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25-4-11 21:54
《(綜漫)我拐走了稻荷崎北隊》作者:三豆沙【完結】
文案:
我有一個男朋友,他身高175.2cm,高中三年級才當上正選,卻在超級強隊中從容率領著一群高個子天才打排球。
他總說他是個闖入怪物盛宴的普通人,但我看來嚴於律己波瀾不興、所有的事都一絲不苟的完成的他才是真正的可怕。
當然,也超讓人動心。
第一次見面,是夏季的IH。
去看陽泉高校的決賽,遠遠聽見東京體育館不遠處一對雙胞胎張口就像搞笑藝人的關西口音,我扭頭看見了走在C位披著外套的白發沉穩少年。
京都修學旅行迷路時,白發少年好心替我指路,對方依舊是那身紅色運動服外套。
這次,我得知了他的姓名,他叫北信介。
然後,
他們排球隊來我們學校打交流賽。
……
這次我大概是戀愛了。
#說實話,交往後我突然發現關西話好適合說情話。
#我偶然知道男朋友從不好好穿外套的原因。
#號外!稻荷崎排球部知道機器人北隊戀愛後,連監督都震驚了!
日常向。
內容標簽: 綜漫 黑籃 排球少年 輕松
一句話簡介:我看上了稻荷崎的狐狸飼養員
立意:習慣將成為第二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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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2025-4-11 21:54
第1章 暑期蟬鳴
夏季的天空總是格外晴朗。
公交車站的街道兩旁,繁茂的枝葉綠意盎然,枝葉間傳來的蟬鳴聲此起彼伏,連綿不斷。
七月底至八月初的高溫持續彰顯著夏日的存在感,但是這種以往令人不免覺得燥熱的天氣似乎並沒有給人們帶來什麼困擾。
這段時間的東京體育館的周圍人潮來往,熱鬧非凡,讓即便炎熱的夏季也顯得別樣生動。
公交站台前,伴隨著沉頓的剎車聲時而響起,每隔一段時間,總有不少人依次走下車門,來參觀IH這種一年一度的全國高校綜合體育大會。
天色將晚,一名紫色長發的少女站在東京體育館前某處的十字路標旁,背影看上去勻稱而苗條,蓬松的紫色長發帶著略微卷曲的弧度,此時她舉著手機正和通話對面的人說著什麼。
「沒辦法,我可是幾乎兩年沒有來過這裡了,感覺每條路好像都差不多,即使迷路也是情有可原的吧?」紫原海夕為自己的迷路找到了合理的借口。
說話間,她的視線掃過身旁不時路過的一群群男子高中生們,從他們同色運動服背後「某某高校排球部」的字樣和偶爾飄來的話語中確定了自己的位置。
她貌似跑到了高中排球的全國大賽會場附近,與籃球毫不相干。
說起來,她的學校——鷗台高校男子排球部好像也參加了這次的全國大賽吧?她記得前陣子學校大樓還掛了慶賀條幅,班上也有人討論。
紫原海夕的目光在人群間掠過,漫無目的地想到。
不過,雖然迷路了,但她的心裡並沒有產生類似這種「既然來都來了、干脆順勢去參觀一下自己學校排球部全國大賽」的之類的想法。
她對排球的興趣並不大,學校排球部裡也沒有特別相熟之人。
在電話裡的聲音問她周圍有什麼特點標志時,紫原海夕有些意外他問得細,仰起頭把十字路標告訴了他,順便還有周圍背著排球包的一群群高中少年。
「誒?你要來找我嗎,姐姐真的很高興,atsu——」
迷路中的紫原海夕不准備亂跑,在得知電話另一頭的弟弟要來尋自己,掛了電話後耐心等待著,中間不無擔心他找來的路上會不會把自己也弄丟了。
畢竟,名為紫原敦的那家伙的方向感也好不到哪裡去。
紫原海夕低頭看看腕間的手表,記下上面的時間,如果真的萬一要是她可愛的弟弟太久沒找來的話,她就得采取另外的措施了。
傍晚的橘色天空撒下暖色的光輝,紫發少女等待中低著頭輕點又挪開踩在地磚縫上的腳打發時間。不一會兒,百無聊賴的她又抬眸把路標上的方塊字和片假名用目光描繪了三四遍,開始仰頭看天上有沒有飛鳥經過。
上一次來好像也是這樣的夏季吧,正好也是東京體育館,不過那時是下午,現在是黃昏。
雖然紫原敦中學時期和他帝光中學的隊友在籃球上取得了名聲響徹的三連霸的成績,甚至被稱作「奇跡的世代」,但作為姐姐的她並沒有過度關注,紫原海夕只在最初的時候去過幾次大賽現場,算一算時間已經過去了許久。
這次之所以過來,是因為聽說了如今「奇跡的世代」幾人彼此在賽場上作為對手重逢,紫原海夕對他們的對決產生了期待,順便看望一下去秋田上學後許久不見的弟弟。
傍晚橙黃的光暈下,又有一群人朝著紫原海夕這邊走來,准備前往公交站台。一陣由遠及近的說話聲隨之把她拉了回神,帶著關西那邊口音的少年們向她靠近。
「啊∼肚子好餓,每次運動完就想吃點什麼,我們一起去吃咖喱吧?」
「還是吃豬排飯吧,贏了之後怎麼說也是吃豬排飯慶祝更搭配。」
「豬排飯昨天不是已經吃過了嗎?」
「吃兩次又吃不膩,昨天那家店味道很好,或者烤肉也不錯呀。」
「哈?話說為什麼要阿治決定吃什麼,今天的發球得分可是我的徹底勝利,應該我來決定才對——」某個人宣揚自己的主張。
「你是小孩子嗎?」看似穩重清澈的聲音響起,只可惜接下來的後半句話也沒成熟到哪兒去,「而且你還欠我一根雪糕,為什麼要聽你的?」
「我什麼時候欠你雪糕了!」
堪比小學生爭吵等級的關西口音吸引了紫原海夕的注意力,她的耳旁已經聽見他們的爭論從晚飯進展到昨晚到底是誰偷吃了雪糕,其中一人死不承認。
紫原海夕微微偏頭,一位披著紅色運動服外套的白發男生率著一群人從她身邊走過,平靜沉穩的臉上面無表情。
本是想看看哪位偷吃雪糕的紫原海夕視線不由停留在了他的身上,直到他走過去,才順著落在白發少年身後那對不斷爭吵的雙胞胎身上。
「不如吃咖喱豬排飯?」他們的隊伍中又一個聲音插進了雙胞胎爭吵間中和道,旁邊的同伴摸摸肚子似乎想把話題拉扯回來,又好像讓局面更加混亂,「其實我覺得拉面和壽司也不錯,你們說呢?」
「天好熱,我只想吃蕎麥面。」一個無精打采的聲音發表意見。
這群人顯然對周圍的注視已經習慣了,即便一路的人目光都被奇異的他們所吸引,也沒有停止吵鬧的意圖,一路過去喋喋不休,逐漸走遠。
……
「姐姐?」一個拖著長音的慢吞吞語調在紫原海夕身後響起。
紫原海夕回頭,抬起視線看見了穿著紫白色條紋運動服,手上掛著零食袋身型高大迫人的弟弟,他另一只手裡還握著美味棒。
與此同時,他的旁邊還有一位陪同他一起過來的同學,對方眼尾長著淚痣、一看就很潮流帥氣。
紫原海夕是第一次見到紫原敦身旁的冰室辰也,以前也沒聽他聊天提起過,聽對方自我介紹才知道他是上個月新轉學到秋田陽泉的,之前都在國外。
「姐姐,你剛才在看什麼?」紫原敦懶洋洋地開口問,記得紫原海夕不久前的動作,朝她之前看去的方向望了一眼,沒有看到任何東西,於是咬了一口美味棒。
紫原海夕跟著他們一起轉身往回走。
「嗯……剛才見到一位很像當初的赤司君一樣的人呢。」
「赤仔?」紫原敦想像了一下,咬美味棒的動作發呆停住,然後才張口咬斷,搖著頭邊嚼邊說,「哇∼有點想像不出來。」
「赤司君,就是敦以前的那位隊長嗎?」冰室辰也有些好奇。
「嗯,不過也就是第一眼這麼覺得,其實不像也有可能?」紫原海夕的食指抵著下巴思考。
她回想剛才那位表情波瀾不興的領隊隊長,對方身後吵鬧不休的雙胞胎和其他同伴,看起來有些像走在前面的母雞媽媽領著一群鬧騰的小雞;赤司君呢……更像是一整隊的問題兒童?
三人走向籃球館休息室的路上,紫原海夕暫時把腦海裡的想法拋卻腦後,她忽然想起了另一件東西,舉起右手一直拎著的布包袋,說道:「對了,姐姐今天可是帶了在園藝部親手種植的愛心番茄和特意制作的蜜漬檸檬來看望你們,高不高興?」
紫原敦隨之轉頭,期待道:「誒∼真的嗎?」他姐姐的手藝可不像五月妞和教練那樣恐怖。
冰室辰也有些意外,也相當捧場道:「那可真是太棒了!大家一定會喜歡的。」
到了籃球會場的休息室,陽泉高校的隊員們果然給了她熱烈的反響。
「好吃——真的是紫原的姐姐親手種的嗎?真厲害!」三年級的福井捏著沾有晶瑩蜜漬的檸檬片往嘴裡塞,邊嘗邊贊嘆。
旁邊的隊長岡村跟著點頭表示贊同,劉偉表示沒空說話,盒裡的高度逐漸減少,幾人的手搶出幻影。
「啊,你們動作慢一點,再給我留兩片,紫原——」
角落裡,紫原敦獨占一盒蜜漬檸檬正在護食中,氣勢恐怖地企圖擋住四處伸來的鹹豬手,只可惜三年級的占著前輩的身份威壓絲毫不懼。
「沒想到鷗台高校有園藝部,真是個少見的社團。」陽泉高校的教練荒木雅子也嘗了嘗小番茄,表示肯定。
之後,這位看起來黑發精練又頗具威嚴的美人教練伸手又嘗了兩個。
「大家都喜歡真是太好了!」紫原海夕露著愉悅的神情,她慣來最喜歡看別人誇贊她的勞動成果。
對於雅子教練的話,紫原海夕偏頭看著休息室裡唯一同為女性的對方,回應說道:
「是的,我當初就是因為看見了招生指南上介紹鷗台有園藝部,才最終決定要就讀鷗台高中的。」
「鷗台是在長野嗎,聽說那邊風景不錯,距離秋田可真不算近。」荒木教練以前當暴走族的時候,她記得她有個小弟就是那邊轉來的。
兩人就學校聊了幾句,直到休息室一角越來越鬧騰,荒木雅子轉身准備對那群過分活潑的高中生們舉起制裁的竹刀,「喂,你們幾個!」
紫原海夕同樣看著那邊喧鬧的那群人,即使動作不怎麼客氣,也能看出紫原敦和他現在的隊友們相處關系還算不錯。
身高兩米的隊長岡村在另一位副隊長兼司令塔的福井攛掇下伸手從後方想要制衡住最高大的紫原敦的反抗,其他人合伙搶奪他手中的保鮮盒,陽泉第二高個子劉偉在其中渾水摸魚卷走了不少檸檬片,紫原敦的嗚哇聲夾雜在眾人的吵嚷聲中不時傳來。
看著那群男高中生爭搶著把盒子全吃空了,教練也出手後,紫原海夕上前把空空如也的保鮮盒全部收好裝了起來,晚些拿去衝洗。
在休息室裡逗留了一會兒,之後她並沒有久待,同紫原敦一起出去了,給休息室裡的大家騰出空間研究打法策略。
距離今晚的准決賽開始只剩下最後半小時時間,陽泉需要再梳理一遍細節,能留到今天這一步的隊伍無一不是強敵,特別是今晚准決賽的對手——洛山高校,去年在全國大賽和冬季杯上就連勝的那支隊伍,陽泉必須全力地嚴陣以對。
也就是這時——紫原海夕看著身邊依舊拎著一袋零食的紫原敦,才知道他今天原來並不會上場。
對此,紫原敦給出的理由是:「因為赤仔這麼說了,我就照做了唄……總之就是這樣了,准決賽、決賽我和赤仔都不會上場,反正籃球什麼的累死人了,再說雅子她也同意了。」
荒木教練她居然也同意這件事情嗎?
「你和赤司君見過了?」紫原海夕好奇問。
紫原敦的鼻腔裡拖著否定的鼻音,搖搖頭:「沒有哦,只是在准決賽名單出來那天他給我打了個電話。」
「這樣嗎?不過你和赤司君的關系還真是一如既往地好啊。」紫原海夕無奈道,但是她為什麼沒有聽紫原敦說過這件事?
要知道她可是專門為了紫原敦與昔日「奇跡的世代」隊友之間的對決才來的。
聽見紫原海夕這麼問,紫原敦低著頭俯看自己姐姐,天然的語氣透顯著懶散:「因為上次你還沒等我說這件事就掛了電話啊。」
「是嗎?」
紫原海夕還記得那次的通話,她回憶當時,好像那天兩人確實剛說了陽泉進全國四強的事情,紫原海夕問清了比賽時間,之後只來得及和他簡單聊了兩句別的,便掛斷電話匆匆忙著去參加社團訓練。
至於等紫原敦後知後覺想起他不參賽的事忘了跟她說,准備晚點再打個電話又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事,於是無所謂的放棄了的這點心路歷程和背後細節,紫原敦覺得他就沒有必要再告訴紫原海夕了。
站在比賽會場入口看台的欄杆旁,紫原海夕雙臂交疊靠在欄杆上,有些泄氣的模樣。
紫原敦看著她,思考後從袋子裡掏出一個長條形狀遞過去:「新口味的美味棒,你要試試嗎?」
紫原海夕有些意外但搖搖頭,並向他索要了一根粗玉米棒,捏在手裡撕開包裝紙,又中途停下來。
「啊……真的好想看小敦熱血又帥氣的打場球的模樣,我究竟什麼時候才能看到呢?」紫原海夕惆悵的語氣,捏著半開的玉米棒對准燈光。
「籃球只要勝利就行了,無用的瞎熱血和喊著喜歡的笨蛋不是很可笑嗎,看著就讓人不爽。」紫原敦抓著包薯片,低頭懶洋洋的鼓搗著。
「新的學校,小敦和新的隊友在一起,難道不是應該會有不一樣的感覺嗎?」她轉頭。
「我都可以,籃球到哪裡都是一樣。」紫原敦毫不在意。最初接觸籃球社團,也不過是因為有天賦,適合這項運動而被赤司征十郎邀請,快樂也好有趣也好,他並不感興趣。
忽然,「啪!」地一聲脆響——
一只纖長有力的手掌親昵的拍上了紫原敦的背部,雖然力度把他的身子拍得往前俯了俯,差點沒捏住薯片袋子。
「好痛……」紫原敦孩子氣的蹙眉,不滿的回頭衝人喊道,「小心捏爆你哦。」隨後下一秒,他突然被重重彈了下額頭。
「atsu(小敦)——,在外面別總是說這種話,會被人教訓的。」
「被誰?」
「姐姐。」
紫原海夕總疑心,帝光中學的心理咨詢室是不是時常人滿為患,所以以前籃球部才沒人去過。
紫原海夕的手攬上高大的紫發男生背部沒有挪開,讓他順著低下腦袋,她頗具年長經驗者身份的分析道:「小敦,你聽好了,真正的青春,就是由社團與努力構成的鏈式,再加上喜歡和汗水這兩種粘合劑……這就叫做team!」
——感覺她好像說出了非常不得了、好有道理的話。
紫原海夕這麼想了一瞬,誨敦不倦的豎著一根食指湊到他的眼前嘗試催眠,紫原敦隨著她的食指轉動眼球,在把自己的雙眼擠向中間前突然反應過來,疑惑反問道:「可是海夕妞你以前不是這麼說的吧?」
紫原海夕又往他背上輕拍了一巴掌,提醒道:「叫姐姐。」
隨後,她放開了紫原敦,一副泰然模樣看起來依舊淡定自若,不在意地解釋道:「是嗎,我忘記了。」她每回說得都不一樣。
台下忽然傳來了喧鬧的聲音,比之前還漸響了不少,她不由看去,來觀看比賽的觀眾們越來越多,陸續進場。
「時間差不多了,你先走吧。」
雖然紫原敦不上場比賽,但也是陽泉的一員,紫原海夕轉頭催促他回去休息室的方向,與其他隊員集合一起前去比賽通道。
紫原敦離開後,紫原海夕留在了這裡,雖然弟弟不上場,她依舊找了個座位准備觀看洛山和陽泉的半決賽。
五分鐘後,兩隊球員從相反的通道裡走了出來。觀眾席的凝視下,雙方球員在球場上互相敬禮,其中最顯眼的莫過於發色一紅一紫的兩人。
第2章 約看球賽
紫原海夕坐在觀眾席上,遠遠看見身高差懸殊的二人目光對視,球場上那位紅發少年似乎對紫原敦說了一句什麼,像是在打招呼。
紫原海夕對於球類運動的了解並不多。
籃球、排球、足球、棒球之類的……
她對籃球的全部了解,也就來源於曾經的紫原敦。
帝光三年,「奇跡的世代」聲名響徹整個中學籃球聯賽,所有的比賽無一敗績,引得無數觀眾側目,也讓他們在最後一年爭相被不同的學校挖角。
最後就像有默契般,在畢業後他們選擇了不同的學校,沒有一人和曾經的隊友同行。
紫原敦選擇了秋田陽泉,赤司征十郎去了京都洛山,青峰大輝被東京的桐皇挖走,黃瀨涼太前往神奈川海常,而綠間真太郎和幻之第六人黑子哲也也分別選擇了東京的秀德和誠凜高中。
這次洛山和陽泉的對決,同樣也是夕日的隊長與中鋒的再遇,吸引了無數看熱鬧的觀眾。
只可惜今日的准決賽,兩人出乎意料的都沒上場,引發周圍觀眾的猜測議論。
球場上的比賽已經開始,紫原海夕遙遙望去,洛山方向的赤司征十郎坐在一旁的長凳上巍然不動,沉靜地注視著賽場的狀況。
而另一邊的陽泉場地上,冰室辰也因為轉學不久不在本次上場的正選名單裡,他身旁的紫原敦同樣坐在替補席位的長凳上搖晃著兩條長腿,雙手後撐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一邊等待著比賽結束。
但即便曾經的兩位「奇跡的世代」成員都沒上場,今天的這場對決,無疑是精彩的,引得觀眾繼而討論。
紫原海夕坐在觀眾席上,周圍傳來紛紛議論聲。雖然她對籃球的規則了解並不多,只知道灌籃、三分球之類的,不過球進了她當然能看出來,場上的分數變化咬得很緊,你追我趕,盡管陽泉在後面稍顯弱勢,也稱得上是一場緊張刺激的比賽。
而這樣的比賽,球場旁那位穿著四號球衣的紅發少年靜坐沉穩,看不出面部情緒,就如執掌棋盤的將棋手。
紫原海夕不禁回想自己所認識的人裡面,是不是某方面有才能的人,性格都有那麼點奇怪。
她看向赤司征十郎,回想起第一次見到他時的冷靜溫厚的少年,到後來冷酷強勢的獨。裁性格,聽紫原敦說是雙重人格。
中學時期,紫原敦在學校裡和赤司的關系最好,才能強大的他中學時唯獨沒贏過赤司,所以最聽他的話並且信服,也唯獨不想和他比賽。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對帝光這支隊伍來說勝利只是惺忪平常,大家只為勝利而勝利,紫原海夕最後一次去觀看比賽的時候,已經幾乎找不到他們對籃球的樂趣可言。
才能出眾的五人齊聚在同一個隊伍裡,也不知道是幸事還是壞事,他們看似已經成長到強大的無可匹敵,也忘記了失敗的滋味。
但是,某些時候,失敗產生的不甘心,才會是成長的最好養分。
雖然作為姐姐,這麼說不太好——但她真的希望將來能有哪個人或哪支球隊可以把紫原敦痛扁一頓,讓她家這位大齡兒童能夠在不甘心之後像個男人一樣帥氣的打場球。
用紫原海夕自己的話來說:「青春,就是由快樂、汗水和淚水組成的。」
雖然目前看來,今年夏天她實現願望的可能性還是不大了。
伴隨著比賽結束的計時器鳴響,京都洛山進軍決賽。秋田陽泉在此止步,與此同時,下一場半決賽的桐皇學園和另一支對手也將上場。
紫原海夕沒有繼續坐在這裡,她看著失落退場的陽泉隊伍,和他們一起離開了。
這一夜,進入決賽的兩支隊伍陸續浮出水面,洛山和陽泉也在回去的路上狹路相逢。
「晚上好。」為首的赤司征十郎領著籃球部的隊員,停下身來和他們說話,他看見跟在隊伍旁同去車站的紫原海夕,也對她打了個招呼。
身為紫原敦的初中隊長和友人,帝光籃球部和紫原海夕還算有些熟悉。
紫原海夕祝賀並問道:「赤司君,晚上好,洛山進入決賽接下來就是和青峰君所在的桐皇學園打了吧,你也依然不上場嗎?」
赤司征十郎應道:「是的,這次的准決賽,大輝沒有上場,據我所知明天也是一樣,我們都不上場的話,決賽才會更加的有意思一些。」
「……這樣麼。」原因很別致。
她已經聽到身後有人捏拳骨頭響的聲音了。
紫原海夕淡笑起來:「不愧是連冠的洛山,赤司君看起來很有自信,祝你們明天也旗開得勝。」
失敗了的陽泉在洛山面前並沒有垂頭喪氣,反而被赤司剛才的話挑起鬥志,就算現在不行,他們也會在今年的冬季杯重整旗鼓,那時的結果還猶未可知。
荒木雅子拍了兩下掌,說了幾句催促大家繼續往前走,盡早回酒店休息。
排除掉氣場強大讓人不太敢搭話的赤司征十郎,其他隊員下了賽場也算是打過比賽的熟人了,一邊走一邊寒暄。
高中生是一種神奇的生物,有時只需要一場比賽就可以熟絡起來,實力強大的洛山並不是那種高冷類型的隊伍,起碼「無冠的五將」裡都是些個性鮮明的家伙。
兩隊有說有聊偶爾作為對手話中帶刺的一同前往公交站台等車,突然身後傳來了一陣響亮驚喜的聲音,叫出一個耳熟的姓氏:「紫原?」
陽泉高校的籃球隊不由全部轉頭,因為他們隊裡正好有個姓紫原的家伙,對方就在和那位赤司說話。
率先轉頭的紫原海夕,看見了一個白發倒豎,眼神驚訝,精神的就像貓頭鷹一樣的高大男生,正朝她招手大喊:「嘿嘿嘿∼紫原!真的是你啊!」
「……木兔?」紫原海夕相當意外,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再次見到中學時期的熟人。
尤其是這一位……紫原海夕的眼神飄忽了一秒,摸摸鼻子,很快恢復了正常。
對方朝她這邊快步跑來,突然想起什麼,朝身後喊道:「赤葦,我在這邊,快點過來!」
木兔光太郎特有的省音口癖,讓聽起來仿佛與赤司的姓氏發音極為相似的「akaashi」,一下子也吸引了洛山隊伍的視線。
大伙兒一同轉身,看著貌似與紫原海夕是熟人的木兔光太郎,很快在他之後,又冒出一個容貌秀逸的高瘦男生。
兩個身高一米八多,穿著同樣款式的黑白運動服的高中生走向這邊,一下子讓大家感興趣起來。
洛山和陽泉兩隊的人,聽見冰室辰也低聲問紫原敦:「敦,你認識他們嗎?」
「不。」紫原敦搖搖頭,嘴裡扔進兩枚薯片。
洛山有人猜測:「會不會是哪個學校的球隊,不過籃球厲害的學校裡面,有梟谷這個名字嗎?」白發後豎的對面男生黑白球衣的胸口,紋著學校名稱,在夜裡依稀能看清。
他們看向紫原海夕和木兔光太郎的方向,聽兩人說話。
梟谷學園打進了今年夏天的IH男子高中生排球全國大賽,今天他們的比賽被安排在最後一場。由於前面一場的比賽拖延太久,導致他們的比賽晚上七點以後才開始,觀眾球員都走的差不多,全部被籃球館那邊的半決賽吸引,打完比賽的他們更是清清冷冷的散場。
赤葦他們倆是因為木兔把東西落在了場館,返回取東西而掉隊落後了其他去吃東西的隊友。
木兔光太郎此時很驚喜,本來以為今天的運氣已經糟透了,卻沒想到會在東京體育館遇見曾經的前桌。
木兔的眼睛閃閃發起光,在夜裡亮極了:「紫原,你怎麼會來這裡?」難道是來看排球賽的,有沒有看他的比賽?
一眼就看出他此刻心理活動的赤葦京治在心裡喊了聲糟糕,木兔前輩的問題不太妙。
赤葦京治一眼就看見了不遠處與紫原海夕同行的這一群男高中生們,除了其中那位紅發異瞳男生和另外兩人,這群人的身高個個都不俗,尤其是陽泉那邊三個身高都超過兩米的大高個極具壓迫性,讓人很容易聯想到今晚在另一邊體育館舉行的籃球半決賽。
而沒有觀眾和歡呼的木兔前輩已經失落了一個晚上,好不容易才調整過來贏得了比賽,赤葦擔心他再次收到打擊。
果然,下一秒,他看見對面的紫發女生指指身後那位身後最高的紫發男生,說道:「哦,我是來看我弟弟學校的籃球賽的。」
「……」木兔光太郎被打擊出了豆豆眼。
也對,他今天晚上的表現一點也不好,沒來看也是正常的。
看著因為自己的話徹底陷入消極模式的木兔光太郎,也算了解對方性格的紫原海夕,想起了從前木兔對自己的幫助。
「要不……」
木兔微微轉頭,豆豆眼慢慢消失,露出期待神情的望向她。
「要不我……」紫原海夕思考。
「你……」木兔發亮的眼睛凝視著她,等待她的未盡之語。
對方的表情越來越躍動,這讓紫原海夕想拒絕都不忍心,哪怕她和排球彼此不熟。
「明天木兔有比賽嗎,要不我去看一看?」終於,她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赤葦也跟著吐了一口氣。
「有!」木兔響亮的應道,「就在明天上午,赤葦對吧?」
赤葦京治點點頭。
「紫原,你一定要來看哦!」分別之時,木兔光太郎轉頭再次對她揮手,也朝她身後陌生的大家示意告別。夜色裡他的笑容燦爛一如既往,總是不帶半分陰霾的明亮。
梟谷學園的排球部就住在離東京體育館不遠的旅館處,走路十分鐘就能到。
回去的路上,木兔心情愉悅,為自己偶遇了曾經的同學,也為明天的比賽。
……
紫原海夕和木兔告別後,轉身與前方正在等她的大伙兒彙合後,洛山高校的住宿方向與陽泉相同,兩隊人上了同一輛公交車,陸續在裡面找空位坐下。
原本紫原海夕是准備今天晚上就先乘電車回去的,明天最後一場比賽後,陽泉也會開始返回。
不過因為答應了木兔,紫原海夕就得改變計劃,參觀排球賽的話,回去住肯定來不及,但她之前並沒有定旅館,行李也還寄存在車站,最後應了荒木雅子的邀請一起同行,和她共住一間旅館。
「麻煩你了,荒木教練。」紫原海夕道。
荒木雅子搖頭:「不用介意,陽泉本來就只有我一個女性,另一半房間空著也是浪費。」
公交車啟動後,坐車的空閑中幾人聊起剛才的事,冰室辰也問道:「剛才的那是紫原姐姐的中學同學嗎?」
「是的,名字叫做木兔光太郎,是一位很強的排球選手,將來或許會打職業也說不定。」以對方對排球的純粹熱愛來看。
不過她本以為他們不會有再見的機會了,因為她本身也不怎麼關注排球比賽。
當初紫原海夕選擇就讀鷗台高校,除了因為鷗台有園藝部,另一個原因就是她想選擇這樣一個較遠的不太怎麼可能見到初中同學的高中,在沒有任何熟人的地方重新開始。
……
「原來如此,排球嗎?」怪不得他們不認識,這就說得通了。
「嗯,中學時木兔君就很有名了,不過之前我也從沒見過他,初三時我們正好同班。」不少中學每年春天都會重新分班,她的學校正好也是如此。
紫原海夕難得地回憶到,她並不討厭這個制度,盡管每年分班年級裡總會有人抱怨,但正因為這個制度才讓她輕松一些。
「但是……如果你不想去的話,為什麼不拒絕了?」洛山的實渕玲央旁觀著她,心思敏銳的問道。
旁邊的葉山小太郎也忍不住插話:「為什麼不想去,你們中學時候關系不好嗎?」他看起來感覺不像。
「不是,沒有這回事。」紫原海夕搖頭否定,「我們關系還算不錯。」
「那為什麼?」
「嗯……人的一生不是常常有這種時刻嗎,在人生的叉路口走向不同的方向,與曾經的熟人漸行漸遠,過去的回憶就讓它留在過去。」紫原海夕很有條理的思考模樣一邊說道。
實渕玲央不愧是被葉山稱為「玲央姐」的男人,察覺到什麼不該問的准備轉移話題。
但身邊的小機靈鬼很突兀的抓住了奇點,不知道他怎麼想到的:「難不成你喜歡過他?」
「誒?」陽泉的隊長岡村也伸過腦袋,「真的嗎?」
岡村一向對這種話題很感興趣,當初加入籃球部就是為了受女生歡迎,但好像並沒有什麼作用。
葉山小太郎露著小虎牙:「不可以說謊呢,你剛才好像停頓了一下。」
「……」紫原海夕沉默,但並沒有否認,雖然她之前不想去並不是因為這個。
她只是不想遇見一個木兔之後連著蘿蔔帶出泥,遇到更多的初中同學而已。
車上的人都看向這邊,這場對話連赤司征十郎和原本吃個不停的紫原敦都被吸引了視線。
「咳……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雖然是有過這麼回事,也確實產生過好感,不過……」紫原海夕清咳了下嗓子,摸摸鼻頭解釋,努力組織語言避免玷污兩人間的清白,但收效甚微。
她面對眾人* 直視的目光,肩膀一松,「好吧,其實就喜歡了三十分鐘左右。」
沒能持續下去。
眾人疑問:「為什麼?」
公交車上沉浸在了八卦的氣氛裡,紫原海夕看見連公交司機都豎起耳朵注意後視鏡。
這也不是什麼大事,話題目前已經逐漸偏離,她干脆放任。
紫原海夕跟著回想起中學時她去體育館圍觀比賽的那天,從午休時意識到自己小鹿亂撞起再到去體育館途中的心路歷程一件一件慢慢說著,連當時路邊看到的景物也沒放過,其他人聽的津津有味,然後直到:「我看見了他打球的模樣……」
一群人十分好奇,葉山小太郎緊張道:「發生了什麼?」
紫原海夕看向紫原敦,忽然沉默,從這往下開始突然不是很想說了。
眾人隨著她一起轉頭。
紫原海夕琢磨:「……」大概,是她想像中的愛慕對像和現實產生了猛烈碰撞,然後碎了一地,再也拼湊不起。
那個時候,紫原海夕想到家裡已經有了一個單細胞幼稚鬼。
於是,突兀的戀愛火花就這麼沒了。
故事的最後,是那天在球場旁發呆的紫原海夕,突然被木兔朝臉上砸了一球,進了保健室。
本來這件事她是想當做沒有發生就這麼一直掩埋下去的。今天看見木兔,再被他們一提忽然又從腦子裡跳了出來,久遠的攻擊了她一波。
回想著當時那頭過於活潑亂撞結果一不小心崴了腳把自己一頭撞死的小鹿的紫原海夕,一時間看著弟弟忘記了把目光移開。
而紫原海夕沒有結尾的話,反而讓人猜測頓起,尤其最後她看向紫原敦的目光猶為可疑,不遠處後排座位的幾人湊在一起碎碎叨叨:
「難道是紫原破壞了姐姐的第一次心動?」
「敦,你居然會干這種事情嗎?」
「敦,我也很意外。」
「紫原,你難道是姐控嗎?」這麼個大高個,還真看不出來。
紫原敦清清白白,抱著薯片袋子慘遭污蔑,看似逞強地嘴硬道:「我沒有!」
可惜迎上眾人不信的目光。
紫原海夕聽見聲音回神,拍拍手掌三言兩語含糊地把這件事概括總結,並請他們忘記今晚上的事情,以至於紫原敦的污水一直沒有徹底洗清。
……
玻璃車窗外的光線不時閃過,紫原海夕瞧著外面轉瞬即逝的霓虹路燈,感嘆初中的第三年。
那一年,她與木兔光太郎同班,巧合的成為了前後桌。毫無疑問,對方幫助了她許多,最後一年的重新分班,正因為有木兔的原因,她才順利地融入了新班級。
木兔可以說是自從美由紀轉學那件事後,第一位主動接近她的朋友。
雖然她中學那陣的心動短暫又無釐頭,尷尬地令人發笑,但是——
明天的比賽,去看看他現在怎麼樣吧。
紫原海夕嘆了一口氣,眉眼寧靜。
而且三年不見,木兔的撒嬌賣萌功力竟似比她家小敦更上一層樓。
話說這幾年他經歷了什麼?
第3章 鷗台與稻荷崎
陽泉高校住的地方要比洛山高校再遠一點兒,在洛山籃球隊集體下車後不久,下一站,陽泉的大家也到了住宿的地點。
紫原海夕跟著陽泉一行人走進住宿的高級旅館,心裡感嘆陽泉籃球部的經費之充足,比起之前下車的洛山今晚住的地方也不差什麼。
眾人乘電梯前往住宿的樓層,電梯門打開,裡面的人抱著排球先出來,紫原海夕意外看見了兩個眼熟的身影。
是傍晚那對發色不同的雙胞胎,因為豬排飯和雪糕吵架的那兩個,紫原海夕心裡第一時間冒出這個想法。
電梯裡只有他們兄弟倆,白天的其他隊友倒是沒在一起。
雙胞胎走出電梯,金發的那位抱著球,身旁長相一樣的銀發兄弟路過時因為矚目的身高順便瞟了他們一眼,兩人很快朝酒店外走去。
「他們的身高可真不賴,阿侑。」
「嗯。」
「也是參加全國大賽的隊伍嗎?」
「我怎麼會知道,阿治你是笨蛋嗎?」
帶著關西口音的兩個人說話聲漸漸被玻璃門隔斷,紫原海夕看著走出去的兩個背影,沒想到居然巧合的和他們住在同一家旅館。
電梯門慢慢閉合,乘坐電梯前往住宿的樓層後,在房間內放好了運動挎包之後稍作休整,其他人便陸陸續續一起來到荒木雅子與紫原海夕住的套間外間。
酒店套房的客廳裡,圍坐在一起的陽泉眾人等待著教練的率先發言,今天沒有比賽的紫原敦反向跨坐在木椅子上,也老實待著,否則等待他的就是教練親切的竹刀。
即使輸了比賽,也要及時復盤今天的比賽內容,陽泉才會不斷進步,荒木雅子取出今天從球探班那裡取得的比賽錄像視頻播放起來。
紫原海夕悄悄走進裡面的房間,給他們騰出地方,順便取出待會兒洗澡要用的東西,又和母親打了個電話。
這復盤一開始就是將近一個小時,在紫原敦連續忍不住打了幾個哈欠溢出淚水後,終於結束了。
陽泉的夏季IH之旅就這麼到此為止,明天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掙得全國第三,再多的不必說,等明天所有的比賽結束後,接下來他們要把重心放在不久之後的冬季杯賽上。
教練站起身鼓勵了他們幾句,肯定今天上場球員們的表現,最後忍無可忍地抽起竹刀敲了下紫原敦的背部:「你這家伙——為什麼一副這麼累慘的模樣,今天最輕松的就是你了吧!」
「嚇!痛!」紫原敦猝不及防的痛叫了一聲,直接趴在了椅背上裝死,剛結束會議的氣氛也變得松快了些,聲音熱鬧起來。
過了一會兒,大伙兒三三兩兩的散去,她們這間房門再次被人敲響。
「怎麼了?」紫原海夕聞聲打開房門,正是不久前才出去的紫原敦。
「要一起去泡澡嗎,室仔說這裡的澡堂還有一個小時才關閉。」
「泡澡嗎?好啊。」紫原海夕點頭,「稍微等我一下。」
「快點哦。」
房間裡另一個人也聽見聲音出來,紫原敦不記打地轉頭又問:「雅子親你要一起嗎,大家都去吧?」
「說了要叫教練。」荒木雅子拒絕了,讓他們獨自去。
「我就不去了,酒店房間裡也有浴缸,我在這裡泡就行,你們泡完澡記得早點回來,別在外面逗留。」
紫原海夕沒有多勸,點點頭和紫原敦他們一起離開了。
電梯裡,按下樓層後,電梯門緩緩關閉。
高中生們的話題開始聊起比賽結束後暑假要干的事情。
「我休息的一周要回奶奶家一趟,回來給你們帶特產阿魯。」
「哦∼華國料理嗎,我等著!」福井還記得在學生寮裡嘗過的味道,他向劉偉豎起大拇指。
「我的話大概在家裡睡一周吧。冰室呢?你才回國不久吧,對日本也不熟悉,有什麼打算?」
「是的,我打算假期在東京到處逛逛,大家有什麼地方推薦嗎?」冰室辰也問。
福井出主意:「不如讓敦帶你逛,他家好像就是東京地區的,中學也是在這邊讀,肯定很熟悉,對吧?」
「誒……」紫原敦還沒來得及說話,先被安排了一波,紫原海夕也點點頭,「沒問題哦,小敦整天在家裡也是閑著,到時候冰室君找他一起出去玩吧,爸爸媽媽都會很高興。
「可以讓小敦帶你去周圍還有天空樹之類的地方逛一逛,再讓他給你推薦些喜歡吃的地方。」
冰室辰也:「那就太好了。敦,你願意嗎?」
「真是沒辦法,就陪你逛逛吧。」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紫原敦答應道。
說話間,電梯很快停了下來,他們走出自動門,朝著浴湯的方向走去。
紫原海夕走進女浴間的時候,裡面空蕩蕩的,不比男浴湯那邊的熱鬧。
她寧靜悠然的泡了一會兒,二十分鐘後出來坐在旅館廳內供人休息的座椅上,這裡先前已經坐了一個人,眼皮耷拉著有點慵懶的困意,看見她過來點點頭算打招呼。
對方坐了一會兒,在紫原敦他們出來前去自動販賣機前買了瓶飲料後先行離去。
紫原海夕看了眼他的背影,不清楚這位和雙胞胎同隊的男生傍晚有沒有吃上蕎麥面。
第二天,紫原海夕比陽泉的人早出發一些,到了東京體育館,獨自前往排球比賽的場館方向。
幸虧昨天迷路的經歷,讓她能夠輕松的找去那邊的路,到了附近就能看見許多穿著同色運動服的男生朝著同一方向走,紫原海夕跟著他們很快就看見了場館入口。
站在IH排球大賽的賽程名單公告欄前,紫原海夕尋找著木兔學校的名字。
好像是叫梟谷學園來著?
她的目光在男子排球這塊一行行掃視著,途中滑過自己的學校名稱——繼續往下二十多個,總算找著了梟谷的名字。
幸運的是,鷗台和梟谷都在十六強進八強的名單中。
紫原海夕收回視線抬腳往館裡走去,跟著一波像是觀眾的人進入會場便看見了四塊平行的橘色場地被燈光照耀著,面積比籃球館要大的多,淡淡的撒隆巴斯的味道撲面而來。
她順著目光往下找,木兔的長護膝和顯眼的黑白色隊服讓她率先就尋到他們將要比賽的最左方那1/4場地。
終於,來得還算巧的她在二樓觀看台前排的空位坐了下來,看向正好在賽前三十分鐘扣球練習的木兔光太郎。
排球館的四塊場地因為比賽長短時間不一,此時的進度也並不一樣,館內高高的天花板上掛著一塊電子顯示屏,標注著今天即將比賽和正在比賽的幾支隊伍。
紫原海夕先前沒仔細看,尋到梟谷的方向她便直接找座位了。
這時,她落在球場上的目光往周圍掃視一圈,順便朝旁邊的橘色球場帶了一眼,視線沒來得及收回便恰好一怔。
——誰能告訴她,為什麼梟谷的旁邊正好就是鷗台和另一個陌生學校的賽場。
只見相鄰的橘色場地上,藍白色球衣的高中生也在熱身,一個接一個的迅猛發球砸落在地板上,各自調整著賽前狀態,忽然一個白發倒豎的藍白身影高高躍起,就像衝破風浪的海鷗。
這不是重點,問題是他的旁邊還有兩個長相略顯眼熟的隊友,貌似正好是與她同班的諏訪和上林。
這種情況……也算是過於偶然的了吧。
處在繁雜的議論中,耳邊是館內周圍傳來各自不一的聲援,坐在梟谷觀眾席的紫原海夕心中驀地冒出一種罪惡感,只覺得不管不顧鷗台卻來給木兔支持的自己或許稱得上是個糟糕的人。
梟谷的比賽場地上,赤葦京治喊了木兔一聲,指指觀眾席上的女生,木兔轉頭看去,充滿朝氣的他神采飛揚的朝老同學揮了揮手。
「……」紫原海夕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是抬起半截手臂心虛低調的回應他。
全國水准的排球大賽很精彩,比起籃球的對決不遑多讓,讓人逐漸排除雜念沉浸在比賽中。
但說起比賽中最耀眼的,無疑是選手中的木兔,還有隔壁賽場被解說員大肆誇贊甚至聲音都傳到他們這邊的星海光來。
「星海選手無視對方的攔網,再次從上方扣下一球,簡直無人可擋!就像是——小巨人!!!」
「出現了——梟谷的絕對王牌木兔光太郎的超級小斜線扣殺!看起來木兔選手今天的狀態非常不錯呢……」
「嘿!嘿!嘿!我果然是最強的!」
被鷗台吸引視線的紫原海夕聽見木兔的聲音,再次看向眼前的賽場。
超會洗腦「嘿嘿嘿」的球場氣氛王站在賽場上握起雙拳,顯然對剛才那一球非常滿意,對方赤忱熱愛排球的模樣比起三年前分毫不減,或者說更強了。
紫原海夕不由感嘆,無論過去、現在、還是將來,木兔都是那個讓人堅信如同光一般閃耀堅定、人如其名的人。
她觀看完了整場比賽,想起今天來的目的。
看著勝利後被如今隊友們玩笑般「吹捧」的木兔,對方現在似乎在一個不錯的排球部,也有了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
另一邊,和梟谷差不多時間結束的鷗台,也順利挺進了八強。
已經忘記之前心虛情緒的紫原海夕,在兩隊選手各自向觀眾席答謝的時候,鼓掌間無意與鷗台那邊隊伍最左側的上林對上了視線。
「……」拍掌的她突兀地停了下來,確定自己和對方都看清了彼此。
……
比賽結束後是出眾選手的采訪,體育記者們很快迎了上去,來不及向木兔親自祝賀,紫原海夕率先離開了賽場。
昨天兩人互加了聯系方式,她低頭用手機給對方發送簡訊。
只可惜跟隨人流移動的紫原海夕比走選手通道的某些人要慢了些,最終在館裡再次相遇。
「紫原,果然是你啊。」鷗台的上林鯨一郎和諏訪愛吉一同走來,和相遇的她打招呼,「來看比賽嗎?」
雖然作為異性的兩人和她平常來往不多,但好歹是同班同學,還是能一眼就認出她。
「是的,上林君、諏訪君,你們好。」紫原海夕停住腳步,微笑的自然無比,仿佛剛才想走的不是她,「恭喜排球部又贏了一場,現在算是打入八強了嗎?」
「哈哈哈,沒錯……」
兩人後面,拒絕采訪的星海光來和晝神幸郎也出來閑逛,看著站在一起的三人朝他們過來。
「上林前輩,」晝神幸郎道,看著面前的紫發女生,「這位是?」
「哦,你們出來了啊,這是跟我們同班的紫原。」
晝神幸郎打了個招呼後,星海光來也跟著說了一句:「紫原前輩,你好。」
第一次見面,話不多的星海看起來穩重又凜然,仿佛還帶著球場上的銳意,不過這種虛假的形像很快在紫原海夕的話語中消失了,速度快的讓人仿佛是錯覺。
「……星海君比賽的時候真的是很令人吃驚的彈跳力,跳的很高,速度也快。」雖然她不太懂排球,但視線每次落到他身上時總會有些吃驚。
「看起來無論是攔網還是擊球都很擅長的樣子,真的很全能,星海君打的位置是叫WS對嗎……」
「是!」星海光來看著這位相當有眼光的三年級前輩,海鷗般圓睜的雙目緊盯著她想讓人再多誇一些。
紫原海夕一邊說著話,語氣不由有些停頓放緩,對上他目光炯炯的雙眼。
她和身高與她沒差多少的星海光來相互對視:「……」嗯?
這時,大廳入口進入了一長排抱著小號、圓號和大號等銅管樂器的壯觀隊伍,後面還有一群男生抬著數個大鼓,在場的人聽見騷動不由轉頭。
有人道:「那個是稻荷崎高中的吧,真讓人羨慕。」
旁邊人接話:「應該是的,昨天他們也來了。我記得很清楚,看!他們的拉拉隊有超多漂亮的女孩子。」
「你整天就記得這個嗎,那為什麼每次期末考試的答案不能再記牢一點!」後面的前輩兼隊長往他頭上錘了一下。
某人頭頂冒煙。
「……對不起。」他盡力了。
「哈哈……稻荷崎的比賽快開始了嗎,不如我們去看看吧?」同伴心虛,為他轉移話題。
「有道理,走吧。」旁邊的整支隊伍一起離開。
上林鯨一郎轉頭,不得不說稻荷崎的吹奏樂應援團讓他們也有些羨慕,不過鷗台並沒有這種傳統。
——因為實在太費錢了。
想起紫原海夕貌似也是他們學校吹奏樂部的,今年開學社團招生時看過她指揮演奏,他不由開口:「紫原桑好像也加入了吹奏樂部吧,是什麼樂器?」
「小號嗎?」星海光來剛才看見許多拿著小號的人,第一時間想到這個樂器。
「我是低音部的,低音提琴。」一縷紫色的半卷長發隨著她轉回頭的動作滯留在了肩前。
不得不說,這個樂器從各方面讓他們有些意外。
「怎麼,不像嗎?」紫原海夕看著他們的表情。
「嗯,也不是……」
諏訪撓撓自己的臉,出聲道出自己的感受,「因為紫原的氣質看起來更像是適合音色清亮或華麗優美的樂器之類的。」
紫原海夕:「聽諏訪君這麼說我很高興,不過我自己還是很喜歡低音提琴的。」
「低音提琴,它和小提琴之類的有什麼區別的?」這是屬於沒聽過的星海光來。
他只知道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之類的,什麼時候提琴家族裡還有一個家伙,不免疑問。
「那個低音提琴光來應該不會喜歡,」晝神幸郎語氣溫和地打斷星海的問話,「我覺得你們大概相處不來的,不要再問比較好。」
星海光來:「哈?」莫名其妙。
晝神看向走空了一半的大廳,對紫原海夕詢問道:「紫原桑要和我們一起去看看稻荷崎比賽嗎?」
「好。」紫原海夕看向最後幾個大鼓消失的方向,沒有拒絕。
不過在看比賽之前,剛經歷完前一場比賽的鷗台先去了一趟廁所。
紫原海夕從女士衛生間吹干手出來的時候,鷗台和遇到的相熟學校在廁所門口聊起了天,直到一位戴著口罩的男生沉默地看了他們一會,避開他們繞進廁所。
「那下次春高再見……」
「嗯……拜拜,我們今天就先回去了。」
雙方都認識到廁所不是一個閑聊之地,告別後在門口分開。
……
耽誤了一會兒,紫原海夕和鷗台隊伍一同來到另一個賽場入口,這裡的橘色場地上,官方熱身環節正好結束,黑色隊服和黃藍條紋隊服兩種衣服的選手各自站在雙方球場中央。
紫原海夕他們一走進會場,恰好聽見響亮的應援曲倏然奏響,全場都環繞著嘹亮整齊的曲聲,讓人覺得訓練有素,其他隊伍的應援聲全都被銅管樂器鎮壓了下去,仿若稻荷崎的主場。
「哇,可怕∼真不想和他們的隊伍打!」旁邊兩個觀戰的選手議論道,雖然他們在前一天就已經輸給了稻荷崎。
「這魄力可真不得了,一想到如果是我站在場上,大概都快吐了。」說話那人捂著自己的嘴,仿佛感同身受般臉色發白。
「不過,全國大賽有這種程度應援團的隊伍不多吧,最有名的就是稻荷崎和白鳥澤了。不管是稻荷崎的宮雙子、尾白阿蘭,還是白鳥澤的牛若,無論哪個都不想當他們的對手。」可偏偏今年去年,全都被他們給遇上了。
「我記得白鳥澤好像就是下一場吧,如果贏了接下來就是對上稻荷崎,兩隊正好撞上了……」
紫原海夕從高處向下望著那支黑色球服的學校,不得不感嘆這幾天命運的碰巧,耳邊聽著旁人的議論聲,音樂在稻荷崎這方發球時停了下來。
雙胞胎中的金發少年把球拋起,助跑起跳的同時手臂一揮,凶猛轟出的排球還沒被她的肉眼捕捉便無觸球發球得分,場上響起震耳欲聾的歡呼。
在她見過的那對雙胞胎隊伍背後,稻荷崎黑色的巨大橫幅上寫著「無需追憶昨日」,看起來,像是一支風格鮮明華麗的進攻型球隊。
紫原海夕注視著那幾個字,半晌後目光偏移落在下方的替補球員中,那位穿著一號隊長球服的白發少年站在前排中間,表情平淡地盯著場上的幾人。
無論會場的氣氛多麼喧鬧,無論是得分或失分,都看不出他的情緒。
大概只有賽場上的六個人,他們偶爾浪過頭或松懈下來,失誤的時候才能驟然感覺到背後的神經一繃。
『或許對方和那位赤司君真的是有些共同點的,起碼比賽都不上場?』
這是紫原海夕對北信介的初次好奇。
然後,夏雨即將來臨。
第4章 修學旅行
兩天後,下午。
紫原海夕在家裡和木兔通電話,梟谷這次止步於八強,在昨天的四分之一決賽遺憾落敗,紫原敦回來的時候,她的電話已接近尾聲。
「啊可惡,下次一定要打進決賽拿到冠軍,那時候我再邀請紫原你過來看啊!」最後,木兔在電話裡這麼說道。
在木兔掛斷電話去訓練之後,紫原海夕把手機合起置在一旁。她看著這個時間回來的紫原敦,對方的頭發上帶著濕意。
「怎麼了,你今天不是和冰室君去逛東京了嗎,怎麼現在就回來了而且身上還濕漉漉的?」
「別提了,明明說好去逛東京我才去的,結果室仔換了見面地點,難得到東京又跑去打籃球了。後來突然下起雨,東京鐵塔、天空樹一個都沒去,好在吃到了自助甜點,吃飽了於是我就回來了。」紫原敦塌坐在椅子上,喘了口氣,「今天真是累死我了!」
「車站裡沒有雨傘了嗎?」
「嗯,突然下起雨大家都沒帶傘,最後一把我給室仔了,畢竟他看起來個子不高有點弱的樣子。」
剛想誇對方禮讓助人的紫原海夕突然想到什麼,有點不好的預感:「你不會當面這麼對他說了吧?」
「是哦,因為他非要把傘讓給我。」紫原敦抖抖自己裝了水的零食袋,雖然室仔得到傘的時候好像看起來也不算很開心。
紫原海夕:「……」
他居然順利回來了沒被人教訓一頓,那位雖然長著撲克臉但氣質柔和的冰室君果真是好脾氣。
「小敦交到了不錯的新朋友呢……下次見面好好跟別人道聲歉,聽到沒有?」
紫原敦不解:「為什麼?」不是應該室仔跟他說謝謝嗎,室仔接過傘的時候已經磨著牙說過了。
不過,紫原敦回憶,室仔有時說話總磨牙,大概是日本語還沒習慣吧?
「……」
紫原海夕聽他這麼說,深吸了一口氣,吐出:「……就說是姐姐跟他說的,再道聲謝,他會懂的。」
感謝他沒有一拳揍上自己的弟弟,接下來的三年大概要麻煩他了。
「哦。」紫原敦不再追問,成功接收到讓他閉嘴的眼神。
紫原海夕不再過多干涉他的交友行為,看著穿著濕衣服,頭發滴水弄得到處都是的紫原敦,去浴室給他拿了條毛巾。
紫原敦抓著毛巾蒙混地隨便擦了兩下應付,扔在一旁,隨後坐在椅凳上被紫原海夕撿起毛巾蒙在腦袋上反復搓揉,擦干才放開。
紫原海夕看著身前人稍長的紫發,問道:「你的頭發是不是又長了沒有剪?」
「大概是吧?」紫原敦抬起手指捏捏自己的長碎發,怪不得覺得眼前的視線有時會被擋住。
「我幫你理短一些?」
「我不要,好麻煩……」紫原敦一臉抗拒的表情,表達對剪頭發的排斥。
「你是小孩子嗎,這麼討厭剪頭發?不想剪的話以後就要用皮筋扎起來,知道嗎?」
「好∼」紫原敦慢吞吞應道。
紫原海夕拍拍坐著不動只嘴上應了一聲的人,讓他起身,現在不是討論要不要剪頭發的好時機,「快去把要洗澡的衣服准備好,我去給你燒熱水。」
等紫原敦從浴室裡出來,客廳裡已經沒了紫原海夕的影子,他穿著干淨的及膝系帶短褲和深藍色寬松短袖來到二樓走廊最裡面的房間,敲了兩下門後聞聲擰開。
門上的掛牌伴隨著房門打開的動靜晃了晃,隔著房門隱隱飄出的樂曲聲在他進來時正好結束,紫原敦推開門看見了蹲在CD機旁放置光盤的人,下一秒她按下按鈕,托盤承載著光碟往回收合,經典的b小調低音提琴協奏曲在紫原海夕的臥室裡漸漸響起。
紫原敦在床邊的矮幾前盤腿坐下,不自覺身體懶散的雙臂交疊伏在桌上,他的視線在CD唱片機亮起的屏幕上掠過,熒熒的黃色屏幕上秒數變化著。
在它的隔壁,木架上擺放著滿當當的書籍和光碟盒,架子底層容易被忽視的地方塞著一個長方形樂器箱包,仿佛被人遺忘的小號靜靜躺在裡面。
紫原敦聽著低音提琴曲聲,不自覺打了個哈欠,直到低音提琴版本的野蜂飛舞響起,曾經紫原海夕反復拉奏過的旋律讓他覺得耳熟,他不由問道:「你們高中比賽的曲目是什麼?」
「真少見,你會關注這個?」紫原海夕坐在矮幾對面背靠著床沿看他,好像又看見當初那個小學六年級吃著薯片陪她在公園和河邊拉琴練習的紫發男孩。
直到整首曲子演奏完,她起身去木架前抽出一個盒子換了張光碟,在聲音重新響起後告訴他:「是這個,韃靼族舞曲。」
「哦……」紫原敦應了一聲,聽不出什麼名堂。
想到昨晚在樓下客廳外聽見她和父母的說話聲,紫原敦張口問:「海夕妞,你真的不准備去音樂大學嗎?」
「是姐姐,」紫原海夕習慣地糾了一句,她看著紫原敦,捧起桌上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水,道,「不是早就決定好了嗎,不然高中擇校的時候,也不會選擇鷗台。」
畢竟,鷗台並不是什麼音樂名校,吹奏樂部的歷史中也從未打進過全國大賽,最好的成績不過是廢金,與她的初中私立醜三中學截然不同。
「那你決定好去哪所大學了嗎?」紫原敦問著這個對他來說還有些遙遠的話題。
「沒有,不過還有時間,只要在下學期想好就行了。」
紫原海夕嘆了口氣,伸了個懶腰,「澈哥倒是想讓我跟他一起考同一所大學,但是他都要畢業了我還去做什麼。」
紫原澈是紫原家的二哥,她否定了對方的提議。
不知不覺,外面的雨停了。
紫原海夕拉開窗簾,回頭問紫原敦:「要一起出去走一走嗎,順便買今天晚飯的食材?」
「我要去!」紫原敦一個支棱坐直,舉起手臂。
他要趁紫原海夕不注意,把她每次必買的胡蘿蔔全部放回去。
……
不知不覺,時間過得很快。
轉眼到了返校的時間,九月份的第二學期開始了。
對於高一和高二年級來說,新的學期和以往似乎沒有什麼區別,但對於高三來說卻有些不一樣了。
比如運動社團。
在夏天的ih之後,除了某些決心堅持參加冬季杯和春高選拔賽的籃球部、排球部等,大部分運動社團的高三生都已經退社准備專心備考,不再被大量的部活占據時間。
文化社團要較好一些,因為不會太影響學習,所以許多人通常在十月底或第二學期結束時退部,紫原海夕的計劃也是如此。
開學的一周後。
星期三下午,紫原海夕從會談教室裡走出,向老師鞠躬後拉上木門。
「失禮了,我先離開了。」
合上門轉身,她走在回教室的走廊上,室內軟底鞋沒有發出什麼聲音。此時臨近放學,陽光從窗戶裡照進來,在走廊地板上打下光影,一格一格的。
吹奏樂部的部長藤原月香從另一邊走廊過來,在身後叫住她,鄰班的兩人一齊往相同的方向走去,對方語氣熟稔:「怎麼樣,談話?」
「就這樣吧,老師也催促我盡快做決定了。」紫原海夕邊走邊說。
「聽說你沒有參加翠山和其他大學的保送申請?」藤原想起六月底時候的報名那件事,她好像沒有在老師的名單那裡看見紫原的名字。
「啊……那個啊,」紫原海夕點頭,「嗯,沒有。」
「嘛,畢竟要是合格了就身不由己,不上也得上。」藤原說出事實,對於對方不參加保送選拔這件事也能理解,「我倒是想把目標定在上睿,但難度有點高,干脆就選翠山了,好歹是今年網站投票排名中最受歡迎的大學TOP1。」
「那是什麼?」紫原海夕表示不理解。
「最受歡迎的大學投票,每到臨近畢業季便熱度很高。」
「原來如此,應該是因為去年箱根驛傳的獲勝學校是翠山吧。」
「順便一提,紫原你是想去什麼學校,要不要考慮上睿?」
「不知道。」但是不管是翠山還是上睿,他們出眾的領域專業都不是她心裡真正感興趣的,總覺得都不是她想選擇的方向。
「好吧,大學啊,還真是讓人煩惱……」旁邊人雙手交叉抱在腦後,感嘆道。
不過除了煩惱畢業與將來,開學初還有一件值得討論和興奮的事情暫時衝淡了這種憂愁,讓整個年級都在討論不休。
——那就是高三最後一年的修學旅行。
得知這件事情的時候,紫原海夕正在園藝部的花圃裡摘花殼,順帶和幾個部員一起給菜園裡播上生菜種子。
鷗台的園藝部總共有二十多名部員,除了只加入唯一社團的,還有不少是其他運動社團和文化社團部員兼任的,總之這是一個大雜燴的社團。
此外,她們的園藝部也和家政部、料理研究部等保持著融洽緊密的關系。
學校後面的山地開墾出的菜園裡,旁邊兩個正在摘辣椒的高三女生和大家說起自己今天在教職工辦公室外無意間聽見的消息,「聽老師說,今年我們高三的修學旅行地點好像是去京都。」
「誒?京都啊!」有人露出期待的語氣。
「京都秋天的楓葉很漂亮吧,我看Line上有人分享過。」
「我聽說京都有家老店的和果子很有名,我想買點特產。」
「如果真是京都的話,我得去買本旅游指南做攻略了,自由活動以後有很多想去的地方。」
……
第二天,下午放學前。
各班的班主任果然宣布了今年修學旅行的目的地,和園藝部兩人聽見的一模一樣,正是京都。
紫原海夕坐在教室中後排,聽見旁邊傳來的紛紛議論聲,她前面的同班同學山田裕子回頭問道:「紫原,這周末我們要不要一起去選一選京都的旅游雜志?」
「好啊。」她點點頭。
紫原海夕座位斜後方的諏訪愛吉發出懊惱的聲音,和上林鯨一郎的說話聲響亮:「可惡,我還以為今年要去衝繩,連泳褲都買好了。」
諏訪愛吉懊惱:* 「究竟是哪個家伙傳出的消息,真是太不靠譜了。」
另一個男生歪頭接話:「我還聽有人說是北海道呢,已經提前答應了給家裡每個人帶北海道特產。」
上林鯨一郎:……
這越猜越離譜了。
他一扭頭,看見了相隔不遠正在聊天的紫原海夕兩人,想起在全國大賽時候的事,覺得看過同一場比賽已經算是有些熟的關系,於是出聲問道:「紫原、山田,你們了解京都嗎?」諏訪愛吉聞言,也拉著座椅挪過來。
紫原海夕有些意外,轉頭答道:「不,我們也是第一次去。」
她只記得好像紫原敦那位初中隊長赤司征十郎現在在京都的洛山高中讀書,除此以外對京都沒有任何印像。
旁邊的山田裕子也扭頭湊過來,開口道:「我們准備周末去書店逛逛,你們男生要不要一起?」
「啊周末嗎?我們排球部還得練習,馬上和同縣的其他學校有一場練習賽,紫原、山田,拜托了!」他雙手合十。
最後,在諏訪愛吉開口拜托下,紫原海夕和山田裕子答應去購買京都指南的時候,幫他們也帶一份。
就這樣,在一個天氣涼爽的早上,全體高三年級學生乘坐著新干線列車,踏上了京都修學之旅。
第5章 北信介
著名的清水寺是這趟旅程的第一站,入秋後換下了夏季的藍白色校服,整齊劃一地穿著初秋的淺灰色西裝短裙和西裝校褲的男生女生們混在游客中極為好辨認。
不過比起老師領著眾人在寺院、天井和佛像前四處游玩解說,許多人還是更期待之後的自由活動時間。
「大家記住,必須在晚上六點之前返回酒店報道!」
「好的!」所有人齊聲應道。
終於,在帶隊的教導主任說了解散之後,早就蠢蠢欲動的大伙兒三三兩兩的成群結隊散開了。
紫原海夕跟著班上的女生們一起往外走,商量著先去哪裡玩。
京都是一個充滿古韻的地方,從清水寺上眺望的木質結構的樓宇飛檐和漫山遍野的紅葉更讓人這麼覺得。
從清水寺順著石梯往下,幾人對照著地圖和京都導覽手冊去尋找她們的第一個目的地。
「你們之前有在清水寺的地主神社占蔔嗎,聽說那裡乞求愛情順利非常靈驗,我可是很誠心的拜了拜。」
「啊,我也是,據說如果能閉著眼從神社前的一塊巨石直達另一塊巨石,就會找到真愛,只可惜我失敗了嗚……」
「紫原你呢?之前我看見你從御手洗的方向路過,你有去拜過神社嗎?」
「這個我知道,她去了,而且我親眼看見她成功從一塊巨石走到另一塊巨石。」慫恿紫原海夕陪著自己參與,做好事不留名的山田裕子搶先說道。
被搶了話的紫原海夕只能跟著應了一句:「嗯,去了。」雖然她不知道閉眼走直線跟愛情之間有什麼聯系。
更弄不明白,十來米的直線為什麼山田她能走歪到姥姥家。
這樣一對比,紫原海夕忽然覺得自己的方向感挺好的。
走在京都的街頭,紫原海夕和班上的幾名同學四處張望,准備尋找導覽手冊上的一家工藝品店,根據地點標注就在附近。
「是不是那一家?」有人看著對面指道。
「好像就是,我們快過去看看。」
紫原海夕轉過視線的時候,仿佛在人群中看見一個陌生又熟悉的人影,稍微愣了一下。
「紫原?」
山田裕子回頭喊了聲沒動腳的紫原海夕,催促她跟上大家的步伐。
紫原海夕一晃神,剛才那個影子已經融入人群不見了,仿若錯覺。
「你在看什麼?」山田看著奇怪的她問道。
紫原海夕搖搖頭:「沒什麼,大概是看錯了,我們快走吧。」
手作店裡,在同學們面對精巧的手工藝品惟妙惟肖的呼叫聲中,紫原海夕暫時忘掉了剛才的事情,以為自己只是眼花。
「這些也可以自己動手做嗎?」聽見店員這麼說,大家有些激動,想像自己手中做出的成果會是怎麼樣的。
紫原海夕看著一個信長模樣的小擺件,聽見同學們的問題,晚來一步的她也等待著店員的回答。
「當然可以!如果只是來旅行的話,不方便可以留下地址,之後我們包裝好把作品給客人您寄回去。」
「那,不如大家都做一個吧?」幾人互相看看。
四天三夜的修學旅行是臨近畢業的高三學生調整心態、放松精神,留下高中生活最後一個美好回憶的日子,時間也仿佛加了倍速,不知不覺一下就到了尾聲。
修學旅行最後一天的下午,紫原海夕和山田裕子她們准備去之前園藝部提到的那家御果子屋購買一些和式點心當做伴手禮帶回去。
她付完錢後接過店員遞過來的紙袋,站在門邊等待著還在糾結是選擇櫻粉色豆沙饅頭還是抹茶牛奶夾心大福的同學們。
「紫原,你覺得哪種好呢?」同班的鈴木問。
「我比較喜歡燒果子。」
「那如果讓你選,紫原會選擇哪種大福呢?」旁邊的淺野也尋求幫助。
「草莓大福吧,我喜歡比較傳統的口味的。或者要不要試試羊羹,那裡面的小鳥很可愛……」
就在她和同學們一問一答毫無防備的時候,前幾天的那抹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現在眼簾裡。
這一次,她與對方巧合地對上了視線,穿著陌生赭色英倫校服的褐發少女原本和朋友說話時的動作倏地頓了一秒,紫原海夕能確定,對方看見了她。
同樣,也認出了她。
「……」
「抱歉,山田、大家……我看見了以前的朋友,暫時先離開一下,」紫原海夕突然出聲,看著被同伴拉著快要走遠的小森美由紀,本已掩埋的記憶翻湧出來,腳步也不自覺跟了出去。
「紫原?」
「抱歉,晚點我會自己回酒店的……」
紫原海夕追著剛才那群人離開的方向而去,留下有些迷茫的幾人互相看看。
……
紫原海夕記得小森美由紀和她身邊的幾個女生穿著同樣款式的校服,應該是她現在的同學,只是不知道她們是在京都這裡上學,還是同樣來參加修學旅行的。
她尋覓著對方離開的方向,抬腳在街道間不斷穿過人群,在經歷幾個拐角後徹底弄丟了對方的身影,周圍的場景也變得陌生。
紫原海夕混沌的大腦逐漸恢復了清晰起來,她頓下腳步。
其實如果真的追上了對方,自己又該和她說些什麼呢,紫原海夕張張嘴,覺得說不出話來。
手裡捏著御果子屋標志的紙袋,記不清是從哪個方向來的了,紫發少女站在原地不再繼續追尋,抬眸打量著周圍的建築。
地圖放在了同班的鈴木小百合的手袋裡,她身上沒有帶著,屋漏偏逢連夜雨,頭頂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變得陰沉沉。
不等街上的人反應過來,地面無聲的深了零星幾點,緊接著越來越多,連成一片濕色。
忽然一道閃電劃過遠處的山,緊接著幾秒後天幕傳來悶雷聲,沒等紫原海夕辨出走出巷子的路,豆大的雨點兒劈裡啪啦的砸落下來,雨勢攸而變大,不給人留一點兒慶幸的機會。
原本天氣預報中明天才會到來的雨水提前了。
紫原海夕抱著紙袋,倉促的四處尋找能擋雨的屋檐。
朦朧的雨幕遮擋視線,更讓人辨不清方向,間隙她仿佛看見之前尋找的人又在街角出現了,她和一群同色校服的女孩們擠著一把傘匆忙的離開,徹底不見了蹤影,紫原海夕遠遠看著,沒有再追。
此時,雨水把她狼狽的逼到一個牆根腳下,高而短的屋檐擋不住傾斜的大雨,她的頭發和外套漸漸打濕,只能勉強護住懷裡的點心袋。
紫原海夕安靜地彎腰靠著牆,一手揣著懷裡的袋子,懶得再重新找個勉強避雨的地方,耷拉著腦袋看地上濺起的雨花,她濕淋淋的紫發一縷一縷的粘在一起。
突如其來的大雨和暗沉的天空讓時間仿佛變得模糊,不知流逝。
偶爾牆邊的人影動動另一只手臂,通過電量無幾的手機看看時間。
盡管此刻形像狼狽的自己不想被任何熟悉的人看見,但若是再過半個小時雨勢仍然不減的話哪怕極為不願意給帶隊老師們添麻煩,她也不得不尋求幫助了。
等待著不知什麼時候雨勢減小的紫原海夕,沒想到可能會在高三畢業前因為迷路走失這種原因而全年級聞名一次,出神的盯著地面的方向不知在想什麼。
忽然,一雙腳忽然出現在了她的視線裡,紫原海夕身前不期地多出一個人。與此同時,頭頂上時而飄濺的雨水不知不覺也消失了。
紫原海夕抬起頭,看見了穿著紅色外套的白發少年,對方低頭看她,氣質如沉靜的雪山般穩重,只是少年雪白的發尾尖稍處卻偏偏帶了一抹奇特的黑,離得近了正好看見。
北信介握著傘柄將傘舉在兩人頭頂,寬和陌生的禮貌中帶著點撫慰的情緒,關心問道:「你還好嗎?」
紫原海夕認出了面前的人,雜亂的雨珠此時被隔絕在了兩人周圍,落在傘面後順著傘沿滾於地上。
「謝謝,我沒事……」她道謝道。
「今天中午京都的天氣預報臨時更新了,是沒有帶傘麼,我送你一程吧?」
「看起來大概是這樣。」紫原海夕用自己一身狼狽的事實證明了他前面那句話。
她張了張嘴,有些為難但決定向對方問道:「那個,請問你知道四條町該怎麼走嗎?」他們學校住的賓館就在那附近。
「四條町是嗎?」特意挑選練習完的休息日和伙伴們來一趟京都並准備去某家店買茶葉的北信介肯定的說道,「我知道,可以帶你過去,一起走吧。」
他善解人意的沒有過多直視女生的模樣,仿佛知道對方這幅落湯雞的模樣不適合被人瞧著,安靜耐心的等待她站起身,隨後一起出發。
寬大的雨傘下站立著兩個人並不會十分擁擠,他們抬腳離開了剛才的地方,那兒重新被雨水占據。
紫原海夕和身旁的北信介走在返回的街巷上,傘下從少年那邊傳來的干燥氣息,透著沉靜的感覺。
紫原海夕的手臂觸著自己濕淋淋的校服裙,紫色長發一綹一綹的粘黏著如落湯雞,她再次向對方道謝。
「不用客氣,你是鷗台高校的學生吧,我好像在IH的時候見過你。」
北信介腦海中回憶著當時比賽結束時看見的鷗台的星海選手和梟谷學園的木兔選手等人站在一起時的場景,她也在那群人當中,紫色的頭發讓人留有幾分印像。
「……是的。」紫原海夕有些詫異的應道。
那一天,她看完了稻荷崎的比賽之後,沒過多久就接到了紫原敦打來的電話離開了,沒想到對方記住過她。
說話間,兩人走過了幾條巷子,眼前的路讓紫原海夕逐漸變得熟悉,是之前逛過的手工街,這裡已經距離鷗台的旅館不遠了。
這幾天走過的路紫原海夕尚且留有印像,她松了口氣抱著紙袋肩膀放松下來,正巧傘下有手機響了起來,北信介說聲抱歉停下腳步接通電話。
因為離得較近,哪怕紫原海夕無意偷聽也不免得知了些許內容,明白對方有事需先行離開的紫原海夕在對方掛斷電話後,正准備轉頭向他道謝告別,然後一口氣衝回去時,對方先開口了:「從這條路一直往前走,然後再右拐一個彎,很快就到四條町了。」
北信介的手指伸向前方為她指路,把她帶到下一個路口後,隨即把傘遞給她:「接下來應該沒有問題了吧?」
北信介之前有細心的注意到女生的感覺變化,很明顯這段路讓她的神色變輕松了些許,於是不等紫原海夕表示詫異,指指出現在反方向路口等待他的尾白阿蘭,把傘留給女生後向十字路口另一邊快步跑去。
在對方到達路對面的下一秒紅燈亮起,隨之另一邊的車流開始湧動,北信介在對方傘下朝她揮揮手後,很快和別人一起離開了。
紫原海夕舉著傘,握住了還帶著對方掌心溫度的傘柄,看著對方離開的背影漸漸走遠,忽然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
在紫原海夕撐著對方的贈傘回到旅館時,渾身濕淋淋的她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不過她居然不是最晚回來的,還有不少出去逛街的同學被大雨困住了腳步,遲遲沒有回來。
帶隊的教導主任在大廳堂前轉著圈,看著又回來一個的紫原海夕松了口氣,催促她趕緊去換洗避免著涼,然後又問問旁邊兩位同行的老師距離規定的晚餐時間還有幾位沒有回來的學生。
之前在御果子屋的同學都已經返回了,她們離得不遠,向點心店借了幾把傘回來地非常順利,只是一直在等紫原海夕。
在教導老師問知不知道紫原去哪兒了的時候,幾人都搖搖頭,現在她回來了不由有些好奇,「紫原,你是去見以前的朋友了嗎?怎麼樣,見到了嗎?」
「沒有。」
「誒?那一定很遺憾吧。」
遺憾嗎?她不太清楚。
紫原海夕在剛才說了兩個字之後,腦海裡浮想起下午看見的小森美由紀和她的同伴,看著面前一直等她的田中裕子幾人,她忽然補充了半句:「其實我們當初產生矛盾吵了一架不久就因為她搬家而分開了,沒有再見過。」
聽見很少聊起以前的學校和朋友相關事情的紫原海夕忽然說起自己曾經的經歷,有些意外感的大家不由接著她的話問道:「那也一直沒有和好嗎?」
「嗯,一直……到現在也是……」她回想起當初在老師宣布完參加全國大賽選拔名單和首席人選後,兩人在音樂器材室裡鬧出的動靜,甚至被路過的女生聽見產生誤會,並在之後美由紀突然轉學後流傳出的有關她們的奇怪謠言。
「這樣啊。」山田裕子和身邊幾人為她們難得再次相遇卻沒能說上話感到遺憾。
紫原海夕忽然打了個細小的噴嚏,幾人見狀不再繼續尋問,叮囑她道:
「紫原你先去洗個澡吧,擔心別感冒了,記得洗完澡後下來吃飯前先到酒店的側廳開會集合。」
紫原海夕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和等到她之後安下心來先去側廳的幾人告別,往她們住宿房間的方向而去。
在她換了身干淨的衣服整理好後,所有的學生也成功在晚餐的時間裡趕回來了,用完餐後他們一同啟程乘坐新干線返回長野。
燈火通明的車廂裡,隔壁的男生們正在玩抽撲克牌打發時間,女孩們也在line分享照片,放松的氛圍沉浸在四周。
倒影反光的車廂玻璃上,小森美由紀和同伴雨中撐著傘跑遠的背影在燈光下浮現出來。
今天忽然莫名忍不住開口向人提起了那件唯一一直不願提及的事,她才發現久遠的記憶依舊清晰,那時的場景並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變得模糊。
初中的音樂器材室在震響過後變得寂靜,宣泄完內心所有情緒的褐發少女無力的握住雙拳,扭開頭不敢看旁邊掀開一個角的箱包,和喇叭管口邊緣磕砸在地上的小號。
最後的時刻,教室的推拉門拉開,即將走出去的人左手按住門框邊,小森美由紀當時不甘心的眼神痛苦的望向她,摒除了以往的熟悉和親昵,帶著滿眼復雜的排斥與距離感,對方干澀的張嘴吐出沉重的一句:「為什麼勝利的總是你,有才能的人真是好……」
紫原海夕有些沉默地坐在車廂後排座位的裡側,借口感冒不舒服獨自待著。
當年的事用言語來說有些復雜,說不清誰的過錯。她想,若說當初那一場友誼的崩裂與什麼有關,大概天賦與才能的不平等只是一個導火索。
在兩人分開後的很多時候,她常常在無人時思考,人們口中的「才能」——究竟是一個好詞,還是一個壞詞呢?
