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綜穿)從泰坦尼克號開始》作者:東北喵【完結】

悠于 2025-5-31 21:15

第1291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次日,米亞離開了這裡,騎著自己的小毛驢一路溜溜達達的來到了城門前面。

  這次她用了一個在潞城的衙門那裡搞到手的身份,一個今年應該已經有五十多歲的老頭子林友。

  沒錯,就是五十多歲的老頭子!

  這個時候的人又不是後世那般能夠天天吃飽穿暖,更沒有先進的醫療技術,壽命自然是不長的,三十幾歲就做了祖父祖母的人比比皆是。四年前,潞城因為一場十年罕見的大雪遭了災死了不少的人,他兒子媳婦也死在了這場災難當中,只剩下了他跟一個只有五歲的小孫女跟三歲的孫子。

  可是他已經年老體衰,早年又生過一場嚴重的大病,哪裡還有能力養活自己的兩個孫子孫女?

  無奈的林友只能帶著全部的家當幾兩銀子跟兩個孩子去投奔自己的親戚,卻是生死不知了。

  米亞今日便是借了這個人的身份。她本身材瘦小,再踩上了高蹺就更是顯得瘦的可怕,樣子看起來十分憔悴。

  「來干什麼的?」那守衛的兵士看米亞這幅走一步停一步的樣子,只覺得此人命不久矣,像是隨時都能倒地不起,拿著他的路引皺眉問道。

  洛陽雖是中原重地,每日裡往來的人不少,可是從外地來的卻還是有數的。這士兵見眼前人並非是平日裡從北門進出的的平民,就知此人必定是遠道而來,這樣的人是要盤問清楚的,免得到時候出了什麼事情自己吃掛落。

  「來治病的。」米亞耷拉著眉毛,眼睛也是無精打采的半眯著,說話更是有氣無力,像是隨時能夠斷氣一樣。

  守門的士兵看他這個樣子,眉心一跳,生怕這人就死在了自己的眼前惹得一身的晦氣,趕緊揮了揮手放行。

  米亞便牽著馱著一只薄薄的包裹的小毛驢晃晃悠悠的進了城。

  洛陽跟潞城大有不同。

  最大的,當屬是人。人多,熱鬧,看著也比潞城的鮮亮,而不是滿臉塵土滄桑。

  「東都。」她回頭看了看城門上的字,笑了笑,她在這裡還曾經有座王府呢,也不知今日何在?

  「糖葫蘆,糖葫蘆」街邊的小販一邊走一邊喊,叫賣著那插在草棒子上的紅彤彤的糖葫蘆。

  「糖葫蘆怎麼賣?」米亞走在他身側問道。

  這紅彤彤的樣子,是真的能夠勾起人的饞蟲啊

  「一文錢一個!」小販立刻回答,「您要幾個?」

  「先來一串。」米亞遞給了他一文錢,從草棒子底下選了一根拿在手中,也不管是不是在大街上,就咬了一顆。

  「唔」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腔中炸開,讓她一下子就有了食欲,想要去酒樓大吃一頓了!

  「這些糖葫蘆我都買了,帶我去這裡最好的客棧。」她一邊啃著那紅彤彤的糖葫蘆一邊對小販說,遞給了他幾顆銀豆子。

  累,不想要慢慢逛了!

  「是,是,這就帶您去!」小販接過那幾顆銀豆子,用牙齒咬了咬大喜,忙不迭的扛著草棒子走在了前面。

  這幾顆銀豆子頂他一個月的營生,若是每日都能遇到這種讓他帶路的人,那他就發了!

  「……要說洛陽城最好的客棧自然是三園客棧,便是長安來的貴客,也是會住在這裡……」那小販一路上跟米亞說著洛陽城的各種見聞,竟讓坐在驢子上面的米亞也不是那麼疲倦了。

  「掌櫃的,要一間上房。」米亞邁步走進三園客棧,對正在櫃台打算盤的掌櫃的說。

  正如那賣糖葫蘆的小販所說,這三園客棧確實是這裡最好的客棧。不但占地面積大,各種擺設也是干干淨淨,整齊的很。又見大廳裡面的食客們桌上的食物,也香氣撲鼻,賣相頗佳……

  米亞決定在找到自己居住的房子之前就暫時先住在這裡,也順便探聽一下這洛陽城中的消息。

  畢竟,這裡已經不是昔日她所熟悉的洛陽了,總要搞清楚這裡的勢力分布範圍才好找個落腳的地方,不至於犯了什麼忌諱或者無意中踏入了一些不應該踏入的地方。

  等到確定好了房間,米亞示意那賣糖葫蘆的小販跟自己走,「……以後每日裡送同樣的糖葫蘆來這裡。」

  問清楚了他每日出攤的時間,米亞與他定下了每天送一整只草棒子的糖葫蘆給她,卻是讓那小販驚得夠嗆。

  此時天氣尚未入春,這糖葫蘆才能保存多日。他本以為這人是每日吃一根而已,誰能想到他竟然要每日吃這麼多?他真的不怕把牙齒都給酸掉了嗎?

  只是既然人家給了定金,糖葫小販也不能說什麼。管買東西的客人怎麼吃呢?這銀豆子是貨真價實的就好!

  當下回到家中跟自己的婆娘說了今日的奇事,「……從明日開始,糖葫蘆的數量翻上一倍!」他在家中轉了幾圈兒,又想起來一件事,「那茶葉蛋算了,這個不合適。」

  那位客人出手大方,一看就是不缺錢的主兒,這樣的人又怎麼看得上他們家那用碎茶煮出來的茶葉蛋?

  他婆娘看著丈夫在地下轉來轉去,只覺得頭暈的很,「你便拿兩枚雞子送與那客人,若是他喜歡吃買了自然好;若是不喜歡,那客人買糖葫蘆的錢你就送他兩個又怎麼了?」

  若不是她現在有孕在身,哪用得著他這麼嘰嘰歪歪磨磨蹭蹭的?

  說罷,年輕的女人拿著小錘子,把丈夫今日拿回來的幾顆銀豆子一一砸扁,滿意的看著那幾顆銀豆子變成扁豆子。總算是沒有被人給騙了雖說就算是被騙了,那包在外面的銀子也夠買糖葫蘆的了。但總歸還是貨真價實的銀豆子讓才讓人安心不是被什麼怪人給盯上了。

  糖葫蘆小販看著妻子的動作欲言又止,想要說自己已經驗過了這些銀豆子的真偽,絕無弄虛作。可是看著她那高高隆起肚子,這話就又被他給憋了回去。

  都說女人懷孕的時候不能招惹,還常有怪異舉動,還是莫要惹她生氣了。

  這般想著,他便去了廚房,准備做明天的糖葫蘆。

  他們家的糖葫蘆都是從山裡面的老樹上選的好料子制作而成,又有一手極為絕妙的熬糖的手藝,連同用了特殊的手法制作出來的米紙才會味道這麼好。那位客人定了那麼多的糖葫蘆肯定也是衝著這味道去的,他自然不能有絲毫的的疏忽。反而要加倍小心才能讓這筆買賣盡量的長久下去才是。

  他一邊制作這些糖葫蘆一邊去看那爐子上面正在鍋裡面咕咚著的落花生,濃濃的五香味道勾人的很。不若明日也帶些過去?他們家的老客最是喜歡這五香花生的味道,就著一碟子便能喝上半天的酒……

  米亞不知道此時正在有人惦記著要向她推薦自己家的小食,只是洗漱之後便躺在了床上不動了。

  她此時身體虛的很,又著力控制著腳下的高蹺,實在是耗時耗力,放松了就起不來了。

  「還是要早些賃一處院子才是。」她扯了扯身上的被子,只覺得疲倦的很,慢慢的閉上了眼睛,明日再做計劃吧。

  第二天早上,米亞被從窗戶透入的陽光照在臉上的熱度喚醒,開了個門縫,把門口的熱水拿進來,打著哈欠洗漱了之後,把昨天晚上摘下來的面具重新戴在臉上,又給自己綁好了高蹺才出了房門下樓吃早飯。

  「來一份豆腐腦,並一張吊爐餅。」她叫過伙計吩咐道。

  她現在是全身都有毛病,早上連食欲都提不起來,只能吃點兒簡單的食物,豐盛的是別想了。

  待到伙計把她要的早飯端上來,她便一邊慢慢的吃著,一邊聽著周圍的人閑聊。

  這家三園客棧的幕後老板肯定不簡單,才能讓一眾帶著刀槍劍戟的江湖人們在這裡安安分分的,她倒是可以借此機會探聽到更多的消息。

  就是每天都要踩著高蹺真的很辛苦啊!

  米亞惡狠狠的啃著吊爐餅,也不知道是把這東西當成了什麼人的肉在啃?

  好不容易把吊爐餅吃完,那碗豆腐腦卻終究還是剩了一些她現在的年紀實在是太小,平日裡也吃的不多,倒是塞不進去了,難得的當了一回浪費糧食的人。

  在大廳裡面等了一會兒,賣糖葫蘆的小販便守著時間來到這裡找她,還給她帶了一包的五香花生跟兩枚茶葉蛋。

  「若是客人喜歡,我便每日裡再送些過來。」糖葫蘆小販一臉的殷勤期盼,只希望這位客人真的能喜歡自家的食物,也好多賺點兒銀子。

  「我知道了。」米亞點點頭,表示明白,「你明日來的時候我再給你消息。」

  民間多奇人異士,美食更是千人千味,數不勝數。往日裡她最喜歡的就是收集各種美食放起來,想吃零嘴或者大餐的時候直接拿出來吃,幸福滋味簡直就是滿滿當當!

  昨日吃的糖葫蘆也是。這家的糖葫蘆不但選用的原材料好,就連制作工藝也是特殊的緊。所以味道才會格外的出眾,讓她這條挑剔的舌頭都被征服。

  米亞決定等她賃到了院子,就去找這小販買下來他們家的制作秘方,再買下一株作為原料的山楂的樹苗或者是一支樹條種上,以後也能吃到這種獨特口味的糖葫蘆。

  至於這五香花生跟茶葉蛋……米亞搖頭,跟糖葫蘆比起來,味道可是差的太遠了。

  不是材料的問題煮的好,料配的好下得好,便是便宜的茶沫子也能做出來滋味絕美的茶葉蛋。她以前有個朋友,最愛的就是用某家茉莉花茶的高碎做茶葉蛋,那滋味,簡直絕了!

  靠著這手絕技,她朋友竟然硬生生的靠著在自己家的早餐店賣茶葉蛋賣成了網紅,各種外賣軟件上面的訂單簡直多到飛起,後來更是為不少當地的高端酒店供貨,幾年就實現了財富自由。

  米亞很喜歡吃這種味道的茶葉蛋,於是用一對祖母綠寶石的耳墜跟她換了這份配方。

  現在她倒是不用換茶葉蛋的配方了,但是糖葫蘆的配方還是要有的

  只是這些要等到她找到了合適的院子可以自己生活之後才行。要不然的話,連個能熬糖的地方都沒有買配方來做什麼?

  更何況這才幾天而已,人家還沒賺夠錢呢!

  米亞跟在牙人身後,一邊前行一邊漫無邊際的想著,直到今天的第三家宅子。

  不知道拐了多少個彎,走了多少路,兩人坐在馬車上,順著一道青石路,駛入了一條巷子當中。

  青石磚牆,斜飛的屋檐,門前或是立著石獅子,或是擺著裝著樹木的圓壇子,屋檐下還高高懸著燈籠……這巷子兩旁的建築倒是規整的很,絲毫沒有凌亂的感覺,路上也干淨的很,想必住在這裡的人家在打理上面都很用心。

  「這院子本是只賣不賃的,但若是您賃的時間長,倒也不是不行。」米亞還在觀察這附近環境的時候,牙人把馬車停在了一間宅邸前面,跳下來後把馬拴在門口的馬樁上,從腰間的一串鑰匙裡面找出來一只,打開了院子的大門,帶著米亞走了進去,「正房側房一應俱全,雨天的時候也不用擔心淋著雨,且有游廊罩著呢。」

  他一邊說一邊往裡走,走到了天井當中,「最好的是,這裡還有一口自己家的井,不用跟別的鄰居合用井水,也省去了買水的麻煩,平日裡生活方便的緊。」

  牙人嘴上滔滔不絕的介紹著這宅子的種種,眼角卻不斷的觀察米亞的表情,似乎是想要確定這位挑剔的客人對這座宅子是否滿意。

  從他接待這位客人至今,已經過去了接近一旬的時間,洛陽城裡符合這位客人要求的宅子幾乎被看了個遍。可是卻始終沒有找到他合意的,簡直讓這位牙人煩惱無窮。

  若不是米亞開出的價格太高,又每日都先付雇佣他的費用,這牙人都險些以為這位外地來的可是是純粹的耍著人玩,根本就沒有打算真正的賃房子了!

  好在,今日不同往日。牙人看著米亞表情心中一喜,有門!

  米亞確實是對這宅子很滿意。

  並非是那種京城規整的四合院,而是很有意境的小園子。

  正如牙人所說,正房側房下人房都是一應俱全的,還帶著一個小小的花園不大,但是也有一分多地,夠種很多的東西了,還有遮雨的游廊,生活起來十分方便。

  可以說該有的都有!

  不該有的也有。

  就像是那口井。

  她坐在馬車上進入這條巷子的時候有觀察過,巷子尾有一口井,大概就是這裡的住戶平時用來打水的地方。

  這本就比很多附近沒有井的宅子方便很多了,沒想到這棟宅子裡面竟然有一口屬於自己的井,直接省掉了屋主的好大麻煩!

  至少對於米亞來說是能省掉很大的麻煩。

  因為她現在的年紀跟身體實在不適合長時間在外面行動,最好學著那些大家閨秀們一樣,每日裡宅在家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如此才能不招來別人詫異的目光。

  本來她還想著要是找到了一個合心意卻沒有自己的井的宅子的話,干脆就自己花錢打上一口,沒想到現在連這道麻煩都省掉了。

  「不賃也行,買了便買了。」她在園中慢慢行走著,隨口對牙人說道,「只是這價格就要張牙郎斡旋一番。」

  她回過頭來對牙人一笑,「我自是不介意花錢的,只是卻不想要被別人坐地起價。」

  買東西不喜歡講價這種毛病她被人說過好多次了。但對於米亞來說,講價這種事情在情況允許的條件下其實沒有什麼太大的必要。

  她有錢,遇到喜歡的東西花錢是件開心的事情,沒必要斤斤計較。更何況貶低自己喜歡的東西又不能讓她的心情更好,又何必浪費口舌折騰自己?

  不過牙人之前還說這棟宅子的主人只想要賣房子不想要租房子,是他好不容易才跟對方說通了,願意賃出來。雖然不知道這牙人的話中到底幾分是真,幾分是假,宅子主人是不是真的只想要賣而不是賃,他說那些話是不是誇大其詞來抬高自己的辛苦,米亞卻是不願意多生是非的。若他說的是真的,這般突然之間改變主意,誰知道這宅子的主人是不是會坐地起價?

  為喜歡的東西付錢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可是當冤大頭的話,就算了吧!

  「這是自然,我定會為客人您尋一個公道的價格!」牙人一聽米亞看中了這棟宅子,想要買下來。當即大喜,立刻應承下來了她的要求。

  這宅子的主人本就把這這棟宅子托付給了他們牙行,是賃是賣他都是不管的,只要拿到錢就好。

  現如今這位客人想要買,自然也不是什麼問題。牙行的人嘛,不管是買主還是賣家,都清楚一樁交易中他們不可能直來直往,只要價格雙方都滿意便行了。

  米亞點點頭,轉身往外走。

  宅子她已經裡裡外外的看過了,收拾的很干淨,各色家具也是齊全的很,不需要再做過多的修飾,只要搬進來就好。既然如此,她也就沒有必要在這裡繼續待下去了,讓牙行的人早日尋了那宅子的主人去衙門辦了契約才是正事。

  張牙郎也跟著米亞一起走了出去,鎖好門之後上了馬車,就要離開這裡。

  只是離開的時候,米亞卻注意到了旁邊的宅子的大門裡面有一雙眼睛正在窺視著外面。

  那是一雙很漂亮的眼睛,漂亮到讓人光是看到這雙眼睛就能腦補一張有著驚世容顏的臉!

  只是這雙眼睛裡卻帶著一絲陰郁,見米亞的目光望了過來,便迅速的關上了門消失不見了。

  「隔壁住的人你了解嗎?」坐在馬車上的米亞微微皺眉,宅子是不錯。但若是有個惡鄰的話,結果就不是那麼好了。

  「是個老人帶著一個孩子。」張牙郎在這件事上回答的倒是很痛快,沒有辜負他們牙行的聲譽,「客人請放心,我們牙行做買賣向來是童叟無欺,絕無那等欺瞞顧客的行為!」

  「若是這宅子有什麼問題的話,我們必然是會告知買主租客。」他斬釘截鐵的說,表情十分傲然,「我們主子與洛陽太守交好,那些人也不敢做出這等事情!」

  是要有多麼的想不開才會去得罪太守的朋友?除非是將來不想要在這裡繼續生活了,否則是不會有人這麼傻的。

  況且就算是那人將來真的不想要在這裡繼續生活了。難道離開了洛陽就能一帆風順了嗎?

  他們大概忘記了一件事,會跟太守交好的人也許不僅僅是只有太守一個朋友,還可能有很多江湖上的朋友。若是真的有人敢對他們耍手段的話,大約是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客人不必在意隔壁的鄰居,我們已經查探清楚,這家人平時並不出門,只是偶爾還有江湖人士來拜訪。不過他們對這家主人都很尊敬,並非那等狂徒野人,不會做出什麼魯莽之事。」張牙郎仔細的跟米亞說了一下他們調查的結果。

  一個老人跟一個孩子而已,靠著智慧賺錢,平日裡就連食物采購都是送上門來的,大門總是緊緊的閉著,不會對周圍的人造成什麼影響。

  米亞點點頭,不再說話。

  聽上去倒像是孤寡老人帶著家中小兒隱居的樣子。如果確如張牙郎所說,那倒是對她無甚影響。

  若不是,她自然有辦法讓騙了她的人付出代價。

  如此,米亞在幾日後跟那宅子的主人在衙門碰頭,完成了買賣,定下了契約蓋上官府打印,這宅子就屬於她了。

  之後就是搬家。

  她一個在洛陽城初來乍到的人又沒有什麼拖累,搬起家來自然是沒有什麼麻煩的,只要帶著自己跟那頭皮毛油亮的小毛驢就行了。

  剩下的,都可以等到搬進去之後慢慢置辦。

  就這樣,米亞悄無聲息的搬進了這棟宅子,然後又通過張牙郎所在的牙行雇佣了一個廚娘、一個燒火丫頭、一個灑掃丫頭、一對看院子並負責打掃院子的夫妻跟一個花匠。

  「說來說去,還是年紀太小。」雇齊了人之後,米亞看著自己小小的手,嘆息一聲。

  如果是成年的自己的話,她哪裡需要那麼多的人來折騰這宅子?

  只是歲月不饒人,她這小身板想要成長起來還是需要不少年的。但願能夠平安度過吧……


第1292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趁著雇工們還有幾天時間才會來上工,米亞去把宅子裡面的庫房給填滿了。

  生活在科技時代有生活在科技時代的好,生活在科技不發達的時代也有生活在科技不發達時代的好。至少在錢財上面,後者要比前者容易操作多了,誰也不會去查探你的什麼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對於米亞這種空降的一無所有人士真的是十分友好了。

  反正米亞是盡了自己的全力把庫房跟地窖都塞的滿滿的,務必不留下一點點的空隙,好給自己之後幾年的生活打下良好的基礎。順便的,還給書房中增加了不少的書籍跟筆墨紙硯,又在院子的角落中堆放了一堆的各種花花草草,以及天井中增加了一個巨大的武器架子,擺上了各種閃著幽光的冷兵器。

  以至於過了幾日張牙郎帶著幾個定好的雇工上門的時候,看著那架子上的刀槍劍戟都感覺心肝亂跳!

  順便的,也為眼前這個陌生的小女孩兒驚訝,「你說你家大人有事離開了?」

  張牙郎看著面前的小姑娘,面色狐疑,這家的大人就這麼放心這孩子自己一個人留在家裡?還是說真的以為放個兵器架就能震懾宵小?

  「張牙郎可是擔心我一個小姑娘單獨住在這裡不安全?」米亞見張牙郎的樣子,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故意問道。

  「這……」張牙郎干笑一聲,少有的詞窮了。

  難聽的話還是不說了吧,這個號稱是林友孫女的小姑娘。雖然長得好看,望之便知長大之後定是一個美人。可美人也是分很多種的,眼前的這個,他怕她還沒有長成美人就沒人了!

  「張牙郎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你卻不必擔心我的自保之力。」米亞衝著他微微一笑,看了一眼跟在他後面的幾個人,旋身而起,抽出了兵器架上的一把長劍,在院子中舞動了起來。

  只見她在院子中挪騰轉移,身形上下翩飛,竟仿佛是沒有重量一般,便是張牙郎這種經常跟江湖人士打交道的人都震驚的瞪大了眼睛,更不用說是那幾個雇工,一個個的都張大了嘴巴,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

  那劍光閃爍,如風馳電掣,閃的一眾人等心裡面發寒,生怕這位小祖宗一個不順心就用劍把他們給捅個透心涼!

  「鏘」米亞飄落在地,收劍回鞘,順手扔回到兵器架上,小手在院子裡面的那根立著的木板一捶。

  便見那木板子上面簌簌的掉下來一堆粉末,本來平整的木板上面出現了兩個大字,林宅!

  張牙郎在震撼的同時又有點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你費了那麼大勁兒耍了一通劍法結果就是為了刻這麼兩個字?

  之前的那種毛毛的感覺瞬間消去了不少。

  「好劍法!」張牙郎高聲喝道。

  他雖然不是什麼江湖高手,可是牙行這個行當什麼三教九流沒見過,他自然也是有眼力的。

  這小姑娘雖然說年紀還小,可是一手劍法卻絕對是一點都不普通,他在主子那裡見到的江湖人如果不算武功的話,單論劍法是肯定打不過這小女孩兒的……想到這裡,張牙郎悚然而驚,這小姑娘的劍法已經如此絕妙,那她的祖父豈不是身手更加高絕?

  他腦海中浮現了一個走起路來都磕磕碰碰活像是隨時能去見閻王的老頭子形像,再看著眼前這個面色蒼白的小姑娘,心中突然有了一個奇怪的想法,這祖孫兩個,該不會是練的什麼邪門的內功吧?

  一想到那些練邪門功法的人有多可怕,張牙郎就不由得打了個冷顫,暗自決定以後還是跟這家人有多遠離多遠!

  米亞並不知道他心裡面在想什麼,也不知道這人已經把她給掃進了練邪門武功的人群裡,她只是很滿足於眼前幾個人對她的懼怕。

  一個女孩子,還是一個年紀很小的女孩子,想要自己一個人獨自生活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若是不給人一點兒震懾,又怎麼能讓人乖乖的聽他的話?

  若是這些人不聽她的話,她又怎麼好好的生活?難不成還要天天踩著高蹺扮老頭子來震懾這些人嗎?

  現在這樣就很好,雇來的人不會因為看她年紀小,長輩不在身邊就生出什麼不好的心思,她的生活自然也就會過的很輕松。

  而她雇的幾個雇工也確實是如米亞所願。不管是不是曾經心裡面起過什麼別樣的心思,那日之後都對她這個身量矮小的女童言聽計從,未曾表現出任何異樣,將這宅子好好的運轉了起來。每日裡各種采買掃撒跟一應家中瑣事無不井井有條,絲毫沒有混亂之態。

  進進出出的,這周圍的鄰居們也在幾日之後知道了隔壁的院子已經易了主,主人換成了一個知天命的老頭子跟他的小孫女。只是這家的大人也不知道去做什麼了,平日裡根本就不見人影,只留一個小女孩兒看家。

  消息傳的快,不多久就有人知道了這家的事情。

  也不是沒有人想要做點兒什麼。一個小女孩兒看家,這簡直就是把金子丟在地上等人去撿!都不需要作別的事情,只要買通她家的一個下人,便能將這女孩兒拐出來。到時候轉手賣掉是一筆錢,這宅院子裡面說不得還會再讓人賺上一筆!

  只是等到這些別有心思的人打聽到更多的消息之後,就紛紛偃旗息鼓了。

  「你只道那女娃子年紀小,容易哄騙,怎麼就不想想一個那般年齡的孩子敢一個人住在宅院裡面又怎麼會是省油的燈?」某個在張牙郎喝醉之後吐真言的時候「得知」了真相的混混冷笑著說,「那祖孫二人練的是一門邪門的武功,平日裡看著像是隨時都能倒地不起,可是卻身法鬼魅,出手狠辣!」

  那混混看了看四下,壓低了聲音道,「你們可知道,那家人每日裡都是購買活雞活鴨!」

  有錢人家吃的東西向來不是他們這樣的混混吃得起,什麼山珍海味,天上走的地上跑的,都在這些有權有勢的人的餐桌上,他本不該如此驚訝的。可這都連續一個多月的時間都天天購買活雞活鴨,還不用集市上的小販幫忙宰殺,就有點兒詭異了。

  這混混只是略一腦補,就補出了一個這家裡的祖孫練的功夫是需要吸食血食的結論!

  如此他怎麼能夠淡定的當做什麼事情都不知道?

  只能說是人一腦補天下無敵,大戶人家中別說是每日裡采買活雞活鴨了,便是每日采買活豬活羊也是小事一樁,根本就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宅子裡面那麼多的人,那麼多張的嘴,難道還不吃東西嗎?每日采買雞鴨又算是什麼?

  米亞並非是那種苛刻的主家,自然不會對雇來的人搞什麼天天青菜豆火,她給出的每日裡食材的預算都是有數的,按照市場價格來進行調整,不夠就補上去,花不完則是累積到下個月。

  她自己對市場價格有所了解,廚娘又不會做什麼手腳,那每日裡吃的東西自然是挑各種好的買,吃肉吃的多反正這些錢花不完又不會分給他們這些雇工,那又何必瞎折騰亂來?

  還不如每天多吃點兒好的呢,最起碼這家的小姐在食材上的采買是從來不吝惜於花銀子的,他們也跟著一起沾光,每日裡吃肉從不間斷,過了一段時間之後臉蛋兒都圓潤了起來!

  再說了,米亞家中又不僅僅是采買活雞活鴨,她還喜歡吃牛肉跟魚肉呢,這怎麼沒人說呢?

  只能說,傳言都是越傳越玄乎,傳到最後,米亞就差沒有頂著一口獠牙在月圓之夜裡面吸人血了!

  不過這種亂七八糟的傳言有壞處也有好處,洛陽城但凡是有點兒消息渠道的宵小們是都不敢在她家附近晃悠了,也不敢打林宅的主意,生怕這練邪門武功的小姑奶奶暴起傷人,那可不就是偷雞不著蝕把米?

  米亞對這些事情到底清不清楚沒有人知道,反正她的日子是過的挺安靜的。

  林友曇花一現,只是偶爾會寄信回來報個平安,表面上是安小孫女的心。但實際上到底是安誰的心就沒有人知道了。

  反正米亞自己是覺得這日子過的還算是不錯,每日裡面練功寫字畫畫,膩了的話就出門逛逛,去那些酒樓聽聽說書先生講述的最近江湖上的奇人奇事或者是什麼所謂的秘聞,不亦樂乎。

  特別是聚月樓有一個說書人,講故事的水平簡直就是一流!米亞每逢練功練的煩了的時候就會跑去聚月樓聽這位說書先生說書,給這家酒樓貢獻了不少的茶水點心錢。

  而且這家酒樓也不僅僅是有一個有意思的說書人,還有一個很有意思的眼瞎的彈琴的老人。

  普通人聽不出來,但是米亞卻能聽出來他琴音中的種種情緒,有時候這人那肆意外泄的惡意真是絲毫不加掩飾,簡直都能淹沒整個酒樓了!

  「東都果然是一個神奇的地方。」米亞聽完今日份的武林八卦,拎著聚月樓的醬鴨子慢悠悠的往家裡面走。

  天下之大,富庶之地卻莫過於中原,人們總是能夠在這裡聽到、見到不同的奇人異事,實在是妙哉,妙哉啊

  笑眯眯的回了家,米亞把手裡的醬鴨子遞給了燒火的丫頭讓她拿去廚房,歡快的去給自己換了一身舒服的衣裳,准備坐在廊下喝著甜甜的桂花蜜水,配著好吃的醬鴨子。

  只是還沒有等到廚娘把鴨子端上來,她那靈敏之極的鼻子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一股既不是雞血,也不是鴨血,更不是帶著腥氣的魚的血的血腥味。

  這是人血的味道!

  米亞的眉頭皺了起來,看向了四周,尋找這股血腥氣的由來。

  是有人想要在她的家裡面做些什麼嗎?

  她站起來,腳步像是不沾地的移動著,從院子的這頭走到那頭,一間一間的房間打開查探清楚,卻始終沒有找到那股血腥氣的來源。

  直到她走到了隔著兩棟宅邸的那堵牆下,抽抽鼻子抬起了頭。

  是這裡?

  米亞緊皺的眉頭始終沒有松開,站在那裡了一會兒,竟然隱隱約約的聽到了對面似乎是有人在笑,還笑的很是瘋癲。

  她面沉如水,輕輕躍上了種在牆邊的樹,站在樹枝上,看向了隔壁的鄰居家,被遠處的景像給震的大吃了一驚。

  只見一個少年被綁在木樁上面,一個瘸腿的老人正圍著她轉,一邊轉還一邊嘻嘻的笑,笑著笑著,就舔舔手中匕首上面沾染著的血。

  而那個少年,上身衤果露,胸口被劃出了一道說深不深,說淺不淺,不會置人於死地。但是卻絕對會讓人痛苦不已的傷口。

  此時這道傷口正在往外流血,它的旁邊則是長長短短的各式傷痕,顯然這個老人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以至於這少年此時滿臉麻木,一聲不吭,只當自己是個死人一般的熬著。

  驀的,那少年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竟然從麻木的狀態中回過來了神,抬眼看向了米亞這邊。

  「需要幫忙嗎?」米亞見他望過來,眨了眨眼睛,衝著他做了個口型。

  原來這就是那日窺視她的那雙漂亮的眼睛的主人啊……

  她想起來那日在門的縫隙中看到的那雙漂亮的眼睛,終於知道了為什麼裡面會帶著一絲陰郁。

  換成是誰被這麼長時間對待,大概也陽光不起來吧?

  那少年面無表情的看了米亞一會兒又重新垂下了眼眸,不再分半點兒眼神給她。

  一個只有九歲的女童而已,能幫得上他什麼忙?

  縱然對方輕功高絕,竟然能夠站在細弱的樹枝上迎風飄動,他也不認她能夠幫得上什麼忙。流水是個心裡有病的人,他的身體也有病,可是他的武功卻沒有病!

  這樣的人,又怎麼是一個小小年紀的女童能夠對付的?

  米亞見那少年不搭理自己,也不在意,只是抽出來了一條閃著奇特光彩的鬥篷披在了身上,跟這棵她移栽過來的大樹融為了一體,讓人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便是最開始注意到她的少年,也在又一次掃過那棵樹的時候愣了愣。隨即眸色一暗,果然是不靠譜的小孩子,剛剛還說要幫他,這麼片刻的功夫便沒有了影子,是被嚇得跑回去哭了吧?

  並沒有跑回去哭的米亞正蹲在樹上繼續觀察那個瘸腿的老人的行動,總覺得這人怕不是有著嚴重的精神方面的疾病,怎麼看起來就這麼不正常呢?

  那個被綁在木樁子上的少年也很奇怪,他此時就像是剝離了自己的神魂一般,明明被綁在那裡,可是心思卻已經魂游天外,似乎是對自己的身體毫不在意。

  但這並不是最奇怪的,最讓米亞這個有著精湛演技的人驚訝的是每當那個瘸腿的老人轉到那少年的身前,他就會做出一副痛苦不已的樣子,活像是再也撐不住卻咬牙堅持一般,看上去就連內心都在掙扎,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在考慮著要怎麼求饒,才能讓這個老人停止這種既變態又殘忍的行為。

  可是一旦等到那個老人離開了他的視線,這少年就會重新恢復成為面無表情的樣子。就好像是他剛剛只是在演一場拙劣的皮影戲一般,所作所為只不過是為了讓那老人高興也讓自己受的摧殘少一點兒。

  「真是奇怪的關系。」米亞托著下巴蹲在在樹枝上想,對著這兩個奇怪的人,只覺得他們實在是詭異的很,就仿佛是一場鬧劇一般,荒誕中還帶著吊詭。

  能不吊詭嗎?

  眼前的這般場景若是放到幾百年後簡直就是各種負面光環加身了,足以讓人寫出一本百萬字的巨著來分析此時二人之間的關系還有各自的心理,搞不好便能折騰出來什麼新的情感流派或者是炸出來專門熱衷虐戀情深的奇特性癖的愛好者。

  沒准兒要是再深入一點兒,就有漫畫大手對著這幅場景興致大發的直接畫上三十頁不可描述圖案;再升級一點兒,大概就是號稱是藝術創作者的油畫作家跟雕塑家們對這場景的復原思考以及升華了!

  總之,米亞覺得隔壁鄰居家絕對是屬於有毒的那種,還是不要去接觸,也不要打攪他們比較好。

  畢竟看那少年的樣子也不像是想要讓她幫忙,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無法反抗不想要做無用功、還是想要從那個老人身上得到一些什麼,才隱忍到現在?

  米亞攏了攏身上的鬥篷,悄悄的溜下了樹,只留下了枝繁葉茂的樹木隨風搖擺,似乎是在記錄著那少年跟那個瘸腿老人的一舉一動。

  隔壁的事情並沒有對米亞造成什麼影響。即使這種詭異的場景是真的很難讓人忘記,意志不堅定的人說不定還會天天晚上做噩夢。可是對於米亞來說,這場景其實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記憶點,左右不過就是長輩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虐待兒童,這種爛事她見的可是太多了,怎麼可能做出什麼評價?

  她雖然會出手幫忙,可是也講究時機,非親非故的,又不是什麼生死之間的緊要關頭,人家更是沒有開口或者是默許她幫忙,伸手做什麼?

  討人嫌嗎?

  所以她很心安理得的坐在家裡面繼續鍛煉身體,順便的,還有閑工夫把那些從市集上或者是酒樓裡面聽到的各種消息進行一個彙總,好更加的熟悉東都的各種情況。

  她總是要出去看看的,感受一下老家不同時代的不同風采,再順便搜羅一些美食美物跟美酒。

  至於那位讓她跟這個殼子的雙胞胎姐姐過這悲慘童年的柴玉關倒是不著急。

  白夫人每天都告訴姐妹兩個要報仇,但是報仇也是要講究時機的。從白夫人的口中不難得出這是一個喜好享受跟美人的性格,這樣的人是不會甘於寂寞的,他既然得到了那麼多的武功秘籍,隱姓埋名是自然的,可本性也是難改的,只要順著這一點下手,總會抓住他的馬腳,找出來這個人。

  而且她現在也才不過是九歲而已,報仇什麼的,也得等到她長成才行。不然現在這麼一個小不點兒報什麼仇啊?去給柴玉關這個心狠手辣的人當球踢嗎?

  米亞不由得嘆了口氣,她上次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起碼還有個祖母大人做後盾,提供各種情報跟線索,連人家的老底都揭了出來。除了自身的身體之外沒別的問題了。可是換到如今,她手上是絲毫有用的信息都沒有,別說是能夠幫忙的祖母了,這殼子那令人頭疼的母親不拖後腿就已經不錯了,又怎麼能指望她幫忙?

  就算是能幫忙,米亞也不想要!

  現如今,對方大概率的是以為她已經死掉了,失掉了一個復仇工具;而對於米亞來說,這種情況剛剛好,還省了她逃亡了呢!畢竟不是誰都能對這種沒事兒就抽女兒鞭子的母親習以為常,當做平常事,她還是想要過幾天的好日子的。

  感慨了一番,米亞繼續她無聊的生活,吃飯、睡覺、練功、出門遛彎兒,生活過的極為有規律,也十分的愜意。

  她甚至還有心思重新扮成了林友的樣子,跑去之前那個糖葫蘆小販告知她的地址,又把人家的糖葫蘆給包了圓兒囤積在倉庫裡面准備隨時掏出來吃。

  另外就是那個制作米紙的配方,在花費了一袋子的銀豆子之後,那份制作米紙的獨門秘方就成為了米亞的收藏品,准備有閑暇時間就嘗試著制作一下。現在嘛,看看她從糖葫蘆小販家裡買回來的那一厚摞子的米紙,米亞覺得這個制作的工作暫緩,短時間裡面還是直接從糖葫蘆小販家中購買就好。

  今天嘛,她倒是沒有裝扮成林友,而是騎著那頭小毛驢用自己本來的面目去見了糖葫蘆小販,「我來取我爺爺的東西。」米亞衝著小販微微一笑,「我姓林,之前跟你定好了的要去山裡面挖一棵樹。」

  本來林友這個身份是十分好用的,老人在一些事情上面即使是有點兒麻煩。但是也能憑借著老年人的身份行事,諸多方便,還能給人以信任感。可是今天要去的地方卻是東都郊外的一座山。這種地方,即便是米亞的輕功再好再厲害,也是不想要踩著高蹺上上下下的瘋狂折騰自己的!

  那小販見米亞拿出了憑證,也不廢話,點了點頭就跟著米亞一起上了她的那輛馬車,向著郊外駛去。


第1293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這小姑娘的爺爺是他見過的最奇怪的客人。

  之前他住在客棧的時候就每日裡送一根插滿了糖葫蘆的草棒子去給他,前幾日這人又來了他家,花了大筆的價錢買走了他們家的制作米紙的方子不說,還直接包圓了剩下的那些米紙!

  糖葫蘆小販自己都有些恍惚,他們家的糖葫蘆跟米紙真的那麼好吃嗎?

  然而這還不是終點,那奇怪的老人不但買了方子跟米紙,還對做糖葫蘆的山楂也念念不忘,又付了錢,約好了今日跟著他去山裡面一起挖一棵山楂樹!

  小販只覺得這世間無奇不有,怎麼會有人對糖葫蘆這麼執著?

  買了配方買了米紙不說,現在竟然還要去挖這種山楂樹,再加上對方那每日要求他送一根草棒子糖葫蘆的行為,他有時候都會想,這個人的牙真的沒有問題嗎?每日裡吃這麼多的酸的甜的,居然還有一口珍珠一般的牙齒,簡直讓人懷疑他是不是真的人,還是什麼精怪披了一層人皮跑到了人間享樂?

  可是今日看到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女孩兒之後,他又覺得自己的那些想法根本就是毫無根據的。若是真的精怪,又怎麼可能有這樣的一個孫女呢?糖葫蘆小販坐在米亞旁邊,看著她熟練的趕車,只覺得自己以前未免過於胡思亂想了,也許這只是一個武功高強的人而已,不是都說絕頂的高手都駐顏有術嗎?大概那人能夠保持住自己的一口牙齒就是因為這點吧。

  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卻喜歡吃糖葫蘆!

  他腦子裡面出現了一個景像,兩個絕頂高手對峙,其中一個拿著一串糖葫蘆,只是一顆,就讓他的對手成為了手下敗將……

  糖葫蘆小販一路思緒飄飛,竟然腦補了一堆各種各樣的戰鬥場面,莫不是米亞拿著糖葫蘆做暗器跟人戰鬥並且勝利的,性子也是夠跳脫。

  只是他卻沒有想到,他跟米亞這兩個挖樹的人竟然真的在南山遇到了打鬥的人!

  「陳越,若是你今日乖乖交出東西,我便放過你一家老小。若是你還要反抗,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一個面目陰鷙的男人朝著自己對面的儒衫男人陰森森的道,手中還捏著一把長勾,上面鮮血淋漓。

  細看之下,那上面還有著密密麻麻的鋸齒,勾著幾絲不甚明顯的肉絲。

  對面的儒衫男人也是面色狠厲,「黃少和,你為了一張藏寶圖追殺了我上百裡,我幾個隨從都死在了你的手上,難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

  他手持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劍,「若是我今日真的把藏寶圖給了你,恐怕你為了不讓別人知道這東西落到了你的手中,是會把我全家老小都滅口了才是!」

  陳越說著說著,手中的長劍突然出其不意的刺向了黃少和。

  「哼!」黃少和一聲冷哼,那幾乎就快要刺進了他胸口的長劍就被他手中的長勾給擋住了,「雕蟲小技竟然也想要暗算我?」

  黃少和冷笑一聲,他一路追殺陳越,又怎麼會不了解他的性格?早就在防備著這人暗算他了!

  「蓬」只是他終究沒有算到一件事,正當他得意洋洋,馬上就能得到那份藏寶圖的時候,眼前卻爆起了一蓬迷霧。

  「你」他只覺得手腳一陣發麻,胸口悶得很,就要倒下去。

  「我送你上西天。」陳越陰惻惻的說,手中的長劍絲毫不留情的捅進了黃少和的胸口,還很惡劣的攪動了幾下,「去陪我那幾個想要藏寶圖的師兄們。」

  對著這種人他又怎麼可能毫無准備?

  早在他暗算了得到這份藏寶圖的師兄的時候就打算好了,根本就不可能讓知道藏寶圖秘密的人活下去!不管是他的師兄們,還是隨從跟黃少和,都不能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把他擁有這份藏寶圖的事情給泄露出去。

  只有這樣,他才能安安靜靜的享受那些寶藏帶來的榮華富貴!

  可是他是個聰明人,黃少和也不是傻瓜。

  他既然能夠一路追著陳越而來,並且防備著他暗算自己,當然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相反,他心思縝密,韌性也是非凡,竟然在瀕死之際拉了殺了自己的人一起下水。

  「噗噗」他用盡了最後的力氣按動腰帶間的機簧,幾乎是跟他面對面的陳越胸前就插滿了細如牛毛的鋼針。

  隨後這些黑黝黝的鋼針就讓陳越變成了一具漆黑的屍體。

  糖葫蘆小販跟米亞:「……」

  「……死,死了?」糖葫蘆小販顫抖著聲音道,竟然手指都抬不起來了。

  他跟米亞正在挖山楂樹的時候,就覺得身邊好似是有一股風掠過,沒想到卻是兩個江湖人在爭奪一份藏寶圖!

  到現在,他還記得剛剛那個掠過他的的男人冷冰冰回頭看了他一眼的事情,想到剛剛那人說的話。若是這兩人沒有死的話,他是不是在這件事結束之後就要被滅口了?

  糖葫蘆小販此時只覺得渾身發冷,整個控制不住的顫抖了起來。

  倒是米亞,鎮定的很。

  「死了。」她輕快的回答。

  這兩人的武功不算是高,甚至都比不上那日在潞城遇到的那個想要奪琴的男人,她自是不怕的。

  就是這個旁邊的同伴讓她有點兒煩惱,這麼抖啊抖的,真的能把這棵樹給完好無缺的挖出來嗎?

  看了看自己的小嫩手,米亞覺得也許今天回家的時間要晚一點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指望上他?

  不過她這般淡定的樣子卻讓旁邊的小販更加確信這段時間以來是跟一個江湖中人打交道的念頭了。看這小女孩兒的樣子,便知道她肯定隨著她的祖父見過不少這樣的事情。所以看到眼前這可怖的一幕才能如此鎮定!

  「你還能撐得住嗎?」米亞見他始終不吭聲,好心的詢問了一下,「要不,你回車上去休息一下?」

  這小臉白的,簡直都能跟她平日裡的臉色媲美了,不會是想要暈倒吧?

  雖然最近的天氣不錯,秋高氣爽的沒有雪也沒有雨,可這裡畢竟是山間,又有樹木遮天蔽日。若是真的倒在了這裡的話,恐怕過後就要去看大夫了。

  可別指望她能夠搬著這麼一個人下山,為了不對身體造成更多的傷害,以後無法修煉內功,她並未急於求成的散功,現在才將將的將那段邪門的氣勁化掉一些,每日裡維持住身體的平衡已經不容易,哪來的力氣去搬人下山?

  糖葫蘆小販倒是沒有米亞想像的那麼沒用,他摸了摸胸口,覺得那裡總算是跳動的不是那麼厲害了,便開了口,「這兩個人死在這裡……」

  他平日裡都是來這裡采摘果子,日日面對著這麼兩具屍體,真是想一想都渾身發毛!

  「哦,你是擔心這屍體上的毒和他們腐爛了之後破壞果子的生長環境吧?」米亞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恍然大悟,從袖子裡抽出了一只小瓷瓶走向了那兩具屍體所在的地方,倒在了靠近自己的黃少和身上。

  一邊倒還一邊安慰糖葫蘆小販,「你放心,這東西效用消失的快,對土跟果子沒有半響的。」

  這可是她精心配置的居家旅行好物,保證無污染無公害,絕對環保!

  「……」眼睜睜的看著化掉的血水將衣物燒出來一個大窟窿的糖葫蘆小販眼睛一翻,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他只是想要去報官,讓官府解決將這兩具屍體而已,怎麼就變成了這個結果?徹底失去意識之前,糖葫蘆小販的腦中閃過了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米亞卻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這人昏倒在這裡是真的很麻煩!

  無奈的她掏出銀針刺向了糖葫蘆小販的人中,試圖讓他醒過來。

  只是不知道是這人昏迷的程度太深刻還是他根本就不想要醒,扎了兩針竟然絲毫沒有效果,搞得她沒辦法,只能把這人丟在一邊,繼續往旁邊的那個陳越身上倒化屍水。

  一邊倒還一邊郁悶,明明是他自己擔心這裡的果子因為那些被腐爛的屍體吸引來的蒼蠅之類的蟲子和毒素的影響,現在她好心幫忙了他自己反倒是暈過去了,這上哪裡去說道理?

  嘟著嘴巴,給兩具屍體均勻的撒上了化屍水,米亞又拎著鐵鍬去埋掉那些血水這玩意兒要是不趕緊處理掉,還不知道會引來多少的蒼蠅蚊子呢,可不能功虧一簣!

  「叮」人小力氣也小,剛剛還挖了一棵山楂樹,現在就更是沒有什麼力氣的米亞只覺得手中的鐵鍬砸到了什麼東西,震的手指微微一麻。

  「嗯?」她翻動鐵鍬,從一堆血水跟泥土的混合物中翻出一塊上面有著奇特紋路的似金非金,似鐵非鐵的牌子。

  再翻,這牌子後面則是一個看上去像是山麓樣子的簡單圖案。

  難道這就那個所謂的藏寶圖?

  米亞撓了撓頭,只覺得好生奇怪,藏寶圖不是應該繪制在紙上嗎?為什麼會是一個鐵牌子?還是說那藏寶圖之前已經被化掉了,這鐵牌子並非是那藏寶圖?

  算了,不管是不是都跟她沒關系,就留在這裡給這兩個人陪葬吧。

  米亞很愉快的下了一個決定,就准備繼續埋土,不料此時那小販卻醒了過來,「你你你,你做了什麼啊?」

  他驚恐的指著米亞,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當然是幫你處理掉將來可能有的麻煩啊!」米亞奇怪的看著糖葫蘆小販,只覺得他實在是過於大驚小怪。

  東都多江湖人士,這人在來時的路上還說起了曾經目睹江湖人在東都街道上互毆,肢體亂飛的樣子,這時候怎麼就突然之間變得膽小了?

  「我能有什麼麻煩啊?」糖葫蘆小販一臉震驚,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一想到將來采摘果子的地方有兩灘血水的存在就渾身發麻,這才是麻煩的事情吧?

  「???」米亞看著他的震驚臉,開始反省她是不是下手太快了,原來這人其實對這兩具屍體並不在意嗎?

