了一聲，打破了這有些微妙的靜寂。

　　「那你走的時候記得把這些果凍都帶回去。」

　　「咦？但是——」

　　「我吃不下這麼多太甜的東西。再說，我已經給我自己留了不少了，這些你都拿走就是，回去請你的父親和兄弟吃也無所謂。就說有路人很感激他們做的活動，所以決定把自己收到的免費果凍都送給他們吃。」

　　「……這是冷笑話嗎？」

　　「難道我看起來說得不夠認真？」

　　「嘶……」

　　但是這話說出去，你考慮過我會遭遇什麼嗎？不，你沒有，你顧著你自己開心。這位教練先生，你可做個人吧。

　　「如果你真的不想要了，我想你應該不介意我把它們留在這裡，慢慢吃？」

　　「隨你的便~。」

　　雖然很想刺激一下她的家人，不過撩得過頭了的話，也不太好。要是這姑娘恢復記憶的時候真的生氣了，自己哄她高興也會有點麻煩的。

　　所以還是見好就收。

　　嘖。

　　再說一次，自己真是這世界上最體貼善良的雇佣兵了。

　　「要是你覺得自己狀態沒有問題，那我們就繼續訓練，你的傷確實沒什麼大影響。」至少表面上來看是這樣的。

　　男人看似漫不經心地說著。

　　「要是你想休養一下，我也沒有問題的哦，艾薇小姐。」

　　艾薇：……

　　可我為什麼總覺得你說話的語氣有那麼點，怪怪的。

　　總感覺我如果做出了錯誤的選擇，就會出現很多可怕的事情，不是現在，也是在未來。某位記仇且小心眼的教練先生，你不會真的准備把這件事寫在小本本上，最後算總賬吧？

　　她咳嗽了一聲。

　　又咳嗽了一聲。

　　「我，那個，我。」

　　求生欲讓她做出了選擇。

　　「以防萬一，我今天還是歇息一天吧。放心，我不會讓負責人知道的，這樣他就不會扣你的工資了。」

　　「你讓他知道了也是無所謂的。」

　　「嗯？」

　　「一天的工資而已，我又不是扣不起。」

　　前提是那個人敢扣自己的工資。

　　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過這話當然不能跟艾薇說。

　　所以他非常虛假地對眼前的女孩子笑了一下。

　　「所以，你要提前回家嗎？」

　　「呃，還是不要了，不然他們肯定會問我原因的。我就是不小心撞到了胳膊而已，最遲今晚就能好起來的小傷，沒必要讓他們太擔心。」

　　而且還容易掉馬甲。

　　不行。

　　絕對不行。

　　「其實我有點想要逛逛街唉……」

　　總是在家裡待著，其實挺無聊的，她是喜歡科研沒錯，但是也沒有到了把做實驗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的地步。

　　那是科研瘋子。

　　而自己就是個普通的學生。

　　艾薇看了看他。

　　「要是你真的不在意的話——呃，還是不好。這樣吧，我跟負責人說一聲我今天早退，他扣了你多少工資，你告訴我，我到時候補給你？」

　　「我都說了不用了，艾薇小姐。」

　　黑發的男子笑了起來。

　　「本來就是我沒有上課，還用你補工資——你對所有人都是這樣的嗎？」

　　「？」

　　「你這樣可是很容易吃虧的。」

　　人善被人欺，這條定律在這個地球，尤其是這座城市裡，簡直是體現得淋漓盡致。當然，最近的哥譚還是好了那麼一點點的，可根深蒂固的風氣，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就扭轉過來。

　　男人的眼睛裡仿佛閃過一絲冷光。

　　但艾薇細看的時候，他已經恢復了往常的模樣。

　　「我可以護送嗎？」

　　他笑吟吟地問。

　　「感覺起來，為了避免你那幾個難纏的兄弟之後找我的麻煩，我還是陪著你比較好。正好我也有一點要買的東西呢。」

　　「……」

　　「？」

　　「如果您不嫌麻煩的話……當然可以。」

　　少女的表情似乎有些猶豫。

　　但是到了最後，她還是點了點頭。

　　她在猶豫什麼呢？

　　伽古拉想。

　　心情是一種堪稱玩味的愉悅感。

　　*

　　*

　　*

　　其實，我是不是不應該答應他的。

　　正常情況下，他約我出去喝咖啡的那一次，我都不該點頭。

　　時間推到更早更早的時候，他提出交換耳釘的那一次，我就已經表現得很奇怪了。換一個人，我怎麼可能會同意這種要求，我寧可手機轉賬，把他買耳飾花的錢加倍轉給他。

　　可不知道為什麼。

　　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就是說不出來。

　　這種心理是正常的嗎？

　　「你要買什麼？」

　　「我就是隨意轉轉啦，沒什麼特別想要買的東西，就是消磨時間——倒是教練先生你，你想要買什麼？要不我先陪著你去看看？」

　　「那可不是我這個臨時保鏢應該做的事情。」

　　蛇倉翔太笑了一下，這樣輕飄飄地說著，尾音甚至還略略拉長。

　　艾薇搖了搖頭。

　　「我沒有要你當臨時保鏢啦。」

　　我又沒付錢。

　　不要搞得這樣正式，我會尷尬的emmmm。

　　「不是嗎？我還以為之前艾薇小姐給我的干果，就是雇佣費呢。」

　　「啊，一塊核桃？你認真的嗎？」

　　面對男人看過來的目光，少女愣了一下。

　　她很自然地就把心裡吐槽的話說了出來，「做教練的時候身價那麼高，做保鏢就別那麼廉價了啊，我這個雇主可是會覺得虧本的。」

　　「咦？那是艾薇小姐想要砍我的工資嗎？」

　　「呃，倒也不是——」

　　「可以的哦。」

　　「……？」

　　「只要艾薇小姐你願意在未來付一點與金錢無關的報酬~。」

　　「我總覺得你這話怪怪的。」

　　非常怪。

　　「所以？」

　　「我覺得不行。我寧可給你漲工資。」

　　之前那些短暫的思緒早就被攪亂了，艾薇搖頭，試圖用表情來彰顯自己的態度之堅決，「拒絕這個話題，我們進這家店看看吧。」

　　哦呀。

　　這是轉移話題？

　　看來她是真的不想答應了。

　　就算是失去了記憶，某些人還是會有一些小動物一樣的本能，知道回避一些專屬於她的「危險」。

　　嘛。

　　有點可惜。

　　他還是想要趁著這孩子失憶，騙一點有意思的承諾的。

　　原來還是不行嗎？

　　某些在想壞主意的匿名男士含笑點頭，明面上，一點都看不出他腦子裡轉的都是什麼樣的想法。

　　「當然沒問題，艾薇小姐。」

　　他這樣說。


第98章

　　這是並不遙遠的曾經。

　　地球。

　　外星人帶來的危險剛剛告一段落, 澤塔奧特曼成功地從怪獸手中拯救了這顆星球，很多店鋪為此搞起了大甩賣，慶祝人類的又一次勝利。

　　——雖然澤塔奧特曼非常厲害, 不過軍械庫表現得也很不錯嘛。

　　他們人類在這場戰鬥中的發揮也是可圈可點。

　　所以他們要慶祝一下也是合情合理的。

　　絕不是要貪占澤塔奧特曼的功勞。

　　眼前的這家禮品店，就是大甩賣活動的一個參與者。

　　店主作為奧特曼的忠實粉絲, 同時也瘋狂迷戀於軍械庫的那些機甲, 所以每次怪獸被打敗之後，都要搞一次大甩賣活動——哪怕店員瘋狂勸阻他, 都沒有用。

　　真是的。

　　老板好歹也該想一想最近怪獸出現的頻率吧。

　　這樣下去，這家店真的不會因為大甩賣活動過多而破產嗎？他們這些員工不會受到什麼大影響，頂多是需要另外找工作，可老板你才是真正會倒霉的那個啊喂。

　　他們是禮品店，賺的錢又不像化妝品那麼暴利。

　　你清醒一下。

　　風鈴叮叮當當作響的聲音驚醒了還在玩手機的店員。

　　女子站起來, 露出一個禮貌又虛假的笑容, 看起來非常浮於表面。

　　「歡迎光臨。」

　　先走進來的是個黑發的姑娘，看起來應該還很年輕，眉眼俏麗，笑起來的樣子像是清晨的陽光, 溫暖而不灼人。

　　她也朝著店員禮貌地笑了一下。

　　——總覺得這張臉有那麼一點點的眼熟？

　　店員陷入了沉思。

　　幾乎是與此同時，風鈴輕輕晃動，第二道身影在這樣的清脆響聲中走了進來。

　　「怎麼進這家店了？你有什麼想買的東西嗎？」

　　「隨便看看嘛，說不定就會突然看某個小玩意兒特別順眼，這都是要講究緣分的。對了, 也許可以買兩支筆，我的筆快要沒油了。」

　　女孩子一邊打量著這家店，一邊這樣隨意地說著，聽口氣就能感覺到, 他們兩人之間的關系很親近。

　　那個男人輕輕笑了一聲。

　　嘶。

　　她怎麼覺得這張臉也非常熟悉？

　　店員這次是真的擰起了眉頭。

　　今天的天氣很熱，所以在少女的強烈抗議下，某位男性只穿了襯衫，而沒有披西服外套。明明是一整套穩重的裝扮，可他的氣質——那種扎根在骨血中的氣質，就是讓這身衣服多了點性感乃至於色氣的感覺。

　　——跟他在軍械庫裡的樣子很不相同。

　　所以，店員小姐也確實一時沒有聯想到老板給她們瘋狂安利過的軍械庫，只是為這種奇妙的熟悉感而感到糾結。

　　此時，男子正注視著那個在店裡漫步的女孩子。

　　那是怎樣的目光呢？

　　溫和的。

　　無奈的。

　　可有那麼一瞬間，又好像是鎖定了獵物、唯恐她消失不見的蛇。仿佛下一秒，他就會纏繞上獵物的胸腹和脖頸，直到對方徹底窒息，無法逃離。

　　……

　　那一定是錯覺吧。

　　在男人看過來的時候，店員本能地移開了視線，仿佛在逃避畏縮著什麼。

　　於是她看到那個姑娘隨手拿下了一只八音盒，擰了兩下，輕快的小調很快就在這間禮品店裡縈繞徘徊。

　　這個曲子——

　　伽古拉本能地蹙眉。

　　但是他很快就意識到，這不是自己快要拉入黑名單的那支曲子，只是有幾個音比較相似而已。

　　他繃緊的表情又緩緩放松。

　　眼前的女孩子肯定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因為她抬眸看過來，然後在發現他變化的表情後，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你覺得我把這個買下來怎麼樣？我覺得這個音樂還挺好聽的。而且回去之後，我說不定還能換成別的，我喜歡的曲子。」

　　她輕輕晃了一下這只八音盒。

　　絕對不是錯覺，女孩子的笑容裡透出一絲狡黠。

　　雖然沒有明說，伽古拉都能猜到，她說的「喜歡的曲子」是指什麼。

　　「我覺得不行。」

　　某位絕對不肯承認自己很小心眼的軍械庫隊長這樣說著，語氣平靜而堅決，「我建議你買別的東西。」

　　反正，你要是買了這個，我是絕對不會同意你拿去軍械庫的。

　　「咦？可我還挺喜歡這個的唉。」

　　「不可以。」

　　「我自己付錢，又不用你掏腰包。」

　　「不行。」

　　「你今天買東西的錢我也付啦。」

　　「不行就是不行。」

　　如果你真的要買，那也可以，只要某一天你發現八音盒被蛇心劍「不小心」砍壞了之後，也不要覺得驚訝，就行了。

　　伽古拉的目光中很明顯地透出了這個含義。

　　艾薇忍不住搖頭。

　　「某些隊員知道他們的隊長是個這樣的小氣鬼嗎？」

　　她輕聲吐槽。

　　就算真的不喜歡那個小調，連曲子只有那麼一點點相似的八音盒都不能接受，這不是小氣鬼是什麼呀。

　　「嗯？」

　　然而對於五感比地球人敏銳得多的無幻魔人來說，他輕而易舉地就能聽清這句話，所以男人略略挑眉，看過來的眼神意味深長。

　　「咳咳，干嘛這麼看我，我什麼也沒說。」

　　不想承認自己也有一點惡作劇的心理，艾薇見好就收，她輕輕地把八音盒放回剛才的位置。

　　「但是你不覺得很巧嗎？」

　　少女似乎想要最後掙扎一下，「我就是隨手拿起了一個，結果就是這樣的曲子，也許是命中注定它應該出現在軍械庫呢。」

　　由於不想彰顯彼此的身份，她刻意放輕了聲音，用氣音說話。

　　哈哈。

　　「如果是命中注定，我不介意把這樣的命運給一起砍掉。」

　　伽古拉上前一步。

　　他幾乎是附在女孩子的耳邊，這樣輕聲細語地說著，帶著點笑意的口吻，卻將「色氣」這個詞描繪得更加淋漓盡致。

　　他的動作也是這樣。

　　至少店員小姐已經趕緊低下頭去，一副想要看又不敢看的表情了。

　　艾薇倒是沒什麼反應，仿佛已經很習慣這人的做法。

　　她輕輕笑了一聲。

　　「可真是你會說出來的話呢。」

　　明明現在是在保護地球，可為什麼總是會露出比反派還反派的氣場呢？有些人是不是應該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好吧，好吧，那我就不買了。」

　　她這麼說著，語氣好像有點郁悶。

　　——反正這個曲子也只是有一點點相似而已，我到時候拜托某位O50星人錄一小段，直接發給我，我自己做一個八音盒。下次如果鬧別扭了，就在軍械庫反復播放一百遍。這樣不是效果更好嗎？

　　打擊能力plus。

　　我絕不是終於找到了機會，所以想要報復某個變身芝龐頓，欺負新手奧特曼的軍械庫隊長，更不是因為他弄得自己一身傷而覺得不高興。

　　絕對不是哦。

　　微微鼓腮，艾薇隨手順了一盒圓珠筆，視線掃過上面標注的牌子之後，就移開。任誰都看得出來，她並不是非常走心。

　　「走吧，去結賬。」

　　「？你要買這麼多筆？」

　　「存著嘛，省得以後總是要因為這個而跑腿。」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有些人好像是因為想要呼吸新鮮空氣，所以總是主動在休假的時候出門吧。可從來沒有因為買筆而跑過腿？」

　　「……」

　　「而且有些人好像很喜歡買各種花裡胡哨的東西，從來不喜歡用一些樸素的文具。」

　　「………………」

　　「所以，現在真的要買這麼多筆？」

　　「女孩子買東西，你就不要問這麼多啦！」

　　你好煩哦你！

　　又沒有要你付賬，管這麼多干什麼。而且我現在是為了消火氣而報復性購物，買了之後只放在家裡看著不用，那也是我的事情好不好。

　　這個時候不趕緊躲著點，居然還火上澆油，你的情商呢伽古拉先生？

　　你真的不知道我是想要跟你鬧別扭？

　　少女鼓腮。

　　——真是氣skr人了！

　　*

　　*

　　*

　　這家精品店裝修得還是挺好看的。

　　一看就是想要哄小女生。

　　某位宇宙雇佣兵這樣冷酷無情地評價著。

　　然而某個姑娘就是很容易被這些花裡胡哨的東西吸引。她將這些琳琅滿目的小玩意兒一樣樣翻看過來，神色輕松愉悅，好像只要這樣簡單的轉悠一圈，她就能遺忘這個世界上所有煩心的事情。

　　以前是這樣。

　　現在也是這樣。

　　她這次隨手拿起來的是個精致的八音盒。

　　「……」

　　記憶仿佛突然被拉回了某個過往的瞬間，男人原本偽裝得很好的表情也有片刻的融化，黑色的眼眸仿佛更深沉、更晦澀、居然也更溫和。

　　而艾薇已經擰了發條，正在聽那支輕松愉快的小曲。

　　片刻後，她把八音盒放回原位。

　　「不想要嗎？」

　　「嗯？」

　　「我感覺你還挺喜歡這東西的。」

　　「這是你從哪裡來的感覺——好吧，我承認，我確實有點喜歡。但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這不是我想要的那個八音盒。」

　　造型不太對。

　　音樂好像也不太對。

　　雖然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聽到的是什麼樣的曲子。

　　少女輕輕搖頭。

　　「所以還是算了。」

　　「確實，也許你更願意自己做一個八音盒呢，看你的動手能力，這應該不是個艱難的工作。」

　　就像你以前做出來的那個。

　　伽古拉冷靜地在心裡想。

　　在某一次的「小矛盾」後，某個姑娘第二天就帶著手做的八音盒去了軍械庫，還分享給自己的隊員，讓她們玩。

　　於是某位隊長一整天都被斷斷續續的小調所縈繞。

　　想頭疼，可鬼畜得他又有點想笑。

　　甚至都沒有辦法真正意義上的生氣。

　　艾薇愣了一下。

　　「好主意。」

　　他這麼一說，自己居然還真有一點想要動手的衝動唉，雖然她還是不知道，自己想要聽到的是什麼樣的曲子。

　　「什麼好主意？」

　　你不會真的想要再做一個煩人的八音盒吧？

　　雖然是自己挑起來的話題，可聽見這孩子這麼說，蛇倉翔太，或者說是伽古拉斯.伽古拉，還是差點氣笑了。

　　他按住少女的肩膀。

　　「這種玩笑話你也要聽，還是趕緊把這個念頭給我收回去比較好，艾薇小姐~。」

　　「……」

　　「？」

　　「為什麼感覺你對這個主意這麼抗拒？」

　　艾薇好奇地看著自己的教練先生，「總不會你對八音盒有心理陰影吧？」

　　我是對那個曲子有心理陰影。

　　想要把那個八音盒砍成十八塊的心理陰影。

　　男人在心裡這麼說。

　　好在，女孩子似乎只是隨口一問——應該是因為沒有過去的記憶，所以她對這個話題並不是很上心。

　　她又去看別的小擺件了。

　　留下一個回憶起過去的往事，所以神色略略有所變化的人站在原地，凝視著少女的身影——她的動作舉止還是輕快的，似乎情緒永遠不會帶有半點陰霾。

　　這是他深愛的特點。

　　還是他痛恨的問題呢？

　　有些人好像到現在都不清楚答案。

　　「蛇倉先生沒有什麼要買的東西嗎？」

　　而艾薇恍若未覺。

　　她剛剛拿起了一盒書簽。

　　其實是很普通的書簽，沒有鍍金鑲銀，沒有珍珠寶石，也沒有流蘇瓔珞。但是一個個黑貓的造型都非常精致生動，打盹的、撲球的、洗臉的……艾薇甚至想起了家裡的阿爾弗雷德貓貓。

　　別說，達米安那麼喜歡小動物，說不定也會喜歡這套書簽。

　　找到了很合適的借口（劃掉），她拿著盒子，抬起頭來，似乎是想要說點什麼，於是正對上了不遠處那個黑發男子的目光。

　　少女愣了一下。

　　雖然問題脫口而出，可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剛才說的是什麼。

　　直到蛇倉翔太勾起唇角。

　　「這家店裡應該沒有我要買的東西。」

　　「哦，哦……」

　　「你要買書簽嗎？最近在看書？」

　　在艾薇發呆——雖然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發呆走神——的時候，男人的目光已經落在了她的手上，然後他這樣輕飄飄地發問。

　　女孩子這才回過神來。

　　她點了點頭。

　　「是啊，在看書……」

　　雖然我現在看得更多的是網上的書，但這話現在好像不能說，所以還是趕緊把這個話題糊弄過去為好。

　　黑發的男子略略挑眉。

　　「這個書簽應該是可以零賣的，你不需要直接買一整套。」

　　「呃——」

　　「還是說你需要用到這麼多書簽？」

　　「……女孩子買東西，你就不要問這麼多啦，教練先生！」

　　「……」

　　「嘶。」

　　為什麼突然有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好像曾經說過這句話？

　　而且——而且，就是在類似的場景，跟眼前的人，說過這句話。

　　是幻覺嗎？

　　是錯誤的潛意識？

　　還是——

　　空氣中陷入短暫的靜寂。

　　直到艾薇看見眼前的教練先生輕輕笑了一下，眸光流動之間，周圍的景像似乎都在扭轉變換。

　　「真是你能說出來的話呢。」

　　他這樣意味不明地感慨了一句。

　　艾薇：？

　　什麼意思？

　　*

　　*

　　*

　　出門的時候，少女手裡已經拎了精致的包裝袋。

　　裡面裝了一盒書簽。

　　以及——

　　好幾個葡萄味的果凍。

　　（）

　　她也是才發現，這原來也是韋恩家的連鎖店，至少韋恩家是占了股的。

　　韋恩對於哥譚，真的可以說是無處不在（劃掉）。

　　好在沒有出現什麼「暴發戶來搶東西，結果店員認出這是韋恩家的小姐，誠惶誠恐給她免賬，暴發戶被打臉」的經典小說環節。

　　發現這是韋恩家的企業時，被教練先生用那樣意味深長的眼神注視著，她已經很尷尬了。要是再出現什麼打臉龍傲天文學，她真的會恨不得連夜逃離太陽系的！

　　這次連韋恩大宅都不想扛了的那種！

　　一時沒有看到什麼感興趣的店，兩個人在街上漫步。

　　周圍的氣氛很柔和。

　　艾薇有認真觀察，來來往往的行人裡，單身女性，還有比較瘦弱的男孩子，出現的頻率似乎比以前高了很多。

　　她剛來哥譚的時候，就算是在哥譚最繁榮的街道上，也很少會有女子獨自一人走路。就算有，她們也一定是警惕的、小心的，把包牢牢抱在懷裡以防被搶，甚至可能看周圍的所有人都像是在看待潛在的罪犯。

　　而現在，她們也不是不警惕了，但是狀態確實要比當初輕松一些。

　　聽說最近哥譚的hei幫幾乎已經是統一的狀態。

　　整個地下領域全都由那個組織掌控。

　　那個組織好像是跟屠殺阿卡姆精神病院的家伙有一點聯系，這也是為什麼，許多中小型的hei幫甚至沒有怎麼反抗，就同意了這個組織的吞並行為。

　　因為他們不想招惹上那個瘋子。

　　他們不想找死。

　　當然，這些人背地裡會不會有什麼動作，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根據莉莉的說法，那個hei幫制定了很多規則，其中不乏暴戾殘酷的規定，許多非法的生意也依舊在繼續。很顯然，那個不知名的boss可不是單純想要做好事，想要讓哥譚變得更好。

　　他只是想要哥譚黑勢力的最大話語權罷了。

　　結果現在，哥譚居然變得比以前要更有秩序了嗎？

　　這是什麼地獄冷笑話？

　　艾薇看見小孩子拿著風車，晃晃悠悠地跑在前面，而一個身形纖細的少婦跟在不遠處，神色溫和寵溺。

　　她垂下目光。

　　仿佛是想起了曾經那些搶劫案、綁架案、謀殺案。

　　那些莉莉給她看過的新聞，她一樁樁一件件記在心裡，從來都沒有忘記過。

　　「給。」

　　「？」

　　「是奶茶，放心，我讓他們放糖了。」

　　蛇倉翔太把紙杯塞到少女的手裡，語氣慵懶，「在想什麼？我去買了奶茶回來，你都沒有意識到嗎？」

　　確實沒有……

　　嘶。

　　不是。

　　等一下。

　　你剛剛去買奶茶了？我怎麼一點都沒有意識到？我剛才是發愣了很久嗎？

　　終於回過神來，艾薇盯著眼前的紙杯，神色迷茫又驚愕。

　　「在想什麼？」

　　男人又問了一遍。

　　「也沒有想什麼，就是看著周圍的景像，突然就發呆了而已。」

　　黑發的少女輕輕咳嗽了一聲。

　　感覺這裡好像已經快要變成一座非常普通的、平常的城市了。

　　「真好呀。」

　　最後，她還是沒忍住，感慨出聲。

　　蛇倉翔太漫不經心地掃視周圍。

　　「哦，你是說這個啊。」

　　雖然艾薇沒有說清楚，可是他還是明白了女孩子話裡的含義，於是略略扯起唇角，很難說這個表情是玩味，還是嘲諷。

　　「確實不錯。依靠著黑暗而生的光明，也許下一秒，就會被暴風雨徹底摧毀。他們不是追求光明，只是屈服於黑暗，不是不想做，而是不敢。多有趣啊。」

　　男人抿了一口自己的那杯咖啡。

　　苦澀的味道。

　　很合他的口味。

　　但他這套話似乎已經把女孩子給繞蒙了。

　　「我個人覺得，有時候我們說話還是直白一點好，我可以說我有的時候不太明白嗎……以及，這是比喻手法嗎？」

　　她小心翼翼地問。

　　黑發的男子略略垂眸，視線落在她身上。

　　片刻後，他勾起唇角。

　　「你認為呢？」

　　「我認為，我果然還是不適合兜圈式發言……以及，拒絕反問，從我做起。不要把問題重新拋給我啊教練先生。」

　　我要是知道答案，我還會問你嗎？

　　你清醒一點！

　　艾薇簡直是無力吐槽。

　　她也抿了一口奶茶。

　　……

　　有點燙。

　　但是——

　　「你是怎麼跟他們說的，教練先生，這個甜味掌控得好厲害。」

　　少女忍不住發出感慨。

　　她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這麼符合自己口味的奶茶了！

　　「我簡直想要給他們送一點小費qwq。」

　　「給他們嗎？還是算了吧。」

　　蛇倉翔太輕輕笑了一聲，看過來的目光中仿佛蘊含著無限深意，「如果真的想要表示感謝，那也應該——」

　　「艾薇。」

　　「！」

　　熟悉的聲音突然在不遠處響起。

　　女孩子打了個激靈。

　　然而身邊的男子絲毫沒有露出驚愕的表情，他甚至還笑了一下，然後施施然地抬起視線，看向不遠處的地方。

　　黑發藍眼的青年正看著他們的方向。

　　艾薇僵住。

　　「那個，傑森……」

　　「你怎麼在這裡？」

　　傑森冷淡地打斷了少女的話。

　　明明是在對那個女孩說話，可他的目光卻如尖刀一般，盯住了艾薇身邊的那個家伙，仿佛是想要割開對方的皮肉。

　　而那個家伙居然也毫不畏懼地扯起了嘴角。

　　「是你認識的人嗎，艾薇小姐？」

　　他溫聲問。

　　艾薇：……

　　情況好像很不對的樣子！

　　莉莉救命！


第99章

　　傑森一度認為, 某個新回家的女孩子，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傻子。

　　有那麼多次，家裡的氣氛不對勁到了極點, 連他們養的貓和狗都知道躲得遠遠的，這姑娘居然還是什麼都沒有意識到。甚至有時候，她還會笑盈盈地湊過來，說起自己感興趣的話題——雖然一般她感興趣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以至於他們無語到忘記了生氣。

　　他們的口氣偶爾顯得非常生硬的時候，這姑娘也一點都意識不到，甚至還會關心他們是不是在嗓子疼，不然怎麼會聲音變了。

　　對。

　　她不是在嘲諷。

　　蝙蝠家的人觀察能力都很強, 所以當然能看出來，這女孩子是真心實意地這麼覺得的。甚至她還會去找阿福, 一起弄點治嗓子的含片來。

　　阿福這時候就會順著她，還會露出非常具有威懾力的笑容, 看著他們委委屈屈（並沒有）地把藥片含進嘴裡。

　　然後艾薇就會露出明顯松了一口氣的表情。

　　仿佛這樣就不用擔心他們的嗓子繼續啞下去了。

　　……怎麼能不讓人覺得她傻。

　　而——

　　她的身份暴露之後, 在傑森看來, 這份傻勁就表現得更淋漓盡致了。

　　一開始, 他其實是想跟某人商量出幾個搞事計劃的。畢竟看她的表現，好像是個藏得很深的叛逆少女, 那自己確實可以幫忙, 讓她把事情鬧得更大一點, 最好能讓某個老蝙蝠的發際線後移那麼幾寸。

　　可到了現在, 他唯一的想法就是, 她能盡量把這個身份再多拖延幾天，多一天是一天。

　　他已經沒有別的指望了。

　　可見她已經愚蠢到了怎樣不可救藥的地步。

　　……

　　在傑森看來，自己就是一個觀眾, 因為很想要看到精彩的劇目，所以當演員的智商和演技都不在線時，他就有點心煩。

　　僅此而已。

　　可是，當他看到那個小傻子和一個看起來就很危險的家伙湊到一起，居然還露出那種毫無防備的表情時，他還是忍不住有點火大。

　　她是不知道自己身份有多敏感是嗎？

　　而且，這種渾身上下都透著「危險」一詞的家伙，她看起來為什麼好像一點都沒有意識到不對勁的地方？

　　那幾個什麼都沒發現的義警也是廢物！

　　紅頭罩毫不猶豫地做出了極具偏見性的評價。

　　聽到他的聲音，那個姑娘雙手端著那杯奶茶，抬頭看過來，眼神裡透出震驚，以及一絲遮掩不了的慌亂。

　　而另一個同時被捉包的男性，沒有拉開和艾薇的距離，也沒有展現出任何意外的神色，反而扯起嘴角，露出了一個非常意味深長的笑容。

　　那種危險性和侵略感頓時撲面而來。

　　傑森：……

　　就這，你居然還敢跟這家伙湊到一起。

　　居然還敢露出這種無辜的眼神？

　　他可以叫某個傻子回去寫一萬個單詞的檢討嗎？

　　今晚就得上交的那種！

　　*

　　*

　　*

　　「我沒事，我真的沒事啦，別這麼擔心，蛇倉先生人很好的。」

　　「呵呵。」

　　「你要是不替我保密的話，我就死定了哥哥，父親說不定會發現我讓莉莉修改了定位器的事。那我就真的死了！求你了求你了，拜托拜托！」

　　那你就別給這家伙說好話！

　　傑森的眼神銳利如刀，全都剮在某人的身上。

　　艾薇也用目光示意自己的教練先生趕快溜溜球，讓二哥眼不見心不煩，剩下的事情才好搞定。

　　可教練先生真不負自己對他一貫的印像。

　　他肯定看明白了自己的眼神，更明白傑森此刻的態度，可正因如此，他才像扎根在這裡一樣，動也不動，唇邊始終噙著一抹玩味般的笑意。

　　這種表情完全是在火上澆油。

　　少女只想要捂臉。

　　果然，傑森周身的氣場越來越低。

　　「他也是你的哥哥。」

　　蛇倉翔太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問句。

　　在看到艾薇的表情之後，他輕輕嗤笑一聲。

　　「唔，也是你的那些家人之一啊，那些，遇到怪獸襲擊的時候不會來找你，韋恩家做活動也不會——」

　　「等等等等等等，這個話題我們先不要討論，你停一下，停一下。」

　　真的不要再火上澆油了教練先生！

　　女孩子趕緊打斷。

　　已經走近的傑森也冷笑起來。

　　「為什麼不讓他說完。我很想聽聽他要說什麼。」

　　「不，哥，你不想聽！」

　　你們兩個在干嘛呀，一會兒大街上的人都要看過來了，還嫌我們不夠惹眼嗎。你們簡直搞出了捉奸一樣的氛圍，你們清醒一點！

　　呃。

　　雖然這個比喻好像非常的不恰當。

　　自己還是趕緊從腦子裡刪除比較好。

　　艾薇咳嗽了一聲。

　　「既然這樣，我們要不要去旁邊的店裡坐一會兒？這件事情比較復雜，我們慢慢討論好不好，至少不要在這裡說。」

　　這兩個人，一個眼神銳利，一個笑得惡劣，周身的氣場完全是在針尖對麥芒。少女說著說著，聲音就變得虛弱起來，簡直想要用頭去撞撞牆。

　　「啊，我不覺得我有什麼事情，需要跟你的家人交代——跟你這樣的家人交代。」

　　伽古拉漫不經心地說著。

　　他對著眼前的人類青年，露出一個更加惡劣的、玩味的笑容。

　　「我想要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這是你們，尤其是你們美國崇尚的自由，不是麼。」

　　「教練先生，你——」

　　你這個人，是不是真的想要跟傑森原地打起來，然後上個熱搜啊？

　　肩膀被輕輕按住。

　　經過過去這些日子的訓練，艾薇已經非常習慣蛇倉翔太這樣的動作，甚至不會再給出半點反應。

　　可在對面人的視線中，這個姿勢，女孩子簡直像是被摟進了懷裡。

　　男人的目光裡也透出很多意味深長的內容。

　　那甚至不是挑釁。

　　可這卻讓傑森的目光變得更加冷凝。

　　他肯定討厭血氣方剛的傻子，可這樣渾身都透出危險氣息的家伙，卻會叫他更加警惕——甚至不是作為傑森，而是作為紅頭罩在警惕他。

　　他也不喜歡這家伙說話的語氣和語調。

　　會讓他聯想起——

　　「之後的課你還會來的，而不是開除我，對吧，艾薇小姐？」

　　那個黑發的男子這樣說著，語氣甜膩又危險。

　　可某個小傻子好像還是沒有意識到不對勁的地方。

　　她只是嘆了一口氣。

　　「當然，當然，我不會翹課的。所以教練先生，你呀，你就稍微冷靜一點吧。我們心平氣和地溝通一下？」

　　說得好像你那個哥哥還願意跟我「心平氣和」地「溝通」似的。

　　如果有機會，他應該會很想要暴揍我幾下。

　　雖然他打不過我。

　　過去的那幾次都沒能打過我。

　　伽古拉故意扯出一個非常虛偽的假笑。

　　「哈哈，我可一直都很冷靜，不太理智的恐怕是你的哥哥，艾薇小姐。」

　　他依舊用過分甜膩的語氣說話。

　　「順便說一下，最近的哥譚恐怕會有新的暴風雨，如果不想被澆濕的話，我允許你稍微翹掉那麼一兩周的課哦。」

　　「……什麼？」

　　怎麼又暴風雨了？

　　所以您是真的在用比喻手法嗎？

　　可我聽不懂啊喂，比喻的時候咱們能不能說得再稍微清楚一點，你這樣語文老師會給你一個零蛋的！

　　艾薇扭頭。

　　蛇倉翔太發出一聲輕笑，而那雙黑色的眼眸裡，盛著的永遠是她看不懂的東西。

　　「記得早點回家。」

　　他又按了一下女孩子的肩膀，簡直像是要把她往懷裡帶似的，完全無視了對面傑森冰冷的目光。

　　「對了。」

　　「？」

　　「我買給你的奶茶要涼了，」他故意加重了前半句的語調，「記得喝完哦。」

　　「啊，啊……好的。」

　　好的什麼好的，你趕緊給我把這杯奶茶扔了！

　　傑森差點被氣得直接背過氣去。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某個小傻子居然還能表現得更蠢。

　　他本能地想要攔住對方。

　　那個男人含笑看了傑森一眼，神色裡玩味的含義更重，以至於透出一種不將他放在眼裡的傲慢，然後端著自己的那杯咖啡，施施然地走開。

　　「那個，那個，哥，我們聊一下。」

　　小傻子這個時候倒是聰明了一回，主動衝過來擋在他的面前，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燦爛得讓他聯想到了金毛犬。

　　確實。

　　他自己都知道自己現在是帶有偏見。

　　傑森緩緩做了一個深呼吸。

　　「到旁邊的店裡去坐坐吧。」

　　最後，他還是這樣說著，語氣冷淡，卻沒有多少憤怒的意味。

　　艾薇猶豫著點了點頭。

　　是的，他現在當然不會用嚴厲的語氣跟這個傻子說話。

　　傑森冷酷地對自己說。

　　因為一旦激起了這姑娘的叛逆心，讓她執意要對著來，那才是最麻煩的事情。他還沒有愚蠢到這個地步。

　　但是。

　　再說一次。

　　你為什麼好像一點都沒有發現這個家伙的不對勁？他渾身上下仿佛每一個細胞都寫著「危險」，你就看不出來，是嗎。

　　很好。

　　這裡確實有個好消息。

　　他再也不用擔心這傻子能不能真的氣到老蝙蝠了。就看她這個毫無防備心毫無警惕心的狀態，就算她以後身份暴露了，這個身份的問題都解決了，也有的是老蝙蝠操心費力的地方。最好能愁白幾根那混蛋的頭發。

　　你說什麼？

　　他有沒有不爽的成分在？

　　……

　　呵呵。

　　hei幫老大紅頭罩拒絕回答這個愚蠢的問題。

　　*

　　*

　　*

　　很幸運。

　　自己真的很幸運。

　　逃回家中的少女松了一口氣，癱在床上。

　　雖然傑森周身的氣場低壓壓的，眼神也很銳利，可他說起話來卻並不凶狠。一開始還以為自己會被罵一頓的艾薇是真的松了一口氣，甚至想要摸摸胸口。

　　哎。

　　不過說起來，我為什麼會覺得他會罵我？

　　明明回家以後，誰都沒有對我說過重話，連老父親不高興的時候，都只是繃著臉搞冷戰而已。

　　果然還是傑森的氣場有點凶？

　　艾薇明智地壓下了自己的這個念頭，沒有表露出來。

　　說真心話，如果傑森說得很嚴厲，她肯定會有種「我就強」的衝動。可傑森並沒有批評她的意思，只是表示不放心……這，少女不得不承認，他說的其實很有道理。

　　因為他似乎只是對教練先生這個人有意見，覺得他未必靠譜，因為「韋恩」這個姓氏很有可能會引來一些別有用心的人。

　　艾薇有反思過，自己確實沒有意識到自己身份的轉變，只覺得自己還是個普通的學生，甚至覺得身邊還是那些傻白甜的同學，而沒有意識到自己真的已經來到了另一個國家，有了新的身份。

　　以及——

　　好吧。

　　她也得承認。

　　她有一種莫名的信心，覺得教練先生不會傷害自己，不會做壞事。可教練先生有的時候，真的氣場氣質都，有點那個。

　　偏偏他本人還特別樂在其中。

　　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所以傑森對他有意見就更正常了。

　　「那你這兩天還准備去訓練嗎，姐姐？」

　　不知道什麼時候，莉莉也跟著躺在床上，詢問的語氣溫柔而又關切。艾薇轉頭，就對上了那一雙琥珀色的，圓溜溜的眼睛，讓她莫名就想到了探出腦袋的貓咪。

　　女孩子為自己的這個腦補而輕輕笑了起來。

　　「那就暫停一周吧。」

　　「……」

　　「或者兩周？也許一周的時間還不足夠傑森消氣，要是他這麼快就發現我在糊弄他，其實根本就沒有想要開除這個教練（傑森：我TM發現了），他再找上門來，那麻煩可就大了。我最近還是收斂一點比較好。」

　　老實做人。

　　乖乖慫起來。

　　「只是因為這個嗎？」

　　「呃……好吧，我承認，還有一點點教練先生的原因。」

　　莉莉看著她。

　　而艾薇在沉思，完全沒有注意到莉莉的神色。

　　她的笑容裡有一種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溫柔的、無奈的包容。

　　「我還是不明白蛇倉教練想要表達什麼，可，我很確定，他那麼說話，其實是希望我請假一段時間的。也許是他那邊有事情？也許是他知道我最近要應對傑森？還是別的原因？但他肯定是不會害我的。」

　　「你這麼確定嗎，姐姐，你們並沒有認識多久。」

　　「莉莉？」

　　「你可一點都不了解他。」

　　那個虛幻的投影微微抿唇，神色似乎不太愉快。

　　其實她私下裡已經跟那個家伙溝通好了，如果姐姐最近還想要繼續訓練，她會把姐姐勸下來，讓姐姐打消這個主意。

　　可現在，姐姐毫不猶豫地就願意照做，她反倒開始覺得不爽。

　　為什麼要如此相信那個家伙呢？

　　他只是個宇宙雇佣兵，而且還是個臭名昭著的宇宙雇佣兵，曾經被七個宇宙一起通緝的那種。

　　可失憶前的姐姐信任他，甚至可以毫不猶豫地委托自己的生命。

　　失去了記憶，姐姐還是會相信他。

　　仿佛這已經是本能。

　　艾薇輕輕笑了起來，眼睛彎成溫柔的月牙。

　　「怎麼又開始說孩子話了。」

　　「我是人工智能，請不要用孩子來評價我，姐姐。」

　　「那你自己分析一下，你這句話和小孩子會說的台詞，相似度達到了多少？」

　　「……」

　　「好啦，好啦，我知道，莉莉你是擔心我的安全。但是我不是有你嗎？」

　　「……？」

　　「正因為有你，所以我才能毫不猶豫地去相信其他人，因為就算我錯信了，莉莉也能及時在危險到來之前提醒我，甚至保護我，不是麼。」

　　女孩子輕聲細語，溫柔的眼神裡寫滿真摯，「是因為莉莉，我才能有恃無恐地去相信別人，所以我不是相信那些人，歸根結底，我其實是在相信你，莉莉。」

　　沉默。

　　良久的沉默。

　　那個投影出來的女孩子沒有說話。

　　「？」

　　艾薇輕輕歪頭。

　　「淨說好聽的。」

　　莉莉這樣小聲咕噥著，「你就是這種人。就算沒有我，你一樣會相信他們，就算吃了一萬次虧你也不會改的。」

　　「哎嘿~」

　　「哎嘿什麼呀。你居然都不否認了嗎。」

　　但是你也不生氣了呀。

　　艾薇的笑容更加燦爛。

　　事實證明，哄人大法一樣可以用在人工智能這裡——雖然到目前為止，她從網上學的哄人大法幾乎全都用在了莉莉的身上。

　　這算是間接證明了莉莉已經是接近人類的存在了嗎？證明了她已經擁有了自己的生命和思想？

　　算嗎？

　　*

　　*

　　*

　　說歸說，笑歸笑，承諾的事情還是要遵守的。

　　艾薇老老實實地做了個家裡蹲。

　　搞得布魯斯都有幾分驚訝。

　　他們問起來的時候，她就說自己最近在搞一個新的科研項目，因為比較感興趣，所以就想要全心投入。這種情況下，就算去鍛煉她也沒辦法認真，那不如全心投入，弄完了再回歸正常生活。

　　很合理的理由。

　　誰都找不出毛病來。

　　布魯斯甚至還勸了她兩句，要勞逸結合，不過看她態度堅決，於是又像天底下所有無可奈何的父親一樣，放手讓她自己去做。

　　嘛。

　　當然，她也不是在實驗室裡摸魚。

　　雖然種花家現在還沒有出現什麼怪獸——她也希望這輩子都不要出現這東西，但以防萬一，她還是把探測儀切割器等等等等相關的資料都發給了自己的導師。

　　比起她這個中美混血，導師無論是身份，還是地位，應該都更適合跟上面溝通。

　　再說她也是真的不擅長這個領域。

　　艾薇還是挺相信自己的老師的。

　　雖然她在科研上有那麼一點點的天賦，可說實在的，一個大學生，在導師手底下打雜是多正常的事情啊。可她的老師從來不會強占論文的一作，不會奪走學生的專利，甚至為了她出國的事情花費了許多心血。

　　據說老師培養出來的很多學生都進了保密的科研所。

　　反正，人品可信。

　　再說還有莉莉能盯著呢（輕聲）。

　　艾薇必須得承認，莉莉的存在，真的幫了她太多的忙。如果說是欠人情的話，那她這一輩子都還不清欠莉莉的債了。

　　不過這話不能跟莉莉說。

　　如果是用開玩笑的態度說說也就罷了，如果是認真的，莉莉會覺得自己是在跟她生疏客氣，反而會非常生氣。

　　……

　　扯遠了。

　　話說回來。

　　為了顯得自己還是有那麼一點工作量的，艾薇最近確實研究出了一點東西出來，雖然都是跟以前一樣的，五花八門的零碎。比如探測儀的最新版，比如切割器優化，比如美國特攻生發水（？），再比如看到赫伯特的傷時，想要弄出來的祛疤膏。