只可惜她並不能在身邊找到答案。她所見到的有才能的人包括木兔,都不是能給出答案的人。
不過,如果紫原海夕再次見到對方,或許應該先向她道個歉的。
作為朋友的她,曾經卻完全沒有注意到過對方心底不自覺積攢的壓抑和壞情緒,毫無所覺的忽視了對方的感受。明明她之前偶爾看見她變得逐漸頻繁的消沉低落時便有預兆。
醜三中學是一所私立豪強學校,伴隨著而來的是社團氣氛也讓人產生壓力,明明對方那麼想參加全國大賽,她卻完全沒注意到還無所謂的說出了「不過是全國大賽,以後我們也可以繼續合奏」這樣過分的話。
紫原海夕仰起頭靠在座位椅背上,閉了閉眼睛。果然還是她的原因吧,搞砸了從小學起維持了幾年的友情。
頭腦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開始有些昏沉,手握著收好的傘柄,傍晚帶回來的傘已經被紫原海夕一起攜上了車,拇指無意識摩挲著傘把外側,指腹不經意間摩擦到了一陣凹凸不平的紋路,感覺像是有什麼東西。
紫原海夕不由低頭,移開手指看向剛才觸碰的位置。
——「北信介」。
傘柄末端的位置,一個端方平整且有力量的名字就印在上面,讓她不由聯想到今日把傘贈給她的白發少年。
對方的印像浮現到腦子裡,白發點墨下沉靜的眸子不由然讓人覺得很合適。
原來對方叫做這個名字。
第6章 交流賽
從京都回來後,紫原海夕把那把屬於北信介的雨傘好好的收了起來,放在了臥室的置物桶裡,雖然她能還給對方的可能性怕是不大了。
紫原海夕是這麼覺得,畢竟處在中部地區的長野縣距離關西雖然不算遠但也實在不算近,兩人可能再次見面的機會小之又小。
從書桌上拎起書包,對方的雨傘和她的透明長柄傘一起插在門邊的置物桶裡,紫原海夕走出臥室門前順帶看了一眼,然後關上房門。
……
「早上好,理惠阿姨,徹也叔叔。」
清晨,順著扶手走下樓梯,樓下空無一人十分安靜。紫原海夕輕車熟路地來到房子前面的蛋糕店,裡面的橘發女人和丈夫正在忙碌,做著開店前的准備工作,她把書包放在一旁的椅子上,順手幫男人把玻璃櫃的推門打開,方便他手上動作。
深藍發色的和泉先生把手上的托座放下後對她溫和的笑道:「謝謝你了,miyu醬。」
「不,舉手之勞。」
「身體怎麼樣?」
「已經完全好了,請不用擔心。」
紫原海夕從京都回來後有些低燒,之後幾天也有些感冒,不過現在已經完全康復。只是可惜之前當作伴手禮從京都買的部分點心有些沾了雨水不能吃了,只有保存完好的帶了回來。
「miyu醬,過來看看之前你帶回來的和式點心給我的靈感做出的新甜品,嘗嘗味道怎麼樣。」裡面廚房的門邊傳來呼喚,朝她招招手。
「已經做出來了嗎?」紫原海夕往喊她的女人那邊走,驚喜的打量著桌上白瓷盤裡的甜品形狀,「看起來很可愛的樣子,應該很好吃。」
「嘗嘗看。」橘發女人取了把雲朵模樣的叉子喂她一口。
紫原海夕細細品嘗,剛從冰箱裡取出來的溫度入口有些冰冰涼,隨即在溫熱的口腔化開,甜度適中的口感細膩綿滑,咽下去之後還帶著回味的香草氣息,看著等待她答案的和泉太太,紫原海夕肯定說道:「大家一定會喜歡的!」
聽見少女這麼說,對方十分高興:「那就把它作為下個月的店內新品吧,我之後去寫上門口的小黑板!」
「對了,給它取個什麼名字好呢?」
兩個人開始一起思考。
紫原海夕住在長野縣母親的妹妹和泉理惠和她的丈夫和泉徹也的家裡,和泉夫婦經營了一家名為「fonte chocolat」的蛋糕店,店裡的裝修非常溫馨可愛,因為賣的是面包和蛋糕之類的甜品緣故,整個店裡的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香甜的味道。
紫原海夕空閑的時候,也常在店裡幫忙,多虧了小姨她學得了一手好的烘焙糕點技術。
紫原海夕想了想,沒有什麼好主意,她提議:「不如發信息問問三月哥,他們那邊人多或許有好點子?」
「有道理,晚上我們一起給他們倆打個電話吧!」
平日橘色長馬尾搭在肩上的和泉太太此時系著圍裙,把一頭漂亮的橘發收在白色廚師帽裡,笑意滿滿的模樣:「等三月他們休假回來了,也讓他們嘗一嘗。」
「三月哥和一織肯定也喜歡。」紫原海夕點點頭,這麼覺得。
兩人說的是和泉家的大兒子和小兒子,大概是因為和泉太太向來喜歡可愛的東西,紫原海夕從小被熏陶打扮的兩個表兄弟也相當喜歡可愛的事物。
不過和泉太太本人倒是一直想要個可愛的女兒,卻未能如願,好在姐姐家總算有一個女孩兒可以讓她過過癮。當初得知紫原海夕高中時要來長野縣讀書,便連忙阻止了她住校的意圖,母親也覺得住在妹妹家更讓人放心,於是就這麼拍板決定了。
……
紫原海夕在店裡待了一會兒,正式營業前看看上學的時間差不多了,拎著早餐包道別出了門,店前的門鈴發出清脆的聲響。
鷗台高校位於高地之上,街道上清晨的風有些秋日的涼意,紫原海夕踩著長長的巷道和斜坡台階,在七點時准時到達了學校。
每天上課前,她習慣先去照顧園藝社裡的植物和蔬菜,雖然已經有後輩早早來澆過水之類的,但還有別的事要做。
一日之計在於晨,等紫原海夕從菜園的方向回來時,正好遇上鞋櫃旁同樣在換鞋的星海光來,對方向她打了個招呼。
「早上好,紫原前輩。」
「早上好,星海君。」紫原海夕回道。
對方的模樣看起來大概是從排球館那邊練習剛回來,運動社團的人總是來的很早。
「怎麼沒看到晝神君,你們不是經常一起嗎?」
「今天他班上需要值日,提前走了。」星海光來稍微練的晚了一些。
「是這樣啊。」兩人朝著樓梯的方向走去,然後在不同的樓層分開。星海光來頂著一頭羽毛球般的倒豎發型走向二年級走廊的第一間教室,紫原海夕繼續踏上三樓台階。
等她走進教室時和周圍的同學問好,才剛在座位坐下,山田她們就坐了過來。
「怎麼了?」紫原海夕看著有話要說的她們。
山田聲音壓低,湊到她耳邊:「紫原,你有沒有發覺,諏訪他們最近經常會跟你打招呼,以前可是從來沒有這種情況的。」
「大概是因為我們在東京體育館碰上的那件事,我好像說過的吧?」紫原海夕回憶,還記得她們修學旅行之前在書店也問過這回事。
「對對,就是這個!」山田激動之下不忘按耐,她把同組的渡邊桜拉得更湊近了一些,「那紫原你是不是算跟排球部比較熟了,其他的部員也認識嗎?」
「熟不熟……怎麼說,就是路上見面打個招呼的程度吧。」紫原海夕覺得。
「那排球部是不是有個紳士溫柔型的帥哥,二年級的?」
這個形容詞……她無法發表評論。
面對幾人緊追的目光,紫原海夕只好回憶,遲疑道:「晝神君嗎?」好像只有他符合了,笑起來給人的感覺是挺溫柔的。
齊劉海長直發的渡邊回憶當時別人確實這麼叫他,用力點點頭,和山田對視一眼,山田繼續幫她說道:「其實渡邊喜歡上對方了,想去告白,但不知道是哪個班的,她又不想被男生們知道這回事,只能來找你幫忙了。」
紫原海夕明白了,她看著班上一向內向文靜的渡邊,遲疑說道:
「晝神君的話我不太清楚他是哪個班的,不過他好像和二年1組的星海君關系很好,經常早上從排球館那邊一起過來,放學也一起走。抱歉,只能幫你這麼多。」
「不,完全不會,太感謝你了紫原桑。」渡邊泛著紅暈感激的彎了彎腰,才回到自己座位上。
剩下幾人繼續坐在她的周圍,討論運動社團是否存在帥哥。
「沒想到渡邊的xp是年下,真是反差,而且我們學校排球部居然有帥哥嗎,我一直以為帥哥都在棒球社和足球社。」
「有這個可能性吧,畢竟這兩年排球部不是擴招了很多人嗎,說不定就有去年沒注意到的漏網之魚?」
「紫原,你還認識什麼排球部的男生嗎,剛才提到的那位星海君什麼樣?」秉著好看的人總聚堆的想法,鈴木如是問道。
淺野覺得:「我們班的上林長得也不差吧,算清秀那掛的,好像也是排球部的,紫原你說呢?」
紫原海夕:「……」她覺得她對排球部的帥哥和曾經砸過她臉的排球就目前來說都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
所幸下一刻,教室上課鈴如期響了起來,眾人只能遺憾的在老師來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課堂上,前方的數學老師在黑板上寫著公式講解應用題,紫原海夕握著鉛筆,微動筆尖抄寫在書上。當叫人起來回答問題時,她托著腮望向窗外,稍微走了下神,想著吹奏樂部和園藝部的事。
修學旅行回來之後的兩個星期,學校恢復了平常的校園生活,上課,午休,社團……如同往常的每一天。
就在這樣尋常的一個金曜日下午,紫原海夕蹲在學校的花壇前握著小鋤頭,漂亮的紫色長發扎在後腦,避免忙碌礙事而束起露出後頸的線條,下午的陽光灑在脖頸上面愈發顯得白皙。
十月底是鷗台高校的文化祭,距離時間已經不遠,在下周六正式舉辦,連續兩天。
全校各個班級和部團提前就已經動員起來,園藝部同時也負責著校園美化的工作,紫原海夕身為園藝部的部長,退部前的最後一次活動當然要做得盡善盡美,就如此刻她正給花壇裡的波斯菊除草,並修剪掉不完美的枝葉。
先前提前播下的種子正好趕上了花期,九月十月開始爭相開放,顏色鮮艷形狀美麗,波斯菊的花期漫長,晚熟品種開花能一直延長到十一月中下旬。
不過波斯菊根系發達,也容易瘋長,蹲在學校正大門附近的紫原海夕忙碌著,沒有注意到一波人的逐漸靠近,直到有人出聲喊了她。
「這位同學,請問你知道排球部怎麼走嗎?」
稻荷崎高校的教練黑須法宗領著排球部抵達長野鷗台,一進來就看見了花叢前背對著他們的校服裙女生,對方專心的動作著細致入神。
黑須教練環視一圈沒有看見其他人,決定向她問問路。
紫原海夕聞聲在波斯菊叢前轉過身,就看到了遠道而來的這一群人,視線率先落在了他身後的白發少年身上,又在穿著同樣的紅色運動服外套的雙胞胎和其他隊員身上飄過一瞬,紫發碎發下的眼眸注視著面前在剛才詢問出聲的教練模樣的人,等他說話。
對方自我介紹:「這位同學你好,我們是稻荷崎高校的排球部,接受艾倫教練的邀請來和鷗台的男子排球部進行交流的,請問你知道排球部的方向怎麼走嗎……」
紫原海夕聽著他的話,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啊。」
十分鐘前,與她同班的諏訪和上林還有隔壁三年2組的野沢在花壇旁望著校門口正等著什麼人,諏訪忽然肚子疼跑去廁所了,留下二人在這兒繼續等。
結果之後沒過一會兒便被教導主任老師抓走喊去搬東西,臨走前急匆匆的讓她幫忙注意一下有沒有人來找他們,看來他們等的就是稻荷崎的排球隊嗎?
也不知道兩校距離遙遠的他們是怎麼聯系上交流賽的,這就是教練們神奇廣泛的人際關系嗎?
還有,上林和野沢就算了,上廁所去的諏訪過了將近十分鐘也沒回來,看來最近的腸胃大概不太好……
紫原海夕的腦海裡冒出這兩個想法的同時站起身,放下手上的農具對他們說道:「不好意思,剛才排球部的社員被教導老師臨時喊走幫忙搬體育器材去了,他們跟我說了這回事,可以的話我帶你們過去排球社吧?」
「那真是太好了。」黑須教練呼了一口氣,「在下叫黑須,請問這位同學怎麼稱呼?」
「黑須教練叫我紫原就好,請大家往這邊走。」紫原海夕的兩只校服袖子半折著,手指上沾了些泥土,用稍微干淨的左手朝著某個方向抬臂指道,「不好意思,有些失禮了。」
「不會,謝謝你了紫原桑。」
稻荷崎的一行人跟著紫原海夕繞了幾個彎,來到排球館,見到了鷗台的外籍教練艾倫墨菲,兩位教練友好的打了個招呼。
領他們過來的紫原海夕說了下大概情況,本就疑惑三人一直沒有回來的艾倫教練抱歉的說自己這邊的招待不周。
黑須教練沒有在意,這次他們過來利用周末兩天和艾倫教練所帶領的鷗台排球部進行交流賽,說起來雙方雖然看過彼此的比賽,但還是頭一回真正交手,雙方都沒有在全國大賽的賽場撞見過。
也就是這時,旁邊的紫原海夕才知道原來稻荷崎就是今年IH排球大賽的亞軍,被稱為來年春高的「最強挑戰者」。
黑須法宗帶領稻荷崎排球隊和鷗台組織了這場交流賽,也是衝著艾倫教練來的。
紫原海夕或多或少也聽說過鷗台排球部的這位外籍教練艾倫墨菲,對方似乎十分有名氣,聽說曾經在意大利的甲級聯賽當過教練,來日本後把一直在V2的球隊推到了V1,總得來說,就是一位十分有水平的教練。
紫* 原海夕不難理解,就像管弦樂或吹奏樂團一樣,一位風格卓越的教練指導可以使整個樂團煥然一新。
艾倫教練在去年春天來到了鷗台,也讓鷗台在去年開學擴招了一批學生,大部分是打排球的。不少球員都是衝著教練名氣來的,星海和晝神也是當時入學高一。
諏訪又過了五分鐘終於回來了,緊接著是上林和野沢,幾人滿頭出汗向紫原海夕道謝後為自己的疏忽連連道歉,兩位教練擺擺手,哈哈笑了起來都不是在意這些的人。
「你們先休整一下,待會兒就來先比一場吧。」
把人送到的紫原海夕適時提出告辭,她還要回去花壇邊整理落在那兒的工具,轉身離開前,她看著即將走進館內的稻荷崎排球隊,猶豫的叫住了人群中的白發少年。
「北……桑?」
對方似乎聽見了,轉身看過來,等待著有話要說的她。
紫原海夕仿佛又回想起了當時在他眼中狼狽的樣子,雖然不知道對方還記不記得,望向北信介靜沉沉的眸子,紫原海夕向他說道:「那天……真是謝謝你了。」
「不,紫原桑不用放在心上。」北信介記住了對方之前的自我介紹,說話時叫著她的姓氏。
他仿佛說話時所有的語氣都很認真,帶著關西那邊的語調,和那天一樣,卻並不會像旁邊的雙胞胎和其他人一樣,給人一種時刻漫才的感覺。
紫原海夕本還想說話,看著他周圍的隊友目光全都跟著聚集在兩人身上,來回打轉,意識到現在不是什麼說話的好時間,點點頭暫時歇停了要說的話語。
道謝也可以找其他時機,之前聽見他們明後天都會在鷗台,總歸她周末也要來學校。
看著紫原海夕離去的稻荷崎成員們有些好奇的望向北信介,不知道他怎麼會認識鷗台的女生,尾白阿蘭倒是有一點印像。
同樣認出了她是那天碰巧和他們住同一家旅館的角名平常總沒精打采的眸子也微微抬起,看著隊長的方向。
他對北前輩的事情也很感興趣。
另一邊,走回花壇前的紫原海夕突然還想起來一件事,重新蹲下的腳一頓。
北信介的雨傘在她那裡,之前忘記提一句了。
也罷,明天再次道謝的時候一起送還給他吧。
第7章 謝禮
天色晚下來的時候,紫原海夕在花叢前直起腰舒展著背脊,舒適的晚風微微拂過,花枝也跟著搖曳起來,讓人不自覺露出柔和的神色。
把農具放回園藝部的倉庫裡,紫原海夕在水池旁清洗著手上的泥土和草葉,身後幾個已收拾完的部員陸續向她告別,她點點頭回應著。
不一會兒,嘩嘩作響的水龍頭被擰緊,滴下幾滴殘存的水珠後沒了動靜,她甩甩手微微轉身准備收拾東西回去,斜對面排球館的方向仍然亮著燈,直到她背著黑色的單肩書包踏出校門。
……
夜晚,「fonte chocolat」蛋糕店關門以後,紫原海夕抱著黃色方糖抱枕坐在客廳沙發上,聽著和泉太太在電話裡討論著新甜品的名字,本該參與進來的她不知不覺地走了會神。
「miyu醬,你覺得哪個名字更好些?」
「……miyu醬?」和泉太太喚回了她的注意力。
「什麼?」紫原海夕轉頭。
「……抱歉,剛才沒聽清。」
「你怎麼了,之前在店裡就有些發呆的樣子?啊……難道感冒還是沒好?!」
「不,我沒事,不用擔心,」紫原海夕任身邊的女人動作,「名字已經取好了嗎?」
摸過她的額頭確認確實是沒有什麼事的和泉太太松了一口氣,然後才答道:
「嗯,剛才就是想問你這個,三月和大家總共想出了八個名字,聽起來都挺不錯的,實在不知道該決定哪個,你怎麼看?」
「八個嗎?」紫原海夕有些意外,數量還挺多的。
和泉三月沒有在家裡的蛋糕店工作,而且追求夢想和弟弟二人一起在一家名為小鳥游事務所的藝能公司旗下出道,作為人氣男團偶像IDOLiSH7,他們的組合總共有七個人,就是一人想一個點子,也多出了一個吧?
「呀∼今晚三月他們正好在聚會,那個有名的組合Re:vale和TRIGGER好像也來了,十分熱心的幫忙又取了幾個新名字,真是讓人決定不下來呢!」和泉太太解釋道,看起來一臉開心的模樣。
因為兩個兒子的職業原因,和泉家也會常常關注現在爆紅的幾個偶像組合,紫原海夕對與他們關系好的兩個前輩組合也有所了解。
紫原海夕回過神,確實聽見了電話那頭跟原本相比過於吵鬧的聲音,其中多出了幾個不同的男聲,看起來還在決定著哪個名字最合適。
紫原海夕不由湊過去看著和泉太太身前那張紙上的字跡:「是哪八個?這些嗎?」
另一邊抓著手機的和泉三月也聽見了紫原海夕湊近的聲音,通過揚聲器問她:「miyu呢,你覺得哪個更好?」
「嗯,我看看……森林物語ソ紅楓晚宴、啵唧啵唧超軟乎乎蛋糕……看起來都不錯……」除了過於抽像的名字以外。
她的視線一直往下移,直到把所有看完,思考著喃喃道:「不過我覺得我還是更喜歡第六個呢——看著能明白蛋糕的種類,便於顧客選擇,仿佛就像有開店經驗的人取出來的名字,還以為是三月哥你取的,結果是TRIGGER麼,真是奇妙,你們覺得呢?」
畢竟TRIGGER組合給她的感覺一直都是色氣貴公子之類的印像,因為他們組合的成員不是經常上什麼『最想被擁抱的男人』榜首的雜志麼。
「……」那邊突然停頓了一下,和泉三月和眾人都看向某位貴公子兼蕎麥面小哥。
「說的是呢,不過你這麼一說好像這個名字確實不錯,要不然就定這個吧,大家怎麼想?」最後一句,對面的聲音仿佛正在詢問別人。
「誒?就這麼決定了嗎?但是這個名字好像不夠可愛,跟店裡的其他甜品名不太搭配,要不然再結合一下好了,比如加上超軟綿綿的前綴之類的怎麼樣……或者,甜品的名字要不要用抽簽決定下好了?」
不然紫原海夕覺得這麼草率的定下對不住其他人熱心幫忙取的其他名字。
「加個前綴也不錯,」和泉一織的聲音在對面響起,「海夕姐,就用你的想法吧,媽媽,你覺得呢?」
「那就這麼決定了吧!」和泉太太完全沒有意見,「畢竟是可愛的miyu選擇的名字!」
於是,最後幸運勝出的——雖普通但不失藝術性地把甜品本身特點全部概括的——「超軟綿綿紅茶香草奶冰絲絨慕斯」成為了這款新口味甜品的新名字,TRIGGER組合的八乙女樂和和泉三月的隊友四葉環互相擊了個掌。
解決完給甜品取名字的事情,那邊的派對又熱鬧起來,電話那頭的和泉三月沒掛電話,他走到料理台邊上接杯水,和其他人隔開了些距離,又問紫原海夕:「之前你有什麼心事嗎,剛才好像一直在走神,如果有煩惱的話可以都跟我說說哦,我全部都會認真聽的。」
「沒什麼,三月哥,」紫原海夕說著自己剛才在想的事情,「我只是因為見到了一個幫助過我的人,思考明天怎麼感謝他比較好。」
「這樣嗎?我的話喜歡給大家做一些小熊薄餅,親手做的東西總是帶著滿滿的誠意,相信對方一定能感受到的!」和泉三月說道。
紫原海夕點點頭,「親手做的點心嗎……聽起來好像是個不錯的主意。」
第二天上午,因為周末的蛋糕店生意比平時要更忙碌一些,在店裡幫忙的紫原海夕到達學校時,已經將近十點了。她看了看腕表,拎著手上的東西直接前往排球館的方向。
還未走進門,紫原海夕便已經聽見了硬排球砸在地板上的沉響,隨著她越走越近,鞋底和地板的摩擦聲也越來越明顯。
她走進館內,裡面正在進行一場比賽,雙方的教練和替補隊員都在圍觀,紫原海夕沒有出聲打擾,站在一旁也跟著看了起來。
比賽正進行到中途,旁邊充當計分員的是鷗台的學生,他身前的計分板上,鷗台與稻荷崎的第一局比賽結果已經出來了。
——27:25,鷗台險勝。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可以連勝兩局,現在明顯是稻荷崎先占據了上風,率先到達第二局的賽點。
紫原海夕的視線落在排球場上,看著雙方你來我往,鷗台和稻荷崎的球隊風格很明顯,她之前在全國大賽就已經見識過了。
鷗台和紫原敦所在的陽泉高校有些相似,注重防御,具有全國頂尖的攔網實力,這場訓練賽,也可以稱為進攻型隊伍和防守型隊伍的比拼。
在艾倫教練的訓練下,鷗台的發球和攔網幾乎沒有弱點,技術層面已經走入成熟,又有被稱之為「小巨人」的星海光來,無論進攻防守都很強悍,不存在短板,球場上的對手們更有體會。
「真討厭呢,鷗台這種『平常的強』,穩定地讓人覺得不舒服……」
剛贏下第二局的宮侑叉著腰站在網前看向對面的那群家伙,臉上的汗珠滾落進黑色球服裡。
「確實,比賽中幾乎找不到失誤,總感覺跟什麼人很像呢……」聽見他話的角名看著對面,平常半眯的眼睛微微睜開,也在喘氣。
不只是一個人這麼覺得,於是場邊的黑須教練思考片刻,把一直在觀戰的北信介換上了場,白發少年應聲,脫掉了披在肩上的外套。
第三局比賽開始。
這也是紫原海夕第一次看見穿著一號黑色球服的少年比賽。
目光沉靜的少年讓紫原海夕的視線不自覺跟隨了過去,出人意料的——看著全力而平常地接起一個星海光來扣球的他,與紫原海夕之前見過的所有隊長都不太一樣。
他並非隊裡的王牌,也不是先發球員,名為北的少年或許更像是全隊的後盾,仿佛有他在場上,就能讓其他隊員更加銳利的往前進攻,他的球風給人一種踏實又細膩的感覺,守衛著稻荷崎的後背。
第三局比賽,紫原海夕也不免好奇這次究竟是哪一方獲勝,在即將結束的時候,雙方輪流進入局點。
「抱歉……」
一頓匆忙的腳步聲忽然跑向排球館,門口衝進來一個人,對方本想說些什麼在看見了紫原海夕時眼睛一亮,驚喜的喊道:「太好了,紫原前輩你正好在這!」
紫原海夕不免轉頭望去,這時一個角度刁鑽的暴力跳發從球網對面的那邊過來,對准輪轉到後排的二傳宮侑的方向,力道大的在旁邊離得最近的大耳練准備幫他接一傳時砸在手臂上重重彈飛出去,直直朝著紫原海夕的方向。
「小心——」之前都沒注意到那個方向有人的大家猛地大喊道,剛才在門口喊她的聲音也驚叫起來,「紫原前輩,快躲開——」
在紫原海夕疑惑地轉回頭不知發生了什麼,結果瞬間就要被排球梅開二度時,一只出現在眼前的手臂把球揮開了。
原本想要救球的北信介因為事態緊急,隨手把排球打向了旁邊的方向,球落在場外的地板上彈了彈,結束了在鷗台賽點的比賽。
不過現在他們都沒空先關心比賽結果了,連忙圍上前詢問。紫原海夕驚魂稍定的擺擺手,連忙說道:「我沒事,大家不用擔心。」
「剛才真是謝謝你了,北桑!」她看著面前又救了她一次的北信介,如果剛才那個球沒有被擋下的話,以它的時速和力道大概能把她再次砸出腦震蕩。
「真的十分抱歉!紫原前輩!」打出強力跳發的星海光來彎下腰重重道歉,本是想逼著宮侑接一傳或打亂稻荷崎他們步伐的發球,結果卻差點傷到了人。
「沒關系,只是意外罷了。」紫原海夕為了讓他們轉移注意,問起了剛才跑來的女生,是家政部的二年級後輩,她有些印像:「佐藤你之前急急忙忙的,是有什麼事情嗎?」
「啊,我想起來了……」佐藤說著自己原本來排球館的目的,排球部拜托了家政部幫忙解決這兩天訓練期間的伙食,但是料理的時候才發現食材好像有些不夠了,本想問問他們說晚一些吃飯可以嗎?
「不過紫原前輩在的話,就幫大忙了,社長之前還想給你打電話來著,結果沒人接。」
紫原海夕摸摸口袋:「抱歉,手機好像落在家裡了。」應該是在臥室的書桌上。
「你們的食材不夠了嗎?」
「嗯,肉類倒是還有,蔬菜應該是前幾天用掉了太多,沒來得及補充。」
「那就來園藝部摘一些吧,這幾天正好又成熟了一批。」
鷗台的園藝部,大家種植的果蔬和食用菌都可以帶回家,剩下多出來的常常會給家政部或料理研究部以賺取經費購買更多的種子,有時也會和兩個部門一起烹飪聚餐。
在兩人准備先離開的時候,諏訪愛吉等人喊住了她們:「那個,我們今早的練習也差不多結束了,不如一起去幫忙吧?」
稻荷崎和鷗台的眾人都沒意見,兩校的教練們也點點頭,就這樣,大家一起走出排球館。
園藝部的菜園裡,紫原海夕領著兩個一起來摘菜的隊長,給他們指了指輕松的活計:「諏訪君,能麻煩你拔幾顆小松菜和小油菜嗎?」
「完全OK。但是哪個是小油菜?」諏訪看著連著幾塊菜地的綠葉菜,有些分不清。
「是這裡的。」紫原海夕指了指他右手邊,「左邊的是小松菜。」
諏訪看了看小松菜旁邊的菜地,「那這個呢,這個是什麼?」
「是蘿蔔,但是還沒有成熟。」北信介也看見了。
兩人有些意外的看著他,諏訪又指了一塊菜地道,「北,你居然認識嗎,那這個呢?」
「看起來長勢很好,應該是西藍花吧?」北信介看了看壯實的藍綠色葉子,帶著淡淡的笑意向紫原海夕問道。
諏訪也跟著看紫發少女,詢問的眼神,「真的嗎?」
「是,確實是西藍花。」紫原海夕給出了肯定的答案,「北桑對蔬菜很熟悉呢。」
「不過是有一些經驗罷了,對了紫原桑,有什麼是我能幫忙的嗎?」
「既然這樣的話,能和我一起先掰些奶油生菜的葉子嗎?需要的還挺多的。」紫原海夕看著他詢問。
菜地的最邊上,一整片的奶油生菜,看上去脆生生的,整整齊齊地排列著,這也是園藝部的大家最喜愛的綠葉菜之一,掰著葉子吃能吃很久。
北信介點點頭:「我知道了,開始動手吧。」
三人在菜圃裡忙碌起來,與有些生疏的諏訪愛吉相比,北信介對於農活的嫻熟無法遮掩地顯露了出來。
「北,稻荷崎也有園藝部類似的社團嗎?」諏訪愛吉不禁問道,對比自己和他倆的勞動成果,手上剛拔了兩顆的小油菜讓他懷疑現實。
「不,不過家裡有一些田地,我從小和奶奶在打理。」
「真的嗎,都種了些什麼?」
「稻米,也種了些蔬菜,一般都是家裡常吃的……」
「稻米?」紫原海夕也不禁有一些驚訝,「北桑居然會種大米嗎?」
「是的,紫原桑很感興趣嗎?」北信介在剛才一瞬間看見對方的紫眸亮了起來,表情格外生動,不過頭一回被女生目不轉睛盯著的經歷讓他不好意思的偏了偏頭。
「是的,我很感興趣,但是學校裡沒有能種植稻米的條件,北桑能跟我說說嗎?」她向對方請教。
北信介的聲音認真而沉緩:「當然可以,我家種的是單季稻,每年大概在五月中旬的春季播種,然後六月初的時候就可以移栽水稻的秧苗了……」
「嗯嗯,這個我知道,叫做幼苗期對吧,」紫原海夕舉起一根手指,然後豎起第二根,「接下來是叫作分蘗期?」
「是,因為移栽過後根系會受到損傷,所以需要等待5∼7天的時間。」北信介適應了女生的湊近,看見她求知的面容想起家裡剛收割不久的稻田,細心的說道,「然後恢復過來的秧苗就會開始不斷拔節,接下來的抽穗期和結實期是最關鍵的階段……」
說話的白色少年發尾帶點烏色,旁邊蹲著的紫發少女認真聆聽著,兩人說著話手上的動作也在繼續。
菜圃裡的場景,明明看起來還是那樣,但兩人關系忽然變得親近了些,沒有了原本的陌生,而旁邊沒有被忽視卻仿佛一個局外人的諏訪目光茫然。
等三人帶著許多蔬菜返回家政教室的時候,諏訪愛吉已經被迫大致聽完了稻米的一生,充斥在腦海裡的知識讓人混沌。
「哦,前輩你們回來了!」白馬芽生和大耳練正湊在一起削土豆,最先看見走進來的三人。
白馬注意到落在最後面的諏訪愛吉臉上神情有些恍惚,「諏訪前輩?」
諏訪愛吉抱著一筐的綠葉菜,遲緩的應了一聲,直到把菜筐放在尾白阿蘭的旁邊,終於張開了嘴巴,「……稻米,真是一種了不起的東西!」
「你怎麼了?」突然發出這種感想,太奇怪了。
「不,只是莫名覺得明明吃了這麼多年米飯活在世上的自己有些羞愧……」諏訪的側影有些滄桑。
尾白阿蘭看看忽然出毛病的他,又看看另一邊和他一道放下手下的東西打開水龍頭在洗菜葉的北信介。
『啊,他是和北一起回來的嗎……』
那就一點都不奇怪了。
偶爾被北打擊到覺得自己活在世界上真是抱歉的阿蘭如是想到。
第8章 文化祭
能容納四十名學生的烹飪教室裡,眾人為自己的午飯正在忙碌。和家政部的部長核對完這次供應的蔬菜名單對方確認簽字後,紫原海夕見狀沒有離開,順便留下來幫忙了。
把放在籃內的卷心菜和秋黃瓜遞給正在清洗蔬菜的北信介和晝神幸郎,又在銀島的手忙腳亂中圍上圍裙開始炸起肉排,最後不知怎麼的,紫原海夕就同其他人一起坐在了餐桌前。
因為上午的訓練和比賽消耗了許多能量的排球部男生已經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談不上多有形像,雙胞胎中金發的大概是叫做宮侑的人,嘴巴裡塞得滿滿的在和銀發的兄弟打搶,仿佛這樣吃更香一些,惹得周圍幾人一起加入進去。
而這一幕,顯得他們對面認真遵守吃飯禮儀的白發男生更加醒目。
紫原海夕疑惑,她是為什麼會變成和排球部一起吃午餐的關系的?
「對了,你們春高的縣代表選拔賽怎麼樣了,應該已經結束了吧?」稻荷崎的大耳問道,兵庫和長野兩地的比賽時間應該在同一天,哪怕就算有誤差也不會相差多少,上個星期他們剛結束比賽。
「嗯,已經結束了,就在前幾天。」諏訪作為隊長點點頭,對他應道。
「結果什麼樣?」銀島急性子的追問。
他身邊的星海猛地放下碗,嘴邊還沾著飯粒自信的豎起拇指道:「就等著我們在春高的賽場再遇吧!」結果自然不言而喻。
「到時候,我要讓你們更加的震驚一些!」星海光來發出宣言。
下一秒,晝神把表情幼稚而臭屁的星海按著頭壓回座位上,「光來,大家都在吃飯你突然站起來干什麼,看,碟子都差點被你打翻了。」
「對不起……」星海光來才注意到,他由盛轉萎的表情讓對面嘴裡飯還沒咽下去的宮侑剛想出口嘲笑,緊接著立馬嗆了一下用力的猛錘自己胸口,向旁邊的宮治求救。
「你到底在干什麼啊……」宮治把他拖到邊上抵住胸口用力一錘。
「噗——咳咳咳、咳,謀殺嘛?!肋骨都差點被你按斷了!」
「哈?你這不知道感謝的嘴臭豬頭——啪!」
旁邊的角名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自然嫻熟地掏出了手機,變換角度哢嚓哢嚓的對准雙胞胎的方向五連拍,快門聲不絕於耳。
注意到紫原海夕的視線,深藏功與名的向她詢問道:「你要嗎,我還有很多其他有趣的畫面。」
「……不用了。」紫原海夕看著個性過於出眾的這群人。
面對這樣的場景,稻荷崎的白發少年端方沉穩的坐在飯桌前表情都不帶變動,倒是諏訪愛吉一臉感慨的模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其實諏訪作為隊長之前一直有個煩惱,總擔心三年級引退之後二年級的個性有點強,一年級會相當辛苦。
但現在看來,別的學校也是差不多的情況,而且他們還有一個能穩住場面的晝神呢,或許不用過於擔心……
午餐在鬧騰的動靜中結束了,休息了一會兒大家准備返回排球館,分叉的校道上男生們三三兩兩的走著,紫原海夕提出分離,輕聲叫住了北信介,並把之前一直沒有機會提出送還的雨傘遞給了他,還有作為謝禮的紙袋。
「之前包括今天,真的謝謝北桑了,還有在菜地的時候也是,真的非常感謝!之前你給我的雨傘,一直有好好保存,這個袋子裡是我烤的一些曲奇,特地多做了一些,不介意的話之後和大家一起嘗嘗吧,希望你能喜歡。」
紫原海夕看著對方,請他收下紙袋,看著他接過提在手上時,松了口氣不由地笑起來:「那我就先走了,再見!」
「再見,紫原桑。」北信介看著她走遠,然後才去追趕其他人。
……
稻荷崎在鷗台高校呆了兩天,大部分時間都泡在體育館裡,除了兩個學校的訓練賽,還在教練們的分配下隨機組合了二對二、三對三的練習賽。
星期天上午,剛結束了最後一場訓練賽的大家累趴在地板上,過了半天才爬起來,晶瑩的汗水落滿了地面,家政部的人過來喊他們吃飯時,踩在上面都覺得打滑。
分別前的最後一餐是烤肉大餐,由艾倫教練出資贊助,大伙兒圍著燒烤架你爭我搶,經過一早上的消耗全都餓狠了,等墊巴了好幾口才有空說話。
「這次你們過來都沒能好好逛逛學校,下周正好是我們的文化祭,不如再過來玩一玩吧!」
諏訪捧著一盤子肉,對稻荷崎的幾人說道。
「諏訪,你們班准備什麼活動?」大耳感興趣的問道。
「我們班決定開西餐廳,到時候可以讓你們嘗嘗我的手藝——『諏訪特制西冷牛排』!」他夾了夾另一只手上的鑷子。
「嗯∼好舒服!」吃飽了的宮侑伸了個懶腰,直接在草地上躺了下來。
跟著一起躺下的阿蘭點頭:「說的是呢,陽光很舒服,居然還有隱隱的美妙音樂聲……不對!怎麼會有音樂聲?好像是剛才突然出現的?」
別所千源:「真的成西餐廳了嗎,戶外型的?」
「啊……我也聽見了,好像是琴聲呢,大概是紫原前輩吧,」給還沒吃飽的幾人換上新一碟蔬菜和肉的家政部女生想到,「她經常在周末的這段時間在學校練琴,我偶爾經過教學樓撞見過幾次。」
「紫原前輩,就是昨天的那個女生吧?」昨天被紫原海夕幫過忙的銀島問道,「北前輩手裡的餅干聽說是她送的,我只搶到了三塊……對了,北前輩呢?」
銀島扭扭頭,四處看不見他人影。
「剛才好像去廁所了。」宮治雙手枕著後腦,躺在角名的旁邊。
去廁所的北信介洗完手從教學樓裡出來,低沉柔和的琴聲在這邊更加清晰,他經過教學樓拐角,准備從反方向繞過教學樓回去時,佇足透過撒滿亮色陽光的窗戶,看見了站在音樂教室裡認真拉琴的紫發少女。
對方站在低音提琴的後側,左手扶握著比她高許多的琴身,指腹微動,右手拉奏著美妙的泛音,如海浪般輕柔的弦音低低絮語,又似一艘小船在寬廣的海面上悠揚起伏,偶爾路過的海鳥俯身凝望,激起浪花叼起銀魚。
靜謐安寧的陽光爬上樂譜架落在音符譜曲上,微風吹動著樂譜一角,她微微垂眸神情專注。
直到一首樂章全部演繹完,紫原海夕收回撥弦的指尖,才有人忍不住誇贊出聲:「很動聽的琴聲,美不勝收。」
紫原海夕偏頭望去,瞧見了窗外的北信介,對方看起來似乎在這聽了有一會兒。
北信介本不想打擾,又覺得不打聲招呼離去有些不太好,看見她望過來,輕聲道:「下午好,紫原桑。」
「下午好。」紫原海夕扶著琴看他,兩人隔著窗戶對話。
「對了,昨天你送的曲奇,非常好吃。」
「真的嗎?很高興你能喜歡。」
北信介看著窗裡靠著琴的少女,紫色波浪般的發絲松散的編成三股麻花垂在她肩上,聽見他的話笑起來明媚又生動。
「紫原桑練琴應該很久了吧?」嫻熟的琴音能讓人聽出技巧的精湛,而且北信介注意到她拉琴時幾乎沒有抬頭看過樂譜,只是專注的凝視著琴,能看出她對音樂的喜愛。
紫原海夕點點頭:「低音提琴的話,是從初中開始的。」
北信介不禁有些好奇,面前的她和之前給人的印像有些許不同,京都那次先不提,在鷗台校門口第一次見到她時,少女正蹲在花壇前處理雜草,之後也能看出她對園藝與農事的喜愛。
實在是兩種社團愛好之間的差異有些大,讓他也忍不住有些疑惑:「我能問一問,紫原桑為什麼會喜歡上種蔬菜嗎?」
紫原海夕正把琴抱回琴盒裡放置好,聽見他這麼問,一邊扣好琴弓一邊不由回憶起來。
「最開始的話,大概是一盆草莓成熟給我帶來的成就感,當時旁人的誇贊,讓我覺得自己的努力被人看見了……」
初三那年,班上有一盆草莓苗是由她照顧的,一直放在後窗的窗台上,花謝之後默默結出了幾個草莓果,隨著時間日益變得又大又紅,也引起了班上眾人每天的圍觀。
當時木兔和其他人對她的誇贊讓她覺得有一種尤然心生的喜悅和滿足感。
那大概是她第一次對照顧植物所得到的果實產生興趣,所以她之後才會選擇有園藝部的鷗台。
紫原海夕想到高中這三年的經歷,「之後漸漸的,除了植物的果實,照顧植物的過程也讓我喜歡了起來,松土、除草、澆水、施肥……這些重復而持續的事情能讓人的心情變得平靜愉悅。」她開始享受。
現在,她甚至開始好奇不同的植物種類在培育之間,不同的習性所帶來需要注意的養護差異。
「這是和音樂給我帶來的完全不同的感覺,兩種完全不同的愛……很奇怪吧?」
紫原海夕一邊把整理好的琴箱放到置物架上,一邊走近窗戶前靠在窗沿上,看著他說道。
「不,我可以理解……」北信介看著她,認真思考後說道。
陽光落在窗前少年的背後,溫暖而耀眼,窗台邊的兩人白色和紫色的發頂,不知不覺暈了層淺金。
……
在這呆的時間有些久,避免其他人擔憂的找過來,離開前北信介想了想,說道:「紫原桑,如果對稻米特別感興趣的話,我可以回去之後整理一份完整的筆記發給你,之後有什麼問題也可以互相聯系,明年播種的話,如果有機會來兵庫,我很樂意作為向導帶你參觀稻田……」
「那聽起來可真是太好了。」昨天的時間過短,紫原海夕有些東西還來不及細問。
「北桑,你的手機帶了嗎?」
「是……」
在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時刻,兩人互相擁有了對方的聯系方式。
三天後,夜晚。
紫原海夕洗完澡在臥室書桌前寫作業,和泉太太給她准備的貝殼台燈散發著柔和的光,完成最後一個字的紫原海夕放下筆伸了個懶腰,想喝水時抓起杯子卻覺得一空。
等她下樓重新接了杯水進來時,就看見放在桌上的手機燈閃爍著,北信介的名字在屏幕上滾動著。
仿若有預感的紫原海夕打開手機,對方一絲不苟的打了聲招呼後,第二條就是她想的東西。
紫原海夕轉了個彎躺倒在床上,翻過身查看發過來的郵件,然後慢慢坐了起來。
對方十分細心的標注了每個階段稻米的生長過程,有些是他曾經和她說過的,還有的是他另外補充的;另外他給每個階段的水稻都配了一幅圖,能看出是他自己手繪的,畫的極為寫實逼真……
眼前他發過來的這副筆記,大概花了他不少功夫,對方白天還需要參加排球隊的訓練,紫原海夕似乎可以想像到他晚上坐在桌前認真完成這件事的模樣……不知為何,心跳有些加快。
「miyu醬,還沒休息嗎?」門外,看著裡面亮著光的和泉太太敲了敲門問道,提醒她,「你明天不是還要早起去布置班級嗎?」
「嗯!馬上。」她應聲。
忽略了些許異樣的紫原海夕給對方發了條信息,告訴他自己已經收到,對方很快回復。
[北:好,如果哪裡有問題的話,紫原桑也可以聯系我。]
[㎡:謝謝你了北桑,我會好好看的。]
[㎡:晚安。]
[北:晚安。]
關上燈前看見他回復的最後兩個字,紫原海夕合上手機放在床邊,熒熒的亮光熄滅,她安心的閉上了眼睛。
另一邊,日式房間的書桌前,北信介握著手機,猶豫片刻,想了想還是沒有把「再見」兩個字發過去。
他看著互相道了晚安的訊息,收拾了下桌上的鉛筆和橡皮屑,也關上頂燈合起眼睛。
接下來的兩天,紫原海夕忙碌著班級中准備文化祭的事情,到周五快放學的時候,基本上布置的差不多了,各* 個社團的活動也都暫時停了下來,全校都為明天做准備。
紫原海夕倒垃圾的時候,遇上了同樣去丟廢紙殼的星海光來。
「你好,紫原前輩!」
「是星海君呀,你好。」紫原海夕看著他被紙殼擋住了大半個身影,險些沒從羽毛球似的發型認出他來。
「需要我幫你拿一些嗎?」
「不用了,謝謝。」星海光來搬著厚紙板,與海鷗類似的眼型看著前方,看起來,就像是一只倔強好強的白海鷗。
「對了,星海君,還沒恭喜你受邀參加全日本青年隊強化合宿了,真是了不起,我都聽諏訪和上林他們說了。」
「謝謝,那裡一定有不少有意思的家伙,我也很期待。」
「啊,期待讓他們大吃一驚嗎?」紫原海夕說著他的愛好。
「當然!」星海光來肯定道。
「一定會有人大吃一驚的。」她覺得。
兩人走到小路的盡頭,把手上的東西丟進垃圾箱裡,旁邊的焚化爐正在工作,紫原海夕拍了拍手,看向旁邊:「星海君,能冒昧的問你一個問題嗎?」
「可以哦。」
「為什麼星海會選擇打排球呢,一般人如果對自己不利的話都會產生退縮的念頭吧,為什麼星海君一直在堅持打排球?」紫原海夕看著天空,不知想到了什麼。
「……確實身高兩米的人更適合打排球,但是人們想得過於絕對了,身體矮小只是不利於打排球,但絕不是不能打。」
星海光來停頓後說道,「我贏下比賽的時候,不喜歡別人說些『明明個子不高,本事倒不小』類似的話,那種時候,我會當面告訴他——」
少年的話回蕩著這片空曠的地方,十分響亮:「我強就是強,和身體矮小還是高大完全無關!」
紫原海夕轉頭看他:「還真是有星海的特點呢!」
兩人順路往回走,聲音飄來。
「但是,星海並不討厭『小巨人』這個稱號吧?」明明是討厭別人拿他身高論事的人。
「是,我並不反感這個稱呼,因為我覺得這是他人驚嘆折服於我的精湛球技時,由衷帶著崇敬所給出的榮譽贊賞。」
「原來如此。」
說話間,紫原海夕的手機響了起來。
「抱歉,我先接個電話。」
「沒關系。」星海光來點頭。
這通電話是紫原敦打來的,她有些奇怪,兩人昨天剛通過電話:「小敦,怎麼了,突然打電話來?」
「什麼,你現在來長野了?」
電話那頭的紫原敦比她還理直氣壯,「不是海夕妞說有好吃的嗎,我當然要過來了。」
「我什麼時候說……」過?
紫原海夕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忙碌的時候跟他通話中無意帶過的一句。
她拍了拍腦門。
紫原海夕扭頭跟星海光來說道:「抱歉,星海君,我家的弟弟從秋田到長野來了,現在得去接他。」
「哦,紫原前輩的弟弟嗎,多大了,明天遇見的話我可以幫忙招待他。」
紫原海夕:「……」這倒不用了,就怕到時候你們兩個會打起來。
第9章 聰明與笨蛋
與星海光來分開之後,紫原海夕回教室收拾完東西,便直接前往了車站的方向,途中她給和泉太太打了個電話。
等她趕到新干線車站的時候,等了一會兒,便看見兩個高大的男生從出口朝著她走了過來,其中手上掛著零食袋的那個身高猶為顯眼。
原本想勸說紫原敦卻被一起拐帶了過來的冰室辰也朝著紫原海夕的方向揮揮手,走上前時對方仿佛連眼尾的淚痣都帶了一股給人添了麻煩的抱歉情緒。
「紫原桑,這麼突然地過來真是不好意思……」冰室辰也說道。
「不,很高興見到你,冰室君,」她擺擺手讓對方不用在意,「上次見面還是暑假吧。」
面前的兩人身上穿著陽泉的秋季校服,看起來像是從學校直接過來的,陽泉高校大概因為是教會學校的緣故,不僅校舍校徽是西洋十字式的,秋季的校服款式也帶著一種學院慵懶風的英倫貴族感。
黑灰色針織毛衣配上裡襯的白襯衫與紅領帶,下身是統一的淺灰色格紋長褲,這樣的打扮讓本就容貌出色的冰室辰也更加吸引異性矚目,紫原海夕已經看見來往的路人目光不斷地落在他的身上。
倒是他旁邊的紫原敦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揉揉眼睛毫無感覺地說道:「總算到了,我都快要睡著了,而且感覺肚子好餓啊,真想現在就吃好吃的……」
「難為你能為了一口吃的不遠千裡地跑過來,真是辛苦你了!」紫原海夕頗有一種善解人意的神情,嘴巴彎起又似沒有多大弧度,「還有小敦,說話前先把你嘴邊的薯片屑擦干淨。」
「嗯∼哪裡?」紫原敦摸向嘴角。
「右邊哦。」冰室辰也溫和的聲音提醒他,看樣子已經走上了習慣性照顧他的道路,也難怪攔不下紫原敦還被他一起拐帶來了。
紫原海夕語重心長:「冰室君,別太縱慣他了,必要的時候也需要教訓他一頓。」
「為什麼,我又沒做什麼壞事?」
紫原敦無辜道,而且他也不認為個子矮矮的室仔能揍得了他。
紫原敦對姐姐說道:「我最近有認真訓練哦,所以才想吃點好吃的犒勞下自己。」
「你們不是馬上就要冬季杯預選賽了嗎,11月7號對吧,只剩一個星期了就這麼跑過來不要緊嗎,還拉著冰室君一起……」紫原海夕有些頭疼,忽然想起,「荒木教練知道這回事嗎?」
「紫原桑不用擔心,我在車上的時候已經跟教練聯系過了,說好星期天中午會帶敦回去。」
「那就好。」紫原海夕領著兩人往回走,稍微安下心。
她轉頭對著冰室辰也說道:「難得你們一起過來了,冰室君這兩天就和小敦好好逛一逛長野和鷗台的文化祭吧,希望你能玩得開心。」
「謝謝,紫原桑。」
等三人一起走到和泉家的時候,天空已經從日暮西垂逐漸暗淡了下來,秋天的白晝比夏季短了一些,和泉家的屋內亮起了暖色的燈光。
聽見了動靜的和泉太太打開門,把幾人迎進了屋,「歡迎——海夕醬的電話打回來之後一直在等著你們呢,這位就是冰室君嗎?」
冰室辰也:「是的,真的是打擾了。」
「不會不會,房間已經給你們收拾好了。」
和泉太太看著明明長著一張撲克臉笑起來卻相當溫柔充滿反差感的淚痣美少年,表示歡迎。
「我家的兩個兒子平常都不怎麼在家,他們的臥室一直是空著的,冰室君和小敦正好就住他們倆的房間吧。」
說完,她仰著頭看向紫原敦,忍不住思考道:「小敦是不是又長高了?」
「是嗎,我也不太清楚……」紫原敦撓撓頭,看著跟母親長相相似的女人撒嬌道,「不過,我很想念理惠阿姨和理惠阿姨做的蛋糕哦。」
……後面的那句話才是重點,但是和泉太太正好吃這一套,從她樂開花的笑容中就能看出。
紫原海夕打量著弟弟:「是比春天的時候又高了一點。」她想到每次跟他說話時仰頭的費勁,也不知道整天愛吃零食的他是怎麼越長越高的,而且現在才高一,也不清楚他最後到底會長到多高。
晚飯後,和泉太太領著冰室辰也三人上了二樓,給他們認了一下臥室,剩下來的就交給紫原海夕了。
冰室辰也住在小兒子和泉一織的房間裡,房間收拾的整潔干淨,所有東西都有條理的擺放著,可以看出房間主人的性格。
不過冰室辰也在臥室裡轉了一圈,總能在門背後或某些不經意的角落裡看見些可可愛愛的掛墜或毛絨玩具,像是因為是自己的臥室松懈之下所以沒有隱藏的那麼好。
冰室辰也彎下腰仔細打量著書桌上三個排排坐的動物筆帽,沒有亂動主人的東西轉身出去敲了對面的房門。
「敦,你在嗎?」
聽見聲音的紫原海夕原本正在看北信介給她的筆記,遲遲沒聽見另一個人的應答聲,她拉開椅子起身,打開房門對冰室說道:「他沒應嗎?」
「嗯,應該不在房裡吧。」
「可能是下樓了,算算時間理惠阿姨烤的布丁也快好了,晚上偶爾吃一點也沒關系,我們也下去吧?」
冰室辰也點點頭,他順便問起了明天文化祭的具體活動安排,兩人一邊走一邊說,果然在一樓的廚房裡看見了候在烤箱旁的人。
……
鷗台高校的文化祭非常盛大,是全校最重視的節日之一,期間校園全天開放,周圍的居民和其他學校的學生也會過來游玩,此外還有准備報考鷗台的初中三年生,也會趁此機會過來考察學校環境,所以文化祭也是一種十分重要的招生途徑之一。
清晨,紫原海夕領著冰室辰也和紫原敦一起出了門,長長的上行坡道上,大家都朝著同一個方向前進。
因為紫原海夕有事在身,三人出門的時間有些早,現在同路的大部分都是鷗台的學生,她身旁兩個身高迥異的出眾男生也吸引了同校生的視線。
「紫原。」
諏訪和上林在身後喊她,快步上前同時注意到了她身旁的兩個陌生面孔。
打排球的原因讓他們的視線一瞬間在紫原敦長手長腳的軀體上停留了一會兒,然後又看向另一位身高也還過得去的冰室辰也。
上林注意到了紫原敦的發色與女生的相似,想起昨天放學離開前她說要去接人的話,於是問道:「這是紫原的家人嗎?」
「是的,」紫原海夕點點頭:「這是我弟弟,名字叫紫原敦,旁邊的是他的朋友冰室君,兩人來參加鷗台的文化祭。」
「原來如此,你們好,我是跟紫原同班的上林鯨一郎。」
「我是諏訪。」諏訪愛吉自我介紹完,又問道,「紫原君和冰室君在哪裡讀書,幾年級?」
冰室辰也接話:「你們好,我們是從秋田的陽泉高校過來的,我是陽泉的二年級,敦是一年級。」
紫原敦還有些沒睡醒,聽著冰室的話跟著點點頭:「是哦……」
「秋田啊,東北那邊——還真夠遠的!」諏訪對那塊不太了解,只知道它隔壁的宮城縣白鳥澤學園裡有個全國三大王牌主攻手之一的牛島若利。
「不過,你們兩個不是同一年級的嗎?」
「不是,但是我們是同一個球隊的。」
「什麼球?排球嗎?」諏訪愛吉總算追問到了他一直想要知道的關鍵點。
冰室辰也看看他,搖搖頭笑著糾正道:「我們是籃球部的。」
諏訪和上林有些意外,但也不算吃驚。
這個身高,不打排球的話,確實很有可能就是籃球了……
「對了,剛才好像聽見冰室君你在講全國大賽什麼的?」
「哦,那個啊……」
諏訪和上林來之前,冰室辰也正在和紫原海夕講著今年冬季杯的特別規定,現在話題繼續了下去,旁邊排球部的二人也跟著聽了一耳朵。
「今年的冬季杯好像是多少周年的紀念大賽,所以夏季IH全國大賽的前兩名學校已經無條件確定出場,出場的學校名額據說增多了,比賽時間也比較緊湊,等到預選賽比完,大概冬季杯小組賽開始應該會在十二月底或明年一月初……」
「也就是說,赤司君所在的洛山和青峰君所在的桐皇已經確定出場了,陽泉的話……」
冰室辰也點頭:「陽泉是全國大賽的第三名,所以不在特別規定的參賽隊裡,我們和黃瀨君他們的學校都屬於常規的參賽隊。」
冰室辰也的話讓諏訪、上林二人都佇眸看了他和紫原敦一眼,剛又打完一個困意的哈欠的紫原敦茫然的回望他們,「嗯?」
冰室辰也倒是沒有注意,此刻他的心情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了。
陽泉打進冬季杯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但是誠凜和秀德卻在有著死亡賽區之稱的東京,哪怕同在東京的桐皇學園不占本次預選賽的一個名額,但是預選賽的名單已經排出來了。
八進二的比賽裡,誠凜和秀德正好在同一組的第二局循環賽撞上了,也就是說,如果他們都贏了第一局,兩所學校大概也只有一所可以晉級冬季杯名額。
究竟是綠間所在的秀德,還是那位黑子和大我所在的誠凜?