  「也罷,是我多事了。」她嘆了一口氣,收回了埋血水的鐵鍬。

  既然他並不在意,那她多什麼事啊?

  「……」糖葫蘆小販看著她不動了,只覺得那種發麻的感覺提前找上了自己,忍不住開口,「你為何不繼續了?」

  要命啊,你這樣埋到一半就放棄,留下一堆血水在那裡讓人更害怕啊!

  「既然你都不覺得麻煩,做什麼要繼續?」米亞奇怪的看著糖葫蘆小販,只覺得這人莫名其妙。

  她本來就是義務幫忙,現在他不需要了,還幫什麼忙啊?

  「……」糖葫蘆小販看著她顯然是不打算繼續下去的樣子,無奈之下只能撐著自己發軟的手腳去拿那鐵鍬掩埋血水。

  若是不趕緊埋掉了,保不齊就會被人發現去報官,那樣豈不是會牽連到他?

  這般想著,他就埋怨起來了米亞,只覺得這小女孩兒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這麼亂來!

  「你真的是東都人嗎?」米亞聽著這人埋怨,一臉驚奇,不待對方回答就直接開口,「這又不是東都城內,死了便死了,難不成你還指望著官府衙門大老遠的跑到這裡給人收屍不成?」

  這裡的官府對江湖人的態度就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事情不發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不會去管。

  就比如說,兩個江湖人在東都街道上鬥毆,被發現了報官,只要沒有當場抓住,也未曾傷及百姓,官府的捕快也就當沒這回事不會有什麼千裡迢迢追捕的事情發生。若是這種鬥毆發生在城外,那就更加方便了,沒有人能報官,誰會去管你生死?

  而江湖人,也很識趣的大多時候不在城內找事兒,只在城外解決恩怨,也免得被朝廷鷹犬盯上事情倒是不嚴重,可是這便如肉旁邊圍繞著蒼蠅一般,令人煩躁的很。

  如是便形成了一種奇妙的關系,江湖歸江湖,官府歸官府,兩者井水不犯河水。她甚至還知道江湖中有一個很有聲望的九州王沈天君。雖然沒有武林盟主的名號,可是卻有武林盟主的權力,在江湖中一言九鼎,所出之言無人不信服。

  如今這身上死去的兩個人不但不是在城內,還是在荒郊野外的,官府會管才叫怪事!

  這人明明也不是不知道這些事情,怎的還如此天真?

  糖葫蘆小販:「……」

  他情急之下一時慌亂倒是忘記了官府確實是不會去管這種事情的。只是這小女孩兒的行事風格還是讓他感覺渾身不舒服……

  米亞看他的樣子也不想要理這人了,左右她配方已經買到了手,自己做米紙也就是了。

  當下兩人各自沉默了起來。

  米亞站在一旁一動不動,糖葫蘆小販也只能掄起鐵鍬埋血水。

  「叮」他用力揮動鐵鍬的時候,碰到了之前米亞翻到的那塊奇特的金屬牌子。

  「這是什麼?」糖葫蘆小販看著那露出來的半塊牌子好奇道。

  兩具屍體身上的東西大部分都已經化掉了,只是剩下幾個掛飾跟這塊牌子還沒有徹底的化掉。可玉飾已經因為二人之間的爭鬥碎成了幾塊,這牌子的邊角也出現了熔掉的趨勢。

  「可能是他們說的藏寶圖吧。」米亞漫不經心的說,卻不料糖葫蘆小販聽到這句話大驚,立刻便用鐵鍬將那牌子翻出來,拿了自己的水囊去澆。

  藏寶圖!

  他腦子裡面只是回響著米亞說的話,澆水的速度又快了一點兒。

  若真的是藏寶圖的話,那……

  米亞見他這個樣子也懶得理他。

  根據她的經驗,所謂的藏寶圖什麼的,大多數都是有坑的,而且還是巨坑!沒點兒本事別說是寶藏了,小命能不能保得住都不好說!

  只是她這話便是說給眼前的人聽,他大概也不會相信她的。反而會以為她是抱有什麼別的心思,阻了他的發財之路。

  既然如此,她倒也不必去多那個嘴。

  看了一眼撕下衣角擦拭那只金屬牌子的糖葫蘆小販,米亞搖了搖頭,希望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藏寶圖的牌子他能盡快脫手賺到一筆錢,而不是放在手中給自己引來禍端。

  當下,她扛著那棵小山楂樹跟幾棵樹苗往山下走。

  她的事情已經做完了,自然不會在這裡繼續停留下去,早點兒回家好早點兒把樹種上。

  那小販見她離開,也迅速的鏟了幾鏟子土,將血水掩埋好,跟著米亞下了山。

  來的時候他坐在米亞的車上,走的時候若是靠著自己的兩條腿,那今天他怕是別想要回到家中,只能在城外等著天亮了!

  跟來時候的滔滔不絕不同,回程的時候糖葫蘆小販的全副心思都在那塊牌子上,半點兒沒有跟米亞說話的想法。兩個人就這樣一路沉默的回到了東都,各自分開。

  「小姐回來了?」在後門忙碌的趙娘子聽到米亞的聲音,連忙打開門,將馬車引了進來。

  有時候她也奇怪,為什麼這樣一個小小的看起來養尊處優的姑娘竟然還會趕馬車這種活計?可是想到那日東家在院子裡面展示出來的武力值,這些想法就消失了。

  莫要去探究東家的秘密,這樣對東家對自己都好!

  「讓阿吉把這棵樹給種在花園裡面,好好伺候。」米亞指了指馬車頂上綁著的樹對趙娘子說。

  家裡面的事情也不是所有的都順利,之前的那個花匠便是其中一個。本來說的好好的,連雇工的契約都簽了。可是他卻突然患上了病,平日裡三天兩頭的請假,讓米亞不得不找了張牙郎換了一個人。

  身為一個大夫,她自然是知道這人根本就沒有什麼毛病,只是不想要上工而已。

  至於對方不想要上工的原因?

  米亞嘆了口氣,不管是因為她那日展示了一下武力值還是因為什麼別的,總是不願意為她工作罷了。

  如此,她便重新換了一個新的花匠。

  這人倒是沒有之前的花匠那麼麻煩,每日裡沉默寡言的,只是待專心伺候那些花草,從來不愛跟人說話交際,竟如隱形人一般。

  不過米亞對他倒是挺滿意的。

  她對自己雇佣的人的性格沒有什麼要求,只要能夠干好活。就算是對方一年不跟她說話都無所謂,又怎麼會去管這人平日裡的處事方式?

  倒是趙娘子聽到阿吉的名字嘴角抽了抽,其實不是很想要跟這個平日裡總是死氣沉沉的花匠打交道。

  但既然東家說了,那她就只能照做。於是便去叫了阿吉來,處理這棵山楂樹。

  說來也怪,阿吉平日裡沉默歸沉默,這一手伺候花草的功力倒是精深,明明他看起來完全不像是一個花匠的樣子……

  趙娘子去找阿吉了,米亞則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准備沐浴。

  這一天忙碌的,體質發虛的她渾身都是汗跟土。要是不趕緊洗洗,就連吃飯都沒有味道了!

  把灶上煨著的藥湯倒入了浴桶,米亞泡了進去。

  銀露珠的後遺症已經逐漸顯示出來,她的身體在未來幾年時間裡面大概都要維持在一個並不是很健康的狀態裡面。若是不想要這樣的話,就只能內修外補,在修煉內功的同時輔以藥浴。

  痛苦是痛苦了點兒,但是能夠避免每日裡躺在床上半殘廢的狀況,這點兒痛苦還是很值得的。

  她坐在浴桶裡面,一邊運功吸收藥力,一邊思忖著最近在酒樓裡面聽聞的一個消息。

  坊間不知為何流傳起了一個有關百年前人物的傳說。

  一個叫做無敵和尚的人的傳說。

  旁人不覺得怎樣,米亞卻對不守清規戒律的出家人十分反感。還無敵和尚,你既然俗世之心未了,又何必出家賺個僧人的名頭?

  她聽著說書人說這和尚的「豐功偉績」只覺得厭煩,可是聽得多了卻發現了一件事,這些故事中無一不在宣揚無敵和尚的武功有多麼的厲害!

  那些說書人簡直都快要把無敵和尚給吹捧成為百年之前的天下第一人了,這很不正常。

  因為米亞的手中有一本書,一本從東都夜晚的鬼市尋來的書。

  這本書既不是什麼武功秘籍也不是什麼機密要錄,只是一本雜談,一本九十年前的雜談。它最大的價值也不是時間造就的滄桑,而是這本書的作者。

  百曉生,一個很熟悉的名字,似乎是無論哪個時代,江湖中都會有一個自己的百曉生。而這位百曉生的手記雜談中記載的百年前的武林第一人的名字卻不是無敵和尚。


第1294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這個無敵和尚會突然之間被大肆宣揚?

  若是講述傳奇的話,當時的第一高手明顯更加具有傳奇性,甚至還是至今未解的傳奇,便是他的後人,也對自己家的老祖宗的事情諱莫如深,從不曾露過一言半語,神秘的緊。可是這麼具有傳奇性的人卻半點兒沒有被提起。反而這個無敵和尚的故事被頻頻提起?還是一窩蜂的不分地域的講述?

  除非這本就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一個看上去並不是很顯眼,但是卻能潛移默化無敵和尚是武林第一高手的安排。

  米亞不知道對方的目的是什麼,但根據她以往的經驗來看,大抵是沒有什麼好事的。因為一個已經死去了很多年的武林高手往往就伴隨著一份藏寶圖或者是武林秘籍,這兩樣東西不管是哪一種都會讓人瘋狂。若是用這種東西來當成魚餌制作一出陷阱的話……

  米亞搖搖頭,左右這種事情跟她沒有關系,管那麼多做什麼?而且她說了自己的猜測難道就有人會聽嗎?

  一個小女孩兒,還是一個沒有什麼背景的小女孩兒,想要對這些武林高手做出影響,豈不是在做春秋大夢?

  還是趕緊修補自己的身體才是正經事!

  離開了潞城之後她也曾經打探過柴玉關這個人的消息,可奇怪的是,竟然沒有什麼人聽說過這個名字。

  但是按照白夫人的說法來看,柴玉關這個人心狠手辣,陰毒殘忍,又不擇手段,甚至武功也不弱,又怎麼會無人知曉呢?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這個人本就不想要讓別人知道自己的消息。

  至於他為什麼不想要讓別人了解自己的信息的原因,那就沒有人知道了。但是米亞卻知道一件事,按照這個人曾經對待白夫人的手段來看的話,他若是知道白夫人沒有死,還生下了兩個女兒,有極大的可能性不是跟你白夫人喜相逢之後抱著女兒老淚橫流,而是會直接找個法子弄死母女三人!

  這樣的人,最好就是一輩子都不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雙方老死不相見。可是按照白夫人的想法,她會這麼做嗎?米亞不這麼認為。

  換成是她遭受到了這種非人的折磨的話,她一定會千方百計的弄死對方,還要那個人死的很慘才能解心頭之恨,白夫人只會做的更狠!

  可是白夫人的身體卻並不是很好。

  米亞微微闔上了眼睛,手指慢慢的敲擊著浴桶,從記憶中搜尋有關白夫人的記憶。

  一個人若是沒有了一只眼睛一只手,腿也被挑斷了腳筋,那她的身體情況一定不會很好。特別是她遭受了這些折磨之後還被丟在陰冷的地窖裡面,只能靠著渾濁的雨水跟餿掉的食物活下來,白夫人的身體就更加糟糕了。

  她覺得這位白夫人能夠再活上七八年就已經算是不錯,運氣糟糕的話,可能連七八年都活不到。說不定三四年就要撒手人寰去見閻王爺。

  白夫人自己顯然也是對自己的身體情況有所了解。所以才一直鞭策著兩個女兒為她報仇雪恨,並且用極為高壓的手段來催促她們瘋狂的練功。

  也就是說不管她是不是能夠活到七老八十,這殼子的雙胞胎姐姐卻是一定會被白夫人給推到跟柴玉關對立的位置上。

  到那個時候,曾經為這個身體擋下了一次次鞭子的姐姐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米亞不喜歡白夫人,也討厭她對待孩子的方式,但是卻不得不考慮白飛飛的處境。

  這是個可憐的姑娘,她本就不是在父母的期待中出生的,成長的環境更是扭曲之極。本來還有個妹妹可以互相扶持著生活,可現在連這個妹妹都死了,她會變成什麼樣子?

  米亞不知道,但是她不喜歡欠人情。既然這個殼子之前受白飛飛的頗多照顧,那她也不介意在弄死柴玉關的過程中幫把手。

  用了人家的殼子,總是要承接下來一些因果的,柴玉關這種人渣,還是早點兒死了好。要不然,還不知道要被他害死多少的人!

  打定主意,米亞從浴桶裡面爬了出來,拿起旁邊的水瓢衝洗掉了身上的藥味,擦干身體換好中衣,回到了臥室。

  今日天色已晚,不宜過多思考,還是好好休息,明日再去考慮去哪裡尋找這個柴玉關吧。

  翻了個身,米亞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便又重新神清氣爽了。

  也有了時間去折騰院子裡面的那顆山楂樹。

  阿吉屬實是個很有效率的人,她本以為他今日才會料理這棵樹,沒想到他一晚上的時間就把這棵山楂樹給重新栽進了土裡,效率簡直驚人。

  繞著山楂樹轉了兩圈兒,米亞伸手拿起水缸裡面的水瓢,舀了一勺水在本來就濕潤的土壤上又澆了一瓢水。

  「水澆的太多會爛根。」不知何時,阿吉出現在了院子裡面。

  他看著米亞那只濕漉漉的小白手,甚至還很好心的提心了一句,「天氣涼了,小姐手上沾了水還是早點兒擦干淨,免得著涼。」

  體弱多病的人還是要好好保養自己才是。如今秋日涼風入體,她這般小小年紀,容易風入骨。

  「你說的對。」米亞看著胡子拉碴的阿吉,眨了眨眼睛說。

  阿吉實在是很奇怪的一個人,他好像什麼都不懂,又好像什麼都會,委實是有種違和感。不過只要他不在她家裡面搞事情她倒也懶得去管他。反正這個世界已經夠奇妙的了,也不差這一件。

  米亞坐在游廊下,吃著廚娘做好的包子,喝著用小磨磨出來的豆漿,微笑著想。

  一個她從來沒有聽過的朝代,大乾朝。坐在龍椅上的皇帝也不是她所熟知的歷史上的任何一個人,這裡甚至還有好幾個異姓王,東南西北各自封藩,中原的力量反而衰弱的緊這大概也是江湖勢大的原因,王朝衰弱至此,又怎麼能夠震懾得住四方?

  好在這個王朝還遠沒有到徹底沒落的時候,倒也是無甚戰火來擠壓百姓們的生活空間。

  不過若是中原王朝過上個幾十年還不能崛起的話,那事情就說不好了。但到那時候估計她也快要進墳墓了,倒也不必過於憂心。

  只是隔壁這個喜歡虐待兒童的老頭子,什麼時候才能消停一點兒啊?

  米亞三口兩口把筷子上夾著的包子吃完,皺起了眉頭,吃個早飯都不消停,這腦子怕不是有什麼大病!

  她踱到兩家之間的那堵牆前面,又一次的跳到了樹上,准備問一問那少年是不是真的不需要她幫忙。這時不時的來點兒血腥的味道,真的是很影響別人的胃口。

  只是這次那個老人的行為簡直刷新了下限,震的米亞都驚的瞪大了眼睛。

  明明上次還是穿了一條褲子,為什麼這次就直接剝了個精光?她很想要問一問那個正在美少年腿上割口子的瘸腿老人,你是不是有病?割人家的腿就割人家的腿,為什麼一定要把人給扒干淨?

  難不成你住在這種宅子裡面竟然還能缺一套衣服的錢嗎?至於這麼節約?

  還有,你割腿就割腿,為什麼還要作別的事情?

  她看著那個蹲在卓東來身前發出模糊不清聲音的瘸腿老頭子,又看了看那個被綁著的少年一臉隱忍的樣子,握緊了拳頭。

  米亞很少有拯救世界的聖人情懷,她向來信奉人要自救。就算是不能自救也有有自救的心,自己都不想要救自己。難道還指望這個世界有多麼的公平嗎?所以她之前被這少年拒絕的時候也沒有怎樣,只是想著也許他另有打算,或者是對她不信任而已,這畢竟是別人的家事,她既然沒有得到允許,就不應該插手太多。

  可是此時她卻只覺得憤怒惡心的很,只因這死老頭不但有虐待兒童的心理,還有一些別的癖好!

  她捏了捏自己發癢的拳頭,看向了那個被綁在木頭樁子上的少年。等到他注意到了自己的時候,再次做了一個口型,「你是不是真的不用我幫忙?」

  心中卻是決定不管那少年是接受還是拒絕,她都會動手。不過她終究還是希望那少年別被這死老頭給洗了腦,任他在身上隨意行事而逆來順受。

  只是這次那少年也不知道是受了什麼刺激,看到米亞之後竟然沒有裝作看不見,而是大力的掙扎了起來,以至於蹲在他身前用手指戳著他的傷口的瘸腿老頭勃然大怒,一刀子就戳進了那少年的大腿裡。

  這次那少年終於扛不住這種痛苦,慘叫了一聲。

  米亞也不再遲疑,抬起手腕,微微一用力,一支極細極快的小箭就射向了那蹲著的瘸腿老人。

  「噗」還沒有等那瘸腿老人反應過來,他就被那支小箭給射中了背,腦袋砸在了少年的傷口上,也讓那少年腿上的匕首又深入了幾分,痛的他冷汗直流,簡直快要昏了過去。

  可他又偏偏沒有昏過去,所以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米亞從牆上跳下來,衝著他這邊走了過來,一把將流水給扯離了他的身體。

  而後,這小女孩兒就伸手去戳他的腿。

  「你」卓東來只覺得一陣羞憤難加,直欲一劍刺死這個看遍了他窘態,此時又亂來的小姑娘!

  「沒傷到要害,我把你放下來,你自己能處理傷口嗎?」米亞戳了他的腿幾下,確定匕首沒有扎在大動脈上,拔出來也不會讓這少年大出血而死,開口對他說道。

  一邊說,還一邊解開了綁住他的繩子,從地上拿起他的衣服給他披上,「不過你這傷口太深,還需要仔細檢查,莫要落下殘疾才好。」

  那個死變態老頭在這少年腿上戳的太深,後來又加重了一下。若是沒有及時治療的話,很難說是不是會落下什麼後遺症。

  心情復雜的卓東來:「……」

  他攥緊了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雙唇抿緊,一言不發。

  剛剛被這小姑娘看到狼狽不堪一幕的時候他羞憤的只想要掙扎開來繩子,抓起衣服蓋住自己;後來這小女孩兒跑過來的時候的時候又想要憤怒的呵斥她怎能如此不知廉恥;可是現在她解開了縛住自己的繩子,又關心他傷口,卻讓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卓東來喟然一嘆,只覺得自己竟然是這般的沒用,簡直枉為男兒,恨不得一頭撞死!

  如此心緒不寧又血氣翻湧之下,他感覺腦子一陣暈眩,踉蹌兩步,竟是直接暈了過去。

  米亞:「……」

  她低頭看著暈過去的美少年一陣無語。

  不是吧,她只是想要拯救一個被變態老頭給猥褻的倒霉孩子而已,怎麼就丟給她一個昏迷不醒的病人?

  瞪著這滿地的狼藉,她最終還是做了一回好人,把躺在地上的美少年給拖到了一邊的躺椅上,幫他處理起來了傷口。

  至於那個中了她一箭的變態老頭,米亞才不會去幫忙把他從冰涼的地上挪開呢,就讓他感受一下大地母親的愛吧!

  而卓東來,則是在醒來之後看到了自己受傷的腿已經被處理好了,上面還綁著一條白色的帶子防止剮蹭,一時之間心情十分復雜,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坐在他旁邊的小姑娘。

  「醒了?」坐在他對面的米亞看著美少年醒來,挑了挑眉毛。

  她之前就有懷疑過這對祖孫的身份有水分。不僅僅是兩人沒有絲毫相像的地方,還因為這當祖父的對孫子委實是過於殘忍了雖然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可是如此這般變態動不動就給自己孫子身上割出來幾道傷口的祖父畢竟還是少有。今日過後,她的懷疑就更嚴重了,這兩人真的是親祖孫嗎?還是說這少年根本就是被拐來的?

  「你到底是誰?」然而卓東來的腦回路和她根本就不在一條線上,他更關心的是另外一件事,這個從隔壁過來的小女孩兒的身份,以及她為什麼會對他這麼關注。

  「你就當我是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人吧。」米亞說了一句自己特別熟悉的話,覺得怎麼到了這裡之後總是在救人?

  「這人你打算怎麼處理?」她指了指被她箭上的毒給迷的暈倒了現在還沒醒過來的瘸腿老頭問。

  有這種人當鄰居,她真是睡覺都睡不安穩,誰知道他還會禍害多少小孩子?又會給這些小孩子們造成多大的心理陰影,以至於日後引起無窮的禍患?

  詢問她對面這個美少年也只不過是一句面子話而已,不管對方做出什麼決定,她都會讓這變態老頭再也沒有辦法開口說話!

  卓東來瞪著她,完全沒有回答她後半句話的心思,「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人?」

  他輕聲說出了這幾個字,竟然瘋狂的大笑了起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人……」

  這世間竟然真的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人嗎?

  「不管你是誰,這件事都跟你沒有關系!」他冷笑一聲說。

  此人身份莫測,他卻是不敢相信她的。

  至於流水,卓東來眸色深沉,他有太多的問題想要從他的口中知道了,又怎麼能讓他現在就去死?

  「是嗎?」米亞看著他陰晴不定的面色,突然笑了起來,「那我就不客氣了,這種人還是早點兒消失在這個世上比較好,也省得他日後再去禍害別的小孩子。」

  豢養孌童這種事情自古以來就屢見不鮮,她沒見到也就算了,可是現在既然被她遇到了,又怎麼可能就這樣輕易的放過對方?

  「你!」卓東來大怒,一拍桌子就想要站起來,卻忘記了自己的腿受了傷,此時強行站起來不但讓縫好了的傷口再次裂開,也沒有了支力點,竟直挺挺的摔倒在了地上。

  「我怎麼樣?」米亞看著倒在地上的卓東來,絲毫沒有去扶起來他的想法,只是眼神奇異的看著他,「這種喪盡天良的畜生人人得而誅之,難不成你還要包庇他嗎?」

  看來她這次的運氣不好,竟然遇到了一個被洗腦嚴重的人,這可真是一件令人煩惱的事情。

  「我怎的就包庇他了?」卓東來被她說的一呆,隨即勃然大怒,「這是我自己的事情,關你什麼事?」

  流水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他想要從流水身上挖出來的秘密也太多了,怎麼可能讓這小姑娘帶走流水處理掉他?

  那樣的話,他的身世豈不是一輩子都無法知曉?

  「怎麼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米亞對這人表現出的態度一陣厭煩,「若是你今日放過了他,又怎麼知道他日後不會再行這種惡事?到時候受害的孩子又去找誰說理,難道你以為每一個人都有你這麼好的運氣嗎?」

  做這種事情都是上癮的,難不成這人還真是以為這老頭只會對他一個人下手嗎?

  即使是長得再好看,他也已經快要脫離少年的範疇了,再長兩年,等到他長得更高更壯了,這個死老頭就會把注意力從他身上轉開,放到別的小孩子身上,那豈不是縱容罪惡的發生?

  「你到底在說什麼?」卓東來聽她說流水日後再行惡事的時候突然察覺到了不對。

  流水日後還能行什麼惡事?還有受害的孩子是什麼意思?

  他皺著眉頭瞪著米亞,看著她那厭惡的表情,腦子裡面靈光一閃,隨後臉色鐵青,「你以為他對我做了什麼?」

  卓東來的這句話說的咬牙切齒,只希望千萬不要是自己想的那個可能。

  只是他看著米亞那張明明白白的寫著「他對你做了什麼還用我說嗎」的臉,已然明白了這小姑娘是真的覺得流水對他做了什麼不堪入目的事情。

  本來就氣血翻湧的卓東來意識到了米亞到底對這件事的真相的認知之後,只覺得眼前一黑,有種暈眩的感覺。

  他連忙撐住了手邊的石桌,避免自己真的再次昏倒過去,對著米亞咬牙切齒道,「你難道不知道他是個瘸子,想要割傷我的腿就只能蹲下嗎?」

  卓東來從來不否認流水喜歡虐待他,總是在他的一處傷口愈合了之後就給他增加另外一處傷口。可是他真的保證,流水絕對沒有碰過他不該碰的地方!自然也沒有做過不應該做的事情!

  米亞:「……」

  她沉默了一下,不是很確定卓東來的話是真是假。

  割人大腿的時候難道還需要腦袋聳動嗎?

  這種行為讓她怎麼不往奇怪的地方去想啊?

  「我發誓他沒有對我做過那種事情!」卓東來已經不是咬牙切齒了,他根本就是想要撲上去咬米亞兩口!

  這小姑娘年紀小小的,腦子裡面到底在想些什麼鬼東西?她家大人就是這麼教導她的嗎?

  不對,她家大人搬進來之後就消失不見了,隔壁的宅子只有這小女孩兒一個主人!

  卓東來臉色發白,也不知道到底是失血過多造成的,還是被氣的,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郁氣。

  他實在是沒有想到,他沒被流水這個喜歡虐待他的人折磨死,卻快要被這個小女孩兒給氣死了!

  米亞看著他氣的快要頭頂冒煙的樣子,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反正之前她就打算「審問」一下這個變態老人,現在也沒有什麼差別,只是換個方向詢問而已。

  「若是我真的誤會了,我願意向你道歉。」她誠懇的對卓東來說,「但這需要一些驗證,我想你總不至於連這點要求都拒絕?」

  要是這老人只是虐待了這少年的話,那就是他們之間的家事,自然是好的。甚至她巴不得給這人賠禮道歉,只希望這一切都是自己誤會瞎想,根本就沒有那些曾經受到過傷害的孩子,眼前這少年自己處理自己的家事就萬事大吉!

  「你想要怎麼驗證?」卓東來聽著她的話,眼神奇異了起來。

  他向來知道江湖中奇人異事不少,這小姑娘打算怎麼分辨流水的話是真是假?

  「我自有我的法子,你只說是否願意吧。」米亞嘆了一口氣,為了自己今日的莽撞行為感到一陣懊惱。

  真是太衝動了!

  「若是你能讓他說出更多的事情,我便不用你賠禮道歉。」沉默了一會兒,卓東來突然笑了起來,就連語氣都一片溫柔。

  「……」米亞看著他,表情微妙。

  這人是不是有病?怎麼變臉比翻書還快?

  果然還是太衝動了,她今天就不應該出手的。要不然也不會遇到這種奇葩的人跟事……


第1295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好啊。」懊惱歸懊惱,可是遇到事情逃避卻不是她的風格。

  況且這件事既然已經發展到了這種地步,最好的解決方式便是讓那個死變態老頭把所有的秘密都給吐出來,然後永絕後患!

  卓東來看著突然笑的仿佛一朵盛開的百合花的米亞,只覺得這小姑娘情緒變化未免太過厲害了一點兒,剛剛還一副對著他皺眉頭的樣子,轉眼之間竟然就對他笑盈盈了。這變臉的功夫讓人不得不贊嘆一聲好氣度,也加深了他對這人的忌憚。

  若是此時在這裡的是一個成年人的話,他絕對不會這麼驚訝。可偏偏這是一個比他還小了幾歲的小姑娘,她怎能在面對這種詭異的情況的時候如此鎮定?

  而且……卓東來想到這小女孩兒誤會了流水猥褻他的事情,感覺更難受了,她小小年紀,為什麼會對這種事情了解的這麼清楚?

  莫非……他眼神深邃,這是一個外表年輕的老妖怪嗎?

  卓東來在心中思忖著,嘴上也沒有閑著,「現在,你可以驗證這件事了。」

  他倒是很想要知道,這小姑娘到底能夠用什麼方法來套出來流水心中的秘密?

  「呵。」米亞看著他這個樣子就知道這人想要占她的便宜。

  不過她倒也不介意這個人占便宜,誤會一個男人被人強了這種事情不管對方是多大的年紀都是一件很傷自尊的事情。要是這人占完了便宜之後能別搞事情的話,她很樂意讓流水把他幾歲尿褲子的事情都給交代出來!

  「我回去拿點兒東西。」她對卓東來說,然後就頭也不回的跳回到了自己家的院子裡。

  等到再回來的時候手裡面已經多了一只青皮袋子。

  「這是什麼?」卓東來看著米亞從袋子裡拿出來的瓷瓶,皺著眉頭問。

  難道這些東西就能讓流水吐出自己所有的秘密了嗎?什麼時候一點迷藥就能讓人吐露心聲了?

  「一點兒小工具而已。」米亞就當是沒看見卓東來糟糕的表情,徑自打開瓷瓶,從裡面倒出來一只異香撲鼻的藥丸子,捏住流水的嘴巴塞了進去。

  然後卓東來就見到她只是在流水的喉嚨上面揉了兩下,那顆藥丸子就被他給吞了下去。

  這讓他感覺更加奇怪了,一個年紀這麼小的小姑娘到底是怎麼學會這麼多奇奇怪怪的東西的?她看上去似乎是對這種事情已經習以為常,熟練的很。

  只是他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了。因為米亞已經把流水給強行喚醒了過來。

  她之前在箭上面塗了會讓人暈過去的藥物,現在要審問流水當然就要把這藥給解開。只是解開的方式不太好,那種濃重的血腥氣不但讓流水感覺自己像是在戰場上的屍體堆裡面,就連站的遠一些的卓東來都感覺鼻子一陣難受,有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他終究也只不過是一個十二歲的少年而已,心思或許夠深沉,可是經歷卻真的少的可憐。既沒有見過現實中的血流成河,自然也不會聞到過這種味道。

  反倒是流水,聞著這種味道感覺寒毛直豎。因為蕭大師在戳瞎了知音的眼睛的時候,他身上也散發出了這種味道。

  只不過他現在聞到的這種血腥氣比知音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血腥氣要更加嚴重十倍、一百倍,濃重的讓他感覺五髒六腑都在抽搐,似乎是想要拼命的逃離自己的身體。

  「嘔」流水張嘴想要吐,可是卻發現自己什麼都吐不出來。不但吐不出來,他還頭昏腦漲,就像是被人灌進去了十幾壇子的烈酒一般,看東西都出現了重影!

  他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可是卻發現自己竟然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連站都站不起來,勉強伸出手去撐住桌子,又發現手掌也是綿軟無力……

  「怎麼會?」他震驚的出聲,才發現自己的聲音也變得綿軟模糊了起來。

  可是還沒有等他想明白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就聽到了一個聲音在問他,「你喜歡男人還是女人?」

  「當然是女人!」流水脫口而,隨後驚訝於自己怎麼會回答這個問題?

  「那你喜歡小男孩兒還是喜歡小女孩兒?」他抬起頭,發現問問題的是一個模糊不清的人形,他努力的想要看清楚對方,可是還沒有等到他盡力的睜大眼睛,嘴巴就不由自主的回答了那個人影的問題,「我男孩兒女孩兒都不喜歡!」

  這是什麼奇怪的問題?他皺著眉頭,晃動著身體,始終沒有放棄想要站起來。

  可是不管他怎麼努力,手腳都像是不受控制一樣的根本就站不起來。而這時候,那個模糊的身影又開始說話了,「那你有沒有對」

  他晃著暈乎乎的腦袋看向了對方,「什麼?」他有沒有對什麼?

  米亞看向了旁邊的美少年,「你叫什麼名字?」

  卓東來:「……」

  做了那麼久的鄰居,這麼長時間這小女孩兒竟然都沒有搞清楚他的名字?

  「卓東來!」他咬牙切齒的回答,氣的臉更白了。

  「你猥褻過卓東來嗎?」然而下一刻,米亞的問題就讓他感覺一股火衝到腦袋,炸的他頭暈目眩,直想要拿起流水掉在地上的匕首給這小姑娘一刀!

  她怎麼敢?她怎麼敢?卓東來眼睛冒火,拳頭捏緊,發出了格楞格楞的聲音。

  然而米亞根本就沒有搭理這位,都跟他說過了,審訊流水的時候會有一些過激的問題,他這個當事人最好回避。但是他硬是不當回事,非要在這裡待著,現在受刺激了難道還能怪她嗎?

  還是說要她在審訊犯人的時候小心暗示,婉轉用詞?那也要現在這個神志不清的流水能夠聽得懂!

  「沒有。」流水也沒有搭理卓東來,只是回答了米亞的話,甚至也許是因為他對這個名字有著特殊的感情,還補充了幾句話,「我怎麼會猥褻這個惡心的小崽子?他只配做我的一只隨意踢打的狗!」

  米亞:「……」

  卓東來:「……」

  院子裡面一時之間陷入了沉默,兩個人都不想要說話了。

  前者是對著刺激性的語言比較震驚,什麼仇什麼怨,居然都直接上升到狗了?而且還是隨意踢打的狗!狗招你惹你了要受到這種待遇?

  後者則是沒有想到讓自己叫他義父的人在心中竟然是這樣看他的,讓他心裡面那最後一點的猶豫也消失了。

  「卓東來是誰?」他突然上前一步,擋住了米亞,開口問流水。

  這是他一直都想要知道的問題,他到底是誰?他的父母是誰?流水為什麼這麼恨他還要養大他?這行為的背後又有什麼陰謀?

  「卓東來?」昏昏沉沉的流水痴痴地笑了起來,「卓東來是蕭大師的兒子,他注定要死在蕭大師鑄造的淚痕劍下哈哈哈」

  被卓東來擋在後面的米亞突然後退一步,「我先走了,你若是用完了這人就去隔壁找我,我會來處理的。」

  說完不待卓東來反應,就三步並作兩步,翻過牆跑掉了。

  人家的私事她還是不要聽了,誰知道背後隱藏著什麼樣的恩怨情仇跟秘密?

  反正她已經在流水的身上下了追蹤香。就算是卓東來不把人交給她,她也有辦法找到他。只不過得知了這人虐待卓東來的真相之後,她又不想要摻和進這件事了,人家的家事她多什麼事?

  只不過沒有想到的是,卓東來竟然來找她了,並且給她帶來了一個消息,「流水已經死在了我的手中,你不必再為此人煩惱。」

  這次來拜訪她的時候,卓東來正常了很多,就連說話都變得彬彬有禮了起來,就仿佛那日的那個戾氣滿滿的卓東來是假的一般,讓米亞簡直都嘖嘖稱奇。

  「這件事本來就不關我的事,你也不用跟我交代這人的結果。」米亞看著卓東來這個跟前幾日的態度大相徑庭的樣子,只覺得荒謬,順便懷疑他是不是對她有所求?

  要不然當日那個幾乎是想要把她給捅個透心涼的人怎麼會突然之間對她一副溫和的翩翩君子的樣子?這都不像是一個人了!

  「我今日來是跟你道謝的。」卓東來只當米亞那假惺惺的笑容是真心的,臉上的表情半點兒沒有變化,只是笑的如沐春風,「你幫了我一個大忙,我自然是要好好感謝你。」

  若不是這小姑娘,恐怕他到現在都不知道他之所以落到今日這般境況的原因,也不知道原來他的父親就是天下第一鑄劍大師蕭大師,更不會知道蕭大師曾經鑄造出來了一把近乎於神的劍,而那把劍卻是注定了要殺死蕭大師的兒子!

  流水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才把他給偷出來撫養長大,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讓他跟自己的兄長蕭淚血對上,造成兄弟相殘的場面。

  而且他還從流水口中得到一個消息。若是他一直沒有辦法讓這兩個人互相殘殺的話,就把這份仇恨繼續延續到下一代上,他甚至還打算等著蕭淚血成親之後再去偷走一個孩子,就像是當初他把自己偷出來一樣。

  「我要養大那個孩子,當成一個奴隸一般的養大……」他想到了那日流水說的話,臉上不禁露出了一個厭惡的神情。

  他萬萬沒想到,流水竟然會惡毒到這般地步,也沒有想到還有一個人跟流水一起狼狽為奸,那個人就是當初同樣因為覬覦淚痕劍而被蕭大師趕出師門並刺瞎了雙目的知音!

  而淚痕劍,那把引起了所有悲劇的淚痕劍,則是不知所終,竟然連一直關注著蕭大師的流水跟知音都不知道它的去向。

  至於蕭淚血,卓東來從流水那裡知道了一件事,他的手中有一個箱子,一個世間最可怕的箱子。在這個箱子的面前,不管是誰,不管他的武功再高都會在箱子裡面的武器現身的一剎那間死去。

  卓東來覺得這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同為蕭大師的兒子,蕭淚血跟他的遭遇截然不同,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一個擁有父親給予的所有的支持,一個卻被父親的徒弟偷走每日裡遭受打罵虐待。甚至以後他這個被打罵虐待的蕭大師的兒子還要被父親親手鑄造的淚痕劍殺死,這是一件多麼荒謬的事情?

  所以他感謝米亞。

  這個他本來覺得多管閑事的小女孩兒竟然無意中讓他洞悉了一個天大的陰謀,避免了他死得不明不白的結果。

  自然是不明不白的,一個甚至連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的人即使是被自己的親兄弟或者是其他的親人殺了又怎麼會瞑目呢?

  還有知音,他不知道另外一跟流水狼狽為奸的人在哪裡。但是卻知道那一定也是一個盼望著他死在淚痕劍下的人,並且會為這件事付出不惜一切的代價。

  既然如此,他又怎麼可能讓這兩個人心滿意足?

  卓東來露出一個笑容,他必定是要去跟蕭淚血相認,還要讓流水跟知音都在現場見證這件事才好!

  這兩個人想要用他的命來看蕭大師一家的悲劇笑話,那他就讓他們用自己的命來付一場好戲的票錢。如此豈不是幸哉美哉?

  米亞看著散發著黑色氣息的卓東來,摸了摸鼻子,不是很想要跟這人繼續交流下去了。

  說老實話,她真的不是很確定那個叫做流水的瘸腿老頭是不是如卓東來所說那般,已經死了。

  只因卓東來這個人,真的是性格陰晴不定,那個流水又爆出來了一個大大的秘密,很難說他這樣的人到底會對流水做什麼是殺了他泄憤還是留著他做一個證據或者是折磨他讓他看著自己沒有死反而活的好好的痛苦不已?

  反正米亞是完全不想要被卷進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當中去,她只想要安安靜靜的生活,等到修復好了身體練好了武功之後去干掉快活王,讓白飛飛活的輕松點兒就好。

  剩下的,她不想要管,也沒有那麼大的能力去管。

  所以對於卓東來的道謝她只是點點頭就帶過去了,並不想要跟這個人繼續接觸下去。

  固然這是一張賞心悅目的臉孔,對眼睛有著十分良好的保養效果。可是那日短短的相處時間已經足夠她對這人的性格有個清晰的認知了。這樣的人,跟他做敵人太倒霉,跟他做朋友也很辛苦,最好的方式就是離的遠遠的,偶爾路過的時候欣賞一下此人的絕世姿容就好。

  剩下的,還是算了吧,若不是搬家實在是太麻煩,她甚至連鄰居都不想要跟卓東來做!

  卓東來倒是對米亞的態度並未感到太過驚訝。反而覺得她這樣不冷不淡才是正常的。

  任誰幾次被人拒絕幫忙,救了人之後又被那樣對待,脾氣都是好不起來的。卓東來覺得若是換成了他自己遇到這種事,必定是會讓那個給他甩臉子的人好看,好好教訓一下才是。

  不過他自忖不會做出這種執著的去幫助一個非親非故的人的事情,這種遭遇倒也不會發生在他的身上。

  「不知林姑娘喜歡什麼,我便送了一些玩器。」他把放在桌子上行的托盤上面的簾布掀起,伸手示意道。

  流水雖然殘疾了,可是賺錢的本事卻一點兒都不弱。這些年裡,賺到了不少的錢,也有很多的江湖人為了他的智慧找上門來,送上重禮,以求得解決困惑的方法。

  如今他送上的就是一些從那些珍貴的物品中挑選出來的東西,譬如說羊脂白玉制作而成的九連環、黃金打造的金絲球……等等各種小孩子會喜歡的玩器。

  卓東來甚至還有點兒可惜,這小女孩兒年紀太小。若不然的話,他倒是可以送一整套的女子頭面給她當嫁妝!

  他這邊心情愉悅,米亞那邊卻無語的要命,只覺得這人的腦子怕不是有點兒不好,她都能直接對著流水用暗器了,又用藥物對他逼供,卓東來竟然還會選了一堆小孩子的玩具送給她?

  這什麼奇怪的思維方式?

  「不用了,我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她看著卓東來,緩緩的說,「若是你真的要感謝我,便離我遠一點兒,就是對我最大的謝禮了。」

  米亞的話說的毫不客氣,半點兒面子都沒有給這位鄰居留下。

  本來就有個心思歹毒的柴玉關不知道在什麼地方蹲著給她腦袋頂上懸了一把劍,又有詭譎的武林局勢讓她憂心,實在是沒有什麼精力再去應付一個性格比她還要糟糕的創傷後遺症少年!

  大家還是像之前那樣的相處方式當無聲無息的鄰居最好,保持距離,保持安靜,也保持沒有麻煩。

  「既然你這麼想,那便如你所願。」今日的卓東來脾氣格外的好,米亞這般對他不客氣,他居然一點兒都沒有變臉,反倒是笑吟吟的同意了她的要求。

  對於他欣賞的人,卓東來向來是不會吝嗇於耐心的。

  而米亞,恰好就是他冷靜下來之後極為欣賞的那種人。

  很多時候,一個人往往會很討厭跟自己相似的人,卓東來便是如此。

  他本就性格敏感多疑,又心思深沉、冷酷狡詐,自然是對這樣的人沒有什麼好感。而這眼前的小姑娘,固然行事作風莽撞大膽,可卻偏偏讓他欣賞的緊,只因為這樣遇到不平之事願意伸手的人太少,恰恰是最適合當朋友的那種人。

  而且她出手之後鎮定自若,便是面對著當時不甚冷靜的他也依然能夠堅持自己的想法,也是一個心智堅定的人……

  走出了林宅的卓東來笑了笑,他相信總有一天他會跟這個小姑娘成為朋友的,還是很好的朋友。

  坐在宅子裡面連送客都懶得去送的米亞皺了皺眉,莫名的感覺有點兒發毛,挪動了一下身體,「把這些都撤下去。」她指了指了桌上的茶水道。

  卓東來送來的禮物都被他給帶回去了,桌子上只剩下了用來招待客人的茶水。

  可是平日裡聞之心曠神怡的茶葉此時卻變得索然無味不說,看著還十分的礙眼!

  「果然看人不能只是看臉!」米亞喃喃道,只覺得卓東來這人的性格簡直就是浪費了他的那一張漂亮的臉蛋兒,一個人怎麼能如此的表裡不一?

  但不管怎麼樣,她以後是不用再擔心吃飯的時候被血腥氣給破壞胃口了。

  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她忍受隔壁這對偽祖孫的恩怨情仇帶來的後遺症。

  暫且壓下卓東來怎樣謀略跟隔壁的小姑娘成為生死之交的事情,米亞現在已經沒有心思放在上面了,她更關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前些日子,她不管走到何處都能聽到有關無敵和尚的事情,這幾日終於有了新的進展。

  「無敵和尚的武功《無敵寶鑒七十二種內外功秘笈》藏在衡山回雁峰巔?」她從一大堆的信息中提煉出了重點信息,那位百年前的「武林第一高手」遺留下來的武功秘籍現世了!

  這還得了?

  都沒有等米亞仔細思考這件事會給武林中帶來什麼樣的變化,東都內就已經開始風起雲湧了!

  在無敵和尚的武功秘籍現世消息爆發出來的短短幾天時間裡面。不僅僅是東都郊外,便是東都城之內,也發生了好幾場火拼,目的就是為了那無敵和尚的武功秘籍。

  「可這些人明明都沒有看到那份武功秘籍……」米亞不動聲色的繞過了一處兩個武林人士鬥毆的所在,微微蹙眉。

  這些人甚至都沒有趕到衡山去,在離衡山還遠著的東都都能為了一本見都沒有見過的武功秘籍打起來,提前排除異己,這讓她有了一種不好的感覺。

  聯系起來這無敵和尚的消息來的又凶又猛,米亞忍不住陰謀論了起來,這會不會是一場用來引起武林人士自相殘殺的陷阱?而無敵和尚的那本武功秘籍就是這個陷阱的誘餌!

  只是誰會這麼做呢?

  她忍不住想起來了曾經親身經歷的一件事,為了削弱武林人士的力量,有時候官府能夠爆發出極為強大的能量。即使那只是一個已經瀕死的正攵權。而如今,大乾朝還沒到瀕死的時候呢,正處在中間位置的王朝會不會也對武林做一番手腳?

  畢竟武林勢大,已經對朝廷造成了很多的影響。若是不好好控制的話,誰也不知道日後會不會引起更多的禍患?前朝又不是沒有被武林高手給刺殺的皇帝,各地閥門割據的情況也屢見不鮮……

悠于 2025-5-31 21:15

第1296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只是這些事情卻不是她這個平頭小老百姓能夠摻和的了,若真的是朝廷想要削弱武林的力量,那就勢必是一個嚴密的計劃,一次不行還有第二次,總會把這些人的意志給磨干淨的。

  畢竟比富有,誰又比得上皇宮大內富有呢?每朝每代總是會有一些武林高手留下的秘籍被送進皇宮的寶庫裡面收藏,再加上那些神兵利器的誘惑,又有幾個人能抗拒?

  就像是如今的無敵和尚的武功秘籍,尚未現身,只是傳出了一個消息便已經有無數人為之自相殘殺。

  米亞坐在酒樓裡面,聽著客人們的議論紛紛,不禁搖頭,想出來這個計策的人真是狠毒,輕易的就用一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東西消滅了不知道多少江湖人。

  而且……她微微蹙眉,放出一份武功秘籍釣魚,說不定就會釣出來更多的武功秘籍。人總是貪心的,第二的想要當第一,第一的想要更進一步,真正能夠抵抗得住誘惑的人少之又少,誰又能保證被釣起來的那條魚所學武功沒有獨到之處呢?

  待得過上幾年,這些武功秘籍便又可以用來釣出重新成長起來的江湖人。

  如此反復,也許都用不上幾十年,江湖就會變成一個不用朝廷擔心的江湖了。朝廷也會兵不刃血的消彌這種不安定的力量,可謂根本就不用費上什麼力氣,只需要靜靜的等待就好了……

  聽完了說書先生講述的江湖大戰,米亞拎著小二剛剛從後廚拿出包好的醬牛肉,溜溜達達的回了家。

  她挺喜歡這種生活的,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規律平靜,練功的閑暇時間門還能看看書,聽聽戲,年紀再大一點兒,就可以帶著自己那輛舒適豪華的馬車去四處游歷,享受大好山河的美景跟美食,豈不是悠哉快哉?

  而且她的那位鄰居也信守承諾,平日裡完全沒有出現在她的眼前,她的日子可以說是過的很平靜,也很安心。

  只是她身處在漩渦當中,又怎麼可能真的平靜生活?

  就在米亞覺得自己的生活漸入佳境的時候,突然傳來一個消息,柴玉關出現了!