　　——最後一個確實不太容易弄，花費了她非常多的時間。

　　畢竟生物醫學不是她擅長的領域。

　　不過現在也出了一點點成果。

　　問題就是，自己是不是該找人臨床試驗一下，應該找誰比較好呢……

　　大半夜不睡覺的女孩子躺在床上，認真地思考著這個問題。

　　幾乎就是在這時，她聽見了微弱的爆炸聲。

　　……？

　　雖然很微弱。

　　仿佛來自很遠很遠的地方。

　　但那確實是爆炸聲。

　　正好睡不太著，艾薇從床上坐了起來，向外看去。

　　哥譚的某個角落被照亮了一瞬間。

　　呃。

　　就。

　　這年頭，恐怖分子真的是一個比一個大膽。明明知道蝙蝠俠的能耐，可還是要鬧大動靜，好往敵人的手裡送。

　　簡直就像是要給某人送業績似的（劃掉）。

　　不過……

　　艾薇托住下頜。

　　「這種事情以前經常發生，可是自從阿卡姆事件之後……哥譚好像已經靜寂很久了？」

　　她用不確定的語氣這麼說著。

　　雖然她很相信自己的記憶，事實就是如此。

　　所以。

　　今天搗亂的是誰啊？這麼有勇氣？還是新來的小嘍啰？

　　莉莉沒有回話，她的投影卻出現在落地窗前，窗紗擋不住人工智能的目光，女孩子琥珀色的眼眸此刻顯得如此機械而冰冷。

　　確實。

　　暫時還沒有擺脫恐懼的哥譚人，就算搞事，也多半都是小動作。他們現在還不會直接去挑釁那個屠殺了阿卡姆的瘋子。

　　所以，今天搞事的人——

　　「B！」

　　蝙蝠俠已經將那幾個放炸彈的家伙打倒。

　　然而，他的神色卻越來越冷凝，渾身的氣場更是低壓壓的。

　　就像是在應和他的預感，通信頻道裡傳來驚呼聲。

　　「韋恩家遭到了襲擊！」


第100章

　　刺耳的警報聲, 貫徹了整個韋恩大宅。

　　艾薇已經給自己披上了外套。

　　她站在莉莉的旁邊，眼前是合攏的窗簾——但莉莉已經把監控的實時影像投放在了她眼前。所以少女很確定，即便自己現在拽開簾布, 外面也是一片黑暗, 閃爍的微光只可能來自於路燈和懸於高空中的星月。

　　如果不是莉莉用紅點標出了敵人, 她更不可能知道, 這些家伙正在快速地靠近韋恩大宅，靠近自己。

　　……

　　早知道就應該跟老父親好好爭執一下。

　　艾薇這樣對自己說。

　　心情倒不是非常緊張。

　　或者是她刻意用這樣的方式給自己放松。

　　當初她跟布魯斯提出, 要給韋恩莊園加一些安保措施的時候，布魯斯是有些猶豫的。當然，她非常理解, 自己一個大一的學生, 正常人都會覺得自己是想要表現一下自己的能力, 而不是自己真的能夠和那些天才科學家相比。

　　事實上，老父親會點頭同意, 她都感到非常驚訝。

　　雖然他的態度是, 自己可以多增加一些報警措施, 檢索措施, 定位措施。至於武器——好吧，正常的父親確實不會願意讓自己的孩子升級武器相關。尤其是, 她當時還沒有做出來激光爆破槍。

　　當時自己提出來的時候，布魯斯沒有摸一摸她是不是發燒，都可以說是很理智的表現了。

　　不過這次結束之後，自己還是應該和布魯斯和平「討論」一下。

　　安保升級還是有必要的。

　　大不了就讓他全程監督嘛。

　　他看不懂的話讓提姆來。

　　提姆太忙了的話那就讓專業人士來。

　　總好過再發生這樣的事情。

　　「我怎麼覺得他們像是衝著我這裡來的？」

　　盯著那張投影出來的地圖——主要是那些快速移動的紅點——看了一會兒後，艾薇用氣音這樣說著，語氣聽起來仿佛只是在開玩笑。

　　莉莉沒有回答。

　　但是在這種情況下，根據莉莉的性格, 沒有回答，幾乎就等同於是默認了。

　　「我給你規劃躲避路線，姐姐。」

　　最後，人工智能只給出了這樣的答案。

　　黑發的少女沉默片刻。

　　「那布魯斯他們——」

　　「他們不會有事的。」

　　除了阿爾弗雷德管家，他們一個個早就去忙著「拯救哥譚」了，根本就不在家。擔心他們那純屬是浪費感情。

　　哦，對，確實還有個紅羅賓，現在正從蝙蝠洞往這裡趕。

　　就是不知道他一個人能不能對付得了這麼多敵人。

　　由於之前和姐姐的「約法三章」，莉莉沒有把這話說出來，但是她的語氣卻很生硬，眼睛裡盛著的全是冰冷的光芒。很難說，她的不滿是衝著這些敵人，還是衝著韋恩家的這些家伙。

　　艾薇看了她一眼。

　　然後似乎輕輕地搖了搖頭。

　　*

　　*

　　*

　　「沒有人。」

　　「繼續。」

　　「是。」

　　短暫的溝通後，這些刺客就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們的動作非常輕，從前進、撬窗、搜尋、開門，各個動作都輕盈得像貓一樣，絲毫沒有打破這黑夜中的沉寂。如果沒有警報聲的存在，也許他們的刀架在了敵人的脖子上，敵人還在沉沉睡著，然後就這麼在夢境中會見死神。

　　可就是這該死的警報聲——

　　該說不愧是韋恩家嗎？

　　他們明明已經足夠小心了，躲著所有他們發現的攝像頭和高科技設備，可還是走到哪裡，哪裡的警報就會響。

　　尖銳刺耳的聲音幾乎貫徹了整個島嶼。

　　幸好他們早有准備，讓同伴在城市的另一頭放了很多炸彈，挨個爆炸，拖住了蝙蝠俠的腳步。否則，就算他們的行進速度足夠快，恐怕也摸不到韋恩大宅的門口。

　　被那家伙揍一頓，然後被扔進水裡，讓他們游回去，恐怕已經是最溫柔的處置方法了。

　　蝙蝠俠確實有不殺主義，可也僅僅是不殺而已。

　　不過現在先不說這個。

　　人呢？

　　他們的目標跑哪裡去了？

　　那個姑娘是聽到了警報聲，所以躲起來了嗎？

　　根據他們搜集的資料，她現在一定還在家，所以她會躲在哪裡呢。希望她現在還不知道韋恩家存在的那些密道，否則情況就比較麻煩了。

　　刺客的身影如鬼魅一般，一閃而過。

　　又一扇房門被他們推開。

　　嘶。

　　總覺得這樣下去，自己早晚會被發現的，有莉莉規劃的躲避路線也沒什麼用。

　　艾薇躲在房間的角落裡，沉默著注視自己眼前的3D地圖，以及那些挪動著的紅點，一時間居然聯想到了真人CS游戲。

　　……

　　她還是嘆了口氣。

　　無論開多少玩笑，都改變不了少女此刻緊繃的心情。

　　一方面，這些家伙實在是訓練有素，搜索的速度快不說，而且很穩，絕對不會出現什麼電視神劇裡那種「眼瞎就是不搜這個角落」的情況。而且他們居然還會打回馬槍！照他們這樣下去，自己被發現是遲早的事情。

　　艾薇已經在考慮使用【奧特曼模擬器】提供的特殊能力來躲避他們了。

　　只是如果自己這樣做了，之後很難跟老父親交代自己是怎麼跑掉的，那恐怕就得脫馬甲了。所以該選項只是被她列入了考慮範圍。

　　另一方面，她也擔心還待在家裡的親人。

　　如果他們被發現了，如果在應對敵人的過程中受了傷……

　　她一定會愧疚至死的。

　　這些人難道是真的在找自己嗎？

　　可是，為什麼？

　　難道是他們發現自己奧特曼人間體的身份了？還是說，他們只是單純衝著「韋恩」的這個姓氏來的？

　　艾薇一時間只覺得頭痛。

　　「砰！」

　　什麼聲音？

　　似乎打起來了？

　　少女趕緊放大3D地圖。

　　「砰！」

　　又是重重的一聲。

　　——是提姆。

　　終於趕到的紅羅賓躲開敵人揮過來的刀鋒，將他絆倒在地，然後回手一拳，正正打中了另一個撲過來的家伙，凶狠的擊腹拳使得對方忍不住露出痛苦的表情。

　　小總裁就勢將他摔在地上。

　　聽到了聲音，好幾個潛入者向他靠攏。

　　提姆的目光劃過他們。

　　——但不是全部。

　　他對自己說。

　　這些家伙的分工很明確。一部分敵人來攔住自己，而剩下的人……他們還是在繼續在韋恩大宅裡搜尋。

　　故意引開了蝙蝠俠和羅賓，然後入侵韋恩大宅，自己也不是他們的目標。顯而易見，他們如果不是衝著韋恩家的新成員來的，那就是想要抓管家阿福。

　　但是阿福在他們家待了這麼多年，如果真的把他當做是獵物，又為什麼現在才出現呢。這個時候突然跑出來的敵人，怎麼想，都更像是把艾薇看做了目標。

　　可。

　　他們是要抓艾薇，還是要殺她？

　　他們為什麼盯上了那姑娘？

　　這些全都是謎團。

　　幾個潛伏者已經朝他衝了過來，身後還有敵人揮過來的刀鋒，颯颯風響如此的凌厲。

　　紅羅賓擰眉。

　　他已經做好了硬扛一下，然後把他們統統撂倒的准備。

　　然而——

　　「砰！」

　　這一聲格外的清脆。

　　一個花瓶從高空墜落，重重砸在了提姆身後那個家伙的腦袋上，然後碎成了一萬塊，散落在地面上。

　　黑發藍眼的年輕人表情終於變了。

　　不用想他都知道，這樣的攻擊是出自於誰手。

　　你怎麼出來了？！

　　為什麼不繼續躲著？

　　還是說被那些家伙發現了，所以才逃了出來，正好撞上了這個畫面？

　　清脆的腳步聲順著樓梯往下跑，身後是緊跟著的、追逐的步伐。下一秒，那個女孩子按住扶手，從樓梯的一側翻身跳下來。

　　「……」

　　動作居然還挺順暢挺自然的。

　　然而提姆真的有那麼一瞬間的心跳加速。

　　幸好，她似乎沒有扭傷了腳踝，身上也沒有什麼明顯的傷口。只是可能因為剛才的追逐躲避，她的發絲顯得頗有幾分凌亂。一片昏暗之中，她的眼睛還是那麼明亮，如同閃爍的星辰。

　　「花瓶之後會需要我賠嗎？」

　　她這樣問，似乎是想要緩解一下過於緊張的氣氛，還笑了一下。

　　然而下一秒，她就抿住了嘴唇，注視著周圍圍過來的敵人，呼吸也微微屏住。可以看出，她並不是真的覺得放松。

　　劍柄被少女攥緊，明亮的劍面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提姆認得出來，這是她之前去了幾次訓練館後，拿回來的東西。她說自己最近在學習劍法，在家說不定也會練習練習，她的教練就「借」了她一把劍，讓她回家也能有武器用。

　　但事實上，她閑下來不是玩手機，就是泡在實驗室裡。

　　「那應該是由他們賠的東西。」

　　艾薇聽到小總裁這樣說。

　　應該是不相信她的水平——她可能也確實沒什麼水平，提姆擋在了自己的身前。他的語氣也很平靜，很從容，好像只要有他在，自己就不用再擔心任何事情。

　　好吧，好吧，那我盡量不拖後腿。

　　「你說得對，我支持。」

　　在對面的人衝過來之前，女孩子輕聲回復。

　　反正我才不願意擔負這樣一筆債呢！如果他們賠不起，那就把他們賣了，以身還債！我讓莉莉幫忙聯系買家（劃掉）！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

　　「砰！」

　　？

　　又發生什麼了？

　　等一下，這是槍響！

　　艾薇一怔。

　　她本能地抬頭。

　　這裡說一下，很明顯，這些敵人是把自己當成了目標。所以在她跑下樓梯之後，這些家伙也都追了下來，一樓自然就變得空蕩蕩了。

　　此時，頭發已經花白的老管家架著槍站在樓梯口處，神色冰冷。

　　艾薇：……

　　艾薇：？？？？？？

　　「很抱歉，各位客人們，我剛才去找武器，所以花了點時間。」

　　阿爾弗雷德管家的語氣好像還是很溫和，然而卻讓人不寒而栗，反正韋恩家的這幾個人如果聽見他這麼說話，恐怕已經想要跪地求饒了。

　　哦。

　　對了。

　　「如果我沒記錯，美國憲法是不是規定，對於闖入別人住宅的家伙，可以開槍擊斃而不受法律制裁來著？」

　　沉默又沉默，艾薇還是沒忍住，輕輕戳了一下提姆的後背。

　　嘖，這麼說來，我剛才怎麼就忘了把父親留給我的那把激光爆破槍拿出來呢？

　　直接把他們揚灰。

　　都不用特意毀屍滅跡了！

　　暴言.jpg。

　　（雖然她不會真的這麼做就是了。）

　　*

　　*

　　*

　　最後幾個潛入者被撂倒。

　　提姆的身手很厲害。

　　艾薇真沒有想到。雖然布魯斯說過，家裡的孩子為了防止被綁架什麼的，都會學習格鬥術，而且都學得很不錯。可，每天看提姆沉浸在各種文件裡，帶著大黑眼圈在家裡飄蕩的樣子，她還是覺得這是個文職人員。

　　標准的文職人員。

　　社畜做多了，所以身嬌體弱的那種。

　　結果居然這麼能打emmmm。

　　真是不合理。

　　哦。

　　對。

　　這是她一開始的印像。

　　後來……嘛，薛定諤的馬甲之類的事情，我們就先不提了。先讓這個馬甲虛虛掛著，假裝我們沒有撕下來。

　　了解歸了解，看到提姆一拳一個一招一個，艾薇還是有點目瞪口呆的感覺。

　　當然，她也盡力不做個累贅。

　　少女很有自知之明。

　　她那點最近鍛煉出來的格鬥術，對付對付普通人還可以，但是在沒有【奧特曼模擬器】加持的情況下，對付這種專業人士，那就有點勉強了。更重要的是，這是人類，對同胞下手的時候，她總是會不自覺地心軟。

　　而有些時候，心軟會送掉自己和別人的性命。

　　她知道。

　　可是有些本能，不是她知道，就能輕而易舉地改過來的。

　　「謝謝。」

　　艾薇小聲說。

　　達米安看著她，片刻後，又移開了目光。

　　——是的，在一切結束之前，老父親和達米安終於趕到了。剛才就是達米安把最後一個朝她撲來的潛入者撂翻在地，一腳將他踹到遠處，撞上牆壁。

　　纖小的身形和他粗暴冷酷的招式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小男孩轉身走到布魯斯的身邊。

　　「是刺客聯盟。」

　　提姆已經確定了這些潛入者的身份，他用氣音說著，看到達米安也站在旁邊，垂眸凝視著這些昏過去的家伙。

　　很顯然，達米安也認出了這些人。

　　他在刺客聯盟生活了那麼久，他幾乎只需要一眼，就能夠看出他們身上那種根深蒂固的氣息，甚至不需要這些潛入者身上帶有什麼特殊的標志。

　　刺客聯盟確實也一直關注著韋恩家。

　　這就是他們找上艾薇的原因嗎？

　　因為她是布魯斯的親生女兒？

　　韋恩家出現了第一個和布魯斯血脈相連的人，這個影響了他們的某些計劃？

　　或者說，他們是對韋恩家的血脈感興趣。

　　所以想從艾薇身上獲得什麼。

　　……

　　這些都只是猜測。

　　具體是什麼情況，還需要之後慢慢來驗證。

　　提姆輕輕呵出一口氣。

　　他扭頭。

　　布魯斯也正注視著眼前的這些敵人。

　　在艾薇回家之後，除了某些非常特殊的情況，布魯斯一直偽裝成了哥譚甜心的樣子，表現得特別溫柔。提姆知道，除了生疏之外，其實也是他很在乎自己的孩子，擔心自己暴露了真實的本性之後，會傷到艾薇。

　　所以他寧可戴著這樣一張虛假的面具。

　　哪怕這才是最錯誤的行為。

　　——因為在意，所以才會做出不明智的舉動。

　　但是現在，他的眼神很冷，周身的氣壓也很低。他可能是想要遮掩的，可是這種情況，他恐怕按捺不住那些波動的情緒。

　　艾薇看了看這些敵人，又看了看布魯斯。

　　她的眼睛裡閃過某些復雜的情緒。

　　「抱歉，艾薇。」

　　最後，布魯斯只低聲說，「我來晚了，你沒有受傷吧。」

　　「我沒事，我一點小傷口都沒有，倒是提姆，還有阿福，我不清楚他們有沒有受傷……他們才是對付了最多的敵人。」

　　少女輕輕搖頭。

　　「我也沒事，你不用太擔心。」

　　提姆盡量讓氣氛緩和一些，「這次唯一的損失應該就是這些家具了……我們等下看看這些入室搶劫的家伙，看看他們能不能賠償我們的損失。韋恩家有錢，不代表要做冤大頭。」

　　是啊。

　　我還砸了一個花瓶。

　　哦。

　　不止。

　　後續混亂的戰鬥途中，為了保護提姆和阿福，她有時候順手就會撈起什麼來扔過去。總感覺這個客廳裡一小半的東西是自己毀掉的。

　　所以這筆賬絕對不能認emmmmmm。

　　必須叫這些家伙來賠。

　　我是受害者，跟我無關。

　　提姆和阿福已經開始找繩子，把這些敵人綁起來了。

　　艾薇站在布魯斯的身邊。

　　深更半夜，微風拂過的時候，其實是有絲絲冷意的。而男人身上的溫度依舊滾燙，蔓延過來，才能讓她覺得好受一點。

　　「他們好像是衝我來的，父親。」

　　半晌，她輕輕地說。

　　黑發藍眼的男人看向她，眼神很溫和，充滿了寬慰感。

　　「不要想這些東西，艾薇，你不會有事的。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們處理吧，很晚了，你回房間歇息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

　　如果你們覺得你們可以處理好這些事情的話。

　　但是——

　　「父親。」

　　「嗯？」

　　「您剛才在干什麼，怎麼出來的這麼晚，這些敵人應該沒有找到你吧？你有沒有受傷？」

　　「……」

　　「父親？」

　　您不覺得這是最好的，對我解釋的時間嗎？

　　明明應該是所有人都在家裡睡覺的時間，結果出了這麼大的事，你卻不在。換了誰，都應該是好好解釋一下的。要是這個時候您還要說謊的話，未免就太過分了吧，我就真的有點要不高興了。

　　艾薇抬起頭來，看著自己的父親。

　　她的眼睛裡仿佛盛滿了很多復雜的東西。

　　她也不想遮掩這一點。

　　「父親？」

　　她輕輕地又喊了一聲。

　　告訴我吧。

　　擇日不如撞日，我們交換秘密好不好，這樣藏著掖著有什麼意思呢。你憋屈，我憋屈，大家都憋屈。

　　布魯斯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孩子。

　　即便不是出自於父親的身份，而是從客觀的角度來評價，他也要說，艾薇有一雙非常漂亮的、清澈的眼睛，仿佛最璀璨的水晶和琉璃。

　　這雙眼睛總是將她所有的情緒都盛在其中，再折射出明媚動人的光彩。

　　世界上最鐵石心腸的人可能都不忍心拒絕這樣的眼神。

　　可是。

　　「艾薇——回房去休息吧，你也累了。」

　　「……」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是什麼都不想跟我說？

　　哪怕我可能會誤會你？

　　誤會你躲在房間裡或者躲在哪裡，遇到了危險也不知道出來保護家人，或者是懷疑你有自己的秘密，卻死活不想跟我說。

　　真行啊。

　　少女深吸一口氣。

　　夜風驟起。

　　她驚訝地發現，今天晚上的氣溫還是很低的，自己即便披上了外套，也覺得周圍都是冷意。而父親身上的溫度還不夠驅散這種深入骨髓的寒冷。

　　窗外一片黑暗。

　　開了燈的客廳又明亮得太過刺眼。

　　「你說得對，我確實該回去睡覺了，父親，不管我睡不睡得著。」

　　艾薇扯出一個虛假的笑容來。

　　撕什麼馬甲。

　　你繼續薛定諤吧，我會拜托莉莉，好好藏著我自己的身份的。你小心我這輩子都不讓你知道我的特殊身份！

　　女孩子轉身就朝樓梯口走。

　　……

　　但是，踩在第一階樓梯上時，她還是忍不住回頭看過來。

　　凌亂的發絲沒有遮住她的眼睛，那雙黑色的眼眸如此明亮清澈，微微抿起的嘴唇好像依舊在期待著什麼。

　　「你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了嗎，父親？」

　　「……晚安，親愛的。」

　　我#¥%&*#¥%#……

　　艾薇第一次沒有回復這種溫柔的關切。

　　她蹬蹬蹬地跑上了樓。

　　「……這樣真的好嗎？」

　　「這是為了她好。」

　　布魯斯沒有去看說話的人。

　　他扭頭，看著一片狼藉的客廳，那個花瓶就碎裂在距離他不遠的位置，崩裂的碎塊似乎想要刺痛誰的眼睛。

　　有人在嘆氣。

　　有人在搖頭。

　　而他恍若未覺。

　　*

　　*

　　*

　　「你不睡覺了嗎姐姐？」

　　那也得我睡得著才行！

　　房間裡，有人「砰」的一聲關上了門，幾乎是把自己扔在了床上。

　　她深吸一口氣。

　　——冷靜，冷靜，我不能把火氣發在別人的身上。

　　她拿出手機。

　　我今天就要通宵了，管我是聊天還是玩游戲還是干別的事情，哪怕是去逛某些罪惡的網站，我都不睡覺。

　　我突然又不冷了。

　　我氣得渾身發熱！

　　「有人還沒睡覺嗎？我沒有留意過，美國的這些軟件有沒有在線提示。我想找個人陪我扯一扯……咦？」

　　艾薇點開那條消息。

　　是很溫和的關切語氣。因為發生了爆炸事件，所以擔心她有沒有受到影響，有沒有出現什麼其它的問題。

　　來自幾分鐘前。

　　這肯定是沒睡吧？

　　投影出來的莉莉看看通訊人，沉默了三秒鐘。

　　「姐姐，要不你來陪我玩吧？」

　　她試圖掙扎。

　　「？」

　　某位看似很冷靜實則情緒依舊上頭的姑娘已經把回復發了出去，她看了看眼前的女孩子，然後笑了一下。

　　「我們聊完我就陪你玩游戲，玩到明天早上，怎麼樣？放心，還有很多時間的。」

　　可我覺得你們會一直聊到明天早上啊！

　　莉莉表面冷靜，實則炸毛。

　　有些人能不能不要這麼計劃通，他是怎麼做到這麼能見縫插針的？到底他是人工智能還是我是人工智能啊！

第101章

　　現在真的已經非常晚了。

　　剛才是情緒上頭, 然而跟教練先生互相發了兩三條消息之後，艾薇就冷靜了下來，覺得三更半夜拖人聊天, 實在不是個好主意。

　　自己不想睡覺, 可人家不睡覺嗎？

　　自己的負面情緒怎麼能叫無辜人買單呢。

　　所以還是去跟自己國內的朋友聊天灌水吧。

　　這個時間，應該是種花家的中午偏下午, 今天又是周末。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的那幾個朋友……應該剛剛起床。

　　（）

　　挺好。

　　還不用擔心她們是不是在午睡的問題, 不用擔心會不會把她們吵醒。

　　但是沒想到，還沒等她琢磨好用詞, 怎麼把話題扯到晚安的事情上，蛇倉教練就先說自己被爆炸吵得睡不著, 問她能不能稍微多聊一會兒。

　　你說。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巧合呢？

　　她甚至都不用辛苦翻牆。

　　這樣的小幸運，讓少女剛才憋著的滿肚子火氣都消退了不少。

　　一直沉默不說話的莉莉偏過頭來, 看到女孩子露出一個笑容——可能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笑容。因為只開了床頭燈, 在這樣的一片昏黃裡, 她的眉眼間似乎搖曳開一片溫柔的漣漪，如同盛著一汪春水，訴盡了世界上所有的美好。

　　即便失去了記憶，她還是會對著那個人露出這種表情。

　　哪怕沒有看到對方的臉。

　　哪怕他們只是在互發消息。

　　「……」

　　莉莉忍不住嘟起了嘴。

　　而艾薇並沒有意識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她已經發出了下一條訊息。

　　哥譚的另一端，在這個過於暗沉的房間裡，某人的手機再次嗡嗡震動起來, 閃爍著的屏幕仿佛是屋子裡唯一的亮光。

　　那個眉眼間充滿亞洲特色的男子拿起手機。

　　他唇角有一抹難以形容的弧度。

　　那個佇立在門口處的男人露出一個非常不滿的表情,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做什麼，五官就再次扭曲起來，身體也搖晃了幾下。

　　「傷口還是在疼嗎？」

　　那個正在擺弄手機的hei幫首領頭也沒回, 卻好像是能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麼事情一樣，輕飄飄地這樣問著。

　　男人沒有回話。

　　可就像是已經得到了答案一樣，那個boss輕笑起來。

　　「我很遺憾，但是對於不請自來的客人，我認為這就是最好的招待方式。所以這應該不會影響到我們接下來的合作，您認為呢，先生？」

　　「……是的。」

　　那個男人似乎有些咬牙切齒。

　　然而聽見耳機裡那些手下痛呼的聲音，直到一切都化作寂靜，負責望風的同伴說那些家伙都失敗了，男人再不情願，也只能勉強低頭。

　　——事實證明，單靠刺客聯盟的力量，確實沒有辦法在蝙蝠俠的手下綁走那個女的。

　　他們一開始的計劃其實是在目標出門的時候綁架她。根據資料顯示，她每周都會有固定的出門時間，而且是一個人出門。在這個時候動手，如果幸運的話，蝙蝠俠就不會第一時間得到她失蹤的消息。等到他發現的時候，他們說不定都已經把目標送到了基地。

　　可不知道為什麼，目標最近偏偏就變成了家裡蹲。

　　他們只能改變計劃，試圖闖進韋恩大宅，閃電行動，將她擄走。

　　現在看來這也不行。

　　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跟哥譚的反派合作了。

　　男人抬起頭來。

　　眼前這個黑發的男子，應該可以說是哥譚目前最大的反派，幾乎已經成為整個城市的hei幫首領。只是在進一步統一哥譚的過程中，被蝙蝠俠百般阻撓，所以還是殘留有一些零散勢力，沒有被他收服。

　　這也是刺客聯盟選中的合作對像。

　　當然，在合作之前，他們也想要試探一下這個合作對像的實力。如果是個廢物，那就沒有必要談什麼合作的事情了，說不定他們還能直接干掉他，然後在哥譚掀起一場巨大的風浪，這同樣能給蝙蝠家造成大麻煩，讓他無暇顧及一些「小問題」。

　　也方便他們刺客聯盟渾水摸魚。

　　結果是——

　　這個叫伽古拉斯.伽古拉的男人真的很強。

　　他自認是個實力不錯的刺客，結果在潛入這個基地之後，還沒來得及發現哪裡有人，就被結結實實地暴揍一頓，痛得他差點直接昏了過去。

　　這個家伙對於人類承痛能力臨界點的掌控度，也真是強得可怕。

　　伽古拉還在擺弄手機，看起來對於這個合作完全不上心的樣子，可男人也只能咬牙切齒地咽下這口氣。

　　——目前最重要的是完成任務。

　　至於這個對刺客聯盟毫無尊敬的家伙，他們早晚會找到時間對付他的。

　　「按照我們之前說的那樣，伽古拉先生，我們幫你收攏哥譚殘余的地下勢力，而你則要在我們聯系你的時候，出手拖住蝙蝠俠，保證我們能夠抓走目標人物。」

　　「是的，當然，我已經記住合作內容了，不需要你再重復一遍。」

　　黑發的男子斜睨過來。

　　在手機冷藍色的光芒中，他的神色顯得頗有幾分意味不明，唇角勾起的弧度看起來格外具有深意。

　　「於公於私，我都很願意給那個黑蝙蝠增添一點麻煩，所以——祝我們合作愉快？」

　　刺客聯盟的那個主事人微微行禮。

　　「計劃我們會在合適的時間發過來。」

　　「對了~在行動之前，記得讓我先看到你們刺客聯盟的誠意。」

　　「當然。」

　　他轉身，退出這個房間。

　　伽古拉也沒有阻攔，看起來是默認了他的離開，只是那雙黑色的眼眸在這一片昏暗裡，閃爍過青藍色的銳光。

　　他似乎依舊在笑。

　　手機再次嗡嗡震動起來。

　　*

　　*

　　*

　　「這是射擊游戲吧？」

　　「是啊，可以聯機的那種，而且可以三排。對了，我跟你說過的，還有一個朋友要一起玩，唔，你叫她莉莉就好了。」

　　「這些都沒問題。但是，你為什麼選擇的是人機模式呢，艾薇小姐？」

　　耳機裡傳來男人拉長的尾音，透出一絲玩味。

　　艾薇深呼吸。

　　「那個，這個人機模式我測試過的，選擇困難版本的話，npc說不定要比很多普通玩家還要厲害。」

　　「這可不算是理由哦。」

　　那我也不能告訴你，因為莉莉是人工智能，我覺得帶她玩真人對戰稍微有點作弊啊！

　　少女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我主要是……」

　　「你哪裡來的這麼多問題，到底還玩不玩了？要是不玩的話就趕緊退出去，我和姐姐雙排也是一樣的。」

　　在艾薇想到合適的解釋台詞之前，莉莉已經率先開口，冷冰冰的聲音裡透出恰到好處的不滿來。

　　聽得艾薇忍不住輕輕搖頭。

　　但是——有一說一。

　　莉莉現在說起話來，真的已經無限貼合於真正的人類。

　　如果不是知情人士，大概這輩子都不會聯想到人工智能的頭上吧。

　　「她是你妹妹？」

　　在少女開口替莉莉致歉之前，蛇倉翔太率先轉移了話題。

　　他的聲音裡沒有什麼生氣的感覺，只有艾薇已經非常熟悉的玩味感，「如果我沒記錯，艾薇小姐，韋恩家比你小的應該只有一個小少爺才對？」

　　「啊，她是我以前在種花家認識的孩子，沒有血緣關系，但是在我眼裡就和親妹妹一模一樣。」

　　黑發的女孩子一邊這麼說著，一邊拼命給自己身邊的那道投影使眼色。

　　「剛好她有時間嘛，想要一起玩，我就把她拖過來了。教練先生你自己說你不介意多一個人的，你不能反悔哦。」

　　莉莉嘟嘴。

　　卻還是沒有把更難聽的話說出來。

　　耳機裡傳來男人的哼笑。

　　「我是不會反悔的，就要看你結束之後會是什麼想法了，艾薇小姐~。」

　　「我？我能有什麼想法？」

　　我只想快點玩游戲。

　　發泄一下我滿肚子的郁悶。

　　現在我是真的不想思考別的事情了。

　　「這位先生，你關心的事情是不是有點太多了，我們到底能不能開始。」

　　莉莉很清楚，自己不能顯得太失禮，否則姐姐一定會不高興。但是看他們兩個這樣三更半夜聊來聊去，對面那個家伙的語氣還總是有點撩撥的味道（莉莉視角），她還是忍不住再次開口打斷。

　　「這真是個有性格的『妹妹』呢，艾薇小姐。」

　　「呃……」

　　「有話你直接對我說，我們在隊伍語音，你為什麼非要跟我姐姐說話？」

　　「很顯然，這是因為我跟你姐姐更熟悉啊，小朋友~。」

　　呸！

　　我跟你不也是很熟悉嗎？

　　熟悉得我每天都想要用火箭炮轟掉你的腦袋！

　　莉莉磨牙。

　　而安靜坐在床邊的艾薇注視著莉莉的表情，再看一看亮著的手機屏幕，露出了一個非常復雜的表情。

　　我覺得三排的決定就是一個錯誤。

　　她對自己說。

　　笑容疲憊。

　　我現在已經沒有心情生氣了，我只覺得累，我突然覺得其實我現在睡覺也挺好的。早睡早起身體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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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兩個不是剛剛認識嗎，而且只是在網上認識，現在連網友都稱不上？為什麼已經搞出了一種八字不合的衝突感啊！

　　這股子火藥味，恐怕都快要比得上剛才的哥譚爆炸事件了！

　　何其離譜！

　　*

　　*

　　*

　　就知道某個人工智能依舊在看自己不順眼。

　　之前幾次拜托她幫忙的時候，那妮子就各種談條件，各種冷嘲熱諷，只恨不得把「你也有今天啊」的幸災樂禍感寫在臉上。

　　哦。

　　對了。

　　她是人工智能，而且現在還沒有真正的身體。

　　那他應該說，這個人工智能真是把所有的幸災樂禍都寫在了她的代碼裡。

　　還是那樣黑暗陰沉的房間。

　　某位令哥譚的地下勢力聞風喪膽的首領此時正坐在轉椅上，靠著椅背，依舊在擺弄著自己的手機。

　　他的姿態非常的慵懶閑散。

　　大概是屋子裡有點熱，男人脫了西服外套掛在椅背上，此刻身上穿的只是一件黑色的襯衫，看起來似乎也更加放松了些。

　　可事實是，如果是他的任何一個手下看到現在的他，依舊會被boss身上的氣勢壓制得不能呼吸。

　　而他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也正是這些「打工人」最懼怕的存在。

　　他此刻的神色是不是比面對屬下的時候要溫和一些呢？

　　沒人知道。

　　畢竟他的手下也絕不可能在這種時候踏入這個基地。

　　「你怎麼又被擊倒了？」

　　果然又是那個小氣的人工智能。

　　「我說，你這是什麼水平，你都被擊倒幾回了。不會玩的話就趕緊躲起來，不要送人頭，也不要跟我搶武器和道具可以嗎？」

　　「咳咳，莉莉，被擊倒次數最多的人好像是我……？」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不要讓我躺著也中槍啊喂！

　　耳機裡傳來艾薇溫柔又無奈的聲音，甚至已經透出了一絲疲憊感。

　　這個游戲是真的玩不下去了.jpg。

　　「姐姐你當然不一樣，我是自願把武器分給你的，可不是像某人那樣從我手裡強搶。再說，誰叫某人水平不怎麼樣，還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一個勁的往外衝。活該被我訓好嗎？」

　　「可我自認為我還是正常的水准。」

　　深夜之中，男人的聲音似乎更低啞，也更有磁性，仿佛是藏著想要將人心弦徹底撥亂的小鉤子。

　　他在笑。

　　「倒是這位——莉莉，這些敵對npc的水平這麼高，你還是能做到一次都不死，確實實力非凡啊。」

　　非人的聽力，讓伽古拉一直能聽見艾薇說的每一句清楚或模糊的言語，也能聽到她順著耳機傳來的呼吸聲。

　　而就在他說出這句話後，少女就屏住了呼吸。

　　哪怕看不到她，他都能想像到這姑娘僵硬成石像的樣子。

　　男人的唇角向上勾起。

　　「厲害得，讓我覺得我不像是在和人類合作呢。」

　　最後這句話，他故意拉長了尾音，仿佛有無限的暗示意味。

　　一秒鐘的停頓。

　　「那你是什麼意思，你暗示我開掛？」

　　在艾薇聽來，莉莉的聲音依舊冰冷而充滿敵意，但頗像是任性的小姑娘——對姐姐身邊的異性充滿抵觸的那種青春期少女。

　　好吧。

　　不是「像」，她確實一直就是這種幼稚的狀態。

　　而耳機裡的聲音仍在繼續。

　　「你要是這麼覺得，那就別跟我們一起玩了，趕緊去跟游戲公司舉報我吧。說不定你還能幫游戲公司發現一款新的外掛軟件，然後得點獎金呢。」

　　伽古拉略略挑眉。

　　他把手機拿得遠了一點。

　　手機屏幕上突然刷出了很多紅色的亂碼，一條條重合在一起，看得人簡直眼睛疼，游戲界面都被嚴嚴實實地擋住。

　　游戲裡的配樂也突然一轉，變成了某個他非常不喜歡的小調，只是在幾秒鐘之後，在他意味不明的注視中，到底又變回了正常的音效。

　　確實是莉莉會做出來的事情。

　　他想。

　　他們兩個一直是這麼相見兩相厭的狀態，只要找到機會，他們就會互坑一把——雖然不會做出傷及對方性命的事情，畢竟不能真的惹艾薇生氣，可只要能讓對方心情不好，他們就絕對不會吝惜於那點要消耗的體力和精力。

　　包括他來到這個地球之後的檔案。

　　雖然他和莉莉做了交易，才讓她願意幫忙，可他不用腦子想都知道，這個檔案肯定是存在問題的。

　　至少會讓那個哥譚的黑蝙蝠心存疑慮。

　　如果他想要帶著這份檔案，和艾薇一起出現在韋恩家，那下場就是被韋恩家的人當罪犯或者別有用心的壞人來審。

　　雖然他也確實是這種人就是了。

　　也只有艾薇會覺得，這個人工智能還是個孩子，心性單純，只是偶爾會因為沒有安全感，才會想要對他做「無傷大雅的惡作劇」。

　　也只有艾薇會覺得，他們兩個只是損友，其實關系還不錯，能夠和平共處。

　　和平共處？

　　呵。

　　明亮的房間裡，艾薇頭痛得想揉太陽穴。

　　玩游戲確實是個好主意，三排是個最好的主意，你看她現在一點都不為自己老父親的事感到郁悶和難過了。

　　因為她現在只顧得上心累。

　　「我說你們兩個，玩游戲是不是稍微認真一點，不要——嘶！」

　　某個npc突然從艾薇的視覺死角裡鑽了出來。

　　少女立刻按下射擊鍵。

　　但她操縱的角色還沒有來得及開槍，另外兩個還在置氣的隊友已經先行一步，將這個npc的血條清空。

　　莉莉甚至還把武器換成了平底鍋，在npc的屍體消失之前，往他的腦袋上狠狠敲了四五下。

　　艾薇：……

　　就，你們不是在吵架嗎，不是在置氣嗎，為什麼還能有這麼快的反應速度？

　　所以說到最後，這裡其實真的只有我一個菜雞？

　　我不理解！

　　雖然有同隊豁免的效果，雖然敵對的npc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可那兩個由教練先生和莉莉操控的角色並沒有就此收手。甚至一個人還在開槍，一個人揮著平底鍋撲了上去，乒乒乓乓地開始了傷害為零的王八拳。

　　而艾薇的角色依舊站在角落處，警惕著可能會來襲的敵對npc。

　　游戲之外，少女正托著下頜，看著坐在自己旁邊的莉莉。

　　那道投影的神色緊繃，琥珀色的眼眸裡流轉過無數數據，一看就是非常專注的狀態。

　　「莉莉——」

　　艾薇終於開口了。

　　她難得地拉長了尾音。

　　「……哼。」

　　某個幼稚的人工智能向旁邊一扭腦袋。

　　游戲裡的兩個角色終於不再互毆王八拳。

　　「我把隊伍語音先切斷一下。」

　　短暫的停頓後，仿佛還是氣不過，莉莉鼓著腮這樣說著。

　　「？」

　　艾薇稍稍歪頭。

　　「同隊豁免什麼的太煩人了，正好這個游戲的代碼還挺好改的，我能不能把隊友的傷害豁免給去掉？我保證我能拿到更多的擊殺！」

　　「是啊，你就可以把除了你之外的人通通干掉了，包括我。」

　　「姐姐——」

　　「改什麼代碼，你真不怕教練先生發現破綻啊，你個小傻子。」

　　發現了又怎麼樣？

　　反正他本來就知道我有什麼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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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這話不能說。

　　莉莉看起來更不高興了。

　　艾薇搖頭。

　　「怎麼突然都不說話也不動了？」

　　耳機裡傳出教練先生的輕笑聲，聲音那麼近，讓少女想起訓練的時候，他附在自己耳邊輕聲說話的樣子。

　　手機屏幕上，蛇倉翔太操縱的角色也站在了她旁邊。

　　不知道他按了什麼按鈕，看起來就像是小人摸了摸她的頭。

　　莉莉的表情瞬間就扭曲了。

　　——當著我的面你還敢撩我姐姐？

　　等到合適的時間，我一定要把你賣給整個正義聯盟！

　　你就等著挨打吧你！

　　*

　　*

　　*

　　「要去實驗室嗎？」

　　「是啊，之前的實驗還沒做完。」

　　「你看起來精神狀態不是很好，小姐。」

　　對於溫柔關切自己的阿爾弗雷德管家，艾薇的神色也顯得溫和下來，跟以往似乎沒有什麼區別。

　　她笑了笑。

　　「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其實是真的通宵到現在，還沒有閉過眼睛，「要是真的困了的話，我就在實驗室睡一小會兒，別擔心我。」

　　「……」

　　如果是以前，阿福聽到她這麼說，肯定會勸小姐先在家裡好好休息，實驗的事情本來就不著急。

　　可現在，他一時也說不出這種話來。

　　他只能悠悠嘆氣。

　　……有一說一，艾薇其實也不是很好受。

　　老父親造的孽，最後都要阿福來擔心，你說說，這都是什麼事啊。

　　「昨天晚上的事情還是要盡量避免的，我發現，我們的安保系統確實需要升級了。」

　　如果只有阿福在這裡，她肯定會說安慰的話。

　　可布魯斯現在卻坐在沙發上，而且居然還是什麼都不肯說——從她下樓起，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女孩子已經消失得差不多的火氣突然就又湧了上來。

　　於是她選擇轉移話題。

　　「這兩天我除了研究自己的課題之外，也會考慮一下安保升級的事情的，看看能不能加一些被動防御的手段。如果不是攻擊敵人，至少也該讓他們沒法輕易地闖進韋恩大宅。」

　　仿佛在看報紙的布魯斯終於抬起頭來。

　　「艾薇——」

　　「哼。」

　　有人在喊我嗎？

　　我怎麼沒有聽見？

　　少女睨了某位老父親一眼，就晃悠出了韋恩大宅，朝著實驗室的方向去了。

　　不想要我給安保升級什麼的——

　　你自己來跟我說吧！

　　而我，我什麼時候想聽，再來跟你溝通。

　　憋不死你。


第102章

　　那天的襲擊似乎只是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

　　一切又回歸了平靜。

　　平靜得讓艾薇覺得無聊。

　　她是個耐得住性子的人, 也能夠做個家裡蹲。只是自願待在家裡，和被迫待在家中，兩者還是有差別的。

　　更何況她和老父親之間還有了矛盾。

　　布魯斯很明顯是不會主動道歉的脾氣。

　　而艾薇這邊呢, 她又很矛盾。

　　不原諒布魯斯的話，阿福就會被夾在中間, 左右為難。老實講, 看著老管家為他們之間的關系殫精竭慮，艾薇其實還是很愧疚的——這幾天，家裡的氛圍被他們兩個弄得頗有幾分僵硬，連達米安都減少了毒舌的次數。

　　可原諒布魯斯——

　　為什麼永遠都是我退讓啊？

　　我是女兒, 而且這件事錯的人不是我吧, 為什麼永遠都是我寬容他？天底下哪有這麼做父親的？

　　就算是普通的朋友，也該懂得互相包容的道理。

　　你都這麼大了唉。

　　你又不是三歲。

　　艾薇給了布魯斯那麼多次機會, 只要他撕掉自己的馬甲, 她一定也會選擇坦誠相待。哪怕他說一句「抱歉, 我確實有秘密, 但是現在不太適合告訴你」，她都願意接受，願意繼續耐心等待下去，直到在某個合適的時間，一家人可以坐在一起, 說出彼此的秘密。

　　可這個人就是像蚌殼一樣，死死閉著嘴，什麼也不肯說。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中了詛咒，只要說出這個秘密，就會遭遇某些解決不了的難題。

　　那你這樣告訴我也行啊！

　　我也就不問了！

　　可你就是什麼都不說！

　　艾薇這一口氣真是憋在肚子裡，上不去下不來。

　　忍一次。

　　忍兩次。

　　她怎麼可能甘心繼續這麼退讓呢？

　　她脾氣好, 不代表她是受氣包啊！

　　「所以，跟家裡人賭氣了？」

　　「……嗯。」

　　「我猜也是，要不然你也不會這幾天一直晝夜顛倒，困成那樣還不肯去睡覺。」

　　「我也不是那麼困……」

　　「是這樣嗎？那艾薇小姐，前天凌晨五點，游戲玩著玩著就不說話了，直接睡過去的人是誰呀？」

　　「呃——」

　　「有一個說要玩到通宵的小朋友直接掛機，以至於我和另外的那位小姐需要二打三，這件事情有沒有發生過呢。」

　　「emmmm發生過。」

　　男人略略挑眉，神色間有一種玩味的笑意。

　　艾薇捂臉。

　　「好吧我承認，我是有點在賭氣，所以最近晚上才總是不睡覺，我也確實會困……所以不要再說我了教練先生，我已經在反思了，真的已經在反思了！」

　　「我說這個又不是讓你反思。」

　　「？」

　　「看你家人的作風，你現在才開始賭氣，我已經覺得很吃驚了。」

　　不就是欺負這姑娘脾氣好嗎？

　　換一個性格叛逆的，或者是說話不好聽的家伙來，韋恩大宅還想要保持安靜？早就被他們言語間的炮火炸飛到宇宙裡了。

　　比如某個當初「教育」自己的戴x奧特曼。

　　對吧？

　　伽古拉漫不經心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練功服的前襟。

　　他扭頭。

　　艾薇已經在極力忍耐了，可還是又打了個哈欠，眼睛裡都籠罩著朦朧的霧氣，看起來甚至有點楚楚可憐的味道。

　　「所以你今天才說要繼續訓練，是嗎？」

　　他溫聲問。

　　心裡已經非常確定答案了。

　　黑發的女孩子果然露出一個略有點愧疚的笑容。

　　「抱歉教練先生，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這兩天晚上你也一直在陪我打游戲。我就是有點，呃，想要出門，可是如果沒有合適的借口——你懂的。」