*
冰室辰也跟著紫原海夕一行人走進了鷗台,暫時先收起了內心的心事,來到領取室內拖鞋的地方,他接過紫原海夕遞來的拖鞋,和紫原敦換好後一起走進教學樓裡面。
「我們的教室在三樓,今天要開的是西餐廳,不過准備還需要一段時間,你們是等我還是先自己去逛一逛?」紫原海夕帶他們倆認了認自己的教室,不過現在裡面亂糟糟的,實在沒地方下腳坐一坐。
「紫原桑,不用顧及我們,我跟敦自己在周圍走一走,」冰室辰也道,「對吧,敦?」
「現在還沒有好吃的嗎?」紫原敦完全是靠吃的毅力起床的。
她看了看手表:「再等三十分鐘吧,那時候所有的攤子和店鋪都開張了,可麗餅、芝士熱狗、章魚燒,或者牛排、冰淇淋、蛋糕……想吃什麼都可以。」
「那好吧,室仔我們走。」
紫原海夕看著他們倆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回到教室裡忙活起來。
等她回過神來,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學校裡的游客也變得多了起來,紫原海夕從三樓窗戶往下看去,每個攤位前都聚集了不少人。
紫原敦和冰室辰也倒是一直沒瞧見,也不知道兩人跑到哪裡去玩了。
得了空的紫原海夕和同學換了班,掀開彩帶來到走廊裡,沿路看著三年2組的鬼屋和三年3組的懷舊游戲廳,一直走到另一邊走廊的三年6組的和服咖啡廳,也沒看見兩人。
她從拐角的樓梯下了樓,逛到學校的中庭,才找到了正在買豬肉味噌湯的冰室辰也。
不遠處,晝神幸郎和同學正在一座大型迷宮前待客,紫原海夕想起之前和她換班的渡邊,大半個月過去了,也不知道她的暗戀結果怎樣,不過這種事也不好拿去問對方。
紫原海夕上前來到冰室辰也身邊,「冰室君,原來你在這裡啊,小敦呢?」
「紫原桑,你下來了,」冰室辰也接過兩份正好打包裝好的味噌湯,指著另一邊的長椅道,「敦麼,他就在那邊休息……」
話音未落,兩人都看見長椅上空空如也,原本坐在上面的家伙不見了。
紫原海夕原地轉了圈,沒瞧見他跑到哪去了,正准備和冰室分頭去找一找。
這時,有波人往同一個方向移動,嘈雜的聲音隨之傳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紫原海夕攔下其中一位同校的學生,向她問道:「怎麼了?」
「前輩,」對方看著她校服上的領結顏色,結巴地解釋道,「我也不太清楚,聽說,那邊好像有人吵架了……」
「通知了學生會和風紀委員嗎?」紫原海夕蹙眉問。
「嗯,班上的同學已經去找了,我跟過去看看情況。」
紫原海夕和冰室辰也對視一眼,分開行動。她跟著人群移動,本想看一看發生了什麼順便找找紫原敦有沒有在附近,結果還沒走近包圍圈,她就看見了人群中央那個熟悉的紫色腦袋。
——看起來,對方正好是這場騷動的當事人之一。
「不好意思,請讓一讓。」
紫原海夕往裡面靠近,剛到達包圍圈的最裡層,又聽見了另一個熟悉的聲音,她收穩腳抬起頭一看,星海光來站在紫原敦的面前叉著腰,活像一個憤怒的羽毛球。
「你說什麼——把你剛才的話再重復一遍!」
「不要,而且你把我的冰淇淋撞掉了還沒道歉,明明我都已經道過歉了,你還沒有我懂禮貌呢。」
「你說什麼?!」
「為什麼你老是重復同一句話?」紫原敦低頭看著面前的小不點,「而且你的眉毛也好奇怪,為什麼這麼短,像個三角形,比黑仔那個眉毛分叉的新隊友還奇怪……」
「哈?哈?你這家伙怎麼這麼讓人火大!」星海光來氣的連眉毛都要飛起來了。
這下,吵架的另一個當事人也明了。
紫原海夕的視線在兩人身上一掃而過,又落在地上的半坨冰激凌和紫原敦手中的脆皮筒上,站到兩人中間打斷他們同時問道:「發生了什麼?」
紫原敦:「姐姐。」
星海光來:「紫原前輩。」
兩個人同時出聲,又因為對方的稱呼看向彼此,星海光來不可置信,視線落在兩人相似的紫發上,來回打量。
「姐姐,這是你認識的人?」
「紫原前輩,這就是你的弟弟?」
星海光來忽然想起了昨天自己的話,面色發青。
「光來,你在這裡干什麼?」原本守在迷宮前的晝神幸郎也過來了,他們兩個班合作弄了一個迷宮,本該接替他的星海光來遲遲沒有過來,有認識的同學跟他講了星海和別人在吵架的事情。
三分鐘後,在學生會和風紀委員到來之前,雙方「家長」了解發生了什麼,先按頭自家的小孩道了歉。
「真是對不起,我家的小敦一直都有點缺根筋,經常說些容易讓人生氣的話……」
「不不,我這邊才是,光來對身高太敏感了,明明他也清楚自己長得矮是事實嘛……」
被撞掉了冰淇淋的紫三歲和被說太小個沒看見的星四歲彎著腰,兩人被強壓著向對方鞠了個躬,聽著上方友好的你來我往。
人群散去之後,紫原海夕向認識的風紀委員長說清楚,在晝神領著星海離開後,她也帶著紫原敦往回走,「走吧,冰室君還在找你呢,別讓他多等了。」
……
中午的時候,紫原海夕請晝神幸郎和星海光來一起吃了個午飯,大家坐在三年1組的西餐廳裡,等待諏訪愛吉獨家的西冷牛排。
紫原敦憋著氣,臉扭著一邊:「為什麼我要跟他坐在一起吃飯?」
「嘛…嘛,敦,」冰室辰也捧場到,「不打不相識嘛,而且我們剛才不是也到他們的迷宮裡去玩了嗎?」
「哼!他那是被迷宮玩了吧!」星海光來在對面撐著下巴,哼了一口氣,「沒想到紫原前輩這麼好的人,會有一個笨蛋弟弟!」
「我才不是笨蛋。」紫原敦把臉扭回來,盯著他說。
星海光來仰起下巴,一臉自傲:「在迷宮裡胡碰亂撞,總是走回同一條死路的,不是笨蛋是什麼,別忘了是我把你帶出去的!」
「誰說別人是笨蛋,誰自己就是笨蛋!」紫原敦把頭懟過去。
「……」兩人互相盯著,目光電閃雷鳴。
「你們兩個夠了……是小學生嗎?」晝神頭疼。
「行了,就來比最後一樣!」自詡成熟的星海光來不再鬥嘴,站起身決定道,「誰輸了誰就是笨蛋,比不比?」
「什麼?」紫原敦問。
站在他面前的星海光來叉著腰,仰著下巴與他俯視,「期中成績——你們應該也考完了吧?」
「嗯。」紫原敦應道。
「那麼,你多少分,年級排名多少?」
「我嗎,排名第六哦。」
星海光來得意一笑,早有預料:「哈!倒數的對吧?」
「啊?怎麼會?」紫原敦搖頭,報了個分數,「正數的,我是第六名呢。你呢?」
「不可能?!」星海光來仿佛遭遇了晴天霹靂,不可置信般望向旁邊與他同校的冰室辰也,向他求證。
冰室沉默一瞬,仿佛想起了考試前的某些事情:「……雖然不想承認,但敦確實很聰明。」成績也比他好。
——後面那句話,哪怕沒說出口,但大家都無聲的體會到了。
「……怎麼會。」星海光來失去了色彩,自掘墳墓的他無力地撐住餐桌,仿佛無法接受。
長得一副聰明池面臉的成績一般就算了,長著一副笨蛋臉的紫原敦居然這麼聰明。
他一臉挫敗的順著桌子坐下,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輸了。
他是笨蛋……
就在星海光來失意的時候,上林把大伙兒的牛排端了上來,他剛才旁聽了一耳朵,順嘴說道:「我倒覺得紫原君成績好不算太意外。」
「為什麼?」大家轉頭看著他,就連當初的冰室辰也得知成績的時候,都忍不住心態失衡了一會兒。
「因為紫原的成績就很好啊,一直都是我們高三年級的第一名呢,前不久的模擬考,也考進了全國的前三十名內,作為同父同母的弟弟,怎麼也差不到哪裡去吧。」
「……」聽起來很有道理的一番話,讓這一桌的某些人陷入了沉默。
就在這沉默即將蔓延的時候,教室的門嘩啦的一下被拉來,幾個眼熟的身影伴著關西腔衝進來了。
「諏訪桑,我們來品嘗你的手藝啦!」熱鬧的雙胞胎大聲喊道,衝在最前面的兩人一下子看見了星海光來那桌,「啊,原來大家都在啊!」
稻荷崎的人陸陸續續的走進三年1組的西餐廳,宮侑和宮治率先來到他們那桌面前,「怎麼了,你們在聊什麼?」
星海光來看著這兩個池面臉的雙胞胎,忽然問道:「侑,你這個學期的期中考試排名多少?」
說完,他仿佛驗證什麼一般,也不落下宮治:「治,你呢?」
「誒?」猝不及防的宮雙子雙眸圓睜了一瞬,仿佛身影都渺小了一些,「為什麼要問這個?」
仔細一瞧,這桌居然都在等待兩人的答案。
第10章 心跳的聲音
單純來享受美食的宮雙子被星海光來的問題弄得有些猝不及防,而他們那一瞬間不約而同的同步反應更說明了兩人的成績有問題。
兄弟倆看著餐桌前的眾人,卻發現他們用一種更加期待的眼神等待答案,其中星海光來尤甚。
「快點說嘛,」星海光來催促,「排名多少?」
「哈哈哈哈,你們問阿侑和阿治的期中排名干什麼,他倆都是吊車尾啊……」
陸陸續續走進來的稻荷崎隊員也聽見了星海的問題,其中一個聲音在雙胞胎開口前先幫他們把無情的事實說了出來。
在稻荷崎的成員湊熱鬧和紫原海夕這桌人的注視下,當初成績出來時不服輸的掙著誰倒數更前誰倒數更後的兩兄弟此時齊心協力了起來。
「吊車尾又不能怪我們,因為題目真的很難啊,考試的時候完全看不懂!」
「是啊是啊,而且銀你這家伙在笑什麼,你也考得稀巴爛吧!」
「沒錯!還有角名,你也有兩門不及格的科目吧——」
「對啊對啊,還有……」
被隊友背刺的雙胞胎有一個算一個,把周圍的人全部拖下水。
一時之間,整個餐廳變成了一個關於排球部成績的盤點大會。
同樣坐在餐廳裡的,在他們周圍與排球部無關的客人全部豎起耳朵。
尤其是在紫原敦和星海光來摻合進去還在詢問他們哪些科目不合格的時候,讓人不禁懷疑過不了幾天就會出現「排球部盛產笨蛋」的言論。
不過想不到這一點的星海光來此時已經相當滿足了,不如說從宮雙子身上得到答案起,他就已經再次抖擻了起來。
——果然智商是會遺傳的,長得聰明的不一定會學習,長得像笨蛋的也可能只是基因優勢!
星海光來從繼承同一套DNA的宮雙子這裡找回了自信,所以他也不算完全輸給了紫原敦,只是世事難料敗給了紫原海夕的基因罷了。
以後,他會更加的謹慎一些,等到數據完全把握到手了,再和別人去爭輸贏。
星海光來從此次得到了教訓。
於是在將來當他遇見了某個來自宮城縣烏野高校的橘色小矮子的時候,星海光來學會了謀定而後動。
直到他與視為重要對手的烏野10號都進入了職業選手生涯,每次重逢前他必要先打探清楚對方所有的數據,再暗搓搓的先比較一番。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
此刻,稻荷崎高校的排球部隊員也終於全部走了進來,包括先前一直邊逛邊聊著天落後大家一步剛剛才踏進吵鬧的餐廳,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的尾白阿蘭和北信介。
繼宮雙子的無區別傷害之後,三年1組的餐廳裡這場關於成績排名的盤點也對准了最後的這兩個人。
尾白阿蘭的成績在之前就先已經被宮侑拖大家下水傷害的時候曝出來了不少,所以仍不清楚的只剩下了最後一位的北信介——
「什麼是不及格?」
被人突如其來的問有幾門科目不及格的時候,位於稻荷崎之巔的北信介面色疑惑不解地反問出這一句,以至於讓在場的數人忽然間感受到凜風刺骨。
紫原海夕甚至聽見了隔壁後桌的某位學生餐叉失態地劃了一下盤子,發出刺耳的聲音。
可見這句話給人的傷害之大。
有關成績的任何話題就在這樣一句波瀾不驚中又稍顯些許疑惑的話語裡徹底終結,沒有人想再提一句。
甚至說話者本人都不清楚這句話的傷害範圍之大,更遑論敵我不分,哪怕它洗刷了排球部的平均智商水平。
「北前輩應該是機器人吧?」
「絕對是機器人,之前我就這麼懷疑了。」
宮雙子破防在一旁竊竊私語,這個發展不禁讓人哂然一笑,她的視線忍不住落在了白發少年的身上。
稻荷崎的一行人看起來像是從體育館練習後直接過來的,穿著他們一貫的紅外套和白褲子,對方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吩咐大家落座後向她走了過來。
「紫原桑,又再次見面了呢。」
「中午好,北桑。」
紫原海夕看見站在她桌側的北信介,此前並不知道稻荷崎的他們也會來。
「說實話,稍微有點吃驚。」
「是嗎?」北信介聽見她的話,臉上仿佛露出了一絲細微的笑意。
其實那天晚上的簡訊聯絡時,他本是想告訴她這件事的,不過之後的幾天猶豫了下也沒說出口,其中或許是有些期待她今天的反應。
同桌的冰室辰也和紫原敦並不認識北信介,在兩人說話時轉頭望去。
剛才晝神幸郎在稻荷崎他們進來時為兩人簡單介紹了下,冰室辰也和紫原敦知道了這些人是鷗台之前打過交流賽的另一個學校的排球隊,不過沒想到紫原海夕看起來和其中一個人更相熟一些。
北信介自然也看見了紫原海夕這一側坐著的另外兩人,雙方在紫原海夕的介紹下簡單打了個招呼。
「你好。」紫原敦看了他幾秒,比起食物沒太大興趣就拋在了腦後,倒是冰室辰也目光在兩個人身上轉了幾圈。
只可惜北信介也沒在這兒多待,注意到紫原海夕身前還未開動多少的餐盤,為了不打擾她用餐,少年簡單聊了幾句就回去了尾白和大耳給他留的位置上。
兩人先前的對話只是普通的寒暄,任憑冰室辰也算是從開放大都市回來的歸國子女也品不出任何一絲不對勁的味道,就像是普通同學。
「啊——敦!」下一秒,看著他的盤子裡多出來的、從紫原敦那邊飛過來的一塊剛切下來的牛肉徹底把冰室的注意力拉到了旁邊人的身上。
「抱歉抱歉∼一不小心就飛過去了,我馬上把它吃掉∼」紫原敦把叉子伸到冰室這邊。
「笨……好遜,連刀叉都握不來嗎,」星海光來轉口還沒嘲諷完,對著冰室失竊的餐盤忽然叫起來,「喂——他多拿了你一塊牛排,看見了沒?!」
「吃點什麼好呢?總不能都點招牌套餐,」旁邊的桌子傳來宮侑嘩嘩的翻動菜單聲,他還想趁機嘗嘗別的口味呢,最後干脆直接轉頭問道,「喂,光來,你們點的是什麼?」
不管是她們這桌,還是旁邊的宮雙子和銀島、角名等人正在討論點些什麼的那桌,都是一樣的吵鬧。
只有個性成熟許多的稻荷崎高三組那邊安靜平和,似乎已經順利決定好了午餐。
大耳和阿蘭在菜單上選好自己心儀的牛排套餐,然後把它遞給對面的北信介:「信介,你呢?」
北信介的目光在班級制作的菜單上逡巡片刻,隨後點向了其中一個圖片,「我就要這個吧,看起來挺好吃的。」
「不跟我們兩一樣嗎?」大耳和阿蘭點的是同一個口味。
「嗯,剛才看見有人點了,有點好奇是什麼味道。」
「這樣啊。」大耳練點點頭。
不一會兒,上林幫忙把稻荷崎高三組這桌的牛排全部端過來,路過紫原海夕身後還發出「滋滋」的煎香味。
其中一份,恰好和她正吃著的,是同一種口味的牛排套餐。
午飯後,大伙兒散開自由活動。
星海光來不知想到了什麼,跟隔壁桌的宮雙子他們商量片刻,鬼鬼祟祟地帶走了紫原敦和冰室辰也二人。
紫原海夕沒有多管,跟他們分別後來到頂樓天台,靠在天台欄杆前吹著午風,這個視野能把大半個校園的景色收入眼底。
「紫原桑。」
平緩沉靜的音調自身後響起,北信介從門內走出來,靠近時發出聲音提醒她身後多出了一個人。
「打擾到你了嗎?」
「沒有,我只是在這吹吹風。」紫原海夕搖頭,看向他,「你也上來了嗎?」
「嗯,諏訪跟我說天台的景色很不錯,」北信介走近她身邊,向周圍望去,「看起來確實是這樣。」
「不過哪有人學園祭的時候推薦客人上天台的,有點奇怪了。」紫原海夕失笑。
「是麼?」北信介看她,沒有在這方面繼續多言。
「坐一坐吧。」
兩人在不遠處的長凳上坐了下來,頂樓的天台上也有一個方形的大花壇。花壇內每個方向有層次的種植著顏色遞次的秋季花朵,每種顏色的花卉被一排綠色枝葉的植物隔開,看得出那也是某種鮮花,只是還不在它們開放的季節。
能做三四人的長凳圍繞著花壇三個方向在欄杆邊* 各擺了一張,紫原海夕和北信介坐在天台右邊的長凳上,此刻的頂樓只有他們兩人,午後的暖風和著陽光的溫度,恬靜的拂過他們耳旁。
紫原海夕問道:「大家都一起去逛學園祭了嗎?」
「嗯。」北信介應聲。
「那北桑呢?」
「也逛了一會兒……不過之後走散了。」北信介看著面前的花壇,說話間看了女生一眼,又把頭轉回前方。
「那是什麼種類的花?」他仿佛很有興趣,指著綠色植物問。
北信介對蔬菜的種類非常了解,但花卉的認知還是比不上對方。
紫原海夕的目光跟著他看去,落在肉乎乎矮簇簇的枝干上:「啊,是重瓣紫羅蘭,顏色很多種,不久後的冬天就會開花了。」
紫原海夕來了興致,指尖一層一層的點數著給他介紹:「最外面那一圈種的是粉色的,往裡一層是白色的,第三層種的是淺紫色的,第四層是鵝黃色的……他們的花期很長,單朵花就能開兩個多月,即使下雪也會盛開,非常了不起。」
紫原海夕說著話的時候,眉梢眼角洋溢的淡淡的明麗舒暢,仿佛他剛剛走上來時所見到的煩悶也隨之消淡,不見了蹤影。
北信介隨著她的動作望向花壇,也跟著笑了起來:「聽起來真是讓人期待啊。」
「是的。」
紫原海夕忽然轉頭,「對了,水稻的生長筆記那件事還沒有好好謝謝你。」
北信介偏頭:「不是已經謝過了嗎?」
「那只是在簡訊上說了聲而已。」紫原海夕低聲道,如果知道他會過來,應該好好准備一份謝禮才對。
「不用過分在意。」北信介安慰道,
「說實話,有人喜歡稻米對此感興趣,我自己也很高興。」
他看向身旁的紫發少女:「發給你的地方會有什麼不懂的嗎?」
紫原海夕直搖頭:「怎麼會,北桑把每個地方都標注得特別仔細。」
她想到筆記上的圖畫和那些他所細細標注的小字,睫羽微動,帶著輕微的笑意:「看著那份筆記,就能知道北桑一定是一個非常認真細致的人呢。」
「那,我就把它當做誇獎了。謝謝,紫原桑。」
紫原海夕看著他認真的表情,無奈啞然道,「本來就是誇贊,是我謝謝你才對。」
「哈哈哈,我知道了。」他忽然笑了起來,結束了兩人之間的來回道謝。
北信介和紫原海夕安靜的坐了會,但兩人間的氣氛並不讓人感到尷尬,只是一種很舒緩的寧靜,隱隱還能聽見教學樓下鼎沸的人聲飄蕩上來。
北信介想起了什麼,猶豫了片刻還是忽而問道:「紫原桑,之前你是有什麼煩惱嗎?」
「嗯?為什麼這麼問?」
「剛剛來的時候,你靠在欄杆上像是有煩心事的樣子。」北信介一副擔心自己多事的樣子,「不過困擾的話也不用說。」
「那個啊……」紫原海夕撐著凳子,望著天台上的景色,「就是感覺快畢業了,居然有點寂寞和不舍罷了。」
「是的,算算時間只有四個多月了。」
「北桑將來想做什麼?」紫原海夕忽然想問問對方。
「往排球或者體育的方向發展嗎?」
「不,」北信介否定了,「我將來並不打算靠排球養活自己,奶奶的年紀大了,我會正式繼承家裡的田地,努力種出飽滿又好吃的稻米。」
紫原海夕不得不說有些意外,但又覺得這是她能想像到的畫面。
北信介堅定篤實的話語,計劃著他所期望著未來,不禁讓人覺得他種出的米一定是會受人喜愛的大米。
「讓人吃了一驚……因為北桑看起來很喜歡排球的樣子。」紫原海夕說著自己原本會這麼猜想的原因。
「我喜歡打排球這件事,並且享受這個過程,但是結果對我來說只是副產物。我們隊很強大,將來應該會有人走上職業的道路,但是其實我也很清楚,我的排球水平只是一般,跟侑和阿蘭他們比遠遠不夠。但是,我很高興能幸運地跟他們呆在同一個球隊,並且在未來也會在球場旁一直為他們喝彩。」
北信介的神色很平靜,坦然接受自己弱點,沒有失落沒有嫉妒,只有未來對於他們的期望。
「感覺……北桑是一個很可怕的人呢。」
北信介扭頭看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得到了一個這樣的評價,眼眸中有些驚訝。
紫原海夕這才發覺她把心中的想法說出口了,連忙慌慌張張的找補道:「不是…不要誤會北桑——我說的是褒獎的意思……那個……」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少女驚慌失措的神色,生怕他生氣了的模樣,清泠的紫眸仿佛撞蕩著的潭水攪亂了平靜,蘊著淡淡的輕霧緊張的注視著他,口中結結巴巴的解釋。
「那個…沒有任何消極的情緒…坦然的面對的態度,就是非常了不起的意思…啊,我絕對沒有高高在上的意味……」
紫原海夕覺得自己腦袋裡一團漿糊,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卻好像把事情弄得越來越糟,「對不起……」
「我知道紫原桑的意思,完全不用緊張。」
看著她不自覺低垂下去的頭,北信介沉穩寬和的話語安撫道,說話時少年的臉側著對向她,似乎想讓她一抬眸就看清自己的神色並沒有生氣,盡量使她放松下來。
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北信介開口問,「之前聽諏訪說,紫原桑下午有一場吹奏部的演出是嗎?」
「是的……就在戲劇部的表演後面。」
「有些期待呢,請務必讓我也去看一看。」北信介想起了那天音樂教室裡看見的她。
「對了,剛才講了關於自己的事,紫原桑呢,將來准備考哪所大學,和音樂有關嗎?」
「不會……」紫原海夕平復下來,對他的話搖頭,「我將來不打算從事跟音樂有關的職業。」
紫原海夕喜歡音樂,但也只是單純的喜歡,因為過去的某些原因,她並不喜歡音樂競技。
在音樂中她也沒有太多的好勝心,只是不斷超過過去的自己就滿足了,不需要在多麼高大輝煌的演奏廳演奏或者在多麼高層次級別的比賽會場拿到名次。
紫原海夕只是喜歡在一個自由舒適的環境,獨自拉琴或者和相熟的伙伴合奏,享受靜謐而美妙的時刻。
音樂並不占據她人生的全部——盡管這個觀點大概會被以前的指導老師和同社團成員或惋惜或惹人厭。
紫原海夕對此靜默。
不過她的生命中早已不止有音樂,烹飪、學習、園藝……這些都能讓她體會到樂趣,已經成為習慣的種種事情組成了一個完滿的她。
那麼,除了音樂之外,她該走上什麼樣的未來,什麼東西是她其中最感興趣並且想要為之鑽研的。
紫原海夕或許已經有答案了。
……
兩人在天台待了一會兒,聊天中途北信介的手機收到了角名發來的訊息。
北信介看後,對紫原海夕道:「他們好像找到了什麼有意思的活動,但正在缺人,我們要不要一起過去看看?」
紫原海夕跟著北信介離開天台,一起往二號體育館的方向走去。
二號體育館平常多是籃球部等社團用的地方,與之前稻荷崎來到鷗台參加排球部交流賽的一號體育館在完全相反的方向,體育館前是一片網球場,從教學樓這邊可以抄小道過去。
紫原海夕和北信介經過分發室內拖鞋的地方,從中庭穿過,她領著他一起往捷徑走去。
路上,兩個人接著剛才的談話,聊著文化祭的事情。
「這麼說,北的學校文化祭已經早早舉辦過了?」
「是的,在十月初旬。」也是他們來鷗台交流賽之前。
「不過,」北信介說道,「下個星期是我們學校的體育祭,而且每年高三的項目都十分熱鬧,比其他年級的競賽還要多幾種。」
「是嗎,我們學校的體育祭倒是在六月份就已經結束了。」每個學校的運動會一般是不對外開放的。
北信介看著她有些好奇的樣子,心中陡的冒出一個想法:「紫原桑如果感興趣的話,不如那天我發一些照片給你看看吧。」
「真的嗎?」紫原海夕有些意外,「我……」
她本想繼續說話但看見兩個身影穿過網球場正往前方走來,急忙拉著身旁的人擠進不遠處左手側的自行車棚裡,「不好,快躲起來!」
紫原海夕躲在柱子後面,看著渡邊和晝神漸漸靠近,等到他們走遠,屏住呼吸的她才松了一口氣。
之前中午在餐廳裡,渡邊一直不在場,沒想到她會在這裡碰見單獨的兩人。
「為什麼我們要躲起來?」等到腳步聲走遠,北信介的聲音從頭部上方輕聲傳來。
「因為碰見的話,感覺會很糟糕。」或許渡邊是想在今天下定決心,但不管成功失敗,她都不適合撞上這件事。
紫原海夕解釋著,一邊轉回頭,這才注意到身後與她挨得極近的北信介,兩個人現在的狀態也很糟糕。
自行車棚裡的空位相當狹窄,兩人擠在石柱側的角落後,旁邊停滿了車。
或許是為了不撞倒這整排的自行車,北信介一只手撐高扶著她頭頂上方的方形石柱,另一只手臂還被她攥著忘記放開,比她高了半個頭的男生呈現著半圈住她的姿勢,帶著運動系男生偏高的體溫向她傳遞著熱氣。
對方說話時輕輕垂眸看她,在她轉過頭時呼吸輕柔噴撒在她的臉頰,帶著細微的癢意。
紫原海夕的大腦有一瞬宕機了。
自行車棚裡忽然變得寂靜,北信介也被她因為轉頭變得又湊近兩分的距離弄得有些怔愣,不由出神了一瞬。
兩人一時之間沒有任何動作,仿佛只有微微的心跳聲發出聲響。
第11章 暗生
同紫原海夕自身完全不一樣的屬於少年的結實體格的身軀,與她近在咫尺。
心跳在胸腔裡一點一點地加快,她維持著幾秒前的姿勢不敢再動,也不敢細看少年的臉。
紫原海夕只覺得回蕩在耳邊的,撲通撲通屬於自己的心跳聲越發清晰、響亮,一時之間懷疑會不會也被對方聽見。
忽然覺得這份寂靜有些狡猾。
她的腦海裡漫無目的地出現這樣的想法,呼吸卻忍不住越來越輕。
好在這樣的狀況被接下來快速路過的兩位女生無意打破,原本呼吸**的空間仿佛重新盈滿了空氣,在說話的身影遠去消失後,自行車棚裡兩人出現在外,重新走在了小道上。
就仿佛之前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紫原海夕和北信介一左一右朝前走著,只是這一次誰也沒有說話,之前的話題也暫時暫停了,只有落在水泥小道上的落葉偶爾被踩碎的沙沙聲,落在兩人的耳朵裡。
靠近二號體育館,裡面嘈雜熱鬧的聲音逐漸傳開,兩人也似乎松了一口氣。紫原海夕自然的與北信介打聲招呼後分開,先往坐在體育館休息區的紫原敦走去。
「小敦。」她在高大的紫發男生旁邊坐下,看向前方的場景,「這是在玩什麼?」
「躲避球。」
紫原海夕看向排球式發球動作的球類運動,「不,躲避球是這麼玩的嗎……」
而且手上的那就是排球吧?
兩邊的場地上,攻擊的一方拼盡全力的跳發球和跳飄球擊向對手,又不想讓對方接到;而另一方也完全不躲,反而使盡渾身解數的接球以淘汰對手,這真的不是排球招式的再運用麼?
紫原海夕看著激烈的「躲避球」比賽,雙方反復淘汰又復活,眼角余光瞥見剛才分開的白發少年也走到了對面的休息區。
紫原敦懶洋洋的坐著,歪頭看著身旁的人:「你之前去哪了?一直沒看見你。」
「沒去哪,就是在天台吹吹風。」
紫原海夕回答弟弟,雙手在腿上無意識的交叉又分離,絲毫沒注意校服裙擺與紫原敦挨得極近,不過大概看見了,也不會覺得有什麼。
她的目光注視前方,視線焦點卻不知落在哪裡,大概只有勾起的指尖悄悄泄露出些微難以言述的情緒。
從未被家人以外的男性角色挨過這麼近的紫原海夕,在北信介靠近時帶給她的感受與自家幾位兄弟完全不同。
以至於她不知道該如何組織語言與對方恢復交流,重新開始對話。
而對方又是怎麼想的,會不會覺得突兀?
想到造成這種局面的原因是由於自己倉促的行為,對方的想法怎麼樣,有沒有生氣?
這些念頭彙聚在紫原海夕的腦海裡,就像一團團纏繞的蛛絲難以理開,隨著時間發酵愈發凌亂。
直到星海光來和宮治接連淘汰,一屁股坐回凳子上,高中男生不拘小節的大動靜和喘氣說話聲向來最好打斷沉思。
星海順口招呼:「紫原前輩來了啊。」
「嗯,」紫原海夕看著暫停的場上,角名和冰室也往這邊走,「結束了嗎?」
「暫停一下,本來也是隨便玩玩,之前想打場排球賽的,但人一直湊不夠,晝神又被叫走幫忙了。」
「銀島君他們一直沒有過來呢?」冰室在星海話音落後剛好接上,看著新來的只有紫原海夕和稻荷崎的那位隊長,記得之前角名倫太郎還通知了三個人。
角名拿出手機,看著電量:「我的手機快沒電了。」畢竟用的時候有點多。
「我也是。」宮治昨晚忘了充電,今天電量也不夠。
宮治抓著手機,朝對面正在喝水的雙胞胎兄弟喊道:「阿侑,給銀打個電話問他們到底去哪了。」
「哦,」宮侑放下水杯,掏出手機放在耳旁,不一會兒就聽他喊,「他說和阿蘭他們路過三號體育館,裡面有投籃免費贏國王布丁的活動,就一不小心玩起來了,待會兒就過來!」
「國王布丁——」
抓住了宮侑口中的關鍵詞,剛才還沒精打采的紫原敦一聽見好吃的,立馬支棱了起來,「在哪兒,我要去!」
「喂——剛才你不還喊著『好麻煩』『累死了』,死活不肯動彈一下的嗎?」天生可能和紫原敦有點犯衝的星海光來叉著腰墊著腳尖,學著紫原敦之前的表情翹起嘴有氣無力式模仿道。
然而紫原敦裝作看不見,繞過他飛快的朝門口外跑去,冰室辰也喊他:「敦,慢一點,等等我們。」
「不如大家都過去看看吧。」宮侑一邊走向他們一邊提議。
布丁,他也挺喜歡吃的。
球場上的眾人都沒有意見,包括剛才在對面的北信介。看著准備移步三號體育館的大家,球場對面的人混在男生群中朝她這邊走來。
紫原海夕叫住門邊准備先一步追趕紫原敦的冰室辰也,提出同行,「那個,冰室君——我們一起去吧,兩個人找人也方便一些。」
「這樣也行,」冰室點點頭,「我們快點吧,敦那家伙一下子就快沒影了!」
「嗯!」紫原海夕快速抬腳跟上。
北信介站在體育館門前,看著逐漸跑遠的紫發女生,柔軟的長發在少女身後搖曳,像秋日的花葉和風絮語。
他微微垂眸,雪山般沉靜的面容就如同發尾染墨的同色眼底收斂著,輕易看不透心裡的情緒。
北信介看著消失的少女身影,保持著此前的沉默,只溫和應和了聲旁邊搭話的不同校的後輩。
「北桑,明明你都過來了,躲避球卻沒來得及讓你上場呢……」別所的語氣有些歉意和遺憾。作為舉辦文化祭的東道主學校,沒有盡善盡美,自己倒是玩的挺開心,他對於前輩有些招待不周的感覺。
「沒什麼,別在意,」這件事不足以叫人放在心上,北信介接話,「我們也快點過去吧。」
等到二號排球館一行人在鷗台排球部的帶領下來到三號排球館的時候,正好排到的紫原敦已經氣勢滿滿的衝擊獎品了,連中十球對於他來說也初級挑戰也算不上,倒是引得旁邊圍觀的群眾驚嘆連連。
「氣場倒是比起比賽時更認真呢!」冰室忍不住發出點評。
站在一旁的紫原海夕肯定:「嘛……畢竟是布丁呢。」這款布丁她也吃過,確實味道很不錯,還是三月哥組合的成員代言的。
在宮兄弟和星海光來走到紫原海夕身邊時,紫原敦也順利成功地贏下了自己的獎品,激動又孩子氣地舉起了遞到他手中的戰利品:「耶!國王布丁!」
「這家伙有兩下子嘛!」星海光來語氣肯定地稱贊,只是非要擺出一副不爽承認的表情。
星海光來看了那家伙的投籃過程,速度絕對稱不上上慢,甚至旁邊計時的准備秒數綽綽有余,甚至可以再重新參加三輪,籃球落點以他的眼力幾乎在同一位置的球框中心。
「我可以再參加一次嗎?」紫原敦顯然是同樣的腦回路,抱著還沒捂熱乎的國王布丁馬上接著問。
「呵呵……那個不好意思,每人只能贏得一次獎品呢。」組織活動的學生套著工作馬甲抱歉的笑道。
「好吧……」紫原敦沒能如願,垂著頭像只失落的大狗狗走回頭,看見冰室辰也又想起辦法,他拖長音調拜托道,「室仔——」
冰室辰也受不了閃動的紫色蛋花眼,上前一步,「我知道了,下一個我上吧。」
他動作利落的十個投籃後,很快在對方懷疑今天是哪個學校籃球部來砸場子的不妙笑容中抱著一盒布丁走回來,「給,敦。」
「這看起來好像挺好玩!」圍觀的宮侑探頭,又問看見他們過來往這邊擠的尾白阿蘭他們,「阿蘭,你們成果怎樣?」
「投籃不夠熟練,挑戰全失敗了。」阿蘭遺憾的笑。
「規則怎麼樣的?」宮雙子有些躍躍欲試。
紫原海夕掃見和他們一起過來的北信介,對方停在不遠處和角名倫太郎站在一起,停下腳步沒再接近,她不再轉頭順勢和剛來的幾人介紹規則。
「每個人有五十秒的時間,投中十個球就可以贏得一盒國王布丁,失敗的話需要付三百日元,成功就可以免費拿走獎品。」
「投中十個就免費嗎?」
「嗯,但是蠻難成功的。」算是一種賺取社團經費的營銷手段吧。
「第一次失敗了還可以再來一次,第二次也是三百日元,每人最多兩次挑戰機會,成功了就只能一次。」
「原來如此。」大家點頭表示聽懂了。
「阿侑,你把這個獎品贏下來了給我,上個星期的布丁我就不要你賠了!」宮治突然轉頭對宮侑說道,顯得十分大氣。
「誒——為什麼?」宮侑提醒他,反駁道,「我不是已經賠給你了嗎?」
「你給我的是三個一套的便宜貨,而且另外兩個還被你自己吃了!」
「阿治!男人就應該大氣一點,不要總糾結那些小細節!」
「這種話輪不到你來說!」宮治看著擺明了想賴皮的家伙。
「喂,你們倆到底誰先,還沒決定好就我先來了。」星海催到。
「我先上。」
宮治上前出戰,一分鐘後交錢捂著眼往回走,「可惡,miss了,今天的狀態不算好。」
星海參加的時候,宮侑托著一個籃球先練練手感,「阿治,你知道嗎,托球進框還是要看二傳的,畢竟把球送到指定位置可是二傳的拿手絕活。」語氣相當得意,仿佛勝券在握。
宮治:「是嗎,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這家伙絕對忘記了剛才說的要把布丁賠給他。
雖然每個人比賽的時長秒數不多,但一群人插諢打科,再加上周圍不時有路人也加入嘗試,等排球部一群人差不多都玩過了也過去了大半個小時,只剩下了北信介和別所千源,以及剛剛趕來這裡加入他們的白馬芽生沒有參與。
看著互相禮讓的北信介和別所,最後兩人讓剛到的白馬芽生先試玩。白發少年站在她不遠處,只比剛才近了一些,兩人之間還隔著兩三人。
紫原海夕看了看時間,又瞟了眼右邊的少年身影,等了等還是對正看白馬芽生投籃結果看得起勁的大伙兒說聲告辭。
「嗯?就要走了嗎?」
「紫原前輩你還沒投過吧,挺有意思的,你不試一試嗎?」
「嗯,時間差不多了,待會兒吹奏樂部還有演出活動,得提前去准備一下,就先走了。」
尾白阿蘭點頭:「好哦,待會兒我們會過去欣賞演奏的。」
「那真讓人高興,」紫原海夕向外走,一邊看著大家道,「……那晚點見。」
*
走回教學樓的紫原海夕好像一下子忙了起來,一會兒跟部長藤原月香說話,一會兒確定每個聲部的人都到了沒有,沒到的還得催催。
「時間差不多了,大家先把演出要用的樂器搬去西側禮堂那邊吧!」藤原月香擺擺手。
「男生幫忙搬一下大件的樂器。」紫原海夕一手托著低音提琴,一手提著譜架,看著音樂教室裡的一角。
「好,我去幫忙搬定音鼓吧。」圓號組的男生應道。
「紫原前輩,要我幫忙你搭把手嗎?」一人看著紫原海夕兩手提滿以節省時間的架勢,那提琴比她人都大。
「謝謝,不過不用了我一個人能搞定。」
紫原海夕看著隔壁教室推出來的馬林巴琴,一年級的石川菜奈簡直是把全身的力氣都用上了,臉頰都透著紅暈色。
「你去幫下石川吧,過台階的時候小心一點,馬林巴琴很貴的,要注意別磕著了。」紫原海夕順便提醒男生。
「是,我知道了。」男生比個OK的手勢,跑過去幫忙推琴。
一行人有條不紊地搬運著,走到中廊的時候,紫原海夕聽見了冰室和紫原敦的聲音。
「你們怎麼過來了?」
冰室說道:「大家先去禮堂那邊了,我和敦兩個人過來看看需要幫忙嗎?」
「這樣嗎,不過我們已經搬的差不多了,你們難得來玩,在周圍逛逛就好了。對了,要看看正式演出前的准備廳嗎,大家都在調試樂器,有點吵就是了。」
紫原海夕腳步沒停,拒絕了冰室幫忙的伸手,快步走向對面的建築,再繞過一長段走廊帶他們來到一個寬闊的房間。
紫原海夕先把低音提琴和譜架放進了准備廳的側門處,詢問他們有沒有感興趣的樂器,這時,後到一步的藤原月香也靠近過來。
「你們好∼」
「啊,這是我們吹奏樂部的部長。」紫原海夕手掌朝向對方介紹道,並告訴藤原,「這是我弟弟和他的朋友。」
「誒,紫原家的弟弟嗎,還是第一次見,」藤原月香胳膊聳聳旁邊人,「低音部和管樂器那邊開始調音了,紫原你也先去調音吧,我來招待他們。」
跟管樂器一起向來只能用毫無意義的降B調的紫原海夕抱起琴走向銅管那邊,耳朵還能聽見藤原的說話聲。
「紫原弟弟還真是高大呢……另一位是叫什麼……」
「原來如此,冰室君嗎……」
「兩個人都是運動社團的嗎,看到這樣的身材忍不住往那邊猜呢……」
「籃球啊!打籃球的男生很帥氣呢……」
「啊,我嗎?我是小號組的……你們對小號有了解嗎……」
剩下的紫原海夕聽不清,也覺得沒必要再聽了,她調了下音,又抱著低音提琴去木管組那邊,順便幫雙簧管換掉「背叛」的哨片。
「真的是,昨天試的時候還挺好的……」小松看著整盒哨片,陷入低沉。
「沒辦法,修一下吧。」紫原海夕看看時間,還有余裕。
另一邊,藤原月香招待著紫原敦兩人,思維跳躍的她一下子又聊到了和紫原海夕初見時的情景。
「說起我和紫原的相遇,那絕對是命運的安排,紫原君,知道嗎,那一天我聽見她的小號聲,我就知道她是屬於我們吹奏樂部,盡管她已經加入了園藝部,我還是把她拉攏了過來。」藤原月香想起那一天,仍然有些激動。
「誒,小號嗎?」冰室辰也有些詫異。
畢竟剛才紫原海夕手上提著的那麼大的低音提琴實在讓人印像深刻。
「是啊,小號——」藤原仿佛陷入了某種回憶,帶著余味,「是德沃夏克自新大陸的第一第二樂章,雖然她只吹了這兩個樂章,但是非常的動聽,那種哀傷愁緒的動人旋律完全用音樂表達出來了!」
「是麼,她吹了小號啊……」紫原敦懶洋洋的語調開始接話,對藤原的回憶好像多了些興趣。
「敦,紫原桑還會小號的嗎?」冰室覺得身為弟弟的他好像看起來並不算詫異。
「啊,從小學開始她吹的就是小號,」紫原敦順時打了個哈欠,停頓了口氣才道,「上了中學才開始拉低音提琴的。」
「對,小號很不錯,但是低音提琴也很棒,哪怕她只拉低音提琴我都要把她拐進社團,尤其那時候我們學校只有她一個會拉低音提琴的,絕對是稀有卡片,」藤原打了個比喻,補充道,「當然現在也只有這一個而已,所以這絕對是命運的安排。」
『而且紫原真的是一個溫柔到有些不知所措的人呢……』藤原月香發出感慨。
不過有時候過於在乎他人的感受反而讓人感受到沉重的負擔與距離感。
當然,對她來說是愛的負擔∼
吹奏樂部的現部長摸著下巴如此認為到。
哪怕當時的紫發少女說自己不會繼續吹小號,琴也只能每天空閑時才碰,沒有時間參加吹奏樂部的長期訓練以此拒絕了無數次,並過於認真的表示「自己對於全國大賽沒有什麼興趣,以這樣的態度加入吹奏樂部對於認真練習想參加大賽的成員來說是非常失禮的,所以容她拒絕」的超嚴肅的理由讓人不好再繼續邀請,藤原月香仍然克服重重困難成功接近了她!
而且說是會耽誤別人但完全沒有,甚至經常加練的紫原實在過於可愛。
這就是她能從前任部長手中接過重擔的原因,並且要把慧眼如炬的重擔繼續往下傳給下任部長的意義吧……
藤原月香握緊拳頭。
直接小號組的後輩來提醒她時間差不多了,接下來要准備搬樂器上台,她才揮手告別。
「那我先走了,你們先去前面的觀眾席吧,從右邊的門進就可以,待會兒好好欣賞我們的最後一次演奏,可是排練了好久的!」
紫原海夕抱著低音提琴上台,並習慣性的重新調音,看著旁邊在擺凳子的藤原月香,輕聲問道:「跟他們聊了什麼耽誤這麼久,不會真的去泡帥哥了吧,你不是拒絕年下的嗎?」
紫原海夕猶記得她之前的宣言。
「不是啊,只是一不小心就回憶起我們初見的那一年了,呀……真是命運的邂逅,時間過得真快呢。」藤原同樣壓低聲音邊感嘆邊仰頭。
「這滄桑的語氣,上了年紀嗎?」紫原海夕受她影響,起碼這三年學會了吐槽。
「畢竟高三了。紫原,畢業後也要聯系哦,起碼每個星期一次。」藤原強調。
「好了,黏黏糊糊的兩人讓一下,部長你要真那麼閑,就來把譜架都擺好。」三年級的長笛首席插進兩人中間打斷。
「不如每周聚餐吧……」要是在同一個城市就好了。
紫原海夕看著小聲嘀咕的女生碎碎念著走遠。
她應了一聲催促對方快點,「好了,你念念叨叨,不會是緊張了吧?」
畢業最後一次演出焦慮候群症?
雖然,她好像也有點……
視線落在手指上,之前感覺還好的地方仿佛被放大。
十分鐘後。
所有人准備就緒,指揮老師站在台前,大家深吸一口氣吐出,看著眼前的幕布緩緩拉開。
等待已久的觀眾們出現在大家目前,其中不乏遠道而來。光源彙聚在舞台上,座位席上的人看不清面孔,紫原海夕隱約瞥見了紫原敦醒目的個頭,還有和他坐在一起的一行人。
她的目光回到自己五彩斑斕貼著照片和便利簽的樂譜上。
然後,吹奏樂部的演出即將開始。
第12章 不想如此分別
三十分鐘前。
從三號體育館出來的大伙兒准備去觀看紫原海夕她們的演出,走在前往目的地的路上,冰室辰也提議要不要先去找找她本人。
「或許我們能幫幫忙也說不定,吹奏樂部應該有很多大型樂器需要搬動吧?」
冰室辰也回憶著他印像裡的樂團表演,「像大鼓、鋼琴,還有別的什麼用小棍敲擊的樂器之類的?」
「有道理,大伙兒一起去看看吧。」銀島跟著說道,心裡有點期待。
雖然稻荷崎的比賽都有學校吹奏樂部的應援團跟隨,但是他還從沒近距離接觸過准備中的管弦部,每次都在和大家進行排球訓練。
銀島覺得這是難得的機會。
不過這個提議沒等大家附和,就被北信介的話語制止了。
「我覺得最好不要這麼做,大家一起過去這麼多人更容易添亂吧,樂器都是比較貴重的,太多人擠攘更容易造成麻煩,還是直接去觀眾席等他們比較好。」
北信介看了眼銀島,視線又落在自己學校的一群人和鷗台排球部成員身上,對冰室辰也說道,「不如冰室君和紫原君單獨去那邊看看,我們先去座位席落座,順便還能幫你們占兩個位子。」
「這樣也不錯呢。」冰室辰也覺得北信介的話挺有道理,他與紫原敦在岔路口與他們分離,「那就拜托北桑你們了。」
等到冰室辰也和紫原敦從預備廳裡的側門出口進來,上一場演出落幕後的整個禮堂會場已經差不多重新坐滿了。
尾白阿蘭和星海光來他們朝著兩人揮手示意方位,等到兩人落座後沒多久,整個會場的燈光隨之暗了下來,廣播的曲目介紹向眾人宣示演出即將開始。
台前厚重的紅色幕布緩緩朝兩邊拉開,整個舞台在金黃色的燈光照耀下,吹奏樂部的樂團早已各自就位完畢,安靜地呈現在了眾人眼前* 。
指揮顧問站在樂團身前面朝觀眾鞠了個躬,又在鼓掌聲中轉回身面向樂團,站上了指揮台。
紫原海夕扶著低音提琴站立在指揮顧問的右手側的扇形邊緣位置,和大家一起等待指揮,心中的所有雜緒都暫時拋卻。
現在舞台上面的所有人,都只有一個目標,就是爭取完美呈現高三這年的最後一場演出,也送給在場的所有觀眾。
短暫的寂靜後,面前的指揮棒舉起,眾人同時拿起樂器。
隨著指揮顧問舉起的指揮棒有力的揮下來,由小號的主旋律率先吹響嘹亮昂揚的前奏,長笛和雙簧管加入演奏,一層一層地疊上去,其他聲部迅速地彙入其中,第一樂章的恢宏交響樂響徹在整座場館裡。
粗管上低音號渾厚飽滿的音色震動著空氣時,低音提琴迅速而平滑的拉動琴弦融入其中,伴隨著後排鼓點時而變幻節奏。
主旋律從銅管移到木管,長笛與單簧管揚起管身,吹奏出一長串速度驚人的連音,雙簧管與低音管的副旋律,伴隨著緩緩前進的音樂融入在空氣裡。主旋律再次回到銅管,法國號適時加入增添淡淡的色彩,直到小號華麗的音色把激昂的漸強音節音量一口氣提升到極致,再戛然而止。
下一篇章在安靜的空間裡響起長號的歌聲,然後是長笛的獨奏,緊接著是小號、雙簧管的獨奏,不時有低音提琴為她們奏響泛音,聲音與聲音的交織重疊,上低音號與木管的連音把聲音粒子往上推升……
每個部員在演奏中都很忙碌,雖然低音提琴的譜面有大段的重復,但重頭到尾她卻時常需要拉動琴弓或撥動琴弦,松脂落在了她周圍的地面。
觀眾席下,一部分人閉眼沉醉在樂曲中仔細傾聽,也有許多人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舞台上的樂團,其中包括了許多在未來有可能會選擇鷗台就讀的中學生和小學生。
北信介的目光落在舞台最右側的紫發麻花辮少女身上,表演前編理好的長發搭垂在她的肩側,在舞台燈光下泛著絲絨般的質感,似乎給她鍍了一層金色的光澤。
少女在舞台上微微側身站立,雙手衣袖擼到小臂上,扶著比她高許多的提琴眼睛時而注視指揮顧問或落在琴弦上,纏著白色膠帶的手指在粗而結實的琴弦上不停撥奏,側臉正好落在白發少年的眼睛裡。
與身旁的紫原敦相比,他觀賞著舞台的神情十分認真。直到耳邊輕快變得激昂、又轉入悠揚的樂章進入尾聲不斷加速,聲音密集劇烈膨脹維持著仿若沸騰的熱度,在指揮棒宣告終結的瞬間演奏達到最高潮。
高三的最後一場演奏在滿場掌聲中落下帷幕,觀眾席之間的北信介鼓著掌,看著台上的人被幕布掩蓋身影。
……
「吹奏樂感覺蠻酷的,我喜歡那個長號。」
「那個超大的是叫大號吧,真大啊。」
「紫原前輩那個琴也超大,大概只有紫原君和白馬比它高了吧,真不妙!」
「你們有沒有注意到後排的那個女生,一個人負責三種樂器,看起來好酷……」不由讓人想像自己在台上的畫面感。
「敦,真少見呢,你居然整場演奏都沒吃零食,難道也被音樂迷住了嗎?」冰室說著自己的發現,話音帶著笑意。
「啊?才不是這回事。」紫原敦踢著步子,撇撇嘴嘟囔道。
一群人在演奏結束後嘰嘰喳喳的往外走,回味著剛才的樂曲和台上每個人的樂器,此時時間已經接近黃昏,日影偏西泛起雲霞。
紫原海夕在歸位完所有的演奏樂器,看著大家繼續趁著最後一點時間逛著今天的文化祭,依次打著招呼告別後,也揉了揉有些酸漲的手腕往教學樓外走著,手指上纏著的肌力繃帶還沒拆。
「紫原桑。」
踏出側樓台階的時候,一個耳熟的身影從旁邊叫住了她,不由順著聲音轉頭,紫原海夕看著等在那裡的北信介,對方好像已經站了一會兒。
她頓下腳步,只能望著他。
沒來得及等她胡思亂想的糾結,對方先開口了,話語認真又誠摯,讓人感覺他是真心的這麼覺得:
「紫原桑,演出很精彩。」
「謝謝你的稱贊,北桑。」
「手,還好嗎?」
北信介看著對方手指上交叉的白色膠帶,排球部也常會用。
「嗯,沒什麼問題,只是最近練習有點多,所以比賽前纏了下。」
她的手指垂在身側,抓著校服裙擺。
兩句對話之後,四周好像又沉寂下來。
周圍沒有人經過,大家都去了熱鬧的地方,明明裡面的教室還有人沒走完,但此刻偏偏沒人出來,與其他地方相比,校園這一處顯得過於安靜。
紫原海夕抓著裙擺的手指有些緊張地微動了動,感覺生出了潮意。
她深吸一口氣,抬起眸望著他——
「對不起。」
「對不起。」
重疊的音色來自兩個不同的人,聲音同時響起在了這片空間,紫原海夕有些愣神。
「為什麼……北桑要道歉?」
「因為之前在車棚的事情,還有現在的情況。」總感覺應該這麼做。
北信介看著她不解而疑惑的神情,說出他的內心想法回答道。少年的身姿筆挺,清直端正地站在她眼前。
「不不——這是我的原因才對,要道歉的應該是我。」紫原海夕擺著手臂,連忙否定對方的話語。
「都是我的原因才會變成這樣的,北桑沒有覺得冒犯而生氣就已經很好了……」
看著聲音不自覺低下去的少女,但兩人之間的氣氛總算比之前松動了些,雖然北信介內心完全不覺得此事該由她道歉,但他現在不再重提,而是輕聲問道:「那麼,我們能互相原諒對方嗎?」
沒有樹木遮擋的一小塊空地,暖橙色的陽光從樹梢大方的灑落,少年也仿佛帶著秋日陽光的暖意,眼瞳中泛著錯覺般的溫柔,像稻荷神社的狐狸神明嘴角帶著輕微的弧度等待她的答案。
紫原海夕好像被他牽引,又似被他帶動,唇邊不自覺彎起,應答聲響起在兩人之間。
「嗯。」
「那真是太好了。」少年好像松了一口氣。
過了一會兒。
北信介想起了什麼,他打開背包拉鏈,從裡面取出東西:「對了,還有這個。」
「這是?」
「演出的慰問品。」
紫原海夕看著他掏出來的一盒國王布丁,眨了眨眼:「北桑也投中了十個球嗎?」
「嗯,訓練的時候經常對著牆定點練習,難度不算很大。」
北信介此前看著其他人投了那麼久,心裡有了底,上手的時候如計劃般順利成功了。
他把手中的奶黃色的盒子遞向對面的少女。
……
等兩個人和大部隊彙合的時候,遠遠走來就聽見那邊的說話聲。
「啊∼總感覺肚子餓了,去吃點東西吧?」運動系的消化系統總是強健。
「我也覺得餓了,去吃吧,晚點做新干線要挺長時間的。」
「北前輩還沒回來嗎,給他發條短信吧。」
「啊看——回來了,紫原桑也在。」
「哦!那快去吃吧!」宮侑立馬頭也不回的出發,「阿治,快點!」
紫原海夕聽見了稻荷崎幾人風中飄來的聲音,扭頭問對方:「待會兒要走了嗎?」
「嗯,從長野到兵庫有些距離。」
北信介走在一旁,微微低頭回應身旁的人。
「這樣啊,那明天還要來嗎?」
「明天有訓練賽。」北信介搖頭。
這也許是他們短時間內的最後一次見面了,所以——
之前他去找她道歉也好,說話也好,說不上來什麼原因,但心底是不想在那樣彼此不說話的沉默中分別的。
「那,下周的運動會,北桑如果拍到大家有意思的照片……」
「嗯,不會忘記的。」
北信介肯定的語氣,答應的很認真。
第13章 便利貼
晚上, 紫原海夕坐在書桌前,雙臂交疊下巴搭在手臂上,看著桌面上擺著的國王布丁, 良久注視著它。
從北信介手上接過的這盒布丁, 傍晚在學校一直藏在她的儲物櫃裡, 直到他們告別離開。
從學校帶回來後就把它從書包轉移到了自己的房間, 私心裡不想和任何人分享, 就連小敦也是。
台燈持續散發著光亮,照耀著少女安靜姣好的面容,纖長的睫羽在眼尾落下淡淡的陰影, 眼瞳時而眨動兩三下, 目光的焦點仍然落在布丁盒面的吉祥物身上,腦海裡回憶著從對方手中接過布丁的情形。
忽然,手機的信號燈閃爍了起來,在桌面不遠的地方發出微微的震動。
紫原海夕直起身子拿過手機,原來是負責統籌安排的班長給大家群發的, 關於明天工作的細微改動,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變動不大, 回復了個「了解」後, 退出個人對話准備合上手機。
視線又落在半小時前結束對話的另一個人的簡訊上, 點進去看著北信介半小時前發來的那條告訴自己他們已經到達兵庫的消息,她無聲地反復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合上手機倒扣在桌面上,埋頭進臂彎裡趴倒下去。
「好像有點不妙呢……」自己。
紫原海夕意識到了自身情感不對勁的狀態。
而原因或許和短信對面的那個人有關。
她側過頭腦袋枕在手臂上, 看著光下的課本書角發呆。
「Miyu, 快點來洗澡,水已經幫你放好了!」樓下傳來剛洗完澡的理惠阿姨的喊聲, 紫原海夕應到,「好,馬上下來。」
國王布丁被塞進拉開的抽屜裡放好。
她打開門下樓抱著衣服走向浴室,不一會兒進入裡間,伸腳踏進浴缸裡坐下,下巴以下的部位全部沒進水中只剩頭部。
沒多久,看著水面上的黃鴨子,把頭也沉了進去,水面只留下一串泡泡。
第二天,也是文化祭的最後一天。
臨近中午,紫原海夕靠在三樓三年1組的教室裡吹著風,看著窗外。
「紫原,你弟弟他們已經走了嗎?」同班的山田裕子也剛剛忙完,湊到紫原海夕的身邊偷得半刻閑。
「嗯,十點左右就離開了。」畢竟馬上就有比賽,還需要訓練。
不過離開前,紫原敦還給她留下了一個令人復雜的消息。
昨天演奏的時候,坐在北信介左側的紫原敦少見的在發愁,從後台回來之後到結束,就連最常做的一邊聽演奏一邊吃零食也沒發生,仿佛突然出現什麼值得他糾結思考的事情。
那之後的小半天時間一時變得安靜乖巧,連和稻荷崎一起的最後那頓點餐,冰室問他吃什麼,他也說自己都可以哦,選了和冰室一樣的,沒有和以往一樣點一大堆,也沒注意紫原海夕從學校回來時略顯異樣的舉動。
直到今天上午准備離開前,紫原敦突然仿佛糾結完了下定決心,又像干脆破罐子破摔,把之前明明不打算說的事情又講了出來。
告訴她自己前不久前回東京家裡一趟取換季的衣服,當時正好遇見的那件事。
「到底是什麼事,你說嘛?」紫原海夕看著他,「是什麼難言之隱嗎,還是說小敦你闖禍了要我幫你?」
「不是,」紫原敦一副被踩了尾巴的貓的模樣,「就是跟我們家隔了一條街的那個小森家好像搬回來了,聽說是父母的工作重新調回了東京這邊。」
「你小時候有段時間跟她家的女兒在一起玩的吧?不過她好像還是留在之前的地方上學,那天只是短暫的回來了一趟,」紫原敦說到這裡停頓了下,想到對方那天攔著准備離開的他所說的事,還是告訴了紫原海夕,「她給你留了一個現在的通訊號碼,你自己決定吧。」
紫原敦一幅「好煩,他不管了」的表情,把那張淡綠色皺巴巴的便利簽遞給她。
「……」
「小敦,你是因為這個才突然來長野一趟的嗎?」紫原海夕忽然有些明悟。
「吵死了,閉嘴吧。」紫原敦撇過頭小聲嘟囔,偏長的碎發下耳尖不自然發紅。
「我要走了,你別舍不得的哭哦,你們女生就是麻煩……」
紫原海夕抱住高大的弟弟,突然有些泛酸的眼睛埋進他的校服背心悶聲道,「沒哭的,你安心吧。」
「嘛,那就好。」
「如果你要是決定不了的話,我還是幫你扔掉吧?」紫原敦低頭看著她發頂,瞎出主意。
反正他才不想什麼時候又天天陪著她在河邊或哪裡練琴,那段時間耳朵都聽出繭子了。
紫原海夕搖搖頭,直起身站好從他手裡拿過那張便利貼,「給我吧,我想想……」
她送弟弟和冰室離開後,那張紙片塞進她的校服口袋裡。
紫原海夕的右手插在衣兜裡,還能感覺到便利貼折起的棱角形狀。
越來越多的同學湊到大窗戶這邊來,鈴木雙手搭在窗沿探頭朝外深吸一口,迎著微風又舉起雙臂伸了個懶腰:「嗯∼真舒服!」
「確實,景色也超好,」淺野附和,「怪不得紫原和山田你們倆都呆在這兒。」
「喂,那是渡邊吧。」鈴木的手忽然指著下面,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紫原海夕和幾人一起看過去,聽她接著說,刻意放低了聲音,不被遠處的男生們注意。
「其實昨天,我搬著箱子的時候,看見渡邊和一個二年級的男生在足球場的球門那邊說話,你們說……」
山田裕子自然記得那回事,她還幫忙找了紫原打聽呢:「哦∼是那個紳士溫柔型的學弟嗎?」
「對,應該是同一個,昨天那個看起來就是紳士溫柔型的!」鈴木對昨天的印像表示肯定。
紫原海夕在她們一口一個的「紳士溫柔型」中快要忘記晝神幸郎的名字了,所以說不要給人取一些本人都不知道能不能認出來的外號啊。
紫原海夕在心裡忍不住想了一瞬,不好說其實昨天她也看到了兩人走在一起的畫面,因為會讓她不自覺回想起昨天的某些事。
周圍人看著渡邊走進教學樓,默契的對視一眼,等到渡邊桜上來之後,連忙把她拉到這個角落。
「所以說,怎麼樣?」鈴木先問。
「啊?」沒頭沒尾的問題讓一向內斂的齊劉海長直發的渡邊不明所以,一頭霧水的看著大家。
「所以說,是告白啦,」鈴木比她本人還急,「成功了嗎?」
「昨天我們都看到了,在足球場那邊是吧?不是說了挺久的嗎?」
鈴木說話時大手一揮,把在場的不在場的大家都包括在內,自然也包含了紫原海夕。
「所以到底成功了沒有?」
「那個啊……」渡邊垂下頭,失落的神情給大家一種不好的預感。
「沒有呢,被拒絕了……」
果然——
淺野捅了一下多嘴的鈴木,讓她趕緊想辦法。
鈴木本人看起來也很懊惱,完全沒有了剛才的八卦,她絞盡腦汁地干巴巴安慰的同時,並向幾人投去求救的目光。
也許是她慌張的語氣還是滑稽的神態的原因,本還傷心失落的渡邊一下子釋然地笑了起來,那是一個少見的笑容,有幾分無法回應的愛戀的悲傷,也有些文靜的灑脫,吸引了紫原海夕的目光。
渡邊偏頭用指尖抹掉眼角的淚液,接而說到:「謝謝大家,不過不用安慰我了,本來告白之前就已經猜到結果了的,只是還是想把這份心情表達出來,現在已經沒有遺憾了。」
對方的表情看起來不像勉強,確實像她說的一樣,大家松了一口氣。
「嘛,世事無常嘛。」
「大學裡重新遇到喜歡的也說不一定。」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
來串班的藤原月香湊近嘀嘀咕咕的幾人,「你們在說什麼?」
「嗝——嚇死我了!」
剛還在點頭應和的鈴木一個激靈。
淺野打招呼:「藤原啊,有一段時間沒見了。」
「這段時間比較忙嘛∼」
紫原海夕也看著她:「怎麼突然過來了?」
「嘿嘿,」藤原月香掏出一張照片,說著自己過來的原因,「我們班攝影部的小林無意中拍到了一張有意思的相片,洗出來之後這不,所以我立刻就拿過來給你看看!」
「什麼什麼?」鈴木不記教訓地率先探頭,山田的聲音緊接響起,「是紫原——還有一個男生!」
「這個男生昨天來過我們班的教室吧?」
「嗯!我有印像。」
淺野和渡邊也好奇的湊上去,紫原海夕本人反而被擠開了。
直到她們給她讓了一個位置,她才看見相片上的內容。是昨天她和北信介離開音樂教學樓之前被拍下的,她的手上抱著他送的布丁,兩人站得很近。
拍攝者從二樓的角度大概是想拍樹枝上的藍羽小鳥,他們不小心入鏡。
「喂喂這是誰,紫原?」
「上林他們認識的人吧,排球部的?」
「好像以前沒在我們學校見過,別的學校的吧,排球部不是經常找外校訓練嗎?」
「紫原,你有情況哦。」藤原看著紫原海夕的眼睛,偵探式肯定的說道。
在場人的視線全部轉移到了紫原海夕的身上,山田捕捉到了那一瞬紫原不自然的神色,「不會吧?!紫原!!!」
她不小心提起的音量把教室內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一瞬,雙手合十表示抱歉,然後背過身和五人湊在一起,壓低聲音表情豐富:「紫原,真的嗎?」
她的感想實在太多了,千言萬語只能彙聚成這一句。
「不可以說謊呢。」淺野補充。
「是有一點那種趨勢,不過單方面的。」紫原海夕不自在的把散落的發絲撩回耳後。
「對方呢?」
「不知道……」山田這是什麼問題?