  這次無敵和尚的武功秘籍在武林中幾乎是旋起了一股龍卷風一般,刮的大家一個個都昏了頭腦,也不管是天南還是地北,便是連沒有武林盟主之名卻有武林盟主之實的九州王沈天君都對《無敵寶鑒七十二種內外功秘笈》這份無敵和尚賴以成名甚至是制霸武林高手的秘籍動了心,前往衡山進行爭奪。

  就更不用說那些武功遠不如他的江湖人士,聽聞這個消息,便是連馬上就要成親的人也拋下了新娘子在一邊,快馬趕來。

  這些去往衡山的人一個個的簡直像是瘋了一樣的不顧性命,為了能夠快一點兒的去衡山回雁峰爭奪秘籍,連自己的同伴親人死在了路途中的爭鬥都不管,任由他們的屍身被風吹雨淋的暴曬,只一心一意的想著秘籍,做著成為人上人的美夢。

  而柴玉關就是在這個時候橫空出世,他一路幫忙收斂那些人的屍體埋葬,竟然得了一個萬家生佛的名號!

  「啪!」米亞一拍桌子,只覺得這種心狠手毒之人竟然獲得了這樣一個稱號簡直就是諷刺。

  同時,也知道了為什麼之前她沒有聽到這人的消息,原來此人竟然耐得下性子,只是換了個身份在一處經營自己的名聲。直到最近的衡山無敵和尚武功秘籍才徹底的將自己的名氣給推到了巔峰!

  「倒是好算計。」米亞冷笑一聲,她現在終於明白了一件事,這個所謂的無敵和尚的武功秘籍恐怕並不是什麼朝廷搞出來的削弱武林中人力量的法子,而是柴玉關的陰謀!

  白夫人每次說起柴玉關的時候都是情緒激動的不能自已,語言也是顛三倒四,可便是如此,米亞也從她的描述中得出了一個柴玉關的形像,那必定是一個古往今來少有的人面獸心之輩!所謂的心狠手辣、歹毒殘忍都遠遠不能形容此人的惡毒可怕,他這樣的人實在是應該去十八層地獄走一走的。

  畢竟這世間門是真的沒有多少人能夠還是一個少年的時候就殺死了自己全家幾十口人;之後每逢拜師學藝交友都要害死這些人,再把他們的身家席卷一空;遇到的一個個女人不是強取豪奪玷污了人家,便是巧言令色的哄騙之後再拋棄送給別人當禮物作為自己的晉身之法。

  之前白夫人從他手中逃脫之後,此人就銷聲匿跡。如今看來卻是他賊心不改,沒有從白夫人手中得到幽靈門的秘籍,便想出來了另外一個能夠得到更多更好的武功秘籍的辦法。

  那就是從這些想要得到無敵和尚的武功秘籍的人手中奪取他們的秘籍。

  既然連九州王沈天君這樣的人都下場了,那還用擔心剩下的人不上鉤嗎?此時他再通過收斂那些死在了爭奪秘籍途中的江湖人的屍體經營自己的名氣,放松那些人的戒心,達到接近他們的目的,暗算這些人奪取秘籍!

  至於他是不是會顧忌到自己已經經營出來的名聲而不會使用這種只能做一次的方法,米亞對此毫不懷疑。

  一個為了幽靈門秘籍的人能夠對自己的枕邊人下那般狠手的人,他對絕頂武功的渴望絕不是什麼虛無縹緲的名氣能夠抵消的。區區一個萬家生佛的名氣又能怎麼樣?只要他成為了武林第一高手什麼東西得不到?

  到時候不管是美人還是財富,都會統統的被他給聚集到手!

  有了這些,他還要什麼萬家生佛的名號?能當武功秘籍用還是能當錢花?

  搞不好那些去爭奪武功秘籍的人都會被他給殺死也說不定!

  米亞當下收拾好了自己的小包裹,從馬廄中牽出了一匹駿馬,「我出門幾日,你們好好看家。」

  交代了趙娘子等人之後,她翻身上馬,一拉韁繩,衝了出去。

  既然柴玉關出現了,那她就不能錯過這個機會,須得去會一會這位萬家生佛!

  若是真的能夠趁著敵人弱小的時候干掉對方自然是最好的,總比日後他成了氣候再去尋仇要輕松的多。

  「去衡山了?」送禮物去隔壁卻聽到了這個奇怪消息的卓東來微微愣神,「難道她也想要那無敵和尚的秘籍?」

  他緊皺眉頭,在房間門裡面踱來踱去,卻是不願意相信隔壁的小姑娘會衝著無敵和尚的秘籍去往衡山。只因她實在是不像是一個會為了這種東西而甘願赴險的人。

  卓東來本就心思細膩,又經歷了一場流水跟知音設置的陰謀陷阱,遇到事情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這件事是不是有什麼陰謀在其中。恰好,衡山回雁峰出現的無敵和尚的武功秘籍就是他懷疑的東西。

  一個已經死去了一百年的人,就算是有什麼東西留下來也早應該被發現了,怎麼突然之間門出現在回雁峰?發現它的人是誰?他為什麼沒有悄悄的將這份秘籍給占為己有,反而宣揚了出來?莫非世間門還真有這等傻子不成?

  他幾乎是立刻就判定了這其中有陰謀,只是卻不知道這個陰謀到底是針對誰的。

  此時見米亞趕去衡山,心中有種十分微妙的感覺,這小姑娘聰明的緊,也冷靜的要命,怎麼會被這種計策所欺騙?

  「這計謀最厲害的一點便是最終能夠闖到回雁峰上的人必定都是絕頂的高手。因為那些武功不夠高的人根本就走不到這裡來!」同一時間門,柴玉關也在跟自己的妻子雲夢仙子說著自己的得意之作。

  他精心設計了一個完美的局來引人入甕,此時眼看著就要到了豐收的時候,怎能不得意?

  「到時候我們便是這武林中的主人了!」王雲夢也很高興,她嬌笑著靠在柴玉關的身上,只覺得距離自己登上武林盟主夫人的日子越來越近,甚至都已經能夠看到那些往日對她這個魔女喊打喊殺的所謂正義人士跪在她腳下的樣子了!

  只是這麼想幻想著美好未來的雲夢仙子卻沒有想到她心愛的丈夫柴玉關此時卻在盤算著要怎麼弄死身上的這個女人,好獨霸那些武林秘籍,從來沒有過要跟這個他眼中貌若天仙卻心思惡毒的女人共享天下的念頭。

  待他成為了天下第一人,什麼樣的美人弄不到手,偏要吊死在這棵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纏死他的藤蔓上面?

  柴玉關摟著王雲夢,得意的同時也不免惋惜,這計策只能用一次。不然的話,多來幾次,這武林中能夠反抗他的人只怕是不剩幾個了。

  他跟王雲夢說這計策能夠讓頂級高手在回雁峰互相廝殺是真的。可是這些人中不乏有自己後代的,待得幾年那些人成長起來之後卻又是一件麻煩事了,須得盡早招兵買馬,訓練出來自己的人手才是正經道理……

  此時的卓東來依然沒有想明白米亞會跑去衡山的理由,不過想不明白歸想不明白,他既然已經把她當成了朋友,那朋友想要的東西,他自然應該幫助她得到才是。

  於是沒過多長時間門,卓東來也騎上了馬,循著米亞的蹤跡追了上去。

  只是他腿有殘疾,平時雖是不顯,此時騎馬趕路這個缺點卻大大的拖慢了他的速度,以至於一直晚了米亞一步,始終沒有追上她。

  而米亞自己,則是在快馬加鞭的情況下又一次的體驗到了身體素質不行的痛苦。

  滿打滿算,她離開埋著自己墳地的山頭也只不過是一年多而已,真的做不到讓自己在這麼短的時間門裡面成為一個武林高手殼子都脆弱的很呢,還談什麼蓋世武功?

  所以縱然她再是努力,在身體不支持的情況下,也不得不停下腳步,用短暫的休息來恢復體力。否則的話,還沒有等到她趕到回雁峰,就要骨頭散架了!

  「都怪該死的柴玉關!」她一邊在荒廢的寺廟中生火取暖,一邊咒罵著這個引起了所有糟糕事情的罪魁禍首,心中恨他恨的不行。

  「都怪這個該死的幕後主使者!」卓東來此時也在咒罵著柴玉關,因為他低估了長時間門趕路對自己的腿帶來的傷害。

  他畢竟是一個沒有出過遠門的人,還是一個沒有出過遠門的少年,在流水的控制下,他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東都郊外,此時這般連續的長途奔襲,屬實是快要去了他的半條命。

  「都怪那個發現了《無敵寶鑒》的人!」同時這般怨念的還有另外一個少年。

  他看上去要比卓東來大一點兒,約莫十六七歲的樣子,此時正站在一匹已經累到口吐白沫的馬匹面前咒罵著。

  他父親不顧家中反對,聽到無敵和尚留下的武功秘籍的消息就匆匆離家,去衡山爭奪,卻從來沒有想過家中尚有妻子兒女要養,他一離開,家中沒有了人庇護,仇家便找上了門……

  更要命的是,蕭十一郎好不容易逃過了仇家的追殺之後,卻又遇到了一個差點兒死在了去往衡山路上的故人。那人告知了他一個雪上加霜的消息,他父親死在了這一場武功秘籍爭奪戰當中,而他甚至都沒有闖上衡山就死了!

  直白點兒說,蕭家一家因為一本連存在與否都不知道的武功秘籍幾乎滅門!

  這又怎能讓他不去恨,不去怨?

  只是他終究還是明白一件事,若不是他的父親太過貪心,非要去爭這武林第一高手留下的秘籍,也不會發生這後續的種種悲劇。

  可是人的心是最不容易揣測的,若是換了蕭十一郎自己在他父親這個年齡,也不一定能夠控制住自己想要爭一爭的貪欲。他沒有跟著父親一起去是因為他深知自己太弱,根本就沒有資格參與進這場游戲當中,而不是因為他不想要得到這份秘籍。

  跟蕭十一郎同樣是因為父親的原因來衡山的還有無垢山莊的少主連城璧。

  只是他並不是自己來的,而是被父親一起帶來的。

  無垢山莊的主人似乎有一種奇特的預感,知道自己這次也許會回不來。所以帶了兒子來給自己收屍,也不知道他那個被帶來給自己老子收屍的兒子心裡面對這件事怎麼想?

  米亞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她只知道自己累的要死,並不想要搭理那個走進了廟裡面的孩子。

  「我能不能坐在這裡?」倒是那孩子,看到廟裡面已經有了一個人,目光閃了閃,微笑著開口問。

  「請自便。」米亞抬頭看了這孩子一眼,似乎是完全沒有注意到他攏在袖子裡面的手,懶洋洋的回了一句。

  荒郊野嶺又下著雨,實在是一個很好的發生血案的時間門跟地點,不知道這孩子到底是個什麼來歷?

  她不禁想起來了那句俗語,行走江湖的時候,女人、老人、小孩是最不能招惹的三種人。因為這樣的人敢在江湖上行走,必定是有兩把刷子的。

  這句話的真實性如何不好說,因為很多女人、老人、小孩在江湖上行走的下場都很悲慘。但是對於米亞來說,不管是女人、老人、小孩,還是什麼其他的人,只要在江湖上行走,遇到陌生人都是應該防備的,這個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小孩子當然也不例外。

  尤其是對方有著一張特別漂亮的臉蛋兒的時候。

  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越漂亮的男人越是會騙人,縱然這個男人現在還只是一個小孩子,尚未長成。

  所以她連動都沒有動一下,只是坐在原地那只小馬扎上烤著火,啃著被火考軟了的餅子,默默無語。

  王憐花也沒有說話,坐在了米亞的對面烤著火,面色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而外面的雨卻越下越大,由最初的綿軟小雨變成了傾盆大雨,雨點如珍珠一般砸進了泥土裡,砸出了飛濺而出的泥點子同時也帶出了一陣濃郁的土腥氣。就像是有人在給墳墓挖坑,讓人心煩意亂。

  「踏踏踏」一陣馬蹄聲傳來,廟門口出現了一個紫衣少年。

  他厭惡的甩了甩袖子跳下了馬,慢慢的走進了寺廟,正是一路追著米亞而來的卓東來。

  「你怎麼會在這裡?」米亞看到走進來的卓東來,少有的呆了一呆。難道這人竟然還想要參與進無敵和尚的武功秘籍爭奪戰當中嗎?

  他是不是忘記了自己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少年,卷進這件事裡就是去送死?

  「自然是為了我的朋友而來。」卓東來眉毛一揚,哂然道。

  瞬間門驚得米亞差點兒連手裡面的烤餅都拿不住掉進火堆裡面,「你說的朋友該不會是我吧?」她指了指自己,一臉不可思議的問。

  「當然是你,除了你之外,還有誰配做我的朋友?」卓東來看到火堆邊上的王憐花,眼神閃了閃,毫不客氣的坐到了他的旁邊,一邊烤火一邊回答了米亞的問題。

  米亞:「……」

  她看了看一臉自然的卓東來,又看了看自己手裡面的那張烤餅,完全不想要說話。可是不說話就等於是默認了她是卓東來的朋友,這又是她根本就不想要的。

  所以她還是頂著郁悶的心情反駁了卓東來,「我不是你的朋友。」

  米亞有一種奇怪的預感,如果跟卓東來成為了朋友的話,未來一定會有很多的麻煩找上門來。

  她的麻煩已經夠多的了,不需要再幫別人扛起來一些麻煩。

  「你總有一天會是的。」卓東來絲毫不在意米亞嫌棄的話語,只是老神在在的肯定說。

  米亞徹底不想要搭理這個自說自話的家伙了,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中的烤餅上。

  卓東來這個人,太過我行我素,還是不要跟他爭論這些問題的好。因為他總能把話題扯到有利於自己的位置上。而她現在很累,很不想要說話,更不想要在這個雨夜裡面還要跟人吵架。

  「踏踏踏」又是一陣馬蹄聲響起,廟門口出現了一個蓑衣少年。

  他見到廟中的三個人一愣,沒有想到這種時候竟然會有三個人待在這裡。

  只是這是附近唯一一座可以遮風擋雨的地方,錯過了就不知道又要走多久才能遇到一個避雨之地,他也只能走進來。

  「在下連城璧,請問諸位,可否借根柴火引火?」蓑衣少年走進來之後本是想要坐到另外一邊的,可是身上的火折子卻在來途中進了水,無法引火,便只能無奈的來到旁邊借火。

  王憐花跟卓東來不約而同的都看向了米亞。

  「請自便。」米亞扯了扯嘴角,只覺得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格外的詭異,怎麼會有這麼多人同時擠在這麼一間門破廟裡面?過一會兒該不會還會有人跑過來吧?

  她猜對了,只是這次來的不是年輕人跟小孩子,而是一個女人,一個滿身是血的漂亮女人!

  「娘!」王憐花驚恐的跳了起來,像是一只被獵人追趕的兔子,「你怎麼了?」

  他娘明明告訴他要他來這裡等她,帶著他一起去見爹爹,怎麼會變成這樣?

  「不要問,快走!」王雲夢氣息不穩,滿身狼狽,拉著王憐花就往外走,途中看都沒有看其他幾個人一眼。

  對她來說,這些人只不過是一群螻蟻而已,根本就不重要。

  現在最重要的是,趁著柴玉關被她引到了另外一條路上的時候趕緊離開,日後好尋這個禽獸報仇!

  可是她走的太過匆忙,又受了傷,竟忘記了好好的掩蓋自己的身份,露出了真容,「雲夢仙子?」連城璧看著王雲夢離去的身影,慢慢的說出來一個名字。

  「江湖第一女魔頭?」卓東來臉色一變。

  雲夢仙子王雲夢的名字不知道讓多少人聞風喪膽,凡是見過她的人基本上都已經死了……「你確定她是王雲夢?」

  卓東來看著連城璧,似乎是想要從他的口中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

  可惜,連城璧給了他一個完全相反的答案,「我曾見過一個有幸從她手中逃脫的人繪制的畫像,絕對不會有錯。」

  那張畫像現在就掛在無垢山莊的資料庫裡面,他怎麼會認錯人?

  「問那麼多做什麼,趕緊走!」從王雲夢出現開始,米亞就有種不好的感覺,此時聽到了連城璧這般說,連猶豫都沒有猶豫就跳了起來,拉住了卓東來的袖子往外走。

  一邊走還一邊對連城璧說,「這位兄台,為了你的安全著想,還是早點兒離開此地為妙!」


第1297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本來想著柴玉關要靠著這種計謀來謀取武功秘籍,武功一定不會太高至少不會高到令人望而卻步的地步,她還想要碰碰運氣,看看是不是能夠乘亂找到機會暗算一把,讓危險消滅在萌芽裡。可是現在卻發現,她搞不定這個人。

  連武林大魔頭級別的雲夢仙子王雲夢都會落到這種下場,柴玉關的實力顯然已經超出了她的預料之外。

  至於為什麼會確定王雲夢是被柴玉關所傷而不是被其他的爭奪秘籍的人所傷的理由也很簡單,只因為王雲夢不但手段狠毒,性格也狡猾到了極點。在成名的這麼多年裡面,見過她真面目的人竟然寥寥無幾,大部分的人都死在了她的天雲五花綿下,可謂是行蹤詭秘,神秘莫測!這樣的一個人,縱然是想要得到那份無敵和尚的武功秘籍,又怎麼會光明正大的出現放任自己被其他的人圍攻?

  她必定是悄悄的找了機會在暗中行事,甚至還有可能偽裝成為不諳武功的人來秘密奪取這份秘籍。可是現在卻如此狼狽,怎麼能讓人不對柴玉關的實力忌憚?

  米亞也考慮過王雲夢是不是被那些闖到了回雁峰上的武林高手所傷,可是她本身就是一個絕頂高手,能夠跟她對陣的人自然不會是那等普通江湖人,必定是九州王沈天君跟少林弘法大師這個級別的人物。這種人在此等情況下根本不可能對一個已經爭奪秘籍失敗的人追殺滅口,而王雲夢出現的時候卻一臉驚慌失措,眼神中甚至還帶著微微的恍惚跟不可置信,這絕對不是面對沈天君跟弘法大師這樣的人的態度。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打傷她的人是柴玉關,而且柴玉關還想要把她給滅口!

  而且她傷在胸口,只差一點點就正中心髒,那種位置若不是她武功高強的話,恐怕當時便已經斃命……米亞不知道王雲夢在這整件事中到底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但是她卻知道以王雲夢這等身手跟心思狠毒的人都沒有辦法弄死柴玉關,那她這個現在還是一只小菜鳥的人更是對柴玉關毫無辦法。

  或許使用毒藥是一個好方法,可前提是柴玉關對她沒有什麼防備,但那可能嗎?

  這種危險的情況下,柴玉關的戒備之心只會更高!

  而他這樣的高手,只要有一點點的防備,就能在最後關頭給她致命一擊。

  王雲夢的樣子已經證明了柴玉關此時恐怕正在追殺她的路上,那萬一碰到了他……恐怕這廟裡面的幾個人都要死在他的手下!

  米亞不是賭徒,沒興趣用自己的小命去賭柴玉關會不會對她這個漏網之魚手下留情,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只是她沒想到王雲夢都落到了這種地步還有心思害人!

  或者應該說王雲夢是想要用他們將柴玉關的目光引走?米亞抽了抽鼻子,對著廟門口的那絲幾乎是微不可查的味道冷笑了一聲,這點兒伎倆也想要暗算別人,王雲夢栽的不冤枉!

  不過她也沒有打算徹底的消除王雲夢留下的痕跡。

  柴玉關若是找不到王雲夢的蹤跡,會不會轉到別地方?萬一要是他們運氣不好碰上了這人怎麼辦?

  一個能夠害死自己父母兄弟姐妹又做出了諸多喪盡天良之事的人,她不覺得他會放過見過自己的小孩子。

  「掛在身上。」她從袖中掏出一只香囊丟給卓東來,又重新衝進了寺廟裡,拋了一只香囊給連城璧,「王雲夢在我們的馬匹上面下了追蹤香,把這個掛在身上,足以消彌這種味道!」

  說完,衝出寺廟,躍身上馬,一拉韁繩衝了出去。

  已經坐在馬上的卓東來一聲不吭的跟上了她,離開這個帶來了噩運的寺廟。

  只留下連城璧捏著那只繡著一只老虎的香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但他很快就放棄了追尋那些背後事情的想法,迅速的走出廟門,不顧雖然已經轉小,可依然淅淅瀝瀝下著的雨,騎上馬離開了這裡。

  他有一種直覺,大概是到了要去回雁峰給父親收屍的時候了。

  而已經飛快的踏上了回程之路的米亞跟卓東來,則是在狹窄的道路中碰到了另外一群前往回雁峰的人。

  「駕」一個看上去跟卓東來差不多大年紀的少年策馬奔騰,身後跟著幾個隨從,一路風馳電掣的跟兩人擦身而過。

  也許是去回雁峰為家中長輩收屍的人。錯肩而過的瞬間,米亞看到了那少年抿緊的嘴唇跟帶著濃重悲傷的眼睛。

  這些並不能讓她有任何情緒上的激動,現在趕緊離開衡山地界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她必須承認一件事,她高估了自己。即便是還沒有拿到那些武功秘籍的柴玉關也不是她此時能夠應付得了的人物。如今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乖乖的回到家好好練功,爭取早日擺脫現在的困境。

  只是她終究是錯過了干掉柴玉關最好的時機,下次再相遇的時候,他就是博取了武林眾家之長的絕頂高手了,而且說不定還有著眾多的手下跟龐大的勢力。

  嘆息聲消失在雨夜當中,不同的人走向了不同的人生方向。

  米亞跟卓東來快馬加鞭的離開了衡山地界回到了東都。

  「你現在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去衡山,又為什麼急匆匆的趕回來?」卓東來端坐在馬上,好奇的問。

  他們已經來到了東都城外,如無意外的話,過一會兒就能回家了,他實在是很好奇米亞這次匆忙去衡山,又回來的更加匆忙的原因。

  「不能。」米亞錘了錘自己可憐的小腰,拒絕了回答卓東來這個問題。

  「為什麼?」卓東來看著她不解的問,「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朋友之間難道不應該坦誠相待嗎?」

  「但我們並不是朋友。」米亞堅定的否定了卓東來的話。

  她拉著卓東來狂奔而逃不是因為她把卓東來當成了朋友,只是因為他是為了她去的衡山,她不能把他丟在哪裡,而不是什麼狗屁的朋友關系!

  話說回來,誰那麼想不開會跟卓東來這樣的人做朋友?

  反正那個人不是她。

  「你這話實在是讓我傷心的很。」卓東來嘆了一口氣,「我一直都覺得我們就應該成為朋友,生死之交的朋友。」

  「那你一定睡的不好才產生了這種胡思亂想。」米亞也嘆氣,「我再說一遍,我一點兒都不想要跟你當朋友,不管是哪一種都不想。」

  她自己就是一個脾氣不怎麼好的人,實在是不想要交一個脾氣更糟糕也更加喜怒無常的朋友。

  「想跟你成為朋友真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卓東來若有所思,就在米亞以為他已經放棄了這個無聊的想法的時候,他突然開口,「不過我始終有種感覺,我們是命中注定的朋友,看來我還需要更多的努力才能讓你把我當成朋友。」

  「???」米亞愕然,這什麼奇葩言語?你怎麼得出來這個結論的?

  但是卓東來卻不再跟她糾纏朋友不朋友的問題了,他牽著馬進了自己的家門,「總有一天我們會成為朋友的!」

  說完他衝著身後擺了擺手,消失在了那座深宅大院當中。

  米亞:「……」

  她現在在考慮一件事,是不是要承認卓東來是自己的朋友,避免他再搞出來什麼奇葩的事情?

  「嘶」米亞覺得牙有點兒不舒服,一張嘴,「啪嗒!」一顆側牙在了青磚石地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她低頭瞪著那顆潔白的小牙半天,最終抬起頭面無表情的扣響了自己家的門。

  幸好她來的時候就已經換完了門牙!

  此後幾日裡,她都待在家裡面不出門,只是著人去打聽各種消息。反倒是卓東來,在那日宣布自己一定會成為米亞的朋友之後隔了幾天找上了門。

  「九州王沈天君死了。」卓東來一登門就爆出來一條令人震驚的消息,「跟少林寺的弘法大師一起自盡而亡。」

  誰也沒有想到這場回雁峰秘籍之爭竟然會是這樣慘烈的結果。

  只是在去衡山的路上,就已經死了一百八十余人,其中更是不乏一派宗主掌門之尊。可這些人卻都死在了爭奪《無敵寶鑒》的路途上。而他們所爭奪的無敵和尚的絕世武功秘籍其實也只不過是一個編造出來的謊言。他們所作所為都成為了別人的嫁衣,便是那些活下來的人也在事後去挖出自己所藏遺物的時候發現自己被柴玉關欺騙了,所有的東西都已經不翼而飛,留下的只有一張上面寫著「各位上當了」的小紙條,跟沈天君等人走上了回雁峰頂後推開的秘洞之內的留言一模一樣。

  「……武當派的天玄道長也在勉力回到觀中之後不治身亡,如此武林當中最有聲望的個人全都死了,看來未來一段時間裡面要亂起來了。」卓東來探究的看向了米亞,「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萬家生佛柴玉關不對勁兒?」

  一個被稱為萬家生佛的大好人,卻被莫名其妙的毒死了,並且連屍體都毀的不成樣子,這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是卓東來認為的整個回雁峰事件中最詭異的一點。

  這幾日他細細想來,卻是從之前米亞所作所為中發現了一絲端倪。

  她突然跑去衡山,又突然離開,還是在那樣的一種情況下離開,是不是早就料到了這其中的陰謀?

  「我只是去尋找一個人而已,沒有找到人,自然就回來了。」米亞直視卓東來的眼睛,「至於柴玉關,我想如果你肯用心去打聽這個人的過往的話,就會知道他並不是一個值得人信任的人,對他有所懷疑難道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嗎?」

  她自然是惋惜的,錯過了一個殺死柴玉關的好機會。

  經過這次的事情之後,柴玉關一定會好好的把自己給藏起來。等到他再一次出現的時候,大概就是他將那些武功秘籍融會貫通的時候。而那時的柴玉關對付起來可就難得多了。

  總歸是她運氣不好,實力不濟,怨不得別人。

  只是這些話沒有必要去跟卓東來說罷了。

  「看來你果真是不想要把我當成你的朋友。」卓東來又開始嘆氣,「不然不會這樣敷衍於我。」

  米亞:「……」

  她看著卓東來,只覺得這人真是愛演,他明明不是這樣多愁善感的人。但是每次在她的面前都喜歡裝腔作勢,搞得自己跟個憂郁美少年一樣,也是讓人無奈的要命。

  「既然你知道,我就不送客了。」她微微一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絲毫不客氣的說。

  當鄰居就好,她還能敦親睦鄰一下,逢年過節打個招呼。但是當朋友,總有一種奇怪的不祥預感,還是算了吧。

  「看來我還是要繼續努力。」卓東來簡直就像是演戲演上了癮,一臉遺憾的走了,讓米亞考慮自己是不是需要閉個關來避開這位?

  畢竟客人上門,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她也不好不招待,有時候也是挺麻煩的。

  不過還沒有等到她決定閉關,卓東來就又一次上門了。

  「卓公子前來拜訪。」門房的趙松看了正在摘梅花的米亞一眼,嘴角微微抽動,「小的已經告知他姑娘去了道觀打蘸,歸時不定。」

  趙松也不知道隔壁的卓公子到底是怎麼得罪他們家的姑娘,讓她對人如此不待見,直接對人避而不見,還想出來了一個勞什子的打蘸的借口。豈不知東都城內城外的道觀不知凡幾,想要一家家的找過去沒個一旬的時間做不到?

  但轉念一想,說不定這就是她的目的,隔壁的卓公子被支去了道觀找人,自然也就不會來林宅找她了。

  「嗯,做的很好,下次他要是來還這麼說。」米亞點點頭,將手裡面的梅花瓣丟進甕中,對趙松的行事很是滿意。

  強行朋友什麼的,她是真的承受不來,大家還是各自安好吧,誰也別打攪誰。

  「是。」趙松看了一眼那只是裝了個淺淺的底子的梅花甕,離開了。

  放眼東都,他的東家大概是最奇怪的了,主家的老爺只是開始的時候露了個臉之後就不見了,偶有來信也是說起自己安全無礙,讓小孫女不必擔心,卻從裡沒有想著要回家看看,眼看著過年了,也是杳無蹤跡。

  而東家的孫女就更加奇怪了。

  一個小孩子,還是一個身體並不是很好的小孩子,竟然能夠安心的住在這麼一棟大宅院裡。縱然她有著一手能夠鎮壓不軌之徒的武功也不免讓人覺得有些怪異……走著走著的趙松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頭頂上正有一雙眼睛看著他。

  而那雙眼睛屬於站在圍牆上面的卓東來。

  他看著趙松走遠,從牆上跳了下來,慢悠悠的循著趙松來時的路走了過去。

  今日是打蘸,日前是上香,七日前是賞雪……卓東來就算是個傻子也知道這是米亞根本就不想要見他才想出來的各種借口。

  可是他偏偏不服輸,一定要交這個朋友!

  「好興致。」他遠遠的看到正在摘梅花的米亞,出口打斷了她想要迅速離開的念頭,「腊月裡的梅花,配茶來喝味道一定很好。」

  想跑沒跑成的米亞:「……」

  她本來以為自己這段時間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沒想到卓東來居然如此的鍥而不舍,居然連招呼都不打直接跳牆過來逮人了!

  「你興致也不差,豈不知不告而入是謂闖空門?」米亞無奈的收回自己的腳步,轉身看向了卓東來,完全沒有被人抓包說謊的尷尬。

  「當日你不也是不告而入?」卓東來挑挑眉毛,反問了回去。

  那日他可沒有同意這小姑娘來救他,嚴格的來說,她也算是闖了空門。

  「喝茶吧。」米亞不想要說話了,卓東來這個人,口才實在是好,總是能夠找出來別人語言正好能夠的漏洞加以攻擊。若是跟他繼續這麼爭執下去,她這一天都不用做別的事情了。

  「自然。」卓東來微微一笑,踏入了燒著爐子的亭子。

  他發現他的這位鄰居真的是一個很會享受的人。

  這座宅子雖然沒有更改過格局,可是有些地方卻是跟她買下來的時候大不相同,比如說屋子裡面的地龍。

  入冬以來他來拜訪過一次,跟旁人的宅子不同,林宅竟然在每棟屋子易出事的燒炭取暖之法。

  倒是在這開闊的室外,四處通風的亭子裡面隨意使用燒炭煮茶,反而別有風趣。

  「說吧,找我什麼事?」米亞根本就不想要對卓東來所謂的興致發表什麼評價,她之所以在亭子裡面招待這位沒有什麼別的意思,就是不想要在堂屋招待他,給對方留下來用午飯的借口而已。

  論起臉皮厚度,米亞自覺從來沒有輸給誰過。但是她不輸,也不代表著一定就能贏。總有一些臉皮厚度並不比她差的人,能夠跟她在皮厚的程度上鬥個旗鼓相當,卓東來便是其中一個。這樣的人,自然是半點兒機會都不要給他才是最好的。

  「你最近不出門,一定不知道一件事,沈天君的後人將家財散盡,自己浪跡江湖去了!」卓東來放出了一個大雷。

  不待米亞說話,便接著說起了這件事的後續,「昔日同在回雁峰上爭奪《無敵寶鑒》的不敗神劍李長青跟他的結義兄弟為查明回雁峰事情真相,組建了仁義山莊,沈天君的後人便將千萬家財派人送到了那裡,隨後消失在了人前。」

  卓東來覺得這件事有點兒奇怪,沈天君剛死沒多久他的後人就將家裡面的財富悉數散去未免有些過於誇張了。

  沈家傳到沈天君這一代已經有兩百年,乃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世家,主支旁支不勝其數,家財更是數不清楚,如此方才造就出了一個九州王。可是現在這筆龐大的財富卻被散盡了?

  卓東來並非是不信那位沈家的後人將自己家的財富捐出的事情,只是這件事卻要打個折扣。因為在這短短的時間裡面對方不可能做到散盡家財這件事,更有可能的是他散盡的是那些浮財。而不是連同沈家的那些地產房契還有暗地裡面的力量。

  除非沈天君的後人不想要報仇了!

  可是這樣的血海深仇但凡是沈天君的後人有那麼一點點的血性又怎麼會不報仇?

  九州王沈天君多年俠名毀於一旦,最後不得不用自殺來懺悔自己的貪婪造成的後果,這是他的屈辱,也是沈家的屈辱,只因為那個造成了一切的人還沒有死,這件事也沒有徹底結束。

  若是想要找出來那個失蹤了的柴玉關,將他梟首以報父仇,那沈家的後人就絕對不可能僅僅是散盡家財浪跡江湖。

  可是卓東來又不得不承認一件事,沈天君的後人此舉竟然將他本身被破壞的差不多干淨的名譽給挽回來了一些,同時也讓被拱上風口浪尖的沈家暫時從眾人的盯視中暫時消失,倒是不失為一個好主意,那位沈天君的後人也算是有魄力有智慧……

  米亞雙目無神的聽著卓東來在旁邊絮絮叨叨,根本就不想要說話。

  實話實說,她是真的對這件事情不感興趣。

  沈天君的後代關她什麼事兒?

  若是對方查找出來到了柴玉關的下落的話,她還有興趣去湊個熱鬧,可是現在人都失蹤跑去浪跡江湖了,還能有什麼指望?

  等等!她突然回過神來眼睛一亮,「你說不敗神劍李長青跟他的結義兄弟為了查明當時的真相,創辦了仁義山莊?」

  那她豈不是可以從這裡入手?

  「說是為了查明當時的事情真相,但是也有位武林除害護一方安寧的念頭。」卓東來點頭。

  回雁峰一役的慘烈自然不用多說,便是那個他懷疑有問題的柴玉關也中毒身亡,死在了衡山雖然他一直懷疑對方只是用了一具假的屍體來偽裝成自己的屍身,本人卻已經金蟬脫殼帶著那些武功秘籍悄悄的藏起來了。可這畢竟只是他自己的推斷,並無任何證據能夠證明是真的,那仁義山莊便師出有名了。

  「如此甚好!」米亞跟卓東來此時郁悶的心情完全不同。反而撫掌大笑了起來,隨即起身,「卓兄,我有事要做,便不招待你了!」

  說罷旋風一般的跑走了,只留下了卓東來一個人在涼亭裡面守著炭盆吹冷風。

  然而他此時卻並未生氣,反而有些驚喜,他剛剛是不是聽到了「卓兄」二字?


第1298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已經不是那麼排斥跟他成為朋友了?

  覺得跟米亞的生死之交距離又近了一步,卓東來也就不在意她現在跑的無影無蹤的事情了,滿意的回到了自己的家。

  就快要過年了,今年沒有了流水這個老坑貨攪局折騰人,他倒是可以過一個熱熱鬧鬧的好年。

  至於衝出了家門的米亞,則是已經改頭換面的跑去了跟東都僅有一城之隔的汴梁城。

  她本來還在發愁現在武林被柴玉關這麼一折騰,有生力量大概已經消失的差不多干淨了,想要找到一個能夠幫忙調查他的行蹤的組織簡直就是難上加難,說不定還要她自己動手,沒想到卻突然出現了一個仁義山莊!

  既然這些人想要追尋真相,那她就給他們真相!

  一路快馬加鞭衝到了汴梁的米亞略一思忖,就給自己變了一張臉。

  於是聽聞有人要捐贈給仁義山莊大筆銀兩的李長青出來的時候就見到了一個英俊到了極點的少年。

  劍眉朗目,鼻梁挺直,嘴巴不大不小,形狀飽滿,這本應是一張完美的面孔,只是那一雙近乎透明的琉璃色的雙眼破壞了這種完美,兼之那顏色淺淡毫無血色的嘴唇跟面色,竟讓這少年有了一種不久於人世的感覺。

  「李莊主?」李長青見那少年眼睛微微轉動了一下,看向了自己這邊,連忙打招呼道,「正是在下,不知少俠是?」

  他聽聞下人時候有人要贈與仁義山莊銀兩就匆匆趕來,卻是沒有仔細聽人說來訪者的樣子,現在見到對方不免感到十分驚訝。

  「在下淳於臻,來自塞北,李莊主應該是沒有聽過我的名字。」李長青眼看著那少年微微一笑,站起來衝著他這邊拱了拱手,眼睛卻毫無轉動,不禁有了一個奇怪的想法,這少年莫不是一個瞎子?

  只是不待他說話,對面的少年便再次開口,「想必李莊主已經看出我時日不多,那我便長話短說。我此次來中原是為了一個人,一個害死了我全家一百四十二口人的惡徒。」

  只見這少年似乎是想起來了什麼痛苦的往事,竟然連臉都扭曲了一下,隨後一抹潮紅浮現在了他那瑩白如玉的臉上,「咳咳咳」

  李長青看著那潔白的手帕微微透出的鮮血,眉心都跳了一下,「淳於公子可是身體有恙?」

  明明也不是撕心裂肺的咳嗽,怎麼看著就像是隨時能夠倒下呢?

  「無事。」英俊的少年擺了擺手,將手帕塞回袖中,示意自己沒有問題,伸手將放在桌子上的箱子打開,露出了一堆晃的李長青眼花繚亂懷疑人生的各色珠寶,「我本來是想要找到那惡徒復仇,只是沒想到我的身體太不爭氣,來的太晚,那人已經假死遁走,再也找不到他的消息。」

  他短促的笑了一聲,「沒想到就在我失望的准備回家等死的時候,卻得知了仁義山莊的消息,特地趕來,還望李莊主不要見怪。」

  他說到那人假死遁走的時候李長青便已身軀劇震,此時終於忍不住脫口而出,「你說的那個假死遁走的人難道是」

  「便是萬家生佛柴玉關。」英俊少年那雙仿佛是白玉鑄造而成的手此時已經握成了一團,臉上露出了一個奇異的笑容,「我知道你一定很奇怪為什麼我說他是一個大大的惡人,可惜我時日無多,不能帶你去見一見被他害死的人的家人。」

  說到這裡,少年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事,眉頭皺了起來。不過他很快就平靜了下來,繼續說道,「不過我卻可以給你一點兒提示。柴玉關的父親柴一平本是鄂中巨富,家資豐厚,妻妾成群,子息繁茂。只是這一切都在柴玉關十四歲的時候消失了,柴一平一家老少十余口一夜之間盡皆暴斃,只剩下了一個尚未成年的兒子柴玉關。只不過這個時候他還不叫柴玉關,而是叫做柴亮。」

  李長青聽到這裡,身體不自覺的抖了抖,但卻並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眼前這少年的話還沒有說完。

  「後來他跟鴛鴦蝴蝶派的淫賊廝混,家財散盡之後又拜入了少林門下為僧。少林苦若大師本以為他年少被賊人哄騙。如今回頭是岸,便悉心教導於他,可是沒有想到他居然趁著苦若大師閉關之時偷偷潛入了藏經閣,偷學武功。只是他藏的不夠深,終究還是被藏經閣僧人發現了蹤跡,不過礙於苦若大師的求情,他被逐出少林的時候並未被廢去武功。」少年的聲音清脆如玉珠相擊,可是說出的話卻讓人感到全身發冷,「後來他又拜入十二連環塢,勾引了幫主的寵妾助他卷走幫中財富,逃到了關外。」

  少年說到此處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衝著李長青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你猜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李長青只覺得渾身發冷,竟然說不出來話了。

  他自然是懷疑過柴玉關的,別的人縱然是死去之後依然能夠辨別屍身,只有他,除了那屍體上的衣服之外,竟是沒有別的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了。而且那紙條上戲耍眾人的字跡,分明就是他的筆跡!

  但懷疑也只是懷疑,他並沒有證據證明這所有的一切真的是柴玉關做的。可今日這少年說出的事情,卻每一件都讓他心裡發寒!

  見李長青不說話,少年只是笑了笑,就接著說了下去,「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他只是將那個跟他私奔的女人送給了一個專門玩弄女人為樂的色魔表示自己的忠心,獲得庇佑。等到有人在亂葬崗發現那個女人的屍體的時候,她已經不成人形,面目也蒼老的仿佛是老嫗一般。」

  少年幽幽的嘆了口氣,「再後來的事情,我卻是不想要說了。若是李莊主想要知道,便自己派人去查探吧。」

  他拍了拍那只箱子,「這些便送給仁義山莊作為查探柴玉關行蹤的費用,希望李莊主能夠盡早找到這個人面獸心的惡人,用他的人頭來告慰那些受害人的在天之靈。」

  說罷,他起身就要離開。

  「等等!」李長青回過神來,急忙阻止,「淳於公子這是去往何處?」

  他見這少年身體瘦弱,仿佛風吹便倒,剛剛又咳的那般可怖,委實是擔心這少年真的如他自己所說那般時日無多。

  「自然是去我的埋骨之地,淳於家的人,總不能死在外面!」那少年只哈哈一笑,衝著李長青拱了拱手,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仁義山莊。

  李長青眼睜睜的看著他越走越快,瞬間就沒有了蹤影,不禁愣在了門前。

  「二哥?」從外面回來的連雲天看著愣愣的站在大門前的李長青一臉詫異,「你在這裡做什麼?」

  天氣這麼冷,他有重傷未愈,站在這裡豈不是給自己找罪受?

  「弟?」李長青被連天雲從愣神中喚過來,「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他弟不是出門化緣去了?

  「別提了,我去的時候正逢朱老爺出門訪友,看來還是要二哥你年後再跑一趟。」連天雲嘆氣道。

  他倒是沒有懷疑天下第一首富朱老爺避而不見,此人樂善好施的名聲遍傳天下,卻是不會做出這等事情的。

  只是實在是不巧的很,偏偏遇上了他出門訪友,也只能暫時擱置。

  「……朱老爺那邊倒是不用太著急,日後再去求助便是。」李長青沉默了一下說道,「你隨我來。」帶著連天雲進了大廳。

  「這是?」連天雲看著那一整箱子的珠寶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莫不是塞北的那群強盜們終於決定洗心革面,捐了家資贖罪?」

  「是塞北的人,可是卻不是那群強盜。」李長青嘆了一口氣,將之前發生的事情說與連天雲,「我觀此人雙目宛如琉璃,晶瑩剔透,這樣的人怎麼會在武林中籍籍無名?」

  事實已經證明了對方並非是一個瞎子,那這樣長相奇特的人怎麼會一點兒名氣都沒有?

  李長青上了一次柴玉關的當,此時宛如驚弓之鳥,卻是不敢相信任何陌生人了。

  便是那少年說的事情再是言之鑿鑿,他也抱著懷疑的心態,而不是照單全收。

  「姓淳於的琉璃眼瞳之人?」連天雲陷入了苦苦思索當中,只覺得李長青的形容聽起來竟然莫名的耳熟。可偏偏卻想不起來到底是在什麼地方聽過這個名字。

  反倒是結義兄弟的老大齊智,聽了李長青的話呆了一呆。

  「大哥,你知道這個人?」李長青跟連天雲異口同聲的問道。

  「我也不知我猜測的對不對。」齊智有些猶豫,「六十年前,塞北確實是存在著一個有著琉璃瞳的家族,只是那個家族早在四十多年前便已經被滅族消失,也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姓氏,只知道這個家族的人名字全都是珠寶玉器跟珍貴之物的單字。你說的這個淳於臻相貌跟名字倒是符合他們的特征,可……」

  一個已經滅族了的家族,難道真的還會剩下來族人嗎?

  「倒也不是不可能,也許他們當初並沒有滅族,只是藏了起來而已,後來又遇到了柴玉關,才只剩下了淳於臻一個人……」李長青想起了之前那琉璃瞳的少年的樣子,心中一動,提出了一個可能性。

  他們終究不是塞北之人,自然沒有辦法知道那裡發生的事情,真相到底是什麼也就無法確定。

  「但是有關柴玉關的事情,我們卻是可以去查證一番的。」他搖搖頭,摒棄了那琉璃瞳少年的身世,說起了柴玉關。

  那少年不管是不是真的被滅了門跟他們沒有關系,真正需要他們去查證的是柴玉關!這個很有可能是真的詐死的萬家生佛!

  米亞卻是沒有他們這麼糾結,資助了一群跟柴玉關有仇的人之後,她心情好的很,甩掉了腳上的木頭假腿,又變成了那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

  只是她穿著男裝,身量也尚未長成,看上去倒像是一個眉清目秀的男孩兒了。

  此時她正在汴梁的街道上漫步,左顧右盼的在各種小攤行流連忘返,手裡的東西也是越來越多,到了最後竟然提著一串的油紙包回到了客棧。

  雖然送出去了一箱子的金銀珠寶,可是米亞的心情卻好的很,只因為她不用自己去建立一條渠道來尋找柴玉關的蹤跡了。

  再說了,那一箱子的金銀珠寶又算是什麼呢?只不過是一些堆在角落裡面生灰的物件兒而已,如今能夠派上用場卻是極好的。

  實際上她還有點兒惋惜,如果不是現在的這個身體太小,她使用的身份又是一個千裡迢迢從塞北來到中原復仇的人的話,還可以給出更多的東西來為通緝柴玉關的事情添磚加瓦!

  只是終究是條件所限,也只能暫時這樣的了,倒是日後可以尋找個機會繼續給仁義山莊的行動增加籌碼。

  不過到那時候又要換一個身份了。米亞嘆了一口氣,這種滅族的人身份也只能用一次,還不能大張旗鼓的用,否則不免會招來諸多的麻煩。還好,她在得到了那本百曉生的著作之後又去東都的鬼市尋覓到了另外幾本雜談,倒是給她補充了不少這裡的信息。

  「百曉生啊百曉生,你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還是說你本就是一個家族,才會世世代代的將武林中的事情記錄下來?」米亞捏著那本十年前的雜談眼神奇異,上面的百曉生的署名卻又跟她最初得到的那本不同了。

  但這對她來說卻是無所謂的。

  米亞本就沒有指望李長青對她有多麼的信任,她所求不過是讓這些人盡早的把目光給集中在柴玉關的身上,好早日將這人找出來干掉,省的以後麻煩越來越多。

  從這一點來看,她的目的確實是達到了。雖然李長青沒有明說,但她能夠從他的態度中看出來此人對柴玉關已經有所懷疑,她現在給這個懷疑增加了一些佐證,想必仁義山莊會少走很多的彎路。

  唯一令人遺憾的是,她不能靠著仁義山莊的人去尋找白飛飛所在的下落,將她從白夫人的手中救出來不管白飛飛多麼的可憐,她都是練了幽靈門武功的人。而距離幽靈門被滅門一事也只不過是過去了幾十年。更要命的是,誰又知道這些人會不會把怒氣給發泄到柴玉關的女兒身上呢?

  「真是一件令人為難的事情啊。」米亞嘆息一聲,將那本雜談塞進了自己的小包裹裡面,拎著下了樓,離開了這家客棧。

  她此行事情已了,自然不會在這裡繼續停留下去,還是早日回家,過上一個熱熱鬧鬧的年才是最好。

  「莊主?」無垢山莊的下人見連城璧動也不動的看著一個方向,忍不住呼喚了一聲。

  他們還要去仁義山莊,不能在路上繼續耽擱時間了。

  「走吧。」連城璧收回了目光,也許是他看錯了……

  當下連城璧帶著無垢山莊的隨從,趕去了仁義山莊。他父親死的不明不白,他這個做兒子的總要為他討一份公道。仁義山莊是個很好的工具,想必會查出來那個在幕後制造了無敵和尚的武功秘籍在衡山回雁峰消息的人到底是誰!