　　老父親好不容易變回了放養的狀態，結果這群半夜偷襲的家伙突然出現，害得她一朝回到解放前。

　　想要自己出門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連今天的格鬥課，都是她強行要求要來的。

　　布魯斯不同意，艾薇就拖了提姆，讓他送自己過來，到點了再接自己回家。某個哥譚甜心這才勉勉強強地閉了嘴。

　　他大概也是有點愧疚心理在。

　　否則，艾薇其實有一種預感，布魯斯死都不可能默許她的外出。

　　他的保護欲就是這麼嚴重，簡直都快要做病了。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也不介意你拿我當借口，艾薇小姐。」

　　「謝謝……？」

　　「不過，如果你真的想要感激我的話，我更想要一點實質的東西。口頭上的一句話，我可是不會感到滿足的哦。」

　　嘶。

　　那你想要什麼啊？

　　「什麼實質的東西，舉個例子？」

　　少女揉了揉眼睛，擦掉自己困出來的淚花，然後試探著問。

　　「比如我給教練先生你加工資？」

　　男人沒有回答，只是對她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好吧，好吧，看來這個是不行的。

　　確實，看蛇倉教練之前穿的那身西服，還有那副一看就是定制的耳飾，就能知道，這位其實也不缺錢，做格鬥教練可能都是單純出於愛好。他們現在已經是真正的朋友了，那有些時候談論錢財就顯得過於生疏。

　　「那你想要什麼？」

　　「你以後會知道的。」

　　「噫——」

　　她有沒有說過，由於老父親造的孽，自己現在非常不喜歡別人說謎語？

　　……

　　也不能這麼說。

　　教練先生只是單純地把這件事向後推，而布魯斯則是根本一句話都不想跟自己討論，兩者還是有區別的。

　　不能把他們相提並論。

　　至少在這件事情上，是辱教練先生了（劃掉）。

　　「你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在艾薇陷入深度思索之前，蛇倉翔太已經非常自然地轉移了話題，他輕描淡寫地問著，仿佛只是單純地關心一句。

　　艾薇抬頭看他。

　　「困成這樣，我覺得就算讓你進行訓練，恐怕也沒有什麼好的結果。何況，你這次只是單純想要出來，而不是真心想要進行練習，對不對，艾薇小姐？」

　　「真的要訓練的話也不會有大問題的，吧？」

　　「嗯？你要跟我用疑問句嗎？你確定嗎，這位小姐？」

　　「嘶，我錯了我錯了！」

　　少女毫不猶豫地認慫。

　　她又打了個哈欠。

　　好吧，必須得承認，自己現在的狀態不適合訓練。困成這樣，別練習的時候不小心摔著，或者扭到手腕腳踝，那可就尷尬死了。

　　要是這樣，還不如什麼都不做呢。

　　「哼。」

　　男人輕輕哼笑一聲。

　　「你躺下睡一會兒吧。」

　　蛇倉翔太走到門口，將自己的西服外套從衣架上取下來，然後輕輕一扔，就准確地落在了艾薇的腿上。

　　女孩子手忙腳亂地接住。

　　「睡著了之後容易冷，你沒帶外套，就披著這個吧——當然，前提是我們的艾薇小姐不要嫌棄我的衣服。」

　　「不要開這種玩笑啦！」

　　艾薇失笑。

　　要是最開始的時候，她可能還會跟教練先生拉扯一段時間，多講一些客氣話，盡量讓自己顯得不要太失禮。

　　可現在，像是「這樣會不會不太好」之類的話，她輕易就不會再說了。

　　「朋友」和「熟人」之間的相處模式，確實是有區別的。

　　少女擺好鞋子，躺在了長椅上。

　　有一說一，長椅還是挺硬的，不過她只是簡單地補個覺，並不是真的把這當成床，所以糊弄糊弄完全ok。

　　即便回了韋恩家，她也沒有變成什麼嬌氣鬼。

　　——這不比當年趴在課桌上睡覺舒服多了？

　　不過，在躺下之前，她還是不好意思地關心了一句。

　　「您用不用一起歇息一會兒？」

　　畢竟她是拉著這位一起通宵的罪魁禍首唉。

　　說起來，艾薇也是真的好驚訝，都是晝夜顛倒晚上不睡覺的主兒，為什麼自己困得快要睜不開眼睛，蛇倉教練看起來居然還這麼精神？

　　這不合理！

　　她簡直要嫉妒了！

　　那個黑發的男子輕輕勾起唇角，神色裡似乎有種難言的意味，只是艾薇到底沒有看懂。

　　「我還有點事情要做，你先睡吧，到時候我叫你。」

　　他輕飄飄地說。

　　「午安。」

　　「……午安，教練先生。」

　　*

　　*

　　*

　　最近的這幾節課，完全就變成了這孩子的補覺時間。

　　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工資拿。

　　當然，如果這姑娘還願意給自己提供工資的話，那他作為一個臭名昭著的宇宙雇佣兵，當然是會毫不客氣地收下這筆錢的。

　　什麼？

　　良心？

　　你難道還指望一個曾經被七個宇宙通緝的反派有良心嗎。

　　男人坐在另外一張長椅上，擺弄著手機，好像在跟誰發消息。偶爾，他會抬起視線，看一看旁邊那個安靜躺著的姑娘。黑色的發絲微微凌亂，卻沒有遮住她的面頰，精致的五官在陽光下依舊顯得溫柔而恬靜。

　　艾薇這幾次一直都睡得很沉。

　　她應該是真的困了。

　　也是，這些天她因為憋著一口氣，非要半夜不睡覺，哪怕玩的游戲她不喜歡，無聊得她一個勁的打哈欠。

　　偏偏她又一直堅持著地球人的生活習慣。

　　現在突然打破了，她不覺得難受才奇怪呢。

　　伽古拉按下發送鍵，垂下眼簾，神色有那麼一瞬間仿佛非常的冰冷。這樣一身明顯到幾乎凝成實質的氣場，如果艾薇現在是清醒的狀態，就算是她眼睛裡糊了一萬層的濾鏡，恐怕也會發現這位身上的不對勁。

　　當然。

　　某些時候，他也會惡趣味地想要暴露一下身份，看看這姑娘失憶時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只是這種衝動又被他自己按捺住了。

　　他的手指隨意地劃過屏幕。

　　——反正當莉莉想要聯系他的時候，不管他現在看的是什麼頁面，不管他怎麼操作，最後能看到的只有這個人工智能發過來的消息。

　　紅色的字體刺眼得像是淋漓的鮮血。

　　用詞造句裡更是透出了莉莉不爽的情緒。

　　當然。

　　她肯定會不高興的。

　　伽古拉一點都不覺得驚訝。

　　畢竟這個人工智能對艾薇的保護欲那麼強烈，誰讓艾薇稍稍皺一下眉，她都會想要報復對方，現在艾薇郁悶了這麼多天，莉莉怎麼可能不憋火。

　　偏偏這又是艾薇的家人，她不能做什麼過分的事情，那肯定就更是一肚子火了。

　　……

　　哦。

　　對了。

　　艾薇的，家人。

　　——這就是艾薇總是想要見到的親人，為此她願意再次失去記憶，願意來到一個陌生的宇宙、陌生的世界，願意放棄「英雄」的身份，從頭開始奮鬥。

　　多「有趣」啊。

　　某個絕對不肯承認自己也很不爽的小氣鬼攥住手機，力道似乎略略大了些，等他松開手的時候，屏幕上已經出現了一連串被他按出來的、無意義的亂碼。

　　突然，他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一樣，輕輕抬起頭。

　　「真是煩人的螞蚱。」

　　非要在別人的眼前跳來跳去。

　　男人的聲音很溫柔，卻顯得越發詭譎，令人畏懼。

　　他站起身來。

　　*

　　*

　　*

　　雖然一開始的計劃是和那個hei幫首領合作，但是，刺客聯盟當然不可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一個反派的身上。

　　他們是合格的刺客，自然會找尋合適的機會，達成自己的目標。

　　大概是因為他們一擊未中，全都潛伏了起來，顯得一切都已經風平浪靜了的樣子。他們探聽到韋恩家的那個小姐已經恢復了每周的格鬥訓練，每周還是會在固定的時間離開韋恩大宅，到這個訓練館來上課。

　　這自然是再好不過的時機。

　　為了叫目標放下戒備，前幾次她外出上課，他們都沒有動手，只是在周圍踩點。

　　——其實他們一開始是想要在她去訓練館的路上截車截人的，奈何韋恩家不放心她，每次都是家裡人相送。

　　那他們就只能選擇在這個訓練館裡動手了。

　　為首的刺客向裡看去。

　　那個坐在桌子後面，似乎是在理賬的負責人突然接到了電話，他用一種很恭敬的態度，小聲地說著什麼。

　　一開始，憑借著出色的耳力，領頭人還能聽清負責人說的話。可不知道為什麼，那個老人說著說著，聲音突然就變得特別小了，他們只能看到對方的嘴唇在動。

　　那個刺客忍不住擰起了眉頭。

　　但是沒用多久，老人就站起身來。

　　「是，是，我這就去地下室把器材取出來——不過您要稍微等一段時間，您需要的道具我們已經很久沒有用過了，應該被收在了最裡面，找起來很麻煩。」

　　「好的，當然，我這就去。」

　　負責人拎著一串鑰匙，消失在刺客們的注視裡。

　　這些刺客交換了一下目光。

　　【是陷阱嗎？】

　　【可是根據這些日子的踩點，這裡就是一個普通的訓練館。】

　　最後，在領事人的指揮下，他們還是無聲無息地潛入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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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這裡是訓練館的二樓。

　　安靜。

　　安靜得讓人有點不安。

　　根據資料，這家訓練館其實並不知名，客人也不多。那個負責人完全是干慣了這個行業，不願意轉行，才一直這麼守著，賺的錢勉勉強強能活下去。

　　也幸好這是他已經買下來的房子。

　　不用付租金。

　　現在這個時間點，應該只有那個艾薇.韋恩，和她的教練在樓上，所以這裡才會顯得很安靜。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的直覺還是在對這些刺客瘋狂報警。

　　就在這樣的氛圍中，第一個順著樓梯走上來的刺客，已經摸到了訓練室的門口。

　　房門大開。

　　他看見目標正安靜地睡在長椅上。

　　什麼事也沒有發生，所以果然是由於蝙蝠俠的壓力，導致他們神經太緊張了嗎？

　　領頭的人松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他突然聽見了身後傳來了細碎的聲音。

　　仿佛只是窸窸窣窣的風聲。

　　可作為一個刺客，警惕心讓他猛地扭頭。

　　沒有人。

　　一個都沒有。

　　仿佛一切都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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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

　　這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他的同伴呢？！

　　「呦。」

　　肩膀突然被輕輕按住。

　　有男人用氣音這樣打著招呼，語氣裡是玩味的笑意。

　　刺客轉過頭去。

　　於是他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這是人類的本能。

　　然而他還沒有來得及發出任何聲音，一道明亮的劍光已經撕破了空氣，也將他眼睛裡倒映出的那個外星人——那個渾身長滿尖刺的外星人的影子，撕裂成了兩半。

　　無聲的爆炸。

　　眼前只剩下了飛灰。

　　最後徹底消散在空氣裡。

　　無幻魔人輕輕撫過自己手裡的蛇心劍，他似乎笑了一聲，又似乎在嘲諷。

　　然後他的身影突然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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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訓練室內。

　　窗戶被撬開。

　　這一批潛入的刺客輕輕推開了玻璃，再翻身進來，整套動作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甚至比得上一片輕輕飄落到地面上的樹葉。

　　然而他的腳剛剛踩在地磚上，脖頸處就貼上了冰涼的利刃。

　　「？！」

　　他抬頭。

　　眼前古銅色的、身形和人類非常相似的外星人略一歪頭，仿佛是在審視著這些闖入者，又像是玩味的嘲諷。

　　「永別了。」

　　輕輕的氣音擦過敵人的耳畔。

　　這是他殘存在世界上的意識，能夠捕捉到的最後的東西。

　　劍光雪亮。

　　一切都塵埃落定。

　　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伽古拉收劍，隨手挽了一個漂亮又利落的劍花。

　　——應該感謝那個人工智能沒有瞎叫喚報警嗎？

　　他這樣想著。

　　以前的艾薇還是被鍛煉出了一點警惕心的，畢竟要防備某些卑鄙的外星人。可自從莉莉到了這孩子身邊之後，艾薇就快要遺忘了以前的警惕性。在她看來，如果真的有敵人出現，只要讓莉莉發動周圍的電子設備瘋狂震動，把她吵醒就行了。

　　當然。

　　伽古拉絕不承認，自己也是慣壞這姑娘的一員。

　　只要自己在，她就不用醒，他能解決所有偷襲者什麼的——

　　怎麼會有這種事呢？

　　假笑.jpg。

　　不知道是不是還是聽到了一點聲音，躺在長椅上的少女動了動，看起來睡得有些不太安穩。幾秒後，她柔軟的睫羽輕輕顫動了一下，像是要睜開眼睛，可最後還是沒能抬起眼皮。

　　「……幾點了？」

　　她的聲音充滿了困倦的虛弱感。

　　而伽古拉並沒有急著變回人類的外表。

　　「還沒有到時間，你可以再睡一會兒呢，艾薇小姐。」

　　「嗯……」

　　艾薇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

　　為什麼她覺得教練先生的聲音好像有點變了？

　　迷迷糊糊中，她的思緒似乎在這樣說。

　　像是電音一樣。

　　如此熟悉。

　　可又是如此陌生。

　　好像陪在自己身邊的已經換了一個人。

　　但是潛意識仿佛是在告訴她，這個聲音自己是可以相信的；就像潛意識同樣對她說的——只要某個熟悉的氣息還在她的身邊，她就可以安心地睡著，直到他喊自己起床。

　　所以艾薇沒有睜開眼睛。

　　她的呼吸很快又變得緩和而輕柔。

　　短暫的靜寂後，腳步聲輕輕響起，最後停在她的身邊。

　　造型與人類略有相似的外星人低下頭，那雙青藍色的眼睛注視著她，這個畫面如果讓別人看到了，恐怕會害怕得尖叫起來吧。

　　可不知道為什麼，在詭異之中，氣氛又有一種莫名的溫存。

　　過了多久呢？

　　一抹黑色的煙霧閃爍之後，外星人重新變成了人類男子的模樣。

　　他拿起手機，輕輕敲擊著屏幕，最後按下發送鍵。

　　【你可以離開地下室了。】

　　幾秒鐘的停頓。

　　對面的人反應很快，似乎一直在等待著這條消息。

　　【是，boss。】

　　*

　　*

　　*

　　「醒了？」

　　「是啊……睡得很舒服。教練先生沒有休息一下嗎？」

　　「嗯哼。」

　　「？」

　　所以你是休息了還是沒有休息？

　　艾薇露出迷茫的神色。

　　蛇倉翔太只是輕笑一聲。

　　「你今天晚上還准備繼續熬夜嗎？」

　　他這樣問。

　　於是少女低下了頭。

　　「我在考慮。」

　　用這樣的方式來置氣其實挺幼稚的，而且傷人傷己，得不償失。

　　艾薇其實已經有點後悔了。

　　所以她在思考其它的用來賭氣的好方法。

　　但問題是——

　　熬夜這麼多天，她的作息早就已經亂套了，感覺就算今天晚上想要早睡，她也未必能真的睡得著。

　　唉。

　　這可真是造孽啊。

　　艾薇覺得自己有點頭疼。

　　「其實如果你想要你的父親不再跟你冷戰的話，我倒是有些好主意。」

　　「嗯？」

　　說來聽聽？

　　「只要你把自己每天熬夜跟我連麥玩游戲的事情透漏一嘴，或者你願意泄露一點更多的東西，比如現在訓練你的教練是我，我很確定，你的父親就再也坐不住了。」

　　是啊，他就要來打死你了。

　　這是什麼爛主意？

　　你是否清醒？

　　再說——

　　「現在是我在鬧冷戰，我不是想要讓他跟我說話，我是想要讓他說出我想要聽到的東西——唉，這件事說起來真是復雜，算了。」

　　再說下去就更郁悶了。

　　我今晚還是繼續熬夜吧。

　　話雖如此說，艾薇還是忍不住思考了一下教練先生的話。

　　如果自己真的說出來連麥打游戲這件事，甚至添油加醋，比如自己想要來個網戀奔現什麼的，自己的那個蚌殼老父親會有反應嗎？

　　會有嗎？

　　emmmmm。

　　她可真是要對自己的這個老父親失去信心了。


第103章

　　還是那個陰沉沉的房間。

　　「聽說你們的人又一次失敗了, 而且這次是有去無回？」

　　「……」

　　「怎麼，不想承認嗎？我無所謂哦。畢竟這件事本來就跟我沒什麼關系，如果你們現在想要放棄合作，我也沒有任何意見。」

　　「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自然有我的方法。」

　　「你的方法？」

　　「作為哥譚的hei幫首領, 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渠道, 不過這個就沒有必要跟你們交代了，就像你們不會把所有的計劃都告訴我一樣。不是嗎, 我的, 『盟友』？」

　　刺客聯盟的那個主事人神色繃緊。

　　只是他沒有再說出反駁的話。

　　「不過，有去無回是怎麼回事？」

　　伽古拉明知故問道。

　　他的神色像是玩味, 又像是單純的表示對這個話題的關心, 「那個韋恩大小姐有問題, 還是哥譚存在什麼我不知道的, 新的龍潭虎穴？」

　　你問我，我也想知道。

　　一個活口都沒有, 甚至沒有留下任何訊息，我怎麼知道出了什麼事！

　　主事人想要咬牙。

　　他一度想要派人再去那個訓練館裡一探究竟。可若是真的是那個訓練館的問題, 跟目標無關, 他再把手下的命搭在那裡, 實在是個虧本生意。

　　所以他還沒有下定決心。

　　可跟這個hei幫首領說——

　　這個人的態度不是很明顯地想要看笑話嗎？！

　　自己還說個鬼！

　　再說，他的手下用生命探出來的消息，他為什麼要分享給一個臨時的合作伙伴。他們是刺客聯盟, 不是復仇者聯盟或者正義聯盟，更不是什麼愚蠢的互助協會。

　　他很確定, 這個hei幫首領如果知道了什麼秘密，他也不會輕易告訴刺客聯盟。

　　這就是他們的合作方式。

　　不可能出現例外。

　　「說起來，我一直很好奇, 你們刺客聯盟為什麼對一個普通的女孩子這麼感興趣？」

　　伽古拉用漫不經心的語氣這樣說著，好像真的只是隨口一問。

　　「除了『韋恩』這個姓氏之外，我沒有發現她還有什麼特殊的地方，能值得你們這樣的組織關注。」

　　「這跟我們的合作沒有任何關系，也不是你應該關注的事情。」

　　「哦？沒有任何關系？」

　　男人低低嗤笑一聲。

　　「這話未免就有點太過了。畢竟我要跟你們的組織合作，自然需要知道你們的目標，至少知道你們的格局。如果你們只是想要綁架一個富人家的千金，只是想要敲詐一筆錢——那我覺得我們的合作關系也許還需要再考慮一下。」

　　「你——」

　　「你們找上了我來合作，而不是哥譚的其它hei幫首領，不也是出於這樣的考慮嗎？沒必要露出這種生氣的表情吧？」

　　椅子轉了一圈。

　　坐姿悠閑自在的黑發男子略略眯起眼睛，一片昏暗之中，他的神色中透出更明顯的玩味和嘲諷。

　　「還是說。」

　　他的聲音甜膩而又危險，「你是被我戳中了痛點呢？」

　　「——！」

　　那個主事人忍不住攥緊了拳頭。

　　如果不是之前打了一次。

　　如果不是非常確定自己打不過這個家伙。

　　如果這裡不是他的地盤！

　　男人咬牙。

　　「這涉及到了我們之前一個失敗的任務。」

　　但是從理智上來說，這個首領的要求確實合情合理，他要是沒有這份心計，也坐不到現在的這個位置上。所以最後，這個主事人還是含含糊糊地泄露了一點內容。

　　一點不是特別重要的內容。

　　「你可以認為刺客聯盟是在挽回曾經的失誤。」

　　「哦——」

　　對面的首領這麼應了一聲，語調詭譎，很難說他是相信了，還是沒有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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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其實是實話。

　　雖然只是事實的一小部分。

　　主事人的記憶不由得回到了那個遙遠的曾經。

　　他不是最高首領，自然不知道這些上司的想法，但他能知道的是，當時的刺客聯盟，想要得到韋恩家的基因。

　　一方面，他們試圖使用美人計，或者是強硬的手段，來從布魯斯.韋恩身上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而另一方面，他們也盯上了當時還特別年幼、更容易下手的艾薇.韋恩。

　　他就是當時任務的負責人。

　　——負責指揮那支小隊潛入韋恩家，把那個女孩帶去刺客聯盟。

　　說實在話，即便到了現在，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上司到底是想要干什麼。利用她？殺了她？還是不想看到韋恩家有一個和布魯斯.韋恩血脈相連的存在？

　　他不知道答案。

　　他也從來沒有試圖去探尋那個答案。

　　不到合適的時候，就永遠不要去探尋上司的想法。

　　這是做下屬應該遵循的制度，也是他們活命的准則。

　　但是，他非常清楚的就是，艾薇.韋恩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

　　就算有一天，主事人曾經所有的記憶都模糊了，他也不會忘記那一天，他莫名其妙就失去了的那些同伴，他也永遠不會忘記那個自此傳出「失蹤」這個消息的小女孩。

　　他沒有進入韋恩大宅，所以不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他那些失蹤了的同伴也沒能傳出消息來。

　　所有人都覺得，那些刺客已經死了，艾薇.韋恩也失去了生命。

　　可是現在，這個女孩子居然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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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多人的「失蹤」到底是不是她做的？

　　如果是，她當初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她為什麼還能活著回來？

　　她還記不記得當初發生的事情，有沒有跟布魯斯.韋恩說過？

　　自己當初的那些下屬還活著嗎，他們還有沒有重新出現的可能？

　　這些都是謎題。

　　當然，這些謎題，只有他們刺客聯盟的上層才有資格知道。而眼前的這個家伙——他就胡亂猜測去吧。

　　估計他這輩子都猜不到答案了。

　　主事人抬起頭。

　　「那我就先告辭了。」

　　該說的已經都說完了，再留下去只會渾身難受，他這樣彬彬有禮地說著，氣場卻完全是一秒鐘都不想要再在這個房間裡耽擱的感覺。

　　那個訓練館——

　　除了艾薇.韋恩之外，當時在場的人應該有館主，還有那個女生的教練。

　　雖然他很懷疑這件事是艾薇.韋恩做的，但是從原則上來說，自己還是得查查另外的那兩個人。

　　尤其是那個身份過於保密，他還沒有調查到具體資料的教練。

　　直覺告訴他，這個人也存在一點問題。

　　黑發的男子笑吟吟地看著他，然後微微頷首，像是默許。

　　於是主事人很快就撤出了這個讓他渾身都覺得不舒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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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多久呢？

　　伽古拉拿起了手機。

　　他的唇角依舊向上勾起，仿佛在笑，可眼睛中其實沒有任何笑意。那樣冰冷幽深的目光，任何人看到了，大概都會覺得畏懼。

　　「他似乎是想要隱瞞呢。」

　　一室靜寂。

　　「可——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男人幾乎是用吟唱的語氣說出了這句話。

　　「你說是吧，莉莉小姐？」

　　他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鮮血般紅色的字體一行行刷過。

　　伽古拉輕笑一聲。

　　「我還以為你會感激他們。畢竟，如果不是他們刺激到了你的姐姐，讓她能力暴走，從而到了我們的時空，我們很可能根本就沒有認識她的機會。從這方面來說，他們也許還能稱得上是我們的恩人呢？」

　　很多個血紅色的問號和感嘆號瞬間就刷了屏。

　　「你不感激他們嗎？」

　　男人輕聲問。

　　但是他好像並不需要答案。

　　因為他已經把手機放到一旁，自己低低笑了起來。

　　「反正我是感激他們的。」

　　「所以——」

　　他的語氣越來越玩味，甜膩的嗓音裡透出無限的詭譎，「我得用我的方法，好好地感激感激他們才是。」

　　*

　　*

　　*

　　睡不著。

　　果然睡不著。

　　明明已經下定了決心，不會再用熬夜這種幼稚的方法來賭氣了。可就如她預感的那樣，即便早早關了燈，在床上躺了將近兩個小時，大腦也還是十足的清醒。

　　清醒得叫她十分無奈。

　　難道從今以後我真的只能做個夜貓子了嗎嗚嗚嗚嗚。

　　還是說白天在訓練館睡得太久了？

　　也沒有吧！

　　這不應該啊！

　　少女在心裡哀嚎。

　　不知道別人會不會有類似的感受，但是，當艾薇在床上躺了很久又睡不著的時候，她總會覺得後背特別燙，像是被自己給捂成了火爐。

　　然後理所當然的，她就更睡不著了。

　　——不行。

　　我放棄了。

　　算了！

　　一片黑暗之中，黑發的少女突然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點開床頭燈。

　　昏黃柔和的光芒照亮了她的面頰，也照亮了她格外清醒明亮的眼眸，整個人不帶有半分倦意。

　　女孩子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亂的發絲。

　　應該是聽到了動靜，莉莉的投影突然出現在床頭，然後很自然地就「坐」在了床沿上——哪怕她其實根本就碰不到這柔軟的被褥。

　　老實講，房間裡突然出現一個人影什麼的，其實還挺嚇人的。

　　但是艾薇沒有任何反應。

　　一副已經非常習慣了的樣子。

　　「睡不著嗎姐姐？」

　　「是啊，看來我的猜測成真了。」

　　雖然我寧可我猜錯了qwq。

　　深更半夜，艾薇的聲音似乎都要比白日裡更加輕細和溫柔，朦朦朧朧的燈光下，她的眼波柔軟得像是江南的煙雨。

　　而更讓莉莉覺得愉快的是，看到姐姐這個姿態，這個眼神的人是自己。

　　沒有別人。

　　這裡特指某個被七個宇宙通緝的宇宙雇佣兵。

　　所以她也就能心平氣和地跟姐姐說話。

　　「那你不准備繼續睡了嗎姐姐？要干點什麼呢？我可以陪你的~。」

　　我也不知道我現在想要干什麼。

　　但是我是真的睡不著了。

　　而且還很熱。

　　熱得我後背像是剛剛被火烤過一樣。

　　艾薇嘆氣。

　　「隨便玩玩手機吧，看看我能不能刷到什麼有意思的東西，如果沒有——」

　　那就只能繼續熬夜打游戲了。

　　她對游戲並不上癮，不能玩的話也不會覺得渾身難受，但是她也承認，玩游戲確實是一種消磨時間的好方法。

　　特別是，一局游戲可能就要一個多小時。

　　玩起來就更能消磨時間了。

　　也許自己今天可以考慮換一個游戲？

　　比如之前舍友一度瘋狂沉迷的——

　　「莉莉。」

　　「？」

　　艾薇露出一個特別甜蜜的微笑，甜蜜得簡直有了點討好的意味。

　　「我等下有點想試著玩一把狼人殺，你不會介意吧？」

　　「……啊？」

　　「之前看她們玩的時候，我就有點感興趣了，只不過她們都是老手，我不太好意思讓她們花時間帶我……正好現在有機會有時間了嘛，我就，突然想玩玩這個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狼人殺如果玩得久的話，一局可能會將近兩個小時。

　　消磨時間，那不是輕輕松松嗎？

　　莉莉嘟嘴。

　　「但是，姐姐，你玩這個的話，是不是就不會准許我陪你玩了？」

　　「呃——」

　　因為我是真的害怕你通過代碼直接把對方的身份給摸出來啊喂。

　　「如果你保證，不去黑別人的身份？」

　　艾薇試探著問。

　　「而且，你願意玩這樣的游戲嗎？我一直覺得你對這種游戲不太感興趣。」

　　「這確實不是我最喜歡的游戲，但是——只是消遣一下的話，當然是沒問題的了。」

　　「那就好。」

　　少女輕輕頷首。

　　其實她想到這個游戲，也是考慮到了莉莉。

　　作為人工智能，玩這種非常「人類」的游戲，也許能夠讓她充實情感模塊，更加了解人類，也更能夠變成一個真正的「人」呢。

　　雖然她不清楚，這是不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艾薇摸過手機。

　　「姐姐，你又要喊那個煩人的家伙一起來玩嗎？」

　　「不要這麼稱呼別人，莉莉，不禮貌。」

　　「……哼。」

　　「我看看他有沒有睡吧，畢竟他這幾天一直在陪著我熬夜，要是他跟我一樣也晝夜顛倒了睡不著，那我現在把他丟掉，未免也太過分了。」

　　這有什麼好過分的。

　　他個外星人，也許一周不睡覺都沒什麼影響。

　　「再說，就算他沒有睡，也許他對這個游戲不感興趣，所以不會來呢。你呀，別這麼小心眼，怎麼就看他這麼不順眼？」

　　搞得真的跟八字不合一樣。

　　艾薇每晚幾乎都要被他們吵得頭大。

　　莉莉的表情更加不滿了。

　　「姐姐你應該說，是他小心眼，看我不順眼才對。」

　　那個小氣鬼，連自己一個人工智能的醋都要吃。

　　占有欲強得可怕。

　　只不過是姐姐現在把這些都忘了而已！

　　……

　　好吧。

　　就算姐姐沒有失憶，就她那個遲鈍的性子，可能也發現不了這些事情，她永遠覺得自己身邊的朋友們都很相親相愛。

　　他們確實是挺「相親相愛」的。

　　某個人工智能堅決不承認，以前的自己也經常給這個家伙挖坑，故意做很多讓人吃醋的事情。她哼哼唧唧地湊到艾薇的身邊，看著少女把消息發了出去。

　　其實她一度想要把消息給攔下來的。

　　但是莉莉也很清楚，如果自己做了這種事，讓那個男人知道的話，他真的會用很過激的手段報復自己的。

　　而且姐姐也會真的不高興。

　　所以她只好收回了自己這些糟糕的想法。

　　但是——

　　這個人肯定沒睡啊！

　　姐姐你是因為跟父親賭氣了最近不睡覺，那這個人為什麼最近也天天不睡覺呢，居然還一直陪著你打游戲，他圖什麼姐姐你都沒有想過嗎？

　　他今天怎麼可能不在線？！

　　果然，沒過多久，莉莉就看到了那個小氣鬼發過來的回復。

　　用詞依舊有種莫名的曖昧感（莉莉視角）。

　　艾薇輕輕笑了起來。

　　莉莉撇嘴，不讓姐姐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反正她是一定不會點破這些事情的，那個家伙想要曖昧就曖昧去吧，反正看姐姐這種遲鈍的性格，某個人不過就是在唱獨角戲而已！

　　他慢慢唱去吧。

　　最好累死他！

　　*

　　*

　　*

　　我再也不玩狼人殺了。

　　至少絕對不會再和他們兩個一起玩。

　　這就是個錯誤！！！！！！

　　一局游戲終了，艾薇逃跑一般的退出了這個游戲房間。

　　我真傻。

　　她對自己說。

　　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他們兩個平時就一直在吵架，玩合作類的游戲，隊友豁免傷害的那種，他們兩個都能一個勁的互毆王八拳。現在終於有了一個他們能正大光明地互懟的游戲，艾薇還不能維護轉圜的那種，他們還能不趕緊互相傷害？

　　你們明明是隊友唉！

　　明明都是好人！

　　狼隊那邊恐怕都要笑死了！

　　雖然游戲贏了，可艾薇卻心累無比。

　　她當機立斷地放棄了繼續用這個游戲消磨時間的打算，手指甚至已經移到了圖標之上，考慮著現在就把這個游戲刪除。

　　就在這時，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

　　艾薇鼓腮。

　　有那麼一瞬間，她真想耍個性子，讓這個混蛋等一會兒。

　　可她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怎麼，不繼續了嗎？」

　　耳機裡傳來某個男人低低的笑聲，喑啞的嗓音裡有著她熟悉的玩味感。

　　「明明是你說要玩這個游戲的，怎麼玩了一局就跑了呀，艾薇小姐？」

　　這是什麼欠揍的語氣？

　　少女好不容易控制住的火氣直接被挑了起來。

　　「我跟你們是玩不起了。」

　　她咬牙切齒。

　　「我絕對，絕對不會再跟你們一起玩狼人殺了！我選這個游戲就是個錯誤！」

　　「唉，話別說得這麼肯定啊。」

　　電話那頭的人居然還在笑。

　　「如果你又跟我們一起玩了呢？你准備怎麼樣？」

　　「你想怎麼樣？」

　　怒氣上頭，艾薇反而冷靜了下來，她露出了一個非常虛偽的假笑——雖然電話那頭的人看不見她的表情，柔聲細語地發問。

　　「我不怎麼樣啊，我能怎麼樣呢，艾薇小姐。」

　　這個混蛋好像笑得更開心了。

　　「真的生氣啦？」

　　他溫聲問。

　　「……」

　　「艾薇？」

　　「……算了，我們換個游戲吧。」

　　聽到蛇倉翔太用這樣溫柔的口吻喊她的名字，而且是直接喊她的名字，不帶任何的後綴，艾薇突然就覺得自己剛才上頭的情緒全都融化了。

　　哪怕知道他多半是故意的，她也氣不起來。

　　少女揉了揉太陽穴。

　　「不過我一時半會兒確實不知道玩什麼，之前的游戲倒也可以，不過——你有沒有什麼推薦？我可以聽你的。」

　　「嘛，嘛，我推薦的游戲等下再發給你。我的手機剛才跳出了一條很有意思的新聞，我想轉發給你看一眼。」

　　「？」

　　什麼東西？

　　艾薇歪了歪頭。

　　沒過幾秒鐘，她果然收到了蛇倉教練發過來的新聞鏈接。

　　對方沒有掛電話，她也就忘了這回事，直接把那條新聞點開。

　　一片沉默。

　　幾秒鐘的停頓之後，伽古拉果然聽到少女「嘶——」地倒吸了一口氣。

　　「這是什麼神奇的新聞，認真的嗎……」

　　她的注意力很明顯已經被這條新聞徹底轉移走了。

　　但這也不怪艾薇。

　　哥譚甜心布魯斯.韋恩幾分鐘前入住了一家酒店，令人驚訝的是，他這次居然沒有攜帶任何女伴。

　　更令人驚訝的是，他這次住的酒店居然不是五星級。

　　新聞裡配了一張圖，裡面抓拍到的人看起來確實是艾薇老父親的側影，至於文字部分，則全都是小編的震驚之語。

　　你還震驚震驚震驚個沒完了。

　　新聞有你這麼水的嗎？你們這些自媒體能不能稍微認真一點。

　　艾薇上網搜了一下。

　　……果然，這曾經是三流的花邊小報，現在正在網上試水，處於轉移工作重心，想要在網絡媒體界占據一席之地的狀態。

　　不過看你發出來的這種新聞，我覺得你是沒希望了。

　　艾薇翻來覆去地把這條新聞看了好幾遍。

　　「怎麼不說話了？」

　　電話那頭，傳來蛇倉教練的輕笑聲。

　　少女先抬頭，看了莉莉一眼，眼神裡透出一絲疑問。

　　她什麼都沒有說，可莉莉好像明白她的意思一樣，微微頷首。

　　「我就是在想，這個抓拍看著挺模糊的，而且只是側影，裡面的這個人——雖然很像是我父親，但也許，未必是他？是不是這些媒體急著報道，結果弄錯人了？」

　　艾薇盡量平靜地說著，「我父親之前已經跟我說了晚安，回房睡覺了啊，怎麼可能現在跑出去租酒店？」

　　她一邊這麼說，一邊使用搜索功能。

　　果然，就和莉莉無聲的回答一模一樣，少女看見了蝙x俠今晚在繼續夜巡的新聞。

　　……

　　這可就離譜起來了。

　　什麼情況啊這。

　　這些媒體弄錯了？

　　還是有人碰瓷？

　　很好，不管是什麼原因，她現在可真是越發清醒了。


第104章

　　雷蒙德, 一個巴巴爾星人，覺得自己是真的很幸運。

　　他剛剛來到這顆星球，因為不想要暴露自己外星人的身份, 所以就變成了人類的樣子——他通過報紙學習了一下, 應該是稱呼這顆星球上的智慧種族為人類。

　　他只是模仿著報紙，變成了頭條上的那個家伙的樣子。

　　畢竟對方長得好像還挺不錯（悄聲）。

　　誰能想到呢？

　　自那之後，他就得到了非同一般的待遇。

　　進了一家高樓, 櫃台後的女人就很熱情地表示歡迎, 還主動把他帶到了一個特別漂亮的房間，讓他休息。

　　所有看到他的人都滿口贊美恭維之詞，聽得他美滋滋的。

　　房間也是真的好, 不僅漂亮，而且舒服，還有著淡淡的香味。雖然他不太清楚，這個香味到底是什麼，又來自於哪裡。

　　唯一讓他有一點點糾結的就是, 那個把他帶到這裡的女人腿腳好像不是特別好。

　　她總是會不小心踩空或者扭到腳踝, 栽向自己的方向。

　　為了不暴露, 雷蒙德只好每次都尷尬地扶住對方, 再把她輕輕推開。

　　所以你們人類都這麼過分的嗎？

　　人家女孩子腿腳都這麼不方便了，還需要她帶著客人上樓，走來走去的看房間？

　　這個行為可真是太糟糕了！

　　經理.並不覺得這個前台的腿腳有問題.也從來沒有分配給前台「帶客人去房間」的任務.酒店主事人之一：僵硬的微笑.jpg。

　　說起來，布魯斯.韋恩怎麼會看上他們酒店？

　　為了討好這個哥譚首富，看他已經困成了這個樣子，經理非常體貼地沒有讓他辦理各種入住手續，而是自己在後台進行處理。在整理這些資料的時候，他的腦子裡突然閃爍過一個這樣的念頭。

　　雖然他是個很有野心的男人, 也相信自己早晚有一天，能讓這個酒店在哥譚占據一席之地。但是他也必須承認現實，現在，他們的酒店還沒能評上五星，這些挑剔的富豪是看不上這種沒名氣沒特色的「小」酒店的。

　　那布魯斯.韋恩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而且居然還沒有帶女伴。

　　剛才好像有記者拍了兩張照，經理沒能攔下來，他也知道為什麼那個記者表現得這麼興奮又警惕。畢竟，哥譚甜心在酒店入住的時候沒有攜帶女伴，這簡直可以成為三流小報的新聞頭條了。

　　這些疑問在男人的腦子裡簡單地轉了轉。

　　但很快，他又開始應付新來的客人，把這些事情全都扔出了腦海。

　　那可是布魯斯.韋恩唉。

　　他對自己說。

　　這個哥譚闊佬做出來的糊塗事情還少嗎？

　　先不說極限運動、每周換一個女伴、投資包養蝙蝠俠等等等等的事情。

　　他居然能接一連三的收養了三個小男孩，而且都是黑發藍眼的小男孩，而絲毫不在乎媒體界的評論。

　　要知道，當時未成年保護協會的人找了他七八回，每次都帶著便衣警察和記者。只要發現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就會把他抓起來，如果不能真的送他進監獄，至少也得讓他面對全世界的道德譴責。

　　就，這種人，他干出什麼事情來都不值得驚訝。

　　自己還是別管這些有錢人的想法了。

　　他們的腦回路自己弄不懂的。

　　自己還是專心賺錢比較好。

　　*

　　*

　　*

　　布魯斯.韋恩覺得自己很倒霉。

　　不。

　　也許不應該用倒霉來形容。

　　但他是真心實意地覺得離譜。

　　男人翻看著最近的這些報紙頭條。

　　這些三流媒體最近應該很興奮。

　　以前的時候，他們持之以恆地報道布魯斯.韋恩的新女伴，報道他又進行了什麼樣的極限運動，報道他因此受傷、可能會消失多長的時間。

　　雖然哥譚人仿佛永遠也看不夠這些東西，但是看久了總是會精神疲勞的。

　　可是最近的情況非常有意思。

　　布魯斯.韋恩好像變了個人一樣。

　　根據新聞媒體的報道，他分別做出過：

　　——深更半夜到酒店睡覺，只去了四星級的酒店，而且進去出來的時候都沒有女伴陪著，還拒絕了前台的投懷送抱。

　　——吃最便宜的路邊攤，而且不付錢，老人家一抬頭人已經不見了，不得不打電話給韋恩公司來要債。

　　——遇到小偷和劫匪的時候，這個哥譚知名的草包居然主動回手了，而且在撂倒敵人之後還把他們抓去了警察局。他拿了一根繩子（記者好奇地表示關心，有沒有人知道這根繩子是從哪裡來的），把這些人綁了起來，拖到了警察局。請注意，他居然沒有開車，而是走著去的，以至於這些小偷和劫匪想要告他故意傷害。

　　不過根據布魯斯的調查，他們先被hei幫狠狠揍了一頓，因為他們違背了那個反派的「規則」，在不該動手的地方動了手。

　　最重要的是，他們是單干，居然還沒有加入該hei幫。

　　被揍了一頓後，他們就「棄暗投明」，也成為了其中的一員。

　　——以及，遇到曾經睡過的模特女郎，男人沒有說任何的花言巧語，還在女人往他身上蹭的時候手忙腳亂地跑了——對，他還是沒有開車，是走著來，跑著逃掉的。

　　這些三流記者在文章末尾進行了提問：究竟是布魯斯.韋恩睡多了美女，身體終於出現了那方面的一點小問題；還是韋恩家要破產了，所以連車都開不起；還是最不幸的，兩者其實都有？

　　當天，韋恩家的股票發生了微妙的波動。

　　本來就已經在公司加班加得快要猝死了，提姆差點打電話回來罵他。

　　真的只是差點。

　　（）

　　這可真是世界上最嚴重的風評被害。

　　最近其實什麼都沒有干的布魯斯.韋恩推開這些報紙，手機也扔到一邊，無視了叛逆一兒子發過來的一連串「哈哈哈哈哈哈」，以及托尼.斯塔克發過來的上百條嘲笑訊息。

　　他居然問我需不需要吃藥。

　　他可以幫忙從紐約郵一點過來。

　　這是什麼人？

　　我還能夠「不行」？

　　自己看他不順眼果然是合理的！

　　即便心思再深沉，男人還是忍不住這麼默默感慨了一句。

　　但很快，他就垂下了視線，注意力重新回到了這些新聞的上面。

　　……

　　這應該是一個有偽裝能力的家伙。

　　就是不知道，這是易容術，還是別的特殊能力。

　　他對自己說。

　　說實在的。

　　雖然心情很微妙，可布魯斯.韋恩並沒有生氣。

　　他只是在理智地思考，以蝙蝠俠的身份思考，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是陰謀嗎？

　　針對布魯斯.韋恩的陰謀？

　　或者更嚴重一點，是針對的蝙蝠俠？

　　可說實在話，如果這是陰謀詭計，這種手段未免就太幼稚了。

　　偽裝者雖然做了很多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但卻沒有造成任何嚴重的後果，只是給各種小報貢獻了流量。布魯斯.韋恩的形像確實受到了影響，可說實在的——布魯斯韋恩難道還有什麼正面形像不成？

　　他早就不在乎這個了。

　　而且，說真的，對方反而給自己幫了忙。

　　因為在他出現的時候，自己曾經作為蝙蝠俠夜巡，所以很多懷疑他身份又沒有完全確定的人，肯定都陷入了疑惑之中。

　　把蝙蝠俠和布魯斯.韋恩這兩個身份切割開，對他的好處絕不是一點半點。

　　所以這個人簡直是幫了他。

　　黑發藍眼的男人露出一點沉吟的表情。

　　他的手掌按在那些報紙之上。

　　經過分析，這個家伙仿佛真的只是擁有了偽裝的能力，所以想要偽裝成布魯斯.韋恩——而且對方多半來自於別的城市，根本不認識布魯斯.韋恩，所以才會做出這麼多可笑的事情，令人輕而易舉地就發現了他的不對勁。