鈴木的腦袋插進來:「那准備告白嗎?」
「速度太快了吧,我們總共也才見過三四次,人家要是覺得困擾了怎麼辦。而且……總之,我短時間內暫時沒有這個想法。」
「誒?為什麼?」聲音提高。
「噓——」大家提醒。
紫原海夕看著五雙眼睛等待著自己的答案:「再說彼此都是高中三年級了,他們有重要的比賽,而且高三了,還是學業比較重要吧,讓他把心思都放在這些事情上更合適,我自己也是。」
「其他事情……還是等一月都結束了再說吧。」
「好像也有點道理,畢竟一月份還要報考學校,不過真是這個原因吧?」
「是的。」她點頭。
紫原海夕看著她們還想一人一句的接著問道,再次重復:「沒有其他理由了。」
「好吧,那就等待你的結果。」
好在一會兒之後,她們滿足了好奇心主動轉變了話題,女子高中生呆在一塊兒,話題經常跳躍,想到哪兒說到哪兒,這會兒順著戀愛的方面拓展偏離。
鈴木:「其實初中畢業後,我下定決心要在高中開展一段心跳不已的戀愛的,但是現在三年高中生活都快要結束了,我的真命天子連個影子也沒看見。」
淺野:「你來學校到底是為了什麼的?」
鈴木:「別這麼說我嘛,為此我當初可是下定決心要改變自己的高中形像,雖然沒三天就泄氣原形畢露了。」
山田:「啊,我還記得當初剛見到你的時候覺得『這是個奇怪的家伙』。」
渡邊默默舉手,分析道:「我也有印像,是用力過猛了吧。」
山田托腮:「不過我當初也有這種念頭,在高中改變形像驚艷所有人,以一個更有魅力的狀態來度過高中生活。」
「就是所謂『高中出道』吧?」藤原指出。
山田:「別這麼說,太中二了讓人覺得好羞恥……」
「嘛,結果到頭來還是和中學的時候沒有太大差別吧。」最後的結局讓人嘆氣。
「幾乎能讓人想像到山田桑中學時候的樣子,」聲線輕柔的渡邊看著山田裕子,又看著忽然大家就熟稔起來的其他人,「紫原桑中學的時候一定很受歡迎吧?」
畢竟在她看來,紫原海夕從一年級剛入學的時候,就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像,雖然之前彼此的交往並不多,但卻是一個相當漂亮又優秀的女生。
「那個,渡邊……」
聽到她話的同班其他人心裡有些暗道不好,叫住渡邊的名字想轉移話題。
無心的渡邊不太清楚,但她們都知道紫原海夕不怎麼提中學時候的事情,大概發生了什麼不開心的事,平時也有默契的貼心避開這個話題。
「沒事,其實……」紫原海夕插在兜裡的手感受著便利簽的輪廓,摩挲後沉默兩秒,沒避開這個問題回答她,「我中學的時候,跟現在差別挺大的。」
她吐出口氣,倚在窗邊換了只腳:「那時候的大家都認為我很有距離感,難以接近。」
「真的?」鈴木小心翼翼的語氣。
「什麼『真的』?」淺野拆台,還記得和鈴木最先開始熟起來時她的話,「你當初還跟我說過『這女孩真漂亮,看起來閃閃發光的,不會是高嶺之花吧?』這樣的話忘記了嗎?」
「我說過嗎?」鈴木不好意思地笑著摸腦袋。
「嗯,真的。」紫原本人回答鈴木之前的問題,同時也算回答她剛剛的話。
畢竟高一當時她們彼此的座位有點近,鈴木的悄悄話不小心飄到她這邊來了。
她看著幾人仍舊好奇的眼神,接著講述原因:「我小時候身體不太好,所以一直住在神奈川橫濱的外婆家,由外公外婆照顧。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才轉回東京讀書,那時候班上的圈子已經固定了,哪一邊也加不進去,一直是一個人。」
「直到開學後一個月偶然在河邊認識了一個同校不同班的女生,因為都是練習樂器的,所以兩個人熟悉起來了,後來還約定上了同一所中學。」
「在中學的時候,我還是和她的關系最要好。兩個人在一年級時幸運地分在了同一個班,一起加入了管弦樂部。但是中學的社團訓練很嚴格,等級關系很森嚴,氣氛也比較壓抑,二年級的第一學期快結束時,我們因為參加全國大賽的事吵架了,之後她家因為父母的工作原因匆匆轉學走了。」
「但是我們吵架的事好像被其他同學聽見傳了出去,年級裡出現了奇怪的流言,說我因為比賽名額逼走了好朋友,我就被其他人疏遠了。」
「就是這麼回事。」紫原海夕做出總結。
大家聽得有些愣神,山田問:「那上次,你在京都追出去,就是因為又看見她了嗎?」
「嗯。」紫原海夕偏頭,微微垂眸。
「紫原,你當時沒被其他人欺負吧?亂畫桌子什麼的,撕壞課本、抽屜裡丟蜘蛛、還有關在女廁所……」漫畫裡的場景一下子全出現在腦海裡。
她抬起頭,看見了一臉緊張關切的鈴木,心裡不由浮現出一抹溫暖,「沒有哦,只是被大家漠視當成不存在罷了……」
還是跟流言有關,後來跟她有關的流言越來越沒有依據了。
好像跟當時高中生正在混樂隊,渾身打扮過於時髦的紫原家三哥有時社團結束太晚來接她被人看見有關。
還有偶爾會出現在校門前的,明明是小學六年級身高卻嚴重超標,經常一臉懶散的不好惹表情的弟弟也是原因。
於是流言越來越多:什麼家裡有當不良的兄弟,本人小學轉學前是某地的大姐頭,家裡其實是極道之類的……
「原來如此,被冷暴力了。」淺野大致已經全部了解了。
雖然不清楚事情的所有細節不好發表評論,但是稍微熟悉紫原就能知道——
「畢竟紫原這家伙有時候讓人覺得挺好欺負的。」
「淺野,原來你是抖S麼?」鈴木疑惑發問。
第14章 紫原桑可以繼續找我
文化祭結束後的日常和以往沒有什麼不同。
雖然中學時候的事跡讓大家知曉了, 但決定究竟要不要聯系小森美由紀,以及兩人之間又應該說些什麼之類的事情,還是要由本人來決定。
這是她們二人之間發生的事情。
紫原海夕把寫著一串數字和署名的便利貼舒展平整地夾進書本裡, 起身推開窗戶看著窗外的天氣, 來到和泉家的蛋糕屋換上圍裙和帽子開始忙碌。
一對大學生情侶坐在雙人卡座裡吃完甜品後一同離開, 和泉理惠收拾完甜品的瓷碟, 回來看著給某位客人帶走的蛋糕打包找零的少女, 動作輕巧又嫻熟。
「miyu,你最近幾天回來的好早呢。」
「嗯,因為文化祭之後就正式退部了嘛。」
紫原海夕送迎客人後, 總算忙完了一陣, 算算日子,她寄給紫原敦的一箱國王布丁也應該收到了,算是她的補償吧。
日歷上11月7日的地方被畫了一個圓圈,等到那天就是陽泉高校參加冬季杯預選賽的日子,不過比那更近的是稻荷崎高校體育祭的舉辦。
蛋糕屋的營業時間結束之後, 吃完晚飯的紫原海夕在房間裡剛做完今天的功課, 就收到了北信介在舉辦體育祭的第一天信守承諾發來的照片。
內容有正在比賽中熱火朝天的場面, 也有熟悉的排球部成員, 包括騎馬打戰、跳沙坑和跑步中的自己, 不知道是他特意請人拍攝還是從班級群裡保存下來的。
紫原海夕手指一張張仔細劃過,看著夾雜在照片裡偶爾入鏡的少年自身這樣想著,忍不住把那幾張照片率先保存收藏。
在白天的運動會上,北信介似乎把自己覺得有意思的事物都分享給了她, 除了人物照以外, 照片裡還出現了他們學校的教學樓、體育館和其他任何一處可能出現的風景,甚至包括他們教室植物角裡直愣愣舒展著枝葉顯得有些笨拙可愛的小花。
照片的數量有些多, 但又似乎好像每一張都經過精挑細選,沒有重復。每一張照片都保持著鏡頭的完美,沒有一點兒抖動模糊。
紫原海夕看著這些照片,仿佛就能想像他三年來是如何在稻荷崎這所學校中生活、學習和訓練的。
北:[照片都收到了嗎?]
北:[今天第一天的體育祭很熱鬧。]
照片全部發完,紫原海夕翻到底後看見了他發來的兩條信息。
她回復對方:「是的,我看了很有趣。」
「北桑也參加了比賽,是紅組的嗎?」
北:[是的。]
日本的高中運動會有個共同特點就是全員參加,全校學生會分為兩隊進行對抗賽,紫原海夕看見了照片中北信介額頭上綁著的紅色絲帶,順帶一提,在其他照片中入鏡正在喝水的大耳和阿蘭頭上的絲帶都是白色的。
北:[排球部三年級只有我是紅組的,其他人都是敵對陣營。]
紫原海夕:「那還真是糟糕呢。」不知道是怎樣的偶然才會出現這種巧合。
「會失落嗎?」
北:[不會,恰恰相反,阿蘭他們氣勢很振奮。]
紫原海夕靠著椅背打字,「北桑參加了哪些項目比賽?」
對面很快回復:[借物賽跑、跳遠比賽,還有三年級獨有的團體項目騎馬比賽。途中有人突然肚子疼缺席了,所以還幫他參加了一個男子障礙跑。]
不過那張照片,因為同學幫他拍的障礙跑比賽中,他正好匍匐在地上的大網裡,臉上沾到了灰塵,看起來有點狼狽,鬼使神差地沒有把手機裡的這張照片發給對面。
紫原海夕全然不知:「那北桑的項目豈不是都在今天參加完了,還真夠辛苦的。」
尤其對方還在這麼忙碌中抽出時間拍攝了這些照片,認真的履行和她的約定。
紫原海夕和對方結束了聊天後,反復看著手機上比賽時神情專注的白發少年,照片中他的眼睛帶著沉靜力量直視賽道前方,尾端帶黑的白色發絲被賽道上的風吹起。
半晌後,紫原海夕打開一本書,撥通便利貼上記著的號碼。
「是我,美由紀。」
「嗯。」
「周六下午一點,我們在車站碰面吧。」
……
稻荷崎高校。
第二天,體育祭仍在繼續。
隱約在意了一晚上的北信介仍然覺得昨天和他聊天的紫原海夕情緒似乎和平時有些不同,即使兩人聊的只是文字,對方的對話裡也看不出任何東西。
但隱隱的直覺讓他覺得,對面的人好像有些低情緒。而這種猜測的依據,或許是可愛類型的表情包的消失。
之前的幾次對話,北信介好像能感受到少女是喜歡用表情符號發言的,即使是兩人不太熟悉時,也會有一兩個表情圖案忽然冒出來。
比如給她發水稻種植相關的筆記時回復的「收到感謝」,還是後來幾次聊天裡冒出的「了解並敬禮」或「晚安zzz」,每次聊天裡或多或少總會出現,北信介上滑著聊天記錄對比確認,但昨天仿佛都消失了,一次也沒有出現過。
少年沉思著,是不是今天再拍些更有趣的照片發給她好,他思考著有什麼能讓人心情輕松的畫面,不遠處一向喜歡拍照攝影的角名倫太郎路過跑道。
在操場對面的草地上坐下,剛參加完兩人三足的角名還沒歇上兩口氣,頭頂一片暗影,北信介走近過來。
他抬頭看著身前多了個人:「北前輩。」
北信介看著印像裡擅長攝像、有這方面愛好的角名倫太郎,向他問道:「角名,你有拍到什麼有意思的照片嗎,讓人覺得有趣的?」
「有啊。」不如說很多。
「真的嗎?」
「嗯,」角名掏出手機,「北前輩要看看嗎?」
角名毫不吝嗇地給他展示手機中這兩天拍到的奇形怪狀恍若奇行種的宮雙子各種畫面,以及雙胞胎大亂鬥,還有能讓所有認識他們二人的同學舒爽一笑的丟臉留影。
「我這兩天拍了很多,還有許多以前留下的,北前輩要的話我發給你。」
「……」
北信介:他倒不是想問這種的。
……
周六上午,紫原海夕背著包出門,乘車回到東京。
她和約好的小森美由紀在車站碰面,兩人久遠且沉默的* 打了個招呼,先找了個地方解決午餐,隨後不自覺走到了小時候初見的地方。
少有人至的地方安靜極了,耳邊能聽見眼前的小河潺潺的流水聲,樹枝灑下斑駁的光影落在河面上,波光粼粼。
紫原海夕和小森美由紀坐在長椅上,中間隔了點位置,少女們的呼吸彼此縈繞在這處地方,在組織語言又像等著誰先開口。
紫原海夕其實也不知道她來之前想了什麼,這趟的結果能否和好,或是其他。
「對不起。」紫原海夕先開口。
她首先道歉了,為她這些年反復思考,最想做的這件事。
她的話語把兩人帶回中學二年級的那個六月份的回憶,小森美由紀的眼神有些恍惚,裡面復雜的情緒湧動,隨著紫原海夕輕柔低緩剖析的話語,黑色皮鞋白襪子的腳忍不住動了動,雙腳抵著鞋尖打斷了她的話。
「該道歉的是我,」小森美由紀低著頭道,「抱歉,Miyu……」
久違的稱呼從她嘴裡喊出來,小森美由紀忽然抬頭,看著樹梢上的某一片綠葉,把對方不知道的、她自己當初的所有想法說了出來。
「最初第一次見你也是在這一條河邊,當時從附近的音樂教室下課路過的我被一陣小號聲吸引了,心裡想『怎麼會有這麼美的聲音』,於是走過來看見了你。」
「最初我真的很喜歡你的小號聲,但是初中升上醜三中學,在部團招新的前輩問我們選什麼樂器的時候,我鬼使神差的推薦了你選低音提琴,大概那時候的我都搞不懂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
「但那可能就是種子吧,之後每次練習小號的時候,一種令人不舒服的情緒在我心裡發芽,一年級的時候還好,我們都沒有入選比賽名額,但是二年級的時候,那種名叫『嫉妒』的情緒已經在心裡扎根,並且讓人變得煩躁醜惡。」
「終於,在宣布全國大賽試音選拔的名單,聽見老師報出你的名字,而我落選的時候,『它』徹底潰爛爆發了。」
「所以無法面對你的我,才匆匆轉學……」
小森美由紀掀開自己心裡見不得光的醜陋一面,把它曝光於天幕之下,深沉地吐出一口氣,「真的非常對不起,Miyu。」
兩人之間又進入了沉久的靜寂,沒有一個人說話。河面上的光斑流轉變換,潺潺的流水聲始終依舊,兩人在這裡坐了一下午。
後來分別的時候,紫原海夕被身後的小森美由紀叫住,抬腳幾步後停住。
「Miyu,我們還能是朋友嗎?」
「……」
小森美由紀看著她安靜的背影。
三十秒後,她開口留下最後幾句話:
「全國大賽我會去看的。」
「請加油。」
「還有,我是真的喜歡上低音提琴。」
紫原海夕漸漸走遠。
小森美由紀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眼眶濕潤酸澀,輕聲道,「謝謝你。」
潺潺的河水中,依稀浮現兩個童年影子的聲音。
……
「你吹得小號真好聽,你叫什麼名字?」
「紫、紫原海夕……」(Murasakibara Miyu)
「Miyu啊——」
「嗯。」
「我是Miyuki(美由紀),我們的名字真像呢,從今天開始就是朋友了!」
「……嗯!」
*****
夜晚,趴伏在書桌前的身影一動不動,保持這樣的姿勢幾乎快有一個小時了。
忽然,旁邊的手機亮起了白燈,在書本上震了震。
過了一會兒,紫原海夕略有些僵硬的身子,拿過手機,看著這幾天連續發來消息的熟悉頭像。
北信介自從第一天晚上隱約覺得少女有些異樣,第二晚的再次聯系便確認了自己的感覺大概不是錯覺。
於是不知為何有些放心不下的他,第三晚再次聯系了對方。與前兩次不一樣,今天的回復似乎特別慢,坐在臥室裡的北信介有些懷疑對方是不是手機沒在身邊,好在他等了一會兒後,收到了對方的回信。
看著有些平常的對話語氣,但又和前兩天有些相似的味道,他思考了一會兒,發送了一條消息:
「可能是我冒昧,但還是想問問,紫原桑最近是遇上什麼心事了嗎?」
「為什麼這麼說?」她問。
「就是有種隱約的感覺。」
紫原海夕看著桌上那張便利貼,即使舒張平整了也帶著褶皺的紋路,墨水筆寫的字靜靜躺在上面。
「北桑,可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當然可以。」
「你知道如果跟重要的朋友發生矛盾了該怎麼辦嗎?類似那種人生中第一個朋友的重要程度。」
「那要看因為什麼事情吧,」北信介看到問題,端坐著微微停頓,仔細想了想慎重回復道,「如果有些事情攤開來說對於雙方是能握手修復的,我會盡力去挽回這段珍視的感情;但若自己的內心權衡不能的話,那麼就徹底分開,這樣對彼此都好。」
紫原海夕看著對方發來的文字,忽然很想聽一聽對方的聲音,盯著按鈕回過神來已經按了下去,通話頁面正在撥通。
沒等她提前按斷,通話已經被那邊接起:「紫原桑?」
少年平和的關西腔出現在耳旁,紫原海夕屏住呼吸,片刻後才放松下來。
她向他說道:「北桑,我能給你講一個故事嗎?」
「嗯,我會認真聽的。」
「很久以前,有一個吹小號的小女孩,她交到了一個好朋友,那個小女孩同樣也是吹小號的……」紫原海夕試著以第三口吻的角度講著兩人之間發生的故事,淡黃色的燈光下,她的聲音緩緩流瀉在房間裡。
「後來,其中一個吹小號的小女孩離開了……五年過去了她終於回來……兩個人重新見面……」
「最後,你覺得這兩個小女孩,她們還能和好嗎?」
「我覺得最重要的,是那個小女孩心裡怎麼想的,只要是順從自己的心做出的決定,紫原桑,那就是最好的決定。」
「我不知道是誰的錯,但是心裡一點也不討厭她,大概是因為她對音樂的愛比我執著吧。」
北信介聽著對面那邊少女低喃的聲音,忽然想告訴她:「紫原桑,雖然我們見面次數不多,說這話可能會顯得不夠嚴謹,但在我看來——」
「紫原桑是一個特別好的人。」
自那以後只拉低音提琴的少女,轉學後也更換長號的另一人,小號的撞痕在兩人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傷疤。但是當時離開前向對方留下「喜歡低音提琴」那一句話,大概是希望對方不要愧疚。
不知道是因為北信介的話,還是因為兩個少女曾經的友情,又大概沒有什麼原因,但是眼睛裡的淚水毫無預兆地流了下來,有知覺的時候臉上已經一片冰涼,紫原海夕慌亂無措的用手掌擦抹,手機落在雙腿的裙擺上。
聽筒那邊傳來有些輕微哽咽的聲音,又極力壓住嗓子不想讓人聽見,不知為何,北信介的心髒似乎也被人微微捏緊,有些酸脹和說不出的感受。
他靜靜的聽著手機那邊的聲音,過了好一會兒,直到重新沒有動靜了,才在手機上點了一會兒,對那邊輕輕開口,怕驚擾了什麼。
「紫原桑,打開我發給你的圖片。」
少女的臉上有些微紅,畢竟當著別人的面哭了一通,雖然只是隔著電話。她羞赧的按照北信介的話,點開了他發來的圖片,看著那些宮雙子的奇怪照片,她頓了頓,有些摸不著頭腦。
被角名倫太郎發了一堆「不必要」照片的北信介,雖然不明白這哪裡讓人覺得有趣,但抱著或許真的能逗人發笑開心的可能性,不確定的把照片傳給了紫原海夕。
聽他解釋完的紫原海夕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但她清楚,這絕不是因為照片的內容,而且因為其他別的什麼……
在這通電話的尾聲,她仍有些微紅的眼眶眨著,對這場通話有些不可思議的奇妙,有些微啞的嗓音忍不住問道:「北桑,我會不會太打擾你了?」
「不會,如果有什麼事情的話,今後紫原桑還可以繼續找我,我都會回復的。」
北信介抓著手機,微仰著頭看著天花板,說出的話讓人安心。
「打電話也是。」
第15章 「聖誕節快樂」
『有事可以隨時找他, 打電話也是。』
雖然對方那樣說了,但她也不能經常給他打電話吧,那樣會顯得她很奇怪, 而且也過於打擾對方了。
但不可否認, 兩人之間的交往確實變多了起來, 晨起時的「早上好」, 偶爾關於兩地天氣變化的寒暄, 看見有趣的東西時會主動分享給對方……
——當然,不是宮雙子式照片的那種「有趣」。
不過從北信介把角名拍的照片發給她的這一件事中,從少年本身的包容沉穩以外, 她還意外體會到了對方與女生相處時那不經意泄顯的一絲「笨拙」。
這讓她有些不可遏制的微渺喜悅從心底冒出來。
兩人之間的距離似乎就在這樣普普通通的日常中逐漸拉近, 有時也會在晚上討論學習方面的事情,因為得知對方的理想學校是京大,有時北信介也會給她分享一些自己覺得不錯的練習題型。
天氣在這樣的日子中漸漸冷下來,深秋好像忽然就降臨了,轉趨寒冷的霜月裡街邊的樹葉開始凋零, 她晨起上學時能看見路邊的草葉染上白霜。
出門前發送的「早上好」, 很快收到了回復, 少年告訴她自己已經到了學校, 現在打掃完更衣室和廁所的衛生, 正好大家來的差不多了,准備開始排球晨練。
她回復兩條消息讓他訓練加油後,邁著輕快的步子朝學校上坡走去。
雖然已經退部了,但有時候會不自覺朝著部團的位置走去, 等到半路紫原海夕又恍然地停下腳步往回走, 偶爾也會在放學前去那邊繞一圈,看著在新接任的後輩手中有序推進部活的大家。
紫原海夕在學校的櫃子旁換著室內拖鞋, 想著今天有哪些課程,來到三樓推開教室門裡面只來了零星幾人,在自己的位置上放下書包,紫原海夕開始了今天的值日。
「早上好,紫原。」
「早上好,今天你來的好早呢。」
紫原海夕清理著黑板擦上的粉筆灰,看著一向踩點才會到學校的淺野捂著手打了個哈欠,臉上還有些困意。
「木吉昨天找我換了值日日期,所以今天得來幫他值日才行。」
她看著教室環顧一周,問先來了的紫原海夕:「所以,我該干什麼好?」
「把桌面和架子上的東西整理一下,再給植物噴點水吧。」
「行。」淺野照她說的,來到木架前整理上面擺放的物品,一邊閑聊,「你16號那天有空嗎?大家說想去新開的JUSCO樓上的KTV看一看。」
「JUSCO居然還有KTV嗎,它不是一個綜合百貨超市?我還從來沒有去過KTV呢。」
「你……還真的不像是從東京那種大都市來的……」淺野嘆氣,「怎麼樣,要不要去?」
「倒是挺想去看看的,但是……抱歉,那天我得去一趟名古屋。」
「好像聽你提過,是那一天嗎?」淺野腦袋還沒醒神,有點記不清了,「那我跟她們說一下。」
「嗯,拜托你了。」
11月16日那天,紫原海夕一個人乘車去了名古屋國際會議場,從電車的地下站口走出來後,她辨了辨方向,朝今天正在舉辦全日本吹奏樂全國決賽的目的地走去。
會議場前的寬闊廣場上,熟悉的標志性雕像立在那裡,與記憶中沒有分別,紫原海夕從場館的入口進去,根據指示牌,她在光線昏暗的比賽廳裡找座位坐下。
看著台上演奏的清良女校,紫原海夕沒有著急,聽著一次又一次的報幕,直到她所等待的學校名字響起。
坐在觀眾席上,和站在舞台上演奏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感覺,紫原海夕難得有機會,以這樣的角度欣賞了一次完整的全國大賽。
從演出到公布成績,要經歷一天的時間,等待成績發表完後已經是傍晚了,橘紅色的夕陽灑滿了名古屋國際會場,看著尋找著什麼又被歡欣的同伴拉去拍照的少女,她沒有和小森美由紀面對面告別,再次獨自離開。
走在回去的路上,她抬頭看了眼霞光滿天的晴空,不禁感嘆:「真是個好天氣。」
走在橋上,手機信息燈忽然響了起來,她打開看,原來是北信介發來的信息,此前也發了一條,不過在演奏廳內保持靜音的她沒有注意到。
對方也知道她今天的行程,有些關心她是否已經回去了,夜裡一個人有些不安全。
「嗯,已經准備回去了。」紫原海夕說了下現在的位置,忽然舉起手機,對著前方的橋和上方的天空拍了一張照片,發送給對方。
「突然想讓北桑也看看這樣的景色。」
「很美麗。」
北信介點開照片。
看著上方燦霞漫天,而橋與天相接的畫面。
坐在稻荷崎的校內排球館暫時休息的少年,按著手機像在和誰聊天,不遠處已經休息了好一會兒的宮治覺得有些奇怪。
「北前輩是有什麼事嗎,很少看見他在訓練中途用手機呢?」
「不止是訓練時候吧,早上來的時候有時也能看見他在用手機。」
稻荷崎男子排球部的人也覺得北信介最近在練習以外的時間,使用手機的頻率有點多。
「他到底是在跟誰聯系啊,總覺得有點好奇?」
「我知道,是鷗台的紫原桑。」大耳練之前也有點好奇,特意問過北信介,他告訴大家自己知道的消息,「信介好像有幫她在收集一些復習資料,對方似乎想報考京都的大學。」
「什麼啊,原來是這麼回事。」覺得勾起心尖的幾人一下子沒勁了,他們最不想聽到跟學習有關的事情。
「說起來,紫原前輩,就是那個紫色頭發的吧?」宮治回憶道。
「嗯,我記得她的弟弟有兩米以上,手和腳都超級長,可惜不是排球部。」銀島說。
「我倒是第一次見到北前輩和女生這麼接近呢。」宮侑雙腿盤坐在地上。
「嗯,北前輩好像沒有什麼女生緣呢,明明對女生都挺和善的,反倒是阿侑和阿治這對雙胞胎,每一次比賽的聲援真是誇張!」
「也許這就是池面臉的優勢吧,明明阿侑是那樣的臭脾性。」
「銀——」聽見銀島這麼說的宮侑轉頭,不過還沒把話說出口阿蘭的話讓他止住聲。
「我倒是可能知道原因……」同為三年級的尾白阿蘭這麼覺得。阿蘭的大耳朵曾經無意間聽見女生們在背後議論男生,也說起過北信介。
倒沒有什麼不好的話語,就是她們好像覺得面對北信介的時候,有種在面對自己祖父風格的人的壓力。
「……嗯感覺挺形像的。」宮雙子聽阿蘭這麼說,不禁念道,「因為北前輩有時候真的挺讓人害怕的。」
明明不打人也不罵人,魄力卻非同一般,讓人頭皮發麻精神緊繃。
這一點,球場上好戰且容易玩嗨了脫韁上頭的宮雙子和責任心與熱情太強有時反而急於求成被人當作突破口的銀島結,還有分差拉大時就喜歡趁機偷懶的角名倫太郎最有體會。
「什麼啊,我還以為北前輩談戀愛了呢?」稻荷崎一年級同樣圍坐在旁邊穿著五號球衣的關鍵發球員理石平助垂頭喪氣,顯然前面大耳前輩的話也讓他打消了念頭。
「不不,北前輩要是真的戀愛了才讓人覺得可怕吧,能招架的了毫無破綻的北前輩,那位女性才讓人不可小覷。」
此時,只是休息時閑聊的幾人都贊同的覺得有道理,尤其是說出最後一句話的人,萬萬沒想到他們在將來不久會見到北前輩和抱著他手臂「讓人不可小覷的那位同年級前輩」。
那時的五號球員理石,想起自己這時的猜測,突然覺得自己是一個預言家。
幾句話聊完後確定紫原海夕已經前往新干線車站,即將坐車回去的北信介看著休息時間已經差不多了,往他們這邊過來喊他們繼續訓練。
兩三人匆忙又灌了兩口瓶子裡的液體,回到排球場上,走在後面的角名忽然想起之前北信介問他照片的事,歪頭看了看對方幾眼,才跟上前面的人。
訓練的時間一晃而過,轉眼間便到了全日本青年強化合宿的日子了。
全日本青年強化合宿,也就是從排球界15、16歲的年齡中召集一小部分富有潛力的球員集中合宿,從選拔中選出的留到最後成為正式代表的球員可以參加兩年後的世界級賽事。[1]
稻荷崎高校的宮侑和鷗台高校的星海光來,都收到了發來的邀請,在日期內前往東京合宿。
紫原海夕這段時間在學校裡,少見的看著只有一個人的晝神幸郎,平常跟他形影不離地去訓練館的羽毛球發型的某人暫時離開了學校,短時間內不見了身影。
等到紫原海夕再次見到星海光來,已經是五天後的學校餐廳,對方從東京回來後,和以往一樣與晝神幸郎坐在長桌上吃飯,一臉不高興的跟他吐槽這些天他在合宿期間見到的令人不爽的事情和家伙。
「真是的,再多震懾、更加吃驚一點啊,那個家伙從第一眼見到我打球之後,一直是一副呆滯的毫無波動的呆瓜臉!」星海光來表演式的給晝神表現出對方當時的表情,半天也不坐下,「而且他還說什麼我的球技『很值得學習』——」當時他受到的打擊真是不小。
「這次合宿盡是些奇怪的家伙,還有那個井闥山的佐久早,那家伙除了訓練,其他時候都帶著口罩,仿佛其他人身上都有大量病菌似的,每天都要搶著第一個洗澡……」
「嘛嘛,消消氣,光來你真是太較真了……」八成自己也成為了別人眼中夠麻煩的家伙吧,晝神幸郎可以預料到。
晝神看著嘮嘮叨叨抱怨的星海光來,能看出他真的很生氣了,「好了,餐盤挪開給紫原前輩空出個位置吧。」
「謝謝了。」沒料到食堂今天過於滿堂的紫原海夕今天沒有帶便當,從教師職員室稍微耽誤了一會兒過來,就有些找不到座位了,她坐在星海光來讓出的空位上放下餐盤,「星海已經從合宿回來了啊。」
她有些好奇,「星海君有在合宿中碰見侑君嗎?」因為叫姓區分不出雙胞胎,紫原海夕也習慣了跟隨別人稱呼雙胞胎的名。
她是和北信介聊天時得知這件事的,稻荷崎這段時間也少了個人,宮侑不在期間他們排球部和鷗台一樣,也陸續做著各種形式的提升訓練。
星海光來想到合宿中一起訓練的宮侑,點頭道:「嗯,訓練的時候,我們經常在一起。不過合宿中大多都是來自各個學校不認識的人,熟悉的只看到了他。」
「這樣啊。」紫原海夕點點頭。
「但是春季聯賽好像不遠了吧,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你們訓練來得及嗎?」她想到對方出去那麼多天,沒有和隊友一起練習。
說到底,參加春高的,還是和自己學校的隊伍,難免會產生一點影響。
「不用擔心,這段時間我們會抓緊訓練的,而且這次出去,我也學到了不少東西,要和隊伍裡的大家吸收強化一下。」
雖然合宿中盡是一些奇怪的家伙,但不可否認他們的實力都很強,星海光來在這次合宿中也遇到了提升。
紫原海夕點點頭:「比賽請加油,有時間我會去看的。」
「紫原前輩的復習沒問題吧,馬上一月份就要報考學校了吧?」晝神想到一月份的日期。
「沒問題,也不差那麼兩天抱佛腳,這段時間我也練習了很多題目哦。」紫原海夕想到除了自己收集和老師那裡要來的,還有另一份從別處得來的細致整理過的資料。
附著資料一起給她的祝福話語,就像鼓舞的力量催動著人前進。
但她也時常在心中告訴警戒自己,不要過於誤會對方的一些行為,大概就是朋友間的幫助,不存在特殊的意義,畢竟對方本就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從修學旅行迷路時對方的幫助和那把傘就能清楚。
隨著時間的推移,兩個人的交情逐漸熟稔到要好起來,紫原海夕維系著的同時也忍不住探究對方的態度。在真正的結果到來前,她想著維系這樣的狀態也不錯,起碼兩人是能時常交流的朋友。
離開學校的時候,冬日的寒氣讓吐出的呼吸變成了一陣陣白霧,紫原海夕忍不住攏緊圍巾,才踏進雪地裡。
十二月的長野,雪已經非常厚了,在山區一些寒冷的地方,晚秋就會開始降雪。
十二月過半的時候,期末考試也順利結束,成績不合格的學生要補習到聖誕前,不過這個跟她沒有什麼關系,她只需要等到參加完二十五號那天第二學期的結業式,就正式放冬假了。
12月25日,在校長每年不換詞的「馬上開始放冬假了,請大家時刻注意安全,不要興奮過度避免事故的發生,健健康康地迎接新的一年……」的叮囑聲中,大家正式迎來了假期。
在告別了班主任老師後,班上的同學們興奮起來,紫原海夕迅速地收拾著桌上的東西。
「紫原,待會兒要去哪裡玩嗎,大家今天晚上還想繼續辦派對,你要不要參加?」
「抱歉,今天的話可能不行,這幾天正好是冬季杯的比賽,我弟弟的學校也參加了,今天必須趕回去才行。」紫原海夕對著來問的組織活動的同學雙手合十。
「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她表示理解,又離開去問其他人。
紫原海夕告別了班上的同學,又在下午收拾好東西告別了和泉夫婦,乘坐新干線回到東京,在家裡放好行李箱後,再次趕到東京體育館。
今年的冬季杯賽從12月22日至12月28日在東京體育館舉辦,賽制和夏季的IH一樣,今天正好是紫原敦他們學校的四分之一決賽。
紫原海夕一路跑進場館裡,平復著呼吸一邊從觀眾通道進去,看著球場上似乎剛開局就被吹哨的比賽現場,其中一方正好是穿著紫白條紋球服的陽泉高校,她趴在欄杆上長長喘了口氣:「太好了,趕上了。」
紫原海夕靠著欄杆往下看,但是雖然她來了,但除了進沒進球,其他規則她也搞不懂,更不知道陽泉為什麼被吹哨,只能勉強借助遠處觀眾席上傳來的對話聲弄明白大概是紫原敦的原因搞出來的。
看著球場上被念了幾句的紫原敦,紫原海夕的目光一直跟著他,直到上半場第一小節的比賽結束,她才在走向休息區的對面學校的選手裡發現了一個略顯眼熟的身影,那是……黑子君?
原來這一場比賽是和他的學校比嗎,好像有兩年沒有看見過他了,存在感還是這麼稀薄。
正當紫原海夕打量著對方的時候,耳邊傳來女生催促的聲音,一個粉色頭發的女生和一個慢悠悠的高大深膚色男生剛剛才到,靠在不遠處的欄杆旁看起了比賽情況。
「誒,不會吧?」女生對比賽比分有些吃驚,沒注意旁邊先到的穿著連帽羽絨服、裹著圍巾帽子的路人,和她身邊與她一起來的男生討論了起來。
認出了兩人的紫原海夕正想著要不要打個招呼,就聽見兩人的分析議論。深膚色的高大男生,也就是紫原敦中學時期的隊友之一青峰大輝,看著正好開始了的第二小節比賽,一邊向桃井五月解釋了些其中她不太明白的地方。
正好同樣也不太懂的紫原海夕,干脆放棄了先打招呼的事,旁聽他們的現場解說。
看著賽場上,隨著比賽變化,原本落後的誠凜高中開始追趕陽泉,而她的弟弟開始鬧脾氣,於是被現任隊友中印像裡脾氣最好的那一個揍了一拳後竟然扎起頭發頂著臉上猶有些的紅拳印重新上場的紫原敦,紫原海夕不由懷疑她曾經在這間比賽場館裡許的願是不是被人聽見了。
直到這場比賽徹底結束,看著頭上頂著大毛巾哭的一抽一抽卻不想被人看到的弟弟,紫原海夕腦海裡印像最深的還是比賽的最後四秒,他忽然跑動拼盡全力想把球投進籃球裡時的樣子。
那一刻,對方的行動絕對不止是出於「想要贏」的想法,她相信。
紫原海夕趴靠在欄杆上,看著腦袋搭著毛巾埋頭在包裡做翻找狀半天不肯起身的人,忽然忘記了自己之前其實還沒有和旁邊的兩人打過招呼的事,像是自言自語地對他們說道,
「我家的弟弟,還是很不錯的吧。」
雖然很孩子氣,比賽中也經常跟對手說一些刺人的話,但是認真起來和隊友一起想要贏下比賽時的樣子真的很帥氣。
就連失敗後不甘心的咬唇痛哭時也是,沒有人會想嘲笑他。
——果然,她家的弟弟很帥氣。
讓人還想看見更多他打球時候的樣子。
「……」
「……?」
「……誒?」
突然被搭話了的桃井無論是對遇見的這個情況還是對剛才話裡的內容都有點懵,看著好像有點反應過來做出動作的對面人拉松圍巾摘下帽子,露出一頭紫發和大半張臉蛋,恍然認出了她的身份。
「抱歉……」紫原海夕為她剛才的行為。
「你是……小紫的姐姐?」桃井五月驚喜的語氣。
「是我,五月桑,青峰君。」她對兩人打招呼,「好久不見,中學之後就沒見過了吧。」
球隊退場更換隊伍上場熱身的時候,三人站在這裡寒暄了起來,主要是她和桃井寒暄。
青峰大輝站在粉發少女身後,除了打聲招呼以外沒在開口,百無聊賴的想去買瓶飲料卻被桃井叫住不准亂跑,聽她向自己抱怨上次兩人逛街中途他忽然就沒了身影的事,讓人不禁覺得青梅竹馬的情誼還真是好。
與一起去買飲料的兩人分別,紫原海夕拐去了一趟廁所,從裡面出來後得知今天的第四場是黃瀨君和灰崎君的比賽,所以大家會留到最後。
紫原海夕在第三場比賽的中途暫時出了場館,看著外面的燈光,沒想到今年的聖誕節當天居然是在籃球賽館度過,真是一種特別的經歷。
鼻尖忽然一陣涼意,紫原海夕一摸,一片細小的雪花正好落在手指上,被體溫迅速融化,仰頭一看,東京也迎來了第一場初雪。
紫原海夕摸出手機,毫無理由的忽然很想念北信介的聲音,她的手指按出聯系人的頁面,但想了想又把手機收了回去。
稻荷崎高校的排球館。
已經結束了訓練一起過著聖誕節的大家,正在交換著昨天平安夜沒有來得及交換的禮物,北信介抽中了銀島結准備的新襪子。
不遠處對自己抽到的鋼筆感到不滿意的宮侑有些覬覦兄弟手上的禮盒,幾個人吵鬧的聲音讓氣氛顯得熱鬧。
北信介在這樣的喧鬧中想到給最近復習交流變少了的紫原海夕發去一條問候。
[聖誕快樂。]
不一會兒,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他按下接通鍵聽見裡面的說話聲,一邊朝體育館門外邊走去。
「不會,並不覺得打擾。」
北信介拿著手裡稍微走遠了一些,周圍變得安靜些許,「訓練在之前就已經結束了,大家現在都在玩耍,過著聖誕節。」
「紫原桑,聖誕節快樂。」他對著女生,又重新再次說了一遍。
「聖誕節快樂,北桑。」
聲音如記憶中般的一樣柔和。
那邊的人一邊走著,一邊說著剛才想分享給他的事情,北信介靜靜地聽。
「那個啊,你知道麼,
「剛才,東京這邊下了今年的初雪……」
第16章 新的一年
紫原海夕回到場館比賽現場的時候, 桃井五月和青峰大輝已經出現在之前的位置。
桃井五月看著紫原海夕的表情,敏銳的注意到她的眼尾淺帶著一絲躍然的弧度,總感覺心情很好的樣子, 不知道她之前去做了什麼。
賽場上的氛圍好像有些不太好, 紫原海夕正色看了一會兒, 在青峰大輝的話中了解之前的大致原因。
「他們在第三場比賽的時候, 在外面打了架嗎, 被發現的話會被禁賽的吧?」紫原海夕完全不知道在她打電話期間發生了這樣的事,而且之前結束比賽的冰室還被挨了幾拳。
「准確來說應該是灰崎對陽泉的那個遮住半邊眼睛的家伙動了手,還有一個火神也認識的外國女人, 他和黃瀨倒是沒有動手, 火神想打起來的時候被那個總是漏一只眼睛的家伙攔下了,畢竟還要顧慮誠凜之後的比賽。」
青峰大輝說著當時的情況,始終想不起來那個一只眼睛的姓名。
「好在當時第三場比賽已經開始,外面幾乎沒有人了也沒被發現。」
紫原海夕聽他這麼說,感覺牽扯了好多學校進去。
在這裡看了一會兒, 她接到了紫原敦發來的訊息, 比賽進入了尾聲, 在休息室觀看的他們准備提前離開了。
紫原海夕到達陽泉高校休息室的時候, 電視機轉播正好傳來終響的哨聲, 他們已經收拾完畢,一群人一起離開。
紫原敦和冰室辰也這兩個挨了打的人,經過冰敷外表已經看不出什麼,紫原海夕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一副完全不知道的樣子沒有提起, 在車站和他們分離。
紫原海夕看著和她一起回家的紫原敦, 走在街上一副提不起勁的懶洋洋模樣,總覺得他的身影有些低沉失落。
兩道節奏略微不同的腳步聲踩著石磚路, 她看著紫原敦安慰道:「比賽很精彩嘛,輸了也沒關系,來年再戰麼。」
「我不要,我都說了* 不干了。」
「為什麼?」
「已經輸了就沒必要再打了,你們好煩啊。」她也是,崗村和冰室他們也是。
紫原海夕拉拉圍巾,吐出一口白氣:「嘛,今天就讓你嘴硬吧。」
兩人的背影一高一矮的往回走,雪花下了一會兒又停了。快到家的時候,紫原海夕忽然打了個噴嚏,小聲的捂住嘴。
「感冒了嗎?」紫原敦看她。
「沒有,應該是家裡的人想我們了吧。」紫原海夕覺得自己裹得挺嚴實的,現在身體也不錯,從長野回來後即使東京的溫度沒有那邊寒冷,也沒摘掉過圍巾。
「我們走快點吧!」
這麼想的紫原海夕第二天確實身體依舊健康,她坐在房間裡復習時,家裡的門鈴響了起來,外面傳來冰室辰也的喊聲,「敦!」
「小敦,冰室君來找你了。」
紫原海夕打開紫原敦房間的門,看著還睡在床上的他,走過去搖晃道,「快點起來了,已經快中午了。」
「不要。」昨天不知道凌晨幾點才睡著的紫原敦翻了個身把被子往頭上一蒙,鑽進被窩裡逃避天明。
「我不管你了,冰室君這裡就交給你了。」後面一句話是對跟在她後面上樓,現在走進房間門的冰室辰也說的。
「好的,紫原桑,讓我來喊他吧。」冰室辰也讓對方去忙,這種事情他還算有經驗。
等到紫原敦終於起床,一臉困頓的耷拉著頭和冰室辰也從樓上下來時,紫原海夕的午飯也准備的差不多了。
「冰室君,你要不要也來點,我特意多做了些。」
因為今天家裡只有他們倆姐弟,三個哥哥要新年前才回來,父母也都出門不在,紫原敦睡覺的時候,她干脆在復習,所以家裡的飯吃得晚了一些。
紫原海夕握著飯勺回頭看他,不知道對方有沒有用過餐,但總不好他們在吃的時候對方就這麼看著,感覺很沒有禮貌的樣子。
「那,我也要一點好了。」吃過飯再來的冰室辰也總感覺不好拒絕,於是也點點頭。
他刻意拒絕了紫原海夕幫忙盛飯,自己裝了小半碗,和紫原家姐弟一起坐在餐桌上。
冰室辰也問:「紫原桑,今天的比賽你還要去看嗎,我准備找敦一起去。」
「准決賽嗎?」准備下午繼續復習的紫原海夕搖了搖頭,「我還是決賽那天再跟你們一起去好了。」
下午,送走了冰室辰也和一臉不情願出門但還是和對方走了的紫原敦,紫原海夕忽然對稻荷崎的比賽日期有些好奇,作為夏季IH冠亞軍的種子隊伍,兩所學校應該都是不用參加第一天的淘汰比賽的。
她不由發了個訊息問問,順便想知道北信介他們准備什麼時候來東京。
……
冬季杯賽的最後一天。
晚霞即將被天際吞沒的時分,東京體育館卻人潮如海,周圍都是來觀看今晚冬季杯決賽的兩所學校最終結果的。
其中不少是其他高校的籃球部隊員,哪怕在選拔賽開始時早早淘汰,沒有獲得參加冬季杯賽資格的隊伍,也大老遠的專門趕過來了。
而要說原因的話,大概是本屆冬季杯大賽中冒出了令人驚艷的一匹黑馬闖進決賽的消息,已經在所有學校的籃球部中傳遍了。
紫原海夕跟在弟弟身邊,和陽泉的大家走在一起,迎面碰見從另一個方向而來的青峰大輝他們的隊伍,兩隊彙合成了一個隊伍繼續朝前走。
「真少見呢,紫原身邊總在一起的那個冰室君今天竟然不在,身邊卻跟著一個女人。」
「室仔?他有事晚點再過來,再說峰仔不是也有五月妞嗎?」
紫原敦提著塑料袋,走路時聽見桐皇那邊的話,順嘴接了一句。
「這什麼亂七八糟的?」青峰大輝插著兜走在紫原敦右手邊。
紫原海夕抬頭看著面前越來越近的東京體育館,在黃昏中燈火通明。還有不到八天的時間,在新一年的第五天,這裡面的另一處場館,將迎來排球的春季聯賽。
那時候,所有來參加比賽的排球隊,都會抵達這裡。
……
而今夜的冬季杯賽,在12月28日這天晚上的所有觀眾眼中,冠軍爆冷了,被橫空出世的黑馬學校摘下桂冠。
連續五年包攬所有獎項的超級強校——洛山高校,輸給了一所創校僅兩年此前毫無成績的誠凜高中。
就在這樣沸沸揚揚的喧囂中,一年走到了最後的尾聲。
在這一年的最後一天,夜晚電視機裡放著紅白歌會,紫原家的成員全部到齊,大家圍坐在被爐旁吃著紫原太太為全家准備的豐盛的御節料理。
歐台高校的同學們大多是長野縣本地的,不少同學約著在這一天夜裡出去玩,也算為這段時間的補習放松心情,紫原海夕的手機裡陸續有同學發來的問候和分享玩耍的照片。
班級群的消息和平時比起來也刷的飛快,紫原海夕飯後在後院裡放起了冷煙花,紫原敦蹲在旁邊看著,忍不住也玩了起來。
紫原家的三兒子悠趁機給妹妹拍了幾張照片,二兒子澈湊過來看,照片裡穿著淺黃色和服的少女蹲著手握煙花棒,特別開心的面朝他們笑。
紫原澈手指摩挲下巴,「悠,拍的很好看嘛,發給小四讓她傳到動態上,我也保存下來。」
「等我再多拍幾張吧,正好湊合九宮格。」
「聽起來很不錯,你拍了哪些,我幫你選選?」
紫原澈熱心幫忙,手指著弟弟手機裡的其中一張照片,「這個,這張裡的敦有點擋鏡頭了,還是刪掉吧。」
「嗯,我也這麼覺得。」
「不過這張可以留著,敦對面的小四看起來小小的,好可愛∼」
「這張也得留著,澈你覺得呢?」
紫原敦看著家裡的次男和三男對著照片點評不停,慢吞吞的語調有些疑惑,「沒有我的單人照嗎?」
「你找大哥給你拍吧,我們現在正忙著。」忙活的不停的兩兄弟湊在一起,對最小的弟弟忙碌的揮揮手。
手裡還捏著一根燃完了的煙花,紫原敦看著不遠處客廳裡捧著茶杯和父親坐在一起看著他們玩耍,察覺到他的視線眼神疑惑的看向他的大哥,生不起這個念頭,「算了吧。」
紫原海夕在兩位兄長的包圍下,把選好的照片在手機上按順序分享上傳,那張放著冷煙花的單人照按照澈哥說的放在了正中間,隨後按下確認。
紫原海夕:「這樣好了嗎?」
紫原澈打開自己的手機,看著由她的賬號分享出的照片集,全部保存在了自己手機上。
「放心吧非常完美,全是我和悠精心挑選出來的。」他點點頭,非常滿意。
紫原海夕上傳照片後,隨手一翻,就能看見其他同學分享的新年照,夾雜在雪花般繁多的動態中,出現了一閃而過的北信介的頭像,她往回翻找,發現對方在八點左右上傳了一張雜煮的照片。
熱氣騰騰的碗裡,新鮮的食材浸在湯液中,仿佛吸飽了湯汁,讓人看著充滿食欲,食物的香氣好似能從畫面中讓人嗅聞到,紫原海夕不由給他點了個心。
「Miyu,已經快十點了我們出發,先去外面逛一逛,然後零點再去新年參拜吧?」
「馬上來。」
紫原悠的聲音從門邊傳來,看著剛給北信介點贊對方似乎就已經發現,也給她回了一個心的動態,紫原海夕迅速給他發了一句問候,朝著前面的幾個身影趕去。
真希望新的一年趕快到來……
第17章 紫原桑能幫我選一件T恤嗎?
晴空燦爛的早晨, 幾只鴿子停在電線杆上梳理胸前的羽絨,空氣中猶帶著幾分冰冷的涼意,在冬日的暖陽中漸漸升溫。
紫原海夕拖著從新年開始就在家裡冬眠了好幾天的紫原敦一起出門, 前往東京體育館。
「為什麼我也要一起去, 好麻煩……」
「鷗台今天有比賽嘛, 昨天鷗台的大家不是也邀請了你一起來看比賽嗎, 快拿著這個。」
紫原海夕拽著滿臉不情願但還是跟她出來了的紫原敦, 順手把玄關的掛鉤上掛著的袋子遞給他拿著。
「這是什麼,粗點心嗎?」
「新出的口味,這下可以了吧。裡面還有給你的應援棒, 到時候要用力的揮起來。」
今天是春高的第一天, 來自全國參加春季排球聯賽的學校提前一天全都抵達了東京,並住在定好的旅店裡。
春高的開幕式舉行完之後,比賽很快就如期開始。東京體育館周圍能看見來來往往的排球隊,有比賽時間在下午的隊伍打算去附近的排球館練會兒球,也有上一場比賽快結束馬上輪到他們的隊伍從外面的排球館正趕回來。
紫原海夕和紫原敦在上午十點左右達到了東京體育館, 從公交車上下來後, 往體育館的方向走去。
「感覺好熱鬧呢, 明明才距新年沒多久, 冬季杯賽結束後這裡又彙聚了這麼多人。」
兩人踏上寬闊平緩的台階往前走著, 在繞過防止車輛經過的一排U型欄杆時,一陣風從旁邊經過,轉頭看著像障礙跑比賽時見到的那樣輕盈地從上方跨過U型護欄跑向體育館而去的長發女生,紫原海夕一邊發出這樣的感嘆。
「今天還有跑步比賽嗎?」紫原敦對跑遠的黑色長發背影有些疑惑。
「沒有吧。」
紫原海夕覺得, 「可能是球隊的經理或家人也說不定, 她身上背了兩個包,大概是哪個選手把東西落下了也有可能。」
「該不會是把通行證落下了, 」紫原敦套用自己沒帶選手通行證被雅子教練教訓的經驗,「那還真是糟糕誒。」
「你以為都是你嗎?」
「那是沒帶隊服或球鞋?」他繼續套經驗。
「你平常經常干這種事情嗎,說起來這麼熟練,」紫原海夕看著還活得好好的弟弟,轉一沉思,「不過好像這個隊伍沒帶什麼都顯得不夠謹慎吧,算了……」八斤不說八兩。
姐弟倆一邊聊著這個插曲,一邊走進體育館的賽事安排表,看著左邊男子組的賽事安排,在第一天就有40支隊伍將要被淘汰,讓人不禁感嘆競技體育的殘酷。
每個人都不知道自己的隊伍能走多遠,只能在困難中拼盡全力讓隊伍留下來。
在體育館內部繞了一小會兒,紫原海夕就遠遠看見了穿著紅白色隊服的稻荷崎排球部,他們一行人站在一根粗大的圓柱旁衣服顏色很顯眼。
稻荷崎排球部已經來了有一會兒了,他們今天沒有比賽,但是訓練之余趁此時間來看看其他隊伍打法戰術和比賽現場也是個不錯的機會。
稻荷崎的排球部也看見了走過來的紫原海夕兩人,對著他們招了招手,隊裡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這邊。
朝他們那邊走去的時候,紫原海夕的心裡覺得有些緊張,面色卻盡力不露出一絲異樣。
日子算起來,她和北信介其實有兩個多月沒有見面了,兩個多月的時間足以把一些東西變得有些生疏,比如兩人之間產生的距離感。
但時常的手機交流,也讓二者的距離感似乎沒有想像中的厚重,那薄薄的、似有若無的一層也在北信介平常而柔和的說話時很快消融無蹤。
來自兵庫的北信介走到最前方,沉靜的目光看著她,溫柔而穩重的關西口音對她喊道:「紫原桑,上午好。」
「上午好。」紫原海夕也看著他,喊道,「北桑。」
兩人沒有說「好久不見」這種久而重逢的打招呼話語,而是十分普通的打了聲招呼,就好像是那種平常分別後第二天再次見面的普通問候。
可是就這一聲招呼,卻讓她的心一下子沉澱下來了,仿佛被什麼輕飄飄又暖洋洋的東西包裹著,十分安心。
兩方沒有在原地站很久,與北信介互相打了聲招呼後,其他人也陸陸續續的互相問候了一下,北信介看著她:「紫原桑是來看鷗台的比賽嗎?」
「嗯,不過昨天諏訪他們說比賽要中午之後才開始,所以在這之前要先去看一位以前的中學同學的比賽,之前答應了他的。」
「紫原桑的中學同學嗎?」北信介微微低頭看她,有注意到她話裡的性別稱呼不同,「是男子排球部的?」
「是的,」紫原海夕沒有在意,反而注意到另一件事,「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是梟谷的木兔光太郎選手,他從中學開始好像在東京這塊的學校就挺有名的,不過東京和兵庫畢竟隔得遠……」她也不知道互相認不認識。
「我聽說過,木兔選手是一個很有特點的主攻手,和我們隊伍的阿蘭是不同的風格。」北信介聞言點點頭,這麼說著。
腦海中忽然回憶起了當時在IH初見她的那一幕,就是當時她和鷗台幾人還有梟谷的木兔站在一起的場景。
兩人的說話聲,周圍稻荷崎的其他人也聽見了,隊裡的自由人提議:「不如我們待會兒也去看看梟谷的比賽吧,反正之前也在決定還要去看哪場比賽好?」
其他人也沒意見,都看向北信介。
北信介思考,隨後點頭:「梟谷是在副場館那邊比吧,阿治你先跟阿侑說一聲,晚點再在主場館彙合。」
「ok。」宮治拿出手機,開始發短信。
紫原海夕現在才發現雙胞胎裡的宮侑今天不在,北信介看著她疑惑的神情,告訴她:「阿侑之前在『全日本青年強化合宿』中遇見了一個有些在意的二傳手,正好要是他們隊伍贏了的話就會在明天成為稻荷崎的對手,他去看對方的比賽了。」
「這樣麼,那大家不去沒關系嗎?」紫原海夕聽他這麼說不由問道。
「不用,阿侑在這種事情上還是靠譜的,而且我們之前有復盤過對方所有錄像的比賽包括戰勝白鳥澤——也就是他們宮城縣的老牌強校的比賽視頻,」北信介怕她不了解,稍微解釋了下白鳥澤高校,「今天晚上大家也會再次重新分析獲勝隊伍的比賽錄像,而且教練監督也在那邊,所以紫原桑不用太擔心。」
聽他這麼說,紫原海夕松了一口氣,能看出稻荷崎的准備還是很充分的。
一群人說好之後,就在原地分散開了,稻荷崎分成了四個小組,其他三個小組和宮侑留下看主場館的比賽,而北信介和尾白阿蘭去副賽館,與紫原姐弟一起先去看梟谷的比賽。
「那個,那邊是在賣什麼?」
還沒走出場館,紫原敦忽然被左側的攤位吸引了,不受控制的偏離方向往那邊去。
其他三人只好先跟過去,走近了紫原海夕才發現賣的是春高的紀念T恤,紫原敦看起來有些失望。
不過她看著這些T恤上的文字,還感覺挺有意思的,挑選了一件深藍色的王牌心得T恤在紫原敦身上比試。
「感覺有點不太搭,明明也算是ACE的人,是這個宣言太振奮人心了麼,還是位置是中鋒的關系……」紫原海夕琢磨著標語上的話,忽然看見放在最角落的豆綠色『根笑』T恤,感覺眼前一亮,「不好意思,能把那件T恤遞給我一下嗎?」
「可以哦。」
「謝謝。」
紫原海夕接過對方遞來的T恤,在紫原敦面前重新比試,「感覺好多了……」
她打量片刻,回頭問北信介和尾白阿蘭的意見:「怎麼樣?」
「挺不錯的。」北信介看著,這樣回答她。
「我不想要,」紫原敦有點不樂意,反抗拒絕,「我說啊,真的會有人喜歡這款T恤嗎?」
「為什麼不喜歡?不覺得『嘲笑骨氣的人,會因敗給骨氣而落淚』這句話很帥氣嗎?」
「不要!反正我絕對跟喜歡這件T恤的人合不來,我要走了!」紫原敦忽然想起她之前的話,「你不是說還要去看比賽嗎?」
「確實,時間好像有點來不及了!」
「要不我們之後回頭時再來看看?」北信介看著腕表,然後詢問她。
「……」
在三人上前打量T恤而落後一步的尾白阿蘭,面對他們因為買T恤而討論起來的一幕,感覺自己一直有點插不進話。
現在終於到他說話的時機了麼。
「那個,再不快點比賽好像已經開始了……」
等到四人離開主場館,趕到副賽館的時候比賽已經開始了一會兒了。
四人…主要是三人看著比賽,過了一會兒尾白阿蘭盯著場上的木兔光太郎,「感覺木兔他好像有點不在狀態呢。」
對方實力是排名全國前五名的主攻手,但今天幾乎沒有怎麼扣球。
「情緒好像有點不太高,大概陷入消極模式了吧?」紫原海夕也注意到了。
北信介看著場上的賽況,同時問身邊的紫發少女:「紫原桑跟木兔桑關系很好嗎,看起來很了解的樣子?」
「嗯……還行吧。」紫原海夕想了一會兒,「畢竟三年級的時候,我們坐了一學年的前後桌,木兔那個人經常在一些別人不在意的小事上較真起來,有些時候還挺難搞定的。」
想到北信介也算知道她中學時期的人,分享欲一下子起來了,忍不住想跟他說起更多。
「但是有時候跟小敦一樣又特別幼稚,托他的福,最後一年還算過得可以,有時候挺開心的。」
「這樣啊。」北信介回頭看她一眼,又如常地轉回去。
堵著的東西在心裡莫名慢慢泄通了。
「那真的是太好了。」他忽然發出一聲真切的感嘆,像是感同身受似的為她開心。
中場休息時,正當紫原海夕想著要不要給木兔應援兩聲,對方和夏季那次見過的隊友說了什麼,只見他環顧球場一圈,視線在身旁人指的方向中看見了她,紫原海夕對上木兔的目光一愣,向他揮了揮手。
下一秒,又見他的隊友把手指向球場旁的進出口,一個全身橘色的小個子選手在那裡舉著一件藍色的王牌心得T恤朝向木兔。
木兔看著滿場都在關注著他的觀眾,和特意來看他比賽的中學同學和心愛弟子,視線落到T恤的三句王牌心得上,受到暴擊×3的他想到身為王牌的使命上,突然就滿血復活了!
紫原海夕離得太遠聽不清球場上說了什麼,只能看見木兔忽然恢復了元氣,她的視線落在球場旁那人舉的T恤上,認出了是自己之前試過的其中那一款。
紫原海夕忽然有了一種緊迫感:「小敦,你看!等下回去趕緊買吧,不然T恤就被人買完了。」
在恢復過來的木兔加持下,比賽像加了倍數鍵一樣,沒過太長時間就結束了,和木兔光太郎短暫告別後,留下他和隊友們依舊在球場上慶祝,紫原海夕和大家重新回去主場館。
中途,紫原敦忽然停下腳步,捂著肚子:「那個,我想先去一趟廁所。」
紫原海夕回頭看著他不算太過關的表演。
「我也想去,之前水有點喝多了。」阿蘭的情況是真的。
紫原敦有了支援,一下子就理直氣也壯,把阿蘭迅速帶離現場,「那我們快走吧。」
只好原地停下來等兩人的紫原海夕和北信介站在過道上,距離挨得有些近。
今天在此之前一直都是有其他人在場,現在是第一次兩人獨處,紫原海夕忽然有些後悔讓弟弟逃走太快,因為此時她突然有些不知道該和對方說些什麼對話。
「紫原桑。」
北信介在旁邊輕聲喊她,提出了一個對她來說可行的建議,「不知道他們多久回來,不如我們先去賣T恤的地方等他們。」
他問道:「我也想選一件T恤,你能幫我參考一下嗎?」
第18章 發燒
體育館內人來人往, 藍色球服和黃白球服的陌生高中生從身前經過,兩人都沒有在意交錯而過的陌生人。
紫原海夕和北信介靜靜地站了一會兒,在沒有見到遲遲未歸的身影時, 少年如此對她請求。
「我也想選一件春高的紀念T恤, 紫原桑能幫我參考一下嗎?」
面對他拋來的問題, 就像打破沉靜的突破口, 紫原海夕順利接上:
「……北桑喜歡哪種的, 宣言心得、T恤顏色之類的有偏好嗎?」
「深色之類的,畢竟想運動訓練的時候穿。」
「中色調和暖色調感覺很合適北桑,因為頭發的顏色, 」紫原海夕想著他的校服和球服顏色, 看著穿著紅白隊服外套的他,「北桑有想嘗試不同的風格嗎?」
「冷色調的話,青藍色也能給人清爽的感覺。」總感覺白色頭發配什麼都有點犯規。
米色地磚上的黑色寬邊仿佛把他們和路人分成了兩片世界,兩人沿著邊上的地磚走,商量了片刻在下一個路口准備轉彎。
販賣春高紀念T恤的地方就在前方不遠處, 不過此時那裡已經站了兩個人。
星海光來和剛才在木兔光太郎比賽的副賽館才見過的那個全身橘色濃度過高的小個子選手, 兩人一左一右隔著兩米的距離對視, 仿佛在進行某種無聲的比拼, 中間的氛圍叫人莫名其妙。
「他們在干什麼?」紫原海夕看著星海光來忽然昂起下巴查戶口似的盤問對方的身高摸高等情況, 那個選手居然也老老實實一問一答,不禁有些疑惑地問向北信介。
但顯然和她一起過來的北信介也不了解情況,看著攤位前又陸續增加的人,「我們也過去買T恤吧。」
「好哦。」
「你好, 星海君。」兩人從攤位前半天不買的星海光來面前一同走過, 她問道:「不好意思,之前的根笑T恤還有嗎?」
她的話讓星海光來想起了自己來此的目的, 趕緊轉頭:「我也要根笑T恤,請給我s碼!」
紫原海夕接過購物袋時,北信介有些擔心:「紫原君要是不接受的話……」
「那我就留著自己穿吧,over size 搭條皮帶也很酷!」紫原海夕覺得自己穿上也很帥氣,偶爾還可以當睡裙穿,「北桑決定好了嗎?」
「……我也選這個吧。」
北信介覺得都是振奮人心的熱血發言沒有太大差別,想到她之前說的這個顏色很清爽,解釋了句理由,「衣櫃裡沒有這個顏色的衣服,偶爾嘗試一下吧。」
三人陸續付了錢,不由讓售賣的人覺得深思:原來這個款式的紀念T恤這麼受歡迎麼,要不明年多准備一些吧?