  米亞不知道李長青今日一連迎來了兩個大金主,她正坐在車上晃晃悠悠的往回走。

  來的時候她心情急切的很,騎馬騎得腿都發疼,柔嫩的肌膚也磨出了水泡。現在事情解決了,她就不想要繼續折騰自己了,只慢慢的往家走,能夠在年前趕回去就好。

  也許是最近遇到的糟糕事情太多把壞運氣都給用完了,米亞的回程路倒是沒有遇到任何的挫折跟意外,順當的很,在小年的前一天回到了東都。

  「謝天謝地,小姐你總算是回來了!」趙娘子看到從後門跳進來的米亞,先是嚇的拍了拍胸口,隨即大喜。

  大過年的,東家突然跑了出去不見蹤影,換了誰也是不安心的。特別是這個東家的大人常年不在家,只有一個小姑娘守著家的時候,趙娘子真是時不時的要擔心自己會因為東家莫名其妙的失蹤而失去這份收入頗豐的活計,那未免也太過悲慘了她拿到這麼多月錢的活計還沒干幾個月呢,沒了之後去哪裡再找一個主家這麼省心的活計啊?

  懷著這種忐忑的心情,趙娘子最近這幾天連覺都睡不好了,現在見到米亞回來。即便是這種回來的方式也是高興的緊!

  當下開門去將米亞的馬給牽了進來。

  米亞見她行動這般順暢,眨眨眼睛,勾起了嘴角。人果然是會習慣一種生活的,就像是趙娘子。在林宅住了一段時間之後,已經能夠面不改色的無視各種反常的事情了。

  當下她心情大好,「明日便是小年,下了夜,讓阿吉去地窖裡搬幾壇好酒,大家一起樂呵樂呵!」

  過年嘛,就是要高高興興的才好!早在她離開之前,便囑咐了廚娘,讓她開始采購過年年節用品,現在正好用上。

  「阿吉……」趙娘子聽聞米亞的話,就差沒有把臉皺成一只風干了的橘子,只是見米亞正在興頭上,也不好說什麼了。

  跟最初只有一個廚娘、一個燒火丫頭、一個灑掃丫頭、一個花匠、一對看門看院子的夫妻的林宅比較起來。僅僅只是過去了幾個月的時間,就已經是換了個模樣了。

  不但多了上夜的嬤嬤跟小丫頭,還多了個負責處理內宅各種事情的自梳娘子,以及平日裡照顧馬匹跟驢子、出門的時候駕車的馬夫……讓這座宅子終於有了幾分大戶人家的影子。

  按理說,白日裡趙松看門,晚上還要有一個值夜的老蒼頭才是。但阿吉這個平日裡神出鬼沒的花匠卻自告奮勇的承擔了這項任務。

  而他們的東家小姐,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思,居然也允了他的請求!

  想到要跟這個平日裡一聲不吭,存在跟不存在沒有區別的人打交道,趙娘子就感覺心裡不舒服。這種不舒服來的莫名其妙,但是她卻知道,自己是完全不想要跟阿吉這個人打交道的。

  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只因阿吉這個人實在是活的了無生趣,讓趙娘子這樣風風火火性子的人煩的很。

  可既然主家發話了,她也只能照著做。至少阿吉的力氣大的很,比她那個沒用的丈夫強多了,不用吭哧吭哧的來回折騰才能把酒壇子從地窖裡面給拿上來。

  她這邊捏著鼻子跟阿吉合作的不情不願,那邊回到了家的米亞又遇上了讓她無奈的卓東來。

  「你事情辦完了?」坐在堂上的卓東來喝著林宅的小丫頭端上來的君山銀針,笑吟吟的看著米亞問道。

  他那日雖然被米亞給丟在了院子裡,但心情卻是愉悅無比。而且這次他聽聞她回來了的消息上門拜訪,也沒有了之前的那種敷衍,是被小丫頭一路引到了大堂當中的。如此這般的待遇,自然讓他心情好了起來。

  「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米亞看著卓東來這個樣子,只覺得頭疼。

  「你問。」卓東來很痛快的回答。

  「你為什麼一定要跟我做朋友?」米亞忍無可忍的問,只覺得這人簡直就是荒謬的很,也偏執的要命,跟她做朋友難道還能讓他有什麼奇怪的成就感嗎?

  「因為你是一個適合當朋友的人。」卓東來放下了茶杯,說的很慢,也很認真。

  「我是一個適合當朋友的人?」米亞毫無形像的指著自己的鼻子,不知道第幾次感到自己對卓東來的思維方式感到無法理解,她適合當朋友就一定要跟他做朋友?這什麼奇怪的理由啊?

  「不錯,遇到你這樣適合當朋友的人。若是不能成為你的朋友,那一定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卓東來點點頭說,「我人生中的遺憾已經夠多,不想要再留下一個遺憾。」

  一個人可以沒有親人,沒有妻子,沒有情人,可是卻不能沒有朋友。

  他活在這個世上的時間雖然不長,卻已經經歷了太多的遺憾,跟這個願意對陌生人伸出援手的姑娘成為朋友,是距離他最近,也是最容易抓住的一根生命中最重要的稻草,那種比太陽還要耀眼的光芒,他絕對不會放棄!


第1299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人就是這樣奇怪,總是想要抓住一些自己沒有東西,似乎是只要抓緊了,就彌補了自己無法擁有這些東西的空虛感一樣。

  就像是卓東來,在過去的十幾年生活中已經被流水給折磨的心理扭曲。他自卑多疑,狡詐毒辣……幾乎具備了所有大魔頭的必備品質。可是他自己卻偏偏並不喜歡這些品質,一直都在追求那些他所不具備的東西。

  比如說那種很暖和很暖和,不會像是烈火一樣灼傷人,但是卻足夠讓冰天雪地裡的他感受到溫暖,不會被凍死的光。

  就是這光被他煩的要命。

  米亞瞪著卓東來,試圖分析一下他的心理歷程,找出他這麼執著的原因,但是想想還是放棄了折騰自己。

  不管怎麼樣,卓東來都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那分析出來也沒有用,只會讓她更心塞而已!

  所以她決定還是滿足他的願望,不但要滿足,還要滿足到底,讓他別一天到晚瞎折騰她總有種奇怪的感覺,要是任由卓東來這麼繼續折騰下去,那對方就不僅僅是想要跟她交朋友了。

  得不到的最好,為了避免以後他情緒上頭,還是把這口子給堵上吧。

  「我們結拜吧!」她一把抓住卓東來的手,緊緊盯著他的眼睛認真的說,語氣十分誠懇。

  「什麼?」卓東來呆住了,他感覺自己的聽力可能出現了一點兒問題,要不然怎麼會聽到這種話?

  「我是說我們結拜為兄妹吧!」米亞表情不變,抓著卓東來的手卻更加用力了一點兒,「我覺得我們志趣相投,又有過命的交情,就應該義結金蘭才是,難道你不這麼認為嗎?」

  眼看著卓東來的臉慢慢的變得空白了起來,米亞再接再厲,跳了起來拉著他往外走,「琥珀,琥珀,把我臥房裡的香爐跟那盒茉莉香拿出來!」

  她一邊拉著卓東來往院子裡走,一邊高聲喊著小丫頭准備香案,抓著卓東來的手緊的要命,半點兒都沒有松開的打算。

  「……黃天在上,後土在下,今日我林亞與卓東來結為異姓兄妹,從此相互扶持……」米亞拉著卓東來跪在涼亭中小丫鬟拿來的墊子上,手裡面還捏著幾根燃燒著的香,大聲說罷,將那香插進了香爐裡面。

  然後拉著迷茫的跟著她走完了整個流程的卓東來,眼睛明亮的仿佛是天上的星星,「大哥,從今往後,我們就是比親兄妹還要親的兄妹了!」

  全程都在懵然狀態中的卓東來:「???」

  剛剛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既然我們已經是兄妹了,那大哥你便跟我們一起過年吧,也免得一個人不好置辦年貨。」然而米亞的嘴巴就像是連珠箭一樣,根本就沒有停下來讓他思考的時候,「除夕守夜,大哥你想要吃什麼餡兒的餃子?豬肉?牛肉?鲅魚?三鮮?全素……」

  各種各樣的餡料從她的口中說出,完全不給卓東來說話的機會。甚至她還把這種關心從食物上延伸到了別的地方,「大哥身量見長,也該裁幾套衣裳換著穿了,正好庫房裡還有幾匹適合裁制男裝的料子,我讓人拿來給你挑選。」

  她一邊說一邊不等卓東來回話,就召喚了管事的娘子,「葉娘子,去把庫房裡面的甲字號架子上面的布匹都拿出來,讓我大哥挑選。」

  「全部?」葉娘子聽了米亞的話驚了一下,有點兒不敢確定的問。

  「自然是全部!」米亞肯定的點點頭,又想起來了什麼,「不行,把乙字號上面的那些也拿過來,再拿一些丁字號的一起。大哥不但要做外套,還要做一些裡衣跟靴子……啊。對了,還有那兩箱皮子,都不能落下!」

  交代完了葉娘子,米亞笑眯眯的拉著卓東來的袖子把他往堂屋裡面拖,「我素來喜歡漂亮的東西,之前囤積了不少的料子,正適合大哥這樣儀表堂堂的人!」

  說完似乎是想起來了什麼,吩咐旁邊的小丫頭碧玉,「讓六子去請錦祥齋的師傅過來,就說我要給家人做衣服,讓他帶著料子的本子跟樣紙一起。」

  「是。」碧玉眼觀口口觀鼻鼻觀心,比米亞大不了多少的年紀卻冷靜的要命,聽了吩咐就往外走。

  她跟著爹娘趙松跟趙娘子住進了這林宅已經有段時日。雖不能說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但各種驚奇的事情見多了,也算是練就了一身處亂不驚的本事。至少見到葉娘子指揮著人把兩百多匹的料子搬到廳堂裡面的時候是絕對沒有出現什麼驚慌失措的樣子,只是淡定的去吩咐跑腿的小廝,讓他去尋了綢緞莊的大師傅來給卓東來做衣服。

  而卓東來,則是在終於緩過神了之後,被米亞這種操作又給震驚了。

  「……做衣服用不了這麼多的料子吧?」他看著如流水一般被搬進來的布匹,不知為何竟然打了個冷顫。

  「怎麼不用?」米亞驚奇的看著卓東來,「做衣服這種事情就是要多選才能知道什麼樣的最適合自己。而且這些料子材質各有不同,不親自嘗試一下,大哥又怎麼知道哪樣穿在身上舒服,哪個穿在身上不舒服?」

  「可是」卓東來剛想要說話就被米亞打斷了,「別可是了,布料這種東西本來存放的久了就容易失去光彩,趁著它們失去光澤之前制成衣服才算是不枉費它們被制作出來一場!」

  她笑眯眯的拿起了一匹深紫色的錦緞,隨手甩開,走到卓東來面前開始往他的身上裹,「我見大哥似乎格外青睞紫色,那便先試試這些紫色的緞子。」

  被米亞用錦緞圍住的卓東來:「……」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然而預感畢竟只是預感,遠不到切實的程度。

  沒過多久,錦祥齋的大師傅便帶著自己的幾個小徒弟一起進了林宅。

  本來這種臨近年節的時候他們都是只賣一些成衣的該做衣服的早在年節到來之前已經做完了,只等著新年穿新衣了,這種還有幾天就過年了才想著要做衣服的是少之又少。但誰叫林宅家的主人是他們店裡面的大客戶呢?

  身為東都城內數一數二的布莊,錦祥齋只是在過去的幾個月時間裡面就往林家的宅子裡面送了不下百匹的料子,這還不算這家小姐在他們這裡預定的各種稀有昂貴的布料。這樣的客人,別說只是讓他們上門提供布料跟樣式供以選擇了。就算是讓他們量體裁衣,把這些料子給制作成衣服那也是必定要趕工處理的自己做不完就雇佣別的店裡面的師傅做,總要讓店鋪的大客戶滿意才是!

  於是卓東來就被拉著開始挑料子試款式,從早上到晚上,太陽都快要落山了,也只是吃了幾口米亞所謂精心准備的甜品「紅豆綿沙」剩下的時間都在被裁衣的師傅跟小工圍著轉。

  順便聽著坐在一邊喝茶的米亞做出各種各樣的點評,「這個不要,樣式太老氣,不好看;那個不行,太深沉,看著心情不好;這個好,襯著我兄長面如冠玉;那個也不錯,恰如我兄長雍容華貴……」

  她那張漂亮的小嘴巴從早上開始就沒有停止過說話,潤喉的茶水更是一杯一杯的往嘴巴裡面灌。以至於到了掌燈的時候,卓東來都已經覺得自己搖搖欲墜,眼睛發花又耳鳴,她竟然還能遺憾的對錦祥齋的大師傅說讓他明天再來繼續!

  「這時間真是不經用,只是試了幾個款式而已,一天就過去了。」米亞搖頭嘆氣,將已經定下來的料子放到了一邊兒,笑盈盈的對卓東來說,「明日大哥跟我一起用早飯吧,正好用完早飯後把這些剩下的料子也給試了。」

  今天一天才試完了幾十匹布料而已,那明天自然是要繼續才能把這一屋子的布匹給試完!

  「!」卓東來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竟然感覺自己的小腿肚子都有點兒發顫。

  他今日倒是沒有說幾句話,但是莫名的,卻感覺自己的喉嚨有點兒發澀,說出話來都十分艱難,「明日就不必了吧?今日試的這些已經夠我穿上很長一段時間了。」

  卓東來這話說的干巴巴的,就連眼睛都轉動的十分緩慢。他今日一天受到的刺激竟比過去十幾年受到的刺激還要多,還要大。

  跟流水一起生活的日子固然有時候很難熬,對方看著他的眼神也讓他不舒服。可是這種過度的關心也讓他有點兒發毛啊!

  光是回想一下今天他像是一木頭樁子一樣的被擺弄來擺弄去的嘗試各種料子裹在身上的感覺,卓東來就有種渾身發麻的感覺。更要的是,這種發麻的感覺按照米亞的意思來看,居然還要持續好多時間。直到她把所有的料子都給試了個遍為止。

  即便是心理素質強大如卓東來,也有點兒扛不住這種瘋狂的熱情了,他覺得自己需要一點點獨立的私密空間來好好安靜一下,也讓他現在嗡嗡作響的腦袋休息休息。

  然而米亞怎麼可能放過他?

  「大哥此言差矣!」她嚴肅的說,「人靠衣裝,出門在外,先敬衣裳後敬人。若是沒有一件好的衣裳,被人瞧不起豈不是冤枉的很?」

  可我又不是做官經商的,哪裡用得著什麼先敬衣裳後敬人?卓東來想要反駁米亞,可是她卻沒有給他機會,「此事不必再議!聽我的!」

  她小手一揮,表示這件事沒有轉圜的余地,隨後又笑嘻嘻的說,」試了一天的衣服,大哥也應該累了,我們先去用飯,明日繼續。」

  說罷,便往外走,一邊走還一邊對卓東來推薦各種美食,「今日蘇娘子燉了鴿子湯,最是適合當令進補,大哥一定要試試才好。」

  說話間竟是一點兒都不給卓東來機會,每次見他想要說話都立刻出言把他想要說的事情給堵在肚子裡面。

  這還不算是完。

  等到卓東來終於吃完了晚飯,身心俱疲的回到了自己家休息,米亞也沒有放過他。

  「我知道大哥憂思深重,平日睡眠淺淡,特地准備了安神香。」她居然跟著卓東來一起回了他家,手上還拎著一只裝滿了各種香料的箱子,並且毫不避諱的進了卓東來的臥房。

  「這香是我專門求了制香大師制作的好東西,裡面特地加了能夠助眠卻不會上傷身體的藥材,保證讓大哥一覺到天明,再也不受睡眠淺淡的困擾……」米亞繼續喋喋不休的說著,就好像是今天說了那麼多的話對她毫無影響一樣。不但在卓東來的臥房裡面點燃了安神香,還一樣一樣的開始報這香裡面所包含的材料的名字,聽的他整個人都麻木了。

  「天色不早了,大哥好好休息,小妹明日再來尋你。」眼看著天色暗淡了下來,米亞抿嘴一笑,退出卓東來的臥房,貼心的幫他關好了門,直接從圍牆那邊跳到了自己的家。

  不就是想要跟她做朋友嗎?

  她不但給他升個段數,晉級到更加緊密的結義兄妹的關系,還會全力以赴的讓他感受到一個好朋友是怎麼關心他的,完全就是家人一般的溫暖!

  可惜卓東來被這家人一般的溫暖給搞得有點兒受到驚嚇,一晚上都沒有怎麼睡好。

  而比一晚上都沒有睡好更加糟糕的是米亞大清早就跑到了他的臥房門前敲門,「大哥,大哥,你醒了嗎?醒了就趕緊起床,我們還繼續去試料子!」

  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將卓東來從被布料裹住身體不能呼吸的噩夢當中喚醒,同時也帶來了另外一場噩夢。

  「大哥,大哥,你醒沒醒啊?」門外的米亞就像是一只嘰嘰喳喳的小鳥,根本就沒有停歇的時候,她不但用自己的聲音來喚醒卓東來昨日裡痛苦的記憶,還加了輔助的聲音,把門板敲的梆梆的響。

  卓家的下人們此時全都噤若寒蟬的站在一邊,一個個的連呼吸聲都小的幾乎聽不見。只因隔壁的瘋姑娘居然一大清早上就從牆的另外一邊跳了過來,直奔著主子的房間去了,讓他們連攔都攔不住。

  也不敢攔。

  誰不知道昨天這這宅子的主人剛剛跟這小姑娘義結金蘭?現在這小女孩兒就是這宅子的另外一個主子,誰敢攔著她?

  只是這些人眼睜睜的看著米亞咣咣的敲著卓東來的門,不免心驚膽戰,生怕這位主子一怒而起,大家都要倒霉。

  然而還沒有等到卓東來一怒而起,那個粉妝玉琢的小姑奶奶就又開始作妖了,「大哥,你要是再不起床,我就自己進去叫你了!」

  米亞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明明可愛的緊,可是看在一眾人等眼中卻宛如惡魔,讓人恍惚間覺得這莫不是個瘋子?居然大清早上的要闖進一個男人的房中?

  縱然這個所謂的男人其實也只不過是十三歲而已。可在這個三十歲就已經是做祖父祖母的時代當中,十三歲已經夠大的了。至少,若是卓東來想要成親,東都肯定是有無數的媒婆願意踏破門檻為他求取一位淑女為妻的!

  「……我醒了!」躺在床上的卓東來為了避免米亞真的闖進來,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醒了的事實。

  因為他知道他這個新出爐的義妹向來是說到做到,只要是她想要做的事情就總是能做到,絕對不會出現什麼只說不做的情況。這也就意味著如果他真的裝睡不出門的話,她就真的會衝進來把他從床上拖起來!

  卓東來一點兒都不想要享受這種被叫醒的待遇。所以縱然是他再不願意被米亞拖著去試衣服,也只能起床。

  但在自己的家中,他總是有一點兒特權的。

  站在床前,他慢吞吞的穿著衣服,比平時的速度慢了不知道多少,不了解他的人還以為他這會兒是受了什麼傷行動不便呢!

  可惜,站在門外的是米亞,她很清楚這位義兄根本就沒有受傷,所以只是微微一笑,揚聲道,「大哥,你可是昨夜沒有休息好?需要我進來幫你穿衣嗎?」

  門外的眾人跟門內的卓東來瞬間表情同步,一臉驚恐。

  「當啷!」端著水盆走過來的小丫頭手一抖,臉盆就跟潔白的毛巾一起掉到了地上。

  「怎的如此不小心?」管家聲音發抖的呵斥小丫頭,隨後三步並做兩步衝了過去,撿起地上的臉盆跟毛巾,「笨手笨腳的,跟我來,好好學學怎麼端水!」

  他一手拎著臉盆,一手拎著自己的女兒的衣領子,把小丫頭給拖走了。

  其他的下人們:「……」

  眾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冷顫,紛紛做鳥獸狀散去,只留下了卓東來門前的米亞,「大哥?」她好整以暇的敲了下門,「需要我幫忙嗎?」

  「不必了!」門吱呀一聲開了,穿戴整齊的卓東來板著臉走了出來,「我這就去洗漱,你稍待片刻。」

  說完,他竟是急匆匆的走了。

  「呵呵。」米亞看著他落荒而逃的樣子微微一笑,一個早起喚醒就嚇成了這樣,這才哪到哪啊?

  她慢悠悠的循著卓東來的腳步,遠遠的綴在他後面,讓他能夠看到自己,卻不至於有種十分緊迫的被盯著的感覺,跟著一起到了水房。

  「大哥,你每日便是這樣對待自己的臉的?」等到她晃到了水房,卓東來已經洗完了臉,正用帕子在臉上胡亂的擦拭。

  不待卓東來回答,她又自說自話,「我前些日子才做了些潤膚的膏脂,待會兒讓人送過來一些。東都雖不是塞北那樣強風凜冽之處,可也並非是江南的柔風麗水,冬日裡不塗些潤膚的膏脂,皮膚容易夋裂,對身體不好。」

  沒有分寸感這種事情她可是太了解了。但凡是能讓卓東來感到不自在的事情,她就一定要做,還要做的好!

  卓東來:「……」

  他很想要說一句他對潤膚的膏脂沒有興趣,她不必費心。可是又擔心他說完這句話之後米亞用十句話百句話來堵住他的嘴,最終也只是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我們去吃早飯吧。」米亞看著卓東來欲言又止的樣子,心情十分美好,眉毛眼睛一起彎了起來。

  就看你什麼時候能夠受不了!

  米亞現在直接把自己代入到了一個控制狂魔的角色裡面,就是要瘋要沒有邊界感,搞得卓東來受不了的躲著她才好!

  只是她卻沒有料到本來郁悶的很的卓東來看著她笑的開心,竟然覺得這種早上被強行叫起來的事情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了。

  不就是試料子看衣服的款式嗎?

  舍命陪君子不外如是!

  還是太過天真了,米亞又怎麼會輕易的放過他?

  試料子只不過是她給他安排的一個項目而已,後續還有更多有趣的生活等著呢,怎麼可能就這樣讓他輕輕松松的達到自己的目的?

  並不知道米亞險惡用心的卓東來很快就見識到了一個小姑娘到底有多可怕。

  試料子、逛街、聽說書的、外出賞雪爬山……除了除夕那日她乖乖的在家裡面守歲之外,平日裡他這位義妹簡直就是充分的詮釋了一下什麼叫做活猴子!

  每日裡大清早上的就翻牆咣咣敲門,卓宅的所有下人們都被這種行為給搞得條件反射到看到她的身影出現就趕緊遠離卓東來的房間,免得不小心看到東家的狼狽狀態;接著就是各種各樣的美食早餐,不僅僅是林宅家的,更有林家的小姐偶爾心血來潮拖著他們東家跑去街上覓食,各種東南西北口味齊飛,經常搞得卓宅的主人的味覺因為承受各種衝擊而導致沒有什麼胃口;到了白日裡,又是各式各樣的活動沒有個停歇。直到天色晚下來才能歇一口氣回到家中休憩。

  可是即便是回到家中臥房休憩,卓東來也逃不過米亞的魔掌!

  什麼噓寒問暖之類的就不用說了,她還提供各種味道的安神香跟潤膚的膏脂!若只是提供這些東西也就罷了,大不了卓東來不用。可問題是她不但提供了,還天天拉著卓東來探討這些物品的藥性跟使用體驗,像極了一個喋喋不休的推銷不靠譜東西的江湖騙子。

  以至於即使她送給卓東來的東西非常好用,也讓他有種腦袋被一窩馬蜂給圍住了的感覺。


第1300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可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一個人能夠對另外一個人無微不至到什麼地步?

  這問題如果三個月之前問卓東來的話,他肯定是回答不出來的。因為他見過的最體貼的人也就是家裡面的管家了,他會按照季節的劃分提醒家中的人加衣服,也很會看眼色,從來不會做出什麼讓人不高興的事情。

  可是現在問他的話,他就會告訴你,無微不至其實是一個很可怕的形容詞,因為這往往意味著被無微不至的人已經快要沒有了喘息的空間。

  吃飯、穿衣、出行……米亞簡直就是無微不至的關心著他!

  剛開始的時候,她還不熟悉卓宅,涉及的到事情不多,只是喜歡拉著他試料子逛街吃東西到處跑而已。但是等到她熟悉了卓宅之後,卓東來才發現一個人可以對另外一個人的生活關心到什麼地步。

  吃的就不用說了,他的這個義妹是個美食老饕。自從她接管了他家內宅之後,卓宅的支出簡直就是打著轉的上升,數字高到管家拿著支出來請他批示的時候手都是抖著的。

  只因為這位姑娘真的是完美的展現了什麼叫做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不但原材料要好的,制作的過程也要要一條一條的嚴格規定,更不用說是那些邊邊角角的,僅僅只是一個月的時間而已,卓家的廚房就變成了快要可以隨時作為接待天子巡幸的所在。

  用某個知名不具的人的話來說,便是皇帝老子的挑剔程度也不過如此了!

  這僅僅只是吃的方面,米亞不僅定制了每日的食譜把各種相生相克的食物的牌子掛在了廚房門口,還強迫卓東來把後面的東西給背下來。

  「好男兒志在四方,我知道大哥總有一天是要出去闖蕩天下的,到時我不在你的身邊,沒有人關心你這些事,萬一要是被人暗算了怎麼辦?」米亞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裡面全是誠懇,「不遭人妒是庸才,大哥這樣的人中龍鳳定是會被那些小人所羨,萬事還是要小心為妙。」

  她說這話的時候直直的盯著卓東來的眼睛,裡面全是責怪他對未來不上心,似乎是在說她都這麼用心的整理了這些東西,他怎麼能一點兒都不在意呢?

  尚未修煉成為陰險狡詐又狠毒辣手的卓東來被她這麼一譴責,不得不痛苦的每天背一堆的各種食物相生相克的知識。這還不算是完,因為有一天米亞突然對他說,她從家人的藏品中找到了兩本經書,一本醫經,一本毒經。

  「我跟大哥一起學習這其中的知識!」卓東來到現在想起來米亞那天仿佛是能放光的眼睛都覺得腦袋發沉,他怎麼就一時間被她那充滿了誘惑力的語言跟表情給蠱惑了呢?

  又沒打算當一個醫學聖手,他為什麼要每天讀這些艱澀的要死的書籍,還辨別草藥啊?

  沒錯,為了學習這些醫學上的知識,米亞還特地的雇了一個老大夫來為兩人講解基礎的知識,又盤下了一個藥房,天天拖著卓東來上課!

  再加上什麼玉器品鑒、畫作鑒賞跟各種金石古玩之類的課程,卓東來每天的時間都被安排的滿滿的。

  早上被米亞強行拖起來,美其名曰一日之計在於晨,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多學點兒東西不會有壞處;白日裡學習各種他一點兒興趣沒有的知識,並且每天換著樣的吃不重復的美食,吃的他都快要對美食這種東西產生了逆反心理;晚上睡前也不得安寧,要被拉著賞析米亞的各種作品……

  說老實話,他一直都覺得挺奇怪的,明明米亞這個小小的年紀正應該是長身體嗜睡的時候,怎麼就這麼有活力?

  他睡了她沒睡,她醒了他沒醒,明明每天兩個人學習的東西一樣。但是偏偏米亞就是能夠抽出來更多的時間來做別的事情,簡直讓卓東來有種恍惚的感覺,他的這位義妹其實會分……身術吧?要不然為什麼每天都能這麼神采奕奕的像是永遠都有用不完的精力?

  「看看這個,我專門為大哥雕刻的玉簪子!」麻木的卓東來突然聽到了米亞那永遠都活力滿滿的聲音,竟然不自覺的抖了抖身體。

  他義妹自從前段時間被東都太守家的女公子請去賞花之後,就突然之間多了一個習慣,每日裡寫各種各樣的詩篇來贊美他。

  什麼如玉公子、冠蓋群芳……各種亂七八糟的詞彙都往他的身上丟,而且文學素養差的要命,讓本身都快要被現在的學業給壓垮了的卓東來差點兒脫口而出要去給她請個夫子了!

  好在,話脫口而出的一瞬間他想起來了一件事,此時的他跟米亞是休戚與共的。若是這小妮子請了夫子教讀書的話,那他也肯定逃脫不了這種命運。

  看了看桌子那摞的快要有一尺厚的書籍,卓東來可恥的沉默了。

  他實在是不想要給自己本來就緊張的時間安排增加更多的負擔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負重已經夠多。再多下去,恐怕他就真的要折斷了自己的腰!

  可他實在是太小看了米亞。

  論起給人加擔子這種事情,又有誰能夠比得上她呢?

  剛開始的時候她只是小心試探卓東來的底線,後來上的才是正餐!什麼叫做循序漸進?她就是要讓卓東來一開始的時候覺得自己能忍,忍到後來越來越忍不下去,直到最後忍無可忍!

  不過她也不是純粹的坑人。

  卓東來學習的東西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以後出了江湖絕對用得上的,這點便算是她折騰他的報酬好了。

  想到她這位義兄日漸憔悴的臉孔,米亞覺得是時候再給他加點兒擔子了!

  可憐的卓東來還不知道此時正有一個小惡魔在惦記著他,他滿腦子裡面想的都是怎麼搞明白這該死的經文。

  鬼知道為什麼他義妹竟然會對經文感興趣,還拉著他一起學梵文,這日子過的還能更沒有盼頭一點兒嗎?

  被米亞摧殘了一年多的卓東來瞪著桌子上的那碗姜汁芙蓉蛋,抬起頭來質問小丫頭,「我給你們發月錢就是為了讓你們把我當成鳥來喂的?」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大中午的居然給他吃姜汁芙蓉蛋?

  「小姐說您最近幾日貪涼染了風寒,要忌口吃清淡的飲食,量也不能太多。」小丫頭抖了抖,低著頭,聲音小的簡直快要趕上了蚊子。

  小姐說的話,廚娘怎麼反駁?別說是廚娘了,就連管家也是不敢反駁的!

  偶感風寒的卓東來:「……」

  很好,他現在就連每日了吃什麼都不能自己做決定了!

  回想過去一年多的時間裡面來自於義妹那滿滿的關心,卓東來突然之間就覺得胸口有點兒發悶,呼吸困難了。

  這日子到底什麼時候是個頭?

  要是他自己不主動放棄的話,大概就是沒頭了。

  米亞實在是很擅長當一個老師,因為她是真的在安排課程上面十分有天賦,確保了卓東來學的足夠多,身體足夠累,精神足夠疲倦的同時又不會在學習期間瞬間爆發。讓這種來自於內心深處的窒息感跟疲倦感慢慢的累積,直到一個點之後再也忍無可忍。

  「小姐,少爺今天早上就出門了,這是他留給你的信。」清晨,米亞跳過圍牆,正准備去敲卓東來的門,就見守在門口的小丫頭恭恭敬敬的送上來了一封信。

  「嗯?」米亞眉毛一挑,莫非是終於想通了?

  她抽出信紙,只見上面是卓東來力透紙背的字跡也不知道這裡面到底是包含了多少怨念,「字逾吾妹……好男兒志在四方,為兄決定出去闖蕩一番,歸期不定。你在家中好好看家,勿念。」

  米亞拎著那張信紙,突然伸手去捏了捏信紙上面的字跡,稍微有點兒發粘,翻過來的手指上面沾了點淡淡的墨跡。

  按照天氣的濕度來判斷,這封信寫完了應該還不到半個時辰。

  「你家少爺什麼時候走的?」她把信紙塞回信封,微笑著問小丫頭。

  「走了有兩刻鐘了。」小丫頭恭恭敬敬的說。

  他們家主子早在一年多前就把庫房的鑰匙交給了這位小姑奶奶,這家中的所有事情她都做得了主。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他離去之後家中下人們的去留。

  「既然這樣,你們就好好看家,務必要讓大哥回來的時候感覺家中跟他離去的時候別無二致。」米亞滿意的點點頭,看來這是半夜沒休息一直在收拾行李,早上落跑的啊……

  「是。」小丫頭心中一喜,不用擔心被小姑奶奶遣散了!

  若說卓宅的待遇有多麼的好倒也不是,就是普通人家。更何況家中還有個經常跳牆來串門的姑奶奶,每日裡受到的驚嚇考驗可一點兒都不少。但卓宅卻有一個別的地方沒有的好處,這裡的主人不喜歡打罵下人,也沒有大戶人家的那麼多的毛病,他們這些人倒是輕松的很。

  如今家中主人離開,他們甚至都不用去伺候人了,豈不是更加的輕松?

  小丫頭相信這府邸當中的大部分人是肯定不願意放棄這麼一份輕松的活計跑去別人家裡面做牛做馬還要挨人罵的。

  現在聽了米亞的話,簡直就是喜不自勝了!

  米亞也很開心,折騰了一年多的時間總算是把卓東來給折騰走了,她終於可以放松了,心情能不好嗎?

  反正從今之後她是不用天天督促著卓東來學這個學那個,穿衣吃飯還有各種事情,活像是一個全職老媽子了!

  說實話,這一年多的時間折騰下來她自己也覺得挺累的放到幾百年後,她簡直就是等於一個人兼職了整個精英培訓班的工作,能不累嗎?特別是她現在年紀小身體不好,精力也不濟,簡直都快要累死了!但累歸累,現在看到了結果還是很值得的。米亞有一種隱隱約約的直覺,若是不趕緊解決掉卓東來這個隱患的話,以後很有可能會招來一個大大的麻煩。這種直覺說不清摸不著,可有時候卻是真的有用,幫她避開過不少的危機。這次她同樣選擇順從自己的直覺,搞定卓東來。

  現在看來,結果還是挺好的。卓東來直接落荒而逃了,想必他以後會對朋友這兩個字善加斟酌的吧?

  看著天邊的彩霞,米亞手捧一杯酸酸甜甜的山楂水,美美的喝了一口,感覺心情好極了。

  唔,除了一點,卓東來跑掉了,那些找上門來的媒婆們卻沒有跑掉,還要她去提點一下管家,好好處理。別到時候卓東來功成名就回來了卻落到個得罪媒婆的下場,那可就實在是太糟糕了

  這般想著,米亞就放下了只剩下一個底的杯子,跳到了隔壁的院子裡。

  「我可真是善良!」她整了整衣裳,慢悠悠的逛去了管家的所在之地,想必義兄大人以後回來是會感激她的吧?

  這就見仁見智了,誰知道等到有一天卓東來回到了東都的時候是不是會真的感謝她?而且他是不是會回到東都還不好說呢。畢竟天下那麼大,可以去的地方實在是太多,有米亞這個熱衷給他當貼心小棉襖的東都實在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卓東來看著城牆那古樸的字跡,輕聲呢喃,「長安。」

  人人都說長安好,是紙醉金迷的銷金窟,他倒是想要看看這裡是不是真的那麼好。卓東來微微一笑,牽著馬走進了長安城。

  他必定會在這裡闖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距離長安並不遙遠的米亞不知道卓東來此時所想,她也不想要知道。既然人已經離開了東都不會給她找麻煩,那自然也沒有必要再去關心。卓東來自小時運多舛,經歷的事情多的足夠讓任何一個正常人震驚,她實在是沒有必要去擔心這樣一個心思足夠深沉的人。

  只因為他所有的不正常都已經耗費在了對情感的渴望上面,留給所謂的建功立業上面的,就只有精明跟冷酷。

  將卓東來的事情甩開之後,米亞重新投入到了自己的生活當中。

  雖然過去的一年多時間裡面她陪著卓東來折騰的不輕。但該做的事情卻一點兒都沒有落下。

  每日裡的吃藥進補完全沒有停下來過,到如今,她的身體雖然還沒有被完全修復好,但是跟之前那個糟糕的情況比起來,已經是好了不少。至少不會從郊外狂奔回東都城內就會搞得自己氣喘吁吁的感覺像是斷了氣。

  另外,就是練刀。

  她練的武功講究一個自然,順風而動,隨心而行,便如那風,那雲,從不受任何東西的拘泥。

  而這種武功在別人的眼中就顯得格外的令人驚奇,林宅的人別的不知道。但是卻知道自己家的小姐耍起刀來簡直就像是在跳舞,還是一種仿佛能夠隨風而去的舞蹈,比被風吹起的葉子還要輕盈美麗。

  卻不知道這種所謂的「舞蹈」中盡是殺招。若是有人等罪了她,那她的刀子就會順著風吹的方向,又快又准的的刺入人的喉嚨裡面。

  不過林宅的人都是些普通人,對武功不了解,只有一部分的人在剛剛進入這裡的時候見過它的主人將一把百煉鋼寶劍給舞出了可怕的殺氣。剩下的人,都以為自己家的小姐是在鬧著玩兒,根本就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除了一個人,花匠阿吉。

  此時他正站在一棵樹下看著米亞練刀。

  這是他很喜歡的一件事。因為這個小姑娘是真的很有天賦,有天賦到讓他這個在武學一道上從來沒有走過彎路的人都驚艷不已。

  「若是給她足夠的時間,這孩子將來必定會成為一代刀道高手。」他看著米亞輕盈的身體在院子裡面上下翻飛,心中竟然有了這麼一個古怪的念頭。

  「你看上去對這刀法很感興趣。」米亞收刀之後,轉頭看向了一直站在樹

  她自然是知道阿吉一直在看她練刀這件事的。

  從最開始就知道,一年又兩百二十四天。即使是前一天晚上醉的再凶,第二天早上她練刀的時候他還是會出現。

  她也不擔心他學自己的刀法。

  一門刀法創造出來就是給人用,給人學的,她沒有那麼嚴重的門戶之見。既然允了他站在一旁觀看,就不會做出什麼禁止別人學習她的刀法的行為。換句話說,如果這人能夠僅僅只是靠著看就能許多這門刀法的精髓,也說明了對方的天賦之高,她倒是想要看看這刀法在一個練劍的人手中又會呈現出什麼樣的魅力?

  自然是劍,憑米亞的眼力,又怎麼會看不出來這人是練過劍的?

  只是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叫做阿吉的人竟然放棄了他的劍,卻又每日裡都來看她練刀。

  「你的刀很好。」阿吉從樹下慢慢的走過來,陽光照耀下,米亞能夠看到他的眼睛很亮,也很耀眼,這樣的人,為什麼會喜歡天天半夜裡蹲在門房中喝酒呢?

  米亞不明白他的行為,但事卻尊重他的選擇。這世間本就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她又何必去探尋別人的秘密?

  只是聽到他贊自己的刀很好,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是我的刀好,還是我的刀法好?」

  阿吉實在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林宅的花園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條不說,每日裡他還會把剪下的樹枝或者是花枝插在破瓶瓦罐中放到花園的角落裡,這看上去跟他平日中落魄的酒鬼的性子卻又完全不同了。

  「刀好,刀法更好。」阿吉看著米亞,竟然有點兒出神,他在她這個年紀的時候似乎也曾經被人稱贊一代天驕。

  可是他現在卻不記得那時候他的劍用的有沒有這孩子的好了。

  「我不如你。」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阿吉突然說出來了這麼一句話,讓米亞有點兒吃驚。

  「你練劍,我練刀,又何謂如不如?」她搖頭,對阿吉的話十分不以為然。

  練刀的跟練劍的終究還是不同的,除非是打過一場,否則又何談誰不如誰?

  她自來對自己的刀法很有信心,可是卻沒有有信心到自大的地步。這江湖中高手無數,誰知道是不是那個犄角旮旯裡就跑出來一個能夠跟她一較高低的人?若是她到了五十歲的時候,她或許有信心說自己是武林第一高手,可是現在的她,拖著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修養好的身體就妄自尊大的認為自己天下第一,未免過於看不清別人,也看不清自己。

  「我境界不如你。」阿吉坦然道,絲毫沒有自己這樣大的一個人竟然不如一個小孩子的羞惱,「我的劍上還有別的東西,你的刀卻已經拋棄了煙火凡塵。」

  他的劍還是人間的劍,可是這小女孩兒的刀卻已經不是人間的刀了,這一點上他確實是不如對方。

  「再過十年,你若是還能保持這種心境,江湖中便無人是你的對手。」阿吉看著米亞手中的那把刀,突然想起來了一個故人,一個刀用的很好的故人。

  也不知道他現在身在何方,是不是找到了能另外一條路?

  「十年?」米亞失笑,「你未免太看得起我。」

  阿吉看別人的刀很厲害,可是卻看不透她身體裡面那些布滿了裂紋的經脈。想要修復這些走火入魔留下的後遺症又怎麼會是那麼輕松的事情?

  十年的時間,她倒是有把握把自己給修復成為一個正常人。但是如阿吉所說的,江湖中無人是她的對手這種話聽聽也就算了,卻是不能當真的。

  「地窖裡面有一壇十年的女兒紅,你拿出來喝了吧,便當是我送你的生辰禮物。」米亞看著已經升起來的太陽,突然轉頭對阿吉說,然後帶著自己的刀離開了後院。

  十年,不知道她能不能在這十年中找到白飛飛的下落?

  米亞嘆了一口氣,十年,一個既漫長又短暫的數字,這中間會發生的變化真的是太多了,多到她自己都不能確定是不是能在東都待上十年的時間。

  而且柴玉關真的會給她十年,讓她慢慢成長嗎?

  她想到了白夫人口中的那個曾經的柴亮,後來的柴玉關,他有著強大的天賦,不管學什麼武功都學的很快。這十年中,她在進步,柴玉關又何嘗不是在進步?一個正值壯年的有天賦的男人,也許都用不上十年,就能把這個江湖給攪得天翻地覆了!

  此時,她倒是想起來了一個人,若是能夠找到沈天君的後人合作,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在柴玉關沒有成勢之前弄死他?

悠于 2025-5-31 21:15

第1301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可惜……」沈天君的後人離開的太干脆果斷了,根本就不給人機會找到他。就算是想要合作恐怕也是幾年後他成長起來之後的事情了,現在是沒有什麼指望了。

  米亞撐著下巴,坐在小亭子裡幽幽的嘆了口氣,有點兒傷心。看來她還是要更加努力的練功才行呢,不然怎麼對付幾年後融會貫通了各家武功絕學的柴玉關呢?

  可是想要快速的修復身體真的很痛啊!

  泡在用各種草藥熬出來的苦藥汁子裡面,米亞一邊吸涼氣,一邊運功修復身體裡面那些充滿了裂痕的經脈。

  幽靈門內功邪門又霸道的後遺症在當初這個身體在強練這種功法的時候就已經出現了端倪。若是那時候的白杳杳立刻停下來還有的救,只是需要多將養一段時間,便能無礙。可她偏偏不信邪又急於得到白夫人的認可,結果就是越練身體越糟糕,後來更是直接走火入魔,經脈被那霸道的真氣給撐的近乎破裂而死。

  以至於米亞接手了這具身體之後,不得不將大部分的時間跟力氣花費在修復那些根本就不適合練武的經脈上面。

  可是修復這些經脈哪裡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每次泡藥浴都痛的要死,運轉真氣的時候也要加倍小心,生怕一個不注意就把脆弱不堪的經脈給重新撐破,搞得她再死一回!

  氣悶的米亞決定把這些事情都發泄到購物上面去。

  之前為了折騰卓東來,她買東西的時候都是具有極大的目的性,完全沒有隨心所欲的機會雖然這裡面也會有一些她喜歡的,但跟隨便的買買買還是有差距。這就讓她那喜歡當散財童子的心感到很難受了。如今卓東來一朝落荒而逃,她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自然就可以隨便買了。

  「要不明天找婉瑩一起出門?」米亞想起來了她最近交好的一個小伙伴,太守家的小女兒王婉瑩。

  一個人逛街多無聊啊,還是要有人跟著一起買才是最快樂的

  這麼想著,她就伸手從旁邊的架子上拿了一張梅花箋,大筆一揮,邀請王婉瑩明日一起出門。

  蓋上自己的印鑒塞進信封裡面,米亞喚來小丫頭,「送去太守府給王三小姐。」

  然後又泡了一會兒才從浴桶裡面爬出來擦去身體上的水漬。

  「惡」她伸出手臂聞了聞,一股子濃重的中藥材味道,活像是被淋了滿頭滿臉的苦藥汁子!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至少這幾年時間是沒有什麼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總不能因為味道難聞就放任糟糕的身體不去管。搖頭嘆氣的爬進了另外一桶干淨的水裡面,她順手給自己倒了一點兒安神的配劑。

  既然無法避免身上有著濃重的藥味兒,那就嘗試著盡量遮蓋一下吧。不然出門的話總是帶著這麼一身味道很容易讓人覺得她命不久矣。

  只是她沒有想到,她跟王三小姐婉瑩第二天出門的時候居然還有一個棺材鋪的行程。

  難道這是王婉瑩發現了她身體太虛,在暗示她要提早先買具棺材給自己預備著嗎?

  「……族中的一個長輩,已經臥床不起了很多年了,近日大夫說時日無多,讓備好壽材……」王婉瑩嘆氣,她也不想要跑到這裡解決這種事情,可誰叫族人太不爭氣呢?

  本來那位長輩多年前就已經准備好了自己的身後事,只等著自己死的時候穿上壽衣被抬進棺材裡面就行了。但是萬萬沒有想到兒子太不爭氣,他還沒死就已經敗光了家業!

  如果僅僅只是敗光家業還沒有什麼事情,可他不但敗光了家業。就連他老子的棺材板都在賭桌上一起輸出去了!

  也就造成了現在的問題,家裡的老頭子真的快死了他卻連裝裹老人的棺材都沒有。

  這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話,東都太守的叔叔下葬的時候連口棺材都沒有,只能用草席子裹了屍體下葬!若是那些她爹爹的敵人知道了這件事,誰又知道會掀起來什麼風浪?

  龍椅上的那位,可不是一個脾氣好的主。萬一要是遇到了他生氣的時候聽聞了這件事,保不准就有什麼倒霉的事情會發生在王家!

  只是這種事情卻不是應該對一個外人說的了。

  王婉瑩一邊心裡面嘆氣一邊帶著米亞停在了一家棺材鋪的對面,「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進去說幾句話就出來。」

  好在他們王家在東都還是有點兒勢力的,族中又有人在經營上面做的極好,倒是不用到處重金去求購好棺材泄露消息了。太守的族叔,就算是再寒酸,下葬也總不能一副薄薄的的棺材板就糊弄過去,當她爹不要臉的嗎?

  米亞點點頭,沒說話,只是走進了這家叫做王森記的棺材鋪對面的售賣各種法器的鋪子,專心的看起來了各種諸如桃木劍還有用來鎮宅的銅器之物。

  「這桃木劍真的是用雷擊木制作而成的?」她拿起一把旁邊掛著雷擊木牌子的桃木劍,好奇的問老板。

  每家法器店都說自己家的桃木劍是雷擊木制作而成,但哪來那麼多的雷擊木啊?有的甚至連桃木都不是!

  「自然是雷擊木制作而成的,我們王森記做買賣向來是童叟無欺,從來不做那等假貨冒充真貨賣的事情。」鋪子裡的掌櫃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得意的說。

  不過他見米亞是跟著太守家的小姐來的,倒是又說了幾句行內話,「只不過這雷擊木也是分時間年頭的,有的時間長有的時間短,姑娘手上的這把桃木劍是用了十年的桃木制作而成,那劈下來的雷只是掃到了這樹一點。」

  這種事情還是要說清楚的好,不然萬一這位跟著太守女兒一起來的姑娘萬一要是以後覺得這劍有什麼問題去跟人告狀怎麼辦?