　　威脅性不是非常大。

　　……

　　但是自己確實應該把他逮出來了。

　　布魯斯對自己說。

　　這些奇奇怪怪的新聞在減少，也就是說，那個家伙已經開始了解了布魯斯.韋恩的人設，並且開始了偽裝。

　　而且，他的易容術實在高超，就連自己都沒有看出來，對方偽裝出的這個人在外表上存在的破綻。

　　也許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完美地偽裝成表面的自己。

　　最重要的是，如果他之後換了一個身份，偽裝成一個普通人，那想要把他抓出來的難度就會大大增加。

　　從這一點上，布魯斯居然要慶幸，這個家伙選擇偽裝成了自己，而且還不懂得避開媒體和記者。

　　……

　　慶幸。

　　（）

　　男人低頭，又看了一眼那張報紙。

　　這個該死的三流小報在文章的末尾，已經開始正大光明地推銷壯陽藥了，也不知道是收了對方多少廣告費。

　　很好。

　　他對自己說。

　　抓到人後還是先揍一頓吧。

　　*

　　*

　　*

　　「你在笑什麼呀。」

　　「……」

　　「你在笑什麼呀教練先生！不要光顧著笑啦！」

　　你要是不想讓我知道，就遮掩一下你的表情，不然你就得告訴我發生什麼了！

　　艾薇跳腳（並沒有）。

　　她抱著一堆的零食，轉移到了蛇倉翔太的身邊，坐下來。

　　黑發的男子原本正在玩手機，感覺到她的動作之後，終於微微偏頭，眼睛裡依舊是毫不掩飾的笑意。

　　——而且頗有幸災樂禍的感覺。

　　艾薇一看到這種表情，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直覺覺得這件事跟自己有關。

　　至少有間接的關系。

　　「到底怎麼了，你笑成這個樣子，我不能知道嗎？」

　　少女扯了兩下他的衣袖，「到底怎麼了嘛。」

　　「想知道？」

　　「嗯嗯！」

　　不想知道我干嘛問你。

　　艾薇小雞啄米式點頭。

　　然而眼前的男人並沒有立刻回答，反而是笑著轉移了話題。

　　「怎麼沒有睡覺，今天不困了？」

　　嘶——

　　「困，還是困的。」

　　雖然有那麼一點想說謊，可對上蛇倉翔太噙著笑意的眼睛之後，艾薇還是慫成了一團，乖乖說實話。

　　她揉了揉太陽穴。

　　「但是這兩天晚上我都是想要早早睡覺的，結果大概是因為這些日子一直晝夜顛倒，所以躺了一個多小時都沒能睡著。我就想著，今天白天撐一撐，不要睡了，晚上應該就能好好休息……哈——欠。」

　　不說還好，這個人一提起這個話題，困意立刻就占據了大腦。

　　尤其是，她都快要習慣這個時間「午睡」了，突然不睡覺，其實還挺難受的。

　　艾薇又揉了揉眼睛，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男人略略挑眉。

　　他並沒有對此做出評價。

　　艾薇又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不要轉移話題啦。」

　　她還是很好奇，到底是什麼事情，能夠叫這家伙笑成這個樣子啊？都快露出顏藝來了！看他的反應，這也不是自己不能知道的事情。

　　純粹是他想逗自己玩，才沒有立刻說。

　　好奇。

　　真的更好奇了。

　　在少女即將被逗得炸毛的臨界點，蛇倉翔太及時收手，把自己的手機舉到她面前。

　　「嘛，其實類似的新聞我之前給你看過，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像。」

　　他笑著說。口吻玩味。

　　「是跟你那個尊敬的父親相關的事情呢~。」

　　「嘶……」

　　艾薇的注意力已經被相關新聞轉移了過去。

　　也不知道蛇倉教練是不是故意的，她看到的這個新聞，正好就是那種標題黨，來了個「驚！哥譚首富的身體出現了問題！」，把她嚇了一跳。

　　結果她不安地往下翻，看到的是小編懷疑布魯斯.韋恩的身體在男性的某個方面出現了（消音），所以最近才會不和各種封面模特出入酒店，而是自己一個人潔身自好，遇到美女投懷送抱都會躲得遠遠的。

　　文章末尾，記者推薦了好幾種xx藥，甚至還配了圖，介紹了這些藥可以在哪些大小藥房買到。

　　就。

　　一個詞，離譜。

　　說真心話，如果是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看這些新聞，她倒是不會覺得怎麼樣——當代年輕人嘛，這些事情總是會了解一些的，你永遠不知道三更半夜的女生宿舍可能會聊些什麼話題。而且，為了過審，這個小編的用詞其實還是挺委婉的。

　　雖然老父親絕對不會感激他的這份委婉就是了233333。

　　可——

　　艾薇抬頭，看向自己身邊的教練先生。

　　他正笑吟吟地注視著少女的面龐，仿佛在觀察著她的反應，那雙黑色的眼眸依舊含著笑意，卻顯得更加幽深。

　　「怎麼樣，不好玩嗎？」

　　「……我父親真的會哭的，這些記者在干什麼啊，他們是真的不怕被起訴嗎。」

　　你。

　　教練先生，你也很無聊！

　　「啊，不只是這個。」

　　大概是看出了女孩子的想法，蛇倉翔太笑了一聲，然後劃動著手機屏幕，把之前的新聞也一條條翻出來給她看。

　　艾薇的閱讀速度很快。

　　雖然她越看，就越覺得無語。

　　「……你是故意的吧？」

　　新的一條新聞被點開的時候，她終於繃不住了，語氣聽著仿佛又氣又笑。

　　「什麼故意的？」

　　「別裝傻！」

　　這個家伙收藏的這些新聞全都是標題黨，沒有一個正經的。光看著標題，好像這些記者拼死發現了某些駭人聽聞的秘密。下一秒哥譚甜心就要病重猝死，或者韋恩家就要破產、拍賣韋恩大宅、最後流落街頭了。

　　哥譚又不是沒有正經媒體，你為什麼找的全都是這種三流小報啊？

　　你不是故意的才怪呢！

　　少女用腳尖輕輕地踢了他一下。

　　——訓練室都鋪著泡沫地毯，所以她雖然今天依舊沒有訓練，但已經脫了鞋，擺在長椅旁邊。因此不用擔心給這位的西裝褲留印子。

　　順便一提，因為她最近不訓練，這位也不穿練功服了，直接一身筆挺西裝在屋子裡晃悠。

　　他們兩個可真是跟這個訓練館的畫風格格不入。

　　負責人看了會心肌梗塞，覺得他們是在浪費資源的那種。

　　男人的臉上浮現出一種意味不明的表情。

　　他輕輕哼笑一聲。

　　但是艾薇已經不管他了。

　　——看這位收藏的新聞，根本就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滿腦子都是這些無良自媒體強行給她灌的水。她還是自己去搜索一些有用的東西吧。

　　女孩子把自己的手機摸出來，開始谷歌。

　　伽古拉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

　　而艾薇恍若未覺。

　　……

　　有點奇怪。

　　她對自己說。

　　就像那天晚上教練先生發給自己的那條新聞一樣。

　　一方面，這些事情不像是老父親會做出來的——在家裡怎麼樣先不說，在外人面前，他形像包袱其實還挺嚴重。

　　……至少肯定不會做出吃路邊攤賴賬的事情。

　　另一方面，時間好像也不太對勁。

　　有些新聞上說的時間，她很確定老父親當時在家，或者是在做別的事情。那怎麼會出現第一個他呢？據她所知，布魯斯好像目前還沒有掌握分身術。

　　這就很神奇了。

　　當時看到那條新聞，艾薇覺得是這些記者急著發報道，所以看見有人長得比較像，就拍了個側影發出來，她完全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可現在，奇奇怪怪的新聞出了這麼多，有些甚至照到了這個「布魯斯.韋恩」的正臉，艾薇很確定，這就是自己的老父親。

　　或者說，是自己老父親的外表。

　　她一時陷入了沉思之中。

　　「怎麼突然發起呆了？」

　　含笑的聲音突然輕輕擦過耳畔。

　　「！」

　　艾薇一驚。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又不知不覺地放飛了思緒。

　　「抱歉。」

　　她輕輕咳嗽了一聲。

　　轉頭，蛇倉教練的眼睛裡依舊全都是玩味的笑意。

　　「怎麼樣，有沒有看出這些報道裡面的破綻，還是說這些都是真的？」

　　他倒是沒有生氣的意思，而是微微仰頭，示意少女看自己的手機，「你好像並不覺得這些新聞很有趣呢，是嗎，艾薇小姐。」

　　「……我為什麼覺得你好像很想要看戲？是我的錯覺嗎？」

　　「當然，我怎麼會做這麼不好的事情呢~。」

　　「……」

　　你這麼一說，我立刻覺得你就是想要看戲了啊喂！

　　你到底是對我父親有多大的不滿啊，又是因為什麼而不滿，才會是這個態度？我一直以為你們男性在這個方向被懷疑被造謠的時候，是會感同身受的「憐憫」一下的啊，你非但不同仇敵愾，你還一臉「我想吃更大的瓜」的表情。

　　我真的不能理解！

　　總覺得這個人好像在期待布魯斯站出來，來一個「我要澄清一下，你們不是造謠，我是真的身體有問題」的公告。

　　然後他能直接在哥譚放煙花。

　　是我的錯覺嗎？

　　這必須是我的錯覺吧！

　　做人可不能這麼缺德啊教練先生！！！！！！

　　*

　　*

　　*

　　人類需要「錢」這種東西。

　　這是他們的交易方式。

　　他偽裝的這個人好像在哥譚——就是這個他現在生活的城市——非常有名氣，而且非常有錢，所以幾乎每個哥譚人都相信他不會賴賬。他白吃白喝，白住他們的房子，這些人也沒有發出過任何疑問。

　　——是的。

　　混了幾天之後，雷蒙德才終於意識到，自己是在白吃白喝。

　　他小心翼翼地打探過。

　　自己之前欠的那些債，好像是被自己偽裝的這個身份的主人給付掉了，所以即便到了現在，他也依舊能夠用這個身份在哥譚橫著走路。

　　就。

　　這個人好像是叫布魯斯.韋恩是吧？

　　這可真是個好人（冤大頭）。

　　自己一定會在心裡真誠地對他表示感謝的。

　　現在不行，不能自投羅網。等到自己要離開的時候，也許可以變成美女的樣子，到這位面前轉一圈。聽說他好像很喜歡漂亮女人？

　　獻身肯定是不可能的啦，不過也許可以讓他驚艷一下，賞心悅目一回嘿嘿嘿。

　　也算是自己還債了。

　　雖然心裡開著玩笑，可已經初步了解了「地球」的巴巴爾星人，已經學會了躲開各種監控攝像頭。他現在正走在一條很偏僻的小巷裡，周圍的環境髒而且亂，感覺跟他之前身處的哥譚完全不是同一個城市。

　　男人拿出儀器，繼續自己的工作。

　　「先生，要買報紙嗎？」

　　「！」

　　細微柔弱的聲音，驚得雷蒙德渾身一抖，差點把儀器摔在了地上。

　　他惱怒地轉身。

　　「誰呀，你——」

　　剩下的半句話被他咽了回去。

　　面前的是一個地球少女，看起來年紀還很小，應該是地球人的十三四歲。她生得那麼瘦弱，穿的衣服那麼破爛，臉上也全是泥塊灰塵，仿佛已經很久沒有洗臉了。

　　她戰戰兢兢地抱著一大摞報紙。

　　「先生，買一張報紙吧。」

　　她細聲細氣地說著，表情非常不安，仿佛是害怕自己被攆走甚至是被打罵。可她還是伸出一只雞爪般的手，抓著一張已經皺了的報紙。

　　「抱歉，我——」

　　我不需要這個。

　　雷蒙德的視線落在了報紙之上。

　　這是一張已經過時了的報紙——女孩子懷裡的全都是過時了的報紙，也不知道是她從哪裡收集來的。這一張上面的頭條，是哥譚當時出現的藤蔓怪物，還有打敗了敵人的奈克瑟斯奧特曼。

　　他的後半句話就被他自己咽了回去。


第105章

　　黑發藍眼、穿著西裝的男人正拿著那張報紙, 安靜地掃視著，剛才刻意的笑容已經消失，於是他的眼神就顯得頗有幾分深邃。

　　伊蒂絲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

　　她是賣報紙的, 原則上來說, 當然不會願意別人免費把報紙上的內容看完了。可看著眼前這個穿著富貴模樣出色的男人，以及一看就很有力氣的優越身材，她又有點害怕，不敢隨便出言阻止。

　　直到聽見自己的肚子「咕嚕咕嚕」叫了好幾聲，她才咽了一口唾沫，乍著膽子開口。

　　「先生，那個, 先生。」

　　女孩子小心翼翼地說著, 聲音細微又虛弱, 「你要不要買下這張報紙呢？這樣你可以拿回去慢慢看。」

　　——我覺得不用了。

　　雷蒙德這樣想著。

　　他確實對奈克瑟斯奧特曼的事情很好奇, 想要看看這個人間體——哦, 應該是叫適能者？是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姑娘。

　　可，用布魯斯.韋恩的身份, 他能把有關奈克瑟斯的所有報紙都弄過來, 還是免費的（反正不是他自己花錢, 就讓那個冤大頭再吃個虧算了），那些想要討好布魯斯.韋恩的人甚至會幫忙, 把報紙整理順序，讓他能第一時間看到自己最想要的內容。那，他何必在這個人類女孩的手裡花錢, 單買一張報紙呢？

　　最重要的是，他沒錢。

　　一分錢都沒有。

　　從這方面來說，自己可能比這個人類女孩還要窮。

　　雷蒙德嘆了一口氣。

　　他把報紙遞回去。

　　「那個, 抱歉，我——」

　　可是這句話並沒能說完。

　　因為眼前的人類女孩正看著他，雖然一副緊張害怕的樣子，好像是擔心自己會揍她一頓，可眼底還是有著很明顯的期待。

　　聽到男人的道歉後，伊蒂絲的眼睛瞬間就黯淡了下去。

　　「沒關系的，先生。」

　　可是她還是盡量有禮貌地應了一聲，然後伸出一只雞爪子般難看的手，想要把那張報紙收回來。

　　與此同時，她的肚子又「咕嚕嚕」地響了起來，聲音大得連雷蒙德都聽見了。

　　「……」

　　她沒能抽回報紙。

　　「？」

　　這個人難道是想要昧下自己的報紙嗎？明明是哥譚的首富，卻要搶自己僅有的、能用來賺錢的東西嗎？

　　伊蒂絲哆哆嗦嗦地看著他。

　　可她還是不肯松手。

　　事實上她也知道的，很多有錢人表面光鮮，實際上卻要比窮人還要惡劣冷酷。在沒有監控的地方，他們甚至可能會虐打像自己這樣弱小的存在。而且，很多窮人也會欺負比自己更弱小的人，從中獲得快樂。

　　眼前的這個家伙可能就是其中一員。

　　哪怕他是哥譚知名的「好心人」。

　　她本應該撒手就跑。

　　……

　　可是她真的好餓。

　　她也已經沒有錢了，只剩下這堆過時的報紙。

　　她真的不能再放棄自己的「財產」。

　　女孩子渾身發抖，表情特別恐懼，可還是不願意丟下這張報紙，轉身逃走。

　　她看到眼前的男人微微嘆了一口氣。

　　「你餓了嗎？」

　　「……？」

　　「很抱歉，我身上沒有現金。」

　　是真的一窮二白。

　　雷蒙德這樣說著。

　　「這樣吧，你把所有跟那個奈克瑟斯奧特曼相關的報紙整理出來，交給我。我呢，去給你買點吃的，我們交換，可以嗎？」

　　沒有回答。

　　「如果不行的話，那——」

　　「可以的，可以的！」

　　伊蒂絲立刻連連點頭。

　　「那你在這裡等我。」

　　雷蒙德看了一眼小女孩過分瘦削的身體，想要再嘆一口氣，最後還是忍住了。

　　他轉身朝著小巷的外面走去。

　　——經過這些日子的偽裝，他已經知道，自己買東西的時候，盡量不要碰那些路邊攤。一方面呢，真正的布魯斯.韋恩實在是個有錢人，好像幾乎不會碰那些廉價的玩意兒。另一方面，路邊攤一般都需要現金付款，很少能夠記賬，不像那些大酒店，自己拍拍屁股走人就行了，他們連一句話都不會詢問自己。

　　幸好他記得，這附近應該就有一家蛋糕店，看著還挺高檔的。

　　那自己刷名字應該沒有問題。

　　多買點？讓這姑娘帶回去？

　　他這麼琢磨著，結果走了幾步，就聽到細碎的腳步聲跟在自己身後。

　　「？」

　　雷蒙德回頭。

　　那個小女孩就跟在不遠處的位置，看他停住了腳步，立刻露出了不安惶恐的表情，身體靠住了牆壁。

　　也不知道她到底長得是好看還是難看，畢竟臉上全都是灰塵泥土，完全就是個髒兮兮的小泥猴。只是現在她一雙眼睛特別的亮，好像還有一點畏懼的、緊張的水霧。

　　「你要跟著我去嗎？在這兒等著我就行了。」

　　男人好像是想要抱怨什麼，可看到她這麼惶恐的表情，還是把那些話咽了回去，只搖了搖頭，滿臉無奈，「我馬上就回來。」

　　「……」

　　可，如果你是想要趁這個機會走人呢？

　　因為你看完了報紙，不想付錢，所以才用這種借口來誆騙我。

　　我不是沒有被騙過的。

　　我好餓。

　　我真的想吃東西。

　　伊蒂絲低著頭，不肯說話，可也沒有走開的意思。

　　短暫的沉默。

　　女孩子越發不安了，只是她還是強撐著，不去看那個男人的眼睛。

　　最後，她聽到「布魯斯.韋恩」吐了一口氣。

　　「算了，我不管了，你想來就來吧。」

　　男人這麼說著，轉身，繼續走向蛋糕店的位置。

　　伊蒂絲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跟在了雷蒙德的身後。

　　*

　　*

　　*

　　事情到底是怎麼走到了這一步的呢？

　　雷蒙德陷入了沉思。

　　他看到伊蒂絲推開房門，艱難地把自己提著的蛋糕放在了桌子上——如果那還稱得上是桌子的話。

　　男人開始回憶剛才發生的事情。

　　因為看得出伊蒂絲是真的很餓，而且反正這也不是自己的錢，不花白不花（劃掉），雷蒙德就買了很多的蛋糕，足足裝了四個大塑料袋，差點把整家店的食物全都買了個干淨。

　　結果就是，伊蒂絲提不動袋子。

　　雷蒙德：……

　　他本來的想法是，讓這些店員守著，小女孩自己多跑兩趟，把東西取回去算了。可是伊蒂絲卻滿眼含淚，雖然點了頭，看著卻很是不情願的模樣。

　　雷蒙德被搞得滿頭霧水。

　　直到有一個店員美女（雷蒙德第N次小心翼翼地躲開了對方的投懷送抱）湊過來，小聲告訴他，這些小孩子其實都很惡劣。如果伊蒂絲把蛋糕送回去，再回店裡來取，那她回家的時候，多半就已經被那個街區的壞孩子「入室搶劫」了。

　　何況，他們的店主性格也不怎麼樣。

　　現在是「布魯斯.韋恩」在這裡，店主能勉強擠出一張笑臉來，說著什麼「哎呀，可憐的孩子，蛋糕你都拿走吧，以後真的太餓了可以來找我，我免費給你處理品」。可要是他真的走了，剩下的這些蛋糕，別說幫忙看守了，店主大概寧可扔了，也不會留給這個小女孩。

　　因為會很「掉價」。

　　有些富人知道了店裡的蛋糕給乞丐（雷蒙德：她也沒乞討啊，怎麼就是乞丐了）吃過，就不會願意再來這種高檔店裡買食物了。

　　要不是看在布魯斯.韋恩的面子上，店主今天都不會願意賣這些蛋糕——加價都不賣。

　　雷蒙德：你們人類的思維怎麼就這麼奇怪。

　　這難道不是你們的族人嗎？

　　窮人富人什麼的，分類這麼嚴格，我差點以為你們已經生殖隔離了。

　　最後，他只能頭疼地把蛋糕幫忙拎到了伊蒂絲的家，路上不得不聽伊蒂絲說了一萬次的「謝謝」。

　　……

　　老實講。

　　這片街區可真是亂套。

　　環境也是真的糟糕。

　　把蛋糕放在門邊，雷蒙德順勢就打量了一圈，神色復雜。

　　之前他雖然會在這種混亂的地區躲避攝像鏡頭，可，他其實還是不願意委屈自己的，到了該睡覺的時候，他還是會去找個大酒店，住那麼一晚。

　　如果真的不想暴露，憑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偷偷潛入包廂中。保管第二天早上他走了，酒店的負責人都沒法發現，這個屋子曾經被使用過。

　　所以他並不知道，原來這些人類，也會住在這麼髒亂的地方。

　　「對不起，對不起，您隨便坐，你想要坐在哪裡都可以。」

　　伊蒂絲可能也是覺得有點丟臉。

　　她漲紅了面孔，小聲地道歉，趕緊把這些蛋糕都拖到了房間的一角。

　　她住的這個屋子不僅破爛，而且還很小，光是這幾個塑料袋，就讓屋子顯得擁擠起來。現在兩個人擠在屋子裡，連空氣都因為擁堵而溫度上升。

　　「不用謝。」

　　雷蒙德遮掩了自己的表情，不讓自己把真實情緒帶出來。

　　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自然一點。

　　「那我就先走了，你忙吧。」

　　「那個——！」

　　究竟是出於什麼心理呢？

　　伊蒂絲突然挑高了嗓音，仿佛是想要阻止。

　　於是她就對上了男人看過來的目光，他的眼神裡透出疑問，仿佛是在關心，她是不是還想要自己做些什麼。

　　她的臉漲得更紅了。

　　「那個——」

　　她小聲說，「我家裡還有很多過時的報紙。先生您給我的蛋糕真的太多了，太貴了，我不能就這麼收下。可我也沒有別的可以回報你的東西——那個，我，您不是想要看那個奧特曼相關的內容嗎？我給您翻一翻，您把有用的報紙都拿走，好嗎？」

　　「不用了，我去報社也——」

　　停停停停停！

　　你沒完了你還，你別哭啊你！

　　看到小女孩的眼眶裡又一次噙滿了水霧，雷蒙德趕緊後退了兩步，後背幾乎都要貼在了牆壁上。

　　他心累地吐出一口氣來。

　　「那好吧。」

　　他疲憊道，「那麻煩你快一點了。」

　　我會把這顆星球拉入黑名單的。

　　我以後還是少來比較好。

　　這些人類真的是克我！！！！！！

　　*

　　*

　　*

　　再說一次。

　　事情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呢？

　　幸好這身衣服是他變化出來的。

　　呃，不對，不是變化出來的其實也沒關系。反正就算是要買衣服，花的也不是自己的錢，那就無所謂了嘛，弄髒了就弄髒了吧。

　　雷蒙德已經快要自暴自棄了。

　　他此時正坐在那張床上，翻看著報紙。

　　——不是他想要占小女孩的地方，而是，這個屋子裡真的只有這裡能坐了。伊蒂絲的資產裡顯然並不包括「椅子」這個物件。

　　他一開始確實是想要讓伊蒂絲找報紙的。

　　然而他很快發現，這個孩子認識的單詞不夠多。

　　——甚至比他這個學習能力驚人的外星人還要少一些。

　　於是報紙翻找得就特別慢。

　　雷蒙德實在是受不了了，干坐著實在太無聊，於是就自己也開始上手幫忙。

　　別說，通過這樣的方式，他其實能更好地了解這顆星球，也知道一點自己之前在偽裝方面存在的漏洞。

　　他翻得很快。

　　一張一張報紙被他看過，又擺到一邊。

　　直到——

　　「？」

　　發現這位「布魯斯.韋恩」先生拿著報紙沉思，伊蒂絲實在是有點好奇，她非常小心地伸了一下脖子，於是就看到了報紙上的配圖。

　　那是一個黑發黑眼的，模樣很有亞洲特色的年輕女孩。

　　伊蒂絲記得她。

　　因為對於任何一個女孩子來說，尤其是像她們這種在窮困潦倒的邊緣掙扎的女孩子，艾薇.韋恩都是她們的一個美夢。

　　當初知道韋恩家丟了一個女孩之後，多少黑發的小姑娘幻想自己就是那個丟了的孩子，假裝自己失憶了，去韋恩家碰瓷呢？

　　如果不是伊蒂絲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世。

　　如果不是她確定自己的母親是誰，確定自己從小在這片混亂的區域長大，從來沒有跟那個富人有過半分鐘的接觸……

　　也許她也會產生這樣的幻想。

　　小姑娘看向眼前的男人。

　　她的話到了嘴邊，突然又莫名其妙地咽了回去。

　　此時的雷蒙德正拿著那張報紙，盯著上面的圖，神色陷入了沉思之中。因為他使用的是布魯斯.韋恩的臉，沒有那種傻白甜的笑容之後，他身上就有了一種沉穩的、別樣的氣質，散發出男性的另外一種魅力。

　　半晌，他才回過神來。

　　抬起頭的時候，對上的就是伊蒂絲復雜的目光。

　　但是這個復雜只有一瞬間。

　　很快，小女孩就露出了笑容。

　　「那個，如果你想要看別的相關的新聞，我這裡也有，我幫你翻出來吧。」

　　「不必了，我——」

　　「您不必客氣。」

　　伊蒂絲小聲說。

　　「您給我買的這些蛋糕，別說報紙了，就算把我的這個房子買下來，說不定都有的剩。所以您別客氣了，讓我彌補一下您，這樣我也能心安理得地吃您買的東西。」

　　嘖。

　　再說一遍，人類真是麻煩。

　　雷蒙德抓了抓頭發。

　　「好吧，那好吧，麻煩你了。」

　　他咕噥道。

　　「那就請你順便把艾薇.韋恩——咳，我是說，請你把我女兒相關的報道翻出來給我看看，可以嗎。」

　　說到「女兒」這個單詞的時候，男人扯起嘴角，表情格外糾結，以至於俊美的面孔都快要扭曲成了痛苦面具。

　　伊蒂絲沉默了一下。

　　可最後，她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

　　*

　　*

　　「恢復了正常訓練的感覺怎麼樣？」

　　「……」

　　「？」

　　「要聽實話嗎？」

　　「不聽實話的話，我何必要問你呢，艾薇小姐。」

　　某位已經換下練功服的教練扯起唇角，笑容意味深長。

　　於是艾薇也笑了一下。

　　「說得也是。」

　　短暫的沉默，她眨了眨眼睛。

　　「我覺得吧，好久沒有這樣鍛煉過了，我有那麼一點點，只是一點點的累。感覺今天晚上回去必須得好好放松一下了。」

　　不然明天起床肯定又會渾身酸痛。

　　「誰讓你偷懶了這麼多天呢？」

　　蛇倉翔太語氣玩味，「你的水平沒有退步，我已經非常驚訝了。」

　　「這種話就沒必要說得這麼直白啦教練先生！」

　　「我這可是為了你好呀，艾薇小姐。」

　　「我知道的，可是那也稍微委婉一點嘛，兩者又不衝突！」

　　女孩子小聲抱怨。

　　她甩著手臂，然後又踢了踢小腿，蹦跶了兩下，一副鍛煉過度，所以渾身上下哪裡都不舒服的樣子。

　　「但是不管怎麼說，我的作息調整過來了，這就是好事。」

　　少女真心實意地感慨道。

　　「也不枉費我那兩天白天撐著不睡覺的痛苦了。」

　　「說的很對。」

　　男人的笑意愈重。

　　「畢竟有些人跟我聊天，假裝自己很清醒，結果說著說著眼睛就閉上了，差點就栽在了我身上。有沒有發生過這種事呢？」

　　「呃——」

　　「那個人是誰呀？」

　　你好煩哦你！

　　不揭我的短你會死嗎！

　　艾薇鼓腮。

　　她看都沒看，就抽出自己懷裡的某樣零食，氣呼呼地扔過去。

　　黑發的男子很隨意地一伸手，甚至都不需要抬頭，就接住了那條巧克力。

　　「多謝~。」

　　他非常刻意地拉長了尾音。

　　只是低下頭，看清楚包裝上面寫著的名字時，他還是挑了挑眉。

　　「黑巧克力？」

　　蛇倉翔太語氣玩味，「我記得，就算是巧克力，你也不喜歡吃太苦的口味。所以——怎麼會買這個？」

　　所以，很顯然我是給你買的啊。

　　真沒想到，隨手一扔，扔的就是這個。

　　真是巧了。

　　連打擊報復的效果都沒有達到，為什麼我扔過去的不是一包奶糖呢。

　　艾薇自己也翻出一塊巧克力來（這次是牛奶口味的），低頭拆封，好遮掩自己的表情，不讓某人看出來破綻，太過得意。

　　「少管這麼多，趕緊吃吧你。」

　　「壞孩子。」

　　這一聲，他說得低啞而又溫柔，充滿了磁性，連那玩味的笑意都透出別樣的魅力來。

　　——這些天的連麥打游戲後，他們的關系似乎也要比之前親近了許多。雖然艾薇早就把他當成了朋友，但是她也必須得承認，朋友和朋友之間是不一樣的。

　　……

　　再想想莉莉那個愛吃醋的性子。

　　大學的時候，她跟住在同一個宿舍的舍友稍微親密一點，莉莉都會鬧脾氣，覺得自己被拋棄了。也怪不得最近莉莉看這人越來越不順眼，每次一起玩游戲的時候，她都要各種冷嘲熱諷。

　　以至於艾薇都從中學會了很多平時不常用的英語單詞（喂）。

　　從這方面來說，莉莉的脾氣居然已經變好了。

　　至少她沒有黑了教練先生的電腦和手機。

　　……或者是黑了，但是還沒有做什麼，所以教練先生沒有發現不對勁的地方，自己也沒有抓到莉莉的馬腳。

　　少女晃了晃腦袋，把這個可怕的猜想拋出腦海。

　　「哦呀。」

　　「？」

　　剛剛掰下一塊巧克力，含在口中，女孩子就聽到教練先生這樣輕輕的一聲，語氣裡的戲謔之意越發明顯。

　　她抬起頭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蛇倉翔太已經晃到了窗口旁邊，此時正低頭俯視著什麼場景。從這個角度，艾薇只能看到他唇角的弧度，怎麼看怎麼像是「似笑非笑」的狀態。

　　「你今天是有事情要做嗎？」

　　「？」

　　「哦，那看來是沒有。」

　　男人沒有給她解謎，甚至阻攔了少女走向窗口的動作，他按著艾薇的肩膀，讓她坐回了長椅上。

　　女孩子滿眼迷茫，卻還是順從了他的動作。

　　「等下你就知道了，就讓他先等著吧，別著急。」

　　他輕笑。

　　？？？？？？

　　你到底在說什麼呀？

　　不要謎語人不要謎語人不要謎語人。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再走回窗口的時候，站在樓下的那個黑發藍眼的男人似有所覺，突然抬起頭來，然後目光裡透出了驚愕。

　　伽古拉含笑，輕輕把手指按在了嘴唇之上。

　　【我可是幫了你大忙呢。】

　　他笑吟吟地心靈傳音。

　　這人可真是不了解人類世界現在的科技。如果讓艾薇現在看到了他在樓下，這孩子多半會發訊息問問她的父親，究竟是怎麼回事。那露餡可就是一秒鐘的事情。

　　所以自己當然是在幫忙。

　　世界上居然會有像他這麼好心的雇佣兵，他自己都快要被感動到了。

　　……

　　什麼？

　　他是想看戲，所以才出手的？

　　你有證據嗎？

第106章

　　震驚。

　　就是, 很震驚。

　　「你真的是來接我的？」

　　「當然，當然。」

　　可我怎麼這麼不信呢。

　　艾薇眯起了眼睛，很快又松開。

　　大概是從她的沉默裡意識到了什麼, 面前的老父親咳嗽了一聲，扯出一個略顯得有些尷尬的笑容。

　　「好吧，好吧，我承認。」

　　他改口了，「我是逛到了這裡, 突然想到你馬上要下課了, 那不如就來看看你什麼情況。感覺怎麼樣, 累不累, 辛不辛苦？」

　　「……還好。」

　　「這個詞可太敷衍了。」

　　「原來您也知道什麼是敷衍啊。」

　　「？」

　　「不，沒什麼。」

　　艾薇沉默了一下, 把某些過於銳利的詞都咽了回去, 「我是說，謝謝，我很高興能看到你來接我。」

　　她真的還挺高興的。

　　說實在話，少女的要求從來都很低，她也不是非要追求個事情的真相。如果不是布魯斯的態度問題（好吧，女孩子最關注的永遠是態度問題），她也不至於到現在還憋著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

　　就, 港真，那天發生的事情本身都已經不重要了。

　　如果最近這些天，老父親隨便有個什麼退讓的表示——都不是逼他開口，也不是非要他承認什麼。只要他舉止中稍微流露出那麼一點點委婉的歉意（哪怕他不是覺得自己做錯了事，而只是為自己當時的強硬而稍微表示愧疚）, 或者是有一丟丟想要重歸於好的表態，艾薇都會立刻原諒他。

　　她的要求就是這麼簡單。

　　可就是這樣，布魯斯依舊能把她頂到南牆上。

　　你說說，她攤上的這都是什麼家人，這都是什麼倒霉性格啊。

　　難道就非得我服軟才行？

　　哪有這麼做父親的！

　　艾薇這段時間裡是越想越氣，越等越氣，否則也不會熬夜熬了這麼多天。

　　這是真的沒有辦法退一步海闊天空了。

　　也就是因為，她對布魯斯的期望已經降到了最低，所以看到他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態度還這麼溫和，少女才會表現得這麼驚訝。

　　甚至開始感動。

　　沒錯。

　　就是這麼卑微。

　　葡萄美酒夜光卑.jpg。

　　「走吧，艾薇，別在這裡站著了。天氣還是很熱的，小心出一身的汗。」

　　黑發藍眼的男人露出一個格外甜蜜的笑容。

　　艾薇點點頭，也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不過——

　　「父親。」

　　「嗯？」

　　「您沒有開車來嗎？」

　　「呃——」

　　身前的男人莫名其妙地卡了一秒。

　　「我說了我是晃悠到這裡來的嘛。」

　　他笑了起來，雖然少女覺得他的笑聲非常尷尬，好像是想要遮掩什麼，「車我當然是停在我來的地方了，我現在就是要帶你去停車位。」

　　很合理的說法。

　　只是……

　　艾薇緩慢地蹙起眉頭。

　　她凝視著身前男人的背影，尤其是他的走姿。

　　剛見面起，她就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而現在，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了，以至於她不能夠再忽視。

　　「說起來，您今天出門是做什麼？」

　　少女突然又問了一句。

　　「布魯斯.韋恩」的背影頓時更加僵硬。

　　該死。

　　為什麼我以前不知道她是這麼警覺的人？這不應該啊！你們奧特曼人間體不都應該是很容易糊弄的傻白甜嗎？！

　　雷蒙德在心裡哀嚎出聲。

　　等他再回神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好幾秒。

　　空氣靜默得讓人害怕。

　　「你怎麼突然好奇起來這個了？小孩子就不要關心大人的行程啦。」

　　他發出了很虛偽的假笑，「如果是擔心我的話，只管放心，不是什麼大事，我已經都處理好了。」

　　呵呵。

　　就在雷蒙德的冷汗都快要流下來的時候，他聽見了艾薇的輕笑。

　　「好吧，好吧，您永遠都這麼說。」

　　她的語氣很柔和。

　　——是相信我的話了嗎？

　　男人不著痕跡地松了一口氣。

　　「那我們動作快點吧。」

　　他急急催著，「我是說，今天可真熱，我感覺都快要被曬得受不了了。車上有空調，我們還是趕緊上車。」

　　「您說得對。」

　　艾薇的目光緩緩掃過周圍。

　　這裡不是鬧區，所以人流量相對少一點，可作為主路，還是經常會有散步的路人，以及飛馳而過的各種車輛。

　　換句話說——

　　這裡不適合出現「意外」。

　　她若無其事地甩了甩手腕。

　　「父親，左拐。」

　　「啊？」

　　「你以前很少來，所以不太熟悉這裡的路況吧。這裡能抄近路的。」

　　少女的語氣格外溫柔。

　　「哦，哦……」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覺得，這句話被對方說得非常有氣場。

　　是不容違抗的感覺。

　　雷蒙德腦子都沒有轉，腳下就已經一拐，走向左邊的小巷。

　　有點傻？

　　感覺跟之前那些人不是一路的唉。

　　他身後的少女微微歪頭。

　　「那個——」

　　幾乎已經快要走進了小巷，雷蒙德才突然回過神來。

　　他的腳步僵硬了一下。

　　「話說，艾薇，你怎麼知道我要去哪裡的？」

　　「我不知道啊。」

　　「……啊？」

　　「但是這個方向只有一條主路，你開車來的，那肯定車是停在了那裡嘛。父親你不要告訴我，你把車停在了幾公裡外，那我就真的要懷疑你被熱傻了。」

　　艾薇語氣輕柔可愛，說的話也毫無破綻。

　　而且非常有道理。

　　這個男人就迷迷糊糊地點了頭。

　　「我的車當然停在了那兒。哈哈，是我被熱糊塗了，你不要在意。」

　　疑問暫時被解除，他緩慢地走進了小巷。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腳步還是不自覺地放慢了。

　　這是一條很偏僻的小巷。

　　沒有攝像頭，也沒有人經過。

　　？

　　這不像是能抄近路的樣子。

　　本就有些迷糊的雷蒙德緩緩收住了腳步。

　　「艾薇，你確定是這裡嗎？」

　　「我確定啊。」

　　「……可這不太像是能抄近路的樣子。」

　　「不，怎麼會呢，這就是近路啊。」

　　身後的女孩子輕輕笑了起來。

　　然而腳步聲已經消失了。

　　雷蒙德似有所覺。

　　他猛地回頭。

　　那個黑發黑眼的姑娘就站在那裡，臉上還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眼睛裡卻沒有半點笑意。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翻出了能源爆破槍，槍口直直地對著男人的腦袋，手指更是已經扣在了扳機上。

　　「只不過，這近道不是用來趕路，而是為了讓我們兩個能更快地解決問題。」

　　她的語氣很平靜。

　　「說吧，你是誰？」

　　這個演技就敢出門騙人，究竟你是傻子，還是你想把我當傻子？

　　趕緊去好萊塢報個班吧你！

　　*

　　*

　　*

　　沉默。

　　令人緊張的沉默。

　　「不說說看你是誰嗎？」

　　艾薇略略抬起槍口，口吻平靜。

　　她倒不是很生氣。

　　——大概是因為，這個人還沒有給她帶來什麼糟糕的影響吧。

　　唯一讓她有點遺憾的就是，她對布魯斯的認知果然沒有錯，這個人絕對不會率先朝自己低頭。

　　雖然艾薇更希望自己的這個認知是錯誤的。

　　半晌，面前的「布魯斯.韋恩」勉強扯出一個笑臉。

　　「你在說什麼呀，艾薇，我就是你的父親啊。」

　　反正在艾薇聽來，這像極了垂死掙扎，「你哪裡來的槍，怎麼能用它來指著我呢？好孩子，太危險了，快放下。」

　　你說的話越多，就越不像布魯斯。

　　有一說一，易容術不錯，可你的演技真是爛透了。

　　你事先都沒有做過調研？

　　眼前的少女微微眯起眼睛。

　　「你跟之前入侵韋恩大宅的那些人是一伙的嗎？」

　　她平靜地追問。

　　完全無視了對方的狡辯。

　　雖然她心裡其實隱隱約約已經有了答案。

　　——應該不是。

　　那些家伙根本是上來就動手，完全沒有跟自己溝通的意思，感覺並不會用這種手段來欺騙自己。

　　當然，不能排除這是一個組織裡兩撥作風不同的家伙。

　　可——

　　作風不同，也不能一波人那麼專業，一波人這麼傻吧。

　　艾薇在心裡吐槽。

　　而且，她也想起了之前看過的那些奇葩新聞。

　　現在反過來思考，應該就是這個家伙做的。

　　哪個組織會放自己的成員在哥譚這樣頂著別人的臉白吃白喝啊，目的是什麼，敗壞自己老父親的名聲？花自己老父親的錢？

　　搞笑呢！

　　面前的男人愣了一下。

　　「什麼？之前還有人入侵過韋恩大宅？是來找你的嗎？」

　　「……」

　　「好吧，好吧，我真是糊塗了。」

　　這簡直是不打自招。

　　艾薇露出了一個無語至極的表情，而面前的「布魯斯.韋恩」也晃了晃腦袋，似乎是為自己的口誤感到懊悔。

　　他露出了一個笑容。

　　——這個笑容出現在布魯斯.韋恩的臉上，其實顯得很別扭。可，相比於剛才的偽裝，少女卻莫名其妙地意識到，他的這個神色才是真實的。

　　「是這樣的，我呢，是想來跟你切磋一下的。」

　　男人的聲音越來越輕，到了最後，幾乎是用氣音說話。如果不是艾薇離他這麼近，聽力又超出常人，那可能都不知道他最後一句說的是什麼。

　　「讓我看看你的身手有沒有進步吧。」

　　【奈克瑟斯。】

　　最後一句，已經變成了心靈傳聲。

　　「！」

　　艾薇的神色終於變了。

　　男人頓時利用這個空隙衝了過來，堪堪撥開她的手腕。

　　激光落在了地面上，擊起一片煙塵。

　　*

　　*

　　*

　　感謝報了格鬥訓練班的我自己。

　　也感謝教練先生！

　　幸好我已經把作息時間調過來了，否則現在哈欠連天的，還打什麼打，我就該及時拔腿閃人了。

　　能源爆破槍不知何時已經掉在了地上。

　　艾薇騰挪閃躲，身體向後仰，避開男人揮過來的拳風。發絲在這一連串的動作中變得凌亂，幸好還不至於遮住她的視線，妨礙戰鬥。

　　其中有一拳她實在躲不開，只能用手臂勉強擋了一下。

　　……

　　有點疼。

　　不過她沒有露出半點異樣的神色，放下手臂之後，轉身就朝著小巷的另一側跑。

　　？

　　她不想打了？

　　男人想都沒有想，本能地就追了過去。

　　但艾薇並不是真的想逃。

　　她一腳蹬在牆面上，借著衝力，回身就是高抬腿的飛踢。

　　雷蒙德正好就處在她的攻擊範圍。

　　「——！」

　　男人一驚，趕緊架起手臂，同時向旁邊躲開。

　　可反應得太晚了，他還是被結結實實地踢了一腳。

　　嘶！

　　很顯然，這一下力道還挺重的。

　　他皺眉。

　　而少女絲毫沒有露出得意或者放松的表情。

　　相反，她抓住這個機會，立刻揮拳，擊打向男人的胸腹處。

　　——自從被蛇倉教練吐槽了無數次力度太小，打不痛人之後，她就開始苦練揮拳速度，立誓要用數量來彌補質量。

　　意思就是說……

　　「唔！」

　　擋了艾薇好幾招之後，在她的攻擊速度越來越快的情況下，男人終於沒能招架得住，被下一拳重重擊打在小腹處。

　　跟剛才單純的鈍痛不同，這一下，艾薇結結實實打在了他的弱點位置。

　　男人的表情瞬間扭曲。

　　但這還沒完。

　　趁著敵人被自己打出了僵直，少女想都沒想，緊接著就是好幾下擊腹拳，然後就是一招凶狠的膝擊，揍得男人終於發出了痛苦的悶哼。

　　他連連後退。

　　後退？

　　那正好！

　　艾薇一個墊步，一個飛踢，正好就踹在了對方格擋的手臂上。

　　——正好之前他也是打在了自己的手臂處。

　　算是加倍還他了！

　　「布魯斯.韋恩」踉蹌了好幾步，才沒有摔倒。

　　但是這一連套下來，艾薇的衝勁消耗得已經差不多了，動作也已經變形——她很清楚，剛才是因為自己在順風追擊，如果一開始她的踢擊露出了這麼多破綻，早就被對方抓住機會反打了。

　　所以，她就沒有急著繼續，而是站在原地，調整氣息。

　　一邊喘息著，女孩子還一邊冷眼凝視這個「布魯斯.韋恩」的動作，時刻警惕他可能會有的下一輪襲擊。

　　「可真是一點都不留情啊。」

　　可對方只是這樣嘟嘟囔囔地吐槽了一句，不知何時，他身上那種非常刻意的敵對感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男人甩了甩手臂，然後又揉了一把小腹，「嘶——」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很疼？