幾人在趕來尋找星海光來的晝神幸郎催促聲中,發現鷗台的比賽快要開始了。
想起還沒回來的紫原敦和尾白阿蘭,以及在敦手裡的塑料袋,北信介讓她先去鷗台的學校應援座位,他去幫忙尋找不見的二人。
等到她和自己班上的同學碰面,在比賽正上方的應援座位坐下後看著官方熱身環節的橙色球場,紫原敦終於姍姍來遲。
「你到底是去哪裡了?」
「廁所啊。」
「怎麼會去了那麼久?」
紫原敦把自己在廁所門口遇見的陰暗的戴著口罩縮在牆角的可疑家伙告訴了她,「明明給他讓開了位置,但半天不進廁所反而一直盯著我呢。」
紫原敦看著她:「是不是很可疑?」
「如果你沒有在廁所拎著袋子吃零食的話,也許對方確實可疑。」紫原海夕看著他手腕上掛著的袋子,不知道他做了沒有。
「吃了,因為有點餓了。」紫原敦勇於承認,特別善解人意,「但是怕他嘴饞,我特意背過去吃了。」
北信介找到他們的時候,原本上完廁所正准備喊紫原敦回去的阿蘭偶遇了同樣過來的井闥山自由人和主攻手,作為夏季IH冠亞軍隊伍交過手的阿蘭和古森元也順口聊了起來,一時忘記了時間。
本就不想太早走的紫原敦在廁所門口可疑的背向眾人「哢嚓哢嚓」,佐久早聖臣在他後面靠著牆根遲遲一動不動,只是臉色糟糕地死死盯著他。
雖然不清楚具體情況,但弟弟大概成為可疑人物了的紫原海夕直到最後也沒有見到過那位口罩男生。
因為她只去了現場兩天就生病了,之後也只是從平板直播的轉播中看完了鷗台的所有比賽,另一半分組的井闥山完全沒有遇上。
比賽的第二日,紫原海夕再次前往了東京體育館。不過今天她從起床開始總覺得頭有點微微發脹,鼻音也有些重,出現在稻荷崎眾人面前戴著嚴實的口罩,口罩外還裹了一層厚厚的圍巾。
「身體不舒服嗎?」北信介看著她的樣子,有些擔心。
「大概感冒了吧,明明昨天還是好好的。」紫原海夕後退了幾步,拒絕對方靠近,「北桑還是離我遠一點好,畢竟你們還要參加比賽,被傳染了就不好了。」
「還是要注意一點才好,最近是流感和腸胃細菌高發的季節。」
北信介注意到她只有一個人,身邊的弟弟不見蹤影,「紫原桑是一個人來的嗎?」
她搖搖頭:「小敦陪我來的,他離開一會兒,馬上就回來。不用擔心,我先在這裡坐一會兒。」
北信介看著乖乖坐在長椅上露出一雙眼睛看他的紫原海夕,稍微放下心,對她叮囑:「那我先去接受采訪,我們待會兒見。」
紫原海夕點點頭,看著他去稍遠的地方和電視台的記者說些什麼。
等到比賽快開始的時候,在副賽館那邊練球的稻荷崎眾人都回來了,在他們准備進場熱身時,她叫住北信介,對看著她的少年說出自己來的目的:「比賽,請加油!」
比賽正式開始後,紫原海夕和紫原敦站在一處人少的欄杆前往下望,身邊不多時多了一對情侶。
大概也是某校排球部成員的成熟打扮男生與被叫做「美華」的女友看著下方球場上的比賽,順便在兩人身邊充當了一回排球解說員。
紫原海夕看著下方的橙色球場,稻荷崎的對手正是昨天遇見的那個從頭橘到腳的選手所在的隊伍。
「話說這場比賽的應援還真是不得了,我感覺耳朵都被震聾了,」紫原敦撓撓耳朵,「這種情況電視直播裡足球場和甲子園才會有吧,沒想到現實中能看到。」
「也算一種戰術吧,把球場變成自己的主場優勢,別管手段怎樣,能影響到對手心態就夠了。」戶美蛇隊老本行的大將優在女友旁不禁對他接了一句。
「但是連自己球隊都被影響到了吧,稻荷崎最開始那個發球,厲害——還真夠敵我不分的。」昨天看了兩場的紫原敦算對排球有了些了解,以前在鷗台文化祭時也見過宮侑的發球,本在運動方面就很有天賦的紫原敦敏銳察覺到了宮侑最開始那個發球跟以往的不同。
「惡鬼助威吧。」在一旁扶著欄杆看比賽的紫原海夕暑假時就見識過了,當時和鷗台在一起看見的那一幕,「打得不好或保守的話自己方的球員也會被他們倒喝彩。」
「不會吧?!」女友美華有些不敢相信,感覺好可怕。不過沒想到,今天居然真的被她見識到了一次。
紫原海夕看著第1回 合持續進行的比賽,這時對方的和太鼓也全部到場,兩方的助威氣勢重新回到同一起點。
紫原海夕的視線在雙方球場上移動,明明是支持稻荷崎的一方,視線卻時而被那個球場上的小橘子和對面的二傳組合技能吸引過去。
忽然有點猜到為什麼星海光來這麼關注他了,身高是一個方面,對方打的位置還是副攻,大概是某種程度上覺得自己有了對手。
比自己矮的家伙居然能打最需要身高的副攻,想看看他到底強在哪裡的心態。
紫原海夕從高處,看見了最下方球場外圍選手觀戰的地方,不僅鷗台的星海和晝神來了,梟谷的木兔和赤葦也在圍觀。
總感覺這場比賽,關注的人特別多。
北信介在第二局比賽末尾的時候終於上場了,那個時候,紫原海夕努力探著頭往下望。
他上場的時間並不長,在第三局又再次下去了,但是他每次接球的時候,紫原海夕能感覺到一種水到渠成的寧靜之感。
就像風吹經山谷拂掉花露,露珠滴進水面漾起層層漣漪,悠揚的風聲飄過稻田,一切都是最自然平常的感覺,卻恰到好處。
如果用樂器必須的話,紫原海夕覺得他就像低音組的樂器。
華麗的高音固然能讓人精神振奮、氣勢昂揚,但是沒有低音為其提供穩定堅實的基底,高音就會顯得空洞和縹緲。
稻荷崎和烏野兩所高校為所有人提供了一場精彩的比賽,隨著結束的哨聲響起,紫原海夕在口罩裡沉重的呼吸,為稻荷崎和少年獻上最忠實的持續掌聲。
看著兩所球隊退場,紫原海夕轉頭對弟弟道:「小敦,離開的時候你能在外面等我嗎?我晚點再出來,稍微有點事。」
與紫原敦分開的她等在最初的長椅上,想到她之前在樓梯下聽見他們比賽後的對話,耳邊傳來節奏熟悉的腳步聲,她轉頭看去:「已經換好衣服了嗎?」
「嗯,等很久了嗎?」北信介坐到她旁邊。
「沒有,我也剛到不久。」紫原海夕搖頭,「稻荷崎的大家呢?」
「都還在休息室那邊,比賽了那麼久也有些累了。」
紫原海夕:「這樣啊,很令人澎湃的一場比賽呢,累了也在所難免。」
「回去前想再見你一面,看見北桑放心多了,」紫原海夕說著,口罩把臉周熏出一圈熱氣,她起身「那我就……」
剛撐著椅子准備起身向前,腦海中一陣暈眩身子不由釀蹌了下,紫原海夕剛准備往後扶住東西,一只著急的手先抓住了她的手腕,「小心!」
「紫原——你還好嗎?」
他的語氣中帶著少見的焦急,握住她手腕的人覺得手心裡的溫度有些高。
紫原海夕還有些愣神的時候,另一只手已經探進她的發絲,手掌覆上她的額頭。
北信介感受著溫度,蹙眉:「你好像發燒了。」
額* 頭上溫涼的觸感貼了一會兒,又再度撤走,舒適的溫度讓人不禁想要貪求更多。
紫原海夕看著站在她面前,眼中帶著擔心情緒的人,後知後覺的應道:「……是嗎?」
兩人都沒注意,剛才北信介情急握住她手腕的那一只手,一直沒松開。
第19章 被發現了嗎?
「北前輩呢?」
坐在地板上整理背包的宮侑, 發現三年級前輩中少了一個平時存在感很獨特的身影,轉頭問向旁邊先一步拎起包的宮治他們。
正准備出發去看第三天烏野高校比賽的幾人聚集在雙胞胎的房間裡,牆邊雙手抱臂的角名耷拉著眼皮, 聞言眨了下眼睛:「北前輩跟監督他們請了假, 今天好像單獨外出了。」
「真的嗎, 那今天他不去看比賽了?」
「有點好奇他去哪裡了?」
此時被他們議論的消失的北信介, 已經乘車來到了一片住宅區, 在某戶房屋前停了下來,他看著圍牆旁刻著「紫原」的木牌,按響了門鈴。
「來了——」房屋裡傳來聲音, 隨著家門打開紫原太太看著隔著柵欄鐵門站立在外的高中男生, 有些陌生的問道:「你是?」
「突然冒昧的上門拜訪,我是昨天通過電話的北,因為對紫原桑的身體有些擔心,想來探望她好一些了嗎。」
「啊——北君啊,」紫原太太想起來了, 一聽見他的聲音立馬回憶起昨天的那通電話, 「昨天真的是麻煩你了。」
當時她看著打開門牽著女兒回來的小兒子, 還有他們手裡的藥袋真是嚇了一跳, 正在她有些擔心的時候, 那一頭送他們上車的北信介電話就打過來了,詢問他們已經到家了沒有。
紫原太太接過手機,還感激地跟對面細心叮囑的他說了好一會兒話。
真是一個內心細膩容易讓人產生好感的好孩子呢……
紫原太太連忙打開院前的柵欄鐵門,熱情的請他進來, 並說道:「Miyu的燒已經退了, 不過還有些感冒的其他症狀,現在正在房間裡修養, 我讓敦帶你上去看望她吧,順便給你們准備一些茶點。」
「那就打擾了。」
北信介禮貌的對她點點頭,才跟著被喊過來的紫原敦往上走,來之前給對方發過訊息沒得到回復的他心裡同時松了一口氣。
「海夕妞有人來看你了哦,是北仔……」
紫原敦領著北信介一路來到二樓,敲了兩下推開一扇掛牌上寫著少女名字的房門,聽著裡面的聲響正開口時,剛踏進房內的兩人一眼就看到了披著外套半靠在床上不小心又睡過去的紫原海夕。
紫原敦回頭看著旁邊的人,「怎麼辦?」
昨天就被紫原敦不明原因喊北仔的北信介有了一定免疫能力,不像昨天一樣微楞,即使再次聽見他這麼喊也能保持面不改色。
床上,少女手旁倒下去落在被面上的平板裡還持續傳來不大不小的聲音,聽內容能認出是春高的直播解說,北信介走上前把平板撿起關上順手放在她床邊,房間裡一下子安靜下來。
「沒關系,我在這裡坐一會兒等她醒來吧。」
北信介把手中一直提著的袋子放下,裡面裝了一些路上買給她的慰問品。
房間裡的布置很溫馨,是與他的臥室截然不同的柔美風格,東西大多和學習與音樂有關,窗前的陽台上舒展著一盆土栽的五色風信子,房間裡有許多少女留下的痕跡。
初次進入這種陌生環境的北信介沒有隨意走動,在樓下傳來紫原太太和鄰居的說話聲,紫原敦聽著母親的喊聲暫時離開去端茶點時,北信介把他起身腳邊不小心帶跑的兩個抱枕重新擺放好位置,視線不由落在了熟睡的女生身上。
安靜的暫時只有他們兩個人在的房間裡,從她那裡傳來勻速可聞的呼吸聲,少女微微偏著頭,露出半側沉靜的睡顏。
看著這一幕,北信介莫名腦海裡就浮現出了過年那夜看見的那張照片,想起照片中穿著和服的紫發少女像手中煙花般燦爛的笑容。
沒人看見到當時少年尾稍帶黑的雪發掩映下,耳朵兀然地紅了些許,久久才散去。
紫原海夕醒過來的時候,紫原敦正盤腿坐在茶幾前,嘴裡發出輕微窸窸窣窣的聲音。北信介站在書架的旁邊,面前擺放著許多音樂CD和雜志,正看著她中學時期全國大賽金獎的合影照片,目光落在最後一排最右邊的紫發少女身上,聽見後面的動靜轉回過頭看她。
「紫原桑睡醒了嗎?」北信介的聲線帶著輕柔的關切。
紫原海夕看著忽然就出現在了她房間裡的人,晃了一下神,急忙從床上坐起來才懊惱地說道:「北桑來了應該叫醒我的!」
「不,」他不這麼認為,「生病的時候就應該多多休息,紫原桑睡得很沉。」讓人不忍心把她叫醒。
他稍微向右走近一些,在書桌旁邊的椅凳坐下,目光平視著她問道:「身體感覺怎麼樣了?」
「感覺好很多了,就是鼻塞和喉嚨還有點痛,沒有什麼食欲……」
「我正好買了一些能量果凍,能補充發燒流失的電解質和大量維他命,現在想嘗嘗嗎?」
「嗯,謝謝北桑。」紫原海夕接過他幫忙打開的能量果凍,交接時手指無意中碰到他的,倏而想起昨天他擔心地直接握住她的手時的場景,對方當時喊她的那一刻也沒有加平日的敬稱。
「……」紫原海夕若無其事的收回手臂後,雙手抓著能量果凍的外殼認真的吸著,看起來心無旁騖,像是餓狠了一般。
北信介也沒有說話,但是目光一直看向正在吸著果凍的少女,雙手自然的搭在腿上,在她吃完了以後又主動伸出手接過處理:「交給我吧。」
「謝謝北桑。」她在對方注視的目光中僵硬的吸完了果凍,遞還給對方,看著一切自如的北信介,對方好像並沒有在意,有些放松下來的同時心裡也空落落的。
後來,在紫原家待了兩個小時的北信介適時提出告辭,直到他離開後紫原海夕也沒想起來問對方是怎麼知道她家地址的。
點心「哢嚓哢嚓」被消滅的聲音從頭響到了尾,一直在耳邊持續。
紫原敦就像一個在世界外旁觀全程的路人,惱羞成怒的紫原海夕忽然一個抱枕扔到了他背上,「去你自己的房間吃啊,要是碎屑弄髒了地毯你要負責弄干淨。」
「啊喲,」被砸的紫原敦盡管不疼還是反射性的叫了一聲,不滿的抱怨道,「你們都干什麼嘛,一個兩個奇奇怪怪的!」
「什麼?」紫原海夕順嘴反駁,「哪裡奇怪了?」
「我什麼都沒說你還用枕頭丟我,還有北仔,一句話不說盯著你大半天……」
「——什麼時候?」紫原海夕不由打斷他的話。
「你睡著的時候啊。」要不然還能是什麼時候。
連他第一次端著茶點走上來都沒發現,正當他想直接走進去的時候,鄰居借完醬油離開後跟上來想打個招呼的媽媽一把揪住了他,還不讓他發出聲音。
這次他又做錯了什麼?已經按照媽媽說的一直在吃了。
……
從紫原家離開後,北信介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又走過一條巷子後,忍不住停下腳步,在某戶人家的院牆外站立片刻。
手指上互相觸碰留下的觸感仿佛還殘存在上面,帶著少女身上的氣息,紫原海夕的手指並不算十分柔嫩,因為練琴和園藝部干活的緣故,她的指腹有一層薄繭,當從他的指背劃過時留下輕微的癢意。
他越想不去在意,反而越發覺得那種觸感沒有隨之消失,卻越來越鮮明,無措之下那時只能一直看著少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還真是沒辦法呢……」
從來不知道緊張感是什麼的他最近卻總是碰到這種情況。
在手機收到她回復的信息的時候;跟幾天沒聯系的對方主動發「聖誕快樂」的時候;想到即將會在東京見面的時候;重逢時向對方打招呼的時候……越來越多,但是還是忍不住的想要和她說上話。
那天晚上,阿蘭和阿侑他們來家裡找他去逛廟會,在不遠處和奶奶說話,未經紫原桑的同意悄悄保存對方那張照片的時候,蔓延的緊張那一刻如白噪音般包圍了他,冷靜以後卻舍不得按下刪除。
北信介仰頭看向天空,毫不避諱自己的心情,畢竟存在且確定的東西,沒有去否認的必要。
不過他還是想找一個適合的時機,再鄭重坦誠的告訴對方,可是絕不是倉促的現在,少年向前走著,即將快到車站時,忽然被身後仿若錯覺般由遠及近的喊聲叫住。
北信介回頭看著匆忙換了身衣服拿著外套追出來的紫原海夕,對方撐著膝蓋氣喘吁吁的看著他,似乎有話要說。
紫原海夕攥著外套抱在懷裡,直起身子看向他,不知是哪裡來的勇氣,脫口而出的問道:「北桑對我有好感嗎?」
完了,話說出口的一瞬,紫原海夕就知道今天之後他們也許就再也沒有交集了,哪有人這樣告白的?
此前腦海裡一直回旋著紫原敦那句「睡著時盯著你」,讓她頭腦一時衝動的一路跑來也把之前不准備短期內告白的計劃拋卻腦後,結果卻沒想到說出了這樣的話。
大概今天以後他們連朋友都沒得做了,聯系方式也得互相刪掉,就是不刪發去的消息也像石沉大海,要是以後在京都讀書偶然碰見對方也得當做沒看見……
紫原海夕的腦海裡想著無盡的後果。
「那個…那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她試圖收回剛才的那句話或者想辦法加以補充說明,就見少年微微偏過臉頰邊飄起一絲少見的羞赧,手指微動,片刻後又轉回頭看向她:
「被發現了嗎?」
北信介不知道自己是哪裡沒有掩飾好,他忍不住提出這個疑惑。
紫原海夕被他的反應有點弄呆了:「……真的?」
既然被她揭穿了,北信介自然不會再去狡辯,雖然覺得對方還病著,過兩天自己就要回兵庫了,眼下怎麼看都並不是一個告白的好時機,但還是大方承認——
「與其說對紫原桑有好感,不如說我喜歡紫原桑更為恰當。」
少年低眸看著紫原海夕,腳尖對著她的方向:「抱歉,本來不准備在這種場景下說給你聽的。」
「……那,我可以把它當成告白嗎?」紫原海夕的話有些飄忽,仿佛他說一句開玩笑,她也會附和著應下來,當成沒發生過。
「當然。」可他偏偏這麼說。
紫原海夕咽了咽口水,聲音有些自己知道的發顫。
「我能接受……嗎?」
「當然可以,我會很高興。」
北信介上前把女生手裡的外套接過來,給她穿上,聽見後面這一句,他給對方整理衣領的動作一頓,十分認真的回答她。
少年少女站在前後無人的街道上,陽光全程注視的影子下,手指觸碰悄無聲息地抓住了屬於對方的手。
北信介牽著跑出家門的紫原海夕往回走,有些擔心突然跑出來的她加重感冒,而她本人卻還有些恍恍惚惚。
「是真的嗎?」
「嗯。」
「還可以再告白一次嗎?」她提出一個感覺無理的要求。
「我喜歡紫原桑。」
北信介再次說了一遍,過了一會又回頭看她,「紫原桑呢?」
紫原海夕看著他,鄭重的對他說道:「我喜歡北桑。」
少年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淺笑,看著她說:
「那以後請多多指教。」
第20章 不對勁的北前輩
說句這句話時, 白發少年溫柔的眸子在陽光下泛著暗金的碎光,讓人心動神移,像是能把人徹底融化在這片柔和的眼神裡。
「嗯, 接下來也請北桑多多指教。」
紫原海夕看著他用力地點頭, 緩慢而堅定的回復, 那一刻就像完成了什麼重要的儀式, 彼此注視著對方的雙瞳, 能看見雙方瞳眸中倒映的自己。
被握住的手掌好像收緊了一些,又盡量維持著不會讓她不舒服的程度,北信介還是有些擔心:「抱歉, 會疼嗎?」
紫原海夕搖搖頭, 發出鼻音:「嗯……不會。」
左手被他結實的大掌牢牢牽住,兩人亦步亦趨地走過巷口,偶爾飛鳥經過停留在牆上,好奇的盯向兩人,又在圍牆後忽然跳上來的四腳獸靠近時展翅飛走。
三花貓舔舔爪子也不失望, 它瞥一眼說著話的二人, 從牆沿上邁動四只輕巧的爪子快速超過他們, 不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
跑出來追趕他的路感覺特別漫長, 總擔心來不及他就消失了, 但現在紫原海夕卻覺得這段牽著手往回走的路程距離有點短,要是能再長一些就好了。
不知不覺,紫原家的房子在前方就能看見,停下腳步時牽著的手也不舍的松開, 北信介把她重新送回了家, 兩人都明白分離的時間到了。
「不要擔心,我明天再來看你。」北信介看著她失落的表情, 低而柔和的聲音安慰。
「真的嗎?」
「嗯,稻荷崎要兩天後才回去,所以還有時間。」來之前只想著探望她一次就好的北信介,此刻也有些舍不得分離,而且她就這麼跑出來,也讓他對她後續的身體狀況有些擔心。
「快進去吧,外面還是有些冷,小心不要繼續著涼了。」
「那你晚上記得聯系我。」
「嗯,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看著揮手向她告別的北信介,紫原海夕總算走進了家門,一進玄關從發現了等在客廳裡的兩雙眼睛,紫原太太抓住被迫留在原地有參與感的紫原敦,緊張的問道:「怎麼樣?」
紫原海夕:「……」
紫原太太雙手捧著臉:「別瞞了,媽媽也是過來人,也有過這樣的青春哦∼」
等她好不容易擺脫母親回到房間裡的時候,坐在合上的門板後深吸一口氣忍不住捂著臉,後知後覺的感受著跳動如雷的心髒。
紫原海夕把自己拋進床上埋進被子裡,按照北信介之前叮囑的那樣做,依然對如今的現狀有些不可思議。
她打開跑出去前匆忙合上的手機,裡面有對方來之前發來的訊息。
沒有注意到的她醒來後反而看見了出現在她房間裡的本人,就算是朋友一般也不會做到這種程度吧,抱著這種縹緲的希冀結合紫原敦的話,她的心裡出現了可能有些不太實際的期望頭腦發熱的衝了出去,但所幸得到了一個完滿的結果。
紫原海夕抱著手機,望著天花板,忽而又舉起手機看著聯系人界面的名字,暗滅又按亮,如此反復。
另一邊的北信介,看著少女進了家門,在門關上後也終於徹底轉身離去。
看著手表上的時間,估摸著大家還沒有回旅店,他也前往東京體育館與他們彙合。
此時,東京體育館的B球場,正在進行著四分之一決賽,烏野vs鷗台。
宮兄弟兩個靠著過道旁邊的欄杆,看著球場上面正比完前兩局的比賽。
雜食性不斷進化騰飛的烏鴉和衝破風浪與暴雪的海鷗,究竟誰才是空中戰的霸主,無論哪一隊會贏都讓他們很感興趣。
打敗稻荷崎的烏野在丟了第一局後,成功拿下了第二局,一般來說拿下第二局的隊伍氣勢更盛對第三局也會更有利,但現在鷗台那邊的感覺反而比烏野更輕松一些。
宮侑的視線不由看向那邊穩定地給人無法琢磨的感覺的鷗台,不由嘖了下嘴:「還是一如既往的從容啊,每個人幾乎都能做到比賽中不去失誤,我其實很不喜歡跟鷗台這種類型的隊伍打。」
「啊,我有點懂——比起鷗台的穩定,不論什麼局勢從不消減狀態或者反過來被逼上絕路氣勢更強,反而是烏野那邊橫衝直闖地把局勢攪亂脫離正軌才更有趣吧。」
「沒錯,鷗台感覺穩定的就像一個狗皮膏藥似的難以甩掉,特別不好對付,跟北前輩給人的感覺差不多呢。」
「那種平常心對吧,真的是可怕……」宮治忍不住起了雞皮疙瘩,「很多時候根本搞不清北前輩在想什麼。」
兩人趁著北信介不在,在背後大膽的嘀嘀咕咕,忽地聽見北信介的聲音出現在身後——
「我倒是挺喜歡鷗台的風格的。」
北信介從他們倆之間的空處看去,視線落在鷗台的隊幅標語上忽然開口。
宮侑和宮治忽然打了個激靈,猛地回頭看著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北信介,滿頭出汗:「北…北前輩,你什麼時候來的?」
「從『鷗台穩定的像一個狗皮膏藥似的難以甩掉』開始。」北信介簡單回憶後回答。
「……」宮雙子頭上的汗更多了,嘩嘩落下來。
那不是剛好聽見他們倆在背後悄悄說他了嗎?!
北信介忽然笑起來:「別在意,我就是開個小玩笑,其實我兩分鐘前就到了。」
他走到旁邊的圍欄旁,和雙胞胎一起往下看。
宮雙子:「是嗎……?」雖然松了一口氣但是好像不對吧!
還有,北前輩每次開玩笑但是說話時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是真是假才最可怕吧。
不過剛才他居然笑了,話說回來,北前輩今天心情很好嗎?
宮侑忍不住問他:「北前輩,你從外面回來了嗎?」
北信介:「嗯。」
宮治接話:「是什麼事?」
北信介:「紫原桑生病了,我不太放心去探望一下。」
兩人恍然大悟,之前還以為他在東京有其他認識的人呢。
宮治:「北前輩和紫原桑的關系還真好呢,紫原桑身體怎麼樣?」
「昨天聽說是發燒了吧?」宮侑還記得昨天比完賽後北信介出去了一趟,好久才回來。
「嗯,燒已經退了,還有一些感冒的症狀。」
在三人說話的時候,B賽場上的第三局比賽已經開始了,途中角名倫太郎也來了這邊和他們一起看。
不過快到尾聲的時候,烏野那邊接連出了狀況,兩天內連續打了三場高強度比賽,經歷狐狸、貓與海鷗之後,烏野那個全身橘色的矮個子副攻終於被打倒了,突然倒在了球場上,再加上之後另一個眼鏡男生腿部抽筋,兩個副攻陸續下場。
之後盡管烏野剩下的成員全力奮戰,四分之一決賽依舊被鷗台拿了下來。
「最近流感盛行呢,烏野的那個小個子在賽場上跳個不停,賽後大概也沒做好身體健康管理。」角名靠著欄杆上,半垂著眼皮看下面結束了的球場。
原本結果還不確定的比賽,突然因為這樣的意外而結束,總感覺有些可憐呢。
「這不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嘛,翔陽大概特別不甘心吧。」
宮治看著只要對某個選手起了興趣就自來熟開始喊對方名字的宮侑,昨天和烏野比賽結束後還當著對方隊伍二傳的面就說以後要給日向翔陽托球:「嘛,結果就是一切,你不是經常這樣說麼。」
「我倒覺得每一次練球、每一次鍛煉還有之後每一次吃下的飯才是造就身體成長的要素,比起結果那段經歷顯然更有價值。」北信介聽著三人發言後也發表自己的想法。
「而且從昨天的比賽來看,對方也不是輕易會放棄排球的人,雖然這場比賽的結果有些遺憾,但大概這段經歷也會化作肌肉的一部分,以後會特別注意身體管理努力提升自己的極限吧。」
「……」過度的沉默中,角名有句話想說,「他的極限已經有點變態了,還要繼續提升嗎?」
想想那家伙可是打了三場高強度比賽才終於被打趴下了,角名倫太郎想想都覺得自己受不了這樣的排球腦袋。
不遠處的C球場忽然也爆發出一陣喧囂聲,吸引了其他地方的視線,幾人看去發現,原來是IH冠軍隊的井闥山也因為二傳隊長意外受傷,被連追兩局同樣在四分之一決賽裡被淘汰了。
至此,夏季IH的冠亞軍全部離開了春高舞台,大概這也是春高的不確定性所具有的特殊魅力。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贏的到底會是誰。
宮治轉回頭:「怎麼樣,明天要一起來看鷗台和梟谷的准決賽嗎?」
「來吧。」宮侑答道。
「來啊。」角名也說。
「抱歉,你們來吧,」三人的目光移向答案出人意料的北信介,只見他說:「明天我還想去探望一下紫原桑,而且今天她雖然好些了但後來又吹了風,我有點擔心。」
說完,他隨著離場的觀眾率先往外走,他身後的幾人反而沒有動靜。
宮侑覺得:「北前輩有點奇怪呢,阿治你說呢?」
宮治點頭:「我也覺得。」
「對吧,之前我感冒了,想要堅持練球結果被北前輩因為不注意身體管理狠狠批了一頓,當然……也給我准備了梅干,但是!他當時說話絕對不是這個態度吧。」
「沒錯,我還記得當時我和銀也被你牽連受批評了。」宮治作證的點點頭。
「為什麼紫原桑不注重身體管理,北前輩對她繼續吹風跟對我的態度就完全不一樣!」
「這是男女性區別對待嗎,但是北前輩不是這樣的人吧。」
「或許是他當面批評了,但我們沒看見。」這樣一想,宮侑覺得才有些平衡了,畢竟感冒那天北前輩也悄悄給他准備了梅干,還是對他有些溫柔在的。
「真是夠了……」角名倫太郎看著因為北信介到底有沒有區別對待男女生的不同這個議題而探討起來的雙胞胎,有些心累地扭頭往另一邊走去:「我去找阿蘭前輩了。」
這兩個人沒救了,重點是這個嗎?他完全不想跟他們討論這件事。
離開的北信介不知道他身後發生的事,不過假如就算阿侑跑到他面前對這個不公平之事表示抗議,大概他也會面無表情地如實告訴他兩者不能混為一談。
宮侑被他批評是因為感冒還要堅持排球訓練容易加重病情,甚至引發其他肺部疾病或心肌炎,這種對自己身體不負責的行為,還可能會斷送他將來的排球生涯。
而紫原桑跑出來是情急之下一時衝動的特殊情況,後果也沒有他那麼嚴重。當然兩人告白後回去的路上,他也有叮囑對方以身體為重,別再做這種會讓他擔心的事情。
至於他會不會像批評宮侑一樣的語氣去批評紫原桑,北信介表示對待宮侑和對待女朋友的方式是不同的。
可惜,沒有這個膽子去詢問的宮侑得不到這個答案。
第21章 想一直這麼抱著
北信介再一次去看望紫原海夕時, 總算是放下了心。
雖然兩人昨夜和今早都已經通過了電話,對方也告訴他自己並沒有出現其他多余的症狀,但總歸他親眼見到人了才終於徹底把心放進了肚子裡。
北信介看著來給他開門的少女, 對方的精神狀況不錯, 感冒的症狀也有所減輕, 看來昨天的外出沒有給她帶來不好的影響。
少年的心裡松了口氣, 兩人經過玄關一起往屋裡走, 北信介這才發現紫原太太似乎不在家,本想向對方打聲招呼的他不由看向旁邊的人。
紫原海夕似乎讀懂了他的目光,還沒等到他問出口便解釋道:「媽媽和小敦在半小時前出門了, 兩人一起去了附近的百貨商場, 第三學期馬上就要開學了,他們去准備小敦的學校宿舍裡需要更換的洗漱用品。」
不提前准備好的話,小敦去了學校之後絕對懶得自己換的,只會說放假回來才十幾天,繼續用也沒有關系。
畢竟他可是薯片掉在了地上, 也會撿起來繼續吃的家伙。
「這樣啊。」北信介點點頭, 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等他們回來再打聲招呼吧。」
「紫原桑哪天開學?」
「大後天, 所以明天也准備出發回長野了, 我和小敦學校的假期差不多長,秋田和長野都是比較寒冷的地方,大概回去之後,雪還是很厚依舊沒有融化吧。」
紫原海夕說到這裡, 想起他之前的話, 「北桑也是明天回兵庫吧?」
「是的,我們十號開學, 回去之後正好趕上。」
兩人邊說邊走,北信介跟隨紫原海夕上了二樓之後,看著她的書桌前正攤開的書本和筆記,像是著急下去開門還沒來得及整理。
「剛才正在復習嗎?」
「是,因為前兩天不舒服暫時耽誤了原本安排好的計劃,所以趁你來前先把落下的補上了,等我先收拾一下吧。」
說著,紫原海夕正想動手整理,北信介抓住她的手腕打斷了她的動作。
「不,繼續吧——今天的不是正做到一半嗎?先把它完成吧。」他看向書桌上的筆記痕跡。
「但是……」紫原海夕看著北信介,有些猶豫,這樣她集中注意力做題後就不能完全顧得上他了。
「沒關系,本來就是來看望你的時間,陪你做什麼都可以。」對方明明是一本正經的語氣,說出的話語卻不自覺讓紫原海夕的臉上漾起淡淡粉霧。
紫原海夕只好在書桌前繼續坐下,看著旁邊靜靜守候的北信介,對方坐在身邊的高低圓凳上拿起她之前已經做完的部分看了起來,安靜又溫柔。
紫原海夕有些不放心,幾分鐘後又轉過頭:「北桑會不會無聊,要不要把平板拿給你看春高的直播?」
「不會無聊,」北信介的目光從紙上答案完整的清雋字跡落到她的臉上,「陪在紫原桑身邊看你做題的經歷很有趣,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機會,所以請繼續吧。」
她輕輕的應一聲,像是終於消停的聽少年的話握好了筆,看著面前的試題不再出聲,低垂著眸看著試題的文字眼睫微微輕掃。
紫發在脖頸處被分開,從兩側束成低馬尾的少女把注意力放在題干上,試圖沉下心的她經過反復的自我催眠總算順利的進入了狀態,手中的筆也漸漸動了起來。
房間裡流瀉著筆尖劃過紙張的輕微聲響,到後面越來越流暢,偶爾短暫停頓後又繼續響起,北信介的目光在少女專注地神情上輕輕落下,偶爾掃到少女低頭時露出形狀優美的纖長脖頸又禮貌的移開,不自在的偏離視線重新落到她手邊的題目上,也跟著思考,然後看著彼此的答案在心中重合。
書桌前寧靜和諧的氛圍淡淡縈繞在靜謐的兩人之間,北信介在紫原海夕翻頁時順便把對方已經完成的部分重新整理好,放在左上角。
過了一會兒,看著她拿過參考書翻了一陣子,抵著筆帽許久沒動靜後,不由關心的問:「怎麼了?」
紫原海夕微微蹙著眉,筆帽在臉頰上習慣性戳了戳,聽見旁邊的聲音把手中的題目遞給她看:「感覺這道題沒有什麼頭緒呢。」
「我看看……」北信介把頭湊近了些,兩個腦袋挨在一起看著題目上的文字,紫原海夕問,「北桑覺得呢?」
兩人討論的聲音從房間裡傳來,不時從沒有合上的房門飄進走廊裡。
「啊……這個思路嗎?」
「另一種也試試吧,紫原桑覺得呢?」
「等等——我好像有了些靈感,稍微等我一下!」
討論的兩人沒有注意到樓下有人回來時的動靜,從百貨商場回來的紫原太太和紫原敦,偶遇了冬假期間借住在東京的兄弟家裡的冰室辰也,他正准備來找紫原敦詢問要不要在開學前結伴回秋田陽泉,於是一起進了紫原家。
三人都看見了玄關外除了紫原海夕的鞋子,還有多出的另外一雙。
當下已經得知紫原海夕居然有了男朋友且是之前鷗台文化祭和他見過的北信介,冰室辰也原本正猶豫上來後是否要先和兩人打聲招呼又怕打斷情侶相處,但此刻,和紫原敦位於走廊外的他聽見門內飄出的聲音有些困惑不解。
難道房間裡的,就是傳說中的優等生的戀愛嗎?
冰室辰也回憶自己以往人生經歷中不小心撞見過的情侶在學校器材室、放學後無人的教室等地方大膽kiss的場景,對耳中聽見的滿耳朵學術氣息的討論聲,有些深深地不懂。
「室仔,你楞在後面干什麼,不是你說要上來的嗎?」紫原敦看著落後一步待在原地半天不動的冰室辰也,不等他反應便直接推開了前面紫原海夕的房門。
「小敦,你們回來了麼,還有冰室君?」
書桌前的兩人回頭看向房門外,冰室辰也正准備拉住先闖進去的紫原敦,兩人就這麼堵在了門口,冰室和裡面的情侶打招呼。
「紫原桑,還有北桑好久不見。」他解釋出現在這裡的原因,「我是來找敦約他明天一起回學校的……」
「室仔,你放開我啊。」紫原敦覺得他出門一趟好累,想在紫原海夕房間裡直接歇一會兒。
『不行!』冰室辰也在心裡暗道,他猶記得紫原敦暑假公交車上至今未洗脫的污水,害怕他有故意破壞裡面情侶相處的嫌疑,即使裡面只是在討論學習,但敦現在往裡面衝的樣子更加可疑,冰室作為好朋友不能讓敦繼續錯下去了,絕對要把他拉出去。
「怎麼了,都呆在門口?」冰室保持著姿勢和裡面二人寒暄的時候,紫原太太也端著東西上來了,他和紫原敦總算讓開了位置。
紫原太太:「北君,你來了啊,抱歉呢之前我們都不在家。」
「不會,我才是又打擾了。」
紫原太太擺擺手上的托盤,向他說道:「我們剛才買了布丁回來,馬上給你和Miyu的那一份也端上來。」
「不用,直接這一份給紫原桑和北桑吧,我和敦干脆去樓下吃,順便看看電視節目,對吧敦!」
在紫原太太也同意後,冰室辰也干脆的把紫原太太給他和紫原敦准備的這一份布丁放在房間的矮桌上留給兩人,然後拽著紫原敦不放,三人一起離開了房間並關* 好了門。
紫原海夕和北信介看著他們忽然的來,又忽然的走,彼此看向對方。
……
半小時後,完成了復習計劃的兩人坐在地毯上的矮桌旁,舀著奶黃色的布丁,紫原海夕不由想到了北信介之前送給她的那一盒。
「北桑喜歡布丁嗎?」
「挺喜歡的。」
「那為什麼要把那一盒全都送給我?」
「只是當時想那麼做罷了。」
北信介清楚的記得她說的是那一次,眼睛忽然閃了一下泛起笑意,握著勺子的手停下來對她問,「怎麼樣,好吃嗎?」
「嗯……」紫原海夕微微點頭,一開始舍不得吃,但後來還是舍不得浪費他的心意,最後在食用期限內全部吃完了,「非常的好吃。」
「那就太好了。」北信介的笑從眼睛蔓延到臉上,緩緩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比平時沉靜如水的他增添了幾分高中生青春洋溢所特有的少年感。
吃完布丁的兩人不自覺的靠的更近,紫原海夕忽然想起了一個昨天遺漏的問題:「為什麼北桑會知道我的家在哪兒?」
「前天在你們回去前,大概知道了你們換乘的車和路徑,再排除掉坐車用的時間,剩下的只要估算出到站後你們倆步行的速度就能確定出在這片住宅區裡的大致範圍。」
北信介看她好奇,向她解釋了自己能找到她家的原因,「而且正好在接近的路上還碰見了一位認識你家位置的路人,真幸運呢!」
「是嗎?」紫原海夕也有些好奇,「是誰?」
北信介回憶那個給他指路的人:「是個有些成熟的青年,他帶著細框眼鏡,表情嚴肅但人很細心,手裡拿著行李箱似乎正准備出遠門,肩上還背著像是球拍的包具。」
紫原海夕:「啊……聽起來好像是我大哥中學時期的同學,背的應該是網球拍吧?」
「有些像。」北信介覺得,他看過網球部的同學背過類似的。
「那應該是了,我們兩家距離不遠,對方現在好像是德國隊的職業選手,大概是回來過新年又離開了吧。」
話題結束後,剛才提起包具的北信介的目光落在了紫原海夕房間木架下的長方形樂器箱包上,昨天來時他也看見過,心裡有些猜測:「那裡面是?」
「那個啊,是小號。」
與小森美由紀的事情過後,如今已經沒有那麼在意的紫原海夕起身走過去蹲下把它搬出來,回頭看他,「要給你看看嗎?」
「可以嗎?」
「當然。」
她把黑色的長方形箱包放在兩人面前打開,裡面是一把金色的小號,幾年過去還閃動著耀人的色彩。
「北桑還沒有聽過『它』的聲音吧?」紫原海夕輕輕摸上它鍍金的管身。
「嗯,沒有。」他只聽過她拉琴的聲音,在那段失落的過去沒有他的參與。
「那我以後吹給你聽吧。」
「現在不行嗎?」北信介聽見她的話,望向身旁跪坐在地上拿起小號的少女。
「完全不行,畢竟我已經好久沒吹過了,」紫原海夕搖搖頭,想在他面前保持形像,「等我准備好了,一定給北桑吹一首完整的曲子。」
北信介看著她:「那就約定好了。」
「嗯,約好了。」紫原海夕抬起左手小拇指和對方拉鉤,北信介的拇指和她的互相摁上。
分別來臨的時候,比想像中還要不舍,大概是知道他們有一段時間都不會再見了,和北信介走出家門送他去車站的路上,她一直忍不住看著對方。
牽著她走出巷口的北信介,看著前方不遠的目的地,忽然頓住腳喊了聲旁邊的人:「紫原桑。」
「亻……」什麼?
紫原海夕正想出聲,忽然感覺手被他輕輕一拉接著松開,下一秒,整個人跌進了他的懷裡,對方的兩只手臂抱在她的背後逐漸收緊,耳邊傳來他低柔的聲音:「抱歉……」
但她總是這麼看著他,觀察了身邊沒有其他人的他有些忍不住了。
紫原海夕被他圈錮住無法動彈,心裡卻絲毫不想掙扎,忍不住抬起手反抱住少年結實的背,鼻腔裡滿溢著屬於北信介干淨的氣息,紅著耳朵被他牢牢抱在原地。
——沒關系。
不如說,她希望時間再長一點……
第22章 稻荷崎的北居然有女朋友
「那個, 不好意思——」
就在兩人剛結束那個彼此都不舍得分開的擁抱,重新十指相扣住繼續往前走沒兩步,一個身影踩點般到達地擋在了他們的身前。
「請問這裡是哪裡?」
攔在他們和車站之間的, 是一個黑發藍瞳長著一張頗有聰明相的池面臉高中生, 與宮侑看起來像是完全不同類型的帥哥, 對方手裡正握著一張紙條, 試圖向他們問路。
紫原海夕看著這位忽然冒出來的問路人, 稍微覺得他看起來有點眼熟,留有些許印像的她忍不住轉頭向身旁的北信介確認:「他是那個……烏野高校的二傳手嗎?」
「嗯,確實是他。」雙方球隊在春高的橙色球場上比賽過的北信介顯然印像更加深刻, 向她點頭。
北信介看向對面的男生:「你好, 影山君對吧?」
名為影山飛雄的烏野高校二傳手在紫原海夕兩人確認他身份的同時,他的目光也落在發色獨特、臉也眼熟的北信介身上,萬萬沒想到自己問路的時候居然會遇見比賽中見過的人。
「啊、稻荷崎的隊長——」
影山飛雄相當意外,看著面前十指相扣的二人中的那位白發少年驚訝出聲,視線又從北信介的手一直移到和他相牽的不認識的紫發女生身上。
……還有, 他的女朋友嗎?
「叫我北就可以了。」
北信介想起影山飛雄剛才攔住兩人的時候問出口的話, 「影山君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迷路了嗎?」
「那個, 什麼……好像可能是這麼回事。」影山飛雄不太確定的口氣說道。
說實話, 他也搞不清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有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我之前想去車站給新辦的Suica↑充值,然後去附近的商場買點東西,旅館的阿姨給我畫了乘車路線圖, 但是從車站出來不知不覺就走到這裡來了。」
「Suica↑?」紫原海夕對他話裡第一句的詞語有些沒聽懂, 不由跟著重復了一遍,然後在心裡變換了下語調才反應過來, 「啊,你是說Suica↓(西瓜卡)吧?」那種兼有儲值車票和電子錢包功能的智能卡。
「對,就是那個Suica(西瓜卡)!雖然我們這次輸了,但IH的時候和來年春高我們肯定還是要打進全國的,所以提前辦一張那個卡坐電車方便一些。」影山飛雄毫不氣餒的自信語氣,並且對他們會再次來到東京秉持肯定和堅定信念。
而且影山想到,他們隊裡的旭前輩和月島都有這個卡,所以他也想在走前順便辦一張。
畢竟他可是排球隊裡第一個、在春高之前的青年合宿時就一個人來過東京坐電車的人,這方面絕對不能落後其他人。
影山飛雄再次看著兩人,把手裡的紙條遞給對面的兩人看,「那個,你們知道這裡怎麼走嗎?」
「影山君,這上面的目的地是巢鴨站附近吧?」紫原海夕看著紙條上的標記,有些難言之隱,「跟我家這邊完全是反方向呢……」
「真的嗎?!」他本人的表情看起來相當吃驚。
「嗯,」紫原海夕點點頭,看著北信介還在看路線圖,湊近問他,「怎麼了?」
「感覺紙條上的地址有點眼熟,」北信介向她解釋,接著忽然對影山飛雄問道,「影山君,能問一問你們旅館的地址在什麼地方嗎?」
「嗯,我想想……名字叫做松鴉莊,附近的話……」影山飛雄努力組織語言表述自己住的旅館位置。
「果然,影山君住的地方離稻荷崎住的旅館非常近。」北信介肯定了之前的猜測。
「那這樣的話……」
紫原海夕和北信介對視一眼,兩人眼神交流了一會兒,在北信介向她點頭後,紫原海夕轉回頭對影山飛雄說道,「影山君想買的東西只有紙條上的地址有賣嗎?」
「不會,只是很普通的東西。」
「那不如就在這邊的商場買吧,離車站不遠,我們帶你去買完之後再一起去車站。既然烏野和稻荷崎住的近,不如就讓北桑順路和你一起回去吧?」
「真的嗎?」
「嗯,路上也有伴嘛。」說實話,他一個人回去讓人有點擔心。
之後,三人按照紫原海夕說的,先一起前往附近的商場,買完東西之後再回頭走向車站。
走在路上,影山飛雄有些好奇:「兩位前輩都是三年級的嗎?」
「嗯,影山君是一年級吧?」
「是的,」影山點頭,他看著家住東京的紫原海夕,「兩位都是稻荷崎的學生嗎?」
「不是哦,北桑是稻荷崎的,我是鷗台的。」
「啊……是鷗台的嗎?」影山飛雄有些微愣,沒有想到都是他們之前比過賽的學校。
「看,車站到了。」紫原海夕指著前方,把他們送到進站口後,看著影山飛雄順利給新辦的卡裡充值好了錢,她和回程的兩人在進出口的閘機前擺手道別。
在影山飛雄率先刷卡試驗成功進入閘機後,北信介看著紫原海夕走向樓梯離開車站的背影遠去消失,才終於轉身刷卡進入閘機後方,一邊向旁邊的影山飛雄抱歉地道:「久等了吧?我們走吧。」
「不,完全沒事。」影山他跟上北信介,好奇的看向對方收起來的卡片,「北桑也有Suica嗎?看起來顏色有些不一樣呢。」
他的卡上有一半是綠色,而北信介的卡上大部分是藍色的。
「我的是ICOCA,與Suica差不多的交通卡。」北信介向他解釋。
影山飛雄:「……這樣嗎?」其實他不太懂,為什麼做電車居然還有不同種類的卡。
就在影山飛雄猶豫另外一種卡他要不要辦時,忽然想起一件更緊急的事,問道:「北桑,你知道我們應該怎樣坐電車回去嗎,東京的交通網看起來非常的恐怖,五花八門的路線圖完全讓人弄不清會通向哪個未知的地方。」
「不用擔心,我們只需要轉三站就好了,很快就能到的。」
影山飛雄看著北信介那令人信服的沉穩表情,簡直就像是對於東京的鐵路駕輕熟路的感覺,讓人一下子就安下心來跟著他走。
在從容穩重的北信介帶領下,影山飛雄終於成功踏上了回旅館的路。此時,烏野所住的「松鴉莊」旅館外,遲遲沒有等到影山飛雄回來的一群人給他打了電話卻沒有接通,瞬間有些慌了起來,害怕影山飛雄迷失在了東京這座繁華大都市裡,一群人包括教練在內商量著先是報警還是先貼尋人啟事,忽然看見了朝著這邊走來的影山飛雄。
「是影山——」
「影山回來了!」
「影山你這家伙到底跑哪裡去了,電話也不接!」
「啊咧啊咧,City boy的影山不會是在東京迷路了吧,這麼晚才回來……」
「月島你少說兩句!」
一群人朝著影山飛雄跑去七嘴八舌的出聲,這時才注意到影山飛雄的身邊居然還有一個人。
「啊……是稻荷崎的隊長!」
這個反應跟影山飛雄認出北信介時一模一樣,不得不說他們是一個隊伍的。
「為什麼影山會和稻荷崎的隊長一起回來?」
「稻荷崎的隊長是叫北吧?」
烏野的教練身後,有兩個人看著北信介竊竊私語,搞不清怎麼一回事。
「對不起,讓大家擔心了。」
影山飛雄摸摸口袋裡的手機,發現關機了,向大家說了聲抱歉後,他向大家介紹身旁的北信介,「這位是稻荷崎的北前輩,之前在居民區偶然遇到了他和他的女朋友紫原前輩,所以就跟他一起回來了。」
「女朋友?!」有人捂嘴。
「居民區、偶然,」有人抓重點,「其實就是迷路了吧!」
「月島——」有人咬牙切齒。
烏野隊長澤村大地往身旁兩個腦袋上一邊拍了一掌,隨後趕緊對著北信介鞠躬:「真是謝謝北桑了!」
「不,我就住在不遠處的旁邊旅店,只是順路罷了,」北信介指了指松鴉莊右邊的高層建築,兩者相距不過五十米而已,「所以不用在意。」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原來稻荷崎與烏野居然住的這麼近,兩隊出門的時間錯開從來沒有遇上過,他一開始發現時也有點意外。
在一頓寒暄後,烏野眾人看著向前離開的北信介繼續走進前面那座高聳的豪華建築裡,那座旅館,不……應該說高級酒店把松鴉莊襯托的如同不起眼的小不點,大部分人仰起的頭一直沒有放下,依然看著那棟高大華麗的建築。
「稻荷崎居然就住在隔壁嗎?」
「他們的學校想必經費很足吧?」
「影山,稻荷崎的隊長他真的有女朋友嗎?」
「是的。」影山飛雄看著一直仰著頭保持著同一個姿勢的幾位前輩,雖然不解他們的舉動,但還是回憶了下當時紫原海夕和北信介親密相扣的手,以及他們送自己的這一程,「北前輩和紫原前輩都是很好的人。」
「可惡!」影山飛雄的話一出,忍不住把二年級的前輩們搞得淚水噴湧而出。
「住高級酒店,還有女朋友!稻荷崎的隊長北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人生贏家嗎?!」
「怎麼說,總感覺同樣輸了比賽的我們有點凄涼呢……」
此前雖然春高被淘汰心裡有些遺憾但也自我安慰覺得還好的三年級武士頭,忽然此刻有些感覺心裡更加悲涼了。
「話說前輩你們知道嗎?乘坐電車其實還有一種叫做ICOCA的交通卡,月島,你之前也沒聽說吧?」
在狀況外的影山飛雄賣弄起自己在電車上時,從北信介那裡得到的時髦新知識。
他昂起頭,一副得意的表情看向月島螢。
第23章 正文完
從電車站離開回到家的紫原海夕, 也在第二天收拾好東西出發回長野了。
冬假結束後的第三學期,高三年級返校後沒過多久便如期在一月中旬的周末兩天迎來了統一的全國會考。
星期一的早上,本該是朝氣蓬勃的清爽氛圍中, 鈴木有氣無力的弓著背仿佛快要魂飛魄散般, 滿臉心死地趴在紫原海夕的桌面上。
「人, 為什麼要考試呢?」鈴木發出這個折磨了她兩天的哲學性問題。
正在手機上和北信介聊天, 詢問他高考情況如何的紫原海夕聞言, 停下敲擊按鍵的手指想了一下,回答她:「大概,是為了上大學吧。」
「那, 人為什麼要上大學呢?」鈴木趴在桌上一動不動, 她的聲音已經有點抽噎了。
「呦!怎麼了?」山田裕子一推開教室門進來,就看見鈴木這般快要斷氣的樣子,拍上她的背。
淺野抱著胸靠站在旁邊的課桌前輕勾起右腿,向山田轉頭道:「昨天她的聯考好像考砸了。」
「考試快點結束吧——」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結束了,真可憐呢……」山田摸上哀嚎的鈴木的腦袋, 向她邀請道, 「快點振作起來吧, 我們一起來准備接下來報考學校的考試, 尚且沒到放棄的時候呢。還有這是我的位置, 鈴木你快讓讓,已經快要上課了。」
紫原海夕看著想把鈴木從自己位置上拔起來的山田裕子,「山田是准備上服裝設計的專門學校吧?」
山田停手:「嗯,我一直很想自己設計服裝呢, 而且這方面將來就業也容易些。」
臨近畢業, 大家都對自己的未來有了成熟的打算。
鈴木哀嘆:「果然我還是多報幾所學校廣撒網吧,這麼一想我還要考好多場試, 可惡!」
「沒辦法,」紫原海夕看著她,「下午我打算去買本京大的往年試題,之前的那些都做完了,要一起去選一選嗎?」
「去吧……」鈴木舉手,「也只能去了。」
「大家一起去吧。」淺野下定論。
日本高考拉的時間線很漫長,除了同一時間統一進行的中心考試,還有之後的二次試驗,也就是在二月份和三月份期間參加各大學自行主持的招生考試。
國公立大學的招生考試都在同一天舉辦,所以只能選擇其中一所參加考試,但私立大學的考試時間一般錯開,每人可以選擇多所參加報考。
這段期間,紫原海夕幾乎都泡在了學校和房間裡,准備二月下旬的京大自主招生考試,日子像流水一樣過得緊湊又快速,在偶爾的閑暇空隙中,與北信介的通話讓她暫陷疲憊的精神得以放松舒緩,接著又投入緊張的學習中。
從二月中旬開始,班上經常有人請假去參加考試,直到三月份一切報考都徹底結束時,所有結果都將塵埃落定,大家總算重新放松下來,准備迎接最後的畢業典禮。
稻荷崎高校。
角名倫太郎最近覺得北信介很奇怪,也不是說從最近才覺得奇怪,之前就有這種預感了。
只是從東京回來之後,那種第六感帶給他的直覺愈發明顯了。
比如說,即使現在北信介退出排球部,他們見面的時間不像從前一樣多,但偶爾中午吃完飯從學校食堂裡出來,能看見用完午餐先走一步的北前輩正在和誰打電話。
還有一天,結束完下午的課程後,他和准備回去的北前輩在換鞋時遇見,打完招呼後看見走出教學樓沒多遠的北前輩又在和誰打起了電話。
再好比現在,今天的北前輩和其他三年級前輩們一起來排球館看他們和其他學校的練習賽,結果比賽快結束的時候他又去外面接了個電話,然後重新走回來……
北前輩打電話的次數也太多了,以前有見過他這麼頻繁的打電話嗎?
剛下場的角名抓著寶礦力瓶還有些喘,他微偏過頭平常總是半搭著的狐狸眼眨了下,看著從門外重新走到大耳練他們身邊的北信介。
「北桑,明天我們准備搞一場聚餐,你們三年級前輩也一起來參加吧,畢竟北桑你們去上大學之後就沒那麼容易見到了。」宮治抓著毛巾擦了把脖子後的汗珠,一邊向北信介走去一邊說道。
「是啊是啊。」剛結束最後一局比賽陸續下場的大家應和道,這是他們之前就商量好的。
北信介決定高中畢業後進入大學學習有關農業的知識,隨著社會水平的進步,農業的發展也少不了現代化技術,北信介認為深入學習了解,更有助於他將來種出品質優良的稻米。
即使兵庫縣的神戶本地就有農學院作為強勢專業的大學,但是進入大學的北信介想必和高中還沒畢業的他們也沒那麼容易相見了。
聽到眾人邀請的北信介有些遲疑,但還是拒絕道:「抱歉,明天的話可能不行,因為我之前已經答應了紫原桑明天和她去看租房了。」
「???」
「什麼租房?」銀島瞪著兩只眼睛,有些聽不明白。
「因為紫原桑考上了京大,所以想提前到京都先租好合適的房子,她讓我明天陪她去挑選之前收集的幾處有意向的房子情況,然後兩人一起吃晚飯。」他剛才出去接的電話說的就是這件事。
「為……為什麼她會讓北桑陪她一起?!」這兩人關系已經好到這種程度了嗎?
「因為紫原桑是我的女朋友,」北信介一臉平靜的拋下一個大炸彈,把周圍人震得腦袋發嗡,「我們正在交往。」
話音落下,周圍一片寂靜無聲。
「…………」
就連正在收拾東西准備告別的他校球隊都停住了手上的動作,運動挎包的拉鏈只拉到一半,不可置信地盯著這位稻荷崎的前隊長。
「……」騙人的吧?!那個機器人北會有女朋友?他們隊長都沒有的女朋友!
「什麼時候?你們交往多長時間了?北桑你完全沒有跟我們說過啊?!」銀島手足無措。
「是啊是啊!」宮治大聲嚷嚷,指著距離北信介過近被暴擊的大耳練,「連穩重的大耳前輩都被嚇到了。」
「監督也被北前輩驚到了,嘴巴都合不上了!」
稻荷崎排球館經受了前所未有的驚嚇,大概唯一能保持鎮定的只有抓著水瓶的角名倫太郎,但是「有女朋友」這種事實從北信介的嘴裡說出來,依然會讓人有種在做夢般的不現實感。
宮侑反而是震驚過後想起了之前的事情:「等等,所以說北前輩之前到底有沒有因為紫原桑不注重身體管理而批評她?」
「阿侑……你……」宮治看著此刻琢磨起這件事的雙胞胎兄弟,忍不住一巴掌拍上他的頭,「現在是關注這個的時候嗎?」
那個已經根本不重要了好嗎?
不,等等,好像也挺重要的?!
……
第二天,北信介坐車去京都接紫原海夕。
他上車後握著電車扶手站在車門的左側,與他同一節車廂的車尾處,四個大高個的高中男生鬼鬼祟祟地躲在密集的人群身後,悄悄盯著車廂前面的北信介竊竊私語,周圍人偶爾向他們投去怪異的目光。
宮治向旁邊的宮侑問:「我們真的要這麼做嗎?」
宮侑:「你在說什麼,當然要做了!雖然上次我們失敗了,但是你們不想看看談戀愛的北桑是什麼樣的嗎,這次我們一定能找到北桑的其他弱點!」
角名:「被發現了我們會很慘的吧?」
宮侑:「怎麼了,角名,你怕了嗎?難道你不想找出北桑的可乘之機了嗎,北桑可是馬上就要畢業了,這可是最後的機會了!」
宮治:「啊……很有道理啊,阿侑你這麼一說我就忍不住在意起來了。」
宮侑:「對吧,那個完美人類的北桑談戀愛了,這次我們一定能找出他的軟肋,然後就可以肆意操縱他了,之後我還可以逼問他到底有沒有批評他的女朋友。」
宮治:「你還真是執著呢,還有更多別的可以問的吧,一想到我就心潮澎湃了。」
宮侑:「到時候想做什麼做什麼吧,畢竟北桑已經被我們操縱了,怎麼樣角名,動心了吧?」
角名:「真沒辦法……我加入就是了。」
宮侑握拳:「好嘞!那麼我宣布,『尋找北桑的弱點小隊』再次結成!」
「那個,」尾白阿蘭憋了半天忍不住出聲,「但是,我為什麼也要在這裡?」
宮治轉頭:「阿蘭,你在說什麼呀,雖然上次那個弱點根本沒有什麼用,但你的功勞還是很大的,當然要把你也帶上了。」
宮侑:「沒錯!阿蘭你可是我們的一大助力啊!」
宮治:「那我們現在來開個短暫的作戰會議,待會兒到站後,我們就注意跟在北桑的身後,仔細觀察他接到紫原桑後,兩人的舉動吧,怎麼樣?」
宮侑:「阿治,這次活動應該由我來主持會議吧。」
角名:「這種東西根本無所謂吧,電車好像快到站了。」
宮侑:「好吧,我們待會兒准備下車,跟蹤北桑的時候小心點,注意保持點距離,阿蘭,北桑和紫原桑說話時,讀唇語的動作就交給了你!」
阿蘭:「我根本不會這種技能吧……」
宮侑:「嘛,我和阿治也會幫你分析的,角名,讓你帶的照相機帶上了嗎?」
角名:「嗯,在包裡。」
宮侑掏出他口袋裡的望遠鏡,指揮道:「好了,北桑出去了,我們也出發吧!」
四個人踏出車門,准備尋找北信介的身影,人來人往的月台,宮侑他們正左顧右盼的尋覓那個發色顯眼的身影往哪邊走了,被他們尋找的目標忽然從他們身後悄無聲息地出現:「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准備做壞事的心虛三人背後一涼,宮侑嚇得頭皮發麻差點摔掉手上的望遠鏡,四個人一起回過頭,看見身後面無表情的北信介似乎等著他們的答案。
宮侑額角冒汗:「北…北桑,真巧呢,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原因我昨天不是說了嗎,倒是你們說說為什麼一直跟著我吧?」
尾白阿蘭驚訝:「北,原來你發現了啊?」他就說不能做這種壞事吧。
北信介:「啊,在車上就發現了。」那麼詭異的四個人,發現不了才奇怪吧。
他看著宮侑,又看向旁邊同樣不安分地正在鬼祟對視的角名和宮治:「所以誰先來說說,你們到底是想做什麼?」
……
北信介被耽誤了一會兒,等到他趕到新干線出口時,看著還沒抵達的車次時間松了口氣。
紫原海夕下車後,撥通電話尋找來接她的人,很快就看見了早已等在出站口的北信介。
少年的眼睛靜靜地注視著她,看著這段時間只能在電話裡聽見聲音的人再次出現在了他面前。
「抱歉,等很久了嗎?」
「沒有。」
北信介上前接過女生手中的行李箱,另一只手掌自然的拉過她的手,帶著她往這座她即將要生活好幾年的城市走去。
兩人走出車站的時候,北信介看著身旁牽住的人,想起之前把宮侑他們趕回兵庫時商量的事,對她說:「等你在京都安頓下來,稻荷崎的排球部想邀請你一起參加聚餐,你想去嗎?」
「聚餐嗎?」紫原海夕有些意外,但馬上就迅速而爽快地答應了下來,「可以啊,反正大家都認識,京都和兵庫離得也不遠。」
「那我到時候來接你。」
「嗯。」她隨意地應道。
「還有一件事……」
北信介握著她的手緊了緊,語氣少見的有些緊張,「奶奶也很想見你,你什麼時候願意和我一起去見見她嗎?」
身邊的人好像忽然頓住了,北信介轉頭看停住腳步的人,女生的臉上浮現出如煙雲般艷麗的粉霧,像暈染了胭脂。
紫原海夕有些結巴:「奶……北桑的奶奶嗎……」
「嗯,不用害怕,」北信介安撫著她,「抱歉,其實奶奶也去觀看春高比賽了,那段時間就知道了我們的關系,但是我怕影響你復習,之前沒有告訴過你。」
「這件事不用急著做決定,可以等你准備好再說。」
他捏捏紫原海夕的手指,舒緩她手部的僵硬,正准備牽著對方繼續走,忽然被她堅定的力道拉住。
「——可以。」
北信介轉頭看她,撞進一雙漾滿陽光的紫色眼睛裡,紫原海夕緊張的抿了下唇,面容帶著紅暈直視著他,肯定的再次答道:「已經決定好了,就在五月份的假期吧。」
北信介輕聲應她:「好。」
無需經過反復的斟酌與猶豫。
因為彼此都早已經明確,未來他們將會和對方一直走下去。
那麼就算早一點,又有什麼關系呢?
第24章 打掃租房×烤肉聚餐ヾ
解決了租房的問題之後, 紫原海夕的行李也在後面兩天陸續寄了過來,空曠的地板上堆疊著一個個紙箱,看起來頗為壯觀。
好在她還有一個家務能力滿分的男朋友幫忙, 在兩人的共同協作下, 房子裡的布局一點點成型, 臥室也變得像模像樣起來。
把整間屋子的衛生重新打掃了一遍, 北信介幫她擺放著廚房裡的電器, 紫原海夕坐在地板上,握著裁紙刀劃開最後兩個寫著雜物的箱子。
裡面放的都是一些看起來無關緊要,但是丟棄又舍不得, 總想帶到新的地方再次擺放上的東西, 總覺得什麼時候就能起到作用。
應該不是她一個人有這種心態吧……
紫原海夕抱著這種心理把箱子裡的東西一樣一樣撿出來,准備待會兒放到合適的位置,讓它們再次安頓下來。
北信介確認烤箱通電能正常使用後,檢查完所有電器的他從廚房裡走出來,看著正在忙碌的紫原海夕, 在她身邊蹲下。
視線從面前裝了許多東西的箱子移到她的臉上, 看見毫無知覺的女生盯著手上的擺件思考放在哪裡好, 北信介的眼裡染上笑意忽然提醒她:「紫原桑, 右邊的臉沾到灰塵了。」
「誒, 真的嗎?」
紫原海夕有些急忙地放下手中的東西,抬手跟著他所指的方向摸上臉頰蹭了下,看見手指上帶下的灰塵,「啊真的有……大概是剛才打掃衛生時弄上的吧。」
紫原海夕看著手指上沾到的灰塵, 有些不放心:「臉上還有嗎?」
「嗯, 還有一些。」
「哪裡……這裡嗎?」
紫原海夕的指尖在臉上試探,詢問他位置。
「還是我來吧。」
北信介從口袋中掏出手帕, 柔軟的觸感帶著他身上的體溫擦拭著她的臉,過了一會兒又往下移。
「紫原桑,能稍微抬下頭嗎?下巴也蹭到了一點。」
「好。」她按照他說的做。
北信介輕柔地托住她的頭,另一只手抓著手帕仔細擦掉她臉上的灰跡,從她的角度視線只要稍稍偏移,少年專注的視線就會落進她眼裡。
忍不住去看他的紫原海夕只好把視線放在他纖長的睫毛上,以前她就發現了對方的睫毛又密又長,簡直能讓女孩子都羨慕。
腦海中漫游天際的時候,她忽然感覺對方托在她後腦勺的手有些退開了,下巴上的手帕也放下,不由道:「好了嗎?」
「再等我一下,我去浴室沾點水。」
「嗯。」紫原海夕臉上尤帶著熱度,看著握著手帕去浴室沾水的背影,安靜地等他回來。
等到走進浴室,似乎擋住客廳裡的人視線讓她無法看見了,北信介發現鏡子裡的人影才忍不住吐出一口氣,打開水龍頭開關把手帕稍微浸濕又擰干,他看著鏡子裡毫無異樣的自己才走出去。
少年在紫原海夕身前重新蹲下,把痕跡不怎麼明顯了的臉頰用沾過水的手帕重新清潔一遍,又抓起她的手把剛才沾到灰的地方擦干淨。
「謝謝你,北桑……」
紫原海夕被擦干淨的手指還帶著被北信介抓握* 的觸感,她看著對方的手帕對他道:「手帕我幫你洗干淨吧?」
「不用了,不過我能不能洗完晾在這裡,之後再拿回去?」他提出另一個請求。
「當然,我會收存好的。」
洗干淨的手帕掛在她的陽台上隨著窗外飄進來的風輕悠悠地晃著,把最後的箱子也整理好了的兩人再次出門了。
雖然家具電器都准備齊全了,但是有些零碎的東西像是廚房調味品、浴室的洗浴用品之類的,還需要直接去附近的商超采購。
紫原海夕右手牽著和她一起的北信介,左手也忍不住抱上他與自己相牽的手臂,兩人走在去購物的路上,一片粉色的花瓣飄落到面前,紫原海夕不由伸手接過提前綻放的早櫻花瓣,開心的把它展示在北信介的面前。
「北桑,你看。」
「櫻花已經開了啊。」
「嗯,真漂亮。」
話剛說完,一陣風掠過,花瓣隨著風繼續飄往別處,「啊……被風吹走了。」
「沒關系,四月初我們一起去賞櫻吧。」
「嗯。」紫原海夕繼續攬上他手臂,兩人往前走著,現在大概也能算是一種約會吧。
「說起來,聚餐是後天嗎?」
「是後天,明天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到時候我來接你過去。」
「我還是第一次去兵庫呢,有些好奇北桑每天上學的路具體長什麼樣……」之前只看過北信介分享給她的照片,還沒有親眼見過。
「那就去見見吧。」
……
時間一轉眼,後天就到了。
北信介按響門鈴來接她的時候,正好換好衣服的紫原海夕給他開門,語氣帶著像紫原敦對人撒嬌時那樣的不自覺拖長,對北信介拜托道:「再等我一下下好不好,我的頭發還沒有弄好,五分鐘就行了……」
北信介看著她伸出一只手掌,對自己比了個「五」的手勢。
北信介是見過紫原敦對紫原海夕撒嬌的,不得不說是姐弟,兩個人偶爾的習慣還是有些像的。只是紫原敦對誰都能撒嬌耍賴,但是紫原海夕只會對關系親近的人偶爾不自覺流露。
此前兩個月,因為兩人關系變化後,她偶爾也會不自知地在電話裡向他拖長音調講話,每回就像是灌了杯甜甜的氣泡水讓人軟漲,不過面對面北信介還是第一次聽見。
此時,她的語調就像曬太陽後懶洋洋的貓咪搖晃著勾人的尾巴想讓你妥協,與通話裡電流信號傳遞的聲音相比,真實的聲音似乎更讓人覺得從心底變得發軟。
「不要著急,還有很多時間。」
他沒有拒絕的理由,何況本來就是他來早了,在紫原海夕再次趕回鏡子旁,跟著進屋的北信介把身後的房門關上,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耐心等她。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來得這麼早,大概比約定時間還要早到了半個多小時,但是他覺得,坐在這裡看著對方在鏡子前梳理頭發的背影,也是一件非常安心舒服的事情。
半小時後,兩人一起出發。
在兩人乘上電車前往兵庫的時候,車上的人並不多,他們在相鄰的兩個座位坐下,看著窗外橫流而過的城市陸續消失在眼前,列車帶著他們逐漸靠近目的地。
紫原海夕看著身旁的北信介,似乎有了一種奇妙的感覺。
大概是因為從前他們總是在車站分別送離彼此,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同乘在一輛列車上,坐在同一個車廂裡的相鄰位置,前往共同的終點。
北信介察覺了她的目光,安靜的偏過頭詢問的看她,像是在問她「怎麼了?」
少女輕柔的吐息噴灑在耳朵上,帶來輕微癢意,紫原海夕抬起手擋住嘴悄悄湊近他的耳朵,告訴北信介自己剛才的想法,專注聽著的少年忍不住勾起唇角,流露出不可思議的溫柔神情,兩人之間十指交握的手掌扣得更緊。
傍晚時分,稻荷崎高校附近的烤肉店裡。
「北桑他們還沒有到嗎?」
「好像下車之後就去附近散步了,說是還有三分鐘就到店裡,他讓我們把肉先放上去烤。」
「阿侑,別把你的口水滴出來!還有阿治!」
「不行了,我已經忍到極限了!」宮侑覺得自己能吃三個成人份的肉排。
「我也是,紫原桑又不是陌生人,就讓我們吃一口吧,就一口!」宮治盯著自己面前滋滋作響距離烤熟只差一步的肉商量道,飽滿的汁水仿佛在誘惑著他。
就在烤肉店裡鬧哄哄的時候,又有兩個人掀開簾子走了進來,在他們靠近稻荷崎排球部成員這邊時,剛才還拿著鉗子准備制止宮雙子的阿蘭,給烤肉刷油的銀島,往烤盤上放生肉的角名包括所有人在內,同一時間停止了動作,保持著剛才的姿勢。
他們的視線聚焦在迎面走來的北信介和紫原海夕……的手上!