  「老朽悄悄告訴姑娘一個鑒別這種桃木的竅門,在我們王森記,只要看價錢就知道這東西被雷劈到的地方有多少了。」他指了指寫著雷擊桃木劍的牌子,那上面的數字委實是美妙的讓人很容易就看出來她手上的這把劍到底沾了多少雷電的氣息。

  「這樣啊……」米亞點了點頭,從自己的小香囊裡面掏出了一錠金子放到了櫃台上,「我想要在你們這裡定一些雷擊木,桃樹的棗樹的都好,柳木跟楊樹也可以。若是遇到了,就煩請掌櫃的將這些樹木送到城東賢安街夏風巷裡的林宅。」

  經歷的多了就會對以前不以為然的事情重新審視,就比如說米亞曾經也是一個堅定的科技黨,根本就對所謂的靈魂還有神神鬼鬼的東西不感興趣也沒有絲毫的信任。可是後來的經歷卻讓她徹底見識了一下不但有靈魂這種東西,各種妖魔鬼怪也是普遍存在的物種。那收集各種有用的東西就十分的有必要了。

  特別是考慮到她接手的殼子裡面經常會出現一些特殊體質容易招災的那種,她在這方面就更加的在意了。

  以至於每次遇到能夠用得上的東西的時候從來不吝惜砸錢,務必要達到一種把自己給從頭到腳武裝到牙齒之後還有的剩下的程度。因為這種亂來的行為,梵蒂岡跟各種驅魔協會都被她給薅禿了不少,就更不用說是老家的各種法器跟符紙之類的東西了,那真的是多的讓人眼花繚亂,懷疑她是不是一個專門從事封建迷信活動用品批發的制造商?

  但有些東西不是有錢就能夠買得到的。

  西方世界有各種沾染過聖人鮮血的聖器,東方世界那些自然界的靈物也不少,雷擊木這種天然形成的東西就是其中一種。

  雖然這東西人工引雷完全能夠批量制造,但在大多數人的眼睛裡面這根本就不是雷擊木!而對於米亞來說,既然已經都承認了這東西的合理性,那還是干脆直接上最正宗的吧。畢竟誰也不能保證真的遇到了事情的話,人工制作的雷擊木是不是真的會產生作用。萬一要是坑死了自己那才叫做得不償失!

  至於王森記,她之前就有聽說過這家神奇的商號,只因為當初裝著她的那具棺材也是王森記出品的頂值錢的陰沉木呢!

  這家商鋪的主人委實是個奇人,竟然能夠把棺材買賣從中原做到荒原去,也是一種本事。只是她沒有想到竟然還能在東都城裡面看到王森記別的買賣,還得知了一個消息,這家商鋪的主人跟東都太守之間是有親戚關系的,所以才能背靠大樹好乘涼。

  既然如此,她自然不會浪費這種關系,想必靠著王三小姐婉瑩姑娘的面子,王森記應該是不會在供給她的貨物上面弄虛作假。

  當下交了定金,預定了雷擊木,米亞就見到王婉瑩從對面的棺材鋪裡面走了出來。

  「事情辦完了?」米亞關心了一句。

  「辦完了。」王婉瑩嘆了一口氣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希望我叔公能夠長命百歲,度過此劫。」

  雖然不是至親,平時也沒有什麼太多的往來,可是到底是王氏族人,又是她爹的堂叔,死了還是挺煩人的。畢竟她祖父年紀也不輕了,這麼看著堂弟死去,心情也是好不起來,萬一到時候……

  「呸呸呸」王婉瑩不顧形像的呸了幾聲,試圖呸掉這突如其來的晦氣。

  胡思亂想些什麼?她祖父可沒有那麼一個不爭氣的兒子在後面催命,福氣且在後面呢!

  吐完了晦氣,兩個小姑娘又開開心心的逛起來了街。

  東都熱鬧的很,各種各樣的店鋪還等著兩個人去開發呢!

  這般到了晚上,跟著兩個人的隨從們手中都拎著滿滿的的東西,米亞才跟王婉瑩分別回到了家中。

  並且決定等到自己的身體好了之後,定要去長安再逛一逛,看看這個時代的都城是個什麼樣子?

  她並不知道的是,王憐花這個之前在破廟裡面跟她有過一面之緣的雲夢仙子之子跟她幾乎是走了個前後腳進入了那家售賣法器的鋪子裡,鐵青著臉從鋪子裡面拎了一包朱砂回到了家。也不知道原來她早就跟雲夢仙子這個武林中最麻煩的人物有了交集,竟然還是距離這麼近的交集。

  東都這個地方,人傑地靈,又是中原交通發達的樞紐,總會有那麼幾個有眼光的江湖人選擇在這裡生活。特別是這個江湖人還是一個王氏家族的女人,一個幾乎就沒有人見過她的真面目的王氏家族的女人。

  王雲夢很好的在江湖上維持著自己神秘的身份,見過她的人都死了,自然不會有人知道這樣一個武林中有名的女魔頭平日的身份竟然是一個帶著兒子寡居的寡婦。

  便是柴玉關,這個早在多年前就跟王雲夢睡在了一起的枕邊人,也不知道她還有一個如此正經的身份,自然就更加想不到她還經營著一家遍布中原,連荒原之地都有鋪子的商號,屬實是一個十分強悍又有能力的商人。

  只不過這個強悍又有能力的女人千算萬算沒有算到柴玉關竟然會暗算自己,也沒有想到這個她為之生下了一個兒子的枕邊人會那麼狠心,此時正臥在榻上忍受著痛苦。

  柴玉關下手太過狠毒,以至於她這傷費盡心思的養了多時,還是留下了後遺症。

  「柴玉關!」王雲夢咬牙切齒的念著柴玉關的名字,心中已經是恨他恨的快要發癲!

  可是她終究還是不能立刻從榻上起來去解決柴玉關這個她恨到了極點的男人。因為她不但受了重傷,還找不到這個人面獸心的禽獸的下落,也只能恨恨的讓手下去繼續擴張商鋪的勢力範圍,尋找這位萬家生佛。

  同樣是身體不好,受了重傷,米亞的境況又跟王雲夢大相徑庭了。

  她每日裡勤練武功,泡足時間藥浴,身體一天一天的好了起來,等到院子裡面的那棵香椿樹綠了又紅,幾度春秋的時候,終於將自己的經脈給養的厚實又結實,再也察覺不到一絲絲的裂痕。

  這時候距離她從荒原中逃離已經過去了快要八年,曾經瘦弱的像是風吹就能倒下去的病秧子豆芽菜也變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

  甚至因為這身體的長相,竟然還有一種楚楚可憐的柔弱氣質,讓人見之憐惜,忍不住想要呵護於她,不讓這個柔弱少女遭到一點點的狂風暴雨,折斷在種種的危險當中。

  只是現在這個看上去十分柔弱的少女正拎著一管長蕭擊碎了一塊石頭,跟她柔弱的氣質十分不相符。

  不過對於這種情況,林宅的下人卻已經是司空見慣了,根本就不當一回事兒,該干什麼就干什麼,沒人把眼神放在這上面。

  除了晚上打更,白天摸魚的阿吉。

  此時他有些發呆的看著米亞手中的那管長蕭,怎麼也想不明白這東西為什麼會比石頭還要硬?

  他自然能夠看出來米亞並沒有在這管長簫上灌注內力,那它是怎麼做到靠著自己本身的硬度劈碎石頭的?

  「效果真是一如既往的好。」米亞甩了甩發麻的手,也順便甩掉了簫上面的石頭粉末,贊嘆了一句。

  雖然她現在已經養好了身體,可是也只是養好了身體而已,在武功上面,她是真的沒有把握能夠隨意的干掉一個絕頂高手比如說王雲夢這種多年前就已經是絕頂高手的人。

  時間還是太短了,短的她根本就來不及把自己的內功給修煉到更高的程度。

  可是她已經不能再等下去了。

  距離柴玉關當年在衡山回雁峰詐死已經過去了六年,離她從白夫人那裡逃出來也過去了快要八年的時間,她不但擔心柴玉關已經融會貫通了那些武林秘籍,還擔心在白夫人手底下過活的白飛飛!

  這些年來她也有暗地裡面灑下大筆的資金去曾經出逃的邊荒之地尋找白飛飛的蹤跡。可惜,砸下去了大筆銀子的結果就是什麼都沒有查出來。

  白夫人跟白飛飛就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就連幽靈門,這個曾經顯赫一時的教派也在多年前被滅門之後成為了邊荒的一抹傳說,用來嚇唬不聽話的小孩子,剩下的卻是一點兒都沒有了。

  至於柴玉關,米亞嘆了口氣,這人簡直比會打洞的老鼠還要能夠藏,居然到了現在都沒有現身,被她捐贈了大筆銀兩的仁義山莊這些年來也只是查到了他過去的信息,新的消息竟然一點兒都沒有!

  無奈之下,米亞只能自己前往邊荒尋找白飛飛的下落,也好查探一下柴玉關的蹤跡。

  好在她現在的身體已經養好了,剩下的就是水到渠成的慢功夫,倒是不用再擔心一不小心用了內力就會被異種真氣給撐爆經脈而死。

  不過這江湖實在是亂的太厲害,高手頻出又詭譎的很柴玉關折騰出來的那場大戲雖然說消滅了一部分的武林有生力量,但是江湖代有人才出,幾年前還是少年的人現在已經長成,又是一代的江湖豪傑。更何況,總有一些高手們當初並沒有受到無敵和尚的武功秘籍誘惑,根本就沒去回雁峰給自己找死。以至於短短的幾年時間裡面,這些人就讓江湖重新充滿了血腥跟廝殺。

  米亞覺得自己的武功還是太弱,若是真的遇到了老妖怪般的人物可能會打不過對方逃是肯定要逃的,可是如果能讓這些老妖怪別盯著自己不是更好?

  那干脆就讓自己看上去沒有什麼威脅力好了,她做出了決定,去倉庫裡小院子後面的竹林裡切了一根堅逾金剛的竹子,制作了一管簫出來。

  順便還往裡面塞了一把細長的刀。

  「我要出一趟遠門,你們在家好好看家,若是有事就去找王家的小姐幫忙。」米亞整理好了行李,對家中的一干人等說道。

  這幾年的時間裡面她也不是什麼都沒做,還是給自己置辦了一點兒產業的,東都城外就有她名下的大筆良田跟山頭。這些產業除了平日裡供給林宅的一應用度之外,也能給她賺到一些銀子,用來維持平日的開銷足足有余還能留下些積蓄。

  另外就是隔壁的卓東來的家,這些年來的那些城外的良田也是她在打理,幾年時間下來,已經給她的義兄增加了一座莊子,再過幾年靠著這些出息大概就能購入一個山頭了,也算是對她把他給坑出了東都的回報。

  此時她要離開家,出了事不能及時庇佑這兩處地方,自然就要托付給朋友了。

  考慮到她跟王三小姐合伙開了個賺錢的胭脂鋪子的事,這點兒小事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而且……米亞看向了站在樹下神游天外的阿吉。她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身份,也不知道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但是這人既然承諾了她,那便不用擔心這宅邸的安全。

  只是能夠不動用這尊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大神還是不要動用他的好誰也不知道這尊大神是不是有什麼仇家。萬一要是他動手了之後被仇家發現就不好了。

  如此這般,米亞扎起長發,換上了男裝,變成了一個貌若好女的美少年,牽出了一匹現在的身高已經能夠騎上的駿馬,一拉韁繩,離開了東都。

  差不多的時間,白飛飛面無表情的埋掉了已經在病榻上躺了幾年的白夫人。

  從此之後不但再也不會有人用鞭子抽她,也不會再有人用語言辱罵她了。她本來應該對這種情況欣喜如狂,如釋重負才對,可不知怎的,此時的她心裡面卻空落落的,竟然有了一種不知道未來該走向何處的茫然感。

  「宮主?」立在白飛飛身側的侍女眼看著太陽就要落山了,白飛飛已經在墓前站了幾個時辰,輕聲呼喚她。

  今天天氣不好,若是再在這裡站下去的話,說不得就要被雨水淋濕了。

  老宮主死前才命宮中護法抽了宮主一頓鞭子,現在傷口還沒有好呢!

  「……對,要報仇,要向柴玉關報仇!」白飛飛被侍女從恍惚中喚醒,看著那墓碑上刺眼的紅字,想起來了白夫人一直心心念念的事,又有了精氣神。

  只是她站在墓碑前面太久,想要離開的時候竟然踉蹌了一下。

  「宮主!」那侍女急忙去扶住她,卻見白夫人過世之時都沒有掉一滴眼淚的白飛飛此時已經是淚流滿面。


第1302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米亞並不知道白夫人已經死去了的事情,她騎著馬,一路前行,越過了當初曾經停留的潞城,來到了之前她被埋葬的山。

  她想要知道那座墳墓被掀開的事情是不是有人知道。

  可惜,白夫人果然不愧是鐵石心腸,米亞走到山頂的時候看到的依然是幾年前她離開的樣子。只不過經過風吹雨淋,曾經的墳墓已經被平整的看不到什麼痕跡了,只留下被土半掩埋著的棺材蓋彰顯著這裡曾經發生了什麼事情。

  竟然讓她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感謝那兩個埋她的人選了這麼一處陡峭偏僻的地方才避免了被人發現她沒死?

  搖了搖頭,米亞轉身離開下了山。

  不管怎麼樣,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多想無益,還是好好的計劃一下該怎麼找到白飛飛吧!

  她決定冒一次險。

  之前她推斷過白夫人不太可能會長壽,現在是時候驗證這件事情了。於是瀘縣那些混在灰色地帶的人就接到了一個任務,尋找一個叫做白杳杳的姑娘。

  「母親是個寡婦,家中還有一個姐姐?」地頭蛇聽著手下人的彙報只覺得一陣莫名其妙,這種條件的人到處都是吧?上哪裡去找啊?

  「說是只有十五歲。」地頭蛇的手下看了一眼手裡面的畫像跟上面的數字說。

  「十五歲?」地頭蛇閉著眼睛想了一會兒,瀘縣有姓白的人家裡面有個十六歲的女娃子嗎?

  「嘖!」他睜開眼睛抽過那張繪著宣紙的畫像,仔細的端詳了起來。

  上面是一個面貌清秀的姑娘,只是略微有點兒苦相,看著不像是什麼有福氣的人。

  也確實是沒有什麼福氣,因為米亞繪制的畫像裡面的人早就已經死了,不但死了,還不是死在這裡!

  這讓人上哪裡去找?

  只是瀘縣的地頭蛇卻是不知道這件事的。他現在正在跟了白夫人死後一病不起的白飛飛!

  「你說什麼?」她披頭散發的從床上坐起來,一把搶過侍女手中的那幅畫像,「杳杳?」

  怎麼會?

  杳杳明明早就死了,甚至就連埋葬了她的人都死了,讓她連去她墳前祭拜都做不到,現在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白飛飛瞪著那幅畫像上的人臉,胸口一陣劇烈起伏,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咳嗽了起來。

  白夫人的死人仿佛是挪走了她身上的一塊大石頭。在輕松的同時,也讓她過去苦苦壓抑的問題爆發了出來,徹底的病倒了。

  可是此時看著這張莫名其妙的畫像,她卻覺得自己不能繼續病下去了,須得好好振作起來才好。如此才能查出這背後的真相。

  白杳杳,有個寡母跟姐姐,這目標簡直就是再明顯不過,她必須找出來是誰在背後裝神弄鬼!

  敢打著杳杳的名頭弄這些陰謀詭計。若是讓她查出來……白飛飛握緊了手掌,臉上閃過一絲狠辣,那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深夜中,米亞所在的客房的窗子悄無聲息的被戳了個孔洞,一只細細的蘆葦管子伸了進來,隨後一陣迷火因擴散在了房屋當中。

  過了一會兒,沒有聽到房中有異動,白飛飛輕輕的掀開窗戶跳了進來。

  她緩緩走到床前,伸出了手。

  卻不料躺在床上的人驀的睜開了眼睛,雙掌一翻,就架住了她的手。

  「你是誰?」白飛飛臉色一變,目露凶光。

  她發現一件事,架著她的手的這個人武功很高,她沒辦法毫發無損的從對方手中掙脫出來。

  「我是白杳杳啊,飛飛」已經接任了幽靈宮宮主位置的白飛飛驚恐的聽著床上那個長著一張可怕面孔的男人發出了跟自己一樣的聲音,瞬間渾身寒毛直豎,一揮手掌,倒射而出。

  「你到底是人是鬼?」她靠在窗邊,臉色冰冷,手中也多了一把短劍,似乎是床上的人有一點點異動她就要一劍刺死對方!

  「差一點點就成了鬼。」米亞從床上跳了下來,一揚手,把臉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來,露出了一張跟白飛飛一模一樣的臉孔。

  如果此時有第三個人站在這裡的話,就會發現這兩個女孩子不但臉孔長得一模一樣,身高幾乎一模一樣。就連那柔情似水的氣質都有七八分相似!

  若是不看她們的穿著打扮的話,簡直就仿佛是在照鏡子一般,端的是令人驚嘆不已。

  「杳杳?」白飛飛不可置信的驚呼一聲,撲到了米亞面前就要抱住她,卻在她面露笑容的時候將那把短劍刺向了她的脖子。

  「我就知道你沒有這麼容易相信。」可惜的是,米亞一直對她防備的緊要是不明不白的死在白飛飛手裡她多冤枉啊!

  此時她正用兩根手指夾著那把短劍。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手上還多了一副防毒的手套。

  白飛飛:「……」

  這人真是狡猾的很!

  「你到底是誰?」她陰沉著臉問,眼眸中的風暴也在積蓄。

  她妹妹是她過去的記憶中唯一的溫暖,此時卻被人拿來對付她,委實是可惱!

  「我還記得七歲那年的生辰你去采摘了鮮花,花了一夜的時間給我做了一個花環當禮物。」米亞微微一笑,「雖然那只花環最後被娘給踩成了碎泥。可是我依然記得的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見到如此美好鮮活的東西。」

  跟天生體弱的白杳杳不同,白飛飛功夫練得好,是被白夫人允許出門的。可是她第一次出門就被白夫人給抽了鞭子,只是因為她竟然浪費了這個大好的機會,跑去了摘了一堆沒用的花給妹妹編了一個花環作為生辰禮物。

  「你真的是杳杳?」白飛飛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這次卻不是演的,而是真心實意的了。

  她摘花的時候是偷偷摸摸的,編花環的時候也是躲在被子裡面編的。所以那只花環最後戴到了妹妹頭上的時候已經有些蔫了。可是她依然記得妹妹那時候是多麼的開心,她甚至還說要把這花環曬的干干的,好好保存起來。

  但白夫人毀掉了一切。而那之後不久,她妹妹也因為走火入魔沒了,她甚至就連她埋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

  「你可以捏捏我的臉,看看有沒有接縫的地方。」米亞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看起來更加的溫柔了。

  白飛飛沉默了一下,真的伸出了手。

  只不過她不是把手伸向了米亞的臉,而是扯開了她的領子,露出了鎖骨下的一顆小小的紅痣。

  「當啷」她手中的短劍落到了地上。

  「真的是你!」白飛飛撲到米亞的身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著她的臉,又哭又笑,「原來真的是你!」

  她總是想著要是那日她堅持著去看望妹妹,是不是她就不會走火入魔而死?最不濟,也不會連她的墳墓都找不到,讓她每逢午夜夢回之際都痛苦不已。

  而她的母親,只會一遍一遍的說著白杳杳的死是因為柴玉關。因為她太想要報仇了所以才拼命的練功,導致了自己走火入魔而死。

  這麼多年來,她怨,她恨,她苦,她痛,她的世界中只有復仇,向那個毀了她一生的柴玉關復仇!

  可是今日,她卻突然發現,原來她的妹妹沒有死!

  「……是母親做的嗎?」白飛飛略有些遲疑的問,她想到了一件事。

  那兩個去埋葬了她妹妹的侍女回來之後就被她娘給殺了,讓她連問出妹妹墳墓的地點都做不到。

  當時她只以為是母親心狠,可是現在想來,會不會是妹妹當初根本就沒有死?這一切都是她母親設計好的?

  「我當時確實是閉過氣去了。」米亞瞬間就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搖了搖頭說,「後來在棺木中醒過來才發現我被埋了起來。」

  說到這裡的時候,她瑟縮了一下,像是回憶起來了什麼可怕的記憶,不自覺的抖了抖。

  白飛飛連忙抱住了她。

  被活埋在了地下,她妹妹當時一定很痛苦很無助。

  「我耗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破棺而出,可是身體的經脈卻已經快要廢的差不多了。」白飛飛感到懷裡面的身軀慢慢的平靜了下來,聽著米亞訴說往事,「我不認識回家的路,也不敢回家,就順著一個方向慢慢的往外走,後來就遇到了我師父。」

  「師父?」白飛飛驚訝了一下,隨即釋然,自然是師父,她妹妹如今出手的路數跟往昔完全不同,她早就該發現的。

  「師父他老人家當時正痛失愛女,我與他女兒長得有幾分相像,他便移情於我,收我做了徒弟。」米亞說話的聲音十分平靜,「再後來,我被帶到了東都,一邊養傷一邊暗中尋找你的消息,只是母親隱藏的太深,我一直都找不到你。直到最近終於傷愈,不會動內力就會經脈受損才跑回來尋找你。」

  能夠從柴玉關那個禽獸手中逃脫,白夫人是真的有幾把刷子的,任她撒下了大筆的銀子都找不到半點兒消息不說。反而還差點兒被白夫人反追蹤到她的身上!

  白飛飛聽著米亞的話,只覺得真是天意弄人,怎麼就讓她們姐妹兩個遭受了這麼多的折磨?

  她自然是知道妹妹當初強練幽靈門內功的事情的,也知道這股真氣是有多麼的霸道,她能夠活下來真是僥天之幸,這麼多年來修復那破損的經脈所遭受的苦難想必也十分驚人。

  「終究是過去了。」她嘆息一聲,「母親已經在前段日子過世了,從此之後我們卻是不必再擔心她了。」

  其實她的武功已經不在白夫人之下。可是長年累月積累下來的恐懼卻深植於她的心中,那是一種根本就沒有辦法擺脫的如影隨形的心魔,讓她每每午夜夢回之際便會想起來,成為一生的噩夢。

  「過世了?」米亞倒並不是特別的驚訝白夫人過世的消息。

  她早就推測白夫人的身體不好,活不了多久,現在聽聞白飛飛說她才過世不久已經算是長壽了。她現在更加關心的問題是白飛飛打算怎麼去對柴玉關復仇!

  「是啊,過世了。」白飛飛點點頭,「小時候我只覺得她是一座壓在我身上的山。可是她現在去了,我又覺得不習慣沒有這座山了。」

  從小到大,白夫人在她心中鏤刻的烙印太過深刻了,讓她根本就沒有辦法忘記,以至於現在即使是明知道她已經死了,卻依然會有種白夫人的鬼魂還在幽靈宮中游蕩的感覺。

  「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也許母親其實並不是我們的母親?」米亞見她這樣,微微皺起了眉頭。

  白飛飛的情況很不好。

  她被找到的太晚了,以至於白夫人對她的影響過於深刻,恐怕都影響到了她的心理!

  「什麼?」白飛飛一呆,隨即皺起了眉頭,「你在說什麼胡話?」

  母親怎麼可能不是她們的母親?

  「我沒有在說胡話。」米亞搖搖頭,拉著白飛飛坐到了桌子旁邊,「我本來也沒有這種懷疑,直到我跟大夫學了醫術才有了一個疑惑,你說母親在被柴玉關那邊折磨下還能生下健康的孩子的可能性有多大?」

  她目光炯炯有神的看著白飛飛,「她沒了一只眼睛跟一只手,連腳筋都被挑斷了,臉上全是傷痕,身上也被多處毆打。縱然是她的武功再高,可是真的能在這種情況下保住孩子嗎?」

  米亞發誓,她真的沒有黑白夫人,做出的推測完全是合理合邏輯,正常情況下,白夫人是絕對不可能生下一對雙胞胎,其中一個還非常健康的。別忘了,雙胞胎可不像是只懷了一個普通胎兒那般不易顯懷,要容易被發現的多。

  就算是白夫人被柴玉關跟虐待折磨是胎兒三個月顯懷之前的事情。難道還能經受得住柴玉關的酷刑不流產嗎?若是三個月顯懷之後,恐怕柴玉關會直接踩在白夫人的肚子上,讓她更加痛苦吧?

  當然,不能完全否認白夫人就是強人中的強人,經受了各種非人的折磨依然能夠生下來兩個孩子,其中一個還是身體非常健康的孩子。只是這並不能阻止她在白飛飛面前努力的消彌來自於白夫人的影響。

  這樣的一個女人,母親跟並非母親的身份給白飛飛造成的影響區別可太大了!

  就算是白飛飛要找柴玉關報仇也是報她這麼多年因為他被白夫人虐待的仇。而不是為了白夫人的話把他作為拋棄自己的父親去報仇。

  她不應該活在白夫人的陰影之下!

  「而且有哪個母親是會這樣對待自己的孩子的?」米亞眼看著白飛飛被她的話給搞得發呆發愣,繼續再接再厲,「她抽起人的時候向來是不顧我們死活的。就好像是即使是我們死了,也能再找到人來幫她復仇,你真的覺得這樣的人會是我們的母親?」

  反正別管白夫人是不是真的親媽,盡量消彌她對白飛飛的影響就對了!要不然她真的擔心白飛飛這個偏執的性子會為了報仇而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情,那可就太糟糕了。

  白飛飛沒有說話,只是發愣。

  米亞的話給了她太大的衝擊了,從懂事以來她從來都沒有懷疑過這個問題。可是如今被她這麼一說,她竟然真的覺得有幾分道理,母親真的是她的母親嗎?

  回憶往事,白飛飛竟然從來沒有找到白夫人對自己的一點點的溫情,兩人相處除了武功跟報仇之外就再也沒有別的交流。而每逢她練功的進度讓白夫人不滿意的時候,就會挨上一頓鞭子。甚至不僅僅是她練功不如意會挨鞭子,白夫人還會定時的抽她鞭子,讓她不要忘記柴玉關跟她們之間的血海深仇……

  米亞見她這樣,也不去勸她,只事安靜的坐在一邊,等著她自己慢慢的想通。

  沒指望一次就能離間白飛飛跟白夫人之間的感情。但是如果做都不做,那她一定會後悔。且看著吧,總要讓白飛飛擺脫白夫人的陰影才是。

  不管怎麼樣,找到了白飛飛就是一件好事。當晚,米亞就跟著白飛飛離開了客棧,回到了她的幽靈宮。

  「怪不得我找不到你。」走進了這座地下宮殿,米亞終於搞清楚了為什麼那麼多年她都沒有找到白飛飛。

  這座被稱作幽靈宮的地方大概是某一個王朝的皇帝或者是王爺什麼的建造的地下寢殿,只要物資充足,便是在這裡生活上個幾年都沒有什麼問題。而在這上面有一片地產,都是幽靈宮的產業,由那些幽靈宮的侍女們經營,斂財的同時也收集來自於各方的消息,避免哪一天幽靈宮這個老巢就被人給連窩端了。

  這樣的地方,只要有所防備,自然是能夠讓人對她們視而不見的。

  「不過總是住在地下對身體不好,還是住到上面吧。」米亞看著白飛飛那跟自己沒有什麼區別的臉色,認真的勸說道。

  她是常年身體不好才導致的臉色過白。但是白飛飛這種就純粹是不見陽光的時候多造成的膚色不健康了常年陪著白夫人待在地底下,能有什麼健康的膚色?

  「我本就打算再過幾天搬到上面去,這點你倒是不用擔心。」白飛飛對此接受良好,坦然道。

  她根本就不喜歡住在陰暗潮濕的地下,那會讓她有種自己是個見不得光的蟲子的感覺。只是白夫人住在地下,她也就只能陪著她一起住。不然的話,等著她的就只有被抽鞭子了。

  白夫人過世之後,她本就想要搬到地面上去住,只是這段時日她的身體一直不好,總是纏綿病榻,倒是沒有什麼時間去搬家了。現在她妹妹來了,正好可以一起搬到上面去。

  只是沒有想到姐妹一人重逢之後的第一次抵足而眠,她就被親妹給扒了衣服!

  「杳杳!」白飛飛緊緊抓著自己的衣服,神色活像是被強人所難的小媳婦,此時正羞惱交加,「你做什麼?」

  「都說了我現在跟師父的姓,叫林亞,別叫那個晦氣的名字了!」米亞一邊說一邊去扯她的袖子,「我這麼多年來也不是只知道養傷,還是做了些別的事情的,看看這個白玉膏,對消除疤痕很有用!」

  當初的白杳杳在沒有走火入魔之前也是被抽過鞭子的,身上的傷痕不少。

  米亞在過去的幾年時間裡面不但要養身體裡面的經脈,還要養皮膚上的那些疤痕!不過後者比較起來前者真的是太好處理了,根本就沒有用多長時間就修復好了。只能說外傷真的要比內傷容易處理多了,只要方式正確,就沒有消失不了的傷痕!

  「你看我。」她一邊說還一邊撩起來自己的衣服,衝著白飛飛展示自己那光潔細滑的背部,簡直都白的快要反光了。

  白飛飛:「……」

  不知道為什麼,總有種妹妹好像變成了一個女狂徒的感覺怎麼辦?

  但是……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米亞的背,那上面真的是一絲的瘢痕都沒有留下,光滑無比!

  她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背,那裡全都是疊加在一起的瘢痕。

  好了抽,抽了好,然後再抽……白夫人最喜歡的就是讓她痛苦的嚎叫著永遠不會忘記對柴玉關的仇恨,總是會在她的傷快要好了的時候繼續制作傷口,讓她銘記這種痛苦的由來。

  現在看到米亞那沒有絲毫傷痕的背部,她竟然有點兒痴了,她身上的那些傷也能消失嗎?

  「那是自然!」米亞斬釘截鐵的說,「這可是我特地研制出來的藥膏,連女人生產之後肚子上的紋路都能消除掉,你這點兒傷痕算是什麼啊?」

  她說著就去扯白飛飛的衣服,要給她塗上手中的藥膏。而這次,白飛飛沒有反抗。

  清清涼涼的,像是能夠滲入到她的身體裡面一樣。白飛飛伸手去沾了一點兒那叫做白玉的藥膏湊到鼻端聞了聞,只覺得一陣奇異的香氣撲鼻而來,像是遠山上開著玉蘭花的味道,清新又爽朗。

  「不是我吹,都不用幾年,幾個月這藥膏的作用就會顯現出來,抹上個一年兩載的。到時候你的背就會像我一樣的光滑了!」米亞一邊給白飛飛塗藥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聽上去活像是一個行走江湖賣大力丸的騙子。

  可是白飛飛卻覺得這種仿佛是吹牛一樣的語氣很好。她妹妹一定是遇到了一個很好的師父,才會變成今日這個開朗的性格……


第1303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既然你這邊暫時查不到柴玉關的消息,不如先跟我回東都吧,也好幫你調理一下身體。東都的宅子那邊我存了很多藥材,一定把你的身體調養的能夠活到七老八十還不止!」米亞努力的勸說著白飛飛,試圖讓她離開瀘縣這個並不適合身體療養、同時也給她留下了太多糟糕的記憶的地方。

  她在這邊待了一段時日,天天跟在白飛飛身邊給她洗腦,別的效果不知道能有多少,但是起碼的,在柴玉關這件事情上面,白飛飛的態度有了微妙的轉變。

  倒不是說她就對這個導致了自己悲慘生活的人不怨恨了,只是這種怨恨被放緩慢了,而不再是急切無比的想要復仇的焦慮感。

  就連白飛飛身邊的幾個侍女都覺得她們宮主最近的心情好了很多,臉上竟然還有了笑容!

  這跟以前那個從來不笑的宮主比起來簡直就是判若兩人,嚇得幾個侍女們若不是親眼看見她們宮主跟那個和她有著一張相同臉孔的姑娘同進同出的話,都快要以為白飛飛被掉包了!

  「去東都?」白飛飛有點兒發愣,她從小到大都沒有離開過瀘縣,一直生活在地宮中,此時聽到米亞說要去東都竟然愣住了。

  「是啊,去東都。」米亞無比自然的點點頭,「你身體暗傷不少,瀘縣這裡的氣候不好,養起傷來簡直就是事倍功半。更何況這裡也沒有趁手的藥材跟工具,遠比不上東都來的的便宜。」

  她一邊說還一邊晃著白飛飛的手臂瘋狂撒嬌,「好嘛,好嘛,跟我一起去東都嘛,這裡我住的一點兒都不習慣……」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體的原因,白飛飛從小就一直都對妹妹特別包容,還有一種奇特的保護心理。這種心理在過去了將近十年的時間之後依然沒有改變。反而因為那未知的幾年時間而變本加厲了。

  米亞不是很能確定白飛飛的這種心態是怎麼造成的。但是她敏銳的意識到了這種心態有利於她把白飛飛從瀘縣這個給她留下了太多的陰影跟痛苦的地方拉出來。

  只能說白夫人真是害人不淺,她似乎是把所有對柴玉關的恨都轉移到了女兒的身上。除了沒有把女兒給搞成殘廢之外,真的是各種傷害人的方式都用了個遍!

  以至於白飛飛現在每逢提到幽靈宮的事情的時候都像是換了一個人,變得格外的扭曲陰森。長此以往,米亞都已經能夠想像出來她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了,那簡直就是再糟糕不過的事情。

  而解決這種可怕未來的方法也很簡單,給白飛飛一個正常的少女應該有的生活。

  不用多麼的奢華,也不用多麼的絢麗多彩,只要把她當成一個正常人來對待就行了,而不是一個單純的只有復仇用處的工具!

  「……好吧。」白飛飛只是猶豫了片刻,就同意了米亞的意見。

  她前十五年的生活中充滿了陰暗扭曲,現在有一束溫暖的光照進了她的生活,還是她最親近又血脈相連的妹妹,她真的沒有理由去拒絕。

  不知不覺之間,米亞曾經說過的白夫人也許不是她們母親的話在白飛飛的心中起了作用,有哪個母親會這樣對待自己拼了命生下來的孩子呢?

  她還是會為母親報仇的,只是這個報仇也許不用她做出那麼多的犧牲,可以慢慢籌劃……

  米亞來到了瀘縣兩個月之後,一個打著白記商號名頭的車隊從寒風凜冽的邊荒踏上了前往中原東都的路。

  這只商隊押運了大批貨物的同時,還帶著兩個漂亮的少女,自然就是米亞跟白飛飛這對雙胞胎姐妹。

  「……我想師父他老人家其實應該是已經仙逝了。」在白飛飛提起該如何與林友相處的時候,米亞微微搖頭說,「當年我還小,想不明白為什麼他老人家救了我之後只是丟給了我一堆的書籍冊子,安排好了住處之後就不見了。後來才明白他那時候的身體其實已經不好了。如果不是恰巧遇到我的話,他應該早就跟師娘還有師姐一起長埋地下了。」

  說到這裡,她略微有些惆悵,「我雖然沒有見過師娘跟師姐,可是卻能從鏡子中看出我跟師父的長相有幾分相似。而且師父當年看到我的第一眼就脫口而出了師姐的名字,想必我們兩個人是長得十分相像。」

  「可是再怎麼像,我始終不是師姐,師父心中也明白這點。」米亞的聲音低沉了下去,「他勉力教授了我一年已經是極限,就算是離去了,也想著要把我安頓好……」

  白飛飛聽著她這般說,摟著她的手臂緊了緊。

  她簡直不敢想像要修復那樣的經脈是要經受多麼可怕的痛苦,想到妹妹不但要吃那麼多的苦,後來竟然還孤零零的一個人,身邊連個親人都沒有,她就更加難受了。

  這老天,委實是對她們姐妹太過不公平!

  「不過現在也挺好的,我開了鋪子,買了田莊,還找到了姐姐你。」米亞挽著白飛飛的手臂笑了起來,「那些苦難終究是過去了,這樣便很好。」

  白杳杳人生最大的希望,討母親歡心,讓姐姐開心。第一個她是沒辦法幫忙實現了,但是第二個還是可以嘗試一下的。

  不過前途是光明的,道路卻是曲折的。

  從瀘縣前往東都的路途不短,更何況還是這麼一個大商隊,人多貨多車也多,速度根本就快不起來。不但快不起來,還經常會遇到劫道的人。

  好在幽靈宮在經營買賣上面還是有一手的,多年來也訓練出來了一批有力的外圍幫手,很快就處理了這些麻煩只要打出白記商號的旗子,那些想要劫道的人就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看看自己是不是能夠在劫了道之後還有命在。別到時候有命賺錢,沒命花錢,豈不是冤枉的很?

  只是今日卻格外的不同,在途經一處荒漠的時候,這個車隊發現了一個人。

  一個滿身是血,臉像是被什麼東西扭曲了一樣可怖的年輕人。

  「還有氣!」車隊的頭領將手指放到那年輕人的脖頸上一探,感受到了似有若無的跳動。

  只是這人受傷實在是太過嚴重,大概是活不了。

  楊煜搖搖頭,准備拖開這個橫在道路中間的人,繼續行進。

  瀘縣地處塞北,遠離中原,不但民風格外的粗獷,就連官府的控制力也弱到了近乎沒有。以至於此地綠林好漢不在少數,各種勢力割據,每日裡死個把人實在不是什麼大事。

  就像是眼前的這個男人,他身上幾處要害都受了傷,保不准就是遇到了劫道的人,雙方發生了衝突。

  楊煜對這種事情早就已經司空見慣,半點兒沒有放在心上,就是因為這樣,這裡才會需要他們這樣的商隊,用來保護自己家的貨物避免受到這些黑……道上的人物的影響,搞得人死貨丟一場空。

  不過今天這個倒在了路上的男人運氣好,楊煜沒辦法治療他,並不代表別人沒辦法治療他。

  「我看看。」米亞聽到他說地上的人還有氣的時候從車上跳了下來。

  見死不救也是要分人的,若是那等大奸大惡之徒別說是見死不救了,米亞遇到了還能上去給對方補上幾刀,確保人死的徹徹底底,不會繼續跑出來作祟;但遇上了無辜的人,她也不會眼看著對方就無助的死去,願意伸出自己援助的手。

  至於眼前的人是不是無辜,救活了問問就知道了,她完全不介意前腳救活人,後腳弄死人的!

  當下,身受重傷的男人被抬到了一輛空著的車上,米亞也跟著跳了上去,對他進行施救。

  白飛飛對她的這種行為不以為然,但也沒有說什麼。她妹妹大概是受了那位救了她的師父的影響。所以才會做出這種對陌生人伸出援手的事情。反正也不耽誤什麼,便隨她去吧。

  只是這裡是幽靈宮的勢力範圍……還是應該讓人過來清掃一下才是,免得以後走在自己的地盤上還要煩惱出現什麼劫道的!

  她這邊漫無邊際的想著,米亞那邊已經給差點兒就被捅了個透心涼的男人止了血上了藥,還順便研究了一下這人的臉。

  很奇怪的一張臉,完全不對稱的感覺。就好像是老天在制造他的時候把不同人的五官硬生生的按在了他的臉上一樣。但他的膚色卻極為均勻,手指也長的很漂亮,身形更是正常的很,甚至都能稱得上是比例優越。這就更加襯托出了他的臉是有多麼的奇怪多麼的不和諧。

  可明明就是一張違和到了極點的臉,米亞卻在這張臉上找不到外力毀壞的痕跡,這實在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於是金無望醒來的時候就見到一張漂亮的臉蛋兒杵在自己的眼前,瞬間瞳孔一縮,就要反射性的伸手推開。

  只是他想要抬起手卻根本就無法做到,那上面就像是有著千鈞的力道一樣,讓他根本就抬不起自己的手臂!

  「你」他又驚又怒,只覺得一陣寒意從心底散發出來。

  「別擔心,你只是被夾板夾住了手臂而已,等傷好了就能拿下來了。」米亞有點兒遺憾的移開了身體。

  睡著的時候可以隨便研究,但是人家醒了還這麼看的話未免就有點兒不太禮貌了。

  不過既然這人醒了,那有些事情自然要做,「你是怎麼受傷的?」她看著金無望的眼睛,語氣輕柔的問。

  而在金無望的眼睛裡面,他看到的卻是一片浩瀚無際的星空,那裡面的星星亮的都讓人心神暈眩了起來。

  等到他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一個身穿勁裝的男人正坐在他身邊,見到他醒來連忙撩開了車簾子,「他醒了,送一碗粥過來!」

  還沒有等到金無望反應過來,就見到車簾子又被掀開,一個同樣穿著勁裝的男人撩開了車簾子,遞了一碗白粥進來。

  「咕嚕咕嚕」金無望聽著自己肚子裡面發出的聲音,面無表情。

  他到底是昏迷了多久?

  「你現在沒法子動,我扶你起來喝點兒粥。」勁裝男人將金無望扶著坐了起來,把那碗粥遞到了他的嘴邊。

  既然救了人,就好人做到底。

  金無望沒有說話,只是大口的喝著粥,滿足著身體的需要。

  如今只有活下來才會有機會去做更多的事情,而不是拖著虛弱的身體去叫囂。

  只是那日究竟發生了什麼,他怎麼竟然一點兒都不記得了呢?

  「……金鎖王若是泉下有知自己的兒子跟養子之間竟然發生了這種兄弟鬩牆的事情,也不知道會不會被氣的活過來?」白飛飛聽著米亞述說著後面那輛車上的人身上發生的事,直想要搖頭。

  便是她這般自忖心思狠毒之輩,都做不出金鎖王養子那般的行事。為了爭奪養父留下的財產,竟然陷害的自己的養兄到如此地步,簡直就是卑劣之極!

  「人都死了,你管那麼多做什麼?又不關我們的事。」只是令她詫異的是,昨日明明就是米亞堅持救了這個快死的人。如今卻對他悲慘的遭遇完全視而不見了。

  米亞倒是完全沒有覺得自己精分,救人是救人,幫.人.報.仇是幫.人.報.仇。前者是她有余力的時候能做的事情,可是後者跟她有什麼關系?難道她救了一個人就要把那人的所有事情都給攬下來嗎?

  這可太刺激了,她收費救人的時候都沒這麼熱情!

  所以很自然的,等到金無望能夠動了堅持要離開的時候,米亞什麼都沒有說就讓他走了這人倒在地上的時候身上的財物都已經被洗劫一空了,連傷藥費都付不出來,還提什麼別的?

  只是金無望自己卻不這麼認為。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個救了自己的年輕姑娘,把她的臉烙印在了自己的腦子裡。

  下次遇到的時候,他一定會報答她的救命之恩!

  呃,只能說人跟熱鬧的思維並不相通。如果米亞知道他想要報答她的救命之恩的話,大概會直接建議這位提供自己的臉供她研究,嘗試著找出來一個讓他的臉恢復正常的方法。只不過她並不知道金無望想要報救命之恩,自然也就不會去跟這個一看就不好說話的人討論這種問題。

  救人是她想要救的,與別人無關,當然也不應該由他付出什麼代價。

  如此這般,救人的跟被人救的兩個人在金無望清醒之後竟然沒有任何交流就分道揚鑣了。

  金無望不知走向了何方,米亞也帶著白飛飛回到了東都。

  而對於東都城東賢安街夏風巷的林宅來說,這注定是熱鬧的一天。

  因為天還沒亮,門口就迎來了一串長長的車隊。

  白飛飛怎麼說也是幽靈宮的宮主,白夫人雖然平日裡喜歡抽女兒鞭子。可是在物質上面卻從來沒有缺少過。她此次跟著妹妹來到東都又是打算長住,自然也要帶著各種物品一起來總不能讓妹妹花錢養她!

  這樣,林宅這個小小的院子就有點兒不夠用了。

  「沒關系,還有大哥的院子可以暫時借用一下,等到我們把隔壁的宅子買下來打通了擴展之後再搬回來。」米亞看著堆在院子裡面的一堆東西,眨眨眼睛,笑了起來,「還好現在不是雨季,要不然倒是令人煩惱的緊了。」

  白飛飛不知道是出於什麼打算,竟然搬空了幾乎是一半的幽靈宮底子來到了東都,這固然是一件麻煩的事情。但從米亞的角度來說,卻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從這件事能夠看出來白飛飛的態度已經有了很大的動搖。不然的話,她不會在離開幽靈宮的同時還將這麼大批的物資一起給千裡迢迢的搬過來,這明顯就是打算在東都長時間的居住而不是暫住了。

  事實也是如此。

  來到東都的第二天,白飛飛就提出了跟米亞同樣的想法,要買下隔壁的院子。

  「既然我要住在這裡,總要有個宅邸。」也好讓她的那些屬下有個安身之所。

  「那還不簡單,我去請張牙郎來便是,他總會有法子說服別人賣掉自己的宅子的。」米亞聽了白飛飛的話,半分不提自己之前有過想要買下隔壁院子的念頭,撫掌笑道,「師傅出來此處的時候就是請了張牙郎做事,周到的很哩。」

  算來她跟張牙郎已經認識了快要十年,不知不覺之間,都過去了這麼多年了。

  張牙郎:「……」

  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林宅的兩個主子其實都不算是好伺候的主,老的小的都挑剔的要命,不愧是祖孫!但是他們偏偏又在錢財上面格外的大方,只要你開口並且言之有物,這對祖孫是絕對不會吝嗇於錢財。不但在買東西上面是這樣,便是在給牙行的辛苦費上也是一樣,手松的簡直都讓人懷疑他們的錢袋子是不是根本就沒有底?

  如今又來了一個同樣手松的,開口就是要買下隔壁的宅子,價格隨便他開!

  張牙郎感到了一陣頭疼,雖然給的佣金高,但是提出的問題也很難啊。他該怎麼去說服隔壁的主人出賣自己家的祖宅?

  這就不是白飛飛需要去管的事情了,她現在為了治療身上的暗傷跟皮膚上面的傷就已經心力交瘁了。

  幽靈門的武功本就霸道,她固然有著極高的天賦,可是到底不是當初的幽靈門的傳人,固然能夠靠著本身的悟性將這門功夫練的極好。但終究是欠缺了一點兒只有幽靈門的門人才知道的東西,以至於武功停留在一定的境界上就無法繼續提升了。

  若是要提升,就必定要付出耗損根基的代價。就算是能夠在短時間裡面提升實力,可是長遠來看,卻終究是傷害了根本,未來恐怕不會長壽。

  原本的她並不在意這點。

  她唯一親近的妹妹死了,憎恨她的母親也死了,就只剩下了造成這一切的禍首柴玉關。等到他也死了,她的人生也就沒有了意義,自然不會去管是否傷了根本。

  可是現在她的妹妹沒有死,她也有可能並不是柴玉關跟白夫人的女兒,白飛飛就不想要自暴自棄了。她想要活下去,還是好好的活著,這樣才是對白夫人最好的反抗!

  所以她乖乖的配合著米亞的治療方案,天天泡在味道難聞的藥浴裡面,忍受著經脈上那仿佛是螞蟻在啃噬著的又痛又癢的感覺。就連皮膚,也因為那些長年累月的積累下來的鞭痕而不得不使用特殊的藥水來進行針對性的治療,痛苦的要命。

  「你當初是不是比這還要痛,還要苦?」她趴在床上,任由米亞在她的背上塗著傷藥,突然開口問道。

  她只是經脈受損,治療的時候就已經這般痛苦,那她的妹妹呢?她那時候走火入魔,經脈恐怕已經破損的不成樣子了,是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才恢復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白飛飛只覺得心中劇痛,又想起了米亞之前說的話,一個母親,怎麼會這樣殘忍的對待自己的孩子?

  「還行吧,能健健康康的或者比什麼都重要,為了這一點,我能忍受很多事情。」米亞給白飛飛塗藥的手並沒有停止,輕貓淡寫的回答道。

  跟健康的身體比起來,痛苦又算得了什麼?

  她最擅長的事情就是忍受痛苦,不管是身體上的,還是心靈上的。

  打不死她的,終究會讓她變得更加強大,就如現在的她。即便是扛著一幅經脈受損的身體,也將武功練到了這種程度便是證明。

  白飛飛沒有再說話,只是將頭埋進了臂彎中。

  幸甚至哉,她們兩個都活了下來,還有機會重新開始!