　　那你也是活該。

　　我不會感到愧疚的。

　　絕對不會。

　　艾薇面無表情。

　　但不得不說，出於某些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她身上的敵意也逐漸融化消失。原本她還想繼續攻擊的，可已經邁出的步伐，還是被她自己收了回去。

　　少女也輕輕揉了一下略有些疼痛的小臂。

　　……

　　嘖。

　　也不知道有沒有青。

　　回家再看看吧。

　　「你是誰？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她又問了一遍，語調冷淡。

　　「如果不想再繼續打，就別用這張臉對著我，把你的易容卸了。」

　　我再根據你的態度，酌情決定，我們能不能「友好溝通」。

　　「啊，真是的，看我這沒有任何破綻的外表和身材，聽我這樣說話，你還沒有意識到嗎？我可真是太失望了。」

　　男人非常誇張地嘆了一口氣。

　　「好吧，好吧，也許是因為你們都會遇到非常多的外星人，我的同族你可能也會遇到很多，所以你忘了我也很正常。我接受，這很合理。」

　　他這麼嘀嘀咕咕著，伸手在臉上一抹。

　　站在那裡的，就變成了一個長有兩根尖角，一頭金發的外星人。他和人類看起來很像，只是臉看著像是戴了一張面具，紅色的眼睛暗沉晦澀。

　　一句話。

　　不像好人臉。

　　在他露出這個模樣的時候，有人終於按捺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對於在場的這兩個家伙來說，他們的聽力，完全能夠輕而易舉地捕捉到這一聲。

　　雷蒙德神色微變。

　　他立刻朝著那個方向看去。

　　艾薇咬了咬唇。

　　趁著這個機會，她小跑幾步，彎腰把能源爆破槍撿了起來。

　　不是想要趁機干掉對方。但是，如果這個家伙真的想要用路人來威脅自己，自己手裡有武器，總比空手格鬥要靠譜多了。

　　但是很顯然，看到這一幕的人並不會這麼想。

　　「喂——小心！」

　　女孩子的聲音尖細。

　　一個過分瘦削的身影突然就從小巷口衝了過來，手裡抓著一把泥土，就揚向她的臉。

　　「？！」

　　艾薇本來是想把她拽到自己的身後護著的。

　　這一下實在是太出乎她的預料了，她完全沒有防備，於是瞬間挨了個正著。

　　「咳，咳，咳！」

　　她激烈地咳嗽起來。

　　眼睛可能是進了沙子，生疼生疼的，幾乎快要睜不開。少女只能本能地向後退，如果敵人想要襲擊自己，她至少能先拉開距離。

　　所以這一句「小心」不是說給自己聽的？

　　我可真是自作多情了。

　　艾薇苦中作樂地想著。

　　那估計，這孩子是看到了自己撿槍的動作，所以覺得自己有威脅吧……可是我只是想要震懾一下這個外星人啊！當時要不是他衝過來的動作太驚人，我都不想開槍的好嗎，我又不是濫殺的阿卡姆反派！

　　「等等等等——」

　　雷蒙德也明顯被嚇了一跳。

　　他趕緊開口制止。

　　「快住手伊蒂絲，我們不是敵人，你快住手！」

　　擋在他面前的，果然是那個髒兮兮的，瘦弱的小姑娘。

　　聽到男人的聲音，她這才回頭，看過來的目光裡充滿了迷茫和不解。

　　「你們不是敵人？」

　　可是你們剛才打得好凶！我本來想要阻止的，可是看你們那個樣子，根本就不敢靠近，只能一直躲在牆後面。

　　而且——

　　「她手裡有槍！」

　　伊蒂絲的聲音細微卻尖銳。

　　艾薇：……

　　那朋友，你沒有看到是他先主動發起攻擊的嗎？

　　哦，你說我先用槍指著他的腦袋了。

　　……

　　可他騙成我父親的樣子來騙我唉！而且還想要帶著我去不知名的地方，我覺得不對勁，所以先發制人，難道不對勁嗎？

　　怎麼說都是我有理啊！

　　少女簡直覺得自己胃疼。

　　雷蒙德露出一個僵硬的微笑。

　　「我只是跟朋友開個玩笑而已，可能是這個玩笑她不太喜歡，所以有點生氣，這也是我應該的。你別擔心，伊蒂絲。」

　　「……是這樣嗎？」

　　小姑娘剛才充滿敵意的表情漸漸軟化。

　　她看起來很不安。

　　說起來——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雷蒙德終於意識到了這個關鍵的問題。

　　小女孩動了動嘴唇，沒有說話。

　　於是男人就意識到了答案。

　　「你跟蹤我。」

　　他的表情逐漸變得難看起來，「你——」

　　「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我只是不放心你。我……」

　　「你看看咱們兩個，到底應該是誰擔心誰啊，你心裡連這點數都沒有嗎？」

　　雷蒙德真的是被氣笑了。

　　說實在話，這張外星人的臉還是很有威懾力的，所以伊蒂絲向後退了一步，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害怕。

　　「我，我只是……」

　　她小聲說，「是我的錯，您問了我很多關於艾薇小姐的事情，我就——我就想要知道您……對不起，對不起。」

　　「我問她的事情，關你什麼——等等。」

　　雷蒙德沉默了一下。

　　「你是不是早就意識到我不是布魯斯.韋恩了？」

　　「……」

　　「真行。」

　　男人無力地扶額。

　　「我真的，以後再也不會來這顆星球了，真的是天克我。所以這就是你的家嗎艾薇小姐？你的故鄉？」

　　沉默。

　　令人尷尬的沉默。

　　「？」

　　他抬頭。

　　「干什麼啊，為什麼不說話，你真的生氣啦？」

　　眼前的巴巴爾星人居然還有點委屈，「好吧，我承認，我不該偽裝成你親人的樣子來跟你開玩笑，可你都把我打疼了，我們也算是互不欠債了吧。」

　　依舊是沉默。

　　「喂喂喂。」

　　雷蒙德的表情一變再變，「艾薇小姐，你不要告訴我，到了現在你都沒想起來我是誰，我真的要生氣了。」

　　那你是誰啊。

　　我本本分分待在地球上，從來沒有認識過外星人好嗎？

　　「真行。」

　　他嘀嘀咕咕地好像抱怨了幾句什麼，然後話說的都很勉強，「行吧，我就當你遇到了好幾個我的同族，所以臉盲了——我是雷蒙德，艾薇小姐，你還沒有想起來嗎？」

　　「……所以，你真的認得我？」

　　「那我以前認識的是鬼嗎？」

　　「……」

　　「嘶。」

　　若有所覺，雷蒙德倒吸了一口涼氣，神色糾結。

　　「我的心可真是被傷透了。」

　　他忍不住這麼吐槽了一句。

　　艾薇：……

　　我的心現在也被問號裝滿了好嗎？！

　　你到底是誰啊你！


第107章

　　這是被某人暫且遺忘了的曾經——

　　黑發的少女正坐在篝火旁, 偶爾伸手感受一下溫度，暖紅色的火焰映照得她本就清麗的容貌更加溫柔朦朧，如同一幅絕美的畫卷。

　　從周圍擺放著的零零散散的物件來看, 她似乎並不是一個人在這兒。而證明了這個猜想的是, 她本人也會隔幾分鐘就回頭看一眼, 眼神中透出疑惑。

　　直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晃晃悠悠走過來。

　　「怎麼去了這麼久？周圍真的有敵人？」

　　女孩子這麼說著，前半句還像是嬌嗔, 尾音卻已經換成了溫柔的關切。

　　面前的「伽古拉斯.伽古拉」扯出一個尷尬的笑臉。

　　「是啊, 是啊，我也沒有想到，他們還挺難應付的。」他磕磕絆絆地說，「很抱歉，讓你久等了。」

　　……？

　　男人注意到，少女的目光似乎在這一瞬間就變了。

　　「怎麼了嗎？」

　　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他小心翼翼地問。

　　艾薇短暫地沉默了片刻。

　　「不，沒什麼，你沒事就好。」她這樣說, 語氣非常自然, 好像剛才她並沒有露出異樣的神色，一切只是對方的錯覺, 「既然有原因，那就不必跟我道歉啦，搞得這麼客氣, 嚇了我一跳。」

　　生平第一次知道，這人（哪怕只是這張臉）居然還能跟我這麼直白的說「對不起」，果然經歷得多了，連鬼都能見著。

　　「哈哈, 這是禮節嘛。」

　　「伽古拉斯.伽古拉」松了一口氣。他已經把剛才的疑問丟到了一邊，摸著後腦勺，露出了一個相當爽朗的笑容。

　　艾薇扭開視線，不讓對方看到自己慘不忍睹的表情。

　　周圍一時間安靜了下來，只剩下篝火劈裡啪啦的聲音在空氣中回響。

　　男人好像有點冷，他伸手取暖，渾身還哆嗦了一下，露出一種非常舒服的神色。倒不是說這種神色不正常，只是出現在這張臉上，就——

　　少女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特別是她看到這人隔幾秒就扭頭看自己一眼，好像在斟酌用詞。

　　就，你在偽裝之前，你自己都沒有事先想好，自己應該說什麼是嗎？我可真是連敵意都生不出來了。我只覺得眼前是個跟某人長得一模一樣的小智障。

　　那他應該沒有出事。這個傻子肯定對付不了他。要是他能在這種外星人的手下陰溝翻船，那我真的會嘲笑他一個月的，至少一個月。

　　「你是有什麼事情想問我嗎？」

　　艾薇溫聲問，面前的「伽古拉」並沒有發現，她眼底最深處的警惕和敵意已經消退了些許。她看著的不再像是一個隱藏的敵人，而是一個鄰居家略微有點討人厭、又略微有點傻得好玩的熊孩子。

　　哦，對，先別顧著取暖了，我其實是有自己的目的的。

　　雷蒙德這才反應過來。

　　他趕緊正襟危坐。

　　「是這樣——我是說，我剛才在清理周圍的敵人的時候，突然就想到了。我們在這片星系都遇到了哪些難對付的怪獸來著？有沒有哪個可能沒有被我們干掉，逃跑了的，特別是那些特別稀奇的、以前可能都沒有聽說過的怪獸。」

　　「……你問這個干什麼。」

　　「看看能不能抓——啊不，我的意思是，你是奧特曼的人間體嘛。如果我們不消滅這些怪獸，之後可能就會有無辜的人被襲擊，我也是為了你好。再說，這是為了正義，我想要做好事不是很正常嗎！」

　　「……」

　　「？怎麼了，我說得不對嗎？」

　　只覺得周圍的氣氛越來越詭異，雷蒙德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而艾薇只想要捂臉。

　　——說得好，下次不許再說了。

　　你真應該慶幸你偽裝的正主不在這裡。要是讓他聽見，我今天可不敢保證你這條小命還能保留多長時間……嘶，稍微等一下，伽古的那個聽力，他現在能不能聽得見啊？他現在是不是已經在附近了？

　　少女巡視周圍。

　　這位小朋友（她私心裡認為，這個偽裝者的年齡，至少心理年齡絕對還沒有成年，不接受反駁），你最好從現在開始祈禱，你的運氣能好一點。以及，別再說這些作死的話了！不然恐怕連我都留不住你的小命了喂！

　　「這都不能說嗎？」

　　而某個不知死活的偽裝者居然還在催促，語氣聽起來甚至逐漸像是撒嬌，「告訴我吧。你要是不放心我，我們可以一起去啊，你盯著我，我不會干壞事的。再說，你怎麼能懷疑我呢？我可是你的伙伴唉，你又是奧特曼，正義的英雄，四舍五入我也就是了！」

　　求求你你快閉嘴吧。

　　艾薇的神色逐漸歸於絕望。

　　讓我回憶一下，奈克瑟斯的能力裡，有沒有什麼是能夠讓別人閉嘴說不出話的——我這真的是要救你，我可太善良了。

　　雖然我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看到眼前的姑娘表情變化莫測，卻始終不肯開口，雷蒙德的神色也逐漸變得焦躁起來。

　　——巴巴爾星人最擅長的從來就不是戰鬥，何況他的戰鬥能力在他們這個種族也算是非常糟糕的了。

　　所以和他那些膽大妄為的同族不同，他當然沒有敢出手殺死或者擊昏那個自己偽裝的人，甚至沒有敢跟他打照面，只披了一層皮，跑過來糊弄這個肯定更容易說出情報的奧特曼人間體……又名宇宙知名傻白甜。

　　這就意味著，那個男人隨時可能出現。

　　偏偏自己又不了解他，肯定說那麼兩句話，眼前的奧特曼就會意識到，到底誰是真誰是假。

　　在那之前，自己必須得想辦法弄到想要的情報。

　　「你到底在猶豫什麼啊！」

　　情緒一上頭，他的語氣也就有點變了，至少艾薇看他的眼神再次多出他沒有意識到的警惕，「快點快點。你多猶豫一秒鐘，就有可能多出一個無辜的過路人被怪獸干掉，這也是正義的英雄應該做的事情嗎？快跟我走，我們去找怪獸。」

　　他伸手去抓艾薇的胳膊。

　　少女向後一傾身，靈活地避開。然後還沒等雷蒙德看清她的動作，她已經輕盈且優雅地從篝火邊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俯視自己。

　　遠離了暖紅色的篝火，她黑色的眼眸看著似乎要比剛才冷淡許多，唇瓣也略略抿起。

　　「你——？」

　　雷蒙德的下一句話沒有說完。

　　——他想要站起來的，可是他失敗了，因為什麼冰涼銳利的東西貼上了他的脖頸。

　　那是一把開了鋒的寶劍。

　　「這位先生。」

　　甜膩而又危險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雷蒙德戰戰兢兢地向後瞥，就看到這張臉的主人正笑吟吟地注視著自己，身體貼靠過來，好像他們的關系很親近。可是他的眼睛裡沒有半分笑意，全都是冷酷的危險。

　　「你用著我的臉，想要帶這孩子到哪裡去啊？」

　　*

　　*

　　*

　　「所以，我們以前確實是認識的。」

　　「嗯嗯。」

　　「你是我的朋友？」

　　「對的。」

　　「可我為什麼覺得不太像？」

　　「是這樣——啊？」

　　一直在點頭的雷蒙德頓時僵硬，哪怕是使用著這張看起來不像好人的、有些驚悚的外星人的面孔，艾薇依舊能感受到他的震驚和委屈，「為什麼啊，到底哪裡不像了？就算是你，你這麼說，我也是會生氣的！」

　　可我還是覺得你不太像是我的朋友。

　　——你像是我的傻大兒。

　　就算我們以前認識，我對你多半也是這個心態，我敢打賭。

　　艾薇冷酷無情地想著。

　　他們現在正待在伊蒂絲的家裡。

　　艾薇本來是想要找一個咖啡館，舒舒服服地待著，也好把事情說清楚。可雷蒙德對監控這個東西已經是深惡痛絕——是的，他看了之前那些花邊小報了，就算他是用的不是自己的臉，壞名聲都是別人的，可作為一個男性，他也受不了被人這樣編排啊喂！

　　你們地球人真的是罪大惡極，才會連這種東西都要瞎寫！

　　哪怕少女反復對他說，自己有法子處理監控，他不會再因此上報紙了（當然沒有說出莉莉的存在），雷蒙德也堅決不同意。

　　最後，還是伊蒂絲提出，他們可以到自己的家裡去討論事情。她幫忙留意周圍，絕對不會讓別人能偷聽他們的談話。

　　艾薇本來想要拒絕，可對上小女孩那張過於瘦削的面孔，對上她幾乎像是哀求的眼神，她只能把想說的話都咽了下去，無力點頭。

　　結果就是，他們兩個現在擠在這個破破爛爛的房子裡。

　　少女坐在床沿處，安靜地聽完了這個故事——雖然她個人認為，雷蒙德的描述裡一定存在很多美化自己的成分。

　　「你等一等，讓我理一下思路。」

　　艾薇沉吟道。

　　「你來地球，是因為儀器響了，你發現地球存在新的怪獸，所以你來這裡，想要把它歸入檔案。」

　　艾薇一邊整理思緒一邊復述他的話。

　　雷蒙德點頭。

　　「沒錯，就是這樣，你的總結能力還是這麼強。」

　　當然啦，如果我遇到的怪獸是比較小型比較容易捕捉的那種，我會想辦法把它抓起來，帶回去給我的族人看看。誰讓他們總是嘲諷我？我就是要證明一下，我是能夠駕馭怪獸的人，我也是很強的！

　　不過這種話就沒有必要現在說了。

　　眼前的巴巴爾星人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

　　艾薇略略挑眉。

　　——她不相信眼前的家伙只有這麼一個目的，至少現在不相信，但她並沒有急著說出這個疑點，只是壓在了心裡。

　　「你當初是跑到了外星系，想要記錄新型怪獸，正好遇到了我，所以機緣巧合就認識了，還成為了朋友。」

　　「非常正確。」

　　其實能夠成為朋友，主要是在那個家伙要砍死自己的時候，眼前的好心人拼命攔著，才救了自己一條小命。所以艾薇其實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且是不計前嫌原諒自己欺詐行為的救命恩人，自己特別感激她，當時死裡逃生差點就激動哭了……可這種話怎麼能說出來嘛QAQ。

　　我不要面子的嗎。

　　對了，等一下——

　　看到眼前黑發的美人依舊在沉吟，在思考，表情全是疑問和陌生，雷蒙德縮了縮脖子，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

　　「你還沒有記起來嗎？」

　　「……抱歉。」

　　可我過去根本就是實打實的好學生，我連國都沒出過，怎麼可能跑到什麼外星系？你是不是真的認錯人了？

　　可是他說得又那麼誠懇。

　　而且，說真的，艾薇不覺得他有那個智商能編出這種謊話（劃掉），還要專門來騙自己。

　　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哎呀，那可能是你以前救過的人太多——啊，我是說，你的朋友太多，所以就忘了。沒關系，其實我想到這一點了，這很正常嘛。」

　　少女的表情實在糾結，雷蒙德只好開口安慰，「不過那個大魔王說不定還記得我，不，他肯定還記得。」不然怎麼會用那種眼神看我，還給我心靈傳聲，「你去問問他嘛，他肯定會告訴你的。」

　　「大魔王？你說誰？」

　　「啊？你別告訴我他你都不記得了，可你們不是——！」

　　「？」

　　雷蒙德渾身突然激靈了一下。

　　他發呆了三秒鐘，才戰戰兢兢地露出一個非常虛假的笑容。

　　對於一直在觀察他的艾薇來說，這個神色實在是太明顯了，她露出一個狐疑的表情，盯住雷蒙德的臉。

　　「我們不是什麼？」

　　救命！你不想讓我說出來，你早點告訴我啊！我話都說到一半了，你讓我怎麼改口啊喂，你這個魔鬼，魔鬼！

　　雷蒙德只覺得自己的冷汗都要流下來了。

　　他摸了一把額頭。

　　「我是說，嗯，朋友，是的，你的朋友。」他結結巴巴地說，「你以前有很多朋友的，你難道都不記得了嗎？你隨便問問他們，就能知道以前的事情了。」

　　可我覺得你剛才想說的好像不是這個。

　　而且，我也不記得我有什麼以前的朋友，至少沒有這方面的朋友。我認識的都是很可愛的普通女孩子。

　　少女的目光之中依舊透出懷疑。

　　但雷蒙德是真的不想再說這個了——他上次能夠保住性命已經很不容易了，真的不想再被某個醋王干掉。所以，艾薇小姐，你現在也別這麼專心致志地看著我，我會倒大霉的，謝謝你。

　　「好吧，那就先不說這個了。」

　　男人良久的沉默，讓艾薇意識到，自己今天肯定不可能得到更多的信息了。她主動後退一步，然後看到雷蒙德果然露出了心虛又松了一口氣的表情，眼神還向外瞥了瞥，一臉的劫後余生。

　　這個表情，這個動作，難道外面有人嗎？剛才有人阻止了他說出別的東西？

　　少女也向外看。

　　……

　　但是，除了碧藍的天空，除了周圍髒亂的環境之外，她什麼都沒有看到。

　　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感情是不是失望。

　　她揉了揉太陽穴。

　　「那，你最近是要在地球多停留一段時間嗎？」

　　伊蒂絲在外面，莉莉盯著呢，如果她有偷聽的想法，莉莉就會給她的手機發振動信號，進行提醒。現在風平浪靜，艾薇也就不在乎自己說得直白了一點，「你還是准備找到那個『不知名的怪獸』，記錄檔案？」

　　「那我也不能白跑一趟吧。」

　　可我還是挺想要讓你白跑的。

　　看到艾薇略略挑眉的動作，雷蒙德趕緊雙掌合十，態度卑微。

　　「你是世界上最正義最善良最可靠的人了，你是我的朋友，艾薇小姐，求你不要趕我走。再說，也不是你趕了我走，那個怪獸就消失了啊。你要是真的想要保護這顆星球，不如我們兩個一起去找到那個家伙吧，如果它在睡覺，還沒有開始行動，那你豈不是輕輕松松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了。我們雙贏。」

　　可我覺得，你怎麼是想讓我幫你干點什麼事情？

　　少女眯起了眼睛。

　　「嘿嘿。」

　　雷蒙德忍不住假笑了一聲。

　　——那個怪獸要是真的在睡覺的話，艾薇肯定很輕松就能對付它，說不定還會因為它沒有做壞事，而不忍心殺了它。那自己誠懇地哀求一下，艾薇說不定就願意幫自己把這個家伙抓到手，帶回他的星球了。這樣，地球就不會被這個敵人威脅，自己也有了炫耀的資本，天底下還能有比這更美好的事情嗎？

　　哦，還是有的，那就是這個怪獸其實非常強，又很溫順，自己真的能夠在族人面前嘚瑟一回，享受他們崇拜的目光。

　　大概是他把「別有用心」表現得太明顯了，艾薇反倒氣不起來，她最後只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我接受監督！」

　　大概是看到少女的態度有所軟化，雷蒙德立刻舉手表明態度，假裝自己非常乖巧，「你可以時時盯著我，我保證不干壞事！」

　　幾乎就在說出這句話的瞬間，他的後背處再次泛起涼意。

　　——嘶。

　　你不是吧你，這你都要吃飛醋嗎？我的小命難道就真的這樣不安全？

　　「我，我是說。」

　　雖然很想要戳穿某個煩人的醋王，可事實是，這個生命受到威脅的巴巴爾星人，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你如果很忙的話，那就找人盯著我吧，我接受任何形式的監督——只要別把我上交給政府，你知道的，所有星球的政府走起手續來都很慢很麻煩，等他們確認了我的無害，估計那個怪獸都醒了一萬次了。」

　　你說得居然非常有道理。

　　艾薇沉默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她似乎是想要說點什麼，可最後，還是都咽了回去。

　　*

　　*

　　*

　　盯著這個家伙的工作，表面上，她交給了那個叫伊蒂絲的小女孩，為此少女光明正大地付給了她一筆錢作為報酬。雖然不知道，這孩子能不能存得住這些錢，她的生活又能不能稍微好一點。

　　當然，艾薇看得出來，這姑娘對雷蒙德有一種近乎偏執的信任，就好像是試圖把感情寄托在對方的身上一樣。所以她並不是真的指望這孩子能做些什麼——她不助紂為虐，艾薇已經非常感激了。

　　真正的工作還是得落在莉莉的肩膀上。

　　莉莉，yyds，自己真的應該考慮一下給她發工資的事情。就算是人工智能，這樣壓榨下去，也未免太黑心了點。

　　艾薇的良心真的經常在痛。

　　……

　　那麼，雷蒙德說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嗎，他以前是真的認識我嗎？

　　出於某些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少女一直不想去思考這個話題，可今天，它已經明明白白地癱在了自己的眼前，容不得艾薇再去回避。

　　因為艾薇本來還想把他交給正義聯盟，讓那些超級英雄看管，可因為他說的話，她最後還是放棄了。

　　從這方面來說，也許這個人就是在說謊，試圖給自己爭取到更多的自由。事實是，他也成功了，這一招很好用。

　　……

　　這麼想好像還很舒服，可這就是自欺欺人了。

　　艾薇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大自然永遠是最得天獨厚的藝術家，它「畫」出的天空此時萬裡無雲，碧藍的顏色清澈得如同寶石。金色的陽光傾灑在大地之上，它如此的公正，映襯著哥譚那些高樓大廈，那些宏偉壯觀的建築，也同時照亮了這片肮髒的、混亂的街區。

　　今天確實很熱，熱得她的心情都快要浮躁起來。

　　「——！」

　　「怎麼在發呆？」

　　這樣走路必然會遇到問題，就算是奧特曼人間體也不例外，何況這裡的環境還這麼差勁。少女一不小心，腳下就踩空了。

　　但是在她本能應急之前，手臂突然被拽住，然後身體被拖到了一個結實的懷抱裡。

　　過了好幾秒，艾薇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她低頭。

　　眼前的是一條不知道什麼時候挖出來的，也不知道到底要做什麼用的深溝，最深處已經堆了很多的垃圾。

　　抱著她的男人終於松開了手臂，發出低沉而又戲謔的笑聲。

　　「這樣走路的話，可是很容易受傷的哦~。」

　　「謝謝……！」

　　少女的話剛說到一半，就看清了這個「好心人」的臉，她的瞳孔瞬間縮緊。

　　「怎麼啦？」

　　渾身長滿尖刺的外星人對著她輕輕笑起來，語氣玩味，「這麼驚訝，不想要看到我嗎，可我記得，我們之間的戰鬥還沒有結束呢。奈克瑟斯……奧特曼。」


第108章

　　「還給我。」

　　「隨身帶著槍可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小姐。」

　　「你是認真的嗎？這裡可是哥譚。」

　　美國本來就允許合法持槍，雖然需要辦一些手續，可對於「韋恩」這個姓氏來說, 也許都不需要她親自出面，就能弄到證明。何況這裡還是最混亂的哥譚——最近還好一些, 如果是之前的哥譚，街上隨便拖出來十個人，至少也得有那麼四個在家裡藏了槍支。這還是最保守估計的數據呢。

　　——所以趕緊把武器還給我。

　　「哦, 對，我忘了這裡是哥譚。」

　　面前的外星人輕輕點頭，聲音玩味，唇角仿佛也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他依舊在擺弄著自己剛剛摸到手裡的能源爆破槍，看起來是對這東西很好奇。

　　……也完全沒有歸還的意思。

　　「不過我很驚訝，居然會看到你隨身攜帶著武器。怎麼，是遇到敵人了嗎, 還是說，最近的哥譚依舊非常混亂，你放心不下？」

　　其實最大的原因是不放心雷蒙德。

　　雖然這家伙一副傻白甜的樣子，可誰知道這會不會是他的偽裝呢，自己又不會讀心術, 知人知面不知心。

　　雖然她並不想把人往壞了想，可處於警惕性, 她還是把能源爆破槍直接插進了衣兜，雷蒙德能看到槍柄的那種。這也是在提醒對方，不要想著干壞事，自己能第一時間對付他——of course，如果雷蒙德真的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傻白甜的話, 也許他根本就意識不到自己的潛台詞。

　　結果就是，這個外星人自始至終都是傻乎乎的表情，反倒是伊蒂絲一臉的放心不下，離開屋子的時候，用特別懷疑警惕的目光看著自己。

　　被當成反派已經是很讓人憂郁的事情，結果現在武器還被眼前的這個家伙順手摸羊了，你說氣不氣人。

　　艾薇沒有回話，只是略略眯起了眼睛，神色中透出一絲冷凝。

　　男人哼笑一聲，看過來。

　　「怎麼不說話了，小姐？」

　　「你先把槍還給我。」

　　如果你真的想聽我的解釋的話。

　　「不如你先給我說說發生了什麼？如果我覺得有趣，我自然就會還給你了。」

　　你要臉嗎你，這種話你都說得出口！

　　黑發的少女沒有吭聲，表情依舊冷淡。

　　「喂喂，別生氣嘛。我沒有拿走你的變身器，只是想看一下這把槍而已，難道我不是已經很體貼了嗎？」

　　被她瞪視著，這個外星人居然還笑得出來，「別說，這武器還挺有意思的，地球目前的科技恐怕還弄不出來，難道是你自己做的？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也得到一把，作為宇宙友人……嘛，這個表情，我只是要開個玩笑罷了，你覺得不有趣？」

　　可我一點都不覺得你在開玩笑。

　　「還給我。」

　　艾薇又重復了一遍。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麼能這麼心平氣和，而不是直接衝著這個家伙的臉上來一拳。

　　還「玩笑」，誰笑得出來啊，都快要被你冷死了！

　　短暫的停頓後，女孩子看到對方居然輕輕把能源爆破槍拋到了空中，然後在她本能上前一步的動作中，輕松接住。

　　那雙青藍色的眼眸看過來。

　　「真的這麼想要，那就從我的手裡搶回去吧，正義的英雄？」

　　他似乎在笑，又像是在嘲諷。

　　*

　　*

　　*

　　不知道是氣急了，還是因為什麼別的原因，黑發的少女沒有變身。

　　但是她的動作已經稱得上是敏捷干練了。

　　「唔，你的身手好像比上次進步了不少。」

　　可惜，眼前的外星人，是她變了身都可能應付不了的存在——當然，如果她巨大化，而這個家伙不能的話，那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躲開艾薇凌厲的拳風，男人居然還是在笑，語氣輕松。

　　「不過很遺憾，如果要對付我的話，這種水平，可能還是不夠的哦~。」

　　我#¥#&*%#¥，誰要對付你了啊，我從一開始的目的不就是要把能源爆破槍拿回來嗎？你把槍還我，我這就走，多一眼都不會看你！

　　艾薇氣得簡直要肝疼。

　　她做了個假動作，然後在敵人的重心被自己騙開的時候，伸手去搶槍。

　　可惜的是，她剛剛摸到槍口，還沒能來得及握住，對方已經撤了一步，再次拉開了兩個人的距離。

　　「抓槍口很危險的，要小心。而且，你這個樣子的話，可是保護不了地球的哦，我正義的英雄。」

　　這個混蛋居然還玩味地這麼說著。

　　——我真的要罵人了！

　　「不會說話就不要說！」

　　明明不喜歡在打鬥中分神，可艾薇還是這麼懟了一句，再次試圖把武器搶回來。

　　手腕被抵住，然後那只手輕輕轉了一圈，按住她的手背。

　　接著就是恰到好處的力道，沒有弄痛她，卻將她的整只手臂都推開。

　　這樣輕松自然的動作，其實也證明了，這個外星人是個出色的格鬥大師，水平比自己高出很多。否則，他們的打鬥看著也不會像是逗弄小孩子。

　　呸，我才不是小孩子。

　　少女果斷在腦海中刪掉這個比喻。

　　「雖然之前的幾場巨大戰你都贏了，可這不代表你的實力進步了很多，只是你的各項能力指標要比敵人強一些而已。」

　　再次躲開女孩子的攻擊，伽古拉曼聲說著，像極了嘲諷。尤其是，他連還手的動作都幾乎沒有，諷刺的意味就更重了。

　　「再這樣下去，如果你遇到免疫光線的敵人，或者各項數據與你等齊的敵人，你是准備送掉性命嗎，小朋友？」

　　「我又不是沒有遇到過厲害的敵人！」

　　這一次的攻勢太猛，男人躲了過去，結果艾薇差點沒能穩住自己的重心。好在，對方沒有偷襲的打算，她也能在穩住身體之後，轉頭看過來。

　　她的眸光中沒有任何的動搖，更沒有對死亡的畏懼。

　　因為對方說的話確實沒能戳痛她。

　　厲害的敵人肯定會有，可她又不是沒有遇見過。

　　之前的馬格馬星人不就快要壓著自己打了嗎——雖然一部分的原因是他用周圍的民眾和建築物來威脅自己。

　　我也沒覺得我自己很厲害，從來沒有自大的心思，從來沒有。

　　「我會努力進步。而且，我的朋友，我的戰友，自然都會幫助我。」遇到實力比較相似的敵人，我有幫手，那當然是我贏啊，這就是本土作戰的最大優勢了。「也許有一天，你說的事情真的會出現，但我一定會努力避免它的發生。」

　　因為我想要保護這顆星球，保護我愛著的人。

　　打了這麼一小會兒之後，艾薇覺得上頭的情緒被發泄出來，她也就能冷靜地站在原地，跟這個奇奇怪怪的外星人說話。

　　「伽古拉斯.伽古拉——我記得你介紹過自己。如果你是想提醒我，我要努力變強，為什麼就不能好好說呢。」

　　「……」

　　「把自己偽裝成我的敵人很有趣嗎？我真的不明白你在想什麼。」

　　「……是你未免把我想得太好了，小朋友，你怎麼就知道我不是你的敵人呢？」

　　片刻的靜寂後，男人的聲音依舊玩味，甚至嘲諷的氣息更加明顯，「我只是覺得你應該再強一點，不要死在這些小嘍啰的手裡，而應該給我上演一出又一出有趣的戲劇——直到最後被我親手殺死。這才是我想要看到的戲碼。所以，別把我當成什麼好心人，什麼你的同伴，那可太惡心了。」

　　「你看，至少你承認了，你現在不想我死，對吧。」

　　「……」

　　「你真的是我的敵人嗎？。」

　　「當然。」

　　「你說謊。」

　　「喂，我說你——」

　　「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

　　艾薇毫不猶豫地打斷了這家伙的話。

　　然後看到對方微微愣住。

　　「我聽你的聲音，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甚至是親近感。

　　少女輕聲說著，「甚至我覺得，我最近都聽到過你的聲音，那是我的錯覺嗎？還是說，我們確實見了面，只是我不記得了？」

　　伽古拉盡量不讓自己卡殼得太久。

　　「你未免也想得太多了一點，小家伙，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不知道具體的原因。但是，我依舊不想要把你當做是敵人，我不想要傷害你，如果你受傷了，我的直覺告訴我，我一定會難過。」

　　然而艾薇已經在乘勝追擊。

　　她平靜地、認真地說出自己的真實感受，黑色的眼眸專注地凝視面前的外星人，「所以我不想變身，我也不想真的跟你打。你能不能不要再這樣做了？如果是為了我好，那就直接告訴我，否則我可能會誤會你的意思的。如果我們真的是朋友，我誤會了你，難道你就不會難過嗎？」

　　「我們不是朋友。」

　　行行行，你就繼續嘴硬吧。

　　黑發的少女似乎嘆了一口氣，然後她伸出了手。

　　「把能源爆破槍還給我吧。」

　　「……」

　　「如果你真的想要，那我也提前告訴你，我應該能夠做出類似的武器，一模一樣比較難，可威力類似我還是能保證的。但是，只有我的朋友想要我給他做武器，我才會願意動手，我也只會把武器交給我的朋友，所以你要想好——你隨時可以改口，我永遠不限制時間，只要你願意。」

　　又是良久的沉默。

　　「真是無趣的反應。」

　　最後，伽古拉嗤笑一聲，卻把槍扔了過來，「早知道你是這麼無聊的性子，滿口這種蠢話，我就不該出現在這顆星球上。」

　　可你還是來了，不是麼。

　　艾薇成功把能源爆破槍接進懷裡，嘴唇動了一下，最後還是明智地咽下這句話。

　　——直覺告訴她，再繼續這個方向說下去，有些人就要炸毛了。

　　雖然她不說是誰。

　　「謝謝。」

　　「……？」

　　「不管怎麼說，謝謝你剛才幫了我，不然我可能就要摔傷了。」

　　少女溫聲道謝。

　　這是她本來就想要說的話，如果某人在她回過神來的時候，還沒有把能源爆破槍從她衣兜裡摸走。

　　「閉嘴吧，我的本意可不是為了救你。再讓你說下去，我都要覺得我是跟你一樣的英雄了，我可是會吐的。」

　　可你確實救了我，不是麼？

　　難道我現在打交道的又是一個傲嬌別扭怪？別吧，我身邊的嘴硬達人的數量是不是也太多了一點，我真的會謝。

　　艾薇無聲地笑了一下。

　　她的目光已經柔和了下來——不，應該說，即便是氣氛最嚴肅的時候，她看著眼前外星人的目光也只是冰冷，而不是警惕。

　　也許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可她對他的信任早已經刻進了骨子裡。

　　「我們以前是不是真的是朋友？」

　　伽古拉抬起頭，對面的姑娘正輕聲詢問著，神色柔和。微風吹起她黑色的發絲，金色的陽光倒映著她那雙清澈而明亮的眼睛，仿佛在裡面灑滿了璀璨的光點。

　　伽古拉討厭光。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卻沒有辦法討厭這雙眼睛。

　　「雖然我還是想不起來以前的事，也不知道我為什麼失憶了，什麼時候失了憶。但是——也許你能夠有時間，給我講一講我們以前的事情？我覺得，我們以前一定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我現在才能有這樣的感覺。」

　　反面例子是雷蒙德，你看我對他一點印像都沒有，他說的那些故事，我簡直是個觀眾，而且是最冷漠的觀眾，沒有辦法代入任何情緒。

　　編劇見了我都想要連夜把我趕出劇院的那種。

　　「伽古拉先生？」

　　少女再次念了一遍這個名字，聲音又輕又柔，尾音婉轉。

　　「我再說一次，我們不是朋友。」

　　可這個男人的語調依舊是慵懶的、玩味的、嘲諷的。有那麼一瞬間，艾薇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弄錯了。

　　可她抿唇，還是更想要相信自己的直覺。

　　「伽古拉先生——」

　　「現在還不是時候，但是，你早晚會知道，小姐，我就是你的敵人。」伽古拉哼笑一聲，「到那個時候，你會為你今天說的每一句話而感到悔恨。」

　　「我不會的。」

　　「你未免也太自信了，小姐。」

　　「你說得對，我就是這麼自信，我絕對不會。我相信我自己。」

　　「有意思。你——」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相信你。」

　　「……」

　　「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我相信你不會害我。哪怕我們真的走到了那一步，我也不會後悔今天說出來的這些話。」

　　我只會猜測你是不是又有了什麼新的目的。潛意識告訴我，你就是一個很愛搞事情的人，而且明明在做好事，還是喜歡假裝自己是個反派boss。

　　簡直是個別扭大師了。

　　貓貓轉世嗎？而且還是那種最難搞的貓貓？

　　莫名其妙的，艾薇想要笑，最後又強行忍住。

　　——她就是沒有辦法害怕這個男人，哪怕他一身反派的氣場，哪怕他說了這麼多boss才會說的話。

　　「所以，伽古拉先生，你——哎呀。」

　　話沒能說完，因為那個渾身長滿尖刺的外星人已經消失了。

　　少女佇立在原地，靜靜地看了一會兒他消失的方向。

　　她唇邊露出一絲調侃般的笑意，但過了一會兒，卻又消散在了她略有幾分憂郁的神色中。

　　……

　　不知道她站了多久。

　　「姐姐。」

　　這種靜默，一直持續到莉莉的聲音順著手機傳出來，透著幾分擔心。

　　「所以我是真的失憶了嗎？為什麼？到底是在什麼時候？」

　　艾薇喃喃自語，她眉心略略蹙起，神色復雜。

　　只是片刻後，她還是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算了，我說這個干什麼。莉莉你是在我有了【奧特曼模擬器】之後才被我制造出來的，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更不可能知道了。」

　　【……】

　　「我之後看看能不能想點辦法，盡快把記憶找回來吧。如果真的是失憶，那也只能等我都記起來了之後，再聯系我以前的朋友，跟他們道歉了。現在我也沒法做什麼。」

　　畢竟，無論我現在怎麼努力回憶，我的大腦裡還是一片空白，沒有找到任何關於「失憶」的疑點。

　　是的，她連疑點都沒能找到，世界上還能有比這更離譜的事情嗎？

　　莉莉還是沒有說話。

　　「對了，莉莉。」

　　莉莉沒有說話，艾薇心裡卻有疑點想要追問，「我為什麼覺得，我最近聽到過這位伽古拉先生的聲音呢？不是失憶的時候，就是最近，難道是我的錯覺嗎？你的數據裡有沒有相關記錄？」

　　是的，姐姐，你聽到過他的聲音。就在刺客聯盟的人來襲擊你的時候。

　　只是當時你在訓練館睡得昏天暗地，你到現在都不知道當時有一波敵人襲擊了你，那個混蛋用無幻魔人的形態哄你再睡一會兒。我都已經錄下來了，以後是威脅這個混球的把柄之一，可我現在能跟你說嗎？

　　我能說才怪！

　　【我的數據裡暫時沒有相關記錄，姐姐。】

　　莉莉含淚說著，雖然她是一組代碼，本質上沒有哭的能力。

　　偏偏艾薇點點頭，毫不猶豫地相信了她的話，莉莉立刻就更覺得愧疚了。尤其是，她還是為著這個家伙騙了姐姐！

　　我當初為什麼會答應合作呢emmmm，我是中病毒了吧……

　　今天的莉莉也在反思中。

　　*

　　*

　　*

　　突發事件，突然出現的外星人，還有最後來搗亂的某個奇怪的家伙，一通折騰下來，導致的結果就是她回家的時間晚了不少。

　　好在她以前開心的時候，也會逛逛街，吃個路邊攤。所以這次晚歸就沒有顯得特別突兀。

　　啊，我可真是個機靈的天才。

　　艾薇這麼贊美了一下自己，然後又忍不住感慨自己的厚臉皮。

　　她經過空無一人的客廳——

　　不，並不是沒有人，沙發上有人正躺著呢。

　　少女探頭看了一眼。

　　……

　　是那個到了現在，都不肯稍微退讓一步，哪怕只是說一句軟話的老父親。

　　說起這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艾薇總覺得，他們之間越熟悉，關系越親近，布魯斯反倒就越沒法說那些甜甜蜜蜜的話。也許是因為他不願意跟家人客套，也可能是因為，這人就是個沒法跟親密的人正確表達情感的別扭狂魔。

　　他閉著眼睛，應該是睡著了，神色平靜。

　　可不知道是不是女孩子的錯覺，她從布魯斯的眉眼中看到了一絲疲倦。

　　嘶，大概是因為他天天夜巡吧，晝夜顛倒這麼多年，不累才怪了。

　　艾薇輕輕嘆氣。

　　可能是被開門聲吵醒，那個黑發藍眼的男人已經睜開了眼睛，正靜靜看著她。

　　女孩子什麼也沒說。

　　同時，她也做不了什麼，只能摸了摸茶幾上的杯子，然後把那杯冷水倒掉。

　　布魯斯就這麼看著她把熱水倒進杯子裡，再放回茶幾上。

　　「多喝熱水對身體好，涼白開也行，雖然我不知道美國支不支持這樣的說法。」

　　艾薇語氣平靜，「困了的話就回房間睡一會兒吧，沙發雖然軟，可是躺得久了對脊椎和脖子都不好。我上樓了，父親。」

　　「……艾薇。」

　　他喊了我的名字了嗎，還是沒有？

　　少女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蹬蹬蹬地上了樓。

　　*

　　*

　　*

　　「你消氣了嗎，姐姐？」

　　「也許？」

　　「？」

　　「嘛，畢竟我當時和雷蒙德打架的時候，他用的是布魯斯的臉嘛。別說，雖然當時有種負罪感，可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挺消氣的。」

　　我都有點不太想和布魯斯繼續鬧別扭了。

　　一看到他就想起被我揍了好幾下的雷蒙德，我有點想笑，還有點小愧疚呢。

　　「……」

　　「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們好像已經鬧別扭很久了。」

　　黑發的少女順著窗戶向外看去。

　　女孩子開了窗，微風拂過，一旁垂地的輕紗就輕輕飄揚。她黑色的發絲也有幾分凌亂，微微遮擋住面頰，卻遮不住她那雙美麗的眼睛。

　　她的神色裡，卻有一種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憂郁和迷茫。

　　「我是不是不該和他賭氣的。我耽誤了很多時間。」

　　而我總覺得，我好像並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用來揮霍。

　　那會是我的錯覺嗎？

　　投影出來的莉莉正站在她身後，似乎想要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空氣寂靜無聲。


第109章

　　在艾薇恢復了正常態度之後, 韋恩家似乎又恢復了平靜，他們還是親親密密不可分離的一家人。

　　……似乎。

　　使用這個詞的意思就是，雖然他們看著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可那些裂痕存在就是存在了, 而韋恩家只是在假裝它們已經消失。