——那是兩只相牽的手。
——沒有看錯!
——北前輩/信介,正在和女生牽手!
北信介看著一動不動的他們,又看向烤架上最先熟透的幾塊五花肉:「你們怎麼了,再不動的話烤肉就要焦糊了。」
他的話仿佛打破了大家的僵硬,除了趕緊去搶救五花肉的人外,不少一二年級反而驚恐的差點從位置上直蹦而起。
銀島在烤肉的滋滋聲音中大喊:「手!兩個人的手!」
宮治應和:「我也看到了——北前輩正在牽手,就像真正的情侶一樣!」
尾白阿蘭有些槽不得不吐:「話說他們倆就是真正的情侶吧。」
但是所有人包括教練,都忍不住再去看兩人互相牽住的那對手掌。
——原來,北信介和人牽著手的畫面是這樣的啊!
此前,怎麼也想像不出北是怎麼談戀愛的眾人終於有了畫面感。
「抱歉,我們晚到了一會兒。」
「完全不用介意,快坐吧!」
北信介和紫原海夕向教練和大家打了聲招呼,完全不知道其他人的心裡有那麼多的感嘆。
紫原海夕只感覺自己好像在被稻荷崎的大家用看什麼珍奇大猩猩般的目光注視著,以前也見過他們,可是從來沒有過這種情況,莫非今天的她哪裡很奇怪嗎?
還是……她和北信介談戀愛很奇怪?
紫原海夕想到之前他們驚訝喊出聲的幾句話,但是完全找不到奇怪的點。
北信介帶著一頭霧水的紫原海夕前往角名那桌給他們留的兩個位置,在座位上落座後,感覺目光還是從四面八方彙聚而來,北信介仿佛已經習慣了又好似完全不在意,只是自然地問她:「還有其他想吃的嗎,要不要上點蔬菜類?」
紫原海夕看著桌上全是肉,各種各樣的肉,唯一綠色的只有用於包肉的青菜,點點頭:「要一點卷心菜、青椒、玉米之類的吧,怎麼樣?」
「好,我去說一聲。」北信介起身准備離開。
這家烤肉店的味道很好,而且就開在學校附近,他們三年裡時常在這裡聚餐,不過因為是父子自營的,有時候生意太好忙不過來,他們已經習慣了需要什麼自己去櫥窗那邊直接告訴一聲老板。
「啊,等一等,」紫原海夕喊住北信介,「包肉的青菜也再來一點吧!」
「我知道了。」
「拜托你了。」
北信介點點頭,看她沒有其他要求了再轉身離開。
紫原海夕轉回頭坐在位置上,看著盯住自己的幾人,猶豫地指指他們面前的位置:「那個,銀島君?治君?你們的肉好像已經好了。」
「請享用!紫原イ…桑!」宮治和銀島看著居然能夠一臉自然的指使北信介做事的紫原海夕,大方把鐵架上的肉一股腦全夾進對方面前的盤子,恭敬的伺候她,「紫原桑!你還想吃什麼,交給我們吧!」
「我的意思不是想搶你們烤好的肉……」紫原海夕看著自己面前堆得滿滿的肉盤,不知道她的哪句話讓他們誤會了。
還有,她怎麼感覺,他們剛才想叫的不是桑(イモ),而是様(イネsama)?
……不是她的錯覺吧?
第25章 烤肉聚餐ゝ
北信介點完新添的蔬菜, 回來就看見紫原海夕面前堆得高高的烤肉,還有她一臉稍顯為難的表情。
「你們在干什麼?」
「北桑!」
准備再加上兩塊剛烤熟的牛裡脊到紫原海夕面前越來越高的肉堆上,就看見北信介回來的幾人立馬正襟危坐。
「我們沒干什麼。」
「對, 我們只是在幫你熱情的招待紫原桑!」
「就是這樣, 剛才正在把自己覺得好吃的肉推薦給紫原桑……」
在對方離開的片刻時間裡, 某個想法鬼使神差冒出心底的宮治稍顯心虛, 眼睛不自覺睜大語速也加快提高, 他放下手中的烤肉夾生怕北信介誤會了自己的意圖。
——這裡絕對沒有人正在抱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試圖接近請教紫原桑!
烤肉桌前的稻荷崎二年級們積極表現出自己熱情招待的正面形像,紫原海夕也是一副不知道怎麼拒絕眾人好意的糾結表情,只是走過來時順便疑惑地問一聲的北信介也沒放在心上。
「是嘛, 那謝謝你們了, 但是紫原桑一下子吃不了這麼多肉,不用再給她加了。」了解紫原海夕的食量,北信介制止了他們的熱情舉動,他在紫原海夕身邊重新坐下。
「好的,我們知道了。」因為北信介的到來, 其他人總算停下了火熱的動作, 紫原海夕也松了一口氣。
北信介很少看見他們這麼久還沒有開始開動, 有些意外的說道:「你們不是很喜歡吃烤肉嗎, 餓了的話拿些回去先吃吧。」
畢竟餐盤都是干淨的, 他們剛到還沒用過,也不需要介意這些。
「不不不,」其他幾人連忙推遲,沒有那個勇氣在北信介面前從他女朋友的餐盤裡虎口奪食, 即使是他本人的邀請也不太敢, 「紫原桑吃不完的話,就請北桑幫忙分擔解決吧, 兩人一起嘗嘗我們烤的肉。」
「對對,我們還不算很餓,再重新烤就是了。」
「這次就讓紫原桑和北桑先享用吧。」
「快嘗嘗吧,待會兒涼了就沒有現在好吃了。」
「那就謝謝你們了。」
北信介給紫原海夕留了一些足夠她吃的,剩下的一半夾進他自己的盤子裡幫忙解決,抬頭看著眨眼的瞬間烤肉架上重新擺滿的各種肉排、五花和牛橫膈膜,感覺這些人總算恢復了一點平日的正常。
他順便叮囑其他幾個人:「待會兒蔬菜上來了也不要光顧著吃肉,膳食纖維也需要補充。」
「……好的,我們知道了。」
整個烤肉店裡到處響著滋啦滋啦的肉與炭火在油的高溫下所融合的美妙聲音,這種聲音加上嗅覺間混合著烤肉迷人的香氣讓人不由產生唾液分泌的食欲。
不知不覺中,大家的視線總算都放在了自己眼前的烤盤上,在新一輪的肉烤熟後,桌上的筷子飛快的揮舞起來,集中在了烤肉的爭搶上,偶爾從身旁的人那裡偷走一塊,宮侑沾上烤肉醬顧不及燙就塞進自己的嘴裡不停扇著手掌呼氣,引起其他人的抱怨和再次搶奪。
桌子中間的網架上不停地擺上新的肉,周圍都是熱鬧的聲音,耳邊還能聽見隔壁桌的大耳和赤木他們在說話,紫原海夕也安心開始品嘗烤肉的味道。
「怎麼樣,喜歡嗎?」北信介關心的問。
「北桑,這家店的烤肉味道特別好。」紫原海夕忍不住向他稱贊。
同樣喜歡這家店的北信介向她解釋道,「店裡的牛肉都是附近的直營牧場裡運來的,每天都很新鮮,店裡的生意也特別好。」
「嘗起來讓人不禁有種想稱贊『不愧是神戶的牛』的感覺。」她這樣感嘆。
「紫原桑可以試試另一種柚子醬油醋,搭配起來起來味道完全不同。」
北信介話音裡不自覺多出幾分笑意,看著她杯碟裡的蜂蜜燒肉醬,把自己的碟子湊過去向她推薦,「試試看?」
「那我就不客氣了……」紫原海夕看他,試探地夾了塊肉伸進對方的杯碟沾上醬油醋,嘗過後有些意外,「真的完全不一樣,有一點點鹹,但是很清爽,能嘗出柚子的味道,感覺這個醬汁特別解膩。」跟她之前的蜂蜜醬是完全不同的兩種味道。
「喜歡的話還可以繼續嘗嘗。」北信介把碟子放在兩人中間共同分享,紫原海夕也把自己的醬汁移近了些,「北桑也可以試試我的,感覺兩種味道交換著吃也別有一番風味。」
肉食性的狐狸們原本專注的看著薄厚均勻的紅肉逐漸開始變色的注意力忍不住分散,眼睛時不時從鐵絲網上移開,不受控制地飄向說著話的兩人。
他們以前不是沒有蹭過其他人的醬汁,分享不同的味道本來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大家就經常分享互換醬汁以嘗試更多的體驗,但是對面的兩人做起這件事來卻有一種完全不同的感覺。
總之,明明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兩個人也沒有說什麼特別的話,但是總覺得對面是全然不一樣的空氣,同座一桌的幾人隱約間分外格格不入。
尤其是角名,銀島看著悲慘的跟情侶坐在同一排,就像多出來的形單影只的身影,對方堅強的默默烤著牛肉又無聲的低頭吃著,大部分時候只能看見一個頭頂。
「角名!你居然一個人快把牛舌全都吃完了——」宮侑終於發現了這件對他來說更重要的事,也讓銀島和其他人的目光同時轉向原本裝著牛舌現在幾乎空空如也的盤子。
「啊——真的快吃完了,只剩下三片了。」宮治譴責道,「我之前只吃了一片而已。」
「我還一片都沒有吃,全被角名吃掉了!」
「我以為你們今天不太想吃,畢竟阿侑放著一直沒有動。」
「我那是准備留著最後來烤的——」
「就是啊,這應該是分好的,角名你多吃了!」
「北桑,你快看角名,他太過分了!」
兩兄弟一唱一和,企圖站在道德最高點來譴責角名倫太郎。
角名申述:「不,北桑,我只是把上次他們倆趁我去衛生間擦衣服上的油偷吃我的補回來罷了。」剩下的他可沒動。
上次同樣和他們坐一桌的銀島也記起了這回事:「啊!我也有印像,角名身上的油還是被阿侑和阿治爭搶烤肉飛過來濺上的。」結果回來後,角名的牛舌一片都沒了。
宮治:「銀你居然幫角名嘛,你別忘了我們倆才是一個班的!」
銀島:「不,這跟誰一個班沒有關系吧?」
宮侑:「銀,你別忘了比賽的時候都是誰給你托球的!」
銀島:「……都說了和這個沒有關系吧?」
「不……銀,」宮侑一副不能接受的表情,「你決定和角名一邊了是嘛,要背叛我們這兩個好朋友了是吧?」
「好像角名也是我的朋友吧,我只是幫有理的一邊。」
銀島也想起來剛才的事,反過來指責宮侑,「還有阿侑,你剛才也偷走了一塊我的肉吧,友情應該是你先背叛的吧?」
看著紫原海夕盤子裡的肉吃的差不多後,北信介便在炭火上把控著時間烤起蔬菜,把熟透的蔬菜放到她的盤子裡,幾乎同一時間就聽見了宮雙子對角名和銀島你一言我一語的爭吵聲。
白發少年放下手中的金屬夾子,輕輕搭在盤子上發出極其細微的聲響,卻仿佛一下子讓爭吵中幾人清醒的一抖,後面沒說話的角名也頓覺不妙。
「你們到底在吵什麼,沒看見大家的目光都被彙聚到這邊了嗎,不要給其他客人添麻煩。」
烤肉店裡除了稻荷崎還有其他陌生的客人,此時店裡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們這桌的聲音吸引了,不由投來視線。
「對不起,北桑!」
『完蛋了……』理石等一年級仿佛代入了他們,心裡為他們悲鳴道。
北信介平靜的聲音一下子把剛才還站在道德最高點的兩兄弟打落了下來,狀似無辜的角名和銀島也低著頭保持同樣的姿勢,四人乖巧的坐著一聲不吭,背後僵硬地冒著冷汗。
北信介先提醒銀島:「銀,勸架的時候不要一時衝動熱血上頭就加入進去。」
銀島羞愧的握著拳:「對不起……」
「還有你們三個人,角名、阿侑和阿治……」北信介看向角名倫太郎和宮氏兄弟,一個個的點過去,每點到一個名字對方的頭就更低一點。
在他們這桌安靜下來後,陌生的客人們總算回過了頭繼續用餐,只剩下稻荷崎的其他兩桌還在悄悄注視這邊,在北信介平淡的表情和他聽不出是否生氣的可怕語氣正在對三人說話時,紫原海夕捕捉到了隔壁阿蘭和赤木他們交談的聲音。
赤木:「阿侑他們真是一天都消停不下來。」
阿蘭:「所以才會讓北去坐那一桌啊……」
大耳:「總感覺對同樣坐那一桌的紫原桑有點擔心和抱歉。」
紫原海夕:……她倒還好,就是感覺碗裡北桑剛幫她烤好的青菜不是特別適合吃的時機。
紫原海夕看著兩人加起來最多只有三歲的宮兄弟,以及心機程度大概多長了兩歲的幼稚園大班角名倫太郎,還有先是贊同宮雙子,後有覺得角名有理幫助他,純粹就是一股腦熱血衝的四歲銀島結。
紫原海夕忽然想問問北信介,稻荷崎新學期的隊長莫非真的要從這屆二年級裡選嗎,大概一年級和新生會非常辛苦吧?
想到鷗台還有一個靠譜的晝神幸郎,她忽然挑選不出稻荷崎的二年級裡哪個更靠譜。
但是……她的視線落在眉眼沉靜的白發少年身上,果然他真的很適合隊長這個位置。
紫原海夕的腦海裡忽然記起了夏天的全國大賽時,在排球館不遠處與稻荷崎擦身而過的瞬間第一次見到他的模樣,性格一慣沉穩從容的他在隊友看來可能頗具威嚴,但他其實很喜歡這群伙伴,無限包容著他們。
北信介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在被說教的幾人安安分分的重新烤肉時,詢問的神情注視著她,紫原海夕搖搖頭,只是看著他的目光依舊舍不得從他身上離開。
聚餐結束後,大家三三兩兩的散開在回去的路上,北信介和紫原海夕走在一起,對她說起鬧騰的那些人:「抱歉,他們沒有壞心的。」
「我知道。」紫原海夕回答他。
然而她還是笑起來,感嘆道:「雖說在鷗台和你們一起吃午飯的時候就清楚了,不過稻荷崎的大家還真是熱鬧。」
看著旁邊的北信介,雖然他已經卸任隊長的職責迎來了畢業,但想到他作為主將帶領著稻荷崎排球部走完了自己高中的最後一年時光,
紫原海夕不由輕輕用空余的左手拉拉他的衣袖,在他停下腳步的同時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踮起腳尖,向他輕輕說道——
「辛苦了,隊長。」
聲音響起的同時,一道稍縱即逝的柔軟觸感在北信介臉頰上輕觸又離開,少女踮起的腳尖落下,趁他怔愣時掙開牽住的手從他身邊向前跑走,直到離遠了才敢回頭看他。
柔軟的溫度仿佛還留在臉上,即使是春夜微涼的風也沒有吹散,女生的臉上還帶著羞澀的暈色,卻又忍不住向他淺淺露出一個動人的笑容,那雙紫羅蘭色的眸子裡仿佛落滿了夜空的星河,瑰麗的星辰在她的眼睛裡散發著光芒。
頓在原地的北信介愣了好一會兒,手撫著臉頰上被她觸碰過的那處地方,小心翼翼的放下手臂,抬腳向她追去,半路忍不住加快腳步。
手被再次抓緊的時候,紫原海夕已經來不及再次逃跑,只能被他牢牢牽住。
好一會兒,她試探的輕輕出聲,話音裡的害羞還沒褪去:
「被嚇到了?」
「嗯,有一點。」
北信介看著紫原海夕,不平靜的心中同樣冒出羞赧的不自在,卻依然想明確的告訴她後半句話——
「但是,很喜歡。」
語言中主語不確定時的曖。昧性在此刻發揮的淋漓盡致,不過北信介心裡清楚:
這句話既指喜歡那個吻。
同時也指很喜歡她。
第26章 賞櫻
三月底四月初的時候, 京都附近櫻花逐漸開放得異常熱烈,趁著春假還沒有結束,紫原海夕和北信介兩人在盛花期外出野餐。
青草茵茵的坡坪上, 成排的櫻花樹絢爛的盛開著, 在青嫩的草葉鋪就的柔軟的地毯間, 散落著偶爾被風吹下來的粉色花瓣, 美得醉人。
「太好了, 這裡的人沒有很多,看起來很安靜。」
紫原海夕看著三三兩兩坐在草地上同樣來野餐的人們,彼此之間隔著一些距離, 舒適的享受著春日的櫻花盛宴, 心裡不由高興起來。
「嗯,我們也找個地方鋪上野餐布吧。」
「那裡怎麼樣?」紫原海夕指著一處空地,旁邊的落櫻非常美麗,不由問道。
北信介點點頭,兩人牽著手朝看中的草地走去, 放下手中的食盒和手袋, 鋪好野餐墊後, 她不由開始收集周圍散落的花瓣。
「北桑, 把你的手伸出來。」
紫原海夕回到野餐墊上後, 讓北信介掌心朝上,把剛才收攏在手中的花瓣全部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他的手掌上。
「真美呢。」
北信介看著手心裡那一捧柔軟的粉色花瓣,輕輕的堆疊著,旁邊的少女蹲下身湊在他手旁近看, 她忽然抬眸。
「北桑, 試著吹一口氣吧?」
「這樣好麼?」北信介有些猶豫的語氣,「明明是你好不容易才收集的。」
「完全沒關系, 櫻花飛舞起來的景色也很美。」
那粉嫩的花瓣隨著輕風在他的手中微微顫動,仿佛在贊同紫原海夕的話,北信介在逐漸揚起的風中,沒有直接往前吹反而把這些花瓣朝著女生上空的方向吹散,風應和著他的動作,悄悄落了一場櫻花雨。
「啊,真漂亮……」
紫原海夕抬起頭,看著恰逢其時漫天飛舞在上空的櫻花花瓣,沒注意她的身上同樣落了幾片。
唯有悄悄發現的北信介剛才吹散那捧花瓣的手掌忍住向她伸出的衝動,不忍心拾去,他看著落在她發上和周身的粉瓣,一邊贊同地應和著她的話,「是呢。」
真美啊……
仰起頭的紫原海夕目光回視,忽然注意到了北信介發尾稍黑的白色發絲上輕落的一抹粉色,伸手想把它取下來,「北桑,你的頭發上有片花……」
剛剛輕輕捏住柔軟的花瓣,就聽見北信介忽然制止了她的動作,「紫原桑,你先別動。」
白發少年小心的把她紫色發絲間還有肩膀上險些落下的櫻花瓣接住,紫原海夕定格著幾秒之前的姿勢,依稀感覺到他從自己的頭頂摘下了什麼東西,一邊等他動作著一邊好奇問道:「我身上也有花瓣嗎?」
「嗯,有好幾片。」
北信介把從她身上收集到的花瓣展示給她看,紫原海夕看著他手中的六七片花瓣數了數,然後把自己手中從他身上取下來的也加進去。
柔嫩的花瓣看起來沒有絲毫損傷,由於他們小心的動作似乎與樹上吹落時的那一刻仍然一模一樣。
「北桑想要做什麼?」紫原海夕看著他打算收集這些花瓣的樣子。
「想試試看能不能制作成干花。」大概是她把收集來的花瓣放在他手上,在他吹動那一刻心中驀然冒出了這個想法。
北信介從口袋裡取出手帕,正是之前紫原海夕還給他的那條,他讓她幫忙把手帕攤開,然後把這些花瓣仔細地放在手帕裡疊好。
「做成干花書簽嗎?」
「嗯,這樣可以保存很久。」北信介仰頭看著上方絢爛的櫻花樹,「不過我也是第一次嘗試,不能保證結果。」
但是,如果成功了他就想送給紫原桑。
……
之後,北信介攔住了似乎還想去撿很多花回來支持他的紫原海夕,兩人一起坐在樹下賞櫻。
抱著茶杯悠閑地坐在野餐墊上,偶爾從食盒裡撿一塊點心,在和煦的春風中配著茶吃下去總感覺比平常還要好吃。
北信介注意到紫原海夕的杯子漸漸變淺,關切的問道:「紫原桑還要茶嗎?」
「好的,再來一杯,」她捧著杯子往少年那邊遞,看著對方給她倒茶,「北桑帶來的茶葉感覺好香。」
茶水流入杯子裡的時候,她還能聞到茶葉的清香透過櫻花的恬淡空氣慢慢縈繞鑽入鼻尖,給人一種寧靜的感受。
北信介放下紫砂色的茶壺,和她分享茶葉的事,「上個學期稻荷崎附近的百貨公司在舉辦上等茶葉展示會,我去品茶的時候覺得很好喝,所以給奶奶和自己都買了一份。」
「這樣啊,」紫原海夕捧著杯子聽他說,「我還從來沒有去過那樣的地方,感覺有點好奇,想像不出來品茶會現場是怎麼樣的。」
她看著北信介:「但是北桑看起來很喜歡喝茶,看著你品茶的樣子又感覺能稍微想像出一些了。」紫原海夕跟著喝了一口茶。
「以後要是再次碰見舉辦的話我們就一起去,順便選出紫原桑最喜歡的茶葉種類。」
北信介上次是和尾白阿蘭一起去的百貨公司,可惜阿蘭對茶葉沒有什麼興趣,跟他一起是為了去觀看那天同樣在百貨公司的噴泉廣場舉辦的什麼「狸貓」演唱會。
如果紫原海夕和他一起去的話,兩人一起品茶的時光想必非常愉快。
紫原海夕點點頭:「嗯,那時候我還能給爸爸和大哥也都挑一份。」
北信介想起之前新年時候她發的九宮格照片,除了單人照,紫原敦有入鏡兩張,其他的都是她和幾個不同面孔的男生合影,他不由有些好奇:「紫原桑在家裡有幾個兄弟?」
「四個,三位兄長和敦一個弟弟。」紫原海夕比了個數字手勢,說起來這還是他們倆第一次聊到這個話題,她也對北信介的家庭有些好奇,於是問道,「北桑呢?」
北信介答:「我有一個姐姐和一個弟弟。」
「真的嗎?」紫原海夕有些意外,「北桑看起來很像家裡最年長的孩子,居然上面還有一位姐姐嗎?」
「是的……」
兩個人輕聲說著話,寬廣的草坪上偶爾有新的人加入賞櫻,野餐墊上也無知無覺中飄落了些許粉色花瓣。
忽然,一個略有些耳熟的聲音從側方叫了她一聲,「紫原桑?」
「赤司君。」紫原海夕不由轉頭望去,一個紅色頭發的少年從草地邊的小道迎面走來,「好久不見。」
「紫原桑是來京都讀書了吧,聽紫原…聽敦之前打電話時說過。」溫厚有禮的紅發少年聲音平和清澈,說到一半覺得表述不清楚於是換了種稱呼。
紫原海夕這時忽然想起赤司征十郎也是在京都上高中的,這樣一想兩人在賞櫻時遇上也不奇怪了。
聽見赤司征十郎對紫原敦的稱呼變化,她看著面前的赤司那雙同色的紅色雙眸,忽然就分辨出了這是哪一個赤司。這還真的算是好久不見了,從中學以後到現在吧?
「赤司君也來賞櫻嗎,一個人?」紫原海夕向他問。
「不,我和實渕前輩、葉片前輩他們籃球部一起來的,只是他們好像遲到了。」
「這樣啊,那你要不要在我們這裡坐一下,順便等他們到?」紫原海夕邀請道,她順勢向北信介和赤司征十郎兩人相互介紹。
「北桑,這是小敦的朋友,也是他中學時籃球部的隊長。」
「赤司君,這位是我的男朋友,北信介。」
兩位發色不同的男生互相打了個招呼,北信介自然歡迎紫原敦的朋友,也和紫原海夕一起邀請他先在他們這裡歇一會兒。
「那我就抱歉地打擾了。」
「不,完全不會,赤司君你要喝茶嗎?」紫原海夕慶幸當時買的茶具中多出的兩個杯子也被帶來了,給對方倒了一杯。
「點心和水果不用客氣哦,餓了的話還有壽司和梅干飯團。」
「多謝。」
赤司征十郎坐在淺黃色格紋的野餐布上,滿樹的櫻花下和他對面的北信介一同捧著茶杯,品嘗著清茶。
紫原海夕看著這一幕,不得不覺得這幅場景著實看起來有些奇妙,或者說她從來沒有想像過會發生在眼前。
「茶的味道很不錯,跟眼前的櫻花美景十分相配。」
「是北桑准備的,我也覺得很好喝。」
她面前的兩位少年品茶時的姿態端方平和,溫厚沉靜的紅發少年感受著唇齒間的茶香稱贊著,她指了指旁邊同樣沉穩寧靜的北信介。
「原來如此。」赤司征十郎點點頭,他忽然想起前幾天和綠間真太郎通電話時發生的事,「說起來,紫原和綠間他們前幾天好像也在東京那邊賞櫻遇見了。」
「哦,我也聽他提過,好像青峰君他們也在吧?」紫原海夕好像記得是冰室辰也找他一起去的,半路還遇到了黑子君他們的學校,最後賞櫻時他們撞上了許多熟人。
「我和綠間打電話的時候,紫原那邊正好發生了點小插曲。」當時綠間真太郎沒顧上掛電話,他間接圍觀了當時的過程。
「是什麼?」紫原海夕不太清楚,「完全沒聽小敦說過,對吧?」
她回頭詢問北信介,她接電話時他也在身邊。
北信介點頭,當時紫原敦和她聊天的內容可以概括為三句,就是『賞櫻真有趣,大家的點心真好吃,他下次還要參加』。
「原來如此,紫原他沒有和你說話……」那赤司今天就對他有點抱歉了,他不是故意告狀的。
原來當時紫原敦四處逛到其他幾人的學校籃球部野餐墊上去趁吃趁喝,中途不小心撞上了兩個發型奇怪的人,一個頭發像是雞公頭,另一個正好和紫原敦相撞的是拿著游戲機低頭打游戲的布丁頭。
本來兩方都有責任,紫原敦沒注意長得矮的布丁頭,那個布丁頭也在低頭打游戲,雙方本來道個歉就好了,* 可偏偏紫原敦對人家看起來像是上面布滿焦糖的黃色布丁發型起了興趣,突然伸手揪了人家的一根頭發,想要看看為什麼會有這麼奇怪的發色……
「好在最後紫原被綠間和冰室桑兩個人按著向對方道了歉,他們也沒有再追究。」赤司征十郎在結尾補了一句讓她稍微安下心。
紫原海夕捂著額頭,感覺神經在跳動,『那個熊孩子……』
把紫原敦在賞櫻時所干的好事說完,沒過多久赤司征十郎的手機響了起來,電車遲到的洛山幾人終於到了,赤司征十郎提出告辭。
「那今天就打擾了,我先去找實渕前輩他們彙合。」
「好的,赤司君改天再見。」
赤司征十郎離開後,紫原海夕和北信介繼續坐著享受了一陣情侶彼此之間的獨處時光。
「困了嗎?」
「沒有,就是想靠著你。」
風中輕舞的花瓣下,她忍不住靠著北信介的肩膀依偎著,微微抬起兩人相扣的手,看著自己的手掌貼在他的掌心裡。
「北桑的手厚實又溫暖,每次都能把我的手包住。」紫原海夕看著他比自己大了一圈的手掌,忍不住貼著掌根跟他比試起來。
北信介縱容著把手攤開在面前任她玩,他的下巴抵著她的發頂,眸中溫柔的底色看著她的動作,唇瓣在她的發絲上輕貼了貼。
滿開的盛花期尾聲的時候,一些晚櫻的品種也漸漸開放,在空氣中都彌漫著櫻花的時候,北信介和紫原海夕的大學也迎來了開學的日子。
大學的開學式舉行完之後,校園的街道上四處都是熱鬧的人群,紫原海夕和新認識的同學同路走著。
「紫原桑,你知道今天晚點的新生歡迎會嗎,我也要去新生歡迎會,紫原呢?」
「那個啊,我聽說了,不過我就不去了。」
「誒,為什麼?」她試圖勸說紫原海夕,「新生歡迎會可是大學生活正式開啟的第一重浪漫序章啊。」
「不,太誇張了吧。」
紫原海夕向她解釋,「而且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所以抱歉。」
因為新生歡迎會,其實也就是另一種形式的男女生聯誼吧。
「好吧,」對方聽她這麼說,總算打消了拉她作伴的念頭,「紫原桑的動作可真快呢。」
「那待會兒如果有帥哥就全部交給我了,再見!」
告別後看著對方興奮地跑走,紫原海夕繼續朝學校外走去,穿過路旁的櫻花道,看見一個熟悉的白發身影站在一座石碑旁,偶爾雪色發梢的墨尾被風吹起。
紫原海夕抬腿跑向前:「你今天怎麼來了?」
兩人是同一天開學,他本應該在兵庫才對。
「因為櫻花的書簽做好了,怎麼樣都想盡快讓你看看,送給你作為開學禮物。」
開學典禮早一步結束後的北信介同樣沒有去參加大學的新生歡迎會,他從口袋裡取出制作好的書簽,向她遞去。
淺棕色紙色感的邊框,有些像櫻花樹主干樹皮的顏色,中間是透明的部分,其中夾著幾片櫻花干燥過後的花瓣,還有刻意散開的些許碎瓣,仿佛一起隨風飄動。
紫原海夕:「真漂亮……」
女生不由自主地接過他手中看起來夢幻般的書簽,干花依舊保存著動人的粉色,仿佛中間的透明靜止空間裡留住了短暫的春天,春日限定的花被長久的保存,旁邊的淺棕色邊框輕輕刻著兩人第一次賞花的日期。
「這樣即使春天過去了,紫原桑依舊能擁有美麗的櫻花。」
北信介看著她,有些慶幸自己最後成功了,這件事一開始他實在是沒把握,只能照著網上的教程小心制作,好在最後保留住了干花的美麗,也讓他們的第一次賞花留下更多的紀念。
「我真的特別特別地喜歡這份禮物……」
紫原海夕雙手捧住干花書簽仔細觀摩,小心翼翼地把它放進包裡收好後,才敢撲上前抱住北信介,埋進他懷裡。
偶爾有人來往的街道上,少年的耳尖有些微紅,卻依然抱住她沒有撒手,眼神溫柔的不可思議。
「我會好好保存珍視的,等到幾十年後也完好無損!」
「紫原桑是想讓孫輩也看看嗎?不過我也不能確定干花是否能保存那麼久……」
北信介低頭看著埋在他懷裡說話的人,對自己的手藝有些不確定的語氣,說實話他在制作干花這方面還算是新手。
「一定沒問題的!」
北信介順著對方的話,笑起來道:「那還真是讓人期待……」
「來年我們繼續去賞櫻吧?」
「嗯,以後每年都去……」
所以就算保存失敗也沒有關系,因為他還會為她不斷制作的。
從學校出來後,兩個人牽手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手掌牽在一起,她還在忍不住誇贊:「北桑真的好厲害,既然能做出這麼漂亮的書簽……」
「其實一開始有片花瓣干燥過度,壓花的時候不小心碎掉了,」北信介對她的誇獎有些情不自禁的羞怯,坦白自己制作過程中的小失誤,「不過好在那些碎瓣給了我靈感,讓最後整體效果看起來還不錯。」
「但是我都沒有給北桑准備開學禮物……」她忽然反應過來這件事。
「不,」北信介打斷她的話,輕聲告訴她,「我在賞花的那一天就已經收到最棒的禮物了。」
「真的嗎?」
「嗯,是一件特別美麗的禮物……」北信介看著紫原海夕,所以他把書簽分享給了她。
當花瓣落下的那一刻,她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第27章 關於稱呼是改好還是不改好
關於情侶之間的稱呼問題。
有關兩人改稱呼這回事, 首先是由阿蘭的話引起的。
上了大學之後,紫原海夕和北信介雖然不能做到每天見面,但也維持著每周約會一次或兩次的程度。
不需要每次都出去玩, 只是窩在房間的沙發上一起看電視或者完成學校的課題作業, 只需一抬眼就能看見彼此, 就已經足夠讓人開心。
北信介上大學之後, 也和大耳練、尾白阿蘭和赤木路成保持聯系, 三人都上了不同的大學,偶爾男生們也會打打電話或者聚一聚,雖然她很少會去打擾男孩子們的友誼, 但也在他們的邀請下參加過一兩次聚餐, 漸漸的和其他幾人也熟了起來。
最先開始知道尾白阿蘭上的是仁知堂大學,紫原海夕還有些意外,因為這所學校雖然偏差值高但裡面全都是和醫學相關的學部,而阿蘭將來是打算打職業賽的,後來聽北信介的解釋才知道原來這所大學的排球部也是相當厲害的。
嘛……再說體育和醫學護理也是息息相關的, 紫原海夕這樣一想就可以理解了。
周末下午的時候, 紫原海夕整理陽台上收回來的衣服, 北信介坐在矮幾旁正在和尾白阿蘭通電話。
在她理完衣服四處轉著尋找手機時, 北信介喊了她一聲, 指指他身旁的茶幾,手機就放在矮幾上的筆記本電腦旁。
「啊,找到了,原來在這裡。」紫原海夕想起了之前她做作業時順手就把它放在一邊了。
她走到北信介身旁去拿手機, 對方帶著手表的左手順便幫她拾起來, 遞給她的時候尾白阿蘭似乎也聽見了手機裡傳來她靠近的聲音。
「那個北啊,我可以問你們一個問題嗎?」
「什麼?」
在剛才北信介和紫原海夕說話的簡短間隙裡, 聽見他們的交談,其實尾白阿蘭此前對於他們倆就有一句話憋在心裡已經想問很久了,現在干脆直接就忍不住問了出來。
「你們兩個明明是情侶吧?!為什麼每次說話都要加個『桑』啊!
「情侶不是稱呼應該更加親密一些的嗎,像什麼彼此之間用昵稱啊、或者加上『醬∼』之類的吧?!
「為什麼你們稱呼對方每次都要加上『桑』!這是什麼特殊的情趣嗎?!情侶的特殊play嗎?!」他真的很不理解。
尾白阿蘭的說話聲透過手機響亮有力地傳到了對面的兩人耳中,從阿蘭激動的語氣詞中,就可以看出這件事情對他來說真的困擾很久了。
「……」北信介和紫原海夕彼此默默對視。
「怎麼說呢,可能是稱呼習慣了吧,再說忽然換稱呼總感覺讓人覺得好害羞,不知不覺中就這麼一直保持原樣了……」
周三下午沒課的紫原海夕,此刻坐在某家甜品店的卡座裡,對著她對面的淺野和正在通話中的手機裡人在東京的山田、鈴木和藤原三人這麼說道,解釋自己為什麼和北信介一直用「桑」稱呼彼此,以及被尾白阿蘭提問的事。
「就是這麼回事啊……」淺野舀了一勺巧克力香蕉巴菲含進嘴裡,「其實之前我就覺得你和你男朋友的稱呼一直沒變很奇怪了。」
「對對,我們都以為你們倆可能在搞什麼特殊情趣。」電話裡的鈴木傳來聲音。
鷗台高校的大家在第三學期就已經知道她戀愛成功了,還追問過不少關於北信介的事。
高中畢業後,淺野在隔壁的大阪府上學,兩人還能偶爾約著見面,其他幾人都在東京只能電話聯系了。
今天,大家興致勃勃地湊在一起聽她分析目前的煩惱,討論前幾天周末發生的那件事。
「其實呢,那個……那天尾白桑的電話掛了之後,我也有跟他討論過這個問題,但是這種事情得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對吧,總要准備個幾天,然後一點點慢慢過渡……」
紫原海夕用拇指抵著食指第一指節比了個手勢,已經有點慌亂到連手機對面的三人完全看不到她的比劃也反應不過來。
因為她和北信介已經約定好,在這個周末就嘗試著以後直接喊彼此的名字。
「不是已經給了一周時間准備了嘛!」
「你還想准備多久啊?」
「紫原,你……去親人家膽子挺大的,居然在這種事情上露怯犯慫了,真是有點搞不懂你……」
「什麼什麼——紫原主動去親男朋友麼,為什麼我不知道這回事?!」
鈴木聽見旁邊藤原上一句的話,大聲的詢問並激動拉扯身邊的她,聲音通過話筒傳出來時,紫原海夕小心的看看周圍生怕被注意。
「淺野告訴我的啦,你快點放開我的手我要暈了!」藤原月香把答案趕緊甩出去。
「藤原……不要把這個被淺野誘問出來的消息再繼續傳播了,那只是臉——還有現在事情的重點不在這上面吧?」紫原海夕打斷跑題的鈴木和藤原,傷腦筋的撐著額頭,「怎麼辦,還有不到三天就周末了。」
要當著北信介的面直接叫出他的名字,一想到她的臉就忍不住燒起來。
「原來如此,紫原的弱點居然在這個上面啊。」電話對面的山田忽然發出一聲莫名的感嘆。
鈴木接話:「什麼意思?」
「因為三年來紫原跟我們不是也一直稱呼姓麼。」淺野撐著下巴對手機對面的人解釋。
「對哦,關系好的高中少女之間彼此親昵的叫對方的名字,這種體驗紫原完全錯失了!」鈴木想起這件事的語氣相當惋惜,就像紫原海夕錯失了一千萬日元差不多。
山田:「不過,這件事真的有這麼讓人緊張嗎?你也太讓人意外了吧!」
藤原:「這個人總是在某種不必要的地方慎重過頭了。」
「這樣吧?」淺野看著坐在對面的紫發女生,提出建議,「你要是實在害羞說不出口的話,要不要先用我們的名字試一試?」
「比如說——紬。」淺野指著自己。
「還有我,陽葵!我也要加入,」電話裡傳來鈴木積極的聲音,「快選選,你最想先叫哪個?」
紫原海夕猶豫了一會兒,沉思後的她還是決定到,「抱歉,我還是最想先喊出他的名字。」
「所以你們的名字還是留到下周以後再叫吧。」
淺野看著紫原海夕一臉鄭重的道歉,不由感嘆:「你這家伙,有時候真的超級可愛到讓我想欺負一下的地步。比如說,現在就把你按在卡座上,叫不出口的話就懲罰一次之類的。」
紫原海夕:「……能不要說這種讓人誤會的話嗎?」尤其是她還摸著下巴一臉打量『從哪裡開始欺負好』的表情。
「啊,打工的地方上班的時間快到了。」
紫原海夕注意到不知不覺已經過了這麼久,她撿起杯子裡的小票准備去付賬,「抱歉了占用你們這麼多時間,果然還是我多練習一下吧。」
與電話那頭的大家結束通話,淺野對紫原海夕最後提出一個建議:「實在不行的話,每天晚上喊一百遍對方的名字再睡吧。」
「感覺你這個建議更羞恥了……」紫原海夕看著同樣起身的淺野,「你不再坐一會兒嗎?」
「不了,反正芭菲也吃得差不多了,我傍晚也還有打工,謝謝你的請客了。」淺野和她一起往外走去,准備回大阪,「反正有事再找我們吧。」
「拜拜!」
紫原海夕跟她在路口揮手告別,走去打工的路上忍不住考慮淺野那個建議的可行性。
來到店裡向其他人打著招呼,紫原海夕走進更衣室裡換上工作服,嘴裡反復默念著他的名字。
「怎麼了,紫原桑?」
同一時間換班的另一位女生走進了更衣室,看著站在櫃門前發呆的紫原海夕,有些疑惑,「你的臉好紅,是生病了嗎?」
「不,完全沒有不用擔心。」紫原海夕快速換好衣服,「只是在想一些事情罷了。」
「是嗎,那接下來就交給你了!」對方看著她似乎沒事的樣子,安心地換掉身上的外套,愉快地背起包准備離開了。
「嗯,路上小心。」
紫原海夕負責的主要是收銀台的工作,當然偶爾空閑的時候也會幫忙把便利店貨架上空缺的地方重新補齊。
「五號電池、雞肉芝士便當和一瓶無糖紅茶,多謝惠顧!便當需要幫您加熱嗎?」
「好的,謝謝。」
「不用客氣,請稍等片刻。」
送走付完錢拎著袋子離開的客人,旁邊和她同一時間招進來的同期員工從炸雞肉塊的工作台前靠近了一些,紫原海夕看著有些吞吞吐吐的男生。
「石川桑,你有什麼事嗎?」
「那個,紫原桑……多謝上次你跟我換工作時間了,作為感謝…周五打工結束後我請你吃飯吧?」
「不,不用那麼客氣,而且交換之後輪到周六的我時間空出來了,那天能和男朋友一起約會,我也很高興。」紫原海夕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對他笑了笑,「所以石川桑完全不用在意。」
「這…這樣啊,」男生有些失落的撓撓頭,最後只能說出這一句,「那如果以後紫原桑有需要的話,也可以隨時找我換班……」
「謝謝你了,石川桑。」紫原海夕對他道謝。
下一刻,電動門鈴響起,紫原海夕轉頭對自動門外走進來的客人熟練招呼道:「歡迎光臨!」
……
時間很快就到周五,這天的傍晚紫原海夕心裡隱隱的緊張,送走一位位在收銀台前排著隊結賬的客人,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時間過得快些還是慢些。
淺野說的每天晚上念一百遍北信介的名字她已經照做了,但是自己獨自念和當著對方的面喊他情況肯定是不一樣的吧。
說實話,這一周她連對方的電話都不太敢接,大部分時候他們兩個都是信息聯絡,她是不是真的像淺野說的太沒出息了。
送走最後一位客人後,離她下班的時候也不遠了,紫原海夕放下掃碼槍,撐著台面嘆了口氣。
「那個紫原桑,外面有一個男生呆了有一會兒了,是在等你嗎?」
一起打工的石川有些猶豫的問道,紫原海夕順著他的話往外看去,看見了便利店外欄杆旁沉靜等待的北信介。
「對方在你收銀的時候就一直看著你,是紫原桑認識的人嗎?」對方的話語抱著一絲僥幸。
「啊,是我的男朋友。」紫原海夕也有些意外,她朝著外面揮揮手。
北信介看著便利店裡櫃台後的兩個人,朝不斷揮手的女生示意自己看到了,手指點點告訴她自己在這裡等她。
等到換班的人來後,紫原海夕換好衣服和同樣結束打工的男生在門口匆忙地告別,朝不遠處的北信介小跑而去,此時她的心裡那些亂七八糟的糾結都被拋到了腦後,只剩下驚喜。
正想問北信介他怎麼現在過來了,紫原海夕就聽見他清晰的對自己問道:「打工結束了嗎,Miyu?」
語調熟悉的關西腔像平常那樣地問著她,接著像是自然地從嘴裡叫出了她的名字,只被家人叫過的名字,對方的聲音清淺溫柔的回響在便利店外。
「……嗯。」紫原海夕只能呆呆的順著應一聲,站在原地被走上前的他牽起手。
向慢慢路過他們身側,剛才同樣從店裡出來的男生點頭示意,看著紫原海夕一起打工的同事離開,北信介拉著紫原海夕也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他牽著有些遲鈍的紫原海夕,女生還是一副有些回不過神的模樣,好半天才不住地看他:「剛才……你是不是叫了我的……」
「是的。」北信介回頭看她,「我叫了名字。」
其實之前也反復練習了許多天,便利店外等她的時候心裡也在忐忑猶豫要不要這麼叫出口,但是看見她出來的那一刻自然而然的就從口中喊出來了。
再說,那時候還有旁人在場,身為情侶的話叫「紫原桑」會不會顯得過於生疏,相比起來還是喊名字更為合適。
北信介心裡想著理由,少見的為自己的行為更加合理化。
其實喊名字還有另外一個好處,北信介看著紫原海夕,上大學後不知是不是出於女朋友的安全感作祟,她偶爾也會問他的身邊有沒有走得近的女同學,擔心有女生被他吸引從而接近他。
要是正好碰見極少數的情況比如說因為小組作業分工交流他的電話裡出現了女生的聲音,紫原海夕的耳朵就會在一旁悄悄地豎起來,在他解釋前假裝不在意的樣子變扭著不好意思問。
但她完全意識不到自身的優秀其實比起他更容易吸引異性的目光,漂亮的長相和姣好的身材,隨便往哪兒一站都像是光打下來的模樣,而與稍顯距離感的外表相比,只要稍一搭話就會發現她的性格其實平易相處,這樣的她經常會吸引男生的試探靠近。
只是她毫無自覺地常把男朋友掛在嘴邊的習慣,無意中幫她清退了不少試圖接近追求的異性。
但是如果兩人之間稱呼太生疏的話,總有旁人會產生疑惑不大相信,所以如果彼此之間稱呼名字的話,更能彰顯出兩人之間的親密關系吧。
北信介看著紫原海夕,又輕輕叫了她一聲:「Miyu。」
他看著女生脖子上都透著淡淡的粉,體諒著她,「慢慢來也沒有關系,或者從姓氏去掉敬稱開始?」
紫原海夕搖搖頭,牽著他的手緊了緊,仿佛掌心都在出汗。
「信……」
輕微的聲音從她的唇裡發出,紫原海夕能感受到自己的心髒正不安分地一下接著一下響亮跳動。
「信……信介。」
她鼓足勇氣,再次叫他。
「信介。」
「嗯,我在。」
北信介一直注視著她,在她喊完之後和聲應道,「Miyu。」
紫原海夕像是這個名字有什麼神奇的魔力般,一路上忍不住叫了他許多次。
「信介,晚上我們吃什麼?」
「信介,這周沒打電話你想我嗎?」
她問一句,北信介就答一句,耳邊聽著她的嘴裡一路走來不停地喊他的名字,此前好些天沒有聽過她聲音的北信介合上出租屋房門後,有些克制不住地抬起她的下巴低頭輕輕貼上那不斷呼喚他名字的地方。
……
那一瞬間,紫原海夕感受著唇上傳來的觸感,有些僵硬的不敢亂動,瞳孔裡是咫尺之間湊得極近的面孔。
「信介……」
「抱歉……」
似乎注意到她有些驚慌的眼神,他的吻微微退開些許,卻也只與她隔了一兩釐米。
男生向她溫柔的道歉,為他嚇到她的舉動,但是他的手卻絲毫沒有松開,牢牢固定在她的腰間和下巴上。
下一秒,北信介見她似乎還想出聲,下巴上的手移到她後腦勺捧住,他的吻又輕湊上來。
紫原海夕緊張地抓著他的衣服。
「Miyu,閉上眼睛……」
第28章 兵庫的鄉下
五月初的假期。
紫原海夕跟著北信介回到兵庫的鄉下, 到之前一路上的她不免有些緊張,直到她見到了北結仁依,北信介的那位與他氣質在某些方面非常相似的奶奶。
對方等在北家門前迎接著朝她走來的他們, 微矮的身姿帶著歲月的沉澱, 她的神態貌似有些迫不及待, 滿臉期待間對視線相觸的女生忙忙揮手, 紫原海夕的心奇妙地忽而放松了下來。
兩人緩緩走近北家的房子, 北信介低頭瞧了眼紫原海夕,繼而抬眸對門邊的北結仁依道:「奶奶,我們回來了。」
「歡迎回來——小信、miyu醬!」
北結仁依喊著之前從北信介那裡知道的紫原海夕的名字, 自從北信介打電話說假期會帶人回來, 她的心裡就高興地蹦咚跳著停不下來。
她自小帶大的北信介已經長成清直穩重的少年,紫色長發的女孩跟在他的身側與他同時停在面前,看著北信介領著人回來,面前並立而站的兩人距離親昵,北結仁依不禁在腦海裡開始期待孫子結婚典禮那天她穿什麼衣服坐在第一排好看。
三人打完招呼進屋後, 北家面向日式庭院的室內榻榻米上, 紫原海夕和北結仁依坐在矮幾前的墊子上, 品嘗紫原海夕今天帶來的餅干和其他點心, 北信介也在一旁作陪。
「這些顏色和味道都像是店裡買的一樣, 居然是Miyu醬親手烘焙的嗎?」北結仁依對著包裝和味道有些驚訝,不由邊嘗邊稱奇。
「是的,因為家裡的小姨是開店的,有向她學習過。」紫原海夕看著對方, 向北結仁依解釋道。
「紙盒和彩帶那些是商場買來自己包裝的, 本來是想去店裡買正式一點的和果子的,但是…信介, 說奶奶會更喜歡這種,一不小心就聽他的了。」她身旁坐著話裡的男生,不由臉偏向他看去。
「不過,點心能真的這麼被奶奶喜歡,真是太好了。」
距離改稱呼那日的記憶才過去不久,紫原海夕把望向他短暫的目光再次收回,與北結仁依說著話,話語間不由流露著所做的食物受到他人喜愛的歡欣。
「真的非常好吃呢!」北結仁依肯定道,她看著紫原海夕,「我一直很想見miyu醬,今天小信總算是讓我如願了!」
「不,信介他……」
北結仁依注意到她每次喊孫子時總會不由地看他,不自覺捂著嘴有點想笑,看著他們感覺自己都變得年輕了。
「哎呀,Miyu醬叫小信的名字還會害羞嘛?要多多練習才行,喜歡的話還可以試一下跟著奶奶叫小信哦。」
「……小信嗎?」信的名字後面加個醬,配上少年平常那張表情平淡的臉孔和沉穩的氣質什麼的,紫原海夕覺得這個稱呼有些過於可愛到讓人覺得有點犯規了。
但是她看著似乎面上平穩看不出太多表情變化的北信介,對方也無意中聽見了她剛才不小心溢出口跟著奶奶念的那句稱呼,白發尾稍的墨黑間露出微紅的耳尖,同時也轉過頭看她。
紫原海夕的雙手左右擺動:「不,我不會這麼叫的,信介你安心吧。」
「這麼叫也沒有關系。」
對方的表情看起來好像也是這麼說的,認真中帶點無所謂的包容,像是隨意她都可以。
「不,我真的不會這麼叫的。」
紫原海夕內心堅定地仿佛在發誓,她絕對不會當著他的面這樣繼續叫的,更不敢多叫幾遍。
上次那個讓她有些慌亂的吻過後,她才知道究其原因是她多叫了太多遍他的名字導致的。
北信介吻她時雖然他的舉動相當克制輕柔,但是他的舉動間總讓人總有自己仿佛無處可逃的獵物般被盯牢,無法退縮的被圈住接受他溫柔而堅定的吻,讓她過於難為情了。
要是在待在他的家裡上門拜訪的時候被親了,她絕對無法面對北結仁依奶奶了,即使沒有當著其他人的面也不行,就算北信介此刻也沒有想到過這麼做,說話時也沒有產生這種想法,但紫原海夕絕對要杜絕這萬分之一的可能。
紫原海夕捧著茶杯,用專注品茶的姿態來以示自己不再和北信介繼續稱呼這個話題。
五月也叫皋月,由來於早苗月,是在稻田插秧的意思,根據氣候當地人會在這個月開始分插秧苗,北信介經常習慣在假期去家裡的田地幫忙。
在北信介准備去稻田檢查補秧的時候,詢問紫原海夕要不要一起同行,紫原海夕聽聞自然有些心動,她從沒有近距離觀摩過水稻種植過程,那副畫面是她來前就有些期待的,但是看著北結仁依她又有些猶豫。
「要不然我還是在家裡陪奶奶吧?」
「呵呵呵∼不用顧慮我這個老婆子,讓小信帶你去轉轉吧,種稻米可是有大學問的,小信說過你對這個很感興趣對吧,親身去觀察才能學到東西,」北結仁依輕緩的關西腔嗓音沉釀著時光的味道,在她身上流逝的時光仿佛透著別樣的光輝,「小信他在農事這方面懂得很多,可是把我的本領都學去了,到時候請大膽地請教他……」
北結仁依把紫原海夕和北信介一起往外送,送別著結伴出去的兩人,她告訴紫原海夕回來時會給他們做好吃的飯菜。
和北結仁依奶奶揮手告別後,紫原海夕跟著北信介漫步在前往田間的鄉道上,從兩三米寬的水泥路過了橋之後,漸漸出現在眼前的是更加蜿蜒的小道。
一路往前走去綠色漸漸變多,路邊蔥綠的草葉裝飾點綴著田道,兩旁都是果蔬和植株的農田,還有不少水盈盈的田塊排列著整齊的秧苗。
「信介,我看見西紅柿的秧苗了,那邊的是西瓜吧?」紫原海夕指著右邊稍遠些的菜地,她在鷗台也種過西瓜,每年收獲期間部門裡的大家圍在一起開分享會切西瓜的日子特別開心。
「嗯,那些是村裡的石村大叔種的。」北信介點點頭,這些田地在他腦中都能與村裡的面孔都上號。
「看,信介!那邊有好幾塊稻田,有的已經種滿了,不過也有空著的。」
「不用擔心,後面幾天大家會陸續完成的,這些是村子裡其他人的土地,我們家的要往前面一些。」
紫原海夕點點頭,跟著北信介又走了一會兒,男生轉頭問道,「會累嗎?馬上就快到了。」
「不,我沒事,信介今天去田裡是為了做什麼?」紫原海夕有些好奇。
「為了補秧,」北信介回答,「現在的農業大多數都機械化了,我們家的田地有些多,奶奶都是用插秧機工作的,但是一些角落裡機器並不能顧及到,需要及時補秧才行。」
「原來是這樣啊。」
「嗯,等到秧苗全部種下去之後,機插秧的秧苗因為秧田水少氣溫又逐漸升高,要注意在前期的田間管理上勤加灌水又小心不能淹到秧苗。」他細心的指點著對方。
「聽起來有些辛勞呢,」紫原海夕點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水質溫度濕度的不同大概對最後稻米的質量來說,都會有影響吧!」
「是的。」他點頭。
又走了一段路後,北信介忽然率先停下腳步,告訴她已經到了。
紫原海夕看著面前一望無際的水田,有些分不清田與田之間的界限,不由轉頭詢問:「是從哪裡開始?」
「這些,全都是。」
「……嗯?」紫原海夕懷疑自己聽錯了。
「不會吧?全都是你們家的嗎?」
紫原海夕看著望不到邊界的水田,秧苗一行行的排列著,水光中倒映上方的整片天空,她眺望著遙遠盡頭的彼方山丘,驚訝地說不出話。
紫原海夕不可置信地忽然轉頭,望著身旁的北信介,像是第一次認識他。
「信介……」
「嗯?」
「你家……居然是農場主嗎?」
北信介糾正她:「不是,這些田都是奶奶的。」
「那麼,」紫原海夕跟著改正,「結仁依奶奶原來是農場主嗎……」
她陷入深深地震驚中無法自拔。
半晌後,北信介讓她在田埂旁稍坐片刻,她仍有些暈乎乎的看著這片廣袤的稻田,連他暫時離開後從哪裡帶著秧苗又回來也沒印像。
紫原海夕靜靜地坐著,看著北信介在田埂間四處檢查開始著手,身邊攤開的帕子上,置放著他之前脫下來的手表。
此時田裡已經補了不少秧苗,看著北信介寬闊緊實的背部,以及彎腰時插著秧苗袖子卷上去露出的手臂線條,她漸漸回了身,注視著他辛勤的背影和細致的動作。
北信介弄完手中這塊地方的最後一點秧苗後,忽然起身往她這邊走來,看著安靜注視他的女生隨著自己的靠近慢慢抬頭,他臉上多了淺淺笑意:「想試試嗎?」
「我嗎?」紫原海夕指指自己。
「嗯。」他回應。
聽北信介這麼問,紫原海夕心裡有些躍躍欲試的心態,卻又遲疑地猶豫,「不行的吧,我從來沒有做過這個。」
「沒關系,我會教你的,想不想試試看?」
紫原海夕看著北信介,不禁向他點點頭。
她在田埂邊期待地把鞋襪脫了,放在手帕和手表的不遠處,露出白皙的腳背踩在混著泥土和青草壘起的路上,跟著北信介往前走去,腳下與心中有一種新奇之感。
北信介把打過送嫁藥的秧苗遞到紫原* 海夕手裡,帶著她來到下一塊需要補苗的地方,他把著她的手教對方力度和深淺,告訴她秧苗之間的間隔距離。
「注意這個程度就可以了,你來試試看?」
淺淺的水沒過腳背,踩在濕潤的泥土裡,紫原海夕俯著身子回頭看他,「真的可以嗎?」
「沒事的,我正看著呢。」
紫原海夕生疏的動作嘗試著把秧苗順著根部插入田裡的泥土層中,手下的泥土軟硬適中,她收回手看著秧苗淺淺直立住,隨後直起身等待身後人評價。
「很不錯呢,再多試幾次吧?」
「好!」
紫原海夕喜悅而滿足的笑著,接過北信介遞來的兩三顆秧苗再次嘗試,俯身向這片包容而慷慨的大地彎下腰,她把秧苗根部以上三分之一的部分小心插入田泥中,然後讓心愛的白發男生檢閱,「怎麼樣?」
「學的很快。」北信介肯定而贊揚的說道,只可惜手上有泥而不能觸摸她的發絲。
「是信介的功勞,之前給我的水稻筆記有好好看過,而且信介很擅長鼓勵人。」
「怎麼會?」他有些失笑。
「真的。」
紫原海夕很喜歡北信介說「沒關系」,總會給人一種踏實的安心感。
因為她知道北信介的性格從來都不是隨口安慰的,而是會經過他仔細檢查確認沒問題的「沒關系」,給人一種特別能放下心來的感覺。
北信介聽見紫原海夕的話,卻不覺得功勞在自己,女生長期待在鷗台的園藝部,本來就有農活的扎實基礎,她又很聰明伶俐,他稍微一教就能點通,是那種教起來很有成就感的學生。
北信介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朝同樣彎著眉眼的紫原海夕手中繼續給她遞上三株秧苗:「繼續吧……」
「嗯!」
紫原海夕嘗試般的學會了插秧的活動後,剩下來的還是讓北信介獨自專心去干了,他們要在午飯前趕回去,若是沒有她的從旁打擾北信介的做事效率能夠更高,之後紫原海夕專門在田埂上給他搬運秧苗,兩人的身影倒映在田中的水光裡,藍天之下一切顯得遼闊而自由。
廣袤的田野上,和風輕柔的拂過田中的水波,傳來紫原海夕的聲音。
「信介。」
她站在田埂上,朝前方正在返身回來的人笑道,「夏天稻花盛放的時候再帶我來吧,那個時候我想送給你的曲子也練好了,正好能在這裡吹給你聽。」
紫原海夕確信,她喜歡上了兵庫,喜歡上了這片鄉下的田野。
……
附近的小河潺潺流過,腳踝上和手指間沾染的泥土被水流帶走,北信介繼續著之前的話題。
「miyu,曲子已經改好了嗎?」
北信介記得之前有看見過她放在房間沙發上的樂譜,似乎沒頭沒尾煩惱般的灑落在地板上幾張,還是他幫忙撿起來的。
「嗯,畢竟我不是專業的嘛,所以後來悄悄請外公幫忙了,」紫原海夕輕提膝蓋處的裙擺,輕踢著水浪看向他,「我一跟他說信介,外公就知道怎麼改了,那一段旋律我特別喜歡,很適合信介的感覺!」
紫原海夕大學也沒有遠離音樂,繼續加入了音樂類的社團,只不過是嘗試了現代的搖滾樂,在學風自由至上的大學裡,她依然在自由的接觸音樂,當然也會時而借社團裡的隔音教室練習小號。
「是麼?」北信介眼眸溫軟,心中跟著產生期待。
視線從濺到她白皙小腿上繼而滾落的晶瑩水珠刻意移開,他目光向上俯身向前朝她伸出手,對此刻稍顯孩子氣的踢著水花的紫原海夕道:「上來吧,這個季節的河水還有些涼,不要呆太久了。」
「好。」紫原海夕看著北信介,信賴地把右手放進他掌心,之前對方浸過河水的手擦干後很快就已經再次溫暖起來,她的手被北信介略微粗糙又寬大的手掌結實裹住後,順著他的力道起身。
兩人在附近的小河打理干淨走著回程的路,回去的時候,北結仁依已經做好了飯菜等他們回來。
「快來坐下吧。」
北結仁依招手殷勤地呼喚他們,餐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和碗筷,紫原海夕跟著來到桌前,偶然發現都是自己愛吃的食材做出的兵庫當地的鄉土料理。
「好香的味道——我開動了!」
待在田裡時還毫無感覺,這時候聞著飯菜的香味紫原海夕忽然覺得自己早已經餓了,和北信介一起雙手合十表達完對食材與做飯的奶奶的感謝後,她忍不住香噴噴的吃起飯來。
雖然飯桌上在用餐時無人說話,但此時的氣氛沒有人會覺得安靜,看著並排坐在一起的紫原海夕和北信介,還有他們幾乎同步的端起碗以及筷子的輕微響動聲,北結仁依臉上笑眯眯的表情無聲勝有聲。
飯後,紫原海夕後知後覺的感到自己有些吃多了,肚子微微發漲,好在當時飯煲放在北信介那邊,跟著他添飯時男生清楚紫原海夕平日的食量只給她加了小半碗。
「Miyu醬,飯後喝杯茶漱漱口吧?」
「好的。」
北結仁依彎著眼睛看著面上有些微紅摸摸肚子的紫原海夕,讓她坐在原地,順便喊收拾餐具的北信介待會兒泡杯茶,聽到他應答聲後轉回頭和紫原海夕聊天。
「上午過得怎麼樣,開心嗎?」
「是的,經歷了新奇的體驗。」
「那就太好了,看起來小信有好好盡到男朋友的責任呢。」
「他很心細,不太清楚的地方講解地特別仔細,還讓我自己動手試了試,就像厲害的老師一樣,一下子就把我教會了……」
紫原海夕一樣一樣數著,沒注意北結仁依的表情越來越燦爛,上了年歲的臉上彎起的皺紋像是笑得開出了花。
「是嗎?看起來Miyu醬也跟著小信忙活了一上午呢,對了,中午的飯菜喜歡嗎?」
「嗯,特別美味。」
「那為了犒勞你們,晚上奶奶給你們做年糕雜煮吧,小信說你想嘗嘗那個?」
「嗯,信介說過奶奶的雜煮味道很好。」紫原海夕還想到了北信介曾經發的雜煮照片,心裡充滿期待。
紫原海夕和北結仁依坐在庭院前的廊上說話,等到北信介順手洗完碗回來時,兩人的話題東一下西一下的已經跑遠了。
北結仁依:「Miyu醬的名字真好聽呢,是傍晚時分落日霞光下的大海嗎?」
紫原海夕點頭:「是的,聽說是外公取的。」