  「二小姐,前面有人送信來。」沉默中,房門被敲響了,是林宅傳信的小丫頭。

  「知道了。」米亞答了一聲,將薄被蓋在白飛飛身上,跳下了床,「我去看看是誰的信。」

  她幾步走到房門前,推開房門拿起了小丫頭手裡的那封信,看著信封,皺起了眉頭。

  「是誰?」白飛飛趴在床上,久未聽到米亞的動靜,微微側了側身體問。

  「一個叫做司馬超群的人來的信,長安的司馬超群。」米亞看著那封信,慢慢的念出了一個名字。

  一個近年來在中原地區崛起的人的名字,他的名字後面往往跟著另外一個名字,長安鏢局的二當家卓東來,紫氣東來的卓東來。


第1304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卓東來這樣的人,心性、手段、能力一樣都不缺,能夠甘願讓他隱在背後的司馬超群,一定不簡單。

  米亞沒有見過這位長安鏢局的總鏢頭,但是卻聽說過他的名字跟事跡。只是兩人之間並無甚交集,此時接到了他的信竟有些詫異了。

  「司馬超群?」白飛飛的聲音總是柔柔的,念別人名字的時候也不例外,司馬超群的名字竟然被她念的像是詩歌一般的動聽。

  「你在塞北,對中原的事情了解不多,司馬超群是最近幾年來新晉崛起的人物,行走江湖,從未失掉任何一鏢。」米亞拆開了信件,漫聲說道,「我之前跟你說過我有個義兄卓東來,就是長安鏢局的二當家,他原先住在隔壁,前幾年出去闖蕩江湖,跟司馬超群合作創建了長安鏢局。」

  她抽出信展開,看著上面的字皺起了眉頭。

  「怎麼了?」白飛飛見她面色不渝,卷著被子坐了起來,「是遇到了什麼事情?」

  「信上說我義兄中了一種奇怪的毒,請我去長安幫忙解毒。」米亞將信遞給了白飛飛,「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長安看看?我長這麼大除了東都跟瀘縣之外,還沒有去過別的城市呢。」

  她最近這幾年致力於養傷修復身體跟練功,少有的閑暇時間也用在經營人脈還有生意上面,偶有出門逛街的時候,倒是沒有出過遠門。

  卓東來出了事她肯定是要去看看的。既然如此,不妨將白飛飛一起打包過去。整日裡待在瀘縣的地底下,也是時候享受一下這盛世長安的風情了。

  「好啊。」白飛飛點點頭。

  左右現在也打探不到柴玉關的消息,她又要養傷,閑著沒事做,自然是要跟著妹妹一起去長安看一看的。特別是那個卓東來,她一定要好好的看看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竟然能讓妹妹認他做義兄?

  就是不知道卓東來是不是想要見一見這位義妹的雙胞胎姐姐了。畢竟當初他也算是落荒而逃,現在要是見到了雙重的心理陰影,也不知道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心情?

  兩人很快就離開了東都前往長安。

  這次因為事件緊急,倒是沒有之前的大隊人馬跟從,米亞跟白飛飛兩人各自一騎,奔向了長安。

  「吁」清晨,天還沒大亮,長安鏢局裡的小廝才剛剛將大門打開,就見到兩匹快馬奔了過來,在門前勒停。

  隨後馬上跳下來了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女!

  「呵」小廝被嚇了一跳,反射性的後退了一步,這天才將將亮,整條街道都是寂靜的,突然出現了這麼兩匹馬,還有兩個一模一樣的漂亮姑娘,屬實是讓人沒辦法有什麼好的想法。

  「在下林亞,應司馬超群總鏢頭之邀前來。」米亞上前一步拱手道。

  來了長安就要遵守長安的規矩,再要跳牆而入就不合適了。

  「白飛飛。」後面的白飛飛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原來是林姑娘跟白姑娘。」小廝心中嘀咕著怎麼又來了一個跟林姑娘長得一模一樣的白姑娘,嘴上卻沒有絲毫怠慢,連忙引著兩個人往裡面走,「總鏢頭已經等候二位多時了!」

  司馬超群的信送出去的那一刻起,長安鏢局的所有人就都知道了他們二當家的義妹很快就會到來,只是沒有想到的是,來的竟然會是兩個人。

  「司馬超群有失遠迎了!」聽到下人回報匆匆而來的司馬超群人還沒有進來,聲音已經傳進了大堂,隨後一個頭戴玉冠的藍衫男人就從外面走了進來。

  可眼前的場景卻讓他有些分不清楚誰才是那位林姑娘了。

  只見堂上的兩個年輕姑娘不但穿著一模一樣的衣裳,就連發型發飾都沒有區別。更要命的是,這兩個人的臉也長得一模一樣!

  司馬超群呼吸一窒,卓東來怎的沒有說過他的義妹竟然是兩個人?

  「司馬鏢頭?」米亞站了起來,衝著司馬超群拱了拱手,「在下林亞,這位是白飛飛姑娘。不知我義兄現在何處?我想要快些去看看他的情況。」

  司馬超群是個儀表堂堂又高大威猛的人,這樣的人不管是在什麼地方都是引人注目的。自他十五歲開始,長安來向他提親的媒婆就快要踏破了家中的門檻。只是現在他面前的兩個人卻誰都沒有在意他,看向他的眼神也是平淡如水,就像是在看一個普通人。

  不過他這時倒也沒有在意這件事,他的好兄弟卓東來說過,他的義妹是個頂頂奇妙的姑娘,這樣的人做出什麼樣的事情都是不奇怪的。僅僅只是對他平淡以待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現下最重要的還是卓東來的毒,再這麼繼續下去,卓東來就快要成為一個徹底的夜行動物了!

  他一路帶著米亞跟白飛飛往卓東來的房間走,卻是沒有心思去思考當初卓東來沒把他有兩個義妹說明白了的事情了。

  三人很快就穿過了中門,來到了卓東來的房門前。

  「二位少待,我先進房間處理一些事情。」司馬超群在卓東來的房門前停下了腳步,微笑著說。

  「請便。」米亞點點頭,示意司馬超群隨意,思考起來了卓東來到底是中了什麼毒,怎麼看上去像是在房間裡面赤身一般?

  白飛飛好奇的歪了歪腦袋沒說話,只是安靜的站在米亞旁邊當一個隱形人。

  「吱呀」房門很快重新打開,司馬超群出現在門口,示意兩個人跟著他一起進入了房間。

  「大哥?」米亞看著坐在桌子前面的花臉男人,都差點兒沒認出來這人就是卓東來,他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雖有幾年時間不見,但是米亞很清楚按照卓東來的底子長,這張臉是怎麼長都長不殘的。不但長不殘,還很有可能長成一個絕世美男子!

  只現在看到這張臉,她不免大吃一驚。

  卓東來確實是長成了一個風華絕代的美男子,他的五官面容無一處不是恰到好處,堪稱是老天爺的傑作。可這張臉上現在卻偏偏多了幾分削減他顏色的東西,那仿佛是樹枝一樣的青色痕跡順著他的脖子向上,竟然長滿了他的臉!

  「沒想到我們兄妹之間再相見竟然是如今這般景像。」卓東來嘆氣。只覺得老天可真是會捉弄人,怎麼每次都讓米亞看到他最狼狽的樣子?

  「我也沒有想到再見你竟然會是這般驚悚的景像,你的臉黑的簡直都快要趕上了我珍藏的徽墨。」米亞嘆了一口氣說。

  好好的一張臉,竟然變成了這個鬼樣子,下毒的人真是暴殄天物!

  「說吧,怎麼中的毒?」她拉著白飛飛坐到了桌子旁邊,給兩人倒了一杯茶,問道。

  總要知道原因才好對症下藥。

  而且……她仔細的看了看卓東來的臉,發現他臉上的那些青黑色枝條的邊緣竟然隱隱發紅,恐怕這毒是難解的很了。

  「此事還需要從幾年前說起。」卓東來跟司馬超群對視了一眼,嘆了口氣說道。

  「沒事,只要你熬得住,我有的是時間聽你說往事。」米亞翹了翹唇角,一臉老神在在。

  只是過去了幾年時間而已,卓東來應該還沒有忘記她的耐心有多麼好吧?

  卓東來看著她這個樣子,不知怎的,又想起來了幾年前他在東都的時候這小妹子做過的那些事情,居然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我精神不濟,偶有忘記的事情,讓司馬跟你說吧。」

  他這段時日總是黑白顛倒,整個人的腦子都有些混亂,還是把訴說經過的事情交給別人比較好,省的遺漏了什麼東西。

  自己則是不著痕跡的打量起來了跟著米亞一起來的白飛飛。

  他自是知道米亞的身世肯定不簡單,一個身世簡單的人又怎麼可能擁有那麼多的秘籍又會那麼多的不傳秘技?只是既然她不說,她就不問,就像是他不說自己的身世,她也沒有問過一樣。在這一點上面,兩個人很有默契,從來不會去試探對方的底線。

  可是就算是再知道米亞不簡單,他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會有一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姐妹!

  這樣鐘靈毓秀的女孩子,出現一個便已經是奇跡,此時竟然出現了兩個,那邊不是奇跡,而是一件令人驚恐的事情了。

  只因他義妹一個人就已經夠可怕的了,現在居然又多了一個跟她一樣的姐妹,那可怕的程度就不是單純的兩個人碰到一起那麼簡單的了,這簡直就是泰山崩於前的可怕場景!

  卓東來突然覺得有點兒口干舌燥,腦袋暈眩。

  該不會是這毒又發作了吧?

  司馬超群並沒有注意到卓東來的情況,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覺得卓東來有什麼異狀。

  這毒很是奇特,只有見到陽光的時候才會發作,平日裡卻無甚影響,接觸也不會出現傳染的情況。而此時,外面雖然有陽光,可是並沒有照進房間裡面,卓東來自然也不會出現毒發的情況。

  所以他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跟米亞講述這種奇毒的來歷,「此事要從兩年前說起,那時候我得到了一份藏寶圖。」說到這件事的時候,司馬超群面色有些詭異,「不知二位是否聽說過鐵勾道人黃少和跟無情劍陳越這兩個人?」

  「似乎是有些印像。」米亞眨了眨眼睛,想起來了幾年前自己曾經遇到的一件事。

  白飛飛也睫毛顫動,似乎是想到了什麼。

  只是這兩人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將對這兩個人的了解給壓在心中而不是說出來。

  「沒聽過也是正常的,他們二人本就是常年在嶺南一帶活動,並非是中原人。」司馬超群本就沒有打算從這兩個年輕的女孩子口中得到什麼線索,繼續接著說,「幾年前這兩個人雙雙在嶺南失蹤,旁人還以為他們兩個是被人給暗算了。所以失蹤的莫名其妙,可實際上這兩個人根本就是來到了中原,目的就是為了一幅藏寶圖。」

  說到這裡,司馬超群覺得嘴巴有些發干,拿過手邊的茶杯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下去,卻沒有注意到米亞跟白飛飛面前的茶水從她們進來的時候開始就絲毫沒有動過。

  「這幅藏寶圖到底經歷了多少人的手已經不可考證。但是兩年前,它卻落到了一個人手中,一個想要劫了長安鏢局的鏢的人手裡。」他微微一笑,「後來,這幅藏寶圖就到了我們的手中。」

  很多話他都沒有說的太明白,但是米亞已經從他的口中得知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那個曾經劫道長安鏢局的人現在恐怕已經成為了一具屍體了吧?

  至於那個曾經拿到了那只刻著圖畫的牌子的糖葫蘆小販……米亞心中微微一沉,看來他還是選擇了將那塊牌子給賣出去。只不過這些江湖人又怎麼是那麼好相與的,得知了他曾經擁有這東西,大概率的是要確定一下他對日後沒有威脅……

  「我跟東來拿到了這份藏寶圖之後,就致力尋找上面的寶藏,耗費了一年多的時間才算是終於破解了這份藏寶圖,確定了它所在的地點。」司馬超群說這句話的時候有些得意。可是隨後而來的尋找寶藏的經過又讓這份得意消失不見了,「我們去了這份藏寶圖上面繪制的地方。可是卻沒有找到寶藏,而是中了毒。」

  這時候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得意的表情,而是充滿了懊惱,「若不是東來,此時身中劇毒的人就是我了!」

  他說的言語不詳,過程模糊,但結果倒是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這毒,平日裡隱藏在身體當中,全無異狀,可是遇到陽光就會爆發出來,宛如烙鐵一般的灼熱。如今東來白日裡無法出門,竟只能夜間行動了。」司馬超群滿臉痛心的說。

  米亞:「……」

  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開始吐槽。

  但最終她決定還是關注卓東來的身體吧,「讓大哥中毒的那東西帶回來了嗎?」

  就算是讓她解毒,也要給個樣本才是。卓東來本身固然可以提供一些幫助。可終究還是不如拿到最初的致使他中毒的東西。

  「帶回來了。」卓東來示意司馬超群,從博物架上拿下來了一只盒子,「這裡便是那只塗了毒藥的小箭,你小心。」

  米亞沒說話,只是將那盒子打開,露出了一只小巧卻又鋒利的弩箭。

  她從自己隨身攜帶的藥箱裡拿出了一只袋子,取出一副輕薄的鹿皮手套戴上,伸手將那只小箭拿了起來,放到鼻端聞了聞。

  除了鑄造這東西的材料的鐵的味道,沒有任何其他的氣味。看來這毒果然是詭異的很。

  將那只小箭放回到盒子裡,她摘下鹿皮手套重新放回到了袋子裡,對卓東來說,「手伸出來。」

  還是要看看卓東來本身的脈像才能確定一些事情。

  不過這脈像是不是有點兒太亂了?

  她皺著眉頭,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卓東來,這真的僅僅只是中了毒之後的脈像嗎?

  「我需要一些工具。」她按著卓東來的手臂很長時間之後才松開,對司馬超群說。

  「自然,林姑娘請講。」司馬超群略微頷首,表示不管她想要什麼,都會為她尋來。

  「一間封閉的房間,還有一個能夠把人塞進去的大缸……」她一口氣說出了一堆的東西,讓記性極佳的司馬超群都差點兒去尋了一張紙用筆來記錄!

  「這些都是必要的,麻煩司馬鏢頭准備好。」報完了自己需要的東西,米亞看了一眼卓東來之後對司馬超群說。

  「我這就去准備,請林姑娘放心。」司馬超群點點頭,站起身來,走了出去。

  到了門口的時候又回過身來對米亞跟白飛飛道,「二位的房間還需要稍待片刻,我之前並未知曉具體的情況,倒是有所疏忽了。」

  他只准備了一間房間,固然是夠精致華麗,但是現在兩個人卻是不夠用的了。

  「司馬鏢頭過謙了,是我們來的匆忙冒昧。」米亞看了一眼始終打定主意不說話的白飛飛,微笑著對司馬超群說,「我二人住在一起便是,不用司馬鏢頭麻煩了。」

  「不麻煩。」司馬超群笑的很有風度,「本就是我考慮不周,正好快到了用早膳的時間,我去讓人好好准備一番。」

  說完之後,不再停留,轉身離開了這裡。

  白飛飛看著他離開的身影若有所思,卻並沒有開口說話,只是繼續安靜的坐在一旁,就當是自己不存在。

  反倒是卓東來,在看不到了司馬超群的身影之後開口說道,「若是能夠解毒自然好,若是解不開,之前那埋藏寶藏的地方你不要去,免得身手不濟再出了事。」

  他說的雲淡風輕,就好像是隨意的一句話。但是卻讓人感受到了這句話中的波濤洶湧。

  「看來你跟你的好兄弟之間的感情也沒有那麼深厚。」米亞嘴唇微張,沒有發出聲音,卓東來這個被逼著學了唇語的人卻偏偏把這句話看的明明白白。

  可他也沒有辦法反駁什麼。

  他的好兄弟對那批寶藏志在必得,卻不是他這個現在根本就沒有什麼能力的人可以阻止得了的。

  唯一能夠做的事情就是別把他這個義妹跟牽扯進來。

  本來讓她千裡奔波來到長安為他解毒就已經讓卓東來夠愧疚的了。若是再將她給拖進這一灘渾水當中,那他就真的是要羞愧而死了!

  「我給你放點兒血出來。」米亞看他那個樣子,也懶得說什麼,只是從藥箱子拿出了一只瓷瓶跟一只空心的銀針。

  解毒嘛,總是需要一點兒樣本的。

  卓東來看著她拿出來的東西,嘴角抽了抽,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只是伸出了手臂,自暴自棄的閉上了眼睛。

  他早就應該想到,向來在醫術上面研究的比他深入的米亞又怎麼會僅僅只是用鹿皮手套拿起那只傷了他的小箭?

  於是司馬超群回來的時候就見到米亞一手摁著卓東來手臂上的一根銀針,一手捏著一只瓷瓶在那根銀針

  這場面本來並無甚大礙,可是趁著此時卓東來那張布滿了花紋的臉孔,就顯得格外的驚悚。特別是旁邊還坐著一個宛如雕像的白飛飛,這房間裡面的景像竟然讓司馬超群莫名的打了個冷顫。

  「早膳已經准備好了,二位……」他有些猶豫,不知道這兩個人是要在這裡陪著卓東來一起吃,還是另外尋個地方。

  雖然說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但是卓東來此時只是身著中衣,外面披了一條鬥篷而已,這實在不是一個姑娘家應該面對的場景。之前為他探明所中之毒已是事急從權,之後再這般在一張桌子上用早膳就未免有點兒過了頭。

  「我已經許多年沒有跟大哥一起吃早膳了,今日便好好敘一敘我們的兄妹之情。」米亞笑眯眯的說。

  「就你調皮。」卓東來倒也是配合,搖頭嘆息,「只是我現在這個樣子,不要讓你倒了胃口才好。」

  「那倒是不會。」米亞微微一笑,「我看人,從來都是看人本質,皮相並不是那麼在意的。你是我大哥,我嫌棄誰也不會嫌棄你。」

  白飛飛坐在旁邊聽著這兩個人說話,只覺得有意思的很,也不知道她妹妹這話說的是有意還是無意?

  可是司馬超群的感覺又截然不同了,他想他之前可能是錯估了卓東來跟他義妹的關系,他們之間的感情要比他想像的更加深厚。

  不過這也是好事。

  「去讓人把早膳端過來。」他吩咐門口的小廝,然後坐到了桌子的一邊,「東來已經很長時間胃口不佳了,今日你們來了,說不定他能多吃下去點兒東西。」

  人一旦身體不舒服,自然就不會有什麼太好的胃口。自從中毒以來,卓東來的胃口實在是算不上好。若是今日見到他的小妹子能夠讓他胃口好一點兒,司馬超群倒是覺得這是一件好事。

  「司馬鏢頭放心,我必定會全力以赴醫治大哥,讓他的胃口重新好起來。」米亞看著擺的滿桌子的菜笑了笑說。

  這司馬超群,真是一個有意思的人。

  「你們兩人一唱一和的倒是拿我來取笑。」卓東來看著房間裡面這其樂融融的景像,也不知道是真心還是假意的說了一句,便拿起筷子夾向了那道茄子。

  米亞挑了挑眉毛,沒有去夾菜,反倒是舀了一勺的湯,慢慢的喝了起來。


第1305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長安鏢局不但生意做的不錯,就連廚子的手藝也很好。除了喜歡過油過鹽之外,沒有什麼別的缺點了。

  司馬超群也不愧是長安鏢局的總鏢頭,做起事來滴水不漏,飯間更是沒有什麼勸酒的行為縱使他很清楚一件事,往昔每年都會有一堆的美酒從東都送到卓東來的手中,那些酒的制作者便是他結拜的小妹子。

  這也是為什麼他之前一直覺得卓東來跟米亞關系一般的理由,哪有兄妹之間是這樣相處的?便是義兄妹,也不會住的距離如此之近,卻幾年都沒有個來往這麼說倒也不對,兩人之間還是有來往的,東都那邊會送來酒水跟特產,卓東來也會送各種珍奇的物件回去。

  這看起來兄友妹恭的樣子屬實是闔家溫馨的典範了,除了這兩個人幾年時間裡面都沒有去對方所在的地方互相見一見。而卓東來,他在走鏢的時候路過東都的次數可一點兒都不少!

  只是今日真的見到了人之後,司馬超群就知道自己之前的判斷出現了錯誤。這兩個人之間的關系並非如他所想像的那般疏離,反而親近的很。

  就比如說卓東來向來討厭別人干涉他的事情,可是今日他的小妹子只是皺了皺眉,他就一口不動平時喜歡的菜,完全沒有了平日裡的桀驁不馴……或許他們之間不是關系不好,反而是很好,還好的過分了!

  司馬超群眸色深沉,突然就感覺自己之前的謀劃也許沒有辦法實行了。

  席間無言,飯後,司馬超群自去置辦米亞要求的那些物品,「二位一路前來,想必是十分勞累,我這便叫人帶你們去休息。」走之前,他吩咐了小丫頭帶著米亞跟白飛飛去休息之處。

  計算一下就知道,這二人必定是接到了信之後就快馬趕來長安,如此勞累奔波之下又為卓東來診了脈,做了前期的解毒准備,不趕緊讓人去休息也未免太說不過去了。

  米亞跟白飛飛也沒有推辭,吃過早膳,洗漱了之後就躺倒在了床上。

  雖然大白天的睡覺有點兒奇怪,可是對於兩個在馬上顛簸了許久的人來說,現在讓自己渾身快要散架的身體好好的放松休息一下才是正經。

  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

  「你覺得司馬超群是個什麼樣的人?」吃過了晚膳後,白飛飛坐在梳妝台前梳著頭發,好奇的問米亞。

  江湖果然是個很有意思的地方,一個鏢局中竟然也如此的藏龍臥虎,那隱藏起來了的柴玉關是不是也更加的可怕?

  也許她應該多學一學這些爾虞我詐,這樣才不至於以後被柴玉關那個狡猾的老狐狸給逃了出去。

  「什麼樣的人?」米亞將臉上的濕帕子丟到水盆裡,笑了笑道,「你問的有點兒早,應該過一會兒再問才是,那時候就會有人回答這個問題了。」

  「哦?」白飛飛挑眉,「你就這麼確定?」

  「本來是不太確定的。」米亞悠悠的說,「可是從今日來看,卓東來還是當年的卓東來,半點兒都沒有變。」

  「不錯,卓東來永遠是東都夏風巷的卓東來,他永遠都不會變。」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身穿紫衣的卓東來站在房前笑道。

  即便是闖蕩出來了一番名號,可是卓東來依然還是曾經的卓東來。在他的心中,生死之交終究還是比好兄弟重要一些的。

  「多年不見,賢妹風采更勝往昔,愚兄心中甚慰。」他邁步走進房中,輕輕的合上了後面的門。

  「……你這般做作的姿態簡直快要趕上你的好兄弟司馬超群了。」米亞看著他這幅矜持的裝模作樣的態度,一點兒面子都沒有給他留下,毫不客氣的把他貴公子的面目給捅了個透心涼。

  卓東來:「……」

  他瞪著米亞半天,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拉過旁邊的椅子坐到上面,「難道你就不能給我留點兒面子嗎?」

  好歹這裡還有另外一個姑娘呢,雖說是他義妹的胞姐。可是對於他來說,這畢竟是一個陌生人呀!

  「人都快要死了還要什麼面子?」米亞毫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兒給他看,「而且飛飛又不是外人,你裝什麼裝?」

  死到臨頭還要擺自己那個長安鏢局二當家的架子,卓東來這腦袋是被毒給燒糊塗了吧?

  「……」卓東來被她罵的摸了摸鼻子,最終還是沒有反駁,「你對我中的毒怎麼看?」

  米亞了解他,他自然也了解米亞,既然這姑娘都能安穩的睡上一天了,那就說明他的毒應該是沒有什麼大問題。只不過對於她來說不是問題的毒實在是對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擾,讓卓東來每日裡煩躁的要命。

  見光死也就算了,最多他裹上外袍出門便是,可是詭異的是,他的身體溫度每日隨著太陽的升高而升高,到了一日之中最熱的午時竟然需要泡在冰水當中降溫,再這麼下去的話,他真的擔心自己有一天會被烤熟了!

  「死不了。」米亞拋給了他一只瓷瓶,「每天三次先吃著吧,剩下的等我研究明白了再說。」

  「你莫不是還想要去那藏寶之地不成?」卓東來皺起了眉頭,他明明已經提醒了她不要被司馬超群說動……

  「若是我能夠給你解毒,那我自然不需要去那裡。但是如果我解不了你的毒,就要走一趟了。」米亞搖搖頭,按住了想要站起來的卓東來,「你這毒很蹊蹺,不像是單純的一種毒,倒像是幾種毒藥混在一起造成的結果,想要解決並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最好的辦法就是去中毒的地方好好的檢查一下環境,才能搞明白到底是什麼東西造成了他現在的這種問題。

  「不行!」卓東來臉一沉,堅決的否定了米亞的想法,「你絕對不能去那裡!」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竟然出現了一絲淡淡的恐懼,讓米亞好奇了起來,「為什麼?」

  是什麼事情竟然能讓卓東來這樣的人都出現這樣的表情?

  「……那裡是一個魔窟。」沉默了許久之後,卓東來慢吞吞的說出了一句話。

  他的表情變得意味深長了起來,「那是一個看起來宛如仙宮,可是卻是地獄一般的魔窟,進入了那裡的人,大多數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或許我應該說,除了我跟司馬之外,剩下的去找這處寶藏的人都已經死了,還死的很可怕。」

  那是他一生中最可怕的遭遇,比比流水綁在木樁子上用刀割身體還要可怕的遭遇,便是想一想都會感覺身體發冷,血液凝固。

  這樣的地方,他根本就不想要米亞走進去!

  只因為他實在是太過清楚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走進去的人又會遭遇到什麼樣的結果。若不是當初米亞送給他的辟毒藥丸的話,他絕對做不到在那種環境裡面保持著三份清醒,強行撐著離開,恐怕早就死在了自己構築的幻境當中,成為了跟其他屍體一樣的白骨。

  而司馬超群,也不會有別的結果。

  「宛如仙宮的魔窟?」一直沒有說話的白飛飛好奇了起來,那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飛飛是我的胞姐,她跟母親姓。」米亞看著卓東來詢問的表情,很干脆的說了一句沒有什麼太大用處的話,「我能知道的,她也能知道。」

  卓東來嘆了一口氣,「看來你們今天一定是要知道那裡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了。」

  「你也可以不說。」米亞坐到了他的對面,給自己倒了一杯清水說。

  卓東來這個樣子,可真是不太符合他的性格。

  「好吧,我便告訴你。」卓東來的眼神深邃了起來,「那是一個會讓人放棄自己自尊的地方。」

  他看著米亞絲毫沒有動容的臉,笑了笑,「是不是很好奇我為什麼這麼說?」

  「也不是很好奇。」米亞搖頭,「能讓一個人放棄自尊的東西太多了,我自己便有很多辦法做到。」

  她歪了歪頭,笑的十分溫柔,「若是你再這麼磨磨蹭蹭的故弄玄虛,我便要在你的身上嘗試一下這種手段了。」

  卓東來愕然,他義妹幾年不見,怎的變得如此惡劣了起來?

  白飛飛偷偷的掩住了嘴巴,沒讓卓東來發現自己翹起來的唇角。

  誰讓這人偏偏在一個來了葵水的姑娘面前磨磨蹭蹭的?

  她妹妹雖然性格成熟,可她終究還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遇到了葵水這種事情是怎麼都成熟不起來的。

  卓東來看著米亞暴躁的樣子,卻是沒有想到她現在正處在每個月的非常時期,只是往昔的經驗告訴他,此時還是不要去招惹這小祖宗比較好。不然的話,很難說她會做出來什麼讓他後悔莫及的事情,到那時候……他又想起來了當年的遭遇,打了個冷顫,趕緊進入了正題。

  「司馬有些事情沒有說清楚,我從頭開始給你說起吧。」他緩緩的說起來了幾個月前的事情,「那時候我與司馬終於破解了那份寶藏的位置,便想著要找到它們,可是沒想到卻出了事。」

  說到這裡,他話題一轉,提起了一件事,「你可否還記得坤盛帝?」

  「坤盛帝?」米亞眉毛一挑,看向了白飛飛,該你上了,姐姐!

  很遺憾她的歷史學的不好,根本就不知道還有這麼一個皇帝。

  白飛飛:「……」

  不知道該怎麼說妹妹的這種行為,明明她平時裡博學多才,怎麼就對這種歷史人物沒有印像呢?

  「前朝的皇帝,末代皇帝連紀的兄長。他登基的時候就已經是王朝末年,上位後也沒有想著要勵精圖治,而是打算將財富轉移到中原王朝之外,重新建立一個帝國。財富到底是否轉移出去了沒有人知道。但是這位坤盛帝卻在四十歲那年失蹤了,朝中大臣群龍無首,便擁立了他的弟弟連紀為皇帝。可是此時天下已經大亂,民不聊生,本朝太……祖便是此時崛起,建立了大乾王朝。」白飛飛幾句話就將坤盛帝跟那寶藏之間的聯系給說的清清楚楚,倒是讓卓東來對她的敏銳有些吃驚。

  不過想到這是跟他義妹一母同胞的姐姐,便也釋然了。

  既然他義妹是個妖孽一般的存在,那她的姐姐自然也不會是什麼平庸之輩。

  「不錯,就是這個坤盛帝。」卓東來點頭,「我們找到的那份藏寶圖便是坤盛帝的藏寶所在,原來他不是失蹤,而是死在了自己的宮殿裡面,便是那處藏著寶藏的地方。」

  他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心有余悸,「那份藏寶圖就是跟隨他的人交給家人傳遞出去的,只是沒有想到的是,坤盛帝竟然為了保住自己寶藏的位置而將他的家人滅口,以至於之後的三百年時間當中都無人知曉他的那些寶藏的位置所在。直到幾百年之後才被人發現,結果又變成了這個樣子。」

  米亞:「……」

  她看著卓東來眼神奇異,幾百年前的東西了,還是這種異族人建立的王朝,你都沒有想著要防備一點兒嗎?

  卓東來看著她那譴責的眼神只想要苦笑,「我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你既然不知道坤盛帝,大概也是不會知道他們的殯葬傳統。」

  沒想到他這個博識多聞的義妹居然也有不知道的事情,該說果然天才是有怪癖的嗎?

  「我等著你說。」米亞捏了捏拳頭,笑眯眯的說。

  今天的卓東來實在是過於喜歡賣關子了,她覺得拳頭有點兒發癢。

  白飛飛側過去了臉,就當是自己沒有看見她的行為,可是翹起的嘴角卻出賣了她此時的心情。

  而卓東來,見她這般也只能繼續往下說,「大雍王朝歷代的皇帝都會埋葬在他們的祖地當中。可是除了皇帝本人跟那些要殉葬的人之外,沒有人知道來自於草原的他們的祖地到底在什麼地方。便是建造這片墓地的工匠,也是被秘密帶入到這裡,從來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什麼地方修建墓地。曾經有人試圖用殺死馬匹幼崽埋入地下的方式讓母馬記住這裡。可是最終不是失敗了就是被人發現滅了口。直到坤盛帝,因為要將大雍王朝所有的財富都搬入到這曾經修建了宮殿的祖地,才會讓這個秘密泄露出去。」

  看著他一臉苦逼的表情,米亞點點頭,「所以你們這是去盜了一個帝王家族的墓地。」

  干什麼不好去人家的墳墓裡面搞事情?老祖宗幾千年的經驗還不夠教訓你不要隨便盜墓嗎?這些帝王們,有哪一個是好相與的?尤其是這個異族的皇帝,人家祖地都是保密的,鬼知道他們的墳墓裡面到底有什麼致命的產物,你盜他們的墓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吧?

  「這筆寶藏太誘人了,我也只是一個凡人而已。」卓東來自嘲道。

  他向來認為自己是一個視金錢如糞土的人,能夠面對金山銀山都面不改色。可是在這筆龐大的財富面前還是低下了自己高傲的頭顱。

  「而且這份寶藏裡面也不僅僅是財富,還有大雍王朝的不傳之秘!」他說出了另外一件事,「大雍王朝以武立國,每代皇帝都是絕頂高手。即便是後來氣數盡了,坤盛帝跟連紀帝也都是響當當的高手,殺死連紀帝靠的是當時武林排名前十的幾個高手聯手,而不是因為本朝太……祖的武功多麼的高。這樣的一個家族,一份寶藏,一份秘籍,你覺得值不值得動心?」

  卓東來自認為他不是一個聖人,在這種一個王朝累積的財富還有頂級武功秘籍的誘惑下,沒辦法堅守己心。

  「值得動心,卻不值得動手。」米亞也回答的很認真。

  越是價值連城的東西越是危險,想要得到它們付出的代價也越大。這種堪稱是聚集了一個王朝的精華所在之地就更是如此,那些皇帝們怎麼會一點兒陷阱都不設置就讓人闖進去?

  而且這玩意兒聽著怎麼就這麼耳熟,簡直仿佛是當年的回雁峰無敵和尚的武功秘籍升級版了!

  米亞一時之間竟然有點兒咬不准這件事的真相到底是什麼了。是真的有一份寶藏在那裡,還是這又是一個陰謀,只是還沒有等到黃少和跟陳越將這個陰謀給發酵起來,他們就死了?

  見她沉默不語,卓東來又繼續說自己的經歷,「我跟司馬好不容易找到了那處祖地,可是光是闖進去就費了很大的力氣,只因為那宮殿的外面簡直機關重重,委實是危險的很。」

  似乎是想起來了當初遭的罪,卓東來的聲音都有點兒萎靡了,「可事誰能想到,宮殿的外面固然是危機重重,可是宮殿內的可怕又是數倍於它呢?」

  「等到我跟司馬終於避過了外面的危機重重進入到那宮殿當中,我才知道了為什麼曾經有人稱大雍王朝的皇帝們一個個都是魔鬼,只因進入了那裡之後,我跟司馬竟然都陷入了幻境當中。」卓東來的臉扭曲了一下,「司馬就像是一個瘋子一樣,在那空蕩蕩的宮殿裡面發狂,眼看著就要被那些箭矢給射穿。而我身前掛著你送的辟毒丹丸,雖是受到了影響,終究還是比司馬要好一點兒……」

  只是沒有想到,這個當時的好一點兒卻讓現在的他痛苦到了極點。

  卓東來甚至有種奇怪的預感,若是米亞沒有來救他的話,那他也許不久之後就會成為黃土之下的一具枯骨了!

  「司馬超群沒有把這件事說明白是因為怕我們去跟他搶寶藏?還是因為他不想要讓別人再去涉險?」這次說話的人變成了白飛飛,此時她正雙眼含冰的看向卓東來。

  「都不是。」卓東來搖搖頭,看向了米亞,「他想要借助你的力量破除那宮殿中的環境。」

  他身上掛著的辟毒丹丸能夠讓他保持短暫的清醒這點當時就被司馬超群發現了,這讓他怎麼能夠死心的放棄這個眼看著就唾手可得的金山?

  那據說在醫道一途上走的足夠遠的米亞自然就成為了他的目標。

  卓東來的小妹子,還是一個關系並不是特別好的小妹子,便是死在了宮殿裡面,也不會影響他跟卓東來之間的兄弟之情吧?

  白飛飛跟米亞都猜到了這句話背後的意義,房間中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司馬超群果然不愧是長安鏢局的大當家。」半晌,米亞幽幽的說,神色莫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想經過了今天早上的事情之後,他應該是不會再打這個主意了。」卓東來淡淡的說。

  他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若是司馬超群還要堅持這麼做的話,那兩人也就不要做兄弟了!

  現在他唯一需要擔心的是米亞若是真的沒有辦法解開他身上的毒,主動要求司馬超群帶她去那個可怕的地方。

  「你對司馬超群可真是有信心。」米亞見他這樣,嘖嘖稱奇。

  人心本就是最不可預料的東西,卓東來怎麼敢肯定司馬超群就一定不會這麼做?

  「因為我是卓東來,他是司馬超群。」卓東來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米亞也沒有去探尋他這句話背後的意義,有些事情她不需要知道,也不想要知道。只是她若是真的沒有辦法將卓東來的毒解開的話,那這一趟大雍王朝的祖地之行卻是免不了了的。

  不過眼下還是嘗試著給卓東來解一下毒,看看能不能在不涉險境的情況下解決卓東來的問題。

  畢竟日子過的好好的,還有個敵人柴玉關在不知名的地方虎視眈眈,她真的不想要去一個什麼勞什子的前朝祖地給自己找麻煩。

  當下,房中又沉默了下來,只有米亞從自己的藥箱子裡面往外取出各種用具還有瓶瓶罐罐的聲音。

  直到她將已經服了藥的卓東來身上第二次抽出的血跟第一次的做完了比對,又開了方子讓他回去做解毒的前期准備之後,才放了卓東來離開。

  「你在幻境中看到了什麼?」他走出房門的時候,一直很安靜的白飛飛突然開口問。

  她發現一件事,卓東來說了很多很多。不管是司馬超群的,還是前朝的皇帝的。可是卻唯獨沒有說自己,尤其是在那個可怕的幻境中的自己。

  明明他也承認了那辟毒的藥丸子只是讓他保持了幾分的清醒不是嗎?

  卓東來猛的一回頭,眼神凶如鷹隼。

悠于 2025-5-31 21:16

第1306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這著實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明明白飛飛跟米亞長得一模一樣,甚至兩個人不做表情的時候別人都分辨不出兩人區別。可是在卓東來的眼睛裡面,他就是能夠清楚的分出來這兩個人的不同,也從來不會受到同樣面容的影響。

  所以他現在能夠毫不客氣的瞪著白飛飛,露出自己森白的獠牙,「夜深了,白姑娘該去休息了。」

  說罷,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好奇怪的人。」白飛飛坐在桌子旁邊,好奇的問米亞,「他看上去好像對你忌憚頗深,可是卻一點兒都不怕我,這是為什麼?」

  明明她們長著同樣的面孔不是嗎?卓東來為什麼不怕她?

  「也許是因為他觀察的足夠細致入微,能夠看出來我們兩個人的不同?」米亞歪了歪頭,給出了一個不算是解釋的解釋。

  這種奇怪的問題她怎麼知道答案啊?要不讓白飛飛裝扮成她的樣子去卓東來面前試一試,看看能不能嚇到他?

  米亞摸著下巴,心裡面想著餿主意,竟然還覺得挺好的。不過最終還是沒有徹底泯沒良知,去給現在已經煩的要死的卓東來找事情她真的擔心他直接崩潰,那可就真是太對不起這位義兄了。

  白飛飛也沒有問米亞為什麼卓東來對她的態度這麼矛盾,既忌憚又親密,她最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你說,司馬超群跟卓東來在那座宮殿裡面到底看到了什麼才會那樣恐懼?」

  卓東來在提到這件事的時候面露恐懼,司馬超群在說起來那處寶藏所在地的時候態度也很不自然。只不過他到底跟卓東來不同,和米亞之間的關系並沒有那麼親密。所以極力的克制住了自己的恐懼之情。

  可是對於白飛飛這個從小到大都要看著母親的眼色行事的人來說,這點控制又算得了是什麼呢?

  她輕而易舉的就能看出來司馬超群的心中有多麼害怕那個地方。可是對財富還有武功秘籍的渴望又讓他對這裡念念不忘,矛盾的緊。

  「我也不知道。」米亞搖了搖頭,心裡面卻對那座宮殿起了疑惑。

  能夠讓人陷入到幻境中的東西不少,可那大多數是喜怒哀樂皆有,像是種完全是恐懼的卻從來沒有聽說過……

  不過她也沒有打算去那裡一探究竟不缺錢不缺武功秘籍的她有什麼必要去冒這種險嗎?

  她關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卓東來的毒。

  正如她之前所說,卓東來中的毒真的很奇怪,像是很多種不同的毒藥混在一起而成的結果,想要解毒並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反正卓東來最近是遭了不少的罪。

  「你這樣,我總覺得我像是一條被放到鍋裡面蒸的魚。」只穿著一條長褲的卓東來苦笑道。

  他此時正坐在一只能夠裝得下他整個人的大水缸裡面。司馬超群也是一個妙人,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竟然去尋了一只太平缸放到這間窗縫都被塞緊了的房間裡面,還是架在了一只新壘出來的灶上面,看上去活像是要煮一缸的人肉湯汁。

  「因為我是真的沒有辦法解析出來你身上的毒,只能用這個笨法子來給你解毒。」米亞一邊往水缸裡面加藥材,一邊對白飛飛說,「再加點兒柴,這點兒火且死不了人呢!」

  雖然是被架在灶上,可是缸跟灶之間還是有隔著的東西的,一口大鐵鍋上面架著銅制的格子板,燒熱這口缸全靠蒸汽而不是火焰,其實也跟蒸桑拿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最多溫度高一點兒而已。

  但是對於卓東來這個武林高手來說,這點溫度真的不算是什麼。特別是在他身中奇毒的情況下,每日午時他所受的烈火焚身之苦可比這嚴重多了。

  「吃點兒這個。」她還順手遞給了卓東來一瓶藥丸子。

  雖然說熱不死蒸不熟,可到底這種解毒的方法也是耗損元氣的,中途還要卓東來自己運功抵抗這種熱度,還是補充點兒體力比較好。

  「這是什麼?」卓東來倒出來一顆烏漆墨黑的藥丸子放到口中,皺著眉頭問。

  這味道怎麼這麼詭異?

  「保命丸,專門用來給人吊命的,足夠你被蒸的時候補充力氣的了。」米亞慢吞吞的回答了一句。

  這保命丸是她特制的,裡面加了一堆的昂貴藥材跟珍奇的物品,藥力雖然強大,可是藥性卻溫和的很,最適合長時間臥床不起只剩下一口氣的人用來吊命。不過這只是它其中一個作用而已,這東西除了吊命之外,還能滋潤經脈,補充內力,緩解疲勞。

  不管從哪一個角度來說,這玩意兒都是居家旅行必備的東西,唯一的缺點就是味道太糟糕,讓人只是聞一聞就覺得難以下咽。

  可這已經是她努力後的結果了,這還只是難吃而已,沒調味過之前的味道才叫一個銷雲鬼跟鯡魚罐頭的味道屬於難分軒輊的競爭對手!

  不過相對於它的功效來說,米亞覺得味道也無所謂了。反正這東西又不是天天吃,偶爾用來應急的,倒也不必把味道調的跟糖果一樣甜蜜。

  倒是白飛飛,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卓東來那快要皺成一團的臉,對這藥丸子的味道十分感興趣。到底是有多難吃才能讓這個愛面子的男人這種表情?

  她想了想,決定還是往灶裡面繼續加柴火吧,她還是更喜歡看這張臉痛苦的樣子。

  坐在缸裡面的卓東來只覺得身體越來越熱,不得不運功抵抗這種熱度,卻是沒有精力去關注那難吃的藥丸子了。

  米亞則是在他的頭上還有露出來的皮膚上面扎滿了銀針。若是有人此時看到這種景像,必定會為卓東來身上那上百根的銀針而震驚,他此時簡直就是被扎成一個刺蝟!

  反倒是那些銀針每根都扎在他身上的青色花紋節點上這件事只有白飛飛注意到了。

  不過她在醫術上不能說是一竅不通。但也僅止於能夠判斷出來別人是不是受了傷,這種玄妙的祛毒方法卻是沒有見過的,也只是好奇的盯著卓東來,看他的反應。

  卓東來被她看的簡直快要惱羞成怒。可是上面米亞給他的藥缸裡面不斷的加各種藥材又調整銀針的位置,添柴燒火這種事情就只能白飛飛來了,讓他竟然沒有辦法對這喜歡找事情的小丫頭發怒。

  「我還是跟飛飛配合的好一點兒,就不勞煩司馬鏢頭來做這個燒火的小廝了。」他想到了之前米亞跟司馬超群說的話,臉上的肌肉扭曲了一下,閉上了眼睛。

  卓東來並沒有對米亞撒謊,那座埋藏了大雍王朝所有寶藏的宮殿確實是一處地獄,只因為那裡有著最可怕的幻境,會讓人看到內心最恐懼的事情,從而做出平日裡有理智的時候想都不會想的瘋狂行為。

  他是如此,司馬超群也是如此。

  而後者,因為身上沒有帶著米亞給的辟毒丹丸,整個的人都是失去理智了一般,所言所行,瘋狂的讓人不寒而栗。

  可偏偏更令人恐懼的是,司馬超群在清醒了之後竟然完全不記得他自己做過什麼事情了……

  「咕咚咕咚」大缸裡面發出了水沸騰的聲音,卓東來猛的睜開了眼睛,不敢置信的低下了頭,怎麼會有這種聲音?這只缸不是被架在鍋上的嗎?

  他瞪著那冒泡的缸水,竟然懷疑起來了自己是不是已經失去了痛覺。不然怎麼會水這樣熱都沒有察覺出來?

  「別擔心,這只是藥物相互之間的反應而已,沒有大礙。」米亞見他眼神驚恐,安慰了他一下。

  這麼多種的藥材混合在一起,自然有那些相互之間反應劇烈的,這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就算是卓東來此時的皮膚熱的發紅,日後養上幾日也就養回來了。

  卓東來:「……」

  這種情況下他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只能閉上眼睛當不知道自己活像是一鍋被燉的魚。卻沒有看到靠近他身體的水中正有一絲絲的墨色水紋漾出,很快就湮沒在了充滿了藥材的水中。

  只是這毒委實是難解了一點兒,他被這麼這麼折騰了幾天的時間,也只是讓身上的青色紋路淡下去了一點兒,白日裡不是那麼痛了而已。想要完全解開這種毒素,還需要再接再厲,過上一段日子才行。

  好在總算不是沒有辦法解毒,慢點兒就慢點兒吧,總比這種毒素纏繞在身上一直讓他疼讓他沒辦法見人要強多了。

  這也讓他放下了心,既然他的毒能解,那他義妹自然就不會跑到塞北去冒險了,他也不用擔心她的小命安危了。

  司馬超群也很高興,好兄弟身上的毒能夠解掉這件事大概是他最近這段時間最開心的事情了,總算是不再每天繃著臉,讓長安鏢局的人看著他就繞道走。

  但高興歸高興,司馬超群也有惋惜的事情,他終究還是沒有去勸說米亞跟他走一趟塞北。

  他很清楚一件事,若是他真的去跟她說了這件事的話,恐怕他跟卓東來以後都做不成兄弟了。

  能夠解決寶藏問題的機會日後還有,人也很多,為了這件事就跟好兄弟反目成仇實在是一件很不劃算的事情。

  司馬超群很快就做出了決定,寶藏可以以後慢慢的解決,沒必要把希望寄托在米亞的身上。再說了,就算是她真的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可她畢竟也只有十五歲而已,面對這種詭譎的情況,又能做出什麼反應呢?

  他在心中安慰著自己,面上卻不動聲色的舉杯,敬這位幫助長安鏢局解決了一個大大的麻煩的姑娘。

  「為大哥解毒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又何談多謝不多謝?司馬鏢頭客氣了。」米亞淡淡一笑,舉著自己裝著茶水的杯子道。

  跟白飛飛不同,她其實更好奇司馬超群到底在幻境之中看到了什麼?才會讓卓東來這個之前一直在信中稱贊對方的人在見到了她之後絕口不提任何跟他有關的事情?