　　可假的就是假的, 永遠都變不成真的。

　　今天的餐桌上又有小羊排, 艾薇用叉子挑起來一塊, 送入口中。

　　……還是她非常喜歡的滋味。

　　「今天出門嗎？還是繼續泡實驗室？」

　　從布魯德海文回家的迪克笑著表示關心。

　　於是艾薇也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

　　——是的，這個笑容也只能用「恰到好處」來形容了。

　　「我還是准備繼續去上課。運動這種事情，一開始確實很累, 可堅持一段時間之後就會發現，其實還挺舒服的。出出汗對身體也有好處。」

　　她停頓了一下, 「怎麼, 阿福跟你告狀啦？」

　　「哇, 你猜得可真准，甜心。」

　　這個黑發藍眼的青年故意壓低了嗓音，好像在說悄悄話一樣, 雖然這裡的每個人都能聽到他在說什麼, 「我偷偷告訴你, 阿福最近跟我打電話的時候, 已經說過好幾次你泡在實驗室不回家的事了。我個人認為他現在對這件事有點意見, 所以親愛的，你最好找個機會好好哄哄他。」

　　「他只跟你說了這個嗎？」

　　「啊？什麼意思？最近家裡又發生什麼大事了？」

　　「不, 沒什麼。」

　　阿福可能確實在電話裡提起了我, 但我覺得，對於我泡在實驗室的事情，他最多是隨口一提。他要是真的想要抱怨, 最有意見的，一定是我和布魯斯鬧別扭的這個情況。

　　就是不知道，阿爾弗雷德管家是覺得我錯的比較多，還是布魯斯太倔強了。

　　——不過這個話沒必要跟迪克說，沒必要讓他也覺得煩惱。他是警察，要忙的事情已經夠多了。

　　雖然他很可能什麼都知道。

　　艾薇現在真的搞不清楚，這個家裡有幾個好萊塢影帝。

　　黑發的少女輕輕一笑，決定不再討論這個。

　　迪克也非常體貼地轉移話題。

　　「我今天沒什麼事情，甜心，等下我送你去訓練館，怎麼樣？」他眨了眨眼睛，神色看起來格外的甜蜜，「不要拒絕我嘛，我們都好久沒有見面了，我只想要跟我的小天使多一點交流的機會。這都不行嗎？我會很傷心的。」

　　「……」

　　「艾薇？甜心？」

　　「……只要你有時間，你不覺得麻煩。」

　　還有，哥，你別這樣說話。你不覺得很不正常嗎？我都快要被你搞得有點害怕了emmmm。

　　我現在真的很好奇，你以前交過多少女朋友，才能鍛煉出這種甜言蜜語來。

　　迪克笑出聲來。

　　「我永遠不會因為你的事情而覺得麻煩，親愛的，如果之後有什麼問題，你也可以隨時聯系我。我一定會第一時間從布魯德海文回來見你！」

　　很好，有你這句話在，除非是十萬火急的事情，我是絕對不可能給你打電話了。

　　艾薇扶額。

　　所以她沒有留意到，迪克正在瘋狂給布魯斯使眼色。

　　【趁著艾薇心情好，還不趕緊說兩句好聽的啊你這個控制狂，艾薇都已經讓步了，你還想怎麼樣？差不多得了！】

　　提姆必須得承認，迪克有一雙非常厲害的藍眼睛，因為他居然能通過眼神，把自己的想法清楚無誤地表達出來。

　　可惜，小總裁也非常確定，這是沒用的。

　　就如同他預料到的那樣，布魯斯接收到了迪克所有的目光，神色卻絲毫不變，仿佛坐在這裡的是個等身人偶。

　　迪克：……

　　達米安已經毫不客氣地發出冷笑了。

　　迪克：………………

　　我就不該管你的事情，你個控制狂，等你真的把艾薇氣跑了，你就一個人躲在房間裡哭去吧你！我是絕對不會再同情你的！

　　我到時候要打電話嘲笑你至少半個小時！

　　*

　　*

　　*

　　雖然下課了，但這次，艾薇並沒有急著回家。

　　她就像是在散步一樣，順著這些街道七拐八拐——感謝能夠給她指路的莉莉，否則她真的要開始懷疑自己迷路了——眼前的景色越來越破舊頹敗，仿佛她已經來到了另一個城市。

　　直到一個黑發藍眼的男人出現在她面前。

　　艾薇：……

　　「你終於來啦！」

　　還沒等少女找到言詞形容自己此刻的復雜心情，對方已經抬頭看過來，然後露出一個特別燦爛的、傻白甜的笑容。

　　這個表情和布魯斯.韋恩不一樣。作為哥譚甜心，所有封面女郎的夢中情人，布魯斯雖然也會偽裝成傻白甜，可他的眼神永遠溫柔多情，他的笑容永遠優雅浪漫。相比之下，眼前這個家伙，簡直就像是個空有成年人外表的十歲孩子。

　　——不然也不會笑得這麼傻。

　　艾薇努力不讓自己露出慘不忍睹的神色。

　　「你怎麼又開始用布魯斯的臉了。」

　　她輕聲問，語氣倒不是質疑和不滿。

　　所以雷蒙德也沒有緊張，他只是撓了撓頭皮。

　　「我也是沒辦法嘛。布魯斯.韋恩，我是說你父親，要是有人看見了「布魯斯.韋恩」出現在了這種地方，我只需要找個借口，說我突發奇想，想要到這裡來看看，那些家伙多半會相信的。畢竟你知道，你父親的風評，呃……」

　　艾薇：。

　　「但是，如果我是用外星人的模樣在外面亂晃，任何一個普通人看到了，都會想要報警吧。那我們的計劃豈不是就要失敗了？」

　　「我也沒讓你用外星人的樣子在外面晃。」

　　「？」

　　「換成普通人的模樣不行嗎？」

　　而且最好是我不認識的普通人。

　　你現在這樣，我跟你說起話來都渾身難受，只覺得別扭。你用這個身份的時候就不覺得難受嗎——哦，你不會為了占到我的便宜而感到沾沾自喜吧。

　　你應該不會這麼想吧，雷蒙德？

　　艾薇眯起了眼睛。

　　雷蒙德趕緊咳嗽了兩聲。

　　「我最近沒挑到我喜歡的臉嘛。再說，我已經習慣偽裝成這個人了，你現在叫我換，我反而渾身別扭，也不知道該怎麼偽裝……湊活湊活吧，反正等我們處理完那個怪獸，我就離開地球了。艾薇你就稍微忍一下，忍一下，辛苦你啦。」

　　你聽聽，這是正常人能說出來的話嗎？你可真是夠理直氣壯的。

　　少女再次確定了，這個「以前的朋友」實在是智商情商都堪憂，她只能無力地揉太陽穴，說不出話來。

　　雷蒙德立刻就把她的沉默理解成了默認。

　　他的笑容越發燦爛，像是見到了太陽的向日葵。

　　「走走走，跟我往這個方向來，我的儀器顯示，那個怪獸就在這附近了！我跟你說，我這兩天可是很努力的，才會這麼快就找到了它的位置，伊蒂絲給我作證，我忙得都快要沒時間吃飯了。」

　　「你這兩天還在見伊蒂絲？你們兩個的關系很好？」

　　還是那孩子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艾薇早就好奇這個問題了。從伊蒂絲衝出來，寧可用沙子糊自己的眼睛，也要保護一個露出原型的外星人時就開始好奇。

　　「啊——」

　　雷蒙德的步伐僵硬了一下。

　　「根本就稱不上關系好吧，只是認識而已。你知道的，我可是巴巴爾星人啊，偉大的巴巴爾星人。一個只有十幾歲的小丫頭，還是短壽種，我能跟她有什麼牽扯？她什麼都不知道，對宇宙絲毫不了解，甚至對於你們自己的星球都不太清楚，我們兩個話都說不到一起去。」

　　別的話我們先放到一邊，我有一個小問題，你們巴巴爾星人很偉大嗎？要不要我把【奧特曼模擬器】裡關於你們種族的資料念一遍給你聽？

　　你的族人都干過些什麼，你心裡沒數的？

　　你居然還好意思踩我們地球。

　　知道這家伙很傻，說話很可能是口嗨，所以艾薇面無表情，並沒有開口反駁什麼。可作為一個人類，她本能地不喜歡這段話。

　　不過，走在她身前的雷蒙德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他還在繼續小聲叨叨。

　　「只是吧，我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找到我的——從這方面來說，你們人類還是挺厲害的，居然能有這樣的人類小孩。我的偽裝明明已經非常完美了！」

　　呃，你確定嗎，朋友？

　　少女思考了一下這幾天的花邊小報，明智地沒有評價這句話。只是——

　　「然後你就繼續跟她打交道了？」

　　「我也不想的啊！可是你們人類真的太討厭了！說起這個來，我早就想問你了，艾薇。你們明明是同一個種族，現在都在同一個國家，甚至是同一個城市！為什麼那些人會這麼對待一個小孩子，只因為他們穿得很干淨，伊蒂絲的衣服比較髒？」

　　「……」

　　說實話，這個問題，艾薇能夠回答。

　　可是作為人類，她並不願意講給一個外星人，哪怕這是自己的「外星友人」。

　　「我可是偉大的巴巴爾星人，我總不能看著他們欺負一個小孩子吧，我當然只能幫一幫她了。我帶她洗了個澡，買了幾身衣服，雖然我不知道她為什麼不肯穿。順便一提，你們地球的人類小孩真的太瘦了，那片街區有很多孩子，一個個都輕得不像話，提醒艾薇你一句，這樣對你們星球未來的發展可沒有好處哦。」

　　地球上的孩子，也不是每個都這麼瘦的。

　　——艾薇現在有點懷疑，這個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傻白甜，不然為什麼每一句話都這麼的扎心。他是天然黑嗎他？

　　「你還沒有找到那個地方嗎？」

　　「不，我找到了啊，就是這裡，這附近。不然我也不會約你來這裡見面了。」

　　少女轉移話題的方法很生硬，但對於雷蒙德來說已經足夠了。畢竟他從來不是真的關心地球，他只是看那個叫伊蒂絲的小女孩有點可憐，看那片街區的孩子實在太不健康，所以作為「朋友」跟艾薇隨口一提罷了。

　　他甚至都不需要答案，就算有，他也只會聽了就忘。

　　——他們自己的星球會怎麼發展，發展得如何，他都沒怎麼關心，干嘛去關心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外星球？他又不是腦袋進水了。

　　男人舉著儀器，轉了一圈，滴滴滴的叫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刺耳。

　　「沒錯啊，就是這裡。」

　　夢想的殿堂近在咫尺（其實這點存疑，畢竟他不知道，這個怪獸到底對自己有沒有用），卻怎麼也找不到入口，雷蒙德的神色逐漸變得煩躁了起來。

　　他不算壞人，可也從來不是一個脾氣好的家伙。

　　「難不成那個家伙在地底下？可儀器不是這麼顯示的啊，它明明顯示怪獸就在這裡……太奇怪了！艾薇，你有沒有什麼辦法，和我一起到下面去看看，或者直接把這個怪獸叫出來？」

　　人家好好地待著，我把它惹惱了，然後讓它破壞地球是嗎？

　　究竟是你是傻子，還是我是傻子，或者是你把我當傻子？

　　艾薇沉默片刻。

　　「你別不說話啊，來幫我想想辦法！」

　　沒有得到回復，雷蒙德看起來更煩躁了，他甚至快步走到她身邊，伸手去拽她的手臂，「怎麼能卡在這一步呢？我都確定怪獸一定在這裡了！這還能有什麼難度不成？」

　　他沒有意識到，因為自己的動作，艾薇的眼睛裡已經浮現出了一絲警惕。

　　她輕輕握住能源爆破槍的槍柄。

　　——在知道他們是要來找怪獸，而且這個怪獸的指標代表著它已經蘇醒的時候，少女已經趁著雷蒙德不注意，動作輕而快地拉開衣鏈，取出變身器，然後塞進了衣兜之中。

　　能源爆破槍也很快被她轉移到了另外的衣兜裡。

　　這一連串的動作非常絲滑，非常迅速，反正雷蒙德毫無所覺。也不知道他是真傻還是假傻，他到現在，都沒有看過少女那露出一截槍柄的衣兜，只專心用鞋底磨地面。

　　「艾薇——」

　　他的聲音越來越煩躁了，仿佛情緒已經壓抑到了極點。

　　少女並沒有走上前去，她依舊站在原地。

　　「你確定你的儀器沒有問題，是嗎？」

　　比起之前，她的聲音似乎冷淡了一些，但雷蒙德完全沒有意識到。

　　「我當然確定！這個儀器我都使了幾百年了！別說它有很多的防護功能，最近它又沒有撞到，又沒有進水，怎麼可能突然就壞了？再說，儀器真的有問題的話，它也會顯示出來的！我買的這個可是高檔品！」

　　……使了幾百年的東西，為什麼我反而覺得它更不靠譜了呢？我們的時間觀念果然很不一樣。

　　「那你以前有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我可以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到地下看一眼，但是，你確定怪獸現在是在地下嗎？」

　　「不，其實……怪獸在地下的話，儀器也是會顯示出來的！可是現在，我這裡顯示我和怪獸的距離是零，怪獸明明就在這裡啊。我真的不理解，到底是什麼情況？艾薇，你是奧特曼，你有看到什麼嗎？」

　　我看到什麼，我會說的，朋友。

　　雖然心裡還在繼續吐槽，可實際上，少女打量著周圍的景色，表情已經越來越冷凝，保持著隨時可以作戰的姿態。

　　——根據雷蒙德的說法，那這就是一個會隱形的怪獸，他們兩個現在完全就是處於危險之中。

　　他們到現在都沒有被襲擊，已經可以說明，這個怪獸非常的溫柔且友好了（劃掉）。

　　面前的「布魯斯.韋恩」突然張開雙臂，向前一撲，像是想要抓到空氣。

　　「！」

　　艾薇驟然一驚。

　　你瘋了？還是你腦子進水了？

　　如果這真的是隱形的怪獸，本來對方沒有襲擊我們的意思，現在卻被你驚嚇到了，我們現在什麼都發現不了，會送命的啊喂！

　　「雷蒙德，你——」

　　她試圖阻止這家伙。

　　然而男人此時的動作卻非常靈活，躲開了艾薇伸出來的手，在周圍蹦跶了一圈。如果有外人看到，或者是這裡有監控，誰查了監控錄像，那絕對會覺得哥譚首富是隱藏的精神病，需要聯系阿卡姆精神病院。

　　然後他才不甘心地站在原地。

　　「也不是透明的怪獸？到底是什麼情況啊！」

　　他扭頭，「你有沒有什麼猜測，艾薇，這家伙——」

　　雷蒙德沒能把話說完，因為他對上了少女意味復雜的目光。

　　「你過去這幾百年，都是這麼找怪獸，記錄檔案的？」

　　她的語氣非常平靜，平靜得簡直有點詭異。

　　雷蒙德只是僵硬地點了點頭。

　　「對，對啊，就是這樣……有什麼問題嗎？」

　　「那你的實力應該確實很強。」

　　「啊？誰給你的錯覺——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麼突然就這麼認可我了？」

　　因為，你如果不是很強，你是怎麼在這麼作死的行為中活命的啊！那我是真的要佩服你的運氣了！你趕緊去買張彩票吧！

　　艾薇一松手，被她抽出一半的變身器，又落回到衣兜中。

　　她沒有回話，只是嘆了一口氣。

　　——實在是心累。

　　幸好我跟著這個家伙一起來了，否則，就他這個作死的程度，先不說他自己能不能保住性命，我真怕他把整個哥譚一起拖進水裡。

　　我們以前真的是朋友嗎？我能受得了你這種作風？

　　我果然是把你當成傻大兒吧！

　　而且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那種傻大兒！

　　*

　　*

　　*

　　「所以，最後還是去地底看了一眼。」

　　畢竟雷蒙德不死心，而她本人對於一個自己暫時看不見摸不著的怪獸，也覺得很不安穩，想要把它揪出來。

　　「嗯。」

　　「可惜，確實不是他儀器的問題，地底什麼都沒有。」

　　「哦。」

　　還害得我特意變身成了奈克瑟斯，浪費能量。

　　到了最後，艾薇還從雷蒙德的手裡把儀器要了過來，細細檢查過。以她的能力來看，儀器也確實沒出現問題——雖然檢查之後，雷蒙德的嘴巴張得很大，一副「你是不是在裝x，你真的能看得懂嗎」的震驚表情。

　　「你說這個怪獸是真的存在嗎？到底是怎麼回事？」

　　「啊。」

　　「……」

　　空氣中彌漫過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

　　艾薇終於抬起了頭，「莉莉，你怎麼了？不高興了嗎？」

　　「怎麼會呢，我只是個人工智能，我沒有不高興的情緒在的。」

　　投影出來的女孩子露出一個非常虛假的笑容，仿佛戴著一張精致的面具。

　　艾薇的表情中透出茫然。

　　——她是真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如果我做錯了什麼事情，我道歉，親愛的。不過你也該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了，這樣我才能下次小心呀。」

　　少女溫聲細語，眸光真誠，「所以，莉莉，我是做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事情了嗎？」

　　你說呢，姐姐？

　　跟著一個外星人，湊到「可能有怪獸，這個怪獸好像已經醒了」的地方，你到底在想什麼？你真的不怕危險？

　　你說你需要監督雷蒙德，可靠我不行嗎，我監督不比你有用得多？真的有情況，你再變身趕過去，又能差得了幾秒鐘啊！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是圈套，你會怎麼樣？

　　從以前到現在，你這個魯莽的勁頭就沒有消失過，真是氣死人了！

　　「如果真的是陷阱的話，不是還有莉莉你在嗎？」

　　然而在聽了莉莉的話後，艾薇卻露出一個笑容，表情是很不好意思的樣子，可卻充滿了「我錯了，我還敢」的味道。

　　「因為知道莉莉你是一定會幫助我，不會讓我出事的，我才敢這麼做的嘛。我保證，我下次一定會小心點的！」

　　莉莉：……

　　「莉莉？」

　　艾薇略略一歪腦袋，表情格外的乖巧。

　　投影出來的女孩子扯出一個非常奇怪的笑容。

　　「好吧，算你過關了，姐姐。」

　　——不過，我這裡很容易對付，可某人肯定也會來找你算賬的，我看你到時候准備怎麼應付他。

　　只有這個時候，莉莉才會覺得，那個混蛋的存在還算有點用途。

　　艾薇完全沒有意識到她的心思，她松了一口氣，笑容裡重新透出活潑和俏皮。

　　「不過，那個怪獸到底是怎麼回事？它到底是存在還是不存在呢？」

　　這個事情不解決，艾薇的心裡就始終放著事。

　　她重新露出糾結的神色。

　　……

　　誰也沒有意識到，今天灑進韋恩大宅的陽光，要遠遠比以往更加璀璨。

　　仿佛要凝聚成真正的，金色的光點。


第110章

　　「怎麼了, 姐姐。」

　　「……」

　　「姐姐？你沒有睡好嗎？」

　　莉莉的聲音裡充滿擔憂。

　　可那個黑發的少女只是坐著，輕輕揉自己的太陽穴，眉心緊鎖。足足過了好幾秒, 她才回過神來。

　　「你剛剛在跟我說話嗎, 莉莉？」

　　「……」

　　「啊, 是的，我現在覺得有點累。」

　　意識逐漸清醒，艾薇努力扯起唇角, 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點, 也輕松一點, 「大概是做了一晚上的夢吧, 結果雖然睡了很久, 卻累得好像沒有睡一樣。等下吃完早飯, 我可以看看能不能回來睡一會兒。」

　　「只是累嗎？沒有別的問題吧？」

　　「呃——」

　　頭也有點疼。

　　有那麼一瞬間——好吧, 可能是好幾秒，她的腦袋就像是被針刺了一下。她很難用語言形容這種不適感，但事實上，她正是因為這種不舒服，才會反應這麼慢，如同一台已經使用了十年的老電腦, 開機都要花個四五分鐘。

　　所以我昨天晚上是真的做了噩夢嗎？或者是那種很累人的夢，可為什麼我一點印像都沒有了？正常情況下，人不記得自己夢到了什麼, 至少也該清楚「我做了夢」吧？

　　現在這種情況一點都不合理！

　　頭部依舊殘留著讓她很不舒服的鈍痛, 艾薇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應付莉莉的，直到她游魂一樣飄到衛生間（沒有被什麼東西絆到然後摔倒真的是萬幸），用冷水洗了臉, 這才勉強回過神來。

　　狀態大概恢復到平常的30%。

　　黑發的少女試圖觀察鏡子裡的自己。

　　艾薇其實不是一個非常擅長觀察的人，至少沒有專門學過怎麼看人的臉色。但即便如此，她都能看得出來，鏡子裡的自己面色蒼白，神色疲倦，甚至已經浮現出了隱隱約約的黑眼圈。對於一個十一點就睡覺了，睡了八九個小時的人來說，出現黑眼圈簡直是人間離譜的巔峰，沒有之一。

　　即便用冷水洗臉，她的疲倦感也沒有消失。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呢？

　　艾薇試圖思考，但她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大腦現在的轉動速度非常慢，已經不能夠再思考這樣的問題。為了避免頭變得更痛，她只能暫時放下這個話題，只記在自己腦子中的備忘錄裡，然後專心洗漱。

　　洗漱完畢，換好衣服，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了不少。

　　少女打了個哈欠，然後出門，准備吃飯。

　　似乎一切都已經恢復了正常。

　　……如果她不是左腳拌右腳，差點表演了個小白花女主的特技，平地摔的話。

　　「TT，你在干什麼，一大清早就賣蠢？」

　　身後傳來小男孩鄙視的聲音，艾薇都不需要回頭，就知道是誰在毒舌。

　　她無奈地晃晃腦袋，提醒自己應該表現得更精神一些，「我只是昨晚沒有睡好而已啦，好吧，我承認，我剛才看起來可能確實有點傻。你不要擔心，我會更小心些的，不會真的摔到自己，我保證。」

　　「這裡沒有人在對你表示關心。」

　　「哦，哦，好的，我知道了。你說的都是對的，達米。」

　　少女故意用非常溫柔又體貼的語氣這麼說話。

　　——然而，這可不是她在表達友好，這完完全全就是壞心眼。

　　因為達米安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黑。

　　「我就不該浪費時間跟你說話。」

　　他這樣冷冷地說著——語氣還是很不好，可艾薇已經腦補出了黑毛綠眼小貓貓炸毛的樣子，立刻就變得心平氣和，無限包容起來——快速走到少女身前，似乎是要甩開她，先行下樓。

　　然而下樓之前，他瞥了一眼艾薇的臉色，表情更冷。

　　「我假設你還沒有那麼愚蠢，沒有恢復你半夜不睡覺的傻瓜行為？」

　　「我昨天真的乖乖睡覺了，真的，還睡了很久。」

　　看你這個臉色，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嗎？

　　最愚蠢的迪克大概都不會相信。

　　達米安發出無聲的冷笑。

　　你要是想用這個理由也行，他不管，畢竟他又不是真心在乎這個。不過，等下在餐桌上，你要是有本事，也就這樣跟他們解釋吧。

　　你看他們會不會接受這個理由。

　　鄙視的眼神.jpg。

　　*

　　*

　　*

　　果然不出達米安的所料，所有看到艾薇臉色的人都留意到了她的疲倦，只是大家都是頂級影帝，誰也沒有露出什麼異樣的表情。唯獨阿爾弗雷德管家在轉身走開的時候看了一眼布魯斯，表情略有不贊同，好像已經把這個責任歸到了他身上。

　　布魯斯：……

　　也許我之前可能做了些什麼，可我這次是真的無辜？

　　奈何，他的黑歷史太多，而艾薇一向表現得乖巧。在這兩個人之間，阿福的立場早就已經開始有偏向了。

　　這大概就是隔代親吧（劃掉）。

　　布魯斯不說話，但是布魯斯表示很委屈。

　　提姆搖搖頭，然後輕輕咳嗽了一聲，假裝自己在清嗓子。

　　相比於之前，艾薇遲了整整一秒，才看過來——很顯然，她的狀態已經受到了影響。

　　「你怎麼了，艾薇，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嗎？」

　　小總裁溫聲表示關切。

　　——這孩子最大的好處，就是他說話不需要拐彎抹角，想說什麼就能說什麼。除非話題太敏感，否則艾薇是不會輕易多想的，更不用說編造謊言、保持沉默、消極抵抗了。

　　這裡必須要diss一下某只匿名的大蝙蝠。

　　果然，艾薇努力露出了一個充滿安撫意味的笑容。

　　「我還好，別擔心我。」她語氣輕柔，可還是透出濃濃的疲倦感，雖然她自己可能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我就是有點累，可能是昨天睡覺的時候做了夢的原因？等下吃完飯後我上樓補覺，午飯的時候，應該就能好很多了。」

　　這個理由聽起來很合理。

　　而且看這姑娘的表情，這應該不是謊言。

　　提姆冷靜地做下判斷。

　　然而布魯斯伸出叉子的動作卻有那麼0.001秒的僵直。

　　「我記得你昨天關燈得不算晚，親愛的。」

　　男人很自然地插入到這個話題中，「所以是做了很多夢？希望你沒有夢到什麼糟糕的東西，dear，沒有影響到你這一天的好心情。」

　　嘶，這個說起來，可能你就不太相信了。

　　「我不記得我夢到什麼了，我甚至都不記得我有做夢。」

　　可我就是覺得很累。

　　這話說出去，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在編借口，不想把我的夢說出來？可這居然就是真的，可真是amazing。

　　我自己都覺得很神奇。

　　艾薇這麼隨口一說，完全沒有把答案放在心上的樣子，已經在繼續吃自己夾到盤子裡的蔬菜。

　　——剛回到韋恩大宅的時候，她是真的不挑食，什麼都吃。可好吃的東西多了之後，她逐漸也有那麼一點點的偏好傾向。

　　這不能怪她，變身奧特曼需要消耗大量能量，她的體力會消耗的非常快，會容易覺得餓。肉足夠高熱量，吃這一類的食物對她來說最有用嘛，她這明明是從實用角度出發的！

　　……

　　好吧，好吧，肉食的味道更好，可能也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原因。

　　在她這種偏好發展成為挑食之前，阿爾弗雷德及時發現，並嚴肅喊停。自那之後，艾薇必須保證自己每頓飯的蔬菜攝入量。

　　好在，她現在只是更喜歡吃肉，而不是覺得蔬菜難吃。所以這個工作還不是特別艱難emmm。至少在阿福看來，她已經比這個家裡的所有人都要省心了。

　　艾薇：心虛.jpg。

　　少女專心致志地用刀叉折磨盤子裡的西藍花，所以她沒有意識到，聽到自己的說法之後，布魯斯.韋恩的眸光變得深邃了許多。

　　提姆所有所覺，抬頭看過來。

　　然而布魯斯沒有給他任何的反應。

　　【這可真是用完了就扔，算了，我早該知道他是什麼作風的。】

　　小總裁忍不住在心裡吐槽。

　　就是，你總是這樣，那就不能怪吵架（其實是冷戰）的時候，家裡人都更願意站在艾薇的立場了啊！你這不是活該嗎！

　　行吧，我下次還會站在艾薇這一方的，就算你用「蝙蝠俠不贊同的眼神」看我也沒用，我就是還敢。

　　*

　　*

　　*

　　「你怎麼又來了？！」

　　「我——」

　　黑發藍眼的男人剛剛走出酒店，就看到了一個很熟悉的小小身影，在牆的另一側探頭探腦。她的穿著打扮，還有體型氣質，都跟這片繁華的街區格格不入，所以雷蒙德一眼就發現了她的存在。

　　他本就不好看的臉色瞬間變得更黑。

　　最後的一點理智，讓男人沒有跟伊蒂絲直接在大街上掰扯，而是示意她跟自己一起進旁邊的小巷。

　　「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吧，伊蒂絲，不要再來找我了，你是聽不懂我說的話嗎？你已經給我帶來很多麻煩了！」

　　一到了沒人的地方，雷蒙德就再也忍不住，開始發火，「你要是真心感謝我，就該聽我說的話，離我遠遠的！還是說，你真的把我當成了冤大頭，想要我一直負責你的吃穿。如果我不願意，你就要用我外星人的身份來敲詐勒索我，嗯？」

　　「不，我沒有！」

　　「你現在這麼做，還敢說自己沒有？」

　　你怎麼這麼厚臉皮的啊你！

　　雷蒙德就像是一只點燃了的火藥桶。

　　他第一次無視了伊蒂絲濕漉漉的眼睛，一抹臉，現出自己巴巴爾星人的原型。然後在小女孩愕然又慌亂的注視中，像是反派一樣，逼近她的面孔。

　　「我警告你，伊蒂絲，你別把我想像成什麼大善人，可以任由你肆意敲詐的對像。你別真的把我惹火了！」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雷蒙德！你要相信我！」

　　小少女揉著眼睛，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看起來特別可憐。

　　她今年已經十四歲了，可是因為缺吃少喝，生得特別瘦小，看起來就像是個十歲的小孩子。雖然她身上的衣服干淨了一些（她還是不敢穿那些貴衣服，考慮著先存起來，以後把它們賣掉），可還是很破舊，此時隨著她揉眼睛的動作，袖口向下滑落，露出一小截格外細瘦的手腕，還有那對跟雞爪子一樣難看的手。

　　雷蒙德深吸一口氣。

　　「如果你沒有這個意思，那就不要再跟著我了。」

　　「可是，我想幫你，雷蒙德。我是真的想幫你——」

　　「你能幫我什麼？讓這些所謂的媒體發現布魯斯.韋恩最近經常跟幼女見面，懷疑『我』是不是有不良居心？還是你能幫我對付怪獸？」

　　「你不是想要找到怪獸嗎？艾薇.韋恩很忙，她沒有時間一直陪著你，可是我現在一整天都是有時間的，我可以……」

　　「你是有時間，你能用這個「幫我」的理由胡亂跑，要是遇到了什麼敵人，我可能還要花時間來救你！」

　　「我真的不是——」

　　「你可以滾了，再不滾，我就揍你！」

　　巴巴爾星人的語氣越發越凶狠，他用自己那張本來就很嚇人（地球人看來）的臉，做出更加凶悍的表情。

　　伊蒂絲閉了閉眼睛。

　　「那你就揍吧。」

　　「……？」

　　「反正我要幫你，我一定要幫你。」小少女哽咽著，語氣卻堅決，「如果揍我一頓就能讓你點頭，那你就動手好了。我只求你，打完我之後，你告訴我那個怪獸是什麼樣子的，可能會在哪裡，我一定會幫你找到它。」

　　「嘶，你，你這是圖什麼。」

　　明明剛才的火氣已經上漲到了巔峰，可是聽到伊蒂絲這麼說，雷蒙德反倒也開始麻爪。他還是一臉的煩躁和不耐煩，可最開始的那種怒火卻消減了很多，反正伊蒂絲眯著眼睛偷偷看了一眼，覺得自己這次依舊能過關。

　　——很多自以為是的富人，或者是欺軟怕硬的窮人，只要心情不好，就會在他們這種小孩子身上撒氣。對方到底有沒有在怒發衝冠的邊緣，到底還能不能繼續打交道，他們這些窮孩子，都有自己的一套認知，而且說不定比心理學家的分析還要准確。

　　因為這會影響到他們未來好幾天的生活，甚至會關系到他們的生命。

　　……被暴打一頓，躺了好幾天，最後傷口感染死去的小孩子，伊蒂絲是遇見過的。甚至其中有一個是她還算要好的朋友。

　　「你趕緊回家吧你。」

　　雷蒙德並不覺得自己是好人，畢竟他是巴巴爾星人，事實上，會和一個奧特曼關系親密（自認為），對於他們種族來說，已經是非常令人震驚的事情了。但是，他以自己的種族為驕傲，自然也不想做出什麼「欺負十歲出頭的普通人類小女孩，讓她去送命，對方幾天前還是餓得要死的狀態，現在還住在破房子裡。」的事情。

　　——他還是要臉的好嗎？

　　巴巴爾星人又變回了布魯斯.韋恩的樣子，他嘆了一口氣。

　　「剛才發火，嗯，是我的問題。」他勉勉強強地承認了這一點，「我不會真的打你的，但是我真的用不到你，伊蒂絲，你幫不了我，說不定還會給我添麻煩。你老老實實地做自己的事情，少來找我，讓別人更不容易發現我這個『布魯斯.韋恩』的破綻，就已經是在幫我了。」

　　可是，可是……

　　伊蒂絲還在揉眼睛，好像眼淚還沒有流完。

　　可實際上，她只是不想要讓雷蒙德看到自己的表情。

　　可是，唯獨這件事，她不願意幫忙啊。

　　小女孩對自己說。

　　她可以為了幫助雷蒙德而做很多事，哪怕是威脅到自己的生命，她可能也不會猶豫。可，她是想要見到他，她不是為了永遠不見他。

　　所以——

　　「剛才我發火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

　　雷蒙德忍不住再次強調了這點。

　　說實在話，現在回憶起來，自己表現得也是夠沒品的。怎麼能在一個年齡不到自己百分之一的小家伙身上宣泄情緒呢？這要是說出去，別人都該看不起自己了。

　　就是他實在是心情太煩躁了，才沒有控制好言詞。

　　黑發藍眼的男人揉了揉太陽穴。

　　變成人類之後就能夠看出來，他的臉色有些難看，仿佛一晚上都沒有睡好。

　　——他也確實沒有睡好。

　　明明沒有做夢，可他就是很累，哪怕他睡了將近12個小時。他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睡得太久了。

　　沒睡好的人就容易火氣大，伊蒂絲這次其實是有點撞槍口，特別是，他本身已經對這孩子有意見。

　　算了，現在說這些好像都是借口。

　　雷蒙德這麼對自己說。

　　我還是趕緊聯系艾薇，看看她有沒有什麼辦法，繼續幫自己找怪獸吧。

　　我再次莊嚴宣誓，不找到這個怪獸，我就不離開地球！

　　我今天還就真不信這個邪了！

　　*

　　*

　　*

　　一覺睡醒有點累的人，不僅僅是艾薇。

　　這姑娘大概是有點心大，所以雖然覺得累，可也只認為是正常現像（艾薇：正常人在這種事情上都不會多想的好嗎）。可對於多年和阿卡姆犯人打交道，必須要非常了解自己身體狀況的布魯斯.韋恩來說，從早上睡醒開始，他就已經在警惕了。

　　艾薇的表現，只是加重了他的懷疑而已。

　　早飯結束，艾薇說是要回去補覺，布魯斯笑著假裝自己也要回房繼續休息。可實際上，他已經到了蝙蝠洞，抽血檢查自己的各項身體指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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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驚訝而又不驚訝，他什麼問題都沒有找出來。

　　可這就代表著自己能放心了嗎？也許只是單純的巧合？

　　布魯斯.韋恩如果這麼認為，蝙蝠俠早就已經死在了過去這些年的夜巡中。

　　不過，現在什麼情況都還沒有發生，男人默默地想，他暫時也只能以不變應萬變，列出一些備選計劃來了。

　　嗯，大概是至少從A到Z的備選計劃。

　　如果覺得自己身體狀況還是不太對，那就把這個數字乘個10好了。

　　*

　　*

　　*

　　「我覺得我這幾天睡得都要比以前更快而且更沉。」

　　房間裡，艾薇坐在床沿處，語氣認真，「要是我以前失眠的時候能夠這樣一秒入睡，我大概都能感動得哭出來。」

　　可問題是，我現在沒有失眠這方面的問題了。

　　算上午覺時間，我現在每天幾乎要睡上12個小時，可就是這樣，我居然還是覺得自己很虛弱很疲倦。這合理嗎？

　　而且每次睡醒，我都會覺得自己的腦袋有點疼，這就更離譜了！

　　我覺得我現在需要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

　　莉莉的投影已經飄了出來。

　　她琥珀色的眼眸中有著跟人類一模一樣的擔憂。

　　「我已經留意了姐姐你每天晚上的情況，如果有不對勁的地方，我一定會第一時間叫醒你。」她輕輕地說著，「不過，如果姐姐你不放心，要不今天晚上我試著在你睡熟之後叫你一次吧？只要姐姐不生氣就行了。」

　　「你是為了我好，我當然不會生氣了。」

　　我有那麼不識好人心麼。

　　艾薇認真地思考了一下莉莉的提議，覺得挺不錯的，忍不住點點頭，「那就這樣做吧？你自己找一個覺得比較合適的時間。」

　　「後半夜可以嗎？」

　　「凌晨都沒問題，醒了之後我可以繼續睡的，no problem。」

　　少女笑了起來，神色中充滿安撫的意味。

　　這幾天，因為不知道原因，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莉莉的情緒一直顯得有些煩躁。現在，女孩子終於冷靜下來，露出俏皮可愛的笑容。

　　「我現在去挑今晚叫你起床的音樂嘿嘿~姐姐稍等我一會兒！」

　　「呃，我想親愛的，你應該不會真的想要把我嚇得徹底清醒吧。親愛的？」

　　「嘻嘻。」

　　「你別嚇我，莉莉。」

　　我會忍不住後悔我剛才答應你的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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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艾薇卻並沒有聽到所謂的「莉莉挑選的音樂」。

　　因為，在半夜一點鐘的時候，她已經自己睜開了眼睛，猛地坐起來。

　　少女的呼吸格外凌亂與急促。

　　她摸黑點亮了床頭燈，昏黃的燈光朦朦朧朧，卻已經照亮了她看起來頗為蒼白，仿佛失去了所有血色的面孔。

　　「莉莉！」

　　少女低聲喊莉莉的名字。

　　然後她才看到，那道投出來的虛影正站在自己的床頭。

　　莉莉對著自己露出一個特別柔和的笑容，眸光瀲灩，神色悲傷而又溫存。

　　「艾薇，不，姐姐。」

　　她的聲音也是那麼的柔軟，那麼悲憫。

　　「……」

　　然而，艾薇卻皺起了眉頭。

　　她細細觀察面前的「莉莉」，然後在幾秒種後，神色突然變得冰冷又警惕。

　　「你是誰？！」

第111章

　　這是哪裡的地球呢？

　　守衛者的基地此時就飄在空中, 造型宏偉壯觀，每天都會有很多路過的普通人停下腳步，想要來張合影。

　　可是對於身處基地之中的成員來說, 待得太久, 他們已經欣賞不到基地的美了。他們更想要腳踩實地，去逛逛街，去吃個飯, 哪怕只是觀察來來往往的人群。

　　所以, 每次出外勤的時候，那個隊員就會被大家羨慕嫉妒恨。

　　除了——

　　「嗨，莉莉！」

　　身穿隊服的年輕女孩此時正坐在電腦前，處理著什麼數據, 她一雙琥珀色的眼眸顯得機械而又冰冷。也正因如此，雖然她看著是隊員裡最小的那個, 模樣也精致，可就是給人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感覺（劃掉）, 搞得大家都不太敢和她開玩笑。

　　這必然就造成了她與隊員之間關系有些生疏的情況。

　　哪怕她是這個基地裡最核心的科研人員之一, 隊員的裝備、武器乃至於戰鬥分析，都凝結了她的汗水。

　　這不是說隊員們不領情，不感恩, 實際上，大家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對這個叫莉莉的研究員一直心懷感激。只是, 對一個跟機器一樣冷漠嚴肅的小姑娘，他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應對。誰也不喜歡一說話就冷場嘛。

　　相比之下，另外一個科研人員，就顯得合群很多了。

　　她大概也是這個基地裡跟莉莉最親近的那個人。

　　比如現在, 聽到有人用這樣親昵甜蜜的聲音呼喚自己的名字，突然蹦出來出現在自己身後，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莉莉根本就不用做數據分析，就知道這是誰。

　　「不要鬧，艾薇，我這裡的工作還沒有忙完。」

　　莉莉的嗓音還是顯得很冷淡，「以及，今天不是你的外勤嗎？你怎麼還在這裡？」

　　按照你的性格，你應該早就溜到地面上，表演「撒歡的哈士奇」了才對。

　　「是啊，今天是我的外勤，不過我想著在出門之前來看看你嘛。」

　　換了別人，恐怕早就在莉莉冷淡的嗓音中敗退了，可艾薇的臉上卻依舊是甜甜的笑容，目光溫柔瀲灩。

　　她已經把旁邊的椅子拖過來，坐在莉莉的身邊。

　　「你有事請找我？」

　　莉莉雖然沒有扭頭，卻也感知到了她的這一系列動作。

　　於是莉莉這麼詢問她。

　　艾薇露出一個非常奇妙的笑容，「是這樣的，莉莉，我看到你現在一直在跑數據。如果我沒記錯，你今天其實沒有事情，只是在主動加班，對吧？」

　　「……」

　　「你考不考慮——」

　　「不考慮。」

　　「噫！我話還沒有說完呢！」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這裡還有事情，我不考慮。」

　　「你不能總是把自己關在基地裡，莉莉，大腦一直保持這樣高強度運轉的話，可是會燒壞的。」艾薇一本正經地說著，表情特別認真，「再說了，你總得給同事發揮發揮的機會吧，你把活都做完了，他們白拿著工資，可是很愧疚的。」

　　有幾個心氣高的科研人員——純科研人員，已經提出要轉外勤了。艾薇聽到的時候，差點嚇了個半死。

　　你們清醒一點，你們和我不一樣，我申請出外勤是有原因的！我是奧特曼人間體，在外面晃悠晃悠，也許能發現一些沒有檢測到的怪獸外星人，而且遇到了什麼特殊情況，我也有能力保命。

　　而你們——你們真的不會被小偷偷走身上的設備，或者被攔路搶劫嗎？

　　艾薇當時慌得要命，好在隊長靠譜，把他們攔了下來。

　　想到這裡，艾薇把椅子朝著莉莉的方向又挪了挪。

　　「一起出去玩吧，親愛的，我們已經好久沒有一起出去過了。」硬的不行那就來軟的，少女故意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自從來到這裡，你的心裡就只有工作了，稍微也留一點點位置給我嘛。」

　　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莉莉覺得自己有點頭疼，可是她繃緊的唇角卻在不知不覺間顯得柔軟，看起來總是很冰冷的眼眸也有些許的溫和。

　　雖然她的聲音依舊冷酷。

　　「也許你可以解釋一下，什麼叫出去玩，你不是出外勤麼。」

　　「呃——」

　　正事我肯定是不會忘了的，但是對於困在基地裡的人來說，出去幾乎就已經等於是出去玩了啊！

　　但莉莉可是工作狂魔，她能接受這種說法嗎？

　　艾薇陷入了沉思。

　　於是空氣就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你今天是要到哪裡出外勤。」然而莉莉居然開口了。她還是一副專注的樣子，盯著眼前的電腦屏幕，說出來的話卻讓艾薇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你的工作是什麼，我需要花時間先寫個計劃表。」

　　「好哎！我這就去發給你！」

　　少女站起身來，幾乎是朝自己的座位衝刺。

　　然而三秒鐘後，她又小跑回來，尷尬地笑了一聲，把椅子推回到原來的位置。

　　「我幫你去和隊長申請，你弄完了記得換一身衣服，我們好出去。」她湊到莉莉的耳旁，用氣音這麼說著，「咱們兩個肯定能很快把工作處理完，到時候有空閑時間，我們想去哪裡都可以——噓，不接受反對意見。」

　　干活干久了，合理摸魚，才能延長自己的職業生涯。這可是真理！

　　莉莉就是太年輕了，熱血沸騰，所以才有這種傻fufu的行為。自己一定要把她扳正過來——至於扳正之後隊長會不會頭禿，那就是隊長的事情了哎嘿。

　　艾薇果斷忽略了自己的年紀是基地第二小的事實。

　　女孩沒有回答，然而她已經轉過了頭，琥珀色的眼眸追隨著那個纖細的、活潑的身影，看著她一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身上仿佛蒙著一層燦爛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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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小時後——

　　「啊，怎麼還是穿得這麼正經……好吧，我們確實也有正事要做，這樣穿也行。不過哪天休假的時候，我應該好好檢查一下你的衣櫃，莉莉，你買的是不是全都是同一種衣服啊？」

　　「這不重要，艾薇，注意看路。」

　　「嘶，好的好的，謝謝提醒……差點被絆了一跤。」

　　兩個模樣都很出眾的年輕姑娘肩並肩走在一起，一個溫柔活潑，一個氣質冷淡，可看起來居然是如此的融洽。

　　看起來稍微年長一點的姑娘還在小聲的絮絮叨叨。

　　「不過我一直有個問題。你為什麼來到這個基地之後，就再也不肯叫我姐姐了？稱呼完全變成了我的名字，我好傷心qwq。」

　　「我們是同事，工作時間需要嚴肅。」

　　「可，嗯，那現在……？」

　　「我們也沒有血緣關系。」

　　「可是我比你年紀大嘛，誰規定了只有有血緣關系才能做姐妹的。只要你願意，我們從今天起，就是異父異母的親姐妹了。」

　　「胡說八道。」

　　「我才沒有胡說呢。」

　　仿佛是不想再聽這麼無聊的對話，莉莉加快腳步，走到了少女的身前。所以艾薇沒有看到，女孩琥珀色的眼睛裡浮現了一絲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溫情。