她出生那天,外祖父母在橫濱的海港邊散步,爸爸的電話打來的時候,當時正好是黃昏,夕陽的橙色光輝下大海泛著漂亮的白光,所以外公忽然說出了這個名字。
「聽說當時大家都更喜歡這個,父母他們之前取的都沒用上呢。」
後來紫原敦的名字就是從之前這些備用的選項裡面取了一個男孩的來用。
北信介也是第一次聽見關於她取名的這回事,不由坐在旁邊聽得有些認真。
紫原海夕忽然轉頭,看著北信介問道:「信介的名字呢,是誰給信介取的呢?」如此契合他這個人的名字,紫原海夕有些好奇。
北信介看著北結仁依不准備接話,想把聊天空間空出來給兩人,便向紫原海夕解釋道:「是奶奶取的一個字,然後從爺爺的名字裡用了一個字。」
北結仁依點頭回應,像是向紫原海夕確定他所說話語的正確性。
「原來是這樣取出來的啊……」
紫原海夕覺得有種奇妙的神奇之感,又像命運般冥冥之中嵌合他的性格。
或許是做事同樣細致的奶奶從小就教北信介要「確實」地做好每一件事情,「反復、持續、仔細」的習慣和信念不知不覺造就了如今的他。
……
在午飯結束後的一小時,北結仁依去午睡了,北信介和紫原海夕坐在庭院旁的屋室裡,兩人並肩挨在一起說話。
不遠處的傳統日式庭院中,茂盛的植物生機盎然,這個季節不會冷也不算熱,尤其今日的溫度讓人覺得舒適。
在北信介自小生活的地方,他的耳邊傳來女生柔和的嗓音和她清淺的熟悉氣息,北信介不知不覺也放松了眼皮。
腦海中還來不及想到可能會留下她一個人靜悄悄,紫原海夕就先感受到了肩膀上輕輕傳來的重量。
她微微偏眸,眸光落到左邊斜著腦袋靠上她肩頭的男生身上,原本對他說話的聲音倏然輕輕消散,雪白的發頂貼近著她的腦袋,他的表情寧靜而安詳。
「信介……」在這裡睡著可能會著涼的。
她發出氣音像是不敢打擾他,目光在周圍尋找她早上出門時的風衣外套,一邊輕拍他胸前哄睡,一邊墊住他的腦袋和脊背輕輕往下,她慢慢調整姿勢讓他睡得更舒適。
昨夜,北信介考慮到之後的事程,一直弄到深夜完成了課題作業,今天又一早來接她,明明她自己烘焙完點心再坐車和他彙合之後一起出發就可以的,他卻擔憂她心情緊張想要時刻陪她,加之上午他還在田裡忙碌了好一陣……
不經意地放松下來,北信介在閑逸安然的午後時刻裡困意慢慢湧上,周身縈繞著讓他留戀的紫原海夕的氣息,哪怕她把他放平了他也沒驚醒。
庭院外的植被生機盎然又相映成趣,在偶爾風的呼喚下竊竊私語,像是在討論屋內的兩人。
靜悄悄的時光裡,熟睡的北信介枕在紫原海夕的腿上,發出平穩而香甜的呼吸,而女生像是哄睡般輕拍著的手悄然停搭在他的胸膛上忘了動作,唯有目光專注而入神地凝視她腿上枕著的男生,像是在欣賞他的睡顏。
不遠處庭院裡大葉的植株上接住一兩道從多雲後泄露而出的陽光,灑在葉片上泛著像是沙灘上的蚌殼反射出來般的光澤,一切都顯得靜謐柔和的美好明媚。
北結仁依午睡回來,所看見的就是這樣神情專注地靜坐著同時臉頰微紅的少女,她脖頸微彎輕輕垂頭,所有的眸光全部落在北信介熟睡的面孔上,其中滿是遮掩不住的眷戀和情意。
忽然,仿佛遲來的腳步聲終於驚擾了她,紫原海夕像是發現旁邊多出了一個人,不好意思地收回視線,望向北結仁依的方向。
北結仁依笑眯眯的向她豎起一根手指在嘴邊,兩人默契地保持著安靜。
北信介有意識的時候,才恍然發覺自己竟不知什麼時候忽然睡著了,身上還蓋著某樣東西。
還沒反應過來去睜眼尋找某個紫發的身影,他的耳邊朦朧地傳來十分輕柔像是刻意壓低的說話聲。
北信介緩緩張開眼皮眨了眨,視線逐漸清晰地看見上方挨得極近微微斜著身子的紫原海夕,她正和旁邊的北結仁依悄悄討論著什麼。
跟著紫原海夕偏身的方向轉過頭,他發現她們正在翻看相冊。
相冊本裡是幼年時期的北信介,小時候臉上尤帶著些許嬰兒肥的他雪白發色就是那樣奇特,在發絲末尾帶著一點墨黑,比起北信介現在來說當時還未長開的線條圓潤鈍和的臉蛋依舊能看出幾分他的模樣,照片上幼年的他坐在榻榻米上安靜地看著有圖畫的書本。
紫原海夕和北結仁依翻看著北信介從小長大的照片,她的心裡軟得像棉花糖陷下去一個坑。
在翻看相冊的下一頁時,紫原海夕感受到北信介頭部傳來的動靜,不由發現枕在大腿上的他已經睜開了眼睛。
「你醒啦,是我們吵醒了你嗎?」
「不……」
北信介想搖搖頭,告訴俯身湊近的她說是自己睡醒了,卻愣神地終於發現自己所躺的位置是在何處。
第29章 「我真幸運!」
「抱歉, 之前信介你不小心靠著我睡著了,怕你睡得不舒服,我就讓你躺在了腿上。」
紫原海夕像是意識到了什麼, 看著忽然微怔住的北信介, 低頭從上方倒著方向故作鎮定的向他輕聲解釋, 頰邊泛起不自然的淺胭色。
在紫原海夕和北結仁依兩人坐在一起等待北信介睡醒前的那段時間裡, 白發男生枕在紫原海夕的腿上毫無所覺地安穩熟睡著。
而當時只是想讓他睡得舒服一些就一不留神那樣做了的紫原海夕, 被先一步午睡醒來的北結仁依撞見後,面對兩人的姿勢在對方眼含笑意的目光中,後知後覺地懊惱發現自己的做法有些太不欠考慮了。
北結仁依就是在兩人共同等待北信介睡醒的過程中, 瞧紫原海夕在她的視線下隨著時間推移過於難為情, 好像頭頂就跟快要沸騰的開水壺似的在下一秒冒起白煙來,便提出一起看北信介小時候的相冊集來轉移她的注意力。
在紫原海夕發現腿上傳來的北信介醒來的細微動靜後,正在翻著相冊的北結仁依也跟著停下動作。
如今紫原海夕不得不抱歉地讓北信介也跟著洗禮在北結仁依的目光下,剛剛醒來便得被迫體驗一遍此前紫原海夕差不多的心情。
大概就是,那種情侶間的親近被長輩在場目睹後, 所會本能地產生的某種夾雜著微許不自在的, 不好意思的感覺。
即使是平常裡性格再老成穩重的少年也無法避免。
在奶奶的視線下, 北信介從紫原海夕的腿上坐起身, 對上她微顫著眨動的睫羽, 裡面努力傳達著她心中的歉意。
北信介盡力保持平常,對她之前的話搖搖頭:「不,是我……」
他覺得是他抱歉才對,把她帶回了兵庫家中, 本想帶她下午在村子附近逛逛的, 結果一不留神睡著了,剩下了本來在聊天的她一個人待著。
而且還……
北信介的視線不小心轉落到剛才腦袋所枕的地方, 又在下一秒移開目光,耳尖微微發熱。
北結仁依打斷了對話,贊同地為紫原海夕邀功狀:「沒錯,Miyu醬完全不需要道歉,應該是小信要好好感謝你才對——小信,Miyu醬為了讓你好好睡覺,可是一下都沒有動彈,一直陪著你呢,這可真是太辛苦了。」
聽著奶奶的話,北信介也想到了睡著時她一直保持著同一個姿勢,不由擔心地看著她,關切地語氣問:「腿壓著會不舒服吧,我睡了多久了?」她應該早些把他叫醒的。
紫原海夕:「不會,也沒有多久……」
「現在已經三點了哦。」北結仁依悠緩古樸的關西口音帶著當地的特色,抱著手中的相冊嘆道,「小信的睡臉真的很香甜呢,看起來睡得很熟的樣子。」
紫原海夕迎上北信介的目光,在彼此的視線交錯下,終於忍耐不住垂頭避開他的暗金色瞳仁,開口出聲道:「那個……我暫時先去一下洗手間。」
她從榻榻米上爬起身,想暫時離開逃避一下此刻的空氣,總覺得過於燥熱,明明還未進入初夏。
「沒問題吧?要不讓小信陪你一起?」
「嗯,沒問題的、我也認識路,不用擔心。」
紫原海夕擺擺手,堅持抬起還有些麻意沒有消散的腿,快速地離開了室內,不需要任何的領路和陪同,她透著慌亂的背影一下子匆忙消失在門口的走廊外。
在紫原海夕離開去洗手間後,室內只剩下了祖孫二人。
北信介坐在室屋的榻榻米上面對目睹一切笑容滿面的奶奶,略微不自在的用拳抵在鼻尖避開她視線。
他低下頭,才有機會看向蓋在他身上的,屬於紫原海夕的外套。
在他坐起來後,原本蓋在身上的衣服滑落堆在腰前,北信介的手掌抓上女生的外套衣角,衣服上殘留著她慣用的洗衣液柔軟劑清洗後的清淺香氣。
手裡捧著相冊的北結仁依滿臉皺紋的眯眼笑著,看著北信介動起雙手把身上那件屬於女生的外套重新整理疊好時,她仿佛又想起之前看見的他午睡時的那一幕。
紫發的少女與枕在她腿上熟睡的白發少年,讓時間的流動都仿佛緩慢下來,時光美好得猶如靜止一般。
北結仁依抱著相冊,湊到北信介面前,趁著紫原海夕還沒有回來,她悄悄忍耐不住地問起自己思考中的煩惱,尋求北信介的意見:「小信,你說你和Miyu醬結婚的那天,奶奶穿什麼花紋的禮服參加好看?」
「奶奶……」北信介把手中疊好的外套放在旁邊,抬頭有些無奈的語氣望向自從高中畢業前夕得知了他戀愛後,就開始期待他的結婚典禮的北結仁依,有些擔心會嚇到紫原海夕。
「別擔心,Miyu醬才剛離開不久,不會讓她聽見的。」
北結仁依小心翼翼地跟著北信介的動作看了一眼門外空空的走廊,壓低聲音鬼鬼祟祟地問道,「以前年輕時候的那件黑留袖大小有些不合適了,得重新做一件才行,小信你說用鶴紋配什麼花草紋樣好看呢?」
屋室外,正好回來的人下意識頓住腳步,停在門外邊被視線遮擋的走廊上有些不知所措。
……
幾分鐘前。
洗手台的水龍頭嘩嘩的流下水柱,十幾秒後被再次關緊,紫原海夕看著台前鏡子裡的自己,用還帶著水的涼意的雙手貼上臉蛋,看著鏡子裡的人長呼一口氣,輕拍臉龐後做好心理建設往回走。
輕不可聞的腳步聲在木制長廊與棉襪的接觸中消失殆盡,重新回到之前慌亂離開的屋室前,紫原海夕稍頓腳步放松下來,而後神情自然地准備轉身進門的前一秒,突然聽見裡面北結仁依和北信介的說話聲。
剛剛抬起的腳被迫再度停下,意義特殊的詞語猝不及防的鑽入耳尖。
沒有了合適的進去時機,接下來紫原海夕只能僵著身子偷偷在門外聽見北信介的聲音勸說奶奶,讓她今天不要再提起這個話題,以免被自己聽見。
——雖然說她已經全都聽見了。
『結婚』
她和北信介的婚禮。
「……」紫原海夕望著屋檐外上方的天空,腦海裡毫無章法,心中被這幾個字弄得一團慌,就像有一個亂七八糟還在滾來滾去的線團。
哪怕毫無疑問的確定了就是彼此,但是這麼快就結婚的話還是有點讓人手足無措地慌亂。
畢竟這件事還沒有跟家裡通過氣,婚紗的款式什麼的也沒有決定好,兩個人也都還在上學……
她越想越遠。
屋子裡的聲音還在隱隱約的傳來,紫原海夕趕緊回神。
她豎起耳朵,聽見北結仁依最後不死心的說道:「那小信准備求婚了一定要先告訴奶奶哦。」
「好。」北信介回應的聲音。
「今年可以求婚嗎?」結仁依追問。
紫原海夕的心也跟著提起,手捏成拳頭,不知道她想聽見的是哪種答案。
下一秒。
「不行。」北信介的聲音響起,就像小鼓在心頭敲了一下。
稍後他說著理由,向奶奶解釋道,「現在是大學第一年,我們倆得先以學業為重。而且還有一個原因,我之前答應了Miyu的哥哥,在她的成人禮前先不提這件事情。」
聽見北信介拒絕的聲音時,紫原海夕心裡松了一口氣地同時又覺得悵然若失。
那一瞬間,因為他的回答驀然冒出的失落感比其他情緒更大的占據了心頭。
不過當聽到男生的後半句話時,心裡也有些納悶。她竟然從不知道北信介和自家哥哥私下有聯絡,也不知是家裡的哪一個。
北結仁依:「好吧,這就沒辦法了,Miyu醬的家裡估計也舍不得她太早出嫁呢。」
北信介:「嗯。」
北結仁依:「小信一定要好好對待Miyu醬呢,照顧好人家呢。」
北信介:「嗯,我會的。奶奶放心吧。」
男生穩重的聲音響起,最後他的目光從對面的奶奶身上落向不知名的何處,眸光無比瀲灩柔和。
門外不遠處的紫原海夕腦袋輕輕倚著木壁,聽見他應答北結仁依的話語,裡面的聲音漸漸安靜了,過了一會兒轉換成晚餐的話題。
紫原海夕原地躊躇片刻,覺得自己離開的時候有些久了,她深吐一口氣,在北結仁依擔心她怎麼還沒回來打算讓北信介出去尋找時,悄悄退後兩步裝作剛回來的樣子從門外走了進來。
「Miyu醬回來了呀。」
「……嗯,久等了。」
北結仁依適時站起身,對她眨眨眼:「那接下來讓小信陪你吧,老婆子就先離開了。」
說著,把懷裡的相冊集交到了她手上,一邊念叨著一邊往門口走去:「西村家的雜貨店裡今天是不是新進了電池,我得去看看,屋裡的鬧鐘今天好像不怎麼走了呢。」
在北結仁依離開後,抱著相冊的紫原海夕看向北信介,在他身邊坐下,抿了抿唇輕聲問道:「剩下的,信介能和我一起看嗎?」
「當然可以。」北信介湊近了些,和她一起翻著還剩一半的相冊。
途中,女生看看相片又看看自己,察覺到她的目光,北信介看著紫原海夕欲言又止,似乎有話想說的模樣,問她:「怎麼了?」
少年的眸子透著清淺的光,微微偏過頭時折射出澄澈而溫柔的暗金色澤,他的瞳底倒映著她的影子。
「沒什麼……」紫原海夕使勁搖搖頭,又忍不住挨著他,抬手指著左邊一張相片問他:「這是信介幾歲的時候拍的?」
「上小學的時候吧,大概八歲那年……」北信介的目光回到相冊,留有些許印像的回憶道。
「旁邊的是弟弟小時候嗎?」
「嗯,還有這張,是國小畢業時和姐姐拍的。」北信介告訴她,一邊指給她看一邊介紹。
「那這張姐弟三個人的合照,是中學的入學儀式那天嗎?」她好奇的撫摸上照片裡陌生的校服,向他確認般問道。
「嗯。」北信介點頭。
紫原海夕比較著相冊集裡成長軌跡一直到高中結束的照片,又看了眼身旁的男生,確定地向他闡述自己之前的發現。
「信介拍照的時候,果然從小到大的表情都沒有太大變化呢。」
「是麼?」他失笑地看著照片,又看她。
記憶中姐姐也說過相似的話,大概她們很合得來。
半本相冊。
頁數本就不算多,全部翻完了北結仁依還未回來,北信介看著旁邊矮桌上的兩本,「這些也看過了嗎?」
紫原海夕點頭,「結仁依奶奶之前陪我看過了。」
重新再和北信介一起看一遍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但現在紫原海夕還是先讓北信介把相冊全都收放好,站在矮桌邊等他。
「想出去逛一逛嗎?還是有什麼想做的?」
面對征求她意見的北信介,紫原海夕想到:「我能參觀一下信介的臥室嗎?」
「臥室?」
「嗯,信介去過我在東京家裡的臥室,但是我還從來沒有看過信介的。」
紫原海夕想逛一逛北信介從小長大的地方,首先想到的就是他個人的房間。
跟隨北信介往他的房間走去,打開門後踏入房間給人的第一印像就是整齊又整潔,風格與他在大學旁出租公寓裡的布置如出一轍。
不過盡管兩人沒有同居,但因為他的公寓裡或多或少有些屬於她的東西,像是水杯、拖鞋和她的裝飾品,相比起來更多了一絲柔和,少了一絲冷淡的簡潔。
而這裡,更多了幾分他從小到大生活的痕跡。
紫原海夕站在他的書桌旁,視線掠過整齊的書本和擺放規整的文具,看著桌架一角靜靜立著的被擦拭的干干淨淨的排球,轉頭好奇地問身後的人:「信介從小就打排球的嗎?」
在北結仁依陪著她看的照片裡,也有他小時候打排球的身影。
「嗯,奶奶年輕的時候是排球社團的,所以我也從小接觸了排球。」
如果不是黑須教練在中學時期注意到了他,邀請他去稻荷崎高校男子排球部,或許他會選擇沿著奶奶的路,同姐姐和弟弟一樣,從離家最近的笛根九中學升上笛根九高中。
那樣的話,他或許會聽說過稻荷崎的名聲,卻不會熟識鬧騰的宮氏雙胞胎和阿蘭、角名,還有大耳、赤木、銀他們。
不會和他們那群伙伴一起打進全國大賽和春高。
不會有機會和鷗台組織練習賽。
或許,更不會與她相識。
北信介看著身旁捧起排球的紫原海夕,忽然笑了起來。
紫原海夕疑惑地眼神望著他:「?」
「我真是幸運呢!」
只聽見他開心的說道。
第30章 生日禮物
時間進入六月底之後, 就離北信介的生日不遠了,紫原海夕有意識的數著日子,房間日歷上七月五日的地方也被圈上大大的愛心, 並用彩筆描著花邊。
周六, 紫原海夕約了淺野, 兩人在大阪附近逛了一天, 此刻坐在某家咖啡店裡休息。
「今天多謝你陪我了, 總算選到了滿意的款式。」走了半天兩人都有些又餓了,紫原海夕的叉子卷著瓷盤裡的意大利面,一邊向她對面的淺野道謝。
「不, 我也用特價買到了漂亮的夏裝, 超級劃算。」咽下嘴裡的食物,再喝上一口蝶豆花西柚茶,淺野看起來一臉愉悅的說道。
兩人身旁的座位上放著幾個紙袋,全是今日逛街的戰利品,淺野滿意地看了一眼, 對紫原海夕感嘆:「大學就是這點最好了, 每天都可以穿不一樣的衣服。」
上了大學之後, 不再和以前一樣有校服著裝的限制, 這對淺野來說還是挺重要的。
不能說他們高中的校服不好看, 或者客觀來講還是挺不錯的,但是三年都穿同樣的衣服,總讓人有點厭倦了。
不過,淺野看著紫原海夕那邊明顯比她少的購物袋, 問道:「你就選了兩套麼?」
「嗯, 足夠了。」紫原海夕點點頭,看著袋子裡最讓她喜歡的兩身衣服, 回答道:「前兩周我和信介去逛過一次,當時已經買了不少。」
「哦……」淺野意味不明的拖長音,帶著不懷好意的揶揄,她放下叉子,隨後雙手交叉托在下巴處,再次開口:「聽說你跟他回過老家了,速度還挺快的嘛。」
紫原海夕的臉升騰起熱度,連忙道:「只是見過了北家的奶奶而已,沒有其他人,你想哪去了!」
「原來不是正式見雙方長輩啊……」淺野聽起來有些失望,又繼續追問,以求今後更加具體的轉述給東京的幾人,「那沒見家裡的其他人嗎?」
紫原海夕點頭,「嗯,他的雙親都在國外工作,姐姐畢業後也在國外,突然喊他們回來也太隆重了……」她的心髒會受不了。
「弟弟倒是在家附近的高中上學,不過他們學校社團正好趁著假期進行了合宿,所以那幾天也不在家,正好錯過了。」
不過兩邊的家人都已經知道彼此的存在就是了,正式見面也只是早晚的問題。
想到這個,紫原海夕又不自覺回想起在北家走廊外聽見的對話,握著叉子在意大利面的醬汁裡來回攪動,就是半天也沒卷起下一口。
「原來如此。」
淺野聽完紫原海夕的話後點點頭,緊接著便見她一副走神的模樣,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不過以淺野的直覺來說,百分之九十八的可能性還是和對方的戀愛對像有關,剩下的百分之二是她對自己的自謙。
自從紫原海夕戀愛後,和她待在一起時總感覺她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甜絲絲的,偶爾也會覺得自己糖分超標的淺野看著手機上的時間,抬手敲敲對方那邊的桌子:「回神了,不是說吃完要早些回去的嗎?」
「嗯嗯,對……」紫原海夕埋頭加快速度,沒被淺野繼續追問讓她松一口氣,嘴裡吞著面含糊的應道。
咖啡店裡的空調舒適涼快,推開木框玻璃門走出去的時候,充斥在空氣中仿佛半流動膠體一般的悶熱粘上皮膚,便讓人輕易感受到夏季忽然來臨的昭彰存在感。
「我陪你去車站吧?」淺野道。
「不用了,車站也不遠,你還拎著這麼多東西呢,我們就在這裡分開吧。」
紫原海夕看著左手和右手都是大袋小袋的淺野,拒絕了她。
忽然,紫原海夕的電話響了起來,她把手中的三個購物袋拎在右手上,空出左手從包裡翻出手機,發現是北信介打開的。
她舉著手機向淺野示意一下,走遠幾步接通電話:「怎麼了,信介?」
「嗯,准備回去了。」
「誒?你現在也在大阪嗎?」
紫原海夕聽見電話裡的聲音,對於北信介的提問確定的答復他,下一秒,聽見他說自己也在附近確實有些意外。
「是的。」電話那一頭,北信介回應道。
他背後不遠處,尾白阿蘭穿著新的排球鞋原地試跳,幾人圍著他詢問試穿感受。
今天,紫原海夕和淺野約會逛街的同時,北信介也與大耳赤木他們聚會去了,下午阿蘭想買一雙新的排球鞋,不巧他們常買的那家體育用品店斷碼了,根據店員的查詢和推薦,他們就來到了大阪這邊還有存貨的另一家售賣同一品牌排球鞋的店鋪。
想到昨天紫原海夕和自己提過的跟朋友去逛街的事,看看時間不早了,北信介便走出店鋪外給她打去了電話。
身後隱約傳來赤木他們說話聲,北信介聽著電話裡紫原海夕的聲音,問清了她現在的具體地點,讓她稍微在原地等一會兒。
在女生答應後掛斷電話,北信介轉身回去店裡,看著不舍地脫下新球鞋,愛惜的裝進鞋盒裡的阿蘭和大家,問道:「怎麼樣,鞋子選好了嗎?」
「好了,就這雙了。」尾白阿蘭拍拍盒子。
等到阿蘭從店員手裡接過零錢和購物小票,幾人走出店外,北信介解釋原因,恰時提出結束今天的聚會。
另一頭,紫原海夕掛斷電話的十來分鐘後,便看見一個身形熟悉的人影朝著他們遠遠走來。
紫原海夕在北信介出現在視野裡的第一時刻就發現了他,轉頭同旁邊陪自己一起等待了許久的淺野道謝並告別後,抬* 腳向著男生的方向欣喜地跑了過去。
淺野站在原地,看著北信介迎上紫發少女,順手接過她手裡的購物袋拎在自己手上,在少女回頭指著自己這邊朝她揮手時,向她點頭示意。
淺野也朝著那邊揮了揮手,然後看著北信介轉過身,一手拎著購物袋,另一只手牽住紫原海夕,兩人逐漸走遠。
半天不動後,淺野打量自己兩手滿滿的購物袋,望著碧藍色的天空,不禁有感而發——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該談個戀愛呢?
下一秒,忽然打了個激靈,不知道單身主義的自己為什麼會冒出這種毛毛的想法,趕緊離開了讓她產生詭異念頭的原地。
離開的紫原海夕對淺野的異常一無所知,她仰頭問身旁來接她的人:「你們的聚會結束了麼?」
北信介點頭:「嗯,他們都先回去了。」
在知道北信介打算去接今天同樣在大阪和朋友約會的紫原海夕後,其他幾人都善解人意的迅速結束了今天的聚會。
「是嗎?」聽他這麼說,紫原海夕有些不好意思。
「沒關系,以後隨時還可以聚,稻荷崎今年夏天的全國大賽,我們也都會去現場。」
北信介轉頭問:「你也一起來嗎?」
「好啊!」紫原海夕點點頭,或許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她和當初走到排球館也不會進去的自己有了一些差別。
北信介骨節分明的手掌牽住她往前走,紫原海夕忽然對他們今天的聚會有些好奇,她晃晃北信介的手:「你們今天干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
「沒什麼,只是在一起打了打排球,喝著茶聊了會兒天。」男孩子的聚會大多只是這樣,沒什麼不同。
今天發起聚會的原因,也是因為赤木路成最近多了一個煩惱,想讓他們幫忙解決。
紫原海夕問:「什麼煩惱?」
「他最近的體脂率上漲的有點快,但是如果不把他愛吃的東西戒掉,情況不會有絲毫的好轉。」北信介實事求是的評價。
她有些好奇了:「赤木桑喜歡吃什麼?」
「起士條。」
「那確實是有些難為了。」這個困難只能靠赤木桑自己加油了。
「但是怎麼你們又來了大阪?」紫原海夕想起這回事,仍有些詫異。
北信介一邊走,一邊向她解釋阿蘭買鞋的整個經過,快到車站口的時候,突然想起關於宮侑一件事,征求她的同意。
「你是說侑君和治君從下周末開始,在排球部每天不練習的時間裡,想來找信介你補習功課是嗎?」
「嗯。」北信介點點頭。
這是今天中午和阿蘭他們一起吃飯時,接到的來自宮氏兄弟的求助。
在稻荷崎的前兩年,學校裡除了那對雙胞胎絢麗奪目的球技和奇奇怪怪的糟糕性格以外,同樣如雷貫耳的,還有他們稀爛到慘不忍睹的考試成績。
所以每次期末大考前,他們都得經歷一番來自排球部三年級前輩們的飽受折磨的魔鬼補習,才能保證所有成績低空順利飛過及格線,最終成功參加每年的IH和春高。
但是今年的稻荷崎,靠譜一屆的三年級全都畢業了,剩下的角名和銀島他們也只是泥菩薩過江,勉強保住自身罷了,雙胞胎陷入了危在旦夕的境地。
而畢業的上一屆裡,只有依舊留在神戶讀大學的北信介是距離稻荷崎最近的最佳選擇,所以哪怕宮雙子十分不想面對來自北前輩的壓力,也只能硬著頭皮來求救了。
「那當然沒問題。」紫原海夕點點頭,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需要幫忙的話,信介可以告訴我。」
……
七月五日。
這一天是北信介的生日。
今年的七月五日正好是星期五,白天時兩人都要上課,所以只能在傍晚碰面。
不過好在便利店的打工她前幾天就已經找同事換好了值班時間,所以下午的課程一結束,她便從家裡的冰箱取出趁著中午時間親手制作的生日蛋糕馬不停蹄地趕往電車站。
頭頂的天空從早上開始就陰沉沉的,天氣預報說會有暴雨,紫原海夕拎著蛋糕盒,祈禱雨在她到神戶之前千萬不要下下來。
但是或許是她和天氣不夠心有靈犀,在距離北信介的公寓還有一小段路時,豆大的雨點便毫不留情的劈裡啪啦的砸落,不一會兒就像天上破了一個洞似的,傾瀉的雨水從中潑出而下。
紫原海夕撐著像是承受不住雨水而被壓彎的傘,小心的加快腳步,護住蛋糕盒衝向公寓樓。
用身上的鑰匙打開北信介的公寓房門,裡面暗乎乎的,北信介還沒有下課回來。
這學期她們系裡星期五的課程向來要結束的早一些,以往都是紫原海夕在便利店的打工時間過了一大半了,他才下課後乘電車來找她。
紫原海夕把蛋糕小心的打開檢查,發現沒有損壞,才松了一口氣拍拍胸脯,把它重新包裝好放進廚房的冰櫃上層冷藏保鮮。
做完這些後,紫原海夕總算有時間看向自己被雨水淋濕的衣服,夏季的衣料本就輕薄,雨淋之後緊貼在皮膚上,兩只袖子和裙擺更是濕噠噠的,像是能擰出水來,胸前倒是好一些,但是內衣的輪廓也若隱若現。
正當紫原海夕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時,公寓的門鎖再次響起了,她轉過頭,看見了剛從學校趕回來的北信介。
北信介自從看見紫原海夕發信息說過來了,但因為暴雨又沒有回復時就有些擔心,現在見她在家裡明顯松了一口氣。
著急趕回來的他衣褲帶著深色的水痕,鞋子看起來濕漉漉的,少了幾分以往的從容鎮定。
他把雨水滴落成線的傘柄插進門邊的傘筒裡,從玄關朝她急匆匆走過來,在半路時忽地頓住腳步。
「信介,你回來了……」原本正張口的紫原海夕,看見北信介的異常反應忽然想起什麼,順著他的視線低下頭——半透的濕衣料貼在她的肌膚上,胸前印出裡面若隱若現的淡紫色蕾絲花邊,看上去有股說不出的旖旎味道。
紫原海夕結巴地說完後半句話,「之前淋了些雨,所以衣…衣服,有些被打濕了。」
北信介聽見她的話,刻意避開不該看的位置,蹙眉打量著她此刻的模樣,沾濕的裙擺貼在大腿上,皮膚上帶著水跡的地方已經涼出了雞皮疙瘩,他伸手把她拉了起來。
……
安靜的浴缸裡,忽然響起了水聲。
紫原海夕從浴缸裡踏出來後,外間已經擺上了北信介為她准備好的干淨衣物。
擦干身上的水珠,她的手指往前伸去,在衣服上方停頓兩秒,攥了攥手指,紫原海夕伸手抓住了明顯是屬於男生的衣服,抖開往自己身上套。
過了一會兒,浴室門打開後,裡面的人慢吞吞地挪出來,等在外面客廳裡聽見聲音的北信介轉頭望去,只一眼便愣住,紅色蔓延上耳尖。
紫原海夕身上套著北信介的T恤上衣,這是他今年穿起來有些小了的一套,本以為她穿會合身些,但寬松的領口依然露出一大截雪白的鎖骨,略長的衣身一直蓋到她的大腿處,女生腰間穿著他的藏藍色運動短褲,而筆直雪白的長腿下,整個人連帶著腳指頭透著淺粉的紅暈。
紫原海夕站在浴室門口不敢再挪動分毫,她的手裡緊緊揪著北信介為她准備的運動系帶短褲,一放不敢放松,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只能出來求助他。
「信介,這條褲子太大了,我穿不上怎麼辦?」
她在浴室裡試穿了許久,但是過於寬松的腰圍讓它最多只能松松垮垮的掛在臀上,一松手就往下掉。
北信介忽然覺得喉嚨干澀,有些發不出聲音回答她,他轉向視線空白處咽了下口水,似乎覺得自己可以正常出聲了,才抬腳向浴室門前的她走去,聲音卻依舊低得不同尋常:「我來看看。」
紫原海夕看著他半蹲下,手放上自己腰間抓住了褲腰才安心的松開手,閑下來的兩只手卻忽然有些無處安放,便搭在他身上跟著低頭看他雙手認真的調整。
「信介之前是生氣了嗎?」她問最開始的時候,那時男生周身的氣壓有點讓她害怕。
「沒有。」
北信介停了一瞬又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他的手繼續動作著。
「就是有點擔心。」
怕女生誤解,男生的頭盯著腰前的松緊系帶一邊調整一邊輕聲解釋。
「抱歉,手機調成靜音了,下次我會及時接電話的。」
「還有,下次明知道有這種暴雨天氣就別跑過來了,」北信介看她,「不好好照顧自己的行為不值得表揚。」
「但是今天……」
紫原海夕吞回要說的話。
「嗯!我記住了,一定做好健康管理!」
面對北信介的眼神,現在他說什麼紫原海夕都乖乖點頭,她試探的問:「那信介還生氣嗎?」
「沒有。」北信介對著她搖頭,瞟了她一眼低下頭繼續幫她調整著褲帶的腰圍。
紫原海夕的心裡大松了一口氣,安下心來,撐扶著他往下看去。
不一會兒後總算有了結果,北信介退開一步站起身來,問她:「好了,這樣可以嗎?」
隨著他的離開,褲子依舊完好的掛在腰間,雖然仍舊有些寬松但比較最初已經好了許多,完全不會再掉下來。
「太好了!完全可以。」紫原海夕摸摸褲腰,看著渾身依舊濕漉漉的北信介趕緊催促他,「信介也快去洗澡吧。」
「嗯。」北信介應了聲,回房間拿了衣服,他走進浴室轉身關門。
浴室裡還留有著他常用的沐浴露的香氣,但又與以往的香氣有些許不同,仿佛彰示著另一個人不久前剛使用過。
男生脫掉潮濕的衣服走進浴室裡,站在浴缸旁抬手打開了花灑,淋浴頭下流出嘩啦的水珠,滾落下結實的肌理。
剛才自己用的浴室,現在裡面在被另一個人使用,紫原海夕的視線從磨砂玻璃門裡透出的暖黃燈光上收回,總覺得泡澡時的熱度還沒有下去。
紫原海夕等待著浴室裡的北信介出來的同時,屋外暴雨的雨勢絲毫沒有減小,她望著濃黑的看不清夜色的玻璃窗,心裡有了些隱隱的預感。
從櫃台下翻出遙控器打開電視機,紫原海夕果然看見電視上已經出現了因為暴雨,京都、神戶等關西地區電車停運的插播新聞。
——這也就是意味著。
今天晚上,她應該回不去了。
第31章 留宿
紫原海夕盯著電視屏幕怔愣了神, 不知不覺中浴室門從身後打開。
換了身衣服的北信介擦著頭發從裡面走出來,來到她身後,看著電視屏幕上不斷滾動的新聞字幕, 同樣得知了這個消息。
「信介, 你洗好了啊……」
紫原海夕後知後覺的看著在她身旁半蹲下的人, 清雋熟悉的側臉輪廓在燈的光影下沉靜若水。
北信介「嗯」地應了一聲, 把頭發擦的半干的毛巾圍在肩上, 抬手摸了摸女生的腦袋,因為泡澡扎束起來的發絲透著較為干爽的觸感,讓他安下了心。
把手掌從紫原海夕發頂輕輕收回, 之前她洗澡出來衣服不合身導致他明顯有些混亂了的大腦忘記了檢查這一點, 淋浴時總算想起並記掛的事現在有了結果。
電視上新聞滾動字幕持續播報著訊息,但兩人都沒有在關注,低頭看著一直望著自己的紫原海夕,北信介沒說其他的,只是問她:「餓了嗎?」
「嗯……有一點。」
放學後她就從京都趕了過來, 正巧遇上暴雨, 兩個人如今都還沒吃晚飯, 紫原海夕點點頭, 此時肚子也應和般響了一聲。
北信介的眼中帶上了笑意, 他撐著膝蓋站起身,面前穿著尺碼偏大的短袖短褲的少女坐在地板上,顯得乖巧而嬌小了許多,他忍不住又伸手揉了揉對方的發頂, 對她說道:「坐在這裡等我一下。」
北信介抬腳前往廚房, 打算從冰箱裡取出食材做兩人的晚飯,抬手打開冰箱門時, 身後響起了輕微腳步聲的動靜,他回頭看去,原本坐在客廳裡的人跟了過來。
「怎麼了?」北信介本想這麼問她,但是下一秒從冰箱裡拿雞蛋時,視線裡忽然多出的生日蛋糕禮盒告訴了他答案。
「今天是信介的生日……」紫原海夕此時終於有機會提起這件事,額前的紫色碎發滑落,她偏了偏頭,又直迎上男朋友的眸子,告訴他:「我是來陪信介過生日的。」
紫原海夕穿著屬於白發男生的上衣和短褲,寬松的T恤衫遮住了同樣有些松垮的褲腰,整個人籠罩在北信介的衣服裡,上前抱住他說道:「信介,生日快樂!」
完全沒想起這件事的北信介此刻才反應過來,他低眸看著撲在懷裡擁抱他的女生,紫色的腦袋貼著脖頸埋在他肩窩,露出大片雪白的背。
「抱歉,」北信介抬起雙臂緊緊抱住她,低下頭唇瓣輕輕蹭著懷裡人的發頂,在她耳旁道歉,「之前我還那樣說你。」
紫原海夕用力搖頭,圈住他脖子抬起頭,看著他笑得璨如夏陽:「信介是關心我嘛,我以後肯定會注意自身的健康管理的。」
因為,未來的幾十年,他們都要這麼牽著手走下去。
北信介覺得她燦爛的笑容仿佛具有魔力,彎彎的眉眼久久吸引著他,屋外暴雨的嘈雜噪音也無法干擾分毫。
他的手指忍不住撫上她的臉龐,有些粗糙的指腹擦過時,激起她微微的癢意,紫原海夕忍不住眨了眨眼,然後又被他牢牢抱住。
紫原海夕踮著腳,把腦袋搭在他肩頭,親昵的蹭上他的脖頸,對方似乎感受到了,主動讓她腦袋搭的更輕松一些。
「信介?」過了好半天,紫原海夕看著久久不放開她的男生,貼著他輕輕的疑惑喊道。
「抱歉,可以再抱一會兒嗎?」北信介的嗓音征求她的意見,心裡有些不舍得松開。
廚房黑灰色的冰箱跟前,滿身肌肉勁瘦緊實已經初具成年流暢身型的白發男生埋首在紫發少女的頸窩裡,白發尾梢的墨色發絲貼蹭上雪色的天鵝頸。
向來柔和沉靜的關西腔調的嗓音從女生脖頸間低低的傳出請求,溫熱的氣息隨著說話輕噴在皮膚上。
紫原海夕抱著他的背,忍不住摸上他的腦袋,有些懷疑他現在像個小孩子一樣在撒嬌。
她答應對方:「好……哪怕再久點也可以。」
無論多長時間都行。
她靠在對方懷裡,和他聊起天:「除了蛋糕,我還給信介准備了禮物,希望你能喜歡。」
「是什麼?我現在能問嗎?」
「不能告訴你,那樣的話拆禮物的時候就沒有意外和驚喜感了。」
「好吧,但是我肯定會喜歡的。」
「那就太好了。」
最後,今天晚上的晚餐,是兩人一起做出來的,紫原海夕盡量用冰箱裡的食材,和北信介一起做了一頓豐盛的料理。
蛋糕和晚餐錯落有致的擺放在餐桌上,從冰箱裡取出的蛋糕透明罩上,閃爍著凝華的小水珠,燃起的點點燭光裡,紫原海夕讓北信介抓緊時間認真許願。
雪發的男生聽她話的閉上眼睛,沉靜的眉眼在燭火的躍動中靜謐寧和,就如同夜色中亙古的水月與松風。
雖然知道不該,但吹滅蠟燭之後紫原海夕還是忍不住想問他許了什麼願望,北信介難得的不肯告訴她,只笑道:「說出來不就不靈了嗎。」
「好吧。」紫原海夕捧著腮看他,一邊腦子裡還在想,「但是真的有點好奇,究竟是什麼願望呢,和我有關嗎?」
「你真的想聽的話,要不我還是告訴你?」他看著紫原海夕一臉特別想知道的樣子,准備張口。
「不不不,等等!說出來就不靈驗了,我還是不知道了。」紫原海夕慌張地揮手,拒絕他說出來的樣子。
北信介最終點頭:「好吧。」
紫原海夕松了一口氣,看著北信介又有種對方似乎在逗弄她的感覺。
她認真的盯著男生仔細打量,判斷他是不是故意的。
「怎麼了?」北信介一臉疑問的表情,給她切了塊蛋糕,「給。」
「哦……謝謝。」紫原海夕被動的接過了蛋糕,有點疑心是自己多慮了,吃了一口草莓後徹底把這件事拋卻在了腦後。
「嗯——大草莓,好幸福!」
紫原海夕在座位上快樂的搖晃著小腿,草莓的甜意從口腔仿佛沁入心底,北信介的眸中掠過一絲笑意,看著對方刮著綿軟的蛋糕一口接一口地送入口中,再想不起來其他的。
「Miyu,這裡,沾到了奶油。」
看著一下子吃完了大半碟的紫原海夕完全沒發現臉上多出的痕跡,北信介指著右側唇角上方同樣的位置出聲提醒她。
紫原海夕下意識伸出舌尖舔過去,粉紅的舌尖粘著白色的奶油一閃而過,唇裡多了絲甜意,才反應過來看著北信介。
「是這裡吧……」她有些赧意,又小心的問,「還有嗎?」
見北信介點點頭,紫原海夕想起身去浴室弄干淨,忽然見男生率先拉開凳子起身朝著她過來了。
「我來幫你吧。」
北信介靠近主動幫忙,紫原海夕也沒有拒絕,她點點頭,把頭仰起來方便他擦拭。
手體貼地從後面托住她的頭,但是接下來對方似乎並沒有去扯餐桌上的紙巾,手裡也沒拿手帕之類的東西,只是俯身距離她越來越近。
些許不安的紫原海夕不由自主的慌張閉上眼,垂下的睫毛不住的顫抖。
黑暗之中一片安靜,正當她不知會發生什麼的時候,一陣輕柔的觸感從她臉上蹭過。
紫原海夕掀開眼瞼,看著近在咫尺的北信介,與他四目相對。幾秒後,她忽然有些無法控制的移開視線。
「已經好了嗎?」她問。
「嗯。」
北信介退開了些,告訴她奶油已經弄干淨了。紫原海夕的余光不小心瞥見他食指上的一抹白色,想起剛才臉頰上的觸感,應該就是他蹭下的奶油。
放松下來正准備向他道謝,紫原海夕抬著眸子,眼見他把食指放在唇邊自然的微抿,奶油轉眼消失在他的口中。
沒有拿紙巾擦拭,而是直接自己吃掉了。
——她臉上吃剩的奶油。
——先前被她舔過……
「怎麼了?」他一臉平靜的表情,就像只做了平常的事。
「啊……那個,」紫原海夕的大腦有些短路,忽然推開他站起來,匆匆忙忙的說:「我去拿生日禮物。」
視線跟著慌不著路的人影,看見她來到客廳,蹲在自己的包前翻找半天,北信介坐在餐桌前等她,體貼的沒有跟過去。
等到紫原海夕磨蹭了好一會兒,回來的時候,臉上的神情已經看不出什麼問題,看起來像是恢復了正常,她把手裡的長方形小盒子遞給北信介:
「這個送給你,信介的生日禮物。」
「我可以拆開嗎?」他問。
「嗯。」紫原海夕點頭。
北信介拆開上面的絲帶,打開盒子往裡看去,過程中他猜測過紫原海夕可能會送的很多東西,但看清楚的一剎那還是有些驚訝,「這是,表帶?」
「是的,因為我看信介你的手表表帶有些磨損了,顏色、粗細、款式都挑選了好久,總算選到一款感覺最搭配表盤的。」
紫原海夕撩了撩耳邊掉下來的碎發,目光仍然看著他,有些緊張道:「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最開始的時候,也想過很多禮物,比如花、運動鞋、錢包……但是果然還是想送一樣信介時常會用,更時常能看見的東西,然後——每次看見的時候都能順便想起我……」
對於注重時間規劃的北她抱著這樣不可告人的心思,聲音不由越來越低,寬松的衣角也被手指卷纏著揪得有些不成樣子。
但是只有兩人的空間裡,哪怕是最後紫原海夕已經輕不可聞的聲音,也無法避免的依稀鑽入相距不遠的北信介的耳朵裡。
忽然,男生的手掌往前伸,握住不遠處纖細的手臂輕輕一拉,沒有准備的紫原海夕恍惚中踉蹌一步,下一秒整個人直接坐上了北信介的大腿,手無措地環上他的脖子。
餐桌椅上,紫原海夕低頭看著圈抱住她腰穩住她身子的北信介,發現他也正看著自己,搭在他脖頸旁的手臂不由緊了緊,攥著他的衣裳,不知道說什麼之下,她紅著滿頰低聲繼續詢問關於剛才的事:「……可以嗎?」
「嗯,當然,我很喜歡這個禮物。」北信介聽懂了她在問什麼,肯定的回復她,暗金色的雙眸凝視著她的眼睛。
幾分鐘過去了,他依舊沒有挪開視線,一直被這麼看著,紫原海夕有些受不住,她掩耳盜鈴舉起手臂擋住自己的眼,偏過頭臉燒得慌:「為什麼一直這麼看著我……」
北信介忽然忍不住笑起來,胸膛的震動傳遞到紫原海夕也感覺到了,沉謐而溫柔的暗金色碎光在眼底漾開,他拉開她的手臂,抬頭湊在她耳朵邊語氣輕得像是在說只能給她聽到的悄悄話,咬字清楚的告訴她原因:
「因為Miyu好可愛。」
轉調獨特的關西腔因為聲音壓得極近顯得格外繾綣,本有些不像他給人印像會說的話從他的口中說出卻讓人覺得語氣格外誠摯,北信介告訴紫原海夕自己心中的真實感受。
「特別可愛的感覺。」
他強調道。
「尤其是那種明明當心裡害羞到了極點的時候卻非要遮掩般地盡力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自然模樣的表情,真的讓人覺得超級可愛。」
不知道是不是世間的情侶都會產生相似的感覺,北信介的心中沒有答案。
為什麼會這麼覺得呢,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這種心中有什麼物質滿漲著無法表達的情緒,讓他的這個想法無比明晰。
他像咬耳朵般,告訴女生一個秘密,「比如,Miyu聽到『求婚』的那天,反應就特別的可愛。」
紫原海夕聽到這句話,眼睛一下子睜圓了,在他懷裡坐直了身子下意識想逃,完全不知道他是怎麼發現的。
「想知道嗎?」北信介有准備的桎梏著她的動作,把她困在懷裡,見她點頭告訴她原因,「是影子。最開始我也沒有發現,是後面才注意到的。不過不要擔心,只有我發現了Miyu躲在外面偷聽。」
那天的太陽並不太,光影也不明顯,北信介也是無意中巧合發現紫原海夕已經回來了。
至於為什麼沒告訴奶奶,可能是因為如果奶奶知道了的話一定會穿幫的,甚至可能當場就出去尋找躲在外面的紫原海夕一起商量結婚典禮的禮服。
那樣的話,女生一定會羞澀得無地自容,不止面頰,連脖頸和耳根都會漲得通紅,就像現在這樣。
他按住對方的腦袋微微下壓跟她抵住額頭,湊得極近,「明年就求婚的話,Miyu會害怕嗎?」
「嗯……」紫原海夕覺得自己剛才的聲音像是沒有好好發出來,只好小聲重復一遍:「…不會。」
兩人抱坐在同一張椅凳上,頭頂的燈光悄悄打落在兩人身上,襯出地板上相互貼近的身影。
看著她紫眸中漾開的動人水光,北信介的心漲得有些沉了,拇指摩挲著她臉上醉人的胭紅,嗓音低柔的詢問她:「Kiss,可以嗎?」
北信介想到第一次接吻的時候,她有些嚇到的模樣,今天先前給她擦掉臉上奶油時也過於緊張,他耐心地征求她的意見。
但對於北信介的請求,紫原海夕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難道要她親口說出『他可以吻她』這種話來麼,紫原海夕不由懷疑這是北信介還未結束的惡趣味,極度難為情的她艱難的避開對方的視線,對他求饒道:「夠了信介……不要再捉弄我了。」
「……別問出這種問題啊……」
女生的耳尖已經紅得能滴血,全身透著誘人的粉暈,聲音也軟得不像話,她的視線下落,不受控制地落在他唇上。
「抱歉,是我錯了……」北信介似乎明白了什麼,一種優等生特有的知錯就改的品質把手掌微挪扣在她的脖頸後往下壓,同時自己迎上去。
「害羞的話就把眼睛閉緊……」
低柔的嗓音只來得及叮囑最後一句,剩下的一切都消失在兩人的吻中。
暴雨持續地下著,但每年都反復無常的天氣引不起任何人的關注。
安靜的公寓房間裡,亮黃色的燈光籠罩著餐桌一頭木椅上的情景,北信介手臂摟住衣服寬松的女生的腰肢,另一只手扣在她的脖頸後,微微仰著頭撬開唇瓣在裡面索取蛋糕殘留的甜意。
坐在他腿上的紫原海夕被迫貼向男生,兩手抓著北信介肩膀處的衣服,被他的動作弄得無法躲避,只能緊閉著眼睛張開口任由他的唇齒探入汲取自己僅剩的空氣。
在感覺自己即將窒息前,紫原海夕終於被幸運的放過了,趴在男生肩頭拼命的喘著努力吸入空氣中的氧,眼裡充斥著迷蒙的生理性淚花。
而同樣接吻的北信介只是微微平復了下呼吸便恢復了正常,他偏頭看著靠在脖子上的人:「果然還是不會換氣呢。感覺肺活量也有些差,不如每天晨跑提升體力吧?」
面對他的建議,紫原海夕只覺得離譜,她稍微坐直後用手臂擋住眼睛仍在喘息,心裡想著誰會因為接吻的時候氣息不夠這個原因去晨跑鍛煉的?
倒是對方的進步也太快了,明明第一次的時候他也不夠熟練,男生在這方面難道無師自通嗎?
在女生漫無天際的發散著思維,軟著身子盡力平復呼吸的時候。
北信介抬手幫她提了提領口歪斜的衣領,露出的白皙肩頭被重新蓋上,他抱著腿上的女生繼續坐了會兒。
兩人面前的餐廳桌前,桌上的一切都還未收拾,和之前一樣擺放在那裡。
北信介攬著紫原海夕的腰,微微仰頭看著女生,向她提起之前一直略過未有談及的話題,詢問的語氣說道:「今晚睡我的房間好嗎?」
「嗯。」紫原海夕低眸應他,又問道,「那信介呢?」
「客廳的沙發足夠了,我睡那裡就可以。」
他拍拍紫原海夕的頭,總算肯放她下來,收拾好一些後,他把紫原海夕帶到房間的床上,給她搭好薄被,囑咐她,「我就在外面的客廳,有什麼事就叫我。」
「嗯。」紫原海夕點頭,看著他俯下身撩開碎發在她的額上落下晚安吻,然後轉身出去關上燈給她帶好了門。
光線黑暗的房間裡看不清什麼東西,只有鼻尖嗅到北信介被子上讓她熟悉的氣味,床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紫原海夕被頭埋進被子裡,本以為自己會很難入睡,但沒過一會兒,房間裡就徹底安靜了下來,只剩下平穩綿長的呼吸聲。
再次睜眼,已經天光大亮,紫原海夕發現昨夜的暴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
房間的玻璃窗外傳來清脆的鳥鳴聲,電線上殘存的水珠忽然震落懸滴進地上的小水窪裡,倒映著上方天空的小鏡子蕩起波紋。
她輕輕打開房門,外面沙發上的男生睡得正熟,手臂枕在腦後,零碎的白發搭在布藝靠枕上,紫原海夕輕手輕腳地路過他。
從衛生間出來後,她忍不住回到沙發旁蹲了下來,靜靜看著他的睡顏,只有北信介睡著的時候,她才敢毫不避諱地認真注視他的臉龐。
紫原海夕上次在兵庫時就發現了,男生睡著後的臉看起來十分乖巧,就像他同樣乖巧的睡姿一樣,完全不會亂動。
此時躺在沙發裡的北信介因為長度不夠稍稍蜷著身子,毯子一直蓋到腳,他一手枕在腦袋後,另一只手在腹部安穩搭放。
『果然不太舒服的吧。』
紫原海夕看著他的姿勢,悄悄地想到,但是昨天她問時對方卻說不會。
紫原海夕看著對方的胸口有節奏的起伏著,沉睡的臉上方,白黑色交接的柔軟發絲讓人產生一種想要摸一摸的衝動。
不過沒等紫原海夕伸出手,似乎被她的目光喚醒了的北信介慢慢睜眼,看見了抱膝蹲在他面前的女生。
「早上好。」北信介第一時間打招呼。
從沙發上支起腿半坐起來,薄毯因為他的動作從胸前滑落,但依然搭在身前,看起來有些難得一見的慵懶。
紫原海夕笑著回他:「早上好。」
北信介關心的問:「昨晚睡得好嗎?」
「嗯,」紫原海夕應了一聲,還有話想說,但是同一時間響起的門鈴和急咚咚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話。
「是誰呢,我去看看?」
紫原海夕有些奇怪,不知這個時間怎麼會有人敲門,但離得更近的她還是起身去看看情況。
走近後,似乎還能聽見外面隱約的吵嚷聲,聲音似乎有些耳熟,像在什麼時候聽過,沒有想太多的紫原海夕扭著鎖打開房門,下一秒看見了外面背著斜挎書包身材高大的宮氏雙胞胎,還有與兩人一起過來的銀島結。
紫原海夕忽然想起了今天的日期,還有自己所忘掉了的什麼事。
公寓門外,原本吵吵鬧鬧的說著話的三人在門開時瞬間默契地乖巧下來,正想和來開門的北前輩大聲問好,此時也瞪大雙眼看著裡面開門的紫原海夕,嚇得不知所措的噎回了所有打招呼的話語。
三人看了眼門牌地址和手機上的時間,又看向紫原海夕。
尤其——是她身上還穿著北信介的衣服。
銀島發誓,這就是北信介的,他在北前輩高三時還看他穿過!
三人站在門外不遠處,忽然有些不知道接下來如何是好。
「北…北桑和紫原桑,已經悄悄成為大人了嗎?」宮治只能磕磕絆絆說了一句。
銀島接話,嚴肅點頭:「可能吧,畢竟兩位前輩本來就比我們成熟……」
「都怪* 你啊,治!」麻瓜的宮侑轉頭把目前的情況歸咎到宮治身上,「還不是你,非要催著我們這麼早來!」看,現在怎麼辦?!
「為什麼要怪我,鬧鐘是你昨晚訂的,我只是在鬧鐘響後才喊你起床!」宮治瞪大眼睛反駁。
握著門把手的紫原海夕看著他們比自己還慌亂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麼就能保持鎮定了。
她保持著開門的動作,像是陳述事實又好像是寬慰他們:「不用擔心,我們還沒有偷偷成為大人,不用那麼驚慌……」
身後,聽見動靜的北信介也晚來一步,走到紫原海夕身後,從玄關裡看著門外的三人。
「你們在說什麼?」
銀島覺得,他忽然有些後悔跟著雙胞胎他們來了。
第32章 補習
「打擾了……」
無故心虛的打招呼聲先後落下。
面對北信介的催促, 三個高大的高中生脫了鞋小心翼翼的走進公寓,像是生怕撞破了裡面原本的什麼場景。
「真的沒什麼,看吧!」
在經過紫原海夕解釋完她只是因為昨天的暴雨電車停運所以才留宿, 以及走進公寓房間裡看見沙發上有人睡過的痕跡後, 虛驚一場的宮雙子和銀島結三人總算是徹底安下心了。
轉眼間, 他們三人的背看起來都更加地挺直舒展了。
「什麼嘛, 嚇我一跳!」
宮侑單手叉著腰身姿挺拔的站在客廳中央, 看起來神氣十足:「阿治,銀!都是你們倆整天大驚小怪的,還是早日穩重一點吧。」
「你怎麼有資格這樣講?你不也誤會了, 而且之前還是看起來最慌張的那個。」宮治想到雙胞胎兄弟剛才那副派不上用場的慫樣, 三人之中眼睛瞪得最大聲音最高的就是他,毫不客氣地拆台。
「我什麼時候最慌了?」宮侑不服氣。
「我說錯了嗎?事實就是這樣,就是問銀也是一樣的結果。」宮治又想到了一件事,
「而且你還喜歡推卸責任——剛才在門口肯定是想著『如果打斷了北桑和紫原桑的好事,就讓阿治替我挨罵吧』對吧!」
「好啊!你要這樣說是麼, 被我抓到把柄了!我現在就告訴北桑, 你剛才的腦子裡絕對想了一些不健康的東西∼」宮侑一副抓到宮治狐狸尾巴的模樣, 信誓旦旦的口吻。
宮治也生氣的喊:「說呀!告狀精侑!你不也一樣, 反正又不是我一個人倒霉!」
「你們兩個, 別吵起來啊……還記得我們是來干什麼的嗎?」銀島看著忽然就陷入爭吵的兩個人,而且吵架內容還不自知地逐漸走向危險。
要是把紫原桑卷進來的話,北前輩一定會生氣的。
銀島小心瞄著身後抱臂面無表情盯著爭吵中的宮雙子的北信介,還有正用食指撓了撓臉頰的紫原海夕, 拼命地用眼神示意他們倆。
下一秒, 北信介果然開口了:
「銀說的沒錯,如果只是來吵架的話那就早點回去。」
平靜的聲音, 但是效果特別顯著。
「……」頭皮發麻的感覺讓人久違,像是被兜頭潑了一桶冰涼的水撲滅火氣的宮氏雙胞胎立馬回過神來,瞬間偃旗息鼓閉緊了嘴,總算想起了自己來的目的。
「……對不起,我們是來補習的。」
北信介道:「那就趕緊去茶幾那裡坐好。」
「是!」即使畢業了,對於北前輩的命令和回答,有些身體反應仿佛刻在骨子裡的三人條件反射地應道,雙胞胎的聲音尤其整齊響亮。
「……」總算松了口氣的紫原海夕心裡感嘆,稻荷崎的隊員還真是每次見面都挺熱鬧。
入夏後的天空總是早早亮起,溫度也比春季高出許多,昨晚洗晾後的夏季衣裙本就輕薄,一晚後已經干的差不多了。
紫原海夕從浴室換上自己的衣服出來後,沙發上的薄毯也已經收掉不見了蹤跡,此時三個高三生圍著茶幾坐成一圈,面前擺著各自的教輔書和文具袋,還有之前的各科考試卷子。
北信介正在查看前兩天特意叮囑他們今天要帶來的試卷答題紙,有些好奇的紫原海夕也湊過去,透過北信介的肩膀看見了上面一個個鮮紅的勾,放眼望去簡直觸目驚心,而整張答題紙上的圈卻零星少得可憐。
紫原海夕視線微移,試卷上歪歪扭扭的寫著「宮侑」的名字,筆畫自由不羈,比之更顯眼的是名字右側堪稱凄慘的分數。
雖然可能有些冒犯了,但紫原海夕真的很好奇他是怎麼在國文考試這種要麼考察教科書背誦,要不就是答案都藏在現代文題干裡的情況下考出個位數的。
更恐怖的是,宮侑面前所有的答題紙分數裡,紫原海夕就沒有發現上過兩位數的。
目光落到旁邊宮治身前放在茶幾最上面的一張英文小測卷子上,分數欄寫著十三分,看起來似乎稍微好一點的樣子,讓人感到安慰。
「……」好吧,完全沒有。
說服自己的難度也太大了些,這個分數根本無法讓人這麼覺得。
雖然紫原海夕之前就知道宮兄弟的成績大概不太理想,不然也不會需要補習。
不過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和短處,就是有不擅長學習這一項的人,這很正常。
但是,他們明明在排球賽場上的時候看起來也是一副非常有頭腦的樣子,為什麼試卷能考出這樣的分數。
『臥龍和鳳雛嗎』?
反差實在也太大了,不由讓人懷疑他們當初是怎麼通過的高中入學考試。
紫原海夕覺得,世界上或許再也找不出像眼前這樣反差如此大的人類了,絕對不可能存在的。
她不由把視線轉向銀島結,好在對方的答題紙上完全沒有低於二十分以下的分數,最少也是二十一,真讓人松了一口氣。
身旁的北信介看完了所有試卷答題紙,似乎也嘆了聲氣,放下卷子看著正襟危坐的三人,沒說其他的,只是先問他們:「你們吃過早飯了嗎?」
「還沒有。」銀島搖頭。
宮治接話:「我們計劃來北桑家吃的。」
宮侑應和:「午飯也打算在北桑這裡解決。」
三個人一點也不見外的隨便模樣與以往沒有絲毫分別,就如同北信介還沒有畢業時候的情景。
不過正說著的宮治忽然反應過來北前輩是有女朋友的人了,銀島也望向紫原海夕征求她的意見。
「我倒是無所謂啦。」
面對整齊的狐狸眼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紫原海夕給予他們答復。
她對北信介道:「那你們先開始學習會吧,我去准備大家的早餐。」
「好,拜托你了。」北信介沒有客套,對著熟悉他公寓裡擺設如同家中女主人模樣的紫原海夕,用旁人聽起來像是老夫老妻的語氣讓她做的簡單些就好,「冰箱裡還有三明治的材料,早上就吃這個吧。」
「好。」紫原海夕蹲在冰箱櫃下層,翻找著培根邊回頭看客廳的方向:「大家都喜歡吃肉吧,雞蛋會過敏嗎?」
「都特別喜歡!」
「紫原桑盡管做吧!」
「我想要雙倍培根!」
好養活的聲音此起彼伏的響起,不需要北信介的轉述。
紫原海夕點點頭,決定了:「那就雙層芝士火腿加生菜三明治和黃瓜培根厚蛋燒三明治吧。」
廚房裡,平底鍋裡煎烤的大塊培根開始滋滋作響,散發誘人的煙熏香氣時,外面的幾人也開始了學習討論會。
「首先從國文開始吧,這是上個星期考的小測試卷嗎?」
「嗯。」
北信介指著三人的答題卡,「除了現代文以外,最後一大題是漢文的古詩題。題目考的是華國唐代時期的著名詩人李白寫的送別詩,第三小題問『詩中有一句暗喻了李白當時的心情,請問是什麼?』」
「侑答,回去後練一百個發球吧。
「治答,送走了他,今天晚上一個人吃什麼好呢?