  就好像那一場尋找寶藏之路之後,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就變質了一般,委實是讓人奇怪的緊。

  不過既然卓東來不想要說,那她也不問。總歸這是別人的私事,還是不要把手伸的太長的好。

  卓東來的毒還要繼續折騰,米亞跟白飛飛也就在長安鏢局住了下來。

  她是卓東來的義妹,在這裡自然可以享受到所有卓東來有的待遇,連同白飛飛一起,兩個人在長安住的倒也是愉快。

  六朝古都到底是六朝古都,跟東都的風景人情又是不同,兩個人每日除了慣例給卓東來排毒之外,就是出門逛街。幾日下來,房間裡就堆滿了逛街的成果。而造成了這種物品堆積如山的兩個人還在繼續努力增加自己的成果。

  這日是中秋佳節,兩人吃過了晚飯之後就一路行來,看燈,賞燈。

  「我竟不知道中秋除了吃月餅之外還能看花燈。」白飛飛一路走一路看,不多時,手上就已經提了兩盞造型不同的兔子燈。

  她往日裡跟白夫人住在幽靈宮中,又哪裡過過什麼中秋節這種闔家團圓的節日?白夫人恨柴玉關恨的要死,若是人在她面前她能上去咬下來他的一塊肉!別說是過節了,就連月餅跟桂花還有菊花這種東西都是不能出現在幽靈宮中的!

  「長安的中秋節不夠熱鬧,等明年的中秋,我們回到了東都去觀潮。」米亞手中也提著一盞燈。

  只不過她手中提著的燈不是她跟白飛飛的生肖屬相兔子,而是一朵蓮花燈。

  那蓮花燈制作的十分精細,竟讓她有點兒舍不得將它給放入水中了。

  「快看!」突然有人驚呼,兩人轉身望去,就見遠處的登高樓竟然起火了。

  「怎麼回事?」米亞皺起了眉頭面色凝重,她們剛剛過來的時候那裡明明還是人聲鼎沸,怎麼此時竟然燃起了這麼大的火勢?

  「像是有人從那裡離開了。」白飛飛看向了一個方向道,「會不會是出了什麼事?」

  長安雖是繁華,可繁華之下也有諸多腌臜,她來長安的這段日子已經充分的體驗到了這一點,此時竟然覺得這繁華之地其實也跟瀘縣沒有什麼區別了。只不過這裡所有的黑暗都被掩蓋在了華麗的幕布之下,而非瀘縣那般赤裸裸的擺在台面上而已。

  「我們去那邊看看,也許能幫上什麼忙。」米亞拉著白飛飛,擠開了人群往登高樓的方向走。

  就怕有人趁亂搞事情,把無辜的百姓給牽扯進來!

  她很是厭煩這種江湖人搞事情之後留下一堆爛攤子的行為。打砸過後一片廢墟就夠惱人的了,但至少還能留下小命;可是這種火勢,若真的是蓄意放火想要擾亂注意力的話,那真是缺了大德!

  白飛飛被她拖著一路衝到了登高樓,就見已經有人去救那些被困在樓中的普通百姓了。

  那少年背上背了一個人飛身而下,將人放到地上,松了一口氣道,「這已經是裡面的最後一人,大家不用擔心了。」

  他聲音清朗,長著一張很符合聲音的清俊的臉龐,此時正一臉嚴肅的對周圍一群圍觀的百姓解釋著登高樓裡面已經沒有人了的事情。

  「轟隆隆」他正說著,後面的登高樓就因為燃燒的過□□速倒了下來,頓時引起一陣陣的驚叫。

  米亞跟白飛飛也趕緊跑到了一邊,這火勢要說是沒有人惡意縱火誰信啊?

  「可惜太遠。」白飛飛看著倒下的登高樓,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

  米亞卻知道她是在說之前看到的那個從登高樓中離開的人距離她們太遠。不然倒是可以追上去好好問問對方的目的。

  只是既然人已經跑掉了,再說別的也於事無補。

  倒是那個將人背出來的少年,白飛飛看了他幾眼,總覺得這人的長相有些面熟。可是她怎麼也想不起來到底是在哪裡見過對方。

  「我要回長安鏢局,你呢?」米亞見周遭的人紛紛潑水滅火,自己也沒什麼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便打算回長安鏢局。

  偏偏在中秋之夜搞事情,還是在距離長安鏢局這麼近的地方,她覺得事情也許不是那麼簡單。

  「我跟你一起。」白飛飛回答,又看了一眼那眼熟的少年,跟著米亞一起離開了這裡。

  那救人的少年也疑惑的抬起了頭,剛剛好像被人盯上了?

  可他掃視了周圍一圈兒也沒有找到那個盯著自己的人,便也放棄了尋找,摸了摸全是灰的臉,悄悄的離開了這裡。

  而回到了長安鏢局的米亞跟白飛飛則是聽聞了一個消息,「司馬鏢頭被打傷了?」

  米亞大吃一驚,居然真的有人跑到了長安鏢局裡搞事情,還打傷了這裡的主人?這是有多大的心啊?

  「是,總鏢頭現今正昏迷著呢……」小廝一臉苦相的說道,只覺得今年真是流年不利。

  先是一當家中了奇毒,遍尋名醫都搖頭嘆息,差點兒就死了;現在大當家也出了事,躺在床上人事不知。難不成長安鏢局這是犯了什麼煞氣了嗎?

  「我去看看。」米亞眉毛一揚,示意小廝帶著她去司馬超群的房間。

  不管怎麼樣,她自從來到這裡之後司馬超群就一直把她招待的很好,也沒有提出什麼不應該的要求,做了一個優秀的地主。既然如此,她當然也應該投桃報李,去看看這位總鏢頭的傷勢如何,也免得人家說她不知道禮數。

  只是司馬超群的情況還是讓她吃了一驚,這人是跟司馬超群有多大的仇?

  此時的司馬超群面如淡金,胸口也凹陷下去了一塊,整個人氣若游絲的躺在床上,遠遠望去竟然仿佛是個死人了!

  可之前聽小廝說,他是小廝見到房門敞開覺得奇怪才被發現倒在房間當中的。既然如此,那個傷了他的人又為什麼不直截了當的殺了他?還給他留下說遺言的機會?

  「司馬可還有救?」卓東來站立在一邊,面色凝重的說。

  他跟司馬超群建立長安鏢局以來,從未出過紕漏,竟然真的覺得自己一人在長安已經是能夠說得上是名號的人物了,以至於竟然放松了警惕,讓司馬超群在家中被擊傷!

  「救是有的救,但是傷卻不是那麼容易好。」米亞放開司馬超群的手,塞回到被子裡說,「他傷了五髒六腑,沒有個一年半載的是別想要養好身體了。」

  這傷勢嚴重的,胸骨都凹陷了,就更不用說被那霸道的氣勁給震傷的五髒六腑,換了個人來的話,司馬超群八成是要在留下遺言之後去見西天佛祖!只不過他傷的太嚴重,就算是能夠治好傷,需要養傷的時間也不短。

  這麼一來,長安鏢局的業務就受到了影響,也不知道那個打傷了他的人是不是長安鏢局的死對頭,專門做了這件事來狙擊長安鏢局?

  「……不管怎麼樣,活下來就好。」卓東來松了一口氣,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其他幾個站在司馬超群床邊的鏢師也紛紛點頭。

  司馬超群是長安鏢局的總鏢頭,若是他死了的話,那對於長安鏢局來說無疑是一場巨變,整個鏢局都將陷入到泥潭當中去。這並非是危言聳聽,卓東來這個平時打理鏢局各種事項的一當家若是好好的,他們自然不用擔心。可是現在卓東來身中劇毒,還沒有完全解毒,白日裡都不能出門,怎麼撐住司馬超群死去之後倒了一半的長安鏢局?

  如今既然這位一當家的義妹說司馬超群不會有生命危險,大家便放心了很多畢竟這位是卓東來中的那種詭異的毒都能解的醫術高手,想必不會判斷錯誤。

  當下米亞去取了藥箱子,驅趕了房間裡面的一堆人,只留下白飛飛跟卓東來,開始為司馬超群療傷。

  卓東來就看著她捏著司馬超群的臉往他的口中倒顏色詭異的奇怪液體,回想起來自己被蒸的療傷過程,不禁打了個冷顫,感覺那黑漆漆的液體似乎都在散發著難言的可怕味道。

  「你知道是誰做的這件事嗎?」站在他旁邊的白飛飛突然開口問。

  「我怎麼會知道?」卓東來先是詫異了一下,隨後勃然大怒。但他還記得這裡是司馬超群的臥房,強行壓著聲音道,「莫非你以為這是我做的嗎?」

  這女人好生詭異,為什麼總是針對他惡意滿滿?


第1307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你為什麼這麼生氣?」白飛飛睜大了眼睛,一臉好奇的看著卓東來,似乎是在說你不心虛生氣個什麼勁兒?

  「你!」卓東來被她這無辜的眼神看的差點兒沒一口氣背過去,眼睛裡面都快要冒出火!

  「你們兩個,安靜一會兒行嗎?」忙著給司馬超群吊命的米亞頭疼的拔出了他身上的針,轉頭譴責兩個幼稚的家伙。

  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有心情針鋒相對?

  「哼!」卓東來怒視了白飛飛一眼,表示我不跟你一般計較。

  白飛飛面上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只是衝著他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就不說話了。心裡面卻把眼前這個人給捅了十七八刀,對他這虛偽的面孔惡心的很。

  裝什麼裝?大家明明都是一樣的人,就你每日裝作光風霽月,還天天賢妹長賢妹短,當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麼主意嗎?

  米亞看不到的角度,白飛飛看著卓東來的眼神都是冷颼颼的,只覺得這人真是披了一層好皮,偽裝技巧也高超的很,居然把自己的歹毒心思跟扭曲的性格藏的這麼好,半點兒都沒有露出來。

  可是她妹妹是真正的光風霽月,心懷坦蕩,不會去想這私底下的齷齪事,她卻是見多了東郭先生與狼的事情,怎麼能讓這樣的人在她妹妹身邊待著?

  那樣一個心軟又善良的姑娘,身邊有一個她這般蛇蠍心腸的人就夠了,委實是不需要再多一個卓東來!

  至於卓東來,也煩白飛飛煩的要死,他跟義妹是在皇天後土前拜了把子的生死之交。就算是她是義妹的姐姐,又有什麼資格來隨便對他們之間的感情胡亂置喙?

  一時之間,房中的氣氛詭異了起來,白飛飛跟卓東來互相瞪著對方不肯示弱,米亞還要忙著給司馬超群施救,簡直對這兩個人搞出來的事情快要煩死,他們怎麼就突然之間變得針鋒相對了起來?

  眼看著兩個人像是鬥雞一樣的互相瞪視著對方,她抽了抽嘴角,指了指門口,「你們要吵出去出吵,別在這裡礙事!」

  又不是五歲跟九歲的小孩子,這兩個人一個十五一個十九,怎麼還是這麼幼稚?

  「我自是不會在司馬的房間裡面妨礙他治療傷勢的。」卓東來突然展顏一笑,「白姑娘也許是對我有什麼誤會才會說出此話,可我卓東來俯仰天地,無愧於心,自然是不怕這點兒誤會的。」

  白飛飛看著他這個樣子,只是羞澀一笑,卻不再言語了。

  米亞:「……」

  這兩個人……算了,她也不想要說話了。

  默默的回身去繼續給司馬超群施針,米亞完全不想要搭理這兩個人了。古古怪怪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裡來的不順眼,管什麼管?反正也死不了人,就這樣吧。

  折騰了半夜,換了好幾趟的熱水跟炭爐熬藥,米亞總算是把司馬超群的小命從死亡邊緣給拉了回來。

  「啊」天色重新暗下來的時候,司馬超群發出來一聲痛苦的口今口申,醒了過來。

  「司馬?」卓東來大喜,連忙湊到了司馬超群面前輕聲呼喚。

  司馬超群睜眼,卻發現自己的聲音繭子就像是被沙子磨礪過硬的粗糙暗啞,難聽的緊的同時喉嚨也痛的很。

  「水……」看到面前的人是自己的好兄弟,司馬超群艱難的吐出了一個字。

  「慢點兒喝,你已經昏睡了一天一夜,進水也要小心。」卓東來扶起了司馬超群,按捺住了想要詢問的心情,將水杯湊到了他的嘴巴前面。

  等到司馬超群喝了水終於感到好了一點兒才急切的問道,「是誰傷了你?」

  此人能夠在長安鏢局中行走自如還不被發現,端的是令人震驚不已。若是對方有意將長安鏢局滅門,豈不是輕而易舉?

  「我不知道。」司馬超群靠在床邊,喘了口氣,艱難的說,「那人蒙著臉,武功高的很……」

  他說了兩句話就咳嗽個不停,胸腔震動的像是快要斷了氣。

  米亞迅速的把手掌按在他的背上,內勁微吐,穩住他的心脈,「你慢慢說,不要著急。」

  才剛從鬼門關被拉回來呢,她可不想要看到自己的勞動成果變成一團廢墟。

  司馬超群喘了一會兒,終於感覺好了一點兒,重新開口說道,「我唯一知道的信息就是她是個女人。」

  「女人?」卓東來皺眉,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女子不少。但是能夠打的司馬超群毫無還手之力的卻絕對不多,而且也跟長安鏢局沒有過節。那這個女人是誰?

  「她是衝著那份寶藏來的。」司馬超群的聲音小了下來,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而且她不但武功高強,還有一門能夠迷惑人心智的手段,我看著她的眼睛,便不知不覺的把所有跟那份寶藏有關的事情都說了出來。等我清醒過來之後,就見到她一掌拍在我的胸口……」

  他說起這件事的時候血氣又是一陣翻滾,搞得米亞不得不給他塞了一顆保命丸,「你現在剛剛醒過來不久,情緒還不能太激動。」

  這人氣性還挺大,剛醒過來這麼短的時間就兩次快要吐血,真的能熬過去嗎?

  她對自己的醫術很有信心,但是對司馬超群的這個動不動就怒火沸騰搞得自己快要吐血的脾氣是真的沒有信心啊!

  司馬超群:「……」

  他含著那顆保命丸,臉扭曲成了一個奇怪的形狀,最終還是沒有把這藥丸子給吐出來。

  卓東來有一句話沒有說錯,他的小妹子果然是武林中數得上號的醫療聖手。他本來以為自己已經沒有命了,沒想到竟然還能被救回來,這都不算是杏林高手還什麼算是杏林高手?恐怕就算是江湖有名的神醫梅先生都是不如她的。至少,從司馬超群的角度來說,還沒有等他被送到梅先生的府邸門前,他大概就已經去見司馬家的列祖列宗了!

  只是他怎麼能不生氣不憤怒?

  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破解出來的寶藏竟然要為他人做了嫁衣,司馬超群的心就像是被螞蟻啃噬一樣的痛苦,恨不得那人在宮殿中死的越慘越好!

  米亞對他的這種情緒不置可否,反正這事跟她沒關系,只是有點兒擔心卓東來,「你該不會想要去那塞北之地奪回寶藏吧?」

  若是這份寶藏始終是在司馬超群跟卓東來手中,無人得去的話倒也是沒有關系,可是一旦有了被別人奪走的可能性,那不管是司馬超群還是卓東來,心情大概都不會太好。

  「……我看起來難道是那般要錢不要命的人嗎?」卓東來聽著她的話只覺得無奈,莫非他在她眼中的形像就這麼糟糕?

  「你不是,但那裡除了財富之外還有絕頂的武功秘籍,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能夠扛得住誘惑。」米亞嘆了口氣。

  一個無敵和尚的武功秘籍就能讓江湖中的人趨之若鶩,死了幾百個人。那麼這一個王朝所積累下來的東西又有多大的誘惑力?

  更何況大雍王朝的王室在滅絕之前幾乎每代皇帝都是絕頂高手,赫連家族的武功秘籍可比無敵和尚的武功秘籍有誘惑力多了。畢竟無敵和尚的武功秘籍到了後來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可是赫連家族卻是真實存在過的王朝。直到最後一個皇帝被圍攻眼看著無路可逃自盡而死之前都屬於頂尖的那一撥高手。

  這樣的寶藏她不相信卓東來不會動心。不然他跟著司馬超群去那裡做什麼?在塞北看風景吃沙子嗎?

  萬一要是他氣不過真的跑去了塞北怎麼辦?

  「你放心,我便是去死,也不會再次踏入都那座宮殿中的。」卓東來突然笑了起來。

  他的小妹子是沒有進過那座宮殿感受那種無能為力的恐懼,否則是再也不會說出這種話的。有些恐懼,是真的能夠深植於人的內心當中,每逢午夜夢回之際都會讓他大汗淋漓的醒來,確認自己現在的生活是真實的而不是虛幻縹緲的一場夢境。

  卓東來有時候也會想,若是他的義妹進入到那座宮殿當中會看到什麼?可是最後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她最好一輩子都不跟那座宮殿沾上關系才好,如此才不會陷入到這種可怕的夢境當中。

  「那就好。」米亞不知道他心裡面想什麼,但是看著卓東來堅定的臉,倒也是放下了心。

  他雖然性格執拗了一點兒,但到底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不用人擔心他莫名其妙的就死在了無人知曉的地方。

  至於司馬超群,米亞微微一笑,她是一點兒都不擔心他對卓東來的影響的。

  雖然不知道那座宮殿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無疑的,肯定是對二人之間的友情產生了影響,那卓東來這般的人是絕對不會陪著司馬超群去送死的。

  這樣就很好。

  白飛飛聽著米亞跟卓東來之間的談話只覺得無聊的很。

  若是一個人堅持找死的話,又何必好言相勸?若是他沒有這種打算,也不必浪費時間。卓東來,委實是一個令人討厭的家伙!

  「你說那個人會是誰?」送走卓東來後,白飛飛問米亞。

  這江湖上武功高絕到能夠一掌把司馬超群給打成這樣子的人不多,甚至可以說是極為少數。若是這人是個女人的話就更少了,而白飛飛所知道的信息中,想不出來這個人會是誰。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應該是一位故人。」洗漱後,米亞將束發的絲帶拆了下來,放到梳妝台上,爬到床上說,「你還記得昔年的雲夢仙子王雲夢嗎?」

  早在柴玉關闖出名氣之前,王雲夢就已經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魔女了,其人武功高絕,行蹤詭異,在她活躍那幾年時間裡面,真真是武林人士的噩夢。

  「可是她不是死在了九州王沈天君的乾坤第一指下了嗎?」白飛飛微微一呆,驚呼一聲。

  當年九州王沈天君為武林除害,親自追殺雲夢仙子的事跡廣為流轉,難道這居然還能有假?

  「誰知道當時她是不是詐死了呢?反正我是親眼見過王雲夢的,還知道她有一個兒子。」米亞嘆了一口氣,又想起來了幾年前那次糟心的出行。

  累了個半死,後來還匆忙逃命,簡直就是付出與得到完全不成比例的事情!

  「王雲夢竟然有一個兒子?」白飛飛大吃一驚,「莫非是她跟沈天君生下的?」

  「咳」米亞捂住了嘴巴,瘋狂的咳嗽了起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你在說什麼奇怪的事情啊?」

  怎麼可能是跟沈天君生下的孩子啊?這笑話簡直太驚悚了!

  「除了色……誘沈天君之外,我想不出來還有什麼理由能讓這個九州王沒有殺他,還放出風聲說她已經死亡的事情。」白飛飛卻覺得自己的猜測很有道理。

  一個為武林除害的男人在什麼情況下會不殺那個被稱為魔女的女人?不但沒有殺,他甚至還隱瞞了這個女人沒有死的事實!

  若是他們是情侶的話,事情就說的通了,沈天君自然會保護自己的女人,為她創造一個假死的跡像,從而讓她得以從這個漩渦中脫身。

  米亞,米亞目瞪口呆,如果不是她知道王雲夢肯定是跟柴玉關之間有點兒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的話,現在必定認為白飛飛說的事情就是真相了。可即便如此,她竟然也覺得白飛飛說的很有道理!

  「我也不知道,但是當年的回雁峰一役讓我知道萬事都是有可能的。」米亞嘆了一口氣說。

  她當初只顧著逃命修養,卻是沒有關注多少江湖上的事情,有極大的信息時間差。所以不知道王雲夢出現在那天晚上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只是單純的推斷她可能跟柴玉關之間有關系。

  但是後來她回到東都收集整理了各種消息之後,才知道為什麼連城璧當初會是那個表情,只因為王雲夢在他的眼睛中早已經是個死人,還是死在了大俠沈天君手中的死人。

  而沈天君,這樣一個完美的人,人生中除了回雁峰一役毫無污點,他又怎麼會隱瞞自己並沒有殺死王雲夢的事情呢?

  連城璧實在是一個足夠冷靜的人,那種情況下竟然沒有半點兒的驚慌失措,堪稱人中豪傑了!

  也不知道昔日的那個少年今時是不是正在苦練武功,等待著尋找柴玉關報仇的機會?

  人中豪傑的少年連城璧表示報仇的事情有點兒難。即便是無垢山莊這樣的勢力,也在尋找柴玉關這件事上一籌莫展。而仁義山莊,這個他自己主動送錢上門的地方同樣找不到柴玉關的蹤跡。反倒是將他過去做的那些事情給挖的清清楚楚,簡直都快要集結成為了冊子。

  「莊主,送給沈姑娘的及笄之禮的禮物已經准備好了。」管家的腳步聲打斷了連城璧的思索。

  「那便在當日送去。」連城璧漫不經心的說,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可是……」管家猶豫了一下,想要提醒連城璧。若不是當年莊主去了衡山回雁峰的話,此時沈家莊的小姐就應該是他的未婚妻了。這樣的關系及笄之禮送的如此淺薄是不是有點兒不好?

  「沒有什麼可是,你下去吧。」連城璧淡淡的說,揮手示意管家退下。

  金針沈家,一個他父親當年差點兒就為他定下了婚事的家族。但也只是差點兒而已,最終這門婚事還是因為他父親死在了回雁峰一役而被擱置了下去。畢竟他一個還在守孝的少年也不能去沈家提親,為自己求娶一個根本就沒有見過的小姑娘。

  而等到他年紀漸長,這門本來正在商議的婚事就更是沒有了影子。

  已經沒落的金針沈家也許願意跟並未因老莊主死去而衰敗的無垢山莊聯姻。可是連城璧卻不想要跟在這件婚事上猶豫再三的沈老太君結親家了。

  便是沈壁君小小年紀便已經有了武林第一美人的稱號也不想。

  無垢山莊固然需要一個能夠撐得起門面的女主人。可是若是一個男人跟一個女人相互之間有了罅隙的話,那這夫妻做的也就沒有什麼意思了。

  況且他又哪來的時間去跟妻子琴瑟和鳴呢?

  柴玉關現在還逍遙在世,縱然他父親生前跟他之間的感情淡漠,可這並不是他會放棄報仇的理由。若是真有跟柴玉關決一死戰的那一天,莫非讓他像他爹一樣,留下一個還沒有長成的孩子苦苦支撐驟然失去了主事人的無垢山莊嗎?

  此時他倒是有些羨慕那些沒有家室所累的浪子了,他們不需要也不會為了這些瑣事煩惱,隨著自己的心情行事便好。

  只是他始終不是一個浪子,而是無垢山莊的主人,卻是不能隨心所欲了。

  連城璧看著掛在筆架上的那只已經褪色了的香囊,突然想起來了當日的那個聰明的小姑娘,也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她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了?

  除了身量跟五官長開之外,其實也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尋找柴玉關的念頭更是從來沒有改變過。

  「……現在再回想當初發生的事情,我突然有了一個奇怪的念頭。」米亞躺在被子裡面對白飛飛說,「你說,王雲夢的那個孩子,會不會是柴玉關的兒子?」

  她後來仔細的想了想,王雲夢這樣的人。不管她是怎麼在沈天君的手中活下來的,她的生活方式都不應該是高調張揚的,甚至都不應該有什麼人知道她的身份,低調的把自己給隱藏起來才是最好的辦法。

  可是她偏偏沒有這麼做,而是跑去了衡山湊熱鬧,還跟柴玉關攪和在了一起。

  這本身就已經說明了一些問題,只是當時事態緊急,她沒有多想才沒有想到。

  而且她既然能夠參與到這件事情當中,就說明她和柴玉關之間的關系絕對不單純,也不是短時間就能達到的。那她懷疑她跟柴玉關之間有一個孩子難道不是很合理嗎?

  「你是說……」白飛飛因為這個猜測遲疑了起來。

  她想起來了白夫人當初說過的一件事。若不是那時候柴玉關突然有事離開了,可能她就沒有辦法逃離他的魔掌。

  算一算時間,柴玉關離開的時間恰好能夠跟那個孩子的大致年齡對上……「莫非當日他竟然是去守著雲夢仙子生產了嗎?」

  「我也不知道。」米亞搖頭,「這一切都只是我的推測而已,王雲夢的兒子到底是沈天君的孩子還是柴玉關的孩子就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個暗算了司馬超群,又用了不知名法子套出了他的秘密的人是不是王雲夢也都是我猜的,這世間除了攝心催夢之外還有別的方式能讓一個人毫無知覺的說出自己藏在心中的秘密。」

  現在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在這邊猜測,可是實據卻一點兒都沒有,根本就不能蓋棺論定事情的真相。

  「我倒是覺得你的猜測很有可能。」白飛飛靠在米亞的肩膀上說,「除了王雲夢之外,還有誰會做這種事情呢?也許她尋找這批寶藏的目的就是為了積累財富,向柴玉關復仇也說不定。」

  不管有多少事情是猜測的,但有一件事卻是肯定的,那便是王雲夢跟柴玉關之間一定有仇!

  白飛飛沒有親眼見過那個雨夜中的王雲夢。但是卻能從米亞的敘述中描繪出來一個王雲夢的形像。那般狼狽的樣子,恐怕就算是昔日的沈天君都不一定見過。這樣一個心性堅韌狠毒的女子,又怎麼會輕易這樣放棄尋找傷了自己的人報仇?

  若是她的兒子是沈天君的兒子的話,那她就更加有報仇的動機了,沈天君的兒子可比柴玉關的兒子這個名頭強多了,有前者可以選,誰會選擇後一個?

  就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麼了。

  不過這些事情本來也跟他們沒有關系,王雲夢要是願意去給柴玉關找麻煩的話更好,這樣還能給她們省掉一些力氣,也免得姐妹二人單打獨鬥,孤立無援。

  「我定要好好的活著,跟妹妹一起活到長命百歲才是……」臨睡前還想著要加緊搜尋柴玉關消息的白飛飛迷迷糊糊的想著,終於抗拒不住睡意閉上了眼睛。

  而在長安鏢局的另外一端,卓東來也躺在床上,只是他心中想的不是長命百歲,而是那個對司馬超群下手的人是誰。

  他心中模糊的有了一個人的影像,可是卻並不能確定。


第1308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長安鏢局的氣氛死氣沉沉了很多天,直到卓東來身上毒解了之後才總算是重新活躍起來了一些。

  不過剛活躍起來沒有多久,卓東來的心情就又不好了。

  因為他的毒解了之後米亞就要回去東都了。

  本來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她的家在東都,自然不會在長安長住。可是若是這件事情裡面參與進了一個白飛飛,就讓人的心情好不起來了。誰知道這個看他不順眼的女人會不會在他義妹的面前日日的說他壞話?

  這人在他義妹面前一套做派,在他面前又是另外一套做派,也是可惡的緊!

  「……你想的太多了。」米亞聽著卓東來瘋狂暗示著她白飛飛有兩張臉,讓她千萬不要相信她說的話,簡直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說卓東來杞人憂天吧,白飛飛確實是有意無意的暗示她遠離卓東來這個心理扭曲的偽君子雖然說的不明顯,可是放到米亞這樣的人面前,又怎麼會看不穿她的那點兒套路?

  但她也沒法子說白飛飛什麼不好。

  白飛飛嘴炮打的歡,可行動上卻是真的沒有對卓東來做出什麼不利的事情,這對於一個從小就在白夫人身邊長大的心理扭曲的人來說已經是很難得的一件事。她跟在米亞的身邊,就遵循著她的底線,從來不會越界。

  也許這是她長時間在白夫人這樣的人手底下生活鍛煉出來的察言觀色的本事。但是白飛飛很清楚一件事,若是她真的對卓東來下手做了些什麼的話,那她跟米亞之間的感情一定會受到破壞,就如卓東來也不敢對她做什麼事情一樣,兩人都忌憚著對方跟米亞的關系,誰都不會先動手。

  可是如今現在米亞要回東都,卓東來就有點兒著急,白飛飛那個女人,近在咫尺還能給他上眼藥呢。要是距離千裡,這壞話豈不是說的更多?

  他固然是在米亞那無微不至的關心下有些窒息,跑到了長安來,可是卻從來沒有想過要破壞自己跟她之間的關系。不管怎麼樣,兩個人都是過命的交情,這一點誰都沒有辦法改變,也沒有辦法替代。

  那現在他就必須要在米亞面前將白飛飛這個有著兩張臉孔的人的本性給曝光的一干二淨!

  就挺讓米亞無奈的。

  她最初跟卓東來結拜是因為不想要這人繼續瞎折騰,去找白飛飛也是因為白杳杳留下的執念深重,她自己也不願意白飛飛陷入到悲慘的境地當中,怎麼到了現在這兩個人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簡直就像是兩個幼兒園的孩子爭奪自己喜歡的老師!

  揉了揉被這兩個人折騰出來的頭疼,米亞還是安撫了一下卓東來,「你是我的大哥,這點永遠都不會變!」她著重強調了一下,非常真誠的給了卓東來信心,讓他之後在見到白飛飛的時候居然都有點兒趾高氣昂的感覺了。

  「你得意什麼?」白飛飛笑的一如往日的溫柔,可是口中的話卻句句如刀一般的插在卓東來的心上,「我每日都在她的身邊跟她相處,便是晚上也抱著她跟她睡在一張床上,你呢?」

  她臉上的笑容慢慢的從溫柔變成了譏諷,給卓東來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去褻瀆自己心中唯一的淨土吧!

  卓東來,卓東來氣的捂住了胸口,差點兒一口老血噴出來,半天才緩過氣來憤怒的說,「我跟她之間的感情又怎麼是你這樣齷齪的人能夠明白的?」

  說了生死之交就是生死之交,男女之間的感情是最容易變質的一種,他怎麼會想不開的去自掘墳墓?而且他義妹這樣的人,本就是天上高高的一輪明月,凡人間又怎麼會有配得上她的人?

  「你惱羞成怒了。」白飛飛突然之間一臉正色的說,然後不去管氣的要死的卓東來,迎向了前方,「行李都收拾好了嗎?」

  來的時候兩個人輕騎簡行,走的時候卻是帶著幾輛大車一起,裡面放滿了這段時間她們去街上買的東西跟司馬超群還有卓東來送的禮物,東西多的像是在置辦一個大家族的年貨。

  「都收拾好了,就等著出發了。」米亞手裡拎著自己的藥箱子道,「待我與司馬總鏢頭告辭之後就可以啟程了。」

  長安雖繁華,可是繁華背後的事情也多,天天想著要應付柴玉關已經夠累的了,她還是更喜歡在自己那東都的宅子裡面過平靜的生活。

  「那我在外面等你。」白飛飛點點頭,轉身走向了大門,路過卓東來的時候還衝著他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嘲笑他珍惜這段最後跟米亞相處的時光?

  倒是米亞,在跟卓東來去往司馬超群房間的路上突然說了一句話,「你是不是認為打傷了司馬超群的人是王雲夢?」

  她能想到當初那個雨夜中出現的美麗女人,卓東來自然也不可能想不到。況且這麼清晰的線索,女人、攝心催夢、武功高絕,近十年的時間當中,也只有王雲夢一個人而已。

  「難道不是?」卓東來詫異,他沒有想到米亞會這麼問。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那個打傷了司馬超群的人並不是一個女人?」米亞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剛開始的時候她也認為那個人是王雲夢。不僅僅是因為各種條件都符合,還因為王雲夢有作案的動機。想要大海撈針一樣的找出柴玉關的蹤跡,大筆的銀子投下去是免不了了,那麼還有什麼比一個王朝的財富更加富有呢?

  大雍王朝的寶藏簡直是一個再絕妙不過的財富補充,有了這份寶藏,別說是找到柴玉關了。就算是十個柴玉關也會被翻出來的!

  還有那絕妙的武功的誘惑,誰不想要成為武林第一呢?

  可是後來她仔細的想了想,又覺得事情不太對。

  太順了,整件事從發生到結束,甚至是司馬超群的傷勢似乎都是一個巧妙的局,一個引著他們去懷疑這個擊傷了司馬超群的人是王雲夢的局。因為這件事簡直太過順理成章,根本就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分叉之地。

  但事情真的是這麼簡單嗎?

  米亞努力的去回憶武林中傳說的王雲夢的性格,還有那個雨夜她做出來的禍水東引的行為。若那個人真的是王雲夢的話,恐怕司馬超群早就死了,怎麼還有機會活下來說出這些話?

  雲夢仙子從來都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她最出名的事情就是手下從來沒有活口,又怎麼可能只是一掌拍斷了司馬超群的胸骨卻不殺掉他?這根本就不符合她向來行事的風格。

  所以她不睡覺,半夜跳起來跑去司馬超群的房間裡面吹迷煙,迷昏了這位總鏢頭之後扒開了他的衣服,看到了那只印在他胸口的掌印。

  一只跟王雲夢的手掌大小完全不同的掌印。

  「你半夜去扒司馬的衣服?」然而卓東來的重點根本就不是那個打傷了司馬超群的人,此時他聽到米亞述說自己做過的事情猛的停下了腳步,眯著眼睛看向了她。

  「?」米亞被他問的莫名其妙,查探傷口處的傷勢難道不需要扒衣服嗎?她又沒有透視眼!

  卓東來被她這態度氣的快要七孔竅生煙,「你是個女孩子!」

  「?」米亞更莫名其妙了,這跟她是個女孩子有什麼關系?難道卓東來這個向來沒有什麼傳統道德觀的家伙竟然還在這上面有著十分保守的觀念?

  「萬一要是司馬半途醒來」賴上你怎麼辦?卓東來說到一半突然閉口不言,搞得米亞都對他的行為無語了,「我給他下了藥的,他怎麼可能半途醒來?」

  拜托,她是那種思慮不周全就扒男人衣服的人嗎?呃,這話怎麼感覺這麼怪?米亞擰著眉頭,覺得跟奇怪的卓東來在一起她都變得奇怪了起來。

  「你」卓東來聽著她的話,你了半天也沒有你出來什麼東西,最終放棄了跟她繼續討論這件事,「算了,記得以後扒男人的衣服都要把他們給迷暈了!」

  扒男人衣服就扒男人衣服吧,只要別被人找上門來要求負責任就好。

  卓東來重重的嘆了口氣,只覺得自己的心態著實是不怎麼正常,居然連助紂為虐這種事情都干的出來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米亞氣的要死,難道她是那種隨便扒人家衣服的人嗎?

  「我看你是最近日子過的太墮落了,一定在長安做了不少扒人衣服的事情吧?」她突然冷笑一聲,「要不然我還是暫時留在長安好了,也省的你平日裡在外面亂來。到時候回到東都人家聽到了你糟糕的名聲,沒有好姑娘上門提親了!」

  似乎是嫌棄這幾句話給卓東來的打擊還不夠,她又微笑了起來,「也好為你補一補身體。雖然你的毒已經排干淨了,可是身體到底受到了損傷。要是不每日盯著你吃補品按時休息,我會擔心的吃不下去飯的。」

  她每句話都說的情真意切,可卓東來卻偏偏渾身發毛,又想起來了曾經被米亞那無微不至的關心所包圍的日子,頓時呼吸一窒,「賢妹開什麼玩笑,我又不是毛頭小子,怎麼可能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體?你給的藥方我已經拿給了廚娘,必定讓她每日裡燉了來吃的。至於名聲,你還不相信大哥我嗎?我定是不會自甘墮落的亂來的!」

  說完又怕米亞還要堅持留下來照顧他,又趕緊加了一句,「我只是擔心你涉世未深,被那些狡猾的男人們騙了去。」

  他一臉語重心長的說,「男人的嘴是最不可信的,你單純善良。若是真的遇上了人故意裝作可憐,總會伸手救一救,焉知這樣的人不是故意的算計你?」

  卓東來這句話倒是說的真心實意,他義妹是個純善的性子,擺明一副精明樣子不一定能夠騙到她,但裝可憐卻沒准兒真的管用。

  唉,女孩子行走江湖就是這點不好,總是讓人擔心她上當受騙。

  米亞:「……」

  她瞪了卓東來一會兒,呵呵冷笑了一聲,加快腳步,把他給甩到了後面。

  也不知道他到底跟白飛飛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居然變成了現在這個鬼樣子?還是說他根本就是受到了司馬超群的影響,之前只是太多事情撞在了一起讓她沒有發現他變成這樣了?

  反正她現在是不想要跟這個腦子裡面像是進了水一樣的卓東來說話了,總覺得這人最近不太正常,還是別搭理他了越搭理越來勁!

  當下她去找了司馬超群道了別,然後飛速的上了馬車,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長安。

  白飛飛看著她這迫不及待的樣子笑彎了眼睛,卓東來,你拿什麼跟我爭?

  一路無話,兩人平安順利的回到了東都,林宅中的下人們又開始了卸行李。

  「可是那個人到底會是誰呢?」晚上,白飛飛披散著洗完的頭發坐在花園裡面,始終想不明白那個打傷了司馬超群的人會是誰。

  她們本來猜想是王雲夢,可是後來的種種又讓這個人選並不牢靠了。整件事情的真相就仿佛是籠罩在迷霧當中一樣,讓人看不清楚摸不明白,迷惑的很。

  「誰知道呢?」米亞手持酒盞,裡面卻裝著玫瑰露,臉色淡然,「若是王雲夢的話,我還擔心她會在發現了我跟大哥之後謀算著滅口,不是王雲夢倒好。左右不過是求財的人,只要司馬超群日後不想著要去那處寶藏,倒也不必憂心日後會被人找上門來。」

  王雲夢在那個雨夜是見過她跟卓東來的。

  雖然過去了幾年時間之後她的相貌因為長開了而改變了一些,可是卓東來卻基本上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只是輪廓更加深刻剛硬了起來而已,是必定會被王雲夢認出來的。便是她自己,在王雲夢這個易容高手面前,幾年時光的雕琢也是會被辨識出來的,到那時候,猜猜看王雲夢會不會因為這件事而將他們滅口?

  只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

  王雲夢此人,手段毒辣,行蹤詭秘,又是頂頂的一個心思狠毒的人,跟她對上實在不是一個好的選擇。特別是在她現在還有一個敵人柴玉關的時候。若是可能,米亞倒是想要跟這位雲夢仙子合作弄死那位疑爹,而不是跟她作對,抓不住對方還要天天想著怎麼防備她。

  「可是我真的很好奇那個人是怎麼得知那份藏寶圖的消息的?司馬超群不是說了那張藏寶圖只有他跟卓東來知道嗎?」白飛飛心中還是有很多問題無法解答。

  只有兩個人知道的藏寶圖,現在卻被第三個人知道了,這件事的真相實在是很值得商榷。

  「也許是那個當初劫鏢的人泄露出去的,也許是他們兩個在籌謀尋找寶藏的時候不小心泄露了行蹤。也許是長安鏢局的鏢師知道了這個秘密,也許是本來就有人想要這個秘密泄露出去。」米亞露出了一個微笑,世事又怎麼可能盡在人的掌控之中呢?

  總有一些秘密是會在不經意之間泄露的。除非那個秘密只有一個人知道,連死的時候都帶進了棺材裡面。

  「如你所說,豈不是司馬超群跟卓東來都有嫌疑?」白飛飛聽著米亞的話,竟然咯咯的笑了起來。

  「你說的對。」米亞倒是沒有否認白飛飛的話,反而點頭認同,「不管是司馬超群還是大哥都是有作案動機的,誰也說不好他們兩人是不是參與進了這件事。」

  這件事本就蹊蹺的很,真相更是撲朔迷離,竟讓人根本就找不到頭緒了。

  不過找不到頭緒就找不到頭緒,反正這件事跟她們兩個無關,倒也不必那麼關心。

  只是米亞還是沒有想到,就在她覺得這件事跟自己沒有關系的時候,這個關系找上了門。

  「你說柴玉關出現了?」她聽著白飛飛的話,驚訝道。

  「沒錯,這上面說關外出現了一個跟他很是相似的人物,只是臉上的特征不太一樣。」白飛飛皺著眉頭說。

  她此前已經將白夫人口中的柴玉關的各種特征還有嗜好等事都發給了屬下們,讓他們去四處打聽。現如今這惡賊終於初露端倪,卻又讓人疑惑了。

  「我看看。」米亞站起身來走到白飛飛身邊,接過她手中的信紙,看了過去。

  原本的柴玉關面如白玉,有一雙下垂眼跟鷹鉤鼻,唇厚飽滿,嘴邊還各自有一點黑痣,加上眉心間的一顆肉球,外貌十分容易辨識。而如今幽靈宮下屬找到的一個疑似是柴玉關的人卻是留有長髯的眉目下垂的男人,嘴唇跟嘴邊的黑痣竟然完全看不出來。唯有那鷹鉤鼻子特征明顯,兼之眉心間有一道傷疤,才讓人懷疑這是不是就是昔日的那個萬家生佛柴玉關?

  「體態修長,膚色白如女子,性喜修飾,好享樂……」她緩緩的念出了上面的描述。

  這描述不能說是百分之百的相像,但是也足夠多的了。特別是幾個重要的特征都聚集在了一起,很難說這人不是柴玉關。

  而且他現在留著長須,遮蓋了嘴邊黑痣,眉心中的那道傷疤也許就是割掉了肉球之後所致……

  「他竟然還建立了自己的勢力?」越是往下看她的眉毛挑的越高,看來這位關外的快活王大概就是那位失蹤了已久的萬家生佛柴玉關了。

  「是啊,沒想到他竟然躲到了關外去。」白飛飛幽幽的說,「也是,若是他躲在中原,是萬萬逃不過中原武林人士的圍剿的,也只有在關外苦寒之地才能有機會隱姓埋名的發展勢力。」

  當初白夫人不也是躲在了塞北嗎?打的就是讓柴玉關找不到她的主意。若不是後來發現了一個前朝異姓王偷偷建立的地下宮殿,大概她們住的地方還要更加的偏僻,目的就是讓人找不到自己,避免被人殺掉。

  柴玉關只不過是選擇了一個跟白夫人沒有什麼太大差別的法子而已。

  「還是要去探探虛實才好。」米亞折好了信紙說。

  柴玉關此人,多年前的武功就已經不低了。現如今既然都敢自稱是快活王活躍起來,想必比之從前更是高絕,想要弄死他,還是要好好思量一番,莽上實屬不智。

  「幽靈宮在塞北一段還是有些勢力的,倒是可以暗中查探一番。至於更多的,他們的那些小手段卻是不夠用了,還需要我親自去一趟。」白飛飛點頭。

  白夫人當初帶著她們逃的雖然遠,可是終究還是沒有出關,柴玉關可倒好,倒是直接跑出了大乾王朝的範圍,到了異族人的地盤,該說這人果然對自己夠狠嗎?

  「那我們收拾收拾,這幾日就啟程。」米亞同意了白飛飛的建議。

  柴玉關此人,實力深不可測,身邊又有眾多護衛,想要探查清楚他的虛實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幽靈宮的鬼女固然實力頗佳,可是遇到了這種雄踞一方的勢力,想要在人家的地盤上做出什麼事情卻是一件難事。

  既然這樣,還不如她跟白飛飛走一趟,也好心裡有個數。

  只是……「關外?」米亞略微蹙眉,之前的那座被司馬超群跟卓東來找到的宮殿也在關外,就連大雍王朝滅亡之後,赫連家族剩下的族人也遷居到了關外占地為王,再聯想起來之前司馬超群受傷跟柴玉關初露端倪的事情,她不免有了一個驚人的想法。

  只是這到底是她的猜測,根本就做不得准。若是真的想要知道真相,還是需要跑一趟關外才是。

  當下兩人開始收拾行李,准備前往關外,可是沒想到都戌時了,竟然有人前來拜訪。

  「王三小姐?」白飛飛聽著下人說出來拜訪的人有點兒好奇。

  她自來到東都之後也見過米亞的一些朋友,王三小姐這個她妹妹的生意合作伙伴自然也是知道的。可是這個時辰了她來做什麼?

  「我去看看。」米亞也是心中驚愕,王婉瑩向來是個十分講究禮數的人,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前來拜訪?

  白飛飛輕輕頷首,示意米亞自去招待客人,她自己則是繼續收拾行禮。

  此去關外,路途遙遠不說,又是苦寒之地,還是要多帶一些御寒的衣物跟防病的藥丸子才是。

  「婉瑩?」米亞來到待客廳堂,就見到了王婉瑩眼圈兒發紅,一臉焦急。當下吃了一驚,這可是太守家的小姐,是什麼事情能讓她這般作態?


第1309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亞亞!」王婉瑩見到米亞眼睛一亮,立時撲了過來,眼淚也掉了下來,「我來找你救命了!」

  「啊?」米亞滿臉懵,這什麼跟什麼?你好歹也是一個太守千金,怎麼就找人救命找到她的身上了?

  「先帶上藥箱子跟我走,剩下的事情我在車上跟你說!」王婉瑩抹了抹眼淚,推著她說。

  米亞見她這個樣子,也只能無奈的去讓丫鬟拿了藥箱子,跟她一起上了車。

  「到底是怎麼回事?」上了車之後,她問王婉瑩。

  王婉瑩不但是太守的女兒,還有個安南伯世子的未婚夫,更不用說她的幾個哥哥跟姐姐所娶所嫁皆是非富即貴,想要找個御醫也不是難事,怎麼就找到她的頭上了?

  而且她眼睛沒問題的話,前面那個趕車的人好像是王家的三公子?

  「是我四哥。」王婉瑩眼中露出了恐懼之情,「他白日裡好好的出門,結果晚上卻被抬著回來了,身上還多出來了幾個大洞,連太醫都束手無策,我用了你給我的吊命的藥丸子才將將吊住四哥的一口氣……」

  王婉瑩說話的聲音都是發抖的。

  她自小嬌生慣養,生活順遂,便是常聽父兄提起江湖險惡,終究還是沒有親眼見過。今日一見平日裡英姿颯爽的兄長突然之間變成這個樣子,哪能不心生惶恐?

  王琦被一身血抬回來的時候她整個人都被嚇的腿軟,若不是後來請來的大夫一個個的都搖頭嘆息讓准備後事,她也不能死馬當活馬醫的翻出來之前米亞送她的藥丸子試一試。結果沒有想到請來的太醫都沒有法子救命的王琦反倒是吊住了一口氣,當下王太守就派了人跟著王婉瑩來到了林宅請人。

  「我爹本來是要親自來的,但是聖上急召,他也只能進宮,讓我跟三哥一起來。」王婉瑩的聲調依然顫抖,今日實在是受足了驚嚇。

  「伯父進宮了?」米亞微微一怔,關注點跑到了另外一件事上。

  此間的大乾王朝倒是有點兒像是唐初時期的格局。不但國都建立在長安,就連整個朝廷的官員們每年有大半年的時間泡在東都這一點都很肖似。蓋因長安地理上面的因素,確實是在各種物資條件上面十分依賴東都。平日本就是靠著東都輸送各種供給。現如今更是上至皇帝妃子,下至滿朝的文武大臣,每逢酷暑酷寒之時都喜歡跑到東都來。若是沒有什麼大事發生,近乎一整年時間泡在東都的時期也不是沒有。

  到了本朝的皇帝,因為體弱的關系就更是長年身在東都居住。反倒是長安這個天子之城沒有了什麼存在感。

  可本朝開國至今,天下還算是平靜,早年跟他國之間的戰爭也是雙方消耗後各有默契的停止了,都在休養生息,民間也無甚大災大難,算是風調雨順。由此皇帝平日裡倒是並不怎麼上朝,只是一心修道想要成仙。

  這般情況,怎麼會在這麼晚了召人入宮?