　　那種機械般的冰冷感終於被衝散了。

　　——所以，明明計劃著工作結束之後就去逛街，結果遇到了怪獸，不得不提前回基地的事情，就不要再贅述了。

　　一想起來就很扎心.jpg。

　　*

　　*

　　*

　　而此時，韋恩大宅的房間裡，兩人依舊是對峙的狀態。

　　艾薇渾身都保持著警惕。

　　她盯緊了眼前的「莉莉」，一邊防備對方隨時可能會有的偷襲，一邊緩慢挪動，直到她成功下床，雙腳踩在地面上。

　　然後少女略略垂下眼睛。

　　很好，變身器確實還在自己身上，感謝自己睡覺永遠很老實，不會把特意放在睡衣衣兜裡的變身器甩出去。

　　——以及，真的應該慶幸，處於謹慎原則，艾薇幾乎不會讓變身器離身。而「進化信賴者」也不算大，輕易不會顯得礙事。看，平時覺得沒什麼用處的行為，現在就幫了大忙了，她不用擔心真的打起來，自己會不會輸掉。

　　大不了就變身奈克瑟斯，然後制住敵人後，想辦法給敵人來個物理失憶。

　　實在不行就讓莉莉催眠對方。

　　在這個過程中，虛假的「莉莉」一直沒有動作。

　　她只是看著眼前的女孩，眼神復雜，那雙琥珀色的眼眸褪去了機械般的冷淡，露出的是近乎人類的溫柔與憂傷。

　　「你已經不認得我了嗎，艾薇？」

　　片刻後，女孩子露出一個苦笑，又像是在試圖寬慰自己，也寬慰對方。

　　這個表情實在是太過了，哪怕艾薇認定她是假的，都忍不住生出三分心痛，心裡突然覺得空落落的，甚至出現了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我在愧疚什麼呢？這明明是個假貨啊。

　　艾薇不理解，艾薇覺得自己簡直離譜到了極點。

　　而那個「莉莉」還在繼續說下去。

　　「我不知道時間，但，距離我的死亡，應該已經過去很久了吧，所以你忘了我也很正常。這其實是好事，我其實期待的就是這個。」她喃喃說著，「這樣，你才能有著更好的未來，才不至於被過去的那些傷痛束縛。我很高興，我真的很高興，艾薇。」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我聽不懂。」

　　艾薇本來想直接說她是「胡說八道」，可到了最後，這個詞卻被她自己咽了回去。

　　她的聲音依舊冰冷，眼神依舊警惕，可與此同時，頭部本就像針扎一樣的疼痛感也變得更加強烈起來。

　　我為什麼會頭痛呢？

　　少女盡量忍著，不讓自己露出虛弱的姿態。

　　看起來，眼前的「莉莉」似乎是試圖扯起唇角，然後又失敗了。昏暗的燈光下，她琥珀色的眼眸裡盛著溫情，盛著哀傷，也盛著思念。

　　「我不應該讓你覺得為難。但是，我真的，我必須要承認，我真的好高興，我居然還能再見你一面，哪怕我不能長久地留下來。我希望我沒有影響到你的生活，姐姐——」

　　「你叫誰姐姐呢，你個假冒偽劣的混蛋！你居然還敢冒充我！」

　　另外一道投影突然殺了出來。

　　「莉莉」露出一個愕然的神色。

　　也就是這句突如其來的話，將沉浸在這種奇妙氣氛中的艾薇驚醒——不是，等等，我怎麼就沉浸進去了，我明明知道這是假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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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假的吧？

　　真正的莉莉明明就在這裡。

　　艾薇不理解自己為什麼會有片刻的猶疑。

　　可就是這位實在是太假了，太勇了，太莽了，反倒讓少女開始糾結起來。因為——正常人肯定不會在正主就在這裡的時候玩這出啊。哪怕是選擇一個她種花家的同學，說自己突然獲得了變種能力來找她玩呢，都更有可能萌混過關。

　　偽裝成莉莉什麼的——

　　就算我真的被騙了，莉莉一跳出來，我也會發現不對勁的吧。所以你真的奇奇怪怪，我都不能理解你在干什麼，當時制定計劃的時候喝大了吧你。

　　艾薇在心裡吐槽。

　　她在試圖用這種辦法，緩解自己還在刺痛中的大腦。

　　沒有對比的時候還不明顯，真正的莉莉出現之後，就能看得出來，她們之間其實是有區別的。相比之下，虛假的莉莉顯得要更加朦朧、更加飄渺，以及……周身的顏色略有點偏向金色？

　　她比起真正的莉莉，要更加像一道幻影。

　　——也更像是一段回憶。

　　艾薇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聯想。

　　真正的莉莉看起來很不高興，她緊緊抿著唇，琥珀一樣的眼眸瞪得像貓一樣，裡面燃燒著憤怒的火焰。

　　而「莉莉」卻在輕輕嘆息。

　　「這是另一個我嗎？」

　　她輕輕地問，語氣柔軟飄忽，仿佛來自另外一個世界，「我死之後，姐姐你復制出了一個新的我，沒有我們之間任何記憶的，全新的我？」

　　「你——」

　　「閉嘴。」

　　莉莉語氣冰冷。

　　她這一開口，也就打斷了艾薇的話，這是莉莉平時從來不會做的事情，可是她現在好像完全沒有意識到。

　　「冒牌貨就不要再在這裡瞎咧咧了可以嗎，再過一會兒，你都快要編出什麼你來自另外一顆星球，來自另外一個宇宙了。都被拆穿了，你怎麼還敢賴在這裡的啊？快走快走！別逼著我動手揍你啊！」

　　你這個樣子准備怎麼動手啊莉莉，你是投影，投影！你是不是被氣糊塗了？

　　艾薇忍不住扶額。

　　而「莉莉」完全沒有繼續看她口中的「復制品」的意思。她還在專注地凝視少女的面龐，目光溫柔而悲傷，憂郁又惆悵。

　　「也許這是正確的選擇。」

　　她柔聲說，「一個沒有記憶的，純白的我自己，也許才更適合陪在你的身邊。艾薇，你會幸福的、快樂的活下去，對吧？」

　　「呃，我覺得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如果你真的不想要動手，你介不介意把你的記憶說出來，我覺得我們需要對一下——」

　　「你不需要，姐姐。」

　　莉莉再次無情地打斷了艾薇的話。

　　艾薇這次是真的有點愣住。

　　「莉莉？」

　　「你要聽這種冒牌貨的話？你要懷疑我嗎？」

　　莉莉看過來的表情就像是在賭氣，「你千萬別說你的答案是yes，那我現在就走，我消失，我不打擾你們兩個談心！你也別叫我回來了，我今天就離家出走，去網上找一個更合我心意的主人。」

　　嘶，親愛的，我其實只是想聽一下，對方到底能編造出什麼奇葩的故事來。我肯定是不會相信她的話的啊。而且，她一出現，我不就認出來她是假的了嗎？你生氣什麼，你應該高興才對吧。

　　好吧好吧，可能是我確實沒有考慮到你的心情。

　　對這種貓貓一樣的性格，我得更體貼一點，想得更多一點。

　　艾薇輕輕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既然是我考慮得不夠細致，那，我想辦法把這位冒充者送回去？雖然我真的不知道她是從哪裡來的，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消失了。」

　　莉莉突然開口，語氣裡是恰到好處的驚訝。

　　「？！」

　　艾薇猛地抬頭。

　　那道虛幻的影子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

　　這叫什麼？來無影去無蹤？

　　搞什麼呢這是？

　　黑發的少女握緊變身器，緩緩走到那道幻影之前所處的位置，轉了一圈。她還是什麼都沒有看到，什麼都沒有發現。

　　「她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艾薇這麼說，語氣復雜，「胡扯一通就走了，是因為發現自己蒙騙不過去了嗎？」

　　「……大概是吧。」

　　短暫的停頓後，莉莉這樣回答。

　　「那她是怎麼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

　　這點其實很關鍵，尤其是，韋恩大宅的防護措施完全沒有被觸動。今天來的這個「莉莉」大概是想要攻心，下一次如果是敵人突然出現，直接動手，也許莉莉還沒能來得及喊自己起床，自己就已經被人割斷喉嚨了。

　　那自己是不是應該在房間裡也安一些防御措施？

　　嘶，好像又有點過於離譜。

　　莉莉的幻影沒有消失，然而她一直在沉默，沉默得好像現在這裡只有艾薇一個人。

　　「我出去看一眼，莉莉，這個家伙能夠襲擊我，也許就能夠襲擊韋恩大宅的其他人，我現在不是很放心。」

　　艾薇這樣輕聲地說著，一邊隨手扯出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我確定了他們沒事就回來，應該不會很久。」

　　「我知道了。」

　　莉莉的回答還是慢了半拍。

　　對於一個人工智能來說，這樣的表現，簡直可以說得上是嚴重失常。

　　是還在生氣嗎？因為被冒充了？

　　艾薇體貼地沒有詢問，她走到門口，擰開鎖，再握住門把手。

　　然而開門之前，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動作就停在了這裡。

　　「莉莉。」

　　「……？」

　　「剛才那個冒充者說的話，你有沒有記錄在數據裡。」

　　「有，但是姐姐，你問這個做什麼。」

　　「你整理一下，之後記得發給我。」

　　艾薇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可能是因為，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

　　難道我真的相信那個偽裝者說的話了嗎？

　　可是，這怎麼可能呢，我明明知道那都是假的，那個「莉莉」就是個騙子。

　　我為什麼會想要這種無用的數據。

　　艾薇回頭。

　　莉莉還站在那裡，此時正靜靜地看過來，昏暗的燈光照亮了她的面孔。也許是少女的錯覺，莉莉此刻的神色如此沉靜，沉靜得也有了一種莫名的憂傷。

　　艾薇的嘴唇動了動。

　　但是最後，她還是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房門打開，少女走了出去。

　　*

　　*

　　*

　　「雷蒙德。」

　　「……」

　　「雷蒙德，好久不見。」

　　「確實，好久不見，凱利。」

　　酒店包廂裡，黑發藍眼的男人雙臂抱胸，表情復雜，「但是我假設你還記得，你是巴巴爾星人，我也是？」

　　「當然，當然，我永遠不會忘了這一點。」

　　「那你這個騙子就不要變成我同伴的樣子來哄我好嗎？想什麼呢！論欺瞞詐騙的手段，我們巴巴爾星人才是你們的祖宗，居然還騙到老子頭上來了！你在看不起誰啊，看不起巴巴爾星人，還是單純看不起我？」

　　我雖然不擅長打架，可我也不是不能打。

　　今天我就要暴揍你一頓！

　　面前身形虛幻的巴巴爾星人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

　　「你的脾氣怎麼還是這麼暴躁。」

　　「我警告你，你不要——」

　　「我只是被拉回人世間的虛影，雖然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力量把我拽了回來。但是我很高興看到你，雷蒙德，我很高興，你看起來過得還不錯。」

　　「……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你死在了哪個角落，我連你的屍體都找不到，你現在居然說你的靈魂在地球上被拉了回來。這種謊話你居然也能說得出口？」

　　雷蒙德這樣說著。

　　可是他的語氣卻不自覺地軟了下來。

　　被他稱作「凱利」的巴巴爾星人忍不住低聲地笑。

　　「你該知道的，雷蒙德，是地球上的某種力量呼喚了我，而不是我葬身在這顆星球上。你啊，你也該控制控制你的脾氣了。」

　　「……呸，有本事你還是像以前那樣打服了我，我才肯聽你的話。否則，我憑什麼要聽你一個死人的。」

　　雷蒙德喃喃道。

　　凱利卻只笑著搖頭。

　　氣氛如此的融洽，誰也沒有注意到，雷蒙德那個埋在被褥裡的儀器突然屏幕亮起，無聲地閃爍著一行紅色的文字。

　　【檢測到新型怪獸能量波動，距離：兩米。】


第112章

　　凱利是雷蒙德的前輩。

　　幾乎可以說是哥哥或者父親一樣的角色。

　　在巴巴爾星人中, 雷蒙德可以說是最無能的那種人了。他沒有辦法欺騙蒙蔽厲害的家伙，不敢對自己要扮演的對像下殺手，在戰鬥方面也毫無天分。而且, 在這些同族人的眼中，雷蒙德的性格也不討喜：明明是個廢物, 對著外族人都下不了手，可面對比他更強的同族卻要硬裝出不服輸的樣子。

　　這麼說不太好，但是，找遍整顆星球, 可能也沒有幾個喜歡雷蒙德的族人。

　　連他的父母也以他為恥。

　　雷蒙德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認識的凱利。

　　……

　　現在回憶起來, 雷蒙德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跟凱利變得熟悉起來的了。

　　凱利和他不同, 是年輕的巴巴爾星人中最受歡迎的一批, 他經常會外出探險, 然後帶回很多有趣的故事, 給他們介紹他在冒險過程中認識的外星人。大家都覺得——至少在雷蒙德看來, 他的性格詼諧幽默, 為人可靠，做事細心體貼。也怪不得前輩們看重他, 同齡人佩服他, 小一輩喜歡他。

　　對於那個時候的雷蒙德來說，這種人簡直就是自己的反義詞。

　　雖然不太願意承認, 但是當時的雷蒙德真的不是什麼好脾氣，因為被周圍所有的同族所不喜，他的性格反倒變得更加固執偏激。是那種別人跟他說一句「早上好」，他都要懷疑對方在嘲笑自己的程度，而且越是有名氣的人跟他說話, 他就越這麼覺得。

　　從這方面來說，凱利能夠把這樣渾身豎滿尖刺的刺蝟捋順捋平，是真的很了不起。雖然雷蒙德絕對不會承認，自己當時很像刺蝟就是了。

　　「你現在也在別的星球探險嗎？」

　　「是啊。我跟你說過，我要抓到一只特別厲害的怪獸，然後帶回給族人看，讓他們知道，他們以前瞧不起我的行為都是錯的！」

　　雷蒙德嘀嘀咕咕，「就算沒辦法很好地欺騙那些外星人又怎麼樣？我一樣能夠達成我的目的，得到我想要的東西，說不定我還能比那些家伙做得更快更好呢。」

　　「當然，我一直知道，你其實很有能力。不過這兩者也不矛盾吧。就算抓到了怪獸，你的演技如果能提高的話，還是能給你提供很多的幫助啊。」

　　「呃——」

　　「這麼說來，你的演技還是沒有提高嘍？」

　　「……」

　　「你啊，也別再跟族人賭氣了。你們當時年紀都還小，說的都是氣話，笑一笑把它們忘了又能怎麼樣？」

　　「那是你，不是我！」

　　「雷蒙德——」

　　「何況，當時被嘲諷的人又不是你，你知道我當時是什麼感受嗎？你憑什麼讓我忘我就要忘掉？」

　　「……」

　　凱利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好吧，好吧。」

　　情緒一上頭，就什麼話都能說得出來，雷蒙德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用詞有點過分了，他撓了撓頭皮，「你知道的，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

　　他還是說不出道歉的話來。

　　哪怕這個人是凱利。

　　最後還是凱利輕輕地笑了一聲。

　　「也許你說得對，是我想當然了，對不起，雷蒙德。」

　　「不用。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

　　「但是我該說的話還是要說的。」

　　可是你這麼搞我就會很尷尬的好嗎，顯得我又像是以前那樣幼稚不聽話了，你還不如不說呢。煩，煩死了！

　　為了轉移話題，雷蒙德咳嗽一聲，好像是嗓子裡卡了痰似的。

　　「你能待多久？能不能碰到實體？」

　　「我不太清楚，但是現在我什麼都碰不到，你是有什麼想法嗎？」

　　「我能有什麼想法。就是，這顆星球雖然很落後，科技方面遠遠比不上我們，但是不得不說，還是有一些可取之處的。至少這個屋子住起來就比較舒服。也許你可以住一晚，跟你之前去的那個星球做個比較。」

　　雷蒙德一邊這麼說著，一邊走回床鋪的位置，伸手去拿衣服。

　　——這樣晃蕩一會兒還是有點冷。

　　巴巴爾星人當然不會怕什麼夜風，只是他現在變成了人類的樣子，身體素質也進行了模擬。退一萬步說，光膀子在凱利面前晃來晃去，也實在是有點傻。

　　然後他終於看見了那個屏幕亮起的儀器。

　　「……」

　　「怎麼了，雷蒙德？」

　　「不，不，沒什麼。」

　　黑發藍眼的男人想都沒想，就拖過被子，重新蓋住了那個機器。然後他回頭，熟悉的巴巴爾星人依舊佇立在那裡。

　　他的身影依舊是虛無縹緲的，如同一道淺淡的影子，卻將他顯得更加溫柔。

　　雷蒙德動了動嘴唇，似乎是想要說什麼，又說不出來。

　　幾乎是與此同時，他的房門突然被敲響了。

　　「！」

　　這簡直是恐怖片的配置（是的，有些人在用電視的時候不小心點錯了頻道，是誰我不說）！你不會告訴我等下你們地球人的什麼什麼鬼就要出現在門口了吧！

　　雷蒙德打了個激靈。

　　回神之後，他果然看到凱利無奈又好笑的目光。

　　雷蒙德：……

　　「誰，誰呀！」

　　即將被凱利嘲笑的預感，讓雷蒙德不得不提高了嗓音，假裝自己無所畏懼，「大半夜的干什麼？」

　　「開門。」

　　門口處是一個他還算熟悉的女聲。

　　雷蒙德松了一口氣，突然又渾身僵硬。

　　——等，等一下，怎麼是你，你怎麼突然來這兒了？這不會是鬼怪的欺詐大法吧？用熟人的聲音騙我開門什麼的。

　　「我們不是說明天再見面嗎？」

　　握著門把手，隨手准備用身體抵住門板，雷蒙德小心翼翼地試探，「你有什麼急事嗎，或者是伊蒂絲喊你來的？」

　　「說什麼胡話呢，伊蒂絲怎麼聯系我，我給她我的手機號碼她都不肯要。你趕緊開門，一會兒可能就有服務員路過了，別讓他們看到我。」

　　所以你果然是偷偷來的啊。

　　雷蒙德回頭看了一眼凱利的表情。

　　……不能讓他嘲笑我。

　　這麼想著，男人咬咬牙，還是打開了房門。

　　值得慶幸的是，眼前出現的並不是某些恐怖片畫面，那個黑發黑眼的姑娘正站在門口，看過來的眼神有些復雜。

　　她的目光越過「布魯斯.韋恩」的肩膀，看到了那個身影虛幻的巴巴爾星人，唇瓣不由得抿得更緊。

　　「你怎麼來了？」

　　「等會兒再說，先進去。」

　　「啊？哦。哦，好的。」

　　*

　　*

　　*

　　「你怎麼來的，你家裡人知道嗎？」

　　「不知道。」

　　「嘶，所以你果然是偷偷來的？」

　　「是啊。」

　　而且為了不被人發現，我是變身奈克瑟斯飛過來的，值得慶幸的是沒有被酒店裡的人發現。不知道是哪個善良的服務員，打開了七樓公共衛生間的窗戶，讓她可以不用經過酒店正廳，她會在心裡感激一萬次的。

　　艾薇一點都不希望第二天在報紙上看到「驚，奈克瑟斯都喜歡的酒店」，或者「哥譚首富被女兒查崗」之類的新聞。

　　「這是你的朋友嗎？」

　　她看向眼前的巴巴爾星人，微微眯起眼睛，神色有種異樣的冷淡感。

　　而雷蒙德仿佛毫無所覺。

　　他點頭，「嗯，是我認識的前輩，凱利。不過他幾百年前在去一顆星球上探險的時候失蹤了，之後就再也沒有消息傳出來。」

　　所以你知道他有問題？

　　只是你不在乎？

　　你要是這麼說的話，那我覺得我今天恐怕就是白來了，我不該打擾你們。你應該沒有蠢到這種地步吧。

　　艾薇看向雷蒙德，然後對方移開了視線。

　　「宇宙裡有很多怪獸的，我也聽說過那麼幾個，能夠呼喚死去的亡靈。也許，我是說也許，那個我沒有找到的怪獸，擁有的就是這樣的能力，這並不新奇。」

　　【那你確定他是死去的亡靈？】

　　【我——】

　　【你能確定嗎？你知道，我不是要勉強你，但這很重要。】

　　雷蒙德這次沒有回答，他看向凱利。

　　凱利也在安靜地觀察他們。

　　對上雷蒙德的目光之後，他笑了笑，神色依舊溫和。

　　「是你的朋友嗎，雷蒙德。」

　　「……沒錯，是我的朋友。你可以叫她艾薇。」

　　短暫的沉默後，男人微微點頭，聲音很輕。

　　「我很高興看到你有朋友。」凱利這麼說著，語氣親切，「看到你能夠過得很好，就算現在消失，我也不用繼續擔心了。」

　　你稍等，你這句話是不是有點太過白蓮花了。

　　你怎麼說話用詞，有點，那麼男媽媽。

　　可雷蒙德一定很重視這個凱利，出現的才會是他，所以雷蒙德喜歡的前輩是這種性格？你是個缺愛的傻大兒？

　　艾薇聽得有點難受，她擰起眉頭，簡直控制不住自己四處亂飛的思緒。她狐疑的眼神再次落到雷蒙德的身上。

　　雷蒙德抿住了嘴唇。

　　他偽裝的布魯斯.韋恩其實跟正主並不相似，因為他有點太傻乎乎，太憨太直白。所以，這應該是第一次，那雙藍色的眼眸裡浮現出哀傷和憂郁，讓這張面孔看起來更加俊美迷人，真正透出了「哥譚甜心」的魅力。

　　「不管怎麼說，謝謝，我很高興聽到這句話。」

　　他喃喃道。

　　這一次，艾薇親眼看到了那道幻影變成了虛幻的霧氣，隱約灑落一點金色的光芒，最後融化在深夜的空氣之中，無影無蹤。

　　雷蒙德轉頭，勉強笑了笑。

　　「我剛剛還在想，怎麼樣能把他送走。真正的凱利還是很強的，如果他也有凱利的實力，那麻煩可就大了，反正我肯定打不過他。沒想到他居然自己消失了，這可真好。」

　　「你們還是不要打起來吧。我覺得我父親應該已經不想再在報紙上看到自己的奇葩新聞了，比如三更半夜破壞酒店房間。他真的會瘋的。」

　　艾薇平靜吐槽。

　　然而她腦子裡卻把雷蒙德剛才說的那句話轉了一圈。

　　——他說他正在想怎麼驅逐凱利。

　　當時那個虛假的「莉莉」消失之前，自己是不是也在想，怎麼把她送走？

　　所以，讓這些幻影消失的辦法，就是當事人想要他們離開嗎……這真是一件可能非常容易，又可能難如登天的事情。

　　艾薇抬眸，看了一眼「布魯斯.韋恩」的表情。

　　他的情緒似乎依舊很低落。

　　「抱歉。」

　　少女主動道，「我是不是應該稍微晚一點來，讓你們再聊一會兒，我的本意並不是逼你趕他走——」

　　「跟你無關，是我主動想要送他走的。」

　　雷蒙德打斷了艾薇的話。

　　他的語氣很平靜，透出一點與他性格不同的溫和與傷感，「我是想要和真正的凱利說話，而對於一個虛假的幻影，我並沒什麼可說的，不如讓他早點離開。」

　　只是，他還是有點思念凱利，所以有點遺憾而已。

　　哪怕他知道，這種跑遍各個星球，四處探險的人，就是很容易會失去性命。就像自己，自己現在做的事其實也很危險，如果不是運氣好，經常能遇到好心人（比如艾薇）救他狗命，自己早就死了不下一百回了。

　　艾薇沉默片刻，似乎是想要說什麼，又被她自己咽了回去。

　　她選擇轉移話題。

　　「你說這是虛假的幻影，你已經確定了是嗎，他不是你真正認識的那個人。」

　　「我非常確定。」

　　短暫的停頓後，雷蒙德露出一點斟酌用詞的表情，「不過，也許不能說他完全是虛假的投影，我覺得他更像是我記憶中的凱利，一個被我美化過的形像。」

　　「你記憶中的。」

　　「對，我的記憶裡，凱利就是一個非常溫柔，非常可靠的前輩。我也想像過，如果他還活著的話，看到這樣的我，會說出什麼話來。我覺得他什麼都好，什麼都體貼，我覺得他是世界上最關心我的人。而這個幻影說出來的東西，和我想像中的幾乎是一模一樣，他會對我表示關心，他會很高興看到我終於找到了朋友。」

　　也許是看到前輩的再次離開，讓他有些傷感；也許是深夜就是一個訴說情感的時間。總之，雷蒙德坐在床沿處，這樣喃喃地說著，「但其實，我知道，他不是這樣的，是我把他想像得太過美好了。」

　　「……」

　　一個在巴巴爾星人中備受喜愛，被前輩寄予厚望的年輕族人，他真的有可能是一個——或者說，只是一個溫柔體貼的前輩嗎？

　　雷蒙德露出一個苦笑。

　　因為一直沒有得到族人的重視，雷蒙德根本沒有收到凱利失蹤的消息，甚至直到凱利被宣告死亡，即將舉辦葬禮，他才在無意中得知發生了什麼事。

　　因為他很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所以，他當時就放下了尋找怪獸的事情，跑回自己的星球。

　　然後，他才聽到了很多關於凱利的事跡。

　　應該說，對於絕大多數巴巴爾星人來說，這是「事跡」。

　　可雷蒙德從來沒有意識到，或者說，他一直拒絕去想，備受歡迎的凱利是不是做過那些殘忍的事情，是不是經常會對別的星球的人痛下殺手。

　　他跟長老們鬧了一通，成功要到了資料，然後試著去尋找失蹤的凱利。

　　他經過了一顆顆凱利曾經停留過的星球。

　　可那些外星人看到巴巴爾星人之後，只會表現出濃烈的仇恨和厭惡來，試圖將他驅趕走。就算有那麼幾個比較溫和，不會排斥一個種族的家伙存在，當雷蒙德試圖詢問凱利的事情時，他們也會立刻翻臉。

　　好幾次，雷蒙德都險些死在他們的手裡。

　　那些人甚至會在得到凱利的死訊後歡呼起來。

　　他一開始真的很憤怒。

　　但是漸漸的，他又意識到，自己沒有資格憤怒。

　　因為，因為對於絕大多數的宇宙人來說，他們確實有理由憎恨凱利。對方傷害了他們的星球，他們的同胞，做出了許多罪大惡極的事。這就是不折不扣的敵人，那他們知道敵人死了，他們憑什麼不可以歡呼雀躍呢？

　　對於雷蒙德和很多年輕的巴巴爾星人來說，凱利是個很好很好的前輩，指引著他們前進的方向。但是對於絕大多數的宇宙人來說，他絕對算不上是好人，他就是個標准的入侵者、破壞者。

　　是我的記憶一直在美化他。

　　是我拒絕去思考他都做過些什麼。

　　冷靜下來之後，雷蒙德和幾個年輕的巴巴爾星人交流過——因為同樣被族人排斥，他們的關系要稍微好一點，可也從來不算是親密。

　　而那些人告訴他，「為什麼我們不肯接受你，不肯認為你是朋友？就是因為你已經被敵對的家伙拉攏了過去。你以為那個人是為了你好嗎，他只是不希望我們這種『軟弱的家伙』的陣營繼續擴大，所以一直在試圖洗腦像你這種搖擺不定的人，試圖改變你們的想法，讓你們也成為侵略派的一員。」

　　「你不相信嗎？你就從來都沒有意識到，那個家伙一直在試圖洗腦你，一直在說服你，試圖『幫助你』，做一個『優秀的巴巴爾星人』？」

　　「你決定成為探險家到外面抓怪獸，而不是侵略破壞別的星球，你離開前的那個晚上，為什麼我們來送別，凱利卻沒有來見你？那是因為他覺得你無藥可救，他覺得你已經沒有用處了。你清醒點吧，他從來不是真的對你好，他根本就是為了什麼『種族的利益』。你別把他想像得太美好了。」

　　「如果他真的看到了你的話，他才不會說什麼『你有了朋友我很高興，我能安心離開』的話呢。我已經知道了，他其實非常討厭和看不起外星人，覺得巴巴爾星人才是宇宙中最好的那個種族。他一定會無視你，只喊我過去，然後說我是在逃避，勸我不要自甘墮落。我聽過他對我說過這種話的，只是我故意忽略了這些，我不想接受而已。」

　　「所以你才知道，那是你美化過的他，而不是真正的凱利。」

　　「可以這麼說吧。」

　　聽了雷蒙德的答案，艾薇輕輕頷首。

　　——那我面前出現的也是這樣虛假的回憶嗎？

　　她對自己說。

　　可我腦補的莉莉，為什麼會是一個溫柔而悲傷的存在呢，為什麼說的事情我都不知道？這不應該啊。她應該像是雷蒙德遇到的這個凱利，來自現實，又比現實更美好，這樣才能讓我猶豫著不想讓她消失。

　　這些事情真的很奇怪，奇怪得讓艾薇的頭更疼了。

　　「我猜，這個怪獸應該能讀取我們的記憶，然後通過我們的記憶制造了這個幻影。」雷蒙德還在繼續叨叨，「怪不得我之前總是那麼累，睡了那麼久也不覺得輕松。被讀取了記憶，我的腦子肯定是保持運轉的狀態，沒能得到歇息，就跟沒睡覺也沒什麼區別。應該慶幸我沒有累到猝死嗎？」

　　「你也覺得睡得很累？」

　　「可不是麼。說起來我應該問問你的，這樣我們就能早知道這裡面有問題了。」

　　可你只是累，我為什麼會頭疼。

　　難道是跟我之前失去的記憶有關？那個怪獸在試圖讀取我弄丟了的回憶？

　　如果是這樣，它塑造出來的又為什麼是莉莉。

　　艾薇看著自己的手，仿佛在發呆，又仿佛是在思索。

　　「對了。」

　　「？」

　　「你怎麼突然過來了？你難道是發現我這裡有問題了？」雷蒙德探頭，「我自己都是不久前才發現有不對的地方唉。」

　　「因為我這裡也發生了相同的事情，我就模擬著能量波動寫了探測的代碼，不過因為是趕著做出來的，範圍目前還只能覆蓋半個哥譚。然後我發現這裡有問題，再一調查，你也在這裡，我就趕緊趕過來了。」

　　艾薇輕描淡寫地這麼說著，好像是在說自己今天喝了幾杯飲料。

　　雷蒙德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你認真的？」

　　「我當然是認真的。」

　　本來我是想看看家裡人有沒有中招，可是走廊裡晃了一圈之後我才意識到，我總不能三更半夜去敲門，問問他們有沒有遇到襲擊吧。所以我就回屋寫代碼，莉莉也幫了很多的忙，節約了不少時間。

　　有之前探測儀的基礎在，這個代碼也不是很難寫。

　　雷蒙德看了看床上的儀器，看了看艾薇，又看了看自己的儀器。

　　「？」

　　艾薇迷惑地看過來。

　　「怎麼了嗎？」

　　「沒什麼……不知道你以後有沒有興趣在宇宙裡賣你的發明？我提前申請一下中間商的身份可以嗎。我可以免費給你打廣告的。」

　　「……謝謝，但是不用了。」

　　我覺得你想的有點遠。

　　你還是先考慮考慮眼前，想想應該怎麼抓到這個奇怪的怪獸，又應該怎麼處理它吧。


第113章

　　「睡不著了嗎, 姐姐？」

　　凌晨四點, 整個世界都仿佛格外的安靜，可床上的那個少女還在翻來覆去。於是那道身影終於再次投出來，站在床邊。

　　她的語氣溫柔關切，可看過來的目光卻充滿復雜。

　　艾薇沒有留意到, 因為她剛剛賭氣把被子扯上來, 直接蒙住了臉。聽到莉莉的聲音，這才肯把腦袋露出來, 長吐一口氣。

　　「發生這種事情，睡不著也很正常吧。」

　　「……也是。」

　　「莉莉。」

　　「？」

　　「上來, 陪我躺一會兒好嗎？我們說說話。」

　　深更半夜，真的是個容易衝動的時間。

　　特別是當你睡不著覺的時候。

　　少女本來想忍一晚——畢竟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自己心情復雜，被冒充的莉莉肯定也心情不好。可當此刻莉莉開口的時候, 艾薇還是沒能忍住。

　　這其實是一個非常衝動的行為, 開口之後，她就有點後悔了。

　　不過, 既然已經說了出來，那就擇日不如撞日吧。

　　艾薇成功地說服了自己。

　　「……」

　　莉莉沒有同意，也沒有反對，她只安靜地沉默。

　　「總不會因為那個冒牌的家伙, 你還在生氣吧, 那我再跟你道歉一次？對不起啦，我就該立刻將那個家伙趕走的, 這是我的錯，你原諒我吧。」

　　少女說得特別軟，仿佛是在撒嬌。

　　因為是人工智能, 莉莉其實能看得清眼前的景像，艾薇一雙黑色的眼眸此時正看向自己這邊，顯得溫溫柔柔，水波瀲灩。她似乎是在笑，可不知道為什麼，唇角的弧度又好像有一絲悵惘之感。

　　莉莉沉默許久，最後還是飄上了床，「躺」上了枕頭。

　　少女已經打開了床頭燈。

　　於是昏黃的燈光就灑在這兩個女孩子的身上

　　「雷蒙德說的話，你應該都聽到了吧。」

　　女孩子的聲音非常輕，可是在莉莉的耳朵裡，卻像是一塊巨石，壓得她的心髒一直沉下去——哪怕她是人工智能，她沒有心髒。

　　有些她試圖回避的事情，終究會到來。

　　自己早就該知道這點的。

　　「姐姐說好聽的話來哄我，跟我道歉，歸根結底是為了質問我嗎。」

　　但莉莉聽見自己的聲音，好像是還在鬧脾氣的小孩子，她自己都很驚訝，自己居然絲毫沒有把真正的情緒透露出來，「那下次直接說就行了，沒必要說別的東西，假裝哄我開心。畢竟我是你做出來的人工智能，我只會乖乖聽話，不需要姐姐浪費口水。」

　　「真的生氣啦？」

　　所以艾薇好像也沒有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她只輕輕地笑了起來，然後抬起一只手，似乎是想要摸一摸莉莉的面頰。

　　因為只是虛幻的投影，艾薇其實根本碰不到她，可不知道為什麼，莉莉就是覺得自己感受到了姐姐掌心的溫度，溫暖而不灼人。

　　「抱歉，姐姐，我不是那個意思。」

　　於是莉莉的語氣到底軟了下來。

　　「我知道，我知道。」

　　空氣中一時又陷入了沉默。

　　艾薇好像在斟酌用詞，莉莉也在思考，自己現在能說些什麼，又必須在什麼問題上保持沉默。

　　「莉莉——」

　　「我知道你想要問我什麼，姐姐。」

　　「……」

　　「但是有些事情，在你自己想起來之前，我不能告訴你。」

　　「為什麼？」

　　「這是你的命令，姐姐，級別設定為最高，不可更改的那種。」莉莉輕聲說，說到最後，尾音裡終於透出了一絲釋然，一點笑意，「所以，你也可以問，如果你不介意我說謊的話。我會盡量找一些你一聽就覺得離譜的謊言的。」

　　「唉？倒也不至於就要到說謊的地步了吧。」

　　「這是你自己當時跟我說的，跟我沒關系哦，姐姐。」

　　「我？不會吧，我為什麼要這麼坑自己啊。」

　　「你覺得我在說謊嗎？等你恢復記憶的時候，你就知道是真是假了，你現在質疑我，到時候我可是需要補償的。」

　　「補償沒問題，可等我恢復記憶，那我得等到什麼時候啊。要是我一直想不起來，你豈不是非常虧本？」

　　「不可能的，你會想起來的，姐姐。」

　　明明兩個人看起來是在說笑，可當話音告一段落之後，艾薇臉上的笑意還是一點點褪去，留在空氣中的，是長久的，如同憂郁一般的靜默。

　　「所以，我果然失憶了啊。」

　　莉莉沒有說話。

　　「我們以前也確實認識，我說的是我失去記憶之前，對嗎？」

　　「我能說的就到這裡了，姐姐。」

　　我這已經是在跟規定打擦邊球了。

　　艾薇輕輕點頭。

　　不知何時，她已經坐了起來，被子向下滑落，搭在她的腿上。大概是因為之前在床上滾來滾去，少女的發絲顯得有幾分凌亂。

　　莉莉也跟著坐了起來。

　　她很自然地伸手，想要幫少女把那縷發絲撩到身後，可投影出來的手卻穿過了艾薇的身體。

　　莉莉愣了一下，然後若無其事地將手收回來。

　　艾薇並沒有發現莉莉的動作。

　　因為她還在出神。

　　「姐姐？」

　　「你還有什麼可以告訴我的嗎，比如剛剛這種擦邊球的東西。」

　　艾薇好像是在開玩笑。

　　所以莉莉也就當做是她在開玩笑，女孩子笑了一聲，語氣輕快，「比如你該睡覺了，姐姐？明天你可是有訓練的，要是到時候犯困的話，可是很容易受傷的哦。」

　　「嗯？嗯？你只想說這個嗎？」

　　「對，所以你趕緊睡覺吧，不要再聊天了。」

　　「我是睡不著才來跟你聊天的嘛，你弄錯因果關系啦親愛的。」

　　「別貧了，快睡覺。」

　　「qwq。」

　　艾薇已經躺回到床上，拽過被子，重新蓋住肩膀。

　　房間裡似乎又回歸了安靜。

　　「莉莉。」

　　然而就在投影即將消失的前一秒，少女突然再次開口，聲音裡沒有了那些非常浮於表面的活潑，剩下的是近乎憂郁的沉靜，「那麼，你是我做出來的人工智能嗎？」

　　當時是【奧特曼模擬器】給她獎勵，提供了一部分奇怪的代碼核心，以及人工智能的設計思路，然後又列出了很多擁有人工智能後的好處，自己才「怦然心動」，加班加點把莉莉做了出來。

　　否則的話，她並不會輕易想到「我該做個人工智能」這種事。

　　那麼，最開始的莉莉，到底是怎麼出現的呢？

　　艾薇對上了那雙琥珀色的眼睛。

　　依舊坐著的莉莉似乎怔愣了好一會兒，然後她才微微露出一個笑容，一個很朦朧，也很柔和的笑容。

　　「至少現在，我已經完全屬於你了，姐姐，完全。」

　　「……」

　　「我只屬於你一個人，而且，永遠不會離開你。」

　　這是她最真摯的誓言。

　　這是她早就想說，卻沒有能力，後來又沒有機會訴說的情感。現在的她終於能把這話說出來了，真好。

　　莉莉的眼睛看起來那麼溫柔，一點都不像是一個人工智能，她就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正在和自己最愛的人說話。

　　她的聲音也是那麼的輕柔。

　　所以在沉默之後，艾薇也無聲地微笑起來，神色越發溫柔。

　　莉莉也跟著笑了一聲。

　　「那麼，晚安，姐姐。」

　　「……晚安。」

　　床頭燈熄滅了，整個房間再次回到溫柔的黑夜之中。

　　*

　　*

　　*

　　「所以，又熬夜了？」

　　「qwq。」

　　「這次又是因為什麼原因，如果你說是你再次跟你的家人吵架了的話，我一點都不會覺得驚訝的。」

　　「不，這次還真跟這件事沒關系。」

　　「？那就有意思了，發生了什麼？」

　　「……就當我深更半夜突然睡不著覺吧，你知道，這種事情其實是很有可能發生的，教練先生。」

　　艾薇的嘴唇動了動，最後，她只能捂住臉，有氣無力地說著。

　　眼前的男人果然低低笑了起來。

　　「真是個好理由。」

　　他輕輕點頭，「看在你如此努力，想出這樣一個說法的份上，我也可以坦率地告訴你，艾薇小姐，我假裝相信你了。」

　　「……謝謝？」

　　「不錯的回答。」

　　「我覺得我們已經可以把這個話題放過去了。」

　　少女的語氣中透出破罐子破摔的感覺。

　　——她早該知道的，最後會出現這種結果。

　　不知道為什麼，面對這位蛇倉教練，她平時轉得還算快的腦子（傑森：真的嗎）就突然變得遲鈍起來。要知道，正常情況下，她還是能變出一些合理的借口的！怎麼可能會說出這種一聽就是敷衍的話來？

　　不過，同樣是編借口，她感覺自己今天的狀態是最差勁的一次，腦子格外不靈光，也不知道這裡面有沒有自己今天覺睡得太少的原因。

　　艾薇對此抱有肯定的態度。

　　好在，少女還算准確的直覺告訴她，聽到這個說法之後，教練先生並沒有真的生氣。

　　態度反而要比她編出一個完美無瑕的借口時要好得多。

　　……

　　問題來了，我以前對他說過什麼完美無瑕的借口嗎？

　　艾薇晃了晃腦袋，只覺得缺覺的後遺症已經全都湧了上來，她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在往哪裡飛。

　　反映在現實裡，黑發的姑娘看似很正常地走向長椅——如果她沒有在某個瞬間顯出頭重腳輕的狀況的話。而在場的另一個人看似漫不經心，實則確定她終於安穩在長椅上坐好，才放松了緊繃的肌肉。

　　他坐在少女的身邊。

　　「我很佩服你，艾薇小姐，這種狀況還要堅持今天的課程，我對你的勇敢，和你的不思後果，都有了深刻的認知。」

　　蛇倉翔太說得很溫柔，語氣甜膩，然而拉長的尾音裡卻透出很明顯的危險之感。

　　可艾薇恍若未覺。

　　「我剛才的狀態還沒有這麼差的，也不知道怎麼就突然這麼困了……呃，我錯了我錯了，別這麼看我。其實是我知道教練先生你很厲害，而且肯定不會讓我真的受傷，才敢這麼做的嘛。我下次不敢了，我一定誠實彙報情況。」

　　少女揉著盛滿水霧的眼睛，嘀嘀咕咕地說著，聲音特別輕，也特別軟。

　　這一通直球到底有用沒有呢？

　　反正某位無幻魔人沉默了一秒。

　　「那我記住你的話了，艾薇小姐，下不為例。」

　　他曼聲說。「你跟我許下了承諾。你不會想要知道違背這個承諾之後，會面臨些什麼的，對吧？」

　　對對對，非常對，反正今天的事情我是糊弄過去了嘛。

　　至於之後的事——我要是真的又干傻事了，那就到時再說，我總有辦法萌混，啊不，蒙混過關的。

　　我感覺我對這個特別輕車熟路。

　　我非常有把握。

　　艾薇「嗯嗯嗯哦哦哦」了一通，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意識到，自己的身邊早就已經沒有了聲音。

　　希望自己沒有顯得特別愚蠢吧。

　　但這是自己醒來之後才要思考的事情了——

　　黑發的少女早就合上了眼睛，此時如同突然斷了電的機器人，身體向前傾倒。好在坐在她身旁的青年伸出手，及時扶住了她的肩膀。

　　「之前通宵的時候，也沒見到你困成這個樣子？」

　　伽古拉的聲音很輕。

　　他像是在詢問，可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根本不需要對方提供答案。

　　女孩子的面色有些蒼白，眉眼間有著明顯的倦怠，而且眉心微微蹙起，看起來狀態確實不太好。

　　難怪會困成這個鬼德行。

　　就這，居然還能堅持訓練了半個多小時，而且是高強度的訓練。如果不是自己喊停，她大概依舊不會停下。

　　「真是正義的英雄，性格都這麼相似，尤其是在逞強這一方面，你們只會表現得一個比一個更出色。」

　　男人輕聲細語。

　　然而他的動作卻與他甜膩到嘲諷的語氣截然不同，如此溫柔。

　　少女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會不會落枕呢？】

　　伽古拉短暫地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

　　然後他決定，如果這姑娘醒來之後覺得不舒服，那也讓她自己忍著。這就是她把自己弄成這幅樣子應該付的代價。反正她現在心虛，就算她醒了之後，大概也什麼不會說，只會委委屈屈地溜回家。

　　……

　　不過，她為什麼會這麼累呢？只是因為一次熬夜？

　　男人思考起自己了解到的她這幾天的行程，並確定沒有什麼非常特殊的地方，除了——

　　【也許我等下該跟那個煩人的人工智能再溝通一回，她說不定已經有線索了。】

　　【雖然不知道這次會被她訛詐什麼東西。】

　　【沒關系，反正我都會報復回來的~。】

　　*

　　*

　　*

　　一個詞來形容今天的自己，丟臉。

　　實在是太丟臉了。

　　靠在蛇倉教練身上睡覺，弄得他渾身僵硬什麼的（莉莉：我不覺得這就能讓他渾身僵硬），這簡直就是黑歷史中的黑歷史，她已經想要把這段記憶扔進腦子裡的回收站，然後按下永久刪除的按鈕了。