「銀答,不要放棄啊李白,拿出勇氣和決心來!」
比其他三人白一個色號的手指分別在試卷上一一劃過,最後停留在問題中的「詩中有一句」幾個字上,「你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宮侑/宮治/銀島:「……」
「算了,阿侑和阿治就不先說了,」北信介的目光轉向銀島結,對方並不是上課完全不聽講的人,「銀,我記得這首詩是教科書的內容?」
「對不起,北前輩。」銀島低著頭,向北信介解釋原因。
前陣子正好是全國大賽的預選賽期,給自己加了訓練的銀島上課時不小心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只記得睡著前老師正在解說詩歌寫作背景,隱隱約約講到了李白懷才不遇壯志難酬的心情,所以……一時熱血也沒看清題目就寫了上去。
半隔斷的廚房裡,聽見外面一切聲音的紫原海夕看著鍋裡的厚蛋燒,對著金黃色的雞蛋體想:大概,李白看到他們寫出來的東西也會哭的。
……對不起了,遙遠的海外另一邊的國度的李白。
外面的北信介或許也抱著同樣的想法,只見他認真的對三人說道:「總之,國文這一科還是從背誦的範圍開始復習吧,注重單詞考察的英語也是一樣。」
北信介給三人定制著復習計劃,他拿出旁邊書架上擺著的,上周末特意回兵庫鄉下帶過來的教輔書和筆記:「語法方面的話,這是我去年的筆記,先把它們抄在自己的筆記本上。」
宮雙子和銀島熟練接過內容堪稱典範的完美筆記,對它們並不陌生,以往尾白阿蘭總是借走北的筆記用來輔導雙子他們。
在過去兩年的稻荷崎高校男子排球部裡,常常出現由尾白阿蘭、赤木路成和大耳練負責輔導不及格的二年級,而北信介作為總監督的情況。
而當阿蘭被宮侑的腦回路逼瘋,大聲嚷嚷著「啊啊啊,為什麼,才不是這個答案好嗎!兩個答案的差距簡直是青蟲和獨角仙這樣程度的不同!」
而侑反駁著「有什麼不同,兩個不都是昆蟲嗎?」
阿蘭繼續大喊「你科學懂得很多麼!那為什麼數學還要考不及格!灌籃裡櫻木花道數學都能考九分,為什麼你考七分!」
侑依舊不服「櫻木花道誰呀,有本事就來跟我比誰的二傳技術更好?」
像這樣兩人一起哇—哇—哇—哇的吵鬧個不停的時候,一旁的北信介就要負責頂上暫時崩潰的阿蘭,制止噪音並監督宮侑補習。
客廳裡,三人埋頭抄寫顏色區域明顯,條理清晰的筆記,北信介前去廚房幫紫原海夕倒牛奶,其中銀島看起來是最認真的,「總感覺,我已經搞懂了其中的一部分了。」
「哦?真的嗎?」宮治握著筆抬頭看他,頓時生出一種緊迫感。
「啊啊…累死了,手都有點酸了,」感覺像是在抄天書的宮侑忍不住甩甩手,趁著北信介不在偷偷走神,「日本人怎麼可能會懂英語嘛,二傳又不是靠英語給人傳球的!」
「但是如果你英語不及格的話,去不了東京只能補考,也不能在IH上托球,更不能一雪前恥了。」宮治跟著銀島一邊依然奮筆疾書一邊說道。
「啊——可惡!」想到今年一月份春高在第二輪慘敗的宮侑,還想要在全國大賽上重新打倒烏野的那兩人,頓時給自己打雞血般的振作起來:「飛雄君,翔陽君!洗好脖子還給我等著吧!」
「哦——」宮治和銀島跟著喊。
紫原海夕悄悄看著客廳裡那股熱血沸騰的氣勢,偏頭問:「沒問題吧?」
「一定沒問題的。」說這話時,身旁的人視線從客廳收回落到紫原海夕身上,嘴角還留著淺淡的笑。
那種想要去全國大賽洗刷春高的戰績,以及不斷向前挑戰的決心和信念,唯獨這一點,北信介深信他們能夠做到。
所以,哪怕補習更加嚴格一點他們也能接受吧。
誰讓升上高三之後徹底放縱的沒人管的某些人落下了太多知識。
第33章 北信介的弱點
從這天起, 緊鑼密鼓的期末復習正式拉開了帷幕,宮侑他們也成了北信介的公寓裡的常客。
除卻周末的兩天以外,周一到周五的上學日, 他們也會在稻荷崎排球部的社團訓練結束之後前往北信介的公寓, 補習結束後再乘坐最後一趟電車回去。
每周來到北信介的公寓, 紫原海夕都能看見圍坐在客廳茶幾前埋頭苦學的幾個顏色顯著的腦袋。
稻荷崎的黑須教練也知道他們補習的這回事, 同年級的角名倫太郎偶爾也會加入, 但不是每次都在。
用角名倫太郎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啊……不要,我才不願意每次都和雙胞胎一起復習呢。」
與大部分科目努力一把都能成功過及格線, 只需要重點關注一些弱項科目進行著重復習的角名倫太郎相比, 宮氏雙胞胎的復習就是一個大工程了。
在北信介給宮雙子的所有科目回爐重造的時候,紫原海夕也會幫偶爾騰不出手的他指導比宮雙子復習進度快一步的銀島結,為這位不同校的後輩答疑解惑。
在這期間,紫原海夕與宮侑宮治、銀島他們也隨著接觸交往增多,關系愈來愈熟稔了。
這個周日的早晨。
紫原海夕打開公寓門, 看看外面晴朗的天空, 反手握著門把手合上公寓門後, 朝著電車站走去。
期間, 接到了北信介的電話。
「信介, 怎麼了?」
「嗯,我已經在路上了。」
紫原海夕聽著他問自己的情況,告訴他現在的所在位置。
「抱歉,我這邊農學院裡臨時出了點小問題, 還要耽誤一會兒, 晚點才能回去。」電話裡傳來北信介的聲音,向她解釋道, 「侑他們應該也快到了,待會兒可能需要你給他們開下公寓門。」
昨天補習結束時,北信介有叮囑過因為大學裡的小組任務,他要先去學校一趟,今天的補習往後推延一個小時開始。
但現在因為一點意外情況,可能還得要延遲一段時間才能回去,所以他打電話給了紫原海夕。
「嗯,我知道了,包裡也帶了鑰匙,你放心吧。」
紫原海夕對那頭的北信介回道,兩人又在電話中囑咐了幾句,才掛斷電話。
紫原海夕來到北信介的公寓時,宮侑他們果然已經到了,正聚在公寓門前東張西望。
「啊!紫原桑來了!」
宮治眼尖,指著前方喊道。
「抱歉,久等了嗎?」
「沒有沒有,我們也剛到不久。」
三人也接到了北信介的電話,一邊說一邊讓開路,紫原海夕上前從包裡翻出鑰匙開門,讓他們進去。
「今天,角名君沒有一起來嗎?」
「他說今天要一個人復習,等到不會的題攢到一起了,再一口氣來問北前輩。」
昨天,角名倫太郎也和他們一起來了,在這裡呆了一整天。今天早上宮治打電話問對方,電話裡角名聽起來似乎還沒睡醒,懶洋洋的語氣拒絕了他。
紫原海夕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一行人進入公寓後,駕輕熟路地在茶幾前圍坐了下來,紫原海夕從北信介之前電話裡囑咐的地方,取出了幾張試卷答題紙,一一發到了他們手上。
今天北信介本計劃給他們進行一個階段測試,不過他臨時缺席,所以由紫原海夕代為監督。
「那麼,就開始了。」紫原海夕用手機設定好答題的計時時間後,宮侑三人伏案做了起來,她坐在茶幾旁,托著下巴等待他們答題結束。
紫原海夕剛剛發下去的測試科目是數學的,三個人做題時反應各不相同,對比銀島和宮治的認真謹慎,金毛腦袋的宮侑還要多出一股小心翼翼,嚴陣以待的模樣就像要解決什麼世界級的數學難題,讓人忍不住被他的姿態吸引,想要去看他的答題卡完成的如何。
做著題的宮侑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敏銳的狐狸眼抬頭掃過來,下一秒,把試卷不自覺往自己的方向扒拉了兩下,手臂半遮掩著小心的寫下剛才算出的答案。
那副姿態,就像紫原海夕小學以前見過的,考場寫作中的同學在班主任或監考老師路過身邊時,不自然地抬手想遮住自己作文內容的情景,兩者一模一樣。
本想探頭瞧瞧的紫原海夕,看著他緊張的動作打消了念頭,省得給他增加壓力。
不過最終,紫原海夕還是看到了他的答卷。
時間一分一秒的倒計時,在最後一秒也結束後,她按照順序依次收走了銀島和宮治的答案,然後手伸到宮侑面前,微笑著用不容拒絕的力度抽走了屬於他的那張答題紙。
「等等,紫原桑不要先改我的吧,按照收的順序來批改。」
宮侑揮著手臂阻止紫原海夕,手掌捂上眼睛露出巨大的縫,還沒等紫原海夕答應又反悔,「不不,還是先改我的吧!」
「等等等等,要不還是……」
「你好啰嗦啊,阿侑!」宮治擠開礙事的兄弟,「不要打擾紫原桑改卷子。」
五分鐘後,三名高中生端坐在紫原海夕對面,屏住呼吸等待最終結果。
紫原海夕放下筆,看了他們一眼,手指按住三張答題紙在茶幾調了個頭,把分數展示給他們看。
「銀島君、治君,恭喜你們。」
「侑君,稍微有點遺憾,還需要繼續努力。」
三張批改完的分數正對著他們,與隔壁兩張六十九、七十三並列的,是一張三十八分的卷子,三人得到分數的喜哀各不相同。
「啊……為什麼,我明明那麼努力的算了……」宮侑大受打擊的撲在桌上,緊盯著手裡的分數。
「哈哈哈哈,沒辦法了阿侑,畢竟將來我可是要開飯團店的,作為以後的店老板,我的數學怎麼能不好呢,你說是吧?」宮治笑的特別燦爛,得意的話語裡顯示不出絲毫安慰的感覺,「看來就算是雙胞胎,數學天賦有些有差別的吧!」
銀島看著宮治,又看看由悲轉怒的宮侑,蹙起眉非常靠譜的勸道:「阿治,不要幸災樂禍了,作為隊長和技術最好的主力二傳的阿侑要是參加不了全國大賽,那就糟糕了。」
「我就是笑一下而已嘛,又不是不擔心,而且上周社會學測試他分數比我高不是也嘲笑我了麼……」宮治把頭撇向一邊,嘟嘟囔囔。
紫原海夕把三人的草稿紙收來,和答案進行對比,聽見三人的說話聲,不由好奇的問:「治君以後打算開一家飯團店嗎?」
「對,」宮治扭回頭,向她邀請,「到時候紫原桑一定要和北桑一起來捧場,我請客買單!」
紫原海夕點點頭,謝過這位未來的宮老板,又看向宮侑,「聽信介說,侑君有接到來自v聯盟俱樂部的邀請對嗎?」
「沒錯。」提到這個,宮侑的喪氣一下子煙消雲散,身子坐直起來。
「真厲害。」
不過,紫原海夕有些疑惑,「侑君打算高中畢業後,就直接進入職業聯賽了嗎,應該也有很多大學投來橄欖枝了吧?」
哪怕文化成績不好也沒有關系,或者說整天忙於訓練的運動生裡成功好的反而是少數。
但是就算文化成績達不到要求,他們也可以走體育特招方向,不少優秀的大學在體育方面同樣發展的出類拔萃,不會遺漏那些在初高中就成名的出色選手。
大部分運動選手們還是會繼續往上就讀大學,畢業後再進入聯盟打職業賽,就像木兔那樣,與北信介和紫原海夕同一屆畢業的他現如今已經是中央體育大學的大一生。
但宮侑搖搖頭,說出自己的想法:「就算是走體育特招進入大學,同樣要學習文化課。比起這個,我還是更想盡快進入v聯盟,能跟更多技術水平出色的職業選手進行較量。」
說這句話時,他的眼裡似乎閃著奇異的光,看起來似乎充滿了期待。
「再說……」宮侑的話忽然變得有些氣短,梗著脖子強撐起無助,「書上的字經常是我認識了它,它卻還認不出我,考試時完全不幫我,我們之間已經沒有未來可言了。」
他和學習,注定已經無法再繼續走下去了。
手邊新鮮出爐的三十八分無聲地證明著這一點,沉默而有力,讓人沒有辦法去反駁。
「咳,那個……」紫原海夕盡力安慰對方,「也不用太傷心,看,這次其實差一點就及格了。」
她把宮侑那張稿紙上的發現指給對方看:「這裡,步驟都是對的,就是這一步的答案算錯了,所以導致後面的結果也錯了。」
「真的嗎?」
「誒?好像還真是!」宮治和銀島的腦袋也湊過來。
「嗯,還有這三題,用的是同一個公式,侑君全部用成了另一個,大概是記混了吧,畢竟兩個公式很相似。」
「總之,把這一部分再重新加強復習,下次肯定就能考及格了。」
紫原海夕的鼓勵,讓宮侑得到了肯定。
宮侑掰上手指:「我,如果再加上這三題,不,這四題,就能多出23分,加起來的話……總共有61分!」
比及格還多出21分,太余裕了!
宮治撓撓耳朵:「那麼大聲干什麼,你再加上23分,也沒有我多。」
「銀!」宮侑懶得理宮治,轉頭大聲喊道,「待會兒我還要向紫原桑請教問題,我們交換一下,等北桑回來了,你有不懂的地方就去找北桑請教吧!」
比起給他講解題目時聲音冷靜面無表情讓他約束的北信介,宮侑覺得面帶微笑聲音輕柔還會鼓勵人的紫原海夕更適合輔導自己,今天他就要行使隊長的權利「以、權、謀、私」!
「為什麼?」銀島不解,不過他心裡也更喜歡給人感覺更輕松沒有壓迫感的紫原海夕,話音裡有些不情願。
「而且這個要征詢紫原桑的意見吧,為什麼你自己就決定了?」
宮侑看向紫原海夕:「紫原桑肯定會更願意輔導我的,對嗎?」
紫原海夕微笑著:「嗯……這個……」她其實輔導誰都無所謂,總歸是幫北信介的忙。
只不過北信介率先把難度大性格跳的宮雙子接上手了,只把省心些的銀島結有時交給她幫忙。
「說起來,北桑怎麼還沒有回來,好慢啊!」宮治突然插進來,打斷了之前的話,他看看時間,「都快一個小時了。」
「還真的是。」其他人也意識到這件事。
「難不成北桑的小組作業出問題,被老師留下來了?」
「你以為是你呢……」
拜宮治突然轉移的話題所至,大家逐漸遺忘剛才的事,幾人圍坐在茶幾周圍,一邊根據之前的測試查漏補缺,一邊等待北信介回來,對於他的遲遲未歸各種猜測。
之前北信介在電話裡只說要晚一點回來,原因沒有和三人細說,好奇的宮治向紫原海夕詢問:「紫原桑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嗎?」
「嗯,好像是信介他們隔壁學院的籬笆不知什麼時候破了,裡面的羊和雞鴨全跑了出來,把他們大四前輩田地裡培育的作物啃了大半,正在幫忙把雞鴨和羊趕回去。」
「……原來如此,」銀島聽了不知道發表什麼感想,「不過,北前輩還會趕羊和抓雞麼?不愧是北前輩。」
宮治想起之前的事:「北前輩還敢抓蜘蛛,之前合宿時一只好大的蜘蛛爬進房間,差點被現在二年級的那群人打死,北前輩阻止後抓著它到外面放生了。而且,昆蟲和蛇的玩具也完全嚇不到他。」
最後那句話,內容忽然有點可疑。
紫原海夕不由轉頭朝宮治的方向望去。
一旁的宮侑察覺到她的動作,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睛忽然亮了一下。
「說起來,紫原桑跟北前輩交往半年了,有發現北前輩的什麼弱點嗎?」
紫原海夕看著忽然神神秘秘的宮侑,搖搖頭,她還真沒發現。
「那我知道一個。」宮侑忽然湊近她,示意她耳朵靠過來,輕聲說了一個詞。
紫原海夕的眼神裡閃過一絲驚訝,半信半疑的眼神看著他,像是在向他確定。
宮侑確定以及肯定的點點頭,回予堅定的目光,這可是北前輩那時候親口說的。
「阿侑,你想干什麼?」宮治皺著眉頭,看著雙胞胎兄弟那副歪點子直冒,憋著壞水的模樣,之前他可沒有跟他通過氣。
「我有一個絕妙的計劃。」
宮侑朝著好奇的宮治伸出手,順便把旁邊的銀島結也強制性拉入伙,勾住兩人肩膀,當著紫原海夕的面說出自己的想法。
三人注視著他:「……」
宮侑面對沉默的他們,不滿追問:「怎麼樣?」
宮治率先一把拉開搭在肩上的手:「你是白痴嗎,為什麼要讓紫原桑冬天拿著毛衣邊蹭邊追著北桑跑?」
「還攝像——阿侑,你真的有點病。」角名總想讓銀島學會吐槽雙胞胎,他不情願。今天對著宮侑,這一句他不得不吐!
「為什麼這麼說我。」宮侑不服氣,循循善誘,語氣勾人,「難道,你們不想看北桑因為弱點害怕的樣子嗎?」
他再次靈魂追問:「真的不想嗎?」
銀島、宮治:「這……」還是有點想的。
關於這一點,即使是正直的銀島也不例外。
但是,銀島提出異議:「你為什麼不自己去做?」
宮侑一瞬間有些氣短:「因為,如果是我這麼做的話,一定會被北前輩抓住狠狠說教的!」
「讓你還讓紫原桑幫你做這件事?」宮治有時候真搞不懂雙胞胎中的另一個是怎麼想的,跟他比起來自己格外正常。
宮侑聽了,立馬底氣充足的反駁道:「如果是紫原桑去做的話,肯定不會像我一樣被說教的。」
他早發現了,北前輩對待作為女朋友的紫原桑,說話時語氣比對待自己溫柔多了,紫原桑絕不會有事的。
可惜,還沒等他多說幾句勸服紫原海夕,公寓的門口處忽然發出些微響聲,緊接著玄關傳來動靜。
「你們湊在一起干什麼呢?」走進來的北信介看著客廳裡四人。
「沒,沒什麼,紫原桑正給我們講題啊。」
「這樣啊,抱歉我回來遲了,試卷已經改完了麼?」
「是啊是啊……」
幾人同時轉頭,看著北信介朝裡走來,低身拾起桌面上的試卷紙查看,心虛有鬼的宮侑直到補習結束時沒敢再提一句。
下午一點半,排球部有訓練賽的稻荷崎三人離開後,紫原海夕捧著水杯,想到之前宮侑透露的信息,不經意把視線落到北信介身上打量。
「怎麼了?」察覺到紫原海夕目光的北信介不由疑惑。
「信介。」紫發女生側偏著頭看他,拇指在杯壁上打圈。
想到要驗證那個信息真假只能等到幾個月後的冬天,而現在還是夏天,紫原海夕有些忍耐不住好奇心,向他本人求證:「聽說,信介討厭靜電,真的嗎?」
她的最後一句尾音上揚,似乎有些不可思議。
北信介微愣了愣,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問這個,又是怎麼知道的,但點了點頭如實回答:「是不喜歡。」
「為什麼?」
「因為會啪嘰啪嘰的響,我討厭那個。」
「啪嘰啪嘰……」紫原海夕忍不住跟著重復了一遍。
「嗯。」北信介點頭。
一向什麼都做得認真完美的白發少年,突然像說嬰兒語那樣,說出最多只有仙人掌智商水平的「啪嘰啪嘰」這種詞彙,紫原海夕驀地覺得有種耍賴皮的反差萌感。
女生倚著櫃沿眸光直直落在男生身上,食指微勾抵在唇邊,紫原海夕忽而想起來去年冬天的某些畫面,恍然過來:「那之前比賽前有時見你披著外套入場,還有春天偶爾在公寓裡也隨意披著不願意套袖子,都是因為……」
「嗯,每次穿上脫下,都會被啪嘰啪嘰一通的。」
紫原海夕忽的撫上胸口。
「怎麼了?」
北信介似乎聽見她輕微不可察地「嘶」了一聲,關切問道。
「……不,沒事。」
紫原海夕只是感覺自己的心像被拉著小箭輕輕射了好幾下,輕而麻的微癢。她放下水杯朝他走過去,只覺得北信介前段時間有件事情說錯了。
北信介問:「什麼?」
紫原海夕鄭重糾正道。
「那就是……」
她的男朋友。
北信介——
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的人。
第34章 補習ゝ
「那天晚上, 絕對是信介說錯了——」
「因為……」
「信介才是世界上最可愛的人。」
紫原海夕在北信介面前輕輕彎腰,雙手捧起男生的臉龐,俯身湊近坐在沙發上的他如是說道, 柔軟的紫色長發從女生肩膀滑落, 垂亙在兩人之間微微搖蕩。
原本她被水杯帶出些微涼意的手心在夏日裡沒一會兒就重新溫熱, 貼在北信介的頰邊, 靠近他眼廓的拇指輕柔的在他的眼尾摩挲。
大概也有一絲想要從那天晚上的他手裡扳回一層的感覺, 氤氳的紫眸中暈滿柔意的碎光裡漾出一抹深紫的躍動。
北信介微微仰著頭,感受到左邊眼角所帶來的些微癢意,不由得眨了眨眼, 纖長的睫毛無意掃過紫原海夕的指肚, 兩人視線一高一低,目光相對。
微弱的布料摩挲聲,單膝輕搭在北信介腿前的沙發處的紫原海夕不自覺向前跪實了些,膝蓋湊近北信介仍長褲包裹的腿,好似能讓腰彎得更舒適。
下一秒, 她俯下頭用唇輕輕貼上對方。
午後的夏日陽光斜斜打進窗簾間隙, 落在地板上, 給安靜的室內增加溫度, 隱約的呼吸響在只有空調無聲交互的空間裡, 單膝半跪在沙發沿邊的紫發少女俯身吻著坐靠在沙發上的雪發男生。
「咚咚咚——」
宮侑:「北桑!紫原桑!快開門!」
宮侑:「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和去而復返的熟悉聲音砸響在屋內兩人的耳邊,落了東西的宮侑拉著門把手用力擰動,完全不知道他毫無防備的嚇停了裡面的動靜。
一室之隔的公寓裡,* 想到剛才三人出去是他們自己關的門, 紫原海夕瞬間推開北信介, 直起身猛地匆忙後退,倉促之間她被男生置在一旁的腿絆了一下險些摔倒, 索性被北信介及時拉住了手臂,幸免於難。
「別擔心,這邊公寓門會自動落鎖,外面打不開。」北信介看了眼屋門的方向,安慰著慌不擇路忘了這回事的紫原海夕,等她站穩了才起身。
公寓外,覺得北前輩開門少見地慢的宮侑正想著兩人是不是出去了,但回頭這一路上也沒看見他們,聽見裡面傳來開門聲,瞬間把這個念頭拋在腦後,向來給他開門的北打了個招呼,「北桑,我好像把排球館更衣室的鑰匙落在這邊了,你有看到嗎?」
站在宮侑面前的北信介與以往似乎沒有太大不同,僅僅嘴唇略比走之前健康紅潤,像是天氣增熱而喝了不少冰水後的模樣,但即便這點略微的細節,顯然也不是心大的宮侑能注意到的。
宮侑只見不到十分鐘前才分別的北前輩面無表情的瞧了丟三落四的他一眼,又轉頭朝屋裡看看,才松開了門把手讓他進去。
「沒看見,你自己進來找找吧。」
說完,方才還站在門口的前輩干脆利落的轉身。
再次跟進了公寓的宮侑向不遠處站在那兒捧著水杯的紫發女生打聲招呼,然後在屋裡翻騰半天,總算在茶幾桌角下地毯的視線死角裡,摸到了先前從口袋裡失蹤的鑰匙,大概是午餐的時候宮治把他踹倒爭搶先跑的時候掉進去的。
另一頭,在電車站等他的宮治兩人也打來電話催促,詢問找沒找到鑰匙,一邊抱怨他的慢動作。
「催什麼嘛,我不是已經找到了嗎,馬上就過來了!」再說弄丟鑰匙,也有阿治的份在裡面,他還好意思責怪自己。
宮侑一邊不爽的穿鞋子,踩進鞋幫系好鞋帶往外走,一邊嘟囔著,屋內兩人送著他往外走。
宮侑扭頭:「北桑,紫原桑,我這次真的走了!」
「路上小心。」
高大挺拔的金發高中生大步邁前,頗有種氣勢洶洶的走姿。
忽然,攥著鑰匙即將離開的宮侑沒走幾步,站在公寓門外不遠又轉過身來,看了紫原海夕一眼,腦筋一轉想起某件事,機靈的趁著銀島不在向北信介提出異議:「北桑,紫原桑之前有說過她打工結束了,之後會經常在的吧,我想申請……」
「駁回。」北信介看他一眼。
之後,他無情地合上了公寓門,像是無聲的催促宮侑趕緊回去訓練,不要浪費時間做無意義的空想。
「可惡……」我話還沒說完!
感覺被獨裁專制了的宮侑一邊離開,一邊邁著更加氣憤的步伐,同時心裡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到機會拉攏紫原前輩在冬天來打擊報復北前輩的弱點,努力獲得支配他的可能。
……
公寓門再次合上後,室內僅剩下原本的兩人。
剛才的事記憶猶新,看著倚靠在半開放式廚房外櫃台側邊,捧著早已喝完水的空玻璃杯的紫原海夕,北信介走近她身旁的位置,接過她手中的玻璃杯放在旁邊水池邊的台面上。
因為宮侑悄悄泄密,反而可以說是得到了好處的北信介,從後背以圈抱的動作垂首貼近她後頸,總算是想起了問她怎麼回事。
北信介:「怎麼先前忽然問那個,是阿侑他們嗎?」
經過剛才幫忙尋找鑰匙的時間,赧意消退大半的女生稍稍側頭,對貼在她背後的人把他回來之前發生的事大致講了一遍。
「……就是這樣,你回來之前侑君他這麼說的。不過他的計劃,我是答應了不說出去的,就不跟你講了。」
「……」大概能猜到宮侑某些「偉大計劃」的北信介對此暫不發表意見。
高三合宿那次宮侑他們背地裡干的事,阿蘭在「電車跟蹤事件」之後回過味來,都跟他交代合計了一遍,特別是那天晚上阿蘭撞見的,三人關燈後裝神弄鬼的好事。
暫時先把慣會瞎折騰的後輩拋卻腦後,北信介眸中倒映著她仿若悄悄打量的動作,盡管他覺得更可愛的依舊是她,但顯然情侶之間追尋誰覺得對方最可愛是沒有究極結果的,他的雙手沿著女生的雙臂伸延,握上她的手。
「驚訝嗎?」被她打量的目光看的久了,難得不解的北信介有些好奇而不自在。
「確實有些意外到了,嗯……不如說是有些不可思議的奇妙感覺?」
紫原海夕嘗試概括,少年一副少見而真實的困惑神情,她歪著頭偏向他努力回答,毫不自知看著他的紫眸中散誕著的柔光燦若濃彩。
紫原海夕忽而試探的用食指觸碰北信介的手,假設著:「如果冬天突然靜電了,信介會忽地嚇出聲,或者呆住嗎?」
她說著,仿佛覺得特別有意思,抿唇忍著嘴角的弧度。
北信介認真思考,回憶記憶中侑和治一驚一乍的模樣,還有類似的,她的弟弟紫原敦,覺得他大概不會如他們那樣。
「不是另一種把周圍人都嚇一跳的,而是那種……」
她不禁試想出那幅情景——
向來沉穩冷靜的少年,因為突如其來的靜電嚇著,呆呆立在原地那一瞬間的情景。
紫原海夕忽的動了動,北信介稍松了松手臂讓她轉過身,她抬頭打量著身前干淨挺拔的沉穩少年,悶著腦袋埋入他胸前的衣裳。
那時的他,一定是更多的惹得人心底發軟,又不自覺叫人看著他忍不住跟著笑的……
「太耍賴皮了……」
嗡嗡的悶氣聲傳出,北信介低頭看著抱著自己的人,接住她的毫無意味的抱怨:「是嗎?」
「但是,即使這樣。」
即使被靜電觸到了。
北信介想,他一定會那麼做。
「我也會繼續握上Miyu你的手吧。」
「……」
「…………」
空氣倏地安靜了幾秒,紫發身影不再說話。
北信介看著懷裡不願抬頭,臉上暈滿飛霞逐漸蔓延至耳廓的她,伸手摸了摸她通紅的耳朵,引起女生的微動,攥緊了他的衣服。
輕微的呼吸聲從胸口傳來,她吞吐,似乎呼吸困難:「怎麼說……」
「嗯?」
「就是那個——」
「信介的情話,有時候怪叫人害羞的……」
突如其來,耍賴過頭了的感覺。
「是…嗎?」北信介啞然。
時常弄得紫原海夕不好意思,但他本人卻沒有在說情話的自覺的北信介,只覺得自己回答了一個自然而理所應當的答案。
不過,情話……
像是想起了什麼,北信介耳朵仿佛也輕燙了一陣,又很快消失藏起,只留一點證明曾經有過的余紅。他輕攏了攏女生垂在胸前的發絲,低聲在她耳邊問道:「那之前的也算是吧?」
……剛才的事。宮侑回來之前。
盡管他沒有明說,紫原海夕卻自然而然懂了他話裡未盡的語意,表盤上的秒針無聲流轉地滑過下一小格時,咫尺間傳來她的肯定回復。
「嗯。」
低緩響應的柔和聲帶如弦音般滑過空氣,准確落入距離極近的對方耳中,也似乎通過氣流震頻傳遞到他的心底。
呼吸交汲間,北信介與紫原海夕不知何時早已湊得鼻尖輕碰互抵,女生唇瓣微張,似有若無的碰到不遠處屬於對方的那片柔軟。
「等等……」
「不想嗎?」
「不是,可是……」
兩人低低對話,卻不曾退開距離,紫原海夕眼瞼下瀲灩的紫寶石雙眸垂斂又抬起,如小扇子輕掃著他的睫尾,似乎想說什麼。
不一會兒。
兩人重新回到了沙發旁,北信介看著重整旗鼓,盡管漲紅著臉但頗有一番進取之心的女生,按照她說的靠著沙發重新坐下,盡管有些好笑的感覺,但強忍著努力不表現出來,看著俯身湊近的紫原海夕,少年已接近成人般骨節有力的手輕扶上她的腰,生怕她又摔了。
紫原海夕捧住北信介的臉頰,從一開始輕輕的啄吻到試探的探入,閉上的睫羽不住地輕顫。男生安靜的任由她親吻,除此以外別無其他動作,就像是無聲的鼓勵和催促她繼續。
紫原海夕不由得輕睜開眸子,卻發現北信介也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一直凝視著自己,暗金色的瞳底沉靜而包容,柔和的像北極冰山下偶爾灑落碎金光斑的海底。
紫原海夕忽的生出些許退縮的游移,最開始是想當個占據上風的主導者,可高領地似乎也不是那麼容易占據的。
但與此同時牢牢禁錮在腰上的手,莫名讓紫原海夕覺得就算現在她想撤開,對方也不會輕易讓她掙脫,就像極地裡對著獵物不松手的捕獵者。
下一瞬,北信介仿佛看懂了她退縮的心理,右手移到她後頸摩挲,兩人目光相接,四目相觸,無言的暗昧在情侶間滋長。
附在她腦後的手扣緊了些,對方順勢拿回主動權輕輕吮吻著她,相貼的呼吸繼續深入。
氣息間,紫原海夕重新閉上的眼眸顫抖著,仿佛無孔不入的被他的氣味所包圍,親吻的身體越來越無力,索性越貼越近,最後干脆坐在了他腿間,雙臂環在他脖頸上。
透過不遠處的窗簾,窗外隱約可以聽見斷續的蟬鳴,伴和著逐漸藍彩濃重的夏日,迫不及待地到來。
傍晚時候,天邊飄著幾團鑲著金邊的雲朵,訓練結束的稻荷崎三人渾身臭汗,洗了個澡後又回了大學公寓這邊。
「北桑,紫原前輩回去了嗎?」
宮治看著不在公寓裡的另一個身影,扭頭問公寓主人。
一旁喊累剛到這就一屁股坐下的宮侑聽見了雙胞胎兄弟的話,也轉頭四處看。
北信介給幾人倒了杯水,想到那因為不好意思而提早回去的女生應了一聲,眸中閃過笑意。
「為什麼紫原前輩就回去了,她以前不都是呆到八點的嗎?」藏著小心思的宮侑發問。
「我教你不好嗎?」
作為他們曾經主將的白發少年表情平靜的看他一眼,淡然的語氣問道。
「不……挺好的……」回答的有些氣短。
北信介從半開放式的廚房裡端著托盤出來,把水放在宮侑面前時,看他一眼順便提醒道:「阿侑,不要隨便做可疑的事。」
「為什麼要突然打探前輩的行蹤,你向來不是這樣好奇的性格。」
那一瞬間,看著玻璃杯輕響放在自己面前,杯壁裡面輕微漾起水波又平復的宮侑,只覺得北前輩突然好可怕。
旁邊的宮治和銀島兩人也有同感,就連旁觀的他們都頓時只覺得忽然有一股冷意直貼後背,頭皮發麻的感覺。
「呵,」北信介輕笑,「這次就算了。」
一剎那,剛才的仿佛是錯覺,忽然又一股如沐的春風掃過剛才的陰冷,室內忽然恢復了恆溫,北信介像是忽然放了人一馬:
「好了,開始復習吧。」
第35章 補習ゞ
傍晚提前退場的紫原海夕, 之後倒是常出現在北信介的公寓裡。
只是之後那些天,期間偶爾看見宮侑蠢蠢欲動的看著她,隨後又瞟了一眼她身旁的北信介, 忽的偃旗息鼓整個人一副老實本分的模樣, 像是錯過了什麼事情經過的紫原海夕弄得一頭霧水。
日歷上的時間一天天叉畫掉, 距離期末考試的日子越來越近, 為了能按時參加夏季IH, 茶幾前埋頭苦學的身影也越發用功,角名加入其中的頻次也變得逐漸增多。
距離期末只剩三天的最後一個周末。
這一天,紫原海夕幫忙批改完宮侑他們上一科的答題, 遞到對面北信介的手邊。
擺在桌面一旁的手機忽地響了起來, 微微震動的同時提示燈一閃一閃吸引人的視線,紫原海夕伸手拿過,看了一眼來電的通訊人——是紫原敦。
「摩西……」
「摩西摩西∼是姐姐嗎?我是敦啊∼」
沒等紫原海夕說話,接通後電話裡立馬傳來紫原敦熱情打招呼的聲音,以往拖音帶調的懶洋洋尾音聽起來殷切又積極。
「嗯, 怎麼了?」紫原海夕邊把桌前的圓珠筆放回原處, 順便換了只手接電話。
「發生了一件特別重要的事∼你聽我說啊∼京都最近新出了一款地域限定的美味棒, 叫超Premium抹茶味!之前赤仔答應了如果看到就幫我寄過來, 前幾天他說已經看見新口味預告上新的招牌了, 而且販賣日期就在今天!」
「所以呢,赤司君今天突然臨時有事了嗎?」紫原海夕很容易就猜到了原因。
「嗯,不愧是姐姐∼聽赤仔說,洛山今天和社會人隊伍約了一場球賽, 月刊籃球的記者先生聽說了, 於是商量把對洛山的采訪也順勢挪到了今天,赤仔他們在比賽後還要接受采訪, 結束的時間估計會很晚……但是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盡早吃上新口味的美味棒了∼」
於是,在赤司征十郎抱歉的打來電話告訴紫原敦要晚一天才能給他寄去限定美味棒的重要消息後,兩人默契的想到了同在京都上學的紫原海夕,和赤司聊了幾句後,紫原敦就馬不停蹄地又給自己姐姐打了這通電話。
「我倒是可以幫你買了寄過去,」紫原海夕應下了這件事,但在他歡呼道謝之前又一轉折道,「不過,也得在下午才行哦。」
「誒∼為什麼?」電話裡紫原敦的聲音頗為不解。
「之前不是跟你說過的嘛,這段時間我要幫忙信介的後輩補習這件事,因為IH不是快開始了麼,要是掛科參加學校補習考試的話就趕不上比賽了。」
「哦∼好像是有說過。」紫原敦努力回憶。
「不是好像啦,話說小敦你們陽泉高校應該也快期末考試了吧……」
紫原海夕說著話,正准備遠離宮侑等人的方向不打擾他們做題,卻轉頭發現四人都在看她,注意力悄悄從本子上偏離。
下一秒,周圍幾人正好聽見紫原敦從手機裡傳出來的懶洋洋不在意的聲音。
「嗯,好像是明天還是後天吧……不過只是期末考試而已啦∼沒什麼要緊的……比起那個,姐姐你記得給我寄美味棒來啊∼」
說話的同時,那邊還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什麼包裝袋被撕開,緊接著哢滋哢滋的薯片嚼碎聲。
『這家伙好囂張啊,明後天就要期末考了,他完全不學習的嗎?』
歐台高校文化祭那時,宮侑幾人和紫原敦雖然在長野縣見過面,但那天來晚一步不知道紫原敦成績具體在什麼段位水平的稻荷崎現三年級們同步想到。
「這家伙,就是那種感覺的人吧,那種從來不學習的學渣……」毫無自知之明的宮侑不小心嘀咕出聲。
宮治:「還說出這樣放棄考試的話,接下來紫原前輩肯定要批評他了!」更別說給他買美味棒。
「不,歐台的星海曾經好像提過一句,我記得紫原桑的弟弟成績挺好的。」角名不確定。
「但是他完全不復習誒,難道有什麼特殊的學習方法嗎?」銀島也很好奇,三人不禁討論起來。
宮治:「不學習的話,怎麼都過不了期末考試的吧?」
銀島:「紫原桑的弟弟,我記得好像也要參加IH的吧?」
宮侑:「那他怎麼去,難道他們學校掛科不留校補習嗎,真好……」
「我沒有學習的習慣啦∼不過,我確實有很好用的學習方法哦∼絕對不會掛科也不會留級的。」
紫原敦坐在陽泉高校的學生寮二樓的臥室床上,身前擺著來自前輩劉的床上折疊桌,聽到了手機那邊傳來的嘰喳聲,開著擴音騰出雙手的他在零食的細碎聲中像是為了糾正自己不是學渣般認真回答了他們其中的幾個問題。
紫原敦話一出,神戶這邊公寓裡幾個不同發色的腦袋不由刷得湊近紫原海夕的手機,好奇問道:「那是什麼?」神秘的不掛科方法!
「啊∼你們想知道嗎?」
「嗯!」異口同聲。
「我可以教你們哦,方法很簡單的,教你們一次保證就能學會了,這也是赤仔初中時教我的,我覺得這個方法真心適合我啊,只可惜室仔不願接受。」所以這幾天冰室辰也都在借畢業的前輩們的筆記和試卷拼命復習,紫原敦他自己就一個人在宿舍偷懶了。
接下來,紫原敦一邊吃著粗點心,一邊給電話那頭的稻荷崎高一級的三年級前輩們,熱情推薦了在他看來簡單而又好用的「赤司牌學習法」。
「……就是說,總是復習的話會花很多時間,如果你第一次就記住書上所有的內容,以後就不用再浪費更多的時間了∼沒有出現在教科書上的知識點是不會考的。就像我,哪怕只記住赤仔的百分之五十,也足以應付考試了∼」
「然後,上課認真聽講的話,下課就可以不用再學習,也不用擔心逃課或睡覺被老師抓到了挨罵,還不用為考試擔憂,真是一舉多得呢∼你們是不是也覺得這是很高效率的學習方法?」
宮治:「……」
宮侑:「……」
銀島:「……」
角名:「……」
沉默,是今天的四份沉默。
宮侑:什麼鬼?!這就不是人類的學習方法吧!
那個「赤仔」到底是何方神聖,想出這種反人類的學習方法,這家伙不會是讓人騙了吧?!
這樣想,宮治也不禁這樣問道。
「怎麼會,自從初中起用了赤仔的學習方法後,到現在我每次都能成功通過考試呢,也從來不需要為了考試復習,真是幸運呢∼」紫原敦感嘆,語氣開心。
「……」角名合上之前准備記心得的作業本空白頁,覺得剛才的自己就是個傻子。
不知何時把手機讓給了他們,在一旁和北信介一起圍觀四人聽得逐漸痴呆過程的紫原海夕,親眼目睹了紫原敦傳銷的失敗現場,並對幾人不小心完成智商打擊:
「小敦,不用再說了,晚點我給你寄美味棒過去。」
「嗯∼這樣嘛?那太好了∼」一瞬就被拉回注意力的紫原敦瞬間忘記了學習的話題。
「嗯,寄到再聯系吧。」
「好,拜拜∼」
電話「嘟嘟」地掛斷了之後,宮治仍有些懷疑世界,「那種東西怎麼看,都不是學習方法吧?」
宮侑贊同:「那個想出這種方法的『赤仔』絕對是個危險的家伙!」他用治的智商保證!
不知道宮侑在想什麼的銀島結單純的跟著點頭,他也不覺得這種獨特的學習方法是自己能夠做到的,隨便使用有種會走上絕路的感覺。
此前見過赤司征十郎,聽完紫原敦講述的這種學習方法的北信介,倒有不同的觀點:「那位赤司君的學習方法,理論上確實有很大的可行性。
「正如他說的,書本囊括的是知識點,考試的題型再怎麼千變萬化,也是考查知識點的運用延伸,只要吃透了書上的所有知識點,萬變不離其宗,所有題目都能融會貫通……」
想到那位櫻花樹下紅色頭發的溫和少年,北信介依然印像清晰,更讓人驚艷欣賞的是,對方在初中時就已經看透了這一點。
宮侑不可置信:「北桑,你在說著什麼讓人聽不懂的日語?」還是說,這已經不是日語了。
看著雙眼無光繼續跟著北信介思考就要轉成蚊香圈的宮侑,角名忍不住懷疑,要是那位「赤仔」跟他們同校再年紀差不多的話,北前輩和他兩人是不是還要成為互相欣賞的好朋友?
說起來,他這位無懈可擊的北前輩,在高中時常年滿分霸榜年紀第一,也是無數第二第三第四……的苦逼學長學姐心裡跨不過去的高山,午夜徘徊在他們噩夢裡的危險家伙!
「咳咳,無意義的話就到這裡過了,還有三天就要考試了,」紫原海夕看了看時間,拍拍掌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好了,接下來繼續復習吧。」
紫原海夕同時勸慰:「侑君,小敦的話不用過多在意,赤司君那種方法確實不是適用每一個人的,這一點信介也贊同吧?」
對此,北信介點頭:「嗯……」這也是他說「理論上」大家都可以做到的原因。
除此以外,還需要很強的理解力和記憶力,才能第一次就吃透整本教科書的內容,就是北信介也不能保證能夠百分百做到,最多也就百分之九十幾的程度吧,穩妥起見為了不失誤,還是需要復習一遍才行。
「對吧,信介也這樣說了,所以侑君和治君大家接受不了也很正常啦,不用放在心裡。」
紫原海夕打斷了北信介接下來的話,以免有時候過於直言不諱的北信介不自知的給幾位後輩造成更大的傷害。
第36章 混亂現場
稻荷崎高校期末成績出來的這天, 紫原海夕難得的有些心神不寧。說實話,這種感覺比自己參加考試還要緊張的多。
當北信介的電話打來時,聽他說出結果的那一刻, 紫原海夕的心裡就像在坐過山車, 好在下一秒總算得到了好的結果。
對面, 北信介的嗓音也帶著笑意:「全部都過關了, 阿侑最低的一門也拿到了45分, 過了平均線。」
「那真是太好了!不過答題卡最後三排塗串行還能有45分,這算是稻荷神…不,信介保佑嗎?」
紫原海夕長舒了一口氣, 忽然有心情打趣起他來, 聽見對面的失笑否認聲,兩人互贊功勞聊了一會兒,北信介之後也還有考試,於是掛斷了電話。
還沒等手機收進包裡,接二連三的簡訊聲頓時緊接著響起, 紫原海夕點開一看, 原來是宮家雙胞胎幾人陸續發來的報喜, 一一回復之後, 同一考場的同學已不知不覺出來, 走到考場外她的身後。
「久等了!」
姓田中的黑色長發女生從櫃架上取回自己的包,好奇的看著她臉上殘存的淺淡笑意:「怎麼了?什麼事笑得這麼開心?」
紫原海夕搖搖頭:「只是收到了一個好消息罷了,我們先走吧。」
「好哦。」對方跟上,並向她確認, 「紫原, 下一場生命科學的考試是在下午吧?」
「嗯,不過我們下午好像在不同考場。」
「確實, 太不巧了……不過總算快考完了,我下午就是最後一場了,紫原呢?」
「我明天上午還有一場物理學的考試。」
「物理學?你還報了這個嗎?」
「嗯,開學的時候有些興趣於是就選了,聽說從下個學期開始好像動手操作的實驗課會多起來呢……」
兩人越走越遠,沿著道路上長方形橫豎排列的地磚朝著校門口走去,遠遠看去,帶著紅框眼鏡的黑長發女生似乎比紫原海夕還要微高幾釐米。對方走著突然身子右偏用肩膀聳了下旁邊的紫發女生,故作八卦的問道:
「待會兒打算去哪,不會是去找男朋友吧?」
紫原海夕笑起來:「怎麼會,他們學校今天也在考試。」
「誒,神大也在考啊,但是剛才不是在跟對方通電話嗎,真是love∼love呢!」
田中早就發現了,對方面對男朋友時的笑和對著其他人是完全不同的,一眼就能看出來。
最初開學在同一間教室裡相遇,剛見到紫原海夕她就注意到了這個有著一頭淡紫色天鵝絨般華麗的微卷長發的女生,她是一個看上去不好接近實則容易搭話,但你以為她容易親近其實真實的內裡對於人際交往又帶著一層隔閡的防備心的孩子,平常的人不容易走進她的內心。
至於為什麼會注意到她,田中大概是覺得和自己有些像吧,後來兩人因緣際會因為在同一個小組作業而熟悉了起來,在見到紫原海夕男朋友的那時,她有些明白紫原為什麼會喜歡上對方。
那位北是個如海洋般溫柔包容,又如終年的雪山般沉靜穩重的少年,在這樣年齡階段的男生中很少見到。紫發少女在他面前無論是任性還是撒嬌都極其自然,或許哪怕是狼狽不堪的模樣被他撞見了,田中猜想少年大概也會如當時見到的那般,用那雙始終專注停留在女生身上的眸光細心發現並撫慰。
少年和紫原都不是過於開朗跳脫的性子,但是兩人對視時,相視的眸光中是同樣的坦誠、溫柔而熱烈。
盡管後面兩個詞田中放在一起看似有些矛盾,但這是她當時想到的最適合的形容詞。
走在田中右邊的紫原海夕聽見她的揶揄聲,無奈的解釋:「我們也不是那麼黏人的好嗎,之前總是趕去那邊是因為有重要的事,剛才講的也是這個。」
田中聞言:「那你待會兒直接回去嗎?我准備去第一紅十字看護學校找香織,要不要一起和我們吃個午飯?」
紫原海夕:「不會不方便嗎?」
田中推著紫原朝大門另一邊走去:「沒事沒事,之前總聽我說起,而且你高中不是吹奏樂部的麼,香織對你早就很好奇啦,特別想見見你!」
紫原海夕被她推著走遠,話語聲飄來,逐漸吹散在夏風中——
「對了,我們社團打算在暑假林間合宿,紫原你們呢?」
「我們好像是海灘度假,八月份中旬,就在京都附近。」
「哇,比我們更沒有創意……」
……
紫原海夕和北信介的期末考試在七月底八月初先後結束。
八月二日,全國高等學校綜合體育大會,也就是IH舉行的第二天,兩人來到排球比賽的所在城市的體育館。進去轉了沒多久,很快就在手機上角名通知的位置看到了稻荷崎一行人。
不過讓人詫異的是,前幾日出發前干勁十足揚言著打垮烏野高校的宮侑,此刻臉色黑壓壓的靠在角落裡,心情有些沮喪低沉的味道。
「這是怎麼了?」
「北前輩,你們來了!」
稻荷崎眾人看著來看比賽的兩位前輩,今年的一年級新生望著上一屆的隊長北前輩對著旁邊最近的銀島前輩問道:「看阿侑的模樣,難不成又敗給烏野了嗎?」
雖然這麼問,但北信介心中顯然不這麼認為,烏野的上一屆高三畢業後,下一屆的新生和留下的零散主力,包括怪人速攻的日向、影山還有同為一年級的那位副攻月島等人,這麼短的時間顯然不足以磨合好,即使闖進了全國大賽也不可能是如今的阿侑和阿治等人的對手。
下一秒,宮治的聲音傳來,告訴北信介和紫原海夕原因:「不,比這個更糟糕,烏野今年根本沒有打進全國大賽,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叫伊達工業高校的防守型隊伍。」
似乎是什麼特殊詞觸動了宮侑,角落裡的金毛突然悲憤的大喊:「宮城縣到底是什麼地方,先是白鳥澤,又換成烏野,現在又蹦出個伊達工業,每次來的學校都不一樣的嗎?!」
這是什麼堪比東京的死亡賽區麼?
虧他春高還信誓旦旦的朝他們放狠話,不會到了明年高三畢業,他宮侑都不能找烏野報仇雪恨一雪前恥吧?!
紫原海夕總算明白了怎麼回事,她扭頭四處看看,「然後呢,那個伊達工業高校在哪裡,你們這次有對上嗎?」
角名接道:「不,他們是今早的第一場比賽,已經勝利結束了,但是晉級後……明天他們會對上井闥山。」結果大概已經注定了。
盡管這麼說有點長他人志氣,但即使是稻荷崎,在井闥山面前也不能討到太多好處。
如果說稻荷崎被稱為最強的挑戰者,井闥山大概就是王者,雖然這個稱號聽起來讓他有點不爽。
但不得不說井闥山的實力,確實是毋庸置疑的。
聽說他們的二傳隊長飯綱畢業後,人才資源充足的井闥山又補上一個實力不弱的二傳手,再加上同為三年級的佐久早和古森等人……
稻荷崎看了伊達工業的比賽,確實是實際強勁的高個子防守型隊伍,但他們不是沒有弱點,相比起來,星海和晝神所在的鷗台更像是他們的滿級進階版。
第三天,正如大多數人所預料的那樣,經過一番激烈頑強的拼搏,伊達工業在井闥山面前還是遺憾落敗了,止步16強。
一小時後,比過賽的雙方在體育館裡偶然碰見,再加上右側不遠處正好在此逗留的稻荷崎隊伍,三校恰好形成了一個三角的站勢,旁人面對這種情況,竟然覺得有些微妙。
有路人悄悄議論:「喂喂喂,這是怎麼了?」
「不知道,但那個面相凶惡的白毛,看起來很不好惹的樣子……」
「怎麼辦,如果打起來我們要不要先攔一下,被裁判員發現會禁賽的吧,但是萬一被卷入混戰就遭了。」
「別急,先等等,再看看……他舉起手來了!」
看完比賽和北信介四處逛了逛,買了一點紀念品,順便還在紀念品販賣攤前和星海碰見並聊了一會兒的紫原海夕,往回走一段路正准備去找稻荷崎隊伍就看見了之前來時的那處聚集了不少人。
遠遠望見宮侑那頭顯眼的金發也在裡面,兩人走進人群還沒弄清楚眼前一副狀況是怎麼一回事,就聽見旁人對話聲的紫原海夕,跟著他話裡的內容不由的朝前方的兩隊人看去。
先前看了伊達工業和井闥山雙方隊伍比賽的她對前方的人有印像。
只見那位面部表情確實看起來有些不善的青根選手忽然抬起右臂,用手指牢牢指著前方隊伍那位戴著口罩耷拉著眉眼,但比賽中多次突破他攔網的佐久早選手,沉默的一言不發。
周圍人不禁屏住了呼吸。
三秒後,青根選手開口了,周圍人緊張的盯著他的嘴巴,聽見他說:「你,很強!」
然後呢——
再三秒後,青根選手補完後面的話。
「這次比賽,我學到了很多。」
「……」
聽他如是說道的眾人忍不住摔倒,這麼凶惡的表情,你就為了說這個麼!
站在青根選手旁邊的伊達工業隊伍裡站出來一個人,隊長二口上前兩步按下了* 同伴的手,笑眯眯的朝前方道歉:「不好意思呢,這家伙看見王牌就要用手瞄准的壞毛病還沒有好……」
沒等他話音落,二口隊長身後的隊伍裡突然又冒出了一個憨憨的大高個,金黃色的腦門前豎著三根黑毛,忍不住雙手握拳大聲喊道:「我也是,接下來我會繼續努力的!」
紫原海夕分明看見,那位伊達工業的隊長額頭冒出了「#」字,「……」
看著周圍聚集的人越來越多,沒興趣給大家當猴子看的二口隊長忽然用手刃錘了後面那個竄出來的發型像憤怒的小鳥的金毛傻大個兩下:「你這家伙——別總是跟著瞎湊熱鬧了!」
一片混亂嘈雜的喧鬧場景中,一道低沉的聲音從井闥山這邊響起了:
「——嗯,下次有機會再一起比賽吧。」
隊服像未成熟的香蕉一樣鮮艷的井闥山隊伍裡,那個有著一頭微卷黑發,眉上兩顆秀氣黑痣引人注目,但總是神情消極的王牌佐久早同樣尊重的回視對方,對這位攔網技術和球風讓他欣賞的青根選手應答道。
最後,他注視著對方,像是老毛病突犯般掠了一眼對方隊裡過於顯眼包鬧騰的——雖然技術不錯但性格與自己氣場不合的隊長和身高和天賦不錯但二傳技術還有些稚嫩的二傳手,佐久早對自己欣賞的青根選手發出誠摯建議:「隊友還是慎嗚唔嗚」……重選擇的好。
佐久早:「唔唔嗚唔嗚嗚!」
——快放手,你的手上都是細菌!
青根疑惑的歪頭:「?」
「抱歉哈,不好意思,這家伙的老毛病也犯了!」突然從後方偷襲的古森元也無視佐久早的怒斥聲,捂住他的嘴向伊達工業等人道歉。
呼∼還好,再晚一步小臣又要得罪人了。
佐久早剛用力扒下古森元也捂住他嘴的手,想要張嘴,又一個聲音突然插入打斷。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不會是阿侑阿治這對雙胞胎又惹事了吧?」
「不好意思……借過一下,不好意思……」
從人群中又擠進來幾個邊走邊道歉的人,抬眼望去,圍觀的路人和選手已經先一步認出了他們的身份。
「是牛若!」
「還有稻荷崎的阿蘭呀!」
「他們應該都已經畢業了吧?」
來的幾人正是稻荷崎畢業的三年級們,包括和尾白阿蘭一樣同在東京念大學,正好遇見便約上一起來看IH的牛島若利。
剛才幾句話就是同行的赤木路成和大耳練發出的,畢竟宮侑和宮治的腦袋在人群中太有特色了,就是不知道花眼了還是怎麼,好像多出一個金毛腦袋。
佐久早驚喜:「若利——」
「——赤木好過分,我才沒有惹事,分明全程只在一邊旁觀而已!」同一時刻,宮侑不服氣大喊的聲音一瞬間蓋過佐久早,關西腔惹人注意。
「若li……」利。
宮治緊接著又跟上:「是啊是啊!我們倆又不是惹事精!」
角名難得公道:「沒錯,這次不關阿侑阿治的事,不信的話可以問旁邊的北前輩。」
「若……」
銀島:「誒,北桑他們已經回來了嗎?角名真虧你能發現,平時明明你最愛看熱鬧了!」
他左看右看,果然在不遠處看見了北信介和紫原海夕兩人。
被壓過三次聲音的佐久早:「……」
——稻荷崎,你們!
感覺現場越來越混亂的紫原海夕拉住北信介,第六感讓她暫時不打算往前走。
——抱歉,他們就不過去湊熱鬧了。
阿侑,拿出身為隊長的擔當和穩重來主持大局吧。
第37章 去年今日
所幸, 走在尾白阿蘭右邊的牛島若利視線一轉,看到了不遠處額頭冒「#」,對著宮侑等人怨念深沉的佐久早聖臣, 抬手向他主動打了聲招呼。
「若利, 好久不見。」佐久早喊牛島的名字, 聲音帶著好不容易的疲憊和愉悅。
「好久不見。」牛島若利回道, 恍惚有些覺得佐久早剛才的聲音不太對, 但他仔細看佐久早的面色狀態,不像是身體狀況不佳的模樣,想到對方是一個對自己的身體狀態很慎重的人, 牛島覺得剛才可能是自己的錯覺, 隨即拋開了這件事。
在人群熱鬧交織的排球體育館裡,這位看起來頗具名氣的高大選手面色莊重嚴肅,氣質有些一板一眼的和其他人陸續打了招呼,讓周圍嘈雜混亂的局面逐漸奇妙的平息。
即使畢業了同樣有關注宮城縣內賽況的牛島若利,對青根等人出現在全國大賽會場這完全不驚訝的樣子, 和伊達工業的排球隊簡單寒暄了幾句, 隨後又隔著人群看向正好站在伊達工業隊伍後不遠處的北信介, 朝著他點了點頭。
站在紫原海夕身旁的北信介沉靜的點頭回應著他, 兩個人安靜的打了個招呼。
這位貌似同樣來自宮城縣的白鳥澤學園前主將, 看起來比其他學校現任隊長的宮侑和二口靠譜穩重多了,而且與幾個隊伍都彼此熟悉,甚至連井闥山那位看起來不喜交際的王牌佐久早交情也很不錯的樣子。
場館裡陸續有比賽還在開始,周圍眼見著沒有了隊伍衝突, 人群中一些人邊回頭邊漸漸散開, 紫原海夕和北信介朝著角名銀島等人准備抬腳繼續往裡走的同時,她看見佐久早聖臣朝著和在場所有人寒暄的差不多的牛島若利的方向走了幾步, 站在他身前。
對方一副似乎想要多聊幾句的期待表情,向許久未見的牛島開口道:「若利,高中幾年我們陰差陽錯沒有交上手,但是明年大學的時候,你好好等著我,我會打敗你的。」
「嗯,你加油。」對面也平淡的口吻一臉認真的表情回道,「我也期待那一天。」
北信介感覺身旁的紫原海夕走慢了一步,側頭問:「怎麼了?」
「不,沒什麼……」紫原海夕道。
她跟上北信介的步伐,要朝著稻荷崎眾人走過去,正好迎面碰上說話的兩人。
這就是放狠話吧?對吧?
正常的不同校的朋友見面,通常情況應該會問候下身體怎麼樣,最近過得好嗎?如果在賽場遇見,或許會彼此加油——以紫原海夕在吹奏樂部和園藝部的高中生涯經驗來說?
本以為他們會聊些什麼,結果……這樣走過去真的好嗎,沒問題嗎?
看著周圍所有人一臉平常的表情,甚至某些人因為佐久早和牛島的話,還昂起了興致和激情的狀態。
宮侑忽然饒有興趣的問:「小臣,難道說你初中的時候輸給了牛若嗎?」
佐久早緊蹙眉頭:「小臣是誰?」
宮侑才不管那麼多,他已經在合算了,佐久早輸給過白鳥澤的牛若,稻荷崎贏過白鳥澤,也就是說——他贏過小臣!
宮侑扭頭,一臉自信:「阿治,今年的IH,冠軍肯定是我們了!」
佐久早忍無可忍:「喂——宮!」
聽著幾人對話的紫原海夕恍然醒悟,抬頭望了望場館的天花板,這些人,果然只是不同性格的排球腦袋。
不知道是不是宮侑的發言太過囂張,惹起的不只是佐久早聖臣的不滿,只聽遠處一道嘹亮的聲音傳來,兩個人影逐漸走近。
「阿侑,別太得意了,今年的冠軍,說不定是我們歐台才對!」
星海光來和晝神幸郎一高一矮的走來,剛才的話就出自他之口,白發倒豎的少年眼角帶著昂揚的銳意,雙手插在運動服的兜裡,話語裡的意味也不怎麼客氣,他昂起下巴看著對方。
紫原海夕看著才一會兒不見的星海光來,對方手上的紀念品購物袋已經不見了蹤影,身邊還多出了個人。
星海只顧著衝幾人昂下巴和他們對視,倒是晝神先看到了牛島若利幾人,打招呼道:「這不是牛島桑和阿蘭桑嗎,還有大耳桑和赤木桑,一起來看比賽的嗎?」
「星海,晝神?」原地的人也看著他們走來,感覺這裡越來越熱鬧了。
周圍的路人看似慢慢散開了,還有不少悄悄圍在附近游蕩,紫原海夕就抓到了幾個裝作聊天悄悄偏頭偷看的他校選手,耳朵靈敏的她聽見他們的議論。
「全國前幾的攻手、二傳手和自由人!還有剛來的那是歐台的『小巨人』和『不動的晝神』吧?牙白,光看背影都覺得他們魄力十足的感覺,那邊的空氣壓迫感好沉重,不知道他們在一起會聊些什麼……」
「大概是聊著比賽和戰術吧,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討論接發球技巧,我的上手接球一直練的不太理想……」
正在聊的晝神說道:「我們剛才在另一頭聽說這附近有幾個學校的排球部混戰打起來了,貌似還見血了,你們有看到嗎?」
宮治扭頭四處看看:「誒,有人在這裡打架嗎?」
井闥山裡有人擔憂:「混戰、流血事件?聽起來很嚴重的樣子!」
第一次來全國大賽的伊達工業的黃金川聞言很緊張:「在哪呢?在哪呢?青根前輩我們一起去拉架吧,在這裡打起來不行的吧?!」
晝神看著眼前的幾隊人馬,對於眼下情況有所明悟,算是搞明白了大致原因:「不用了,應該是我聽錯了也說不定。」
……就是這謠言傳的挺誇張的。
「對了,晝神,你們的比賽也在上午吧?」
「嗯,還有一個小時左右。」晝神看看手機,又環顧一圈,向他們道別,「既然這裡沒什麼事,我們也准備回去了,待會兒還要熱身。」
不知是誰提議一起去看歐台的比賽,最後一大伙兒人全部往同一個方向移動。
紫原海夕和北信介走著走著,不知不覺與牛島若利走在了同一排相鄰的位置。
牛島有感,忽然扭頭喊道:「信介。」
「若利。」兩個人重新打了聲招呼。
北信介向他介紹自己身邊的紫原海夕:「這是我的女朋友,紫原。」
「你好。」
「初次見面。」
紫原海夕和對方打了個招呼,隨後聽著他倆繼續說話。
牛島若利道:「好久不見,上次還是在去年夏天的全國大賽吧。」
「嗯,最近怎麼樣?」
「狀態還不錯。對了我之前在東京,發現了一家非常不錯的茶室,他家的茶清澈透亮,喝起來香氣馥郁回甘。」
「聽起來是好茶葉呢,能把地址寫給我嗎。」
「當然,有機會我們可以一起去那喝杯茶。」
牛島似乎想到了什麼,側了側頭看向紫原海夕:「紫原桑喜歡喝茶嗎,喜歡的話不如大家一起,那裡環境寧靜清幽,景色也很美。」
「很榮幸,樂意之至。」紫原海夕接受對方的邀請。
身後突然傳來被人輕觸的感覺,她聽見後面小聲傳來的「撲嘶撲嘶」提示聲逐漸增大不像是錯覺,往回扭頭。
向身旁的北信介示意了下,紫原海夕逐漸落後幾步,和宮侑他們走在了一排。
原本在牛島若利另一邊的佐久早不知什麼時候也和宮侑幾人落在後面,看著像是被強行拉過去的,但他卻少見沒有過多抵抗。
幾人齊齊盯著前面那位看起來嚴肅寡言的牛島和北信介熟稔說話,目光有些意外的詫異。宮侑宮治看著像老頭子一樣聊著喝茶話題的兩個人,向被他們拉來的紫原海夕尋求答案:「紫原桑,北桑和牛若很熟嗎?」他們怎麼完全不知道。
紫原海夕看他們意外的表情,才是真正的詫異:「嗯,他們倆好像是筆友。阿治,你們不清楚嗎?」
「完全不知道啊,紫原桑你怎麼沒和我們說過,北桑也沒提過!」不是,牛若和北桑,什麼時候在一起玩的?!
主要是就算兩校曾經在賽場上相遇過,北前輩也在觀戰席,兩位前隊長根本沒正式交過手。
紫原海夕無奈道:「你們以前也沒問過呀。」
她也是曾經一次在信箱裡幫北信介取信時看見的,怎麼會想過連他們這些高中曾經朝夕相處的隊員也不知道。
佐久早沉思:「說起來,我們的隊長……是說飯綱前輩,對北桑的評價也很高。好像去年IH結束後突然下了雨,那時北桑還幫飯綱前輩撐了一段路的傘。」
「北桑,是交友這麼廣泛的人嗎……」宮氏雙胞胎不敢相信的對視一眼,好像刷新了對北前輩的認知。
「跟宮你完全不一樣呢,為什麼稻荷崎今年會選你當隊長。」佐久早看了眼宮侑一號球服數字下面的橫杠。
隊長這種職位,佐久早覺得,總之還是慎重選擇的好。
兩位宮同時轉頭盯著他,宮侑氣的大喊:「選我當隊長有什麼不好!」
另一位覺得被誤傷的宮:「喂喂,不要把我一起說進去啊,糟糕的只有阿侑一個人。再說選隊長那天,大家都無所謂,只有阿侑不讓他當隊長就鬧脾氣,教練就干脆讓他擔任了。」
反正阿侑就是覺得北前輩以前那樣很威風帥氣,加上電視台采訪都是主將發言,八成是侑豬想臭美的毛病犯了,那家伙以前就這些,要是有媒體拍照,就總想著在鏡頭上露臉。
其他人一看,就知道他的那點小心思了,才懶得跟他搶。
「哈?才不是那樣——才不是我鬧脾氣才選我的,是教練他有眼光,一眼就看中了我的領導指揮能力。」
「看中你什麼能力,看中你那天看著教練的眼睛比誰都瞪得更大更閃亮嗎?!」
「你懂什麼混蛋阿治,二傳可是賽場上指揮攻擊的司令塔,我的位置可是相當重要的——」
走在前面的北信介忽然回頭,看著背後你一句我一句越來越大聲起來的宮家雙胞胎:「你們好好的,又在吵什麼?」
「北桑……」
兩人習慣性的擺出一副同樣老實而誠懇的被訓模樣,宮侑試圖甩鍋:「都是阿治,他不服我這個隊長。」
「北桑,我沒有,只是我剛才說的又沒錯,阿侑他本來就很想當隊長,我又沒撒謊。」
「哈!我看你就是想當隊長,所以嫉妒我了,因為教練那天選我了沒選你。」
「我才不想當隊長呢,再說誰會嫉妒你這個白痴啊,蠢侑!」
看著兩人又有吵起來的趨勢,北信介制止了他們說話,「阿侑,選你當隊長這件事,教練詢問過我的意見,我也是贊同的。」
「經過一月份春高那一戰,你又成長了很多,賽場上的你視野廣,意識能力強,雖然還是愛胡亂來,但球風和技術也比高二時又精進了不少,正如你說的,二傳是指揮整支隊伍進攻的司令塔,能充分調動攻手進攻的你是整支隊伍的心髒,選你有什麼好奇怪的嗎?」
宮侑感動版:「……北桑。」沒想到有一天,總挨訓的他能聽到北前輩這麼誇自己。
北信介的頭轉向另一邊:「再說阿治,他確實是不想當隊長的,當初我問過他,阿治他反而推薦了你。」銀島角名他們也是一樣。
宮侑跟著扭頭,「阿治……」
「咦∼你好惡心——快離我遠點啦!」對方話音未落,宮治看著蛋花眼淚汪汪湊上來的宮侑嫌棄狀的擺擺手,像在趕蒼蠅似的避開他。
宮侑今天大度地不跟他計較,又去扭頭看角名他們在哪。
在一旁圍觀全程的佐久早沉默是金,看著畢業了還得操心後輩的北信介,深刻覺得後輩也是需要慎重挑選的。
回憶下自家隊伍裡的後輩,佐久早欣慰的發現他們井闥山的後輩十分地讓人省心。
視線移向那個讓人特別嫌棄的鬧騰池面臉金毛蠢貨,不知道將來會和誰成為隊友。
佐久早為他們默哀。
畢竟,他將來一定會有一群靠譜而慎重的隊友的。
……
夕陽的余暉散在體育館的穹頂,給它渡上了一層金光。
下午場次的稻荷崎比賽順利結束後,今天的賽程也接近尾聲,一行人下午在體育館分散,此時井闥山和稻荷崎又巧合在門口碰見,井闥山眾人和他們道別後率先離開。
宮治:「啊∼肚子餓死了,趕緊回去吧。」
銀島:「嘛……畢竟比賽時消耗太大了,駱阪的那些人,桐生桑畢業了他們打起球來還是一樣不好對付呢。」而且駱阪那個二傳手,總感覺他的眼神好可怕呢,他有幾次不小心跟他對視上了,只好看阿侑來緩解緩解。
宮侑單手叉腰:「阿治你剛才不是吃了好幾根香蕉和能量果凍嗎?」
宮治:「那又不是飯,怎麼能頂餓呢。」
角名不理他們,看向北信介:「北桑和紫原桑,你們呢?」
宮治耳尖:「誒,怎麼了?北桑和紫原桑現在就打算走了嗎?」
紫原海夕解釋:「嗯,我們准備去東京,今天晚上全國大賽籃球賽事的半決賽在東京進行,我們准備去看敦的比賽。」
尾白阿蘭接話:「我和牛島也准備回東京,正好同路一起走吧。」
宮侑一行人回住宿的酒店,紫原海夕他們去東京,大耳和赤木要回關西,眾人說好在路口車站分開,沿著體育館外的樓梯往下邊走邊說話。
「你們看,前面路口斜對面的公園裡是不是有個賣可麗餅的車攤。」
「在哪?」宮治跟著阿蘭的話眺望,「真的,前面還圍了一群人,好像是早上的伊達工業的。」
「他們好像今天就准備回去了吧?是在買可麗餅嗎,老板被他們圍得好像有點害怕的樣子……」
幾個人似乎想看的更清楚,往前跑了幾步。
宮侑看著被擠到他邊上的銀島,忽然想起來比賽時的一個問題:「對了銀——」
「怎麼了,阿侑?」
「你比賽的時候老看我,是有什麼話想要對我說嗎?」
銀島撓撓頭:「哦,沒什麼了……」
「是嗎?銀,我可是你信賴選擇的主將,要大膽說出來哦!」宮侑單手搭上銀島的肩,哥倆好的勾著他。
「嗯,真沒事了,阿侑你已經幫我解決了。」看看你的眼神,就一點都不讓人害怕了。
「誒,已經解決了嗎?」什麼時候,他怎麼不知道?難道他這麼厲害的,看來果然很有當隊長的天賦。
周圍的熱鬧聲裡,紫原海夕和北信介慢悠悠的並肩走,看著夕陽下的排球體育館,金色的余暉渲染著暖橙的色調,熱鬧的高中生們說話聲伴著充滿蟬鳴的夏日時節。
去年的夏天,他們在東京體育館的路道上擦肩而過。
如今,他們朝著同一個方向相攜離開。
「怎麼了?」
北信介問著身旁的女生,似有所感。
「有些奇妙的感覺。」
紫原海夕低頭看看兩人相牽的手,又抬頭看他,紫色的眸中映著夕暉的光彩,卻燦爛地只容納一人的身影,她對上北信介暗金色的眼睛,輕柔的感嘆:「但是,真好!」
——真好。
——能和你相遇。
北信介輕笑,仿佛聽懂了她在說什麼。
「嗯,我也覺得。」
地面上,交握的影子十指相扣,兩道身影朝遠方走去。
前方,尾白阿蘭回頭喊:「喂,北——你們倆快一點。」
「我們來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