  「說是宮中被盜,闖入了賊人,我爹這個東都太守自然難辭其咎……」王婉瑩愁眉苦臉的說。

  哥哥出事了,現在連父親的差事也出了問題,她整個人都慌亂的不得了!

  米亞了然,宮中被盜這種事情確實是一件大事,而且搞不好還是被盜走了很重要的東西。這樣一來,身為東都太守的王謹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不能說就一定會被皇帝問罪,但是一個失察是肯定跑不了了的。

  就這樣,他還要慶幸那個闖入宮中盜寶的人沒有搞出更要命的刺傷皇帝的事情。不然的話,那這個太守也就到了頭了。

  馬車狂奔在東都的夜晚,很快就到了太守府的門前。

  「林姑娘請。」王瑜跳下馬車,撩開了車簾子。

  他雖是內心焦急,可是面上卻不顯,看上去面色十分冷靜,只是伸出來去扶米亞那繃得緊緊的手臂卻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王瑜自然是知道家中小妹的這個朋友的,甚至還知道她跟這個朋友合伙開了鋪子,每旬都有大筆的銀子入賬。剛開始的時候他還以為這是又一個有才華沒有背景,需要靠著太守府的名頭震懾他人的小姑娘,沒想到就是這個之前他沒放在心上的小姑娘給妹妹的藥丸子卻救了四弟那被太醫給判了死刑的小命。

  如今家中眾人皆是束手無策,唯有將希望寄托在這個跟妹妹同齡的小姑娘身上,但願她能夠將四弟的命給救回來。

  「多謝二公子。」米亞微微頷首,扶著他的手臂下了車,走進了太守府。

  立時便有守在門口的幾個婆子請她坐到了轎子上,一路狂奔去了王琦的房間。

  米亞:「……」

  她其實是不介意跑著去王琦的房間的。

  但是估計太守府的人大概是不會想要見到一個夜晚奔跑在府中的年輕姑娘,也就沒有多嘴。

  至於王瑜跟王婉瑩,前者健步如飛的跟在轎子後面,後者則也是坐進了小軟轎裡面,被幾個健壯的婆子抬著一路飛奔。

  很快,轎子就停在了王琦的房門面前,還沒有進門,米亞就聞到了一股極為濃重的血腥氣,衝的她鼻子都發癢,差點兒當場打了個噴嚏。

  「怎麼樣?」王婉瑩跳下轎子,焦急的問。

  卻被站在旁邊的王玨按住了手臂,「噤聲,且聽林姑娘的診斷!」

  如今父親被召進宮,母親氣急攻心暈倒不省人事。若是四弟就這樣的去了,那王家也許就不僅僅是辦兩場喪事了!

  王婉瑩見狀只能閉緊了嘴巴,站在一邊等著米亞施救。

  被十幾雙眼睛眼巴巴的看著的米亞面色無波的坐到了床前,輕輕的將手指搭在了王琦的手腕上,只覺得手下的脈搏還沒有原地去世也是一件奇跡。

  她挪開手指,伸手掀開了王琦的被子,就見旁邊立著的王婉瑩倒吸了一口涼氣,看上去一副要暈倒的樣子。

  只見王琦身上纏著的白布條現在都快要被血水浸透了,端的是一個可怕嚇人。

  米亞微微皺了皺眉,打開自己的藥箱子,從中拿出了小剪刀,將那些白布條剪開,就見到了糊著傷藥的猙獰傷口。

  並非是利刃刺出來的干淨利落的傷口,而是參差不齊的傷口,就連血肉都有些微微變色。這才是那些大夫們為什麼說救不了的原因,只因為這傷口不但傷在要害處,這人恐怕還中了毒!

  「傷他的兵器留下來了嗎?」米亞不抱什麼希望的問。

  雖然知道這傷口不是什麼刀劍之類的兵器所傷。但是她也沒有辦法立刻判斷出來傷王琦的兵器,想要具體推斷出來他內腑髒傷成什麼樣子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未曾。」王家的二公子王玨站在一邊道,「四弟是去宮中換值之時被人所傷……」

  他話未說盡,米亞就已經知道了他話中的意思,王琦的這個去宮中換值途中就很有意思了,沒有人知道是不是有人換上了他的臉進入了皇宮大內,做出了那盜寶的事情。

  想必就是這一點,才讓王家對這件事低調處理吧?

  她轉身從藥箱子裡面拿出了銀針,刺在了毫無反應的王琦的傷口周圍,然後拿出了一只瓷瓶打開,將裡面的液體捏著他的嘴巴灌了進去。

  雖然那兵器上面淬了毒,但是跟卓東來當時所中的毒比較起來,這毒卻是單純的很了,並不難解。真正難的地方在沒有人知道王琦到底是受了什麼程度的內傷!

  王瑜跟王玨互相對視了一眼,都有些吃驚,他們家自然有交好的太醫,還不是一個兩個。可是那幾位太醫都對王琦的傷勢束手無策……

  一時之間,兩人都對這個來了之後動手迅速,根本就沒有提起來自己救不了王琦的姑娘的醫術水平刷新了一下自己的判斷。也對之前王婉瑩用她給的藥丸子吊住了王琦的命有了一種真實感。

  米亞卻沒有管這兩個人的想法,她只是認真的給這個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王琦治療傷口。

  王琦的底子不錯,身強體壯,所以才能經得住這麼折騰。若是換了一個人的話,恐怕這時候早就死了!

  臥室裡面此時安靜的只聽得到壓抑的呼吸聲,王家的幾個兄妹都靜靜的看著米亞在王琦的身上動作。扎針,用小刀子剜出變色的肉,在上面撒上顏色更加詭異的傷藥。然後在蓋上一層不知道是什麼布料制作而成的白布,用一種看起來黏糊糊的東西在皮膚跟布之間粘好。

  整個過程中,幾人的呼吸隨著米亞的動作不停的變換,到了最後看到她終於完成了所有工作將被子蓋到王琦的身上的時候,都不約而同的松了口氣,這是不是說王琦的性命無礙了?

  而松了一口氣之後幾個人才發現,天色竟然已經蒙蒙亮了!

  不知不覺之間,居然已經過去了一整夜的時間。

  「我先處理了他的傷口,後續還需要好好的照顧,不能大意。」米亞一邊筆走游龍的書寫藥方一邊囑咐著王家的幾個兄妹,「他傷勢太重,需要長時間的療養,平時的飲食也需要小心,萬萬不能輕忽大意……」

  這人命也是夠大,那兵器只差一點點就刺中了他的心髒,其他的兩處傷口也堪堪擦著別的髒器而過,簡直就是幸運到了極點!

  或者應該說王琦本身的武功不弱,能夠在這種險之又險的時候避開致命的要害,才沒有一命嗚呼。

  只是他被傷在去換值的路上這件事,日後卻有的扯皮了,王太守的敵人定會抓住這件事不放,大做文章。

  「多謝林姑娘!」王瑜鄭重的一輯,感謝這位妹妹的好友出手相救。

  本來太醫都說是沒有救了,結果卻被她給從鬼門關給拉了回來,王家欠她的人情!

  「你朋友平日裡喜歡什麼?」不過人情歸人情,謝禮還是要送的,送走了米亞之後,王瑜就向妹妹詢問起來了米亞的喜好。

  大晚上的把人給拉過來,又辛苦了這麼長的時間,總不能就一句欠你人情給打發過去,他們家做不出來這麼沒臉的事情!

  「喜歡什麼?」王婉瑩熬了一宿,腦子也有些迷糊,「她喜歡的東西多了,好吃的都喜歡……」

  她現在就記得米亞最喜歡的事情就是沒事拖著她走遍大街小巷裡面尋找各種好吃的東西了,剩下的,都已經成為了一團漿糊。

  「你」王瑜跟王玨看著她這個樣子,也不好說什麼,只能打發她去睡覺。

  「爹到現在還沒有回來,你說是不是出了很嚴重的事情?」王玨看著遠處的皇宮,面色凝重。

  過去了一夜,王太守卻依然不見蹤影,這很難讓他們想到什麼好事。

  「不管是出了什麼事,我們家不能亂。」王玨沉聲說道。

  他感覺到了一股針對王家的惡意,也許這本來就不是一件湊巧的事情,而是故意設置的陷阱。

  「太守家的公子在前往宮中換值的路上被伏擊了?」白飛飛拖著下巴,對這件事好奇了起來。

  她雖然常年居住在塞北苦寒之地,但是對中原王朝也不是一點兒都不了解。

  本朝皇帝雖然不似是開國皇帝那般雄才大略,可也不是個昏庸之人,天下也還算是太平。現在有人這般大張旗鼓的傷人盜寶實在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對方既然有能夠傷了王琦的能力,拿下其他更好對付的人豈不是更簡單?如此也能悄無聲息的將事情給遮掩過去,而不是如現今這般惹得龍顏大怒,牽扯進一群人,搞得全東都都封閉了城門尋找刺客。

  「說是在巷子裡面被發現的,去接王琦的人久不見自家少爺出現,便去詢問他的同僚,卻得知王琦早已經離開,沿著路途找回去才在附近的巷子裡面發現了奄奄一息的王琦。彼時他身上出入宮中的腰牌已經不見了。」這明顯就是借著他的身份進了宮。

  至於借著他身份進宮的的那個人是不是就放著這個身份在哪裡什麼都不做,說出去有人信嗎?

  不管怎麼樣,王家都被拉入了一個漩渦當中。

  王雲夢也是這麼認為的。

  此時她正在發怒,將房間裡面的東西摔了一地。

  她沒有想到,只是出門去做了一件事,老巢就出事了。

  這麼多年來,她生意能夠做的順風順水的,她自己的本事固然是一個原因,背後靠著的王氏家族也是其中一個重要原因。

  若是沒有了太原王氏這個最大的靠山,她又怎麼可能將王森記的生意開遍天下而沒有官場上的麻煩?

  尤其是中原地區,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王森記的生意,王氏家族給她的助力實在是不少。可現在竟然有人算計到了他們的頭上,這就等於是在掘她王雲夢的根基!

  若是就這樣忍了,那她日後還有什麼臉面立足?

  「公子呢?」她冷聲喚來一個白衣侍女問道。

  「公子去了長安。」那白衣侍女木呆呆的道,竟是一個多余的字都沒有多說。

  「哼!」王雲夢冷哼一聲,「去叫他回來!」

  說罷一揮袖子,坐到了榻上。她須得好好想一想,到底是什麼人這樣的膽子,竟然敢來尋太原王氏的麻煩?

  「這般行動倒不像是官場上的人做的。」此時的米亞跟白飛飛已經走在了前往關外快活城的路上,正在討論這件事,「官場上的人有官場上人的規矩,若不是死仇的話,是不會做出這麼般激烈的事情的。這些大家族之間到關系稱得上是盤根錯節,復雜的程度難以言喻,各家的血統已經融在了一起,很難說誰家沒有另外一家的血脈流傳。便是結了仇,也往往只是針對個人或者是一支族裔,不會牽連到整個家族。」

  這個暗算了王家,又刺傷了王琦的人這麼做簡直就是犯了大家族之間的潛規則,真的不像是從官場上出來的手段。

  老狐狸們最是忌憚的便是打虎不成反被虎傷。若是沒有一定把握,是不會對一整個家族下狠手的。因為沒有人知道弄死了這個家族之後,還會不會有別的血脈留下來為他們報仇,沒辦法徹底斬草除根,就最好不要去挑戰一些會後患無窮的事情。現今這般不計後果的手段倒是更像是江湖人,他們不是那些大家族出身的人,自然不會有什麼特別的顧忌之情。

  可是江湖人又何必給自己樹立一個這樣大的敵人?

  大乾王朝的皇室雖然不像是前朝大雍王朝那般各個都是武林高手。可是他們能夠調動的武林高手卻一點兒都不少,更不用說招惹了一個皇帝之後會得到的後果……「唉,我果然不擅長搞陰謀詭計。」

  米亞嘆了口氣,只覺得這其中的事情簡直復雜的讓人腦殼疼,真可謂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讓人應接不暇。

  白飛飛眼神奇異的看著她,不擅長搞陰謀詭計?可你明明對官場上的這些事情了解的很清楚啊……

  「算了,別提這些事情了,我們還是趕路吧,得趁著天色還沒有暗下來的時候找到一家客棧才行。」想不明白就不想,米亞很快把王家發生的事情給拋到了腦後,專注的趕起了馬車。

  她不是那般嬌慣的性子,白飛飛也不是,兩個人為了盡快趕到關外,便決定輪番趕車。只是再是輪番趕車也是趕不過老天爺的,這天色眼看著就要下一場大雨,她可一點兒都不想要在雨中還要趕車挨淋。

  好在兩個人運氣還算是不錯,在雨落下來之前就找到了一家客棧。

  「將我的馬車停好,用上等的草料喂馬。」白飛飛自去櫃前訂房,米亞則是拋給了牽馬的小二一塊碎銀子,讓他照料好馬匹。

  這馬兒可是關系到兩個人之後的路程,是必定要好好照顧的。

  「是是是,小的一定好好照顧姑娘的馬,用上等的麥草拌了黑豆喂!」小二接住那塊碎銀子,立刻眉開眼笑的牽著馬匹去了後院。

  好大方的姑娘,若是能夠多住幾天就好了!

  「想不到,現在竟然連馬都吃的比人好了。」就在米亞踏入客棧的時候,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突然響起。

  米亞看都沒有看聲音傳來的方向,徑自走向白飛飛。可是那出言挑釁的大漢去坐不住了,「兀那小娘皮,你沒聽到大爺跟你說話嗎?」

  他一拍桌子,竟然震的桌子上的碗筷叮當亂響,汁水橫流,瞬間讓這廳堂的幾個客人皺起了眉頭。

  「咄」米亞沒有反應,白飛飛卻不滿他這般囂張的挑釁,一回身,一枚銅錢就嵌入了他身前的桌子上,「嘴巴這麼臭,下次割了你的舌頭。」

  她聲音柔柔的,身形也柔弱的很,此時說出這種話竟然有種讓人不寒而栗的感覺。

  那大漢眼睜睜的看著那枚銅錢嵌入到了眼前的桌子中,臉色不禁大變,立時住口不言了。

  這般可怕的身手,是他看走眼了!

  倒是客棧裡面堂食的幾個其他的客人看到白飛飛這般不客氣的樣子,若有所思,江湖上什麼時候出現了這麼一號人物?

  只見那姑娘眉目如畫,端的是美麗非常,一身的氣質也是惹人憐惜的很,這樣的人怎麼hi在江湖上毫無名氣?

  白飛飛震懾了一干人等之後,不再理會這些人,跟米亞一起上了樓。

  她們只是在這裡停留一宿而已,實在是不必跟這些人起什麼衝突。

  不過有時候不是人不找事,事就不找人,兩人雖有防範之心,在這偏僻的地方連客棧的水跟食物都不吃,只吃自己帶著的東西,半夜還是出事了。

  「飛飛,醒醒,著火了!」睡到半夜的時候,米亞只覺得一陣燥熱,睜開眼睛就透過窗戶的縫隙看到外面隱約有橙紅色的光芒閃過,打開窗戶之後,才發現整個客棧竟然起了火,而火勢正在向她們這邊蔓延。

  兩個人當下跳窗而出,剛剛跳下去,就感受到了一陣熱浪衝過來,天空落下的雨水打濕了衣服,人就像是被裹在了繭子裡面一樣。

  「不好,小馬!」米亞看著火勢瘋狂的客棧,臉色一變,衝進了後院。

  那院子裡面可是有她精心喂養的馬匹呢!

  「唏律律」後院裡面,拉車的馬正在滿院子亂竄,試圖逃離這裡。可是它後面還跟著一輛車,又怎麼能逃離這裡?

  「小馬!」米亞衝進來,一刀斬斷套著車的韁繩,飛身上馬,手掌一揮,掌風壓住了一片火焰,騎著馬衝向了出口。

  「咻」一支小箭在瓢潑大雨中射向了她。


第1310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啪」幾不可聞的聲音響起,一把不知何時出現的刀將那支小箭劈成了兩支,同時另外一把刀狠狠的刺進了射箭的人身體裡面,發出一聲悶響,「噗!」

  穿著黑衣的蒙面人仰面倒下,重重的向火海中跌落,只是還沒有等到他跌進火海裡,就有一雙美麗的出奇的手接住了他。

  「哼!」白飛飛冷哼一聲,捏住了想要咬舌自盡的男人的嘴巴,她怎麼可能讓這個人輕易的死去?

  「吁」米亞兩腿夾住馬身,安撫著受到驚嚇的小馬,總算是讓它平靜了下來,面色晦澀不明的看向了已經變成了一片火海的客棧,「倒是夠大費周章。」

  為了弄死兩個人竟然燒掉了整個客棧,看來白日裡那些食物跟水沒有動果然是再正確不過的事情。不然的話,此時兩個人豈不是已經變成了兩具漆黑的屍體?

  「我最近剛剛好練到移魂的部分,沒想到居然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白飛飛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笑的陰森森的。

  雨勢這麼大,可是這火卻一點兒都沒有滅掉的樣子,看來是澆了油。

  這麼想要兩個人死,那她必定要好好的招待一下這位蒙著臉的高手啊!

  她笑的甜甜蜜蜜,宛如不染凡塵的小仙女,可是看在黑衣人的眼睛中卻宛如惡魔,眼睛裡面全是恐懼。

  「派你來的是誰?」白飛飛盯著黑衣人的眼睛問。

  「小公子……」黑衣人迷迷糊糊的回答,只覺得她的眼睛裡面像是有個無法擺脫的漩渦,引得他說出了她所有想要知道的事情。

  「小公子?」米亞眉毛一挑,這個名字,聽起來略耳熟啊。

  「是最近幾年崛起的一個組織天宗的重要人物,沒有人知道這個人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只知道那是一個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的人物。」白飛飛很快就說出了這個小公子身份,「天宗的主人自號天公子,是一個更加神秘的人。據說便是連天宗內的人都不知道他長得什麼樣子,唯一知道的只有他是個男人,武功很高。」

  她微微蹙眉,「天宗的活動主要在關外,平時在中原出現的時候不多,他們怎麼會找上我們?」

  「天宗?」米亞也皺眉,「難道是因為之前我救了王家的公子?還是說這件事跟司馬超群有關?」

  她最近也只做了這麼幾件能夠跟江湖扯上關系的事情。除了這些之外她是真的想不出來自己還做了什麼能夠引起別人注意的事情。

  「可是縱然你救了王琦跟司馬超群,他們又有什麼理由殺你?」白飛飛捏碎了再也問不出來什麼消息的黑衣人的喉嚨,臉上全是困惑。

  她妹妹只是一個大夫而已,她除了救人之外沒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這些人又為什麼要做出來殺她這種根本就沒有用的事情?

  「也許是因為我們來了關外。」米亞猜測,「會不會是因為他們覺得我們發現了什麼,才會想要阻止我們?」

  不然呢?

  治好了司馬超群無聲無息,治好了王琦之後,東都城門都封鎖了幾天也沒有見到有人對她們兩個人動手。反倒是離開了東都之後,派出殺手殺她們?這未免有點兒太晚了吧?

  而且這名字怎麼這麼怪?

  米亞想著天宗這個莫名其妙的組織,不禁想起來了另外一個也是天字打頭的組織,一個叫做天尊的神秘組織。

  「這些神秘組織們怎麼都跟天字杠上了,莫非他們都想要統治武林?還是說統治天下?」她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只覺得這些組織的野心都快要寫在臉上了!

  不然為什麼都跑到皇宮裡面去攪風攪雨了?還盯著天這個名頭?

  腦子這麼不清醒的嗎?

  「你這麼說,我倒是覺得幽靈宮這名頭挺好的了,沈天君都死了,也不會有人閑得無聊來圍剿我們。」白飛飛幽幽的說。

  江湖亂了好啊,亂才沒有人注意到幽靈宮,亂才沒有人會聯合在一起圍剿這個幽靈門的余孽。同時亂也代表著江湖群龍無首,根本就沒有一個有絕對的號召力跟統治力的人出現統合武林中人,去做什麼行俠仗義的滅門之事。

  「沈天君死的真是好。」就算是她恨柴玉關恨的要死,可是此時也不禁贊嘆了一下這位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親爹的快活王。因為有他,她才不用擔心自己的幽靈宮被沈天君這樣的人給再滅一次。

  不然的話,若是這位九州王知曉了當年的幽靈門竟然有傳承留下來,還不知道會怎麼做呢!

  白飛飛可不相信一個會跟其他的江湖人一起跑到回雁峰爭奪武林秘籍的沈天君真的那麼大義凜然,他的武功已經那麼高了,為什麼還要爭奪別人的東西呢?若是他真的足夠公正公平,難道不是應該擺下擂台,為天下的英雄主持公道嗎?

  她輕嗤一聲,偽君子就是偽君子,只不過沈天君這個偽君子偽裝的時間長了,連自己都將自己當成了真正的君子,竟然在亂了心緒之後自殺了,也是一件頗為諷刺的事情。

  就是他的那個兒子比較倒霉,遇到了這種父親,本來可以錦衣玉食的過一生,走到江湖上也會被人尊稱一聲沈公子,到頭來卻成了一個浪跡江湖的浪子,從此沒有了蹤跡。

  真是被他爹害的不淺!

  米亞:「……」

  白飛飛的話聽著很像是歪理邪說,既然是人,就總會有人的谷欠望,怎麼可能要求一個人無欲無求的活得像是個聖人?

  可是她說的倒也不是全無道理,一個已經武功天下第一的人跑去跟一群人爭奪一份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武功秘籍這件事本身就很令人迷惑,他的兒子也確實是很倒霉,從一個世家公子變成了一個浪跡江湖的人。

  一時之間,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件事了。

  算了,反正沈天君都死了,評價不評價那也是他兒子的事情,跟她有什麼關系?

  當下兩個人也只能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郊野外淋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著雨停。

  「之前客棧老板說距離這裡最近的鎮子還有三十裡地,我覺得我們還是等一等,看看馬車是不是還能用吧。」米亞看著因為已經沒有什麼可燒的東西而漸漸減小的火勢,嘆了口氣說。

  她用的馬車之前有考慮過各種情況,做了防火防雨的措施,也不知道在這種大火跟大雨下還能搶救出來多少?

  白飛飛也嘆了一口氣。

  自從白夫人死後,她就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了,此時竟然有種想要把那個小公子跟天公子給大卸八塊的衝動。

  好在這場火終於在燒光了整個客棧之後停了下來。

  兩個人的走在燒成了一片廢墟的客棧中,將馬車從一片飛灰中扒拉了出來。

  「我竟沒想到這馬車還能剩下這麼多的地方。」白飛飛看著這輛馬車一臉驚嘆,簡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居然還有這麼結實的馬車嗎?

  米亞:「……」

  雖然外表看起來是木頭的,還做了防火防水的工作。但芯子裡面其實是鋼板制成的馬車架子這種事情她會說?

  本來是想著在外行走方便一點兒,遇到了危險也能抗住刀槍劍戟,誰能想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還沒有遇上,就先被火燒了一遍?

  現在車廂倒是好好的,可是車輪子就比較慘,已經完全燒沒了,再加上瓢潑大雨澆的土地松軟,原本的優勢反倒是成為了劣勢,整個車子都陷入了泥沼之中。

  「……不怕,可以修。」米亞看著這輛車子半天,嘆了一口氣。

  什麼叫肋啊?就是這種不想要丟但是帶著一起走又很麻煩的東西啊!

  可是這車廂裡面有很多她們能用的上的行李,丟了車廂怎麼帶著一起走?

  滿身的包裹嗎?還是兩個連同一堆的東西都掛在馬兒的身上?

  「噗嗤」白飛飛看著她這無奈的樣子,竟然笑了出來。

  米亞無奈的看著她,能別嘲笑的這麼起勁嗎?好像凄慘的人沒有你的份一樣!

  當下兩個人清點了一下車子裡面沒有受到高溫影響的東西,又去周圍的林子中砍了樹木烤干,暫時制作成為了車輪跟車轅按到了車廂上。

  「雖然跑不遠大概就要散架,可是有總比沒有強。到時候找個有人住的地方再重新配吧。」好不容易把車折騰的能夠暫時行走了。但是現在這種沒有合適材料的地方也別想要制作出來什麼能夠行萬裡路的車輪,勉強走個幾十裡地就已經是不錯的事情了。

  倒是白飛飛有點兒吃驚,「你居然連這種東西都會做?」

  她是真的沒有想到米亞竟然還會做車輪這玩意兒,她妹妹難道當初還想著要去做一個修馬車的人嗎?

  「我不但會做這種東西,我還會編筐做家具。」米亞幽幽的說,臉上全是生活所迫。

  人在窮的時候會被迫學會一大堆的東西,在富有的時候也會被逼著學會一堆的東西。因為沒有人知道她什麼時候會重新變得貧窮起來,只能靠著手藝賺錢。

  人生這條路,多學多看吧。至少學到手的東西永遠都不會背叛你,比外力可靠多了。

  白飛飛:「……」

  她果然低估了妹妹之前那幾年離開了家之後生活的辛苦。若是她真像是說的那樣生活輕松,又怎麼會學會這些東西?

  只是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用了,她也不能回到過去替她受這些苦。

  兩個人收拾了一下,又吃了元陽丹避免身體因為受寒而出現什麼問題,便繼續趕路了。

  自從王琦的事情發生之後,她們已經耽誤了太多的時間,不能繼續浪費下去了。

  這麼緊趕慢趕,兩人總算是在車子換上的那些粗糙的工具壞掉之前來到了一處城池,進了城,找了一家客棧住下,打聽到了車行的位置,把車子送去了修理,兩人才終於松了一口氣。

  「還好車子裡面的東西大部分都沒有損毀,倒是方便許多。」白飛飛沐浴之後,換了一身干淨的衣服,准備出門聯系幽靈宮的屬下。

  米亞則是留在房中整理一下她們從車廂中搶救下來的東西,等到車子修好了之後重新放進去繼續趕路。

  不過白飛飛走了沒有多久,她的房門就被敲響了,「篤篤篤」

  門被敲的很有規律,不緊不慢,就仿佛是敲門的人性子也是不緊不慢。

  「你是?」米亞打開門之後愣住了。

  眼前站著一個瘦削的灰袍人,她驚訝不是因為自己不認識對方,而是因為這人臉上戴了一張面具,一張看起來十分粗制劣造的面具。讓戴著它的人的臉看上去就像是中風面癱了一般的僵硬。

  「在下金無望,姑娘曾經救過我。」灰袍人嘴巴翕動,發出了一道低沉的聲音。

  終於讓米亞想起來了當初曾經救過的那個身上被開了好幾個洞的男人。

  論起受傷程度,其實金無望要比王琦重多了。可若是說救治難度,金無望卻比比王琦要輕松的多,只因為這人的一身武功不知道比王琦高了多少,也比他更不容易死。

  不過米亞對他最大的印像不是他的傷重,也不是他那張奇怪的臉。而是他跟自己父母的養子金不換之間的那些恩怨情仇。

  能被視如親弟的人給坑成這個鬼樣子還不想要殺對方,也是讓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總覺得對方的心理大概是有點兒問題的。

  現今又見到他不免有點兒好奇,「你來找我有什麼事?」莫非是想要修復那張毀容的臉孔?

  「我能否進去說?」金無望臉上的表情被面具蓋著絲毫沒有改變,只是低聲說了一句。

  「請。」米亞後退一步,讓進了金無望。

  「敢問姑娘來關外的目的是為何?」金無望和聲說道。

  若是認識他的人此時見到他這樣溫聲柔氣的跟一個女人說話必定要大吃一驚。向來對女人不加以顏色,毀容了之後就更是討厭跟女人打交道,連男人也厭煩了起來的金無望竟然會有一天這樣溫和的跟一個女人說話,這恐怕是夢中才會發生的事情吧?

  米亞並不知道這件事,她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毛,「你這是什麼意思?」盤問她嗎?

  「在下現在在快活王座下討生活,在這關外的地方還算是能夠說得上話。若是姑娘有什麼需要幫助的事情只管提。」金無望從來不說廢話,三言兩語就把事情給說明白了。

  那日離開之後不久,他就遇到了快活王,先是靠著父親留下的手藝讓對方對自己刮目相看,後來則是靠著一手不錯的斂財之術,成為了關外的一大勢力快活王手下的一員大將。

  今日也是偶然看到了曾經救過自己的人,才會上門拜訪。

  金無望記得很清楚,當日這兩個女孩子明明是向著中原行進的,甚至稱得上是舉家搬遷,怎麼會突然之間又輕車簡行的回到了塞北?他雖不是一個好人,可是也知道有仇報仇,有恩報恩。對於這樣一個曾經把自己從鬼門關前給拉回來人。若是知恩不報,那跟畜生有什麼區別?

  米亞:「……」

  她眼神詭異的看著金無望,簡直都快要以為這人是來詐騙的了,怎麼她這邊剛剛需要知道柴玉關的消息,就有他的屬下送上門來?

  「不必了,這件事你幫不上忙。」她搖頭拒絕了對方的好意。

  不管這個人到底來意如何,她都沒有借助對方的手去刺探柴玉關消息的打算。

  若是對方是來試探她的,那此舉就等於是打草驚蛇,將自己送到了柴玉關的面前;若是對方是真的好心想要幫忙,她就更不能讓他出手了,這種仗著自己救了人家的命就要求別人背叛自己老板的事情她做不出來,也不想要做。

  「林姑娘可是不信我?」金無望雖然戴了一張看不出來表情的面具,可是眼睛卻明亮的很,此時這雙眼睛正緊緊的盯著米亞的眼睛。

  「你我本就不相識,又何談信與不信?」米亞微微一笑,卻對這人的問題不以為然。

  本來就是萍水相逢的關系,她做了一件好事,也不求別人放心上,又何必耿耿於懷呢?

  「我只是做了一個大夫會做的事情,你不必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存著。」她搖了搖頭說,站起來身來走到房門邊打開門,「若是將來遇到了我,也只當是不認識就好。」

  她救人的時候沒有求過回報,此時當然也不會求回報,做一個挾恩圖報的人。

  「那在下就告辭了。」金無望見她這般樣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一拱手,轉身離開了這裡。

  不管別人是不是要求他報恩,他自己心裡面清楚自己受了人家多少恩惠,卻是不能不報的。

  「剛剛有人來過?」不久之後,白飛飛回來,看到桌上有兩杯茶,奇道。

  「你還記得之前我們離開塞北的時候救的那個人嗎?」米亞問。

  「你是說金鎖王的兒子金無望?」白飛飛一下子就想起來了那張猙獰恐怖的臉。

  「沒錯,就是他。」米亞點點頭,「他今日突然出現在客棧中,說自己在柴玉關的麾下做事,問我是否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事情,他可以代勞。」

  能夠在柴玉關那樣的人手下做事,還能夠做到說話有力的位置,這個金無望的能力應該很強。到時候也不知道會不會給她們的行動造成障礙?

  「但是你沒有答應。」白飛飛看著米亞的臉,肯定的說出了一句話,她最是了解她妹妹,她絕對不會同意對方的話。

  「沒錯,我沒有答應。」米亞笑了起來,「難不成沒有別人的幫助,我們就報不了仇了嗎?」

  「不錯,便是沒有別人的幫助,我們也是報得了仇的。」白飛飛也笑了起來,「你猜我拿到了什麼?」

  從白夫人開始,幽靈宮就一直都在收集有關柴玉關的消息,到了白夫人過世後,這項活動也沒有停止。反而隨著時間的增長,有關柴玉關的消息越來越多了。到了之前幽靈宮的人終於查找到了柴玉關的消息之後,花在這上面的時間跟精力就尤其的多,她跟米亞一路從中原趕來,算上因為王琦耗費掉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個月之久,足夠幽靈宮的屬下再做出來一些成績了。

  「莫非是快活城的建築圖紙?」米亞笑了起來。

  「雖不中亦不遠矣!」白飛飛也笑,從袖中掏出了一張羊皮紙攤開在了桌子上,「這雖然不是快活城的建築圖紙,可是卻是快活城周圍的地形圖跟一些快活城裡面的布置。有了這份地圖,我們潛入了快活城之後就算是出了事,也有辦法逃走。」

  米亞順著她的手指看了過去,只見圖上畫的密密麻麻的,可見繪制圖紙的人的用心。

  「我現在倒是越來越覺得快活王就是柴玉關了。」白飛飛悠悠的說,「你看,只有這般喜歡享樂的人才能讓那些商人們在短短的時間裡面將這周邊的地形給了解的一清二楚。」

  這份地圖雖然是從幽靈宮手下那裡得來的。可是最初的時候,也只不過是那些將手中的貨物賣給快活王的商人們為了行路方便而繪制的簡單圖紙而已。後來才有幽靈宮的人收集了商人們手中的地圖,重新進行了勘測繪制,才得出了現在的結果。

  若是換了一個性好節儉的人的話,事情恐怕就沒有這麼順利了。至少,他們不會得到這麼詳細的信息一個根本就不會買東西的人,商人又怎麼進入到他的家中呢?

  「哈哈哈」姐妹兩個不約而同的笑了出來。

  「這可真是一件諷刺的事情。」笑罷,米亞搖頭嘆息。

  若不是柴玉關喜好奢侈享受,暴露了自己,她們又怎麼會找到他?

  只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若是有一天他真的死了,也必定是死在了自己的性格上面。

  在客棧密謀的兩個人並不知道距離她們僅僅只是隔著一間房間的地方同樣有一個人也在想著要怎麼打探柴玉關的虛實。不過他手中沒有米亞跟白飛飛手中的地圖那樣詳盡的工具,倒是為難了起來。

  至於有地圖的兩個人,其實也現在也不是特別的開心,笑過之後,白飛飛又說起來了另外一件事,「我拿到這份地圖的時候,還發現了一件事,原來關外不僅僅有一座快活城,還有一座逍遙城。」

悠于 2025-5-31 21:16

第1311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這就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了,這麼兩個龐大的勢力將關外一分為二,一南一北各自雄踞一方,可偏偏她們跟著兩個勢力都有所衝突,若是一個不謹慎的話,恐怕還沒有等到探聽出來柴玉關的虛實,人就要直接沒有了!

  而且……白飛飛有種奇怪的想法,一山不容二虎,關外同時存在兩個龐大的勢力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逍遙侯跟快活王是怎麼和平相處的?

  「那就要問問這位天公子為什麼要去皇宮大內盜走一樣到現在都沒有泄露出來到底是什麼東西的寶物了。」米亞冷漠的說。

  天公子,天公子,這個天是哪個天呢?當年大雍王朝的赫連氏滅掉的關外貴族可不是一個兩個,幾乎整個西域跟草原都快要被他們給掃平了!

  「看來我之前准備好的皮相是派不上用場了。」她突然嘆了口氣。

  兩個人想要出關調查柴玉關,自然是不能用自己的本來面目的,她本來准備了兩張不同的面具,可是現在遇到了金無望之後,兩個女人同時出現的情況就說不得有些危險了。

  「娘子,你看為夫這張臉怎麼樣?」白飛飛看著轉眼間變成了一個英俊少年的米亞不禁瞪大了眼睛,原來一個女孩子是能把男人扮的這麼像的嗎?

  原本披散下來的頭發此時已經束成了發髻,戴上了玉冠,身上也換了一套青灰色的長衫。十七歲的小姑娘身量高挑,身形瘦削,她走了兩步一回頭,竟然成了一個神采飛揚的少年!

  米亞也沒有辦法,總不能讓白飛飛這個嬌弱的女孩子扮成男人吧?沒有經過訓練,也扮不像啊!到時候還不是會更加的引人注目?

  那就只能她自己親自上場了,順便借用一下兄長大人的臉,都換了性別了,總不會再有人認出來她了吧?摸了摸臉上照著裴延慶的面目制作出來的面具,米亞感慨了一下。果然變性不管在什麼地方都是很有用的一個技能。

  白飛飛:「……」

  她面色古怪的看了米亞一眼,又低頭去看她亞遞過來的面具,難得的詞窮了。

  她妹妹是從哪裡找來的這麼多臉孔?

  不過這確實是個好主意,扮成了一男一女之後,自然就不會有那麼多的人注意她們了。

  當下她由著米亞在她的臉上行動,變成了一個眉目清秀的少女,出關的時候文牒上面的名字也變成了貝錦儀,一路跟著米亞裝成了一對夫妻出了關。

  至她們帶來的那輛馬車,也被重新偽裝好了,白飛飛坐在上面。就像是一個新婚的小娘子,笑容羞澀又美麗,看的守門的士兵眼睛發直。

  只是看到了她旁邊的年輕人身上掛著的那把華麗的劍,發直的眼神又重新安靜了下來。

  這麼兩個人就敢出關,想必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實在是沒有必要跟這樣的人發生什麼衝突。

  當下,守城門的士兵檢查過了通關文牒,放了兩個人出關。

  「這面具做的真好。」白飛飛摸著自己的臉,再一次的感慨臉上的面具制作之精巧。她昨天帶著面具在鏡子面前照了一晚上,這東西簡直就是完美的貼合了面部,就連臉上的表情也能反應的分毫不差,竟仿佛是真的一張人臉了。

  「做起來也很麻煩,前前後後需要好多天呢。」米亞笑眯眯的說。

  這可是沒有使用科技跟狠活兒的面具,完全采用古法制作,是她集結了好幾位變臉大師的經驗制作而成的,簡直就是出門旅行居家必備的良品!

  除了制作時間需要的久一點之外,沒有什麼別的缺點了。

  而相對於它能夠起到的作用,這個時間久一點兒也不算是什麼缺點。畢竟這東西的取材生活中隨處可見。除了制作手法要求高之外,在工具上面的要求反倒是沒有那麼高,隨便找個木頭雕刻出來一個模子就能做,而不是需要進行各種分子合成跟智能打印,需要用的時候反而很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

  「也不知道那個金無望是不是還在城裡面?」白飛飛坐在車上,有點兒好奇。

  那樣一個執著的人,過去了這麼久的時間,對方竟然還會記得救了他的人的臉,還執意想要報恩,他會不會一直待在城裡面守著?

  「不管他是不是還在那裡,都跟我們沒有關系了,反正他現在也找不到我們。」米亞頂著一張男人的臉,就連聲音也變得清越硬朗了起來。

  白飛飛聽著她的聲音只覺得古怪不已,可是看著她的臉,卻又覺得這聲音跟臉實在是很配,居然看著看著也習慣了。

  兩個人一路前行,很快就到了晚上。

  米亞用火折子照著行腳商人繪制的地圖看了看,抬起頭說,「前面不遠有個山神廟,我們去那裡暫住一宿吧。」

  出了關之後不久,景色就跟關內大不相同了,只是距離還不是太遠,倒是沒有離開中原文化所輻射的範圍,依然能夠找到一些可以休憩的地方。

  「你是擔心上次的客棧之事重演?」白飛飛猜測,不然明明再往前十裡地就有一座客棧,裡面有干淨的熱水和熱騰騰的食物,她們完全不用在一個廢棄的山神廟中歇息。

  「因為我們不應該對這裡太過了解。」米亞搖頭。

  一對從中原來的小夫妻怎麼會對關外的事情了解的那麼清楚呢?他們畢竟在這裡沒有什麼人脈跟背景,在天色將暗的時候也不應該知道距離山神廟再走一段時間就是一座客棧。

  就像是這山神廟裡面的另外兩個人一樣。

  「二位兄台,我夫妻二人在此叨擾了。」米亞衝著坐在火堆前面的的兩個人一拱手,半點兒沒有見到老熟人的表現。

  「二位請便。」火堆旁的兩個人不約而同的點點頭,異口同聲的說。

  連城璧跟沈浪互相對視了一眼,有些詫異。隨即就將此事給拋開了去,只是繼續烤火。

  不過暗中卻在打量這兩個剛剛到來的年輕夫妻。

  若是要沈浪來說,這委實是一對漂亮的小夫妻,而且他們大概是正在新婚當中,一舉一動無不甜甜蜜蜜,倒是讓人不好意思去觀察他們了。

  而連城璧,他看著這兩人,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一種奇怪的違和感。可是又偏偏說不出來這種奇怪的違和感到底在哪裡,便也只能學著沈浪的樣子別開眼神,不再去看這對小夫妻。

  「我帶了小鵪鶉蛋,我們烤來吃吧。」米亞也不管另外兩個人的態度,只是笑嘻嘻的對白飛飛說。

  這兩個人,一個是無垢山莊的主人連城璧,此人雖然尚是年少,但是在江湖上已經有了一些名氣,風評還算是不錯;旁邊的那個跟他差不多年紀的人她不知道對方是誰。但是他眼神清正,並不會讓人厭煩。

  跟這樣的兩個人共處在一室當中,米亞倒是不用擔心他們會對她跟白飛飛做出什麼。更何況,現在她可是一個「男人」呢

  白飛飛看著她這調皮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輕輕的捶了一下她的肩膀,「就你喜歡搗蛋!」

  出門在外,居然還帶著一包鹵好了的鵪鶉蛋,這要是夏日當空,豈不是要臭烘烘的熏得滿車都是?

  不過想起來烤鵪鶉蛋的滋味,她又笑了起來,去幫著米亞一起把車上的食物搬了下來。

  她們兩人既然架著車裝作了夫妻,自然也會帶上一堆的東西,其中不僅是衣物跟平日的用品,還多了一些來自於塞北的特產,比如說泡饃。

  此時白飛飛將水袋中的水倒了一些在小銅盆裡面,用架子架在火堆旁邊吊上燒開,把硬邦邦的泡饃放了進去;米亞則是用小竹簽子串好了一顆顆的鵪鶉蛋,然後手指一彈,就將那上面的殼給剝了下來,架到火堆上面燒烤。

  很快,一陣陣濃郁的香氣就飄散在了山神廟裡面,勾的沈浪跟連城璧這兩個定力極好的年輕人都忍不住聳動起了喉嚨。

  「這哪裡是出行,簡直就是出來游玩一般!」沈浪只覺得那陣香氣不停的往自己的鼻子裡面鑽,不禁一陣苦笑。

  連城璧則是面無表情,除了那不自覺的聳動的喉嚨之外,竟然完全看不出來他此時的心情。

  而米亞跟白飛飛這邊,已經將那烤好的鵪鶉蛋放入到了泡饃裡面,一人一根勺子,在一只小盆裡面吃了起來。

  一邊吃白飛飛還一邊有點兒擔心的摸了摸自己的臉,「你說,我最近吃了這麼多的鵪鶉蛋,日後臉上會不會長斑?」

  老人都說吃鵪鶉蛋會長雀(qiao)斑,她要是長了怎麼辦?

  「不怕,就算你長了斑也好看,而且別忘了我可是醫道聖手,怎麼會讓斑停留在你的臉上?」米亞眨了眨眼睛,小聲說,「今日我吃的比你還多,便是要長斑,我也長得比你多呢」

  什麼吃鵪鶉蛋長雀(qiao)斑,吃兔肉長三瓣嘴……這裡面她哪一個忌諱沒有犯過?

  可是也沒見她變成一個三瓣嘴的麻子臉啊!

  白飛飛聽她這麼說,竟然放下了自己擔憂的心,也歡快的吃起了鵪鶉蛋就泡饃。

  到底是還是青春期的小姑娘,又是練武的人,飯量怎麼可能會小?

  只苦了旁觀的沈浪跟連城璧,滿臉麻木的聽著旁邊的小夫妻秀恩愛不說,還要忍受這撲鼻的香氣。只因為吃完了盆裡面的食物之後,米亞竟然又在架子上放了幾塊塗了油的饅頭片,准備夜晚濕寒的時候吃。

  這時候,便是一直鎮定非常的連城璧都快要繃不住自己的臉了,這兩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出行居然被他們給搞成了出游?

  「這位兄台,你要吃一點兒嗎?」米亞敏感的注意到了連城璧看過來的眼神,好心的說。

  大家都在一座破廟裡面過夜,便是分一點兒吃的也是無所謂的。

  「不必了。」連城璧木著臉說。

  行走江湖,切忌的就是隨意吃別人遞過來的食物,他沒那麼大的心!

  「你呢?要不要來一塊?」米亞眨眨眼,倒也不在意,轉而問向了旁邊的沈浪。

  厚此薄彼可不是她的性格,總要一碗水端平才是。

  「那就多謝兄台了。」沈浪倒是笑嘻嘻的從自己那邊的火堆旁邊移動了過來,接過了米亞遞過來的烤饅頭片,「在下沈浪,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裴延慶,這是內子貝錦儀。」米亞笑眯眯的介紹了一下自己跟白飛飛,把兩個不同時代的人給聯系到了一起,還心情很好的啃了一口手裡面的饅頭片。

  「原來是裴兄與尊夫人。」沈浪見她這般隨意散漫的行事,嘴角也勾起了一個慵懶的笑容,將那饅頭片放進了嘴裡。

  隨即眼睛一亮,這饅頭不但口感酥脆,還有一股子奇特的清香,入口的滋味兒委實是令人難忘,「好!」

  他忍不住豎起了一個大拇指,稱贊道。

  「嘿嘿,這可是我夫妻二人特制的香料,日後就准備靠著它賺來安身立命的本錢了,當然會好!」米亞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看的白飛飛手指發癢又想要笑,只能不去理她,埋頭吃的自己的鵪鶉蛋。

  說來也怪,似乎是穿上了男裝之後,她妹妹的行為也變得像男人了起來。不管是走路還是吃東西,如果她不是確切的知道這面具呢!

  哪有女孩子家吃東西三口兩口的狼吞虎咽,吃完直接用手摸嘴巴的?

  「咕咕」沈浪跟米亞聊的正開心的時候,外面突然飛進來一只鴿子,竟然不顧有人在,就要去叼沈浪手上的饅頭片。

  「對不住!」旁邊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那只鴿子,卻是一臉麻木的連城璧。

  他也沒有想到家中飼養的信鴿居然這麼不怕人又嘴巴饞,落地之後不是來找他這個主人。反而是跑去叼人家的饅頭片,這讓他情何以堪?

  「沒事沒事,它愛吃就讓它吃嘛。」米亞眉毛眼睛彎彎的掰下了一塊烤饅頭片遞給了連城璧,「給它吃!」

  小鴿子能有什麼壞心思呢?它只不過是想要吃點兒東西而已,這深更半夜的,還要負責給人送信,也要考慮一下人家的辛苦啊

  連城璧看著遞到自己眼前的那塊饅頭片,感覺眼眶因為眼睛瞪的太久而有些發酸,慢吞吞的伸手去接過了那塊饅頭片,捏碎了在一旁的地上,將鴿子也一起放了上去。

  只是有些奇怪。

  他一生中見過不少的美人,不管是早逝的母親還是被稱為武林第一美人的沈璧君跟其他江湖中有名的美人,可以說美人在他的眼睛中其實也不過如此,並沒有什麼值得令人動容的地方。

  可是一個人的手卻不同。

  連城璧練的是劍,而且還練得很不錯。所以他在看一個人的時候總會下意識的看一個人的手。看看對方的手上是不是有繭子,猜測對方使用的武器。

  就如他見過的美人一般,他見過的手也很多,可是眼前這人的手卻漂亮的不正常。

  這是一雙有著纖長手指的手,有著分明的骨節,卻又不會太突出跟這張臉的主人不搭配。更重要的是,這是一雙一看就很有力量的手,而並非是那種柔若無骨的手。他甚至能夠想像得出這只手握住劍的樣子,那一定會很令人驚喜。可是令人驚訝的是,這雙手上卻一點點的繭子都沒有。但這個裴延慶的身上卻偏偏掛了一把劍,一把十分華麗的劍。

  這就讓人感覺很奇怪了,連城璧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卻把這件奇怪的事情給放到了心上,警惕起來了這個不知道從何處而來的人。

  至於這個裴延慶的妻子,連城璧