　　不幸中的萬幸，自己沒有流口水。

　　要是弄髒了教練先生的襯衫，那自己估計就再也不會到他這裡來上課了，我只想要連夜逃離地球，不，這次也許是太陽系。

　　【我實在是看你太累了，所以沒有狠得下心來，那下次我會記得震醒你的，姐姐。】

　　【呃，也可以？】

　　其實我應該輕易不會有下次了。

　　我也不知道我今天為什麼會這麼累。

　　【就像雷蒙德說的那樣，姐姐，那個怪獸在你睡覺的時候讀取了你的記憶。這導致你前兩天晚上的大腦就沒有真正處於休眠的狀態。你現在自然會覺得非常累。】

　　而且那個混蛋怪獸讀取的還是你之前失去的記憶，你更會覺得頭疼了，這幾天你的狀態就一直不好。你今天睡過去很正常，根據數據分析，這才是合理的，我一點都不驚訝。

　　莉莉明智地沒有把這一大段話發出來。

　　黑發的少女此時已經站在了韋恩大宅的家門口，她輕快地按著手機屏幕，保持著她們最原始的溝通方式，仿佛是覺得這樣更浪漫也更親近。

　　【有道理，現在那個幻影已經消失了，那我今晚是不是能睡一個好覺？】

　　【我判斷是這樣的，姐姐，你等下可以再睡一會兒，看看結果如何。】

　　【嘶，還是算了吧，萬一我一覺睡到吃晚飯的時候，晚上又該睡不著了。這種事情還是盡量避免比較好。】

　　謝天謝地，在訓練場，她也只眯了半個多小時。

　　這都弄得肩膀和脖子稍微有點疼了，要是睡得久，感覺都可能會落枕。

　　也不知道那些狗血校園電視劇的編劇到底有沒有考慮過現實情況，比如外出看星星然後女主靠在男主的肩膀上睡到清晨，他們考慮過女主第二天可能會有多悲慘嗎？

　　他們沒有，他們不追求實際，他們只要浪漫。

　　……

　　唉，想這些也沒用，不管怎麼想還是好困。

　　哈——欠。

　　艾薇把手機放回到衣兜裡，然後打開門，走進客廳。出於禮節，這些動作都非常的輕，而韋恩家的門也不會發出什麼「吱呀」一聲。

　　可是——

　　「你回來了，親愛的。」

　　「是啊，下午好。」

　　艾薇應了一聲，但關上大門後，她才轉頭看向發聲的位置。

　　黑發藍眼的男人看著是剛從沙發上坐起來，臉上還殘留著困意和倦怠，雖然這無損於他的俊美，反而給這個哥譚甜心增添了某些別樣的魅力。

　　看起來還是是被自己回來的動作吵醒了。

　　「你看起來很累的樣子，你昨晚沒有睡好嗎，父親？」

　　這話一出口，還沒等布魯斯回答，艾薇自己倒是先愣了一下。

　　男人則是打了個哈欠。

　　「我也不太清楚原因，可能是這兩天到了疲怠期？」他這樣自然地說著，「人總是會有這種時候的，這很正常，只要我多休息幾天……你怎麼了，甜心？站在那裡做什麼？」

　　「不，不，沒事。」

　　艾薇的嘴唇動了動，卻又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有些事情她還真不太好直接說出來。

　　因為沒辦法解釋。

　　所以我的老父親，你當初為什麼就不能跟我互撕馬甲呢？現在要是你知道我的身份，我就什麼都能說了，哪裡還用我這麼糾結？

　　我也就能更快地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被那個怪獸影響了！

　　現在我該說些什麼，才能讓你保持警惕呢？

　　好煩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在心裡尖叫，表面上卻依舊是平靜的模樣。

　　她不知道男人有沒有看出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不過，雖然在重要的問題上倔得要死，可在這種無關緊要（這次存疑）的小問題上，布魯斯卻總是表現得很體貼。

　　「那我上樓去洗把臉，你也回屋換身衣服吧，甜心。你看起來很累的樣子，如果是訓練太辛苦的話，也可以休息一會兒。」

　　果然，他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而是站起來，語氣溫柔又關切。

　　可他也打斷了艾薇的思緒。

　　「好的，我知道了。」

　　還是沒有想好應該找什麼借口，少女只能點頭，然後目送男人走上樓梯，最後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

　　……會是我想多了嗎？

　　一定要是我想多了啊。

　　*

　　*

　　*

　　然而，想多了是不可能的，她的直覺總是該死的准。

　　所以，又是一個深沉的夜晚，艾薇被震動的儀器叫醒，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了。

　　她披了一件外套，就走出房門。

　　布魯斯並沒有待在房間，他不知道為什麼在走廊裡，此時正看著眼前那道虛幻的身影，藍色的眼眸裡充滿復雜的波瀾。

　　那是一個看起來美麗，溫柔而又優雅的女人，注視著布魯斯的目光裡充滿憐愛。雖然是幻影，可卻能輕而易舉地看出來，她穿著精致高檔的衣服，脖頸處掛著的則是一串珍珠項鏈。

　　她沒有說話，可那樣的目光，卻把什麼都說清楚了。

　　也正是在看到這種眼神之後，艾薇想要裝傻打岔的言語都卡在了喉嚨裡。

　　我該現在就上前嗎？

　　我該打擾他們嗎？

　　艾薇詢問自己，卻又沒有想到合適的答案。

　　她只覺得自己的腳下仿佛生了根，把她牢牢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然而，聽到聲音，男人卻仿佛終於從一場夢中被驚醒。

　　這仿佛是他最難以想像的美夢，又好像是最深沉恐怖的噩夢。

　　他看過來。

　　也就在這一刻，艾薇看見，那道還在微笑著的、虛渺的幻影，同樣如泡沫一般，融化在空氣之中。


第114章

　　這是騙局。這是陰謀。這是敵人用來迷惑他的手段。

　　可瑪莎——他的母親, 目光是如此的溫柔，如此的愛憐，就像真的在注視著自己分別了很久的愛子。

　　很久很久之前, 他每天都能看到這樣的眼神。

　　那是他生命中難得的、能夠單純又快樂的時光, 現在回憶起來，都依舊能夠刺痛布魯斯.韋恩的心髒。

　　「你長大了，布魯斯，我真高興能看到這樣的你。」

　　不要說話, 你不應該使用她的聲音, 更不應該使用她的外貌。你敢做出來這樣的事，就真的不怕之後遭遇他的報復嗎。

　　假的就是假的, 永遠不會變成真的。

　　哪怕這個聲音和他記憶中的那個快要模糊的女聲一模一樣。

　　「這些年你生活得還好嗎？我很抱歉, 我們居然留下你一個人, 想來這一定讓你非常痛苦。但你也知道, 我們是那麼的愛你，死亡也不能改變這個事實。」

　　夠了, 夠了, 不要再說了。

　　布魯斯.韋恩不知道自己現在露出的是怎樣的表情, 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讓那個可能存在的敵人看了笑話。

　　可實際上, 如果有人真的能看到他的表情，就會發現, 男人的目光還是一如既往的深沉，甚至要比平時的哥譚甜心冰冷晦暗得多。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他失去多年的母親, 而是一個陌生人, 一個可能存在威脅的敵人。

　　布魯斯.韋恩面部的肌肉仿佛在微微抽動，又好像只是一種幻覺。

　　瑪莎輕輕走過來，抬起手, 仿佛是想要觸摸男人的面頰。

　　「我的布魯斯。我的孩子。」

　　夠了，停止吧，不要再繼續了。

　　「真沒想到，一睜開眼睛，你已經這麼大了，看起來變得這麼穩重成熟。我真的很高興，布魯斯，因為你知道，我們是世界上最希望你活得幸福的人——那麼，你已經忘記了那些糟糕的事，對吧？」

　　夠了，夠了，該停下了。

　　男人的拳頭攥緊，然後又緩緩松開。

　　深夜的韋恩大宅是如此的安靜，所以，兩人都聽見了開門又關門的聲音，輕緩的腳步聲朝著他們的方向逐漸靠近。

　　布魯斯當然聽出了這個腳步聲的主人。

　　一瞬間，他的心聲復雜得無法用言語描述。

　　他轉頭看過去。

　　「……父親？」

　　艾薇喃喃道，聲音輕得幾乎連自己都聽不到。

　　眼前的人還是自己的父親嗎？

　　那雙藍色的眼睛居然能那麼深邃，就如同冰冷的海水，誰也不知道裡面藏著多少驚濤駭浪。那張俊美的，被稱為「哥譚甜心」的臉蛋，居然能顯得如此冷峻，比他們當時鬧矛盾的時候要可怕一萬倍。

　　可是少女卻不覺得害怕，她只覺得難過，莫名其妙的難過。

　　就像是感受到了父親身上的情緒一樣。

　　這樣的深夜，她的眼睛都好像更加溫柔，也更加憂傷。那樣的溫柔，讓布魯斯.韋恩又想起了瑪莎看自己的目光，不只是剛才的假「瑪莎」，而是自己真正的母親。

　　珍珠灑落在那條小巷裡的聲音，再次徘徊在布魯斯.韋恩的耳旁。

　　男人緩緩呵出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的表情變得溫和自然一些。

　　「怎麼突然醒了，是我吵到你了嗎？」

　　「不，沒有，我沒有聽到你的聲音。」

　　只是我的探測儀器響了，瞬間把我吵醒，然而這種話我當然不能說，「我只是，只是——」

　　糟糕，我應該說什麼理由，他才會比較相信呢？

　　艾薇覺得自己有點卡殼。

　　然而布魯斯似乎也不需要她的答案。

　　「已經很晚了，去睡覺吧甜心，如果有事的話也明天再說。」

　　男人的語氣已經變得很平靜，平靜得艾薇完全聽不出來他的真實情緒，「晚安，好孩子，祝你有個好夢。」

　　他推著少女的後背，讓她回房。

　　艾薇扭頭，看了一眼布魯斯的表情。

　　她似乎是想要說什麼的，可話到了嘴邊，還是被她自己咽了回去。

　　「晚安，父親。」

　　女孩子的聲音很小很輕，輕輕消散在這樣幽冷的黑夜中。

　　——希望你不要難過。

　　*

　　*

　　*

　　「所以，那個怪獸到底是怎麼回事嘛，到底有多少人被影響了？」

　　「真是個好問題。」

　　前提是我得知道答案。

　　艾薇冷靜地咽下後半句吐槽，專心致志地觀察周圍的景像。

　　探測儀震動得非常厲害，如果換成警報鈴，大概會把整個哥譚的賴床鬼全都叫起來，連ICU的病人都要探頭看看是什麼情況。可問題是，她就是看不到那個怪獸的身影，

　　不只是看不到，她試圖伸手去摸，也沒有觸碰到任何異物。

　　除了不斷震動的探測儀之外，沒有任何證據表明，這裡存在其它的生物。

　　這就有點離譜了。

　　艾薇的神色顯得有些緊繃。

　　看來，這幾天出現的種種事情，並不是沒有影響到她。相反之下，雷蒙德倒是顯得更加沒心沒肺，腦子裡剩下的再次只有「抓怪獸」這回事了。

　　「這個怪獸的能力真的很有趣啊，就是不知道攻擊力怎麼樣，如果能抓到讓我帶回去的話，也不知道我的族人會不會看得上它。」

　　在不知道哪次的聊天中暴露了真實目的，而又沒有被艾薇趕走轟走之後，雷蒙德已經開始擺爛了，或者說是有恃無恐。

　　他現在真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艾薇假裝自己什麼都沒聽見。

　　「那現在只有一個辦法了。」

　　「？」

　　「你也說了，這個怪獸已經醒了，之前又出現了幻影。」雖然不知道它到底是因為本能而這麼做的，還是對人類懷有惡意，可作為奧特曼人間體，她怎麼都不可能放任不管，「這片區域雖然偏僻，可還是會有人經過的。我懷疑，之前發生在咱們兩個身上的現像，還會更多地發生在其他人的身上。」

　　「那你的意思是？」

　　「我們查一查，這些人有沒有遇到幻影，有沒有及時讓幻影消失。」

　　如果沒有，他們有沒有遇到什麼不好的情況。

　　——艾薇很難相信這個怪獸是單純的想要做好人好事。

　　但是雷蒙德的表情瞬間就扭曲了。

　　「啊？挨個查啊？」

　　他看起來有點不太情願，「這跟我們也沒什麼關系吧。他們不想要幻影，幻影自然會消失，可他們要是舍不得自己見到的人，我們湊過去，說不定還會挨罵呢。再說，這麼多天了，這裡肯定經過了不少人，他們自己又遇到了更多的人，這迭代下去，我們怎麼查得完啊。」

　　查不完也要查，這是正事。

　　「這件事可以交給莉莉。還好這裡比較偏僻，能夠接觸怪獸的人必然很少，而且現在網上並沒有出現過相關的新聞，那就是說，情況還沒有到失控的地步。」

　　留意到雷蒙德的表情之後，少女沉默一秒鐘，繼續道。

　　「而且，我們得知道這個怪獸想要做什麼。」

　　「但是——」

　　「你也看到了，現在我們根本碰不到這個怪獸，更不用說抓到它，唯一有用的線索就是這些幻影。你要是真的想要抓到這只怪獸，就只能從這裡下手，看看能不能找到它的破綻，逼它顯出原形。」

　　這其實不是她的真心話，至少不是她最主要的理由。

　　但是想要說服雷蒙德，自己恐怕也只能這樣講了。

　　雖然雷蒙德看著一副很傻白甜很好騙的樣子，可這段時間相處下來，艾薇已經意識到，他並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無害的外星人。也許他不會主動傷害無辜的人類，可要是有誰得罪了他，他多半也不會在乎這個罪名應不應該讓這個人去死，而是直接送對方下地獄。

　　就像是人類對待螞蟻，他可能是一個比較善良的人類，不會主動去踩死這些無辜的小生靈。可如果一只螞蟻不慎咬了他一口，他當然會毫不猶豫地捏死對方。

　　所以艾薇當然沒辦法對這樣的他完全放心。

　　不說別的，如果讓那些政客知道雷蒙德對地球、對地球人的態度，恐怕早就恨不得扔顆核彈揚了他的骨灰了。

　　不然他們晚上大概都睡不著覺。

　　少女留意著男人（他依舊維持著布魯斯.韋恩的樣貌，而艾薇已經無力再去跟他討論這件事了，只能任由他胡鬧）臉上的表情，他那種無動於衷的冷漠終於消退了幾分，而露出傻白甜一般的的猶豫。

　　「你說得好像也有道理？」

　　他小心翼翼地問，「那，工作量會不會很大啊，莉莉應該不會讓我們兩個特別辛苦吧？她看起來那麼喜歡你。你，艾薇，你可不能讓她把工作都推到我的肩膀上，好讓你休息。你不能這樣做哦。」

　　「我當然不會的，我們會一起行動，以防萬一。」

　　「那就好，那就好。」

　　「那你是同意了？」

　　還真看不出來，這家伙雖然沒有什麼大的壞心眼，可小心思倒是不少。該說他是一個真正的精致利己主義者麼？

　　可明面上，艾薇依舊維持著平靜的、近乎溫柔的神色。

　　作為一個奧特曼人間體，這種表情實在是具有說服力的，所以雷蒙德松了一口氣，連連點頭。

　　「好吧，我同意了，我願意幫忙——所以到時候如果真的找到了怪獸，你一定不要急著殺死它啊，你想辦法讓我把它抓起來。行不行？」

　　「當然沒問題，我們早就說好了的。」

　　這件事情終於達成了協議。

　　雷蒙德不再去想自己要加班的事情，看起來居然還有點開心。

　　艾薇無聲地松了一口氣。

　　而我，我得想個辦法，把這裡圍起來。

　　少女在心裡對自己說。

　　要是他們在前面解決問題，後面普通人一個接一個的送，那可就搞笑了。就算是自己也是會吐血的。

　　應該想些什麼理由呢？

　　動用韋恩家的名號，布魯斯一定會知道；可如果用別的方法——這天地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可太多了，太多了，溫柔的方法真能限制得住他們？

　　尤其是，這裡還是哥譚！

　　艾薇一邊思考著方法，一邊翻出手機。

　　「我現在就跟莉莉討論一下這件事，你等我一會兒。」

　　「好哦。」

　　「那——！」

　　「怎麼了？」

　　雷蒙德聽到少女的呼吸聲突然一滯，最重要的是，她的手機瘋狂地震動起來，簡直就像是裡面即將跳出來一只土撥鼠。

　　下一秒，他就被人拽住。

　　兩個人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等等發生什麼了你——」

　　最後幾個殘破的音節在空氣中消散得無影無蹤，一道黑色的身影就如同也會閃現一般，飛速靠近，最後落在這裡。

　　他四周環視一周，目光顯得格外深沉。

　　「看來我們料定的沒錯，確實有人在背後修改監控等相關數據，這才讓我們始終抓不到人。看這個能力，說不定還是很厲害的人工智能呢。」

　　通訊頻道裡，傳來紅羅賓輕飄飄的聲音。

　　他絲毫沒有生氣，哪怕他是好幾天熬夜不睡覺，才成功和蝙蝠俠一起從零零碎碎的線索中，拼湊出那個外星人的蹤跡。

　　而蝙蝠俠也沒有露出任何驚訝或者失望的表情。

　　他的氣場依舊低沉，但是是正常的陰沉沉。

　　通信頻道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這個手段我覺得很熟悉。」

　　最後還是紅羅賓率先開口，戳破了那層薄薄的窗紗，「你覺得，我們一直找不到奈克瑟斯的身份，是不是也是因為相同的原因呢。或者，這一次，是不是就是奈克瑟斯奧特曼，在幫助這個外星人？」

　　「……」

　　「Bat？」

　　「現在依舊沒有定位到他們的位置嗎？」

　　男人喑啞低沉的嗓音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扯到了另外的話題上。

　　紅羅賓也絲毫不覺得驚訝，他聳了聳肩膀，靠上了椅背。

　　「沒有，如果他們沒有逃出哥譚，那麼就是對方依舊在實時修改監控。這麼一說，我覺得人工智能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你沒有看出任何破綻。」

　　「是啊，是啊。」

　　這個科技水平高得有點離譜，別說，不討論紅羅賓的身份，單純作為提姆.德雷克來說，他還是有點好奇和興奮的。他覺得自己真的想要了解了解，如果有機會，是不是能和對方打打交道呢？

　　「也許你可以去找托尼.斯塔克？他不是對人工智能很有了解吧。」甚至自己還擁有一個高科技的管家。

　　紅羅賓隨口說著，他果然沒有聽到Batman的回答。

　　「或者你可以讓超人直接監聽心跳，再把他們逼得原地消失一次，就一定能發現他們是誰了。」

　　當然，他也知道，蝙蝠俠絕對不會考慮這個建議。

　　——至少現在不會。

　　那這幾天多半還得做白工啊。

　　提姆忍不住在心裡感慨。

　　這樣的科技水平，他不是喪失了信心，覺得自己不能對付，但是這必然需要花費時間。好在，這兩個家伙應該都不是壞人，至少現在還沒干什麼明顯的壞事（偽裝成布魯斯鬧出一堆笑料除外），所以他們還沒有把警戒值調到最高。

　　蝙蝠俠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沒有對外開口？

　　……

　　等一下，說到科技——

　　飛速運轉的大腦突然停頓了一下，提姆，不，應該說是紅羅賓，突然坐直了身體，盯著面前屏幕的眼神逐漸變得復雜。

　　不，不，一定是我想多了吧。

　　可是，說起來高科技，他確實見過他覺得非常天才，天才得令他都有些驚訝的人，而且就在自己身邊。如果說是她的話——

　　蝙蝠俠喑啞的嗓音已經回蕩在頻道之中。

　　韋恩大宅的一樓，老管家端著一杯熱牛奶，站在艾薇.韋恩的房門口。

　　他無聲地嘆著氣，卻輕輕敲響了房門。

　　*

　　*

　　*

　　「是在忙什麼嗎，艾薇小姐？」

　　「嘶，我剛才戴著耳機在玩游戲，沒有聽到聲音——抱歉抱歉，下次我會記得只戴一只耳朵的耳機的，我保證！」

　　「不，不必這樣，這不是你的錯，小姐。」

　　「那，您這是——？」

　　「喏。」

　　阿爾弗雷德示意了一下被自己端得穩穩的托盤，上面是一只精致的杯子，裡面盛著艾薇現在再熟悉不過的飲品。

　　黑發的姑娘露出一個復雜的表情。

　　「牛奶？不，我記得我們只是早晚需要喝，現在中午都還要再來一份了嗎——」

　　「按理說是不應該的，可是你這兩天的狀態看著實在不好，艾薇小姐，多喝一杯熱牛奶對你的身體只會有好處。」

　　我不這麼覺得，我覺得我只會被害得滿肚子都是水，咕嚕嚕嚕亂叫。

　　而且，您來的這個時機，有點——

　　艾薇輕輕抿唇。

　　而面前的老人輕輕笑了起來。

　　「還是不要讓我這樣一個老人家繼續擔心了，好嗎，艾薇小姐？就算是跟老爺賭氣，也不該用傷害自己的方式，這是最錯誤的行為了。」

　　「我知道的，我下次不會了。」

　　雖然我前幾天的狀態差跟鬧脾氣不睡覺沒有關系。

　　可這話我不能說。

　　少女遲疑片刻，似乎是還有別的想說的內容，可最後她還是閉嘴，只從托盤上取下了那只玻璃杯。

　　這次的牛奶似乎有點燙，不是以前那種恰到好處的溫度。

　　她的心就莫名地有點往下沉。

　　「我現在確實有點喝不下了，可以拿回房間裡，等會兒再喝嗎？」

　　但是明面上，艾薇的語氣依舊輕細溫柔，甚至像是在撒嬌，「我會在它徹底涼了之前把它喝完的，我保證。」

　　「當然可以，小姐，在這點上，你是家裡最讓我放心的人。」

　　。你這麼說我會有點不好意思的啦。

　　貓貓開心.jpg。

　　雖然藏了心事，少女還是忍不住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眉眼彎彎。

　　「等下我會把杯子給您送回去的。」

　　「啊，您吃晚飯的時候拿下來就行了，艾薇小姐，這個不著急。」

　　「嗯，那也可以，我——」

　　「對了，我很抱歉，今天的牛奶稍微有點燙。不過小姐你是等下要喝，應該就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了，我只是小小地提醒一下。」

　　「……真沒想到阿福你身上會發生這種事呢，真不像是你啊。不過話說回來，偶爾換個溫度也不算啊，說不定稍微熱一點還能更合我的口味呢，我們完全可以把這是小驚喜。總之，謝謝，你辛苦了。」

　　艾薇若無其事地說笑。

　　老人也輕輕笑了一聲，神色溫和。

　　「我也不想出現這種小問題的。」

　　他的話裡仿佛意有所指，「實在是，我上來的時候稍微有點著急了。」

　　「……」

　　艾薇瞬間就沉默了下來。

　　耳麥裡是不是傳來了某位老爺不贊同的聲音？

　　啊，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他還敢像是批評那幾個助手那樣批評自己不成。讓自己來試探已經是非常過分的行為了，至於別的事——讓他自己來做吧。

　　我可只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老管家。

　　阿爾弗雷德這樣施施然地想著，笑容溫和。

　　不過話說回來——

　　「小姐不僅僅是在這一方面，是我們家最乖的人，對吧？」

　　老人說得越溫柔越慈愛，艾薇越覺得自己心口的巨石沉甸甸的，壓得她渾身難受。

　　少女胡亂點頭。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關上的房門，又是怎麼把牛奶放在桌面上——在放之前她失魂落魄地抿了一口，差點燙得將杯子摔在了地上。

　　「艾薇，你怎麼了？」

　　某個躲在洗漱間裡的外星人還非常不知趣地開口詢問，「你家裡人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可我剛才聽著他不就是在關心你嗎？」

　　「……你不懂。」

　　「好吧，我可能確實不懂你們人類，你們可真復雜。話說一個種族搞出了這麼多語言，你們互相能交流嗎，真是奇奇怪怪。心靈傳聲多方便啊。」

　　雷蒙德隨口抱怨道。

　　艾薇：。

　　心靈傳聲確實方便，前提是人類學得會，你明白嗎。

　　什麼都不懂就請閉麥，謝謝。

　　然而男人還在絮絮叨叨。

　　「真是的，你突然又瞬移了一次，原來是要回家啊，真是嚇了我一跳。你家裡人怎麼回來打擾你啊？真的好煩，你跟他說你要睡覺不行嗎他就不會來敲門了。還有，你今天還出去調查不？我到底等不等你？」

　　每次外星人（奈克瑟斯）動作的時候我都跟他們主動說我要睡覺了？那用不了次，他們不是發現我的真實身份，就是覺得我有病好嗎？你正常一點。

　　少女冷酷地在心裡吐槽。

　　可什麼都不知道的雷蒙德還在不停地煩人，「到底怎麼樣啊，給個准話嘛，我都急死了。瞬移很消耗體力的，你今天還能不能出門啊。」

　　「……能，你等我一會兒，我把牛奶喝了，杯子送下去。」

　　「你直接倒了唄？再說他不是說晚上吃飯的時候送下去就——」

　　「安靜，please。」

　　「……哦。」

　　干嗎嘛，我就是在好奇啊，我明明是想要幫你。

　　雷蒙德撇嘴。

　　我下次再也不給你出主意了！


第115章

　　「抱歉, 我剛才的態度——有些不好。我的本意不是這樣，就是我的情緒有點糟，所以沒有控制住自己, 非常抱歉。」

　　「啊？什麼？什麼？你剛才怎麼了嗎？我怎麼不知道？」

　　「……」

　　「哎呀，反正那個不重要, 算了算了。所以你和莉莉有沒有分析出這個怪物到底是什麼回事啊？雖然你說我們要去找那些同樣可能被幻影糾纏的人類，而且莉莉已經分析過數據了, 可工作量還是會很大吧。」

　　雷蒙德好像根本就不在乎少女說的話, 他依舊在不停地絮絮叨叨, 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其實，我覺得只要你找到辦法，讓我能把這個怪獸抓住——我是說, 只要你把這個怪獸打敗了, 那幻影的問題多半就會自己消失。所以, 你覺不覺得我們現在還是應該換一個思路, 把精力放在怪獸本身？」

　　「……」

　　「艾薇？怎麼啦？你干嘛這麼看我？」

　　「不，沒什麼。」

　　我就是覺得, 我就不該跟你說這個, 你這個神經實在是粗得有些無與倫比。

　　不過我到底能夠跟你說什麼呢？

　　艾薇的嘴唇動了動, 想要說些什麼，最後卻只變成了無力的嘆息。

　　她揉一揉太陽穴, 仿佛很頭痛的樣子。

　　「艾薇, 艾薇？」

　　然而雷蒙德好像什麼都沒有看出來，他還在不停地催促, 「你覺得我這個主意怎麼樣？我覺得還是這麼做最靠譜！」

　　靠譜你個大頭鬼啦。

　　少女盡量讓自己的表情依舊平靜。

　　「你說的我也考慮過，問題是，我也告訴你了, 我們目前確實沒有發現這個怪獸是怎麼回事，怎麼才能讓它顯形，否則的話，我也不會采用這麼麻煩的方法。」

　　這是謊話。就算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她也得先把這些幻影處理了，免得那些普通人受到傷害。

　　但她當然不會這麼跟雷蒙德說。

　　「怎麼？你覺得我是在騙你嗎？」

　　艾薇看過去，果然，面前的男人露出一個糾結又懷疑的表情。

　　「你不是想要做好事，是真的找不到辦法了，對吧？」

　　果然，這個人是不相信自己說的話。

　　他可真是，該聰明的時候犯傻，該傻的時候突然想得很多。

　　少女一時無法用言語形容自己的心情。

　　但到了最後，她只能輕輕點頭。

　　「就像是你說的，如果我能逼怪獸顯形，也許我就能直接讓幻影都消失了，我何必做這麼麻煩的事情呢？難道你覺得我傻，我喜歡做白工？」

　　這是實話，至少90%是她真實的想法，所以她可以擺出非常理直氣壯的表情，看得雷蒙德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呃——說得也是。好吧，對不起，大概是我想多了。」

　　可是我的認知中，你們奧特曼就是標准的傻蛋嘛。

　　雷蒙德撓頭，道歉的語氣倒是很誠懇。

　　好在艾薇看起來沒有生氣的意思，她的語氣依舊溫柔而沉靜。

　　「我們還是加快速度吧，盡快發現線索，盡快把這件事情解決了。」

　　總不能讓怪獸在地球上肆意妄為。

　　至於雷蒙德——

　　自己說的本來就是實話麼，頂多隱藏了「如果幻影真的有威脅，那麼就算發現了逮捕怪獸的方法，自己也要先處理好幻影，再告訴他自己找到法子了」這件事，這不算是說謊。他也肯定什麼都發現不了。

　　良心稍微有一點痛，但是我不後悔，再給我一萬次機會，我大概還是會這麼做。阿門。

　　*

　　*

　　*

　　「威脅不是很大。」

　　「……」

　　「根據我收集到的資料，目前已知見到幻影的普通人，在看到這一景像的時候，多數會以為自己見了鬼，他們會非常害怕；也有人覺得自己的親人被冒充，對方是想要訛詐，所以非常憤怒，要把他們趕走，然後幻影就消失了。」

　　畢竟這裡是哥譚，最不缺的就是傻大膽；也還好這裡是哥譚，他們見過的奇人異事太多，性格就會變得多疑，而且浮躁，不會輕易相信那是自己歸來的親人。

　　提姆繼續說著，「根據他們的敘述，能讓幻影消失的原因，80%是他們那一瞬間門迫切地希望幻像消失，勝過了讓對方留下的想法。」

　　哪怕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他們記憶深刻的，深愛著的——或者說，是他們自以為自己深愛著的人。

　　那個中國的成語怎麼說來著？葉公好龍？

　　對於那些覺得恐懼，想要讓幻像趕緊消失的人來說，意思大概有那麼一點點相似吧。

　　紅羅賓平靜地敘述著，思緒卻早就跑得很遠。

　　韋恩家是一個「表面很鹹魚實際上都在卷」的奇怪家族，在語言方面也從未松懈，在艾薇出現之前，其實他們就已經對種花家的語言有一定的了解。而知道布魯斯丟失的女兒在種花家長大後，別人不知道怎麼做的，反正提姆是花時間門補了漢語，甚至是補了很多屬於那個國家的「常識」。

　　所以艾薇回來之後，他們的溝通輕易不會出現問題，如果有，一般也都是他們在裝傻，不讓艾薇發現韋恩家的人「不符合人設」。

　　布魯斯肯定也補了，因為他對艾薇提及的很多種花家的流行語，流行事物，也同樣都能接得上話。

　　當然，如果你去問他的話，他肯定會說，他這是在堅持學習，在堅持了解那個亞洲的大國。這是他一直在做的事情，而不是為了某個人。

　　就當做他說的都是真的好了（微笑）。

　　提姆盯著眼前的屏幕，視線卻沒有聚焦。

　　——一想起艾薇，他就想起了不久前自己的猜測，也想起了去敲門的阿爾弗雷德，更想起她晚了半分鐘才應聲並開門的事。

　　當你懷疑一個人的時候，你就會覺得平時明明很正常的事情，現在都充滿了疑點。

　　蝙蝠俠一定也有這種疑慮吧，所以才會讓阿福去敲門。

　　那麼，這是自己多心了嗎，還是說——

　　「繼續收集資料，一定有人並沒有驅逐幻影，第一時間門將名單彙報給我。」

　　這裡可是哥譚，出現了這樣的事情，還能不鬧出亂子來？

　　別說蝙蝠俠，就算他是真正的傻白甜布魯斯，大概都不會相信。

　　男人陰沉喑啞的嗓音縈繞在頻道之中，對於小孩子來說，大概聽這樣的聲音，比看到了真正的蝙蝠還可怕。但也是這樣的聲音，打斷了提姆的思緒，「對那兩個外星人的追蹤也要繼續。同時，繼續分析這些見過幻影的人有什麼共通之處。」

　　「是。」

　　紅羅賓應了一聲。

　　「他們會不會也在處理這件事？」

　　短暫的停頓後，他突然有了這麼一個想法，於是就輕飄飄地說了出來，「要是湊巧的話，你們說不定還會撞上呢。」

　　「專心工作，紅羅賓。」

　　「哦。」

　　你可真無趣啊，怪不得總是會和家裡的孩子鬧矛盾，順便一提，大家已經私下開盤，艾薇什麼時候會和他冷戰第一場了。

　　甚至有人想要開「艾薇什麼時候離家出走」的盤口。

　　你真的不准備反思一下嗎？

　　紅羅賓沒有生氣，紅羅賓只想看戲，順便一提，他也下注了，但是下的是什麼暫時不准備說出來。

　　不過他相信艾薇確實會和他冷戰第一場，說不定這次是直接吵架呢。

　　微笑.jpg。

　　*

　　*

　　*

　　殘存的幻影非常少。

　　根據莉莉的資料，這一方面是因為那個街區很偏僻，經過的人本來就不多；另一方面，絕大多數的幻影都在出現的當時，就被當事人給送回去了。

　　所以她只需要跑那麼幾個地方。

　　——不過，我的老父親是怎麼接觸到這個怪獸的？他難道是在夜巡的時候經過了這片區域？那羅賓有沒有受到影響啊？據說羅賓一直跟著他唉。

　　艾薇抽時間門思考過這個問題，但是很快就忙忘了。

　　……反正家裡的儀器沒有再響過，那應該就是沒事了吧。

　　她現在還是先顧著這一頭。

　　其實處理起來並不容易，因為選擇留下幻影的人非常少，可是他們非常不好對付。艾薇不好用這張臉去找他們，擔心自己被認出來，然後快進到被老父親發現身份（雖然他好像已經在懷疑了）。她不得不拜托雷蒙德幫忙買了個面具，戴在臉上，然後讓雷蒙德作為勸說的主力。

　　結果就是好幾次險些被打。

　　「你們地球人真的很不懂事，明明知道是假的，為什麼還要留著他們？就算相信了我們的話，把幻影都送走了，居然也還要生氣！你還記得嗎，第幾個人來著？我差點被玻璃杯砸在身上——對了，你沒事吧？我看你被推出來的時候好像歪了一下？」

　　「沒事，我沒受傷。」

　　只是差點扭到腳而已，我反應得很快，感謝蛇倉教練。

　　艾薇倒是很平靜。

　　事實上，目前找的這幾個人沒有認死理非要留下幻影，也沒有傷心得直接摸出槍來給他們幾下，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畢竟這裡可是哥譚，哥譚什麼人都有，最不缺的就是「合法持槍者」與暴躁老哥。

　　她覺得自己的運氣還是挺不錯的。

　　少女一邊在心裡這樣吐槽著，一邊低下頭，擺弄手機。

　　「下一個人距離我們1.5公裡，我們動作快一點吧。」

　　「啊？還要繼續嗎？」

　　「我收集著數據呢，你放心好了，等結束之後，我就回實驗室進行分析。現在的樣本還不夠，我覺得我未必能夠得出我們需要的結果。」

　　「可我覺得你就是想要我給你打白工。」

　　雷蒙德哼哼唧唧地抱怨。

　　你怎麼知道的？哇，你真聰明。

　　艾薇神色不變，當然，也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有些事情還是不要說得太明白比較好，適當當裝傻才是人世間門的真理。

　　她只低頭，繼續看手機裡的數據。

　　順便一提，由於這個怪獸的出現，少女突然發覺，自己設計的那個探測儀是有問題的，沒有辦法探測到這種非常特殊的怪獸（用雷蒙德的話來說，就是沒有被收錄的類型）。因此，她特地加了個班，把雷蒙德的那個探測機器的代碼合並過來。

　　目前看來效果還可以。

　　不過單純這一個怪獸還說明不了什麼，以後看它還好不好使吧。

　　手機上的紅點閃爍起來，過了一會兒，突然跳到了地圖上的另外一個位置，顯示的距離也從1.5公裡變成了2.3公裡。

　　艾薇神色平靜地把地點重新同步給雷蒙德。

　　「又是因為那個蝙蝠俠嗎？」

　　頂著布魯斯.韋恩的臉，男人露出了很直白的不滿表情——是布魯斯本人絕不會輕易顯露出來的神色。

　　「不是我說，你們地球上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人類，還有這麼奇怪的審美？還有，那個家伙到底要干嘛啊，找我們的麻煩？我們明明在做好事不是嗎？他好煩哎。」

　　很多人也在好奇這個問題，你去問他們吧，別問我。

　　少女沒有吭聲。

　　好在雷蒙德似乎也只是隨口抱怨，他並不在乎答案。

　　這樣的單口相聲，一直持續到他們見到下一個人，在艱難糾纏中（包括被舉槍威脅，地面上甚至多出了兩顆子彈，也包括差點被扔過來的花瓶砸到腦袋），那個人終於願意承認這個幻影是假的，而不是自己真正的親人。

　　——對於一些人來說，如果他們在乎的人真的回來了，哪怕這是魔鬼做的，他們大概也願意與之談生意。

　　但前提是，這個人需要是自己真的在乎的那個人。

　　否則，對於正宗的哥譚人來說，被欺騙的憤怒，很有可能讓他們做出更魯莽的事情來，還要艾薇反過來阻攔他們的那種。

　　又一個幻影消失了。

　　也就在這時，大地突然搖晃起來。

　　「？！」

　　「那個怪獸顯形了！」

　　艾薇的神色變得有些凝重，然而另一個人（准確來說是外星人）的反應卻截然不同。看著自己手裡的儀器，雷蒙德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他拽住少女的手臂，這樣低低地、急切地說著，因為太過激動，掐得女孩甚至快要有些疼痛感。

　　「太好了，我覺得我們也許可——！」

　　地面搖晃得更加厲害。

　　雷蒙德沒有注意這個，結果就是險些摔倒，還是艾薇幫他穩住了重心。

　　艾薇：。

　　你稍微冷靜一點？

　　然而雷蒙德絲毫沒有注意到少女的無語，他站穩之後，就歡快地跑出去，試圖去看看那個怪獸的樣子。

　　然後他的腳步就突然僵硬。

　　——那是一個非常龐大的、大得有些恐怖的怪獸，身體是銀白色的，莫名其妙的有些朦朧感。然而任何人都不會覺得它好看，相反，它看起來那麼沉重、那麼醜陋，足以讓人瞬間門對銀白色失去喜愛之心。

　　用艾薇的話來說，簡直就是醜得掉san。

　　而且，看起來那麼沉重的身體，她開始懷疑，就算自己變身成奈克瑟斯，自己的拳腳打擊能弄痛這個家伙嗎？

　　感覺甚至都沒有辦法讓它移動唉。

　　但是——

　　「我覺得我帶這個怪獸回去會被他們嘲笑的。」

　　雷蒙德也盯著這個怪獸看，口中喃喃，表情更是格外復雜，「而且這個是不是太沉了？我帶著走會被累死的吧，我有點不想要它了。」

　　你現在居然還顧得上這個？！

　　……

　　好吧，好吧，對於一個外星人來說，他當然不會顧及地球的城市，地球的居民，他只會在意自己的目的是否能達成。

　　我早就該知道的。

　　這也是為什麼，我一直不能真正相信他的原因。

　　艾薇面無表情地翻出變身器。

　　「你要殺了它嗎？」

　　雷蒙德的表情微微有所變化，「那個，我只是說說，我還沒有想好是不是真的不要它了，也許你可以——！」

　　那個怪獸緩慢地移動上半身，壓在了不遠處（至少對它來說是不遠處）的樓房上，整座樓瞬間門如同泡沫一般，倒塌碎裂。

　　鋼筋繃斷和石塊碎裂的聲音嚇得面前的男人縮了縮脖子。

　　「我覺得不行！我不喜歡力量型的，我控制不了它，說不定中途就被它反過來干掉了。我不打擾你了，艾薇，你自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黑發的少女「……」了一秒鐘。

　　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她對自己說。

　　他折騰了這麼多年，都沒有抓到自己心儀的怪獸，肯定是他挑挑揀揀的結果。想想也是，如果自己的實力不夠，肯定就會出現這樣的問題，太弱的怪獸他看不上，太強的怪獸他控制不了。

　　所以，打鐵還需自身硬，這句話真的是有道理的。

　　然而，在看到怪獸抬起一只奇形怪狀的「手臂」，試圖去抓住不遠處正在逃跑的行人時，艾薇還是晃晃腦袋，將這些想法都甩出腦海。

　　她舉起變身器。

　　明亮的光芒終於將她籠罩。

　　*

　　*

　　*

　　「當當當。」

　　是很有節奏的敲門聲。

　　黑發藍眼的小總裁站在房門外，一邊耐心等待著回應，一邊擺弄著手機。根據那些要頭條不要命的媒體報道，奈克瑟斯已經出現了，正在和那個巨大的怪獸糾纏。

　　蝙蝠俠也已經趕過去。

　　在出發之前，他又下達了一個新的任務。

　　這也是自己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提姆無聲地呵出一口氣，他看著眼前的房門，神色有一瞬間門的復雜。

　　他又緩慢地敲了幾下門。

　　「誰？有什麼事嗎？」

　　門裡終於傳出了模模糊糊的聲音，聽著好像有點遠，於是提姆沉默片刻。

　　「是我，艾薇。」他微微挑高了聲音，「你看到新聞了嗎？怪獸又出現在哥譚了。如果你沒事的話，最好別待在房間門裡，可以到客廳去等著，如果真的會波及到我們這邊，我們也能趕緊躲開。」

　　「我看了新聞，不是離我們還挺遠的嗎……」

　　少女這樣說著，說話的語氣仿佛有點奇怪。

　　「？」

　　應該是有下文的樣子，提姆耐心等下去。

　　果然，停頓了幾秒鐘之後，門裡的姑娘似乎咳嗽了一聲。

　　「我在衛生間門，我出不來……抱歉。能下去的話我會第一時間門下去的，你不用在這裡等我，真的不好意思了。」

　　她的聲音聽起來尷尬而又羞恥。

　　「我理解的，其實我們這邊應該很安全，抱歉，你別在意。」

　　小總裁也無聲地咳嗽了一下。

　　他這麼回答著，一副體貼的好哥哥的樣子，然而卻依舊在盯著手機看。那邊的戰鬥還沒有結束，奈克瑟斯正在艱難地應對新出現的怪獸，看得出來，他不是非常擅長對付力量型，所以打得很吃力。

　　按理說，聽到了艾薇的回答，自己就該走人才是。

　　看戰況的激烈程度，她如果真是奈克瑟斯，大概沒有辦法一心一用回復自己，更沒有辦法使用這樣自然從容的語氣。

　　可是——

　　想起來那個很有可能存在的人工智能，想到自己現在並不是真的看到了艾薇的臉，提姆卻無論如何都沒法真的放下心來。

　　他就安靜地站在門外，假裝自己已經走人。

　　而另一邊，戰況也確實不太好。

　　「——！」

　　為了保護身後的建築，艾薇強行扛住怪獸揮過來的手掌。

　　只一下，她就覺得自己險些要吐血。

　　……這力道未免也太可怕了一點。

　　她在心裡說。

　　然而吐槽歸吐槽，巨人已經毫不猶豫地回手一道粒子之羽，金色的光線砸在怪獸的身上，怪獸發出一聲過分尖銳的叫聲，跟它沉重的外表截然不符。

　　——幸運的是，對方的力量值對自己造成一萬點壓制的同時，自己的光線技也能給它帶來暴擊。他們真的是在互相傷害，用游戲術語來說，就是看誰的血量更少。

　　感謝它能夠被光線技特攻。

　　不然自己就真的不知道怎麼處理了。

　　艾薇這麼想著。

　　她一個翻滾，躲開了敵人再次揮過來的手臂，然後板型粒子之羽就被她掃出，直接擊打在怪獸的身上。

　　被【奧特曼模擬器】命名為米阿根倫的怪獸再次發出凄厲的尖叫。

　　它的身形開始變得透明。

　　？！

　　打不過就跑？

　　奈克瑟斯急急上前兩步。

　　然而敵人已經如同一陣飄散的風，消失在空氣之中，只留下巨人依舊佇立在這裡，呼吸急促，起伏的胸膛彰顯了他並不平靜的心情。

　　幾秒種後，他也消失在原地。

　　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只有那片區域的一地狼藉，證明了這裡之前發生過激烈的戰鬥，證明了哥譚並不是表面上的這樣祥和。

　　那道黑色的身影就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他的氣場依舊那麼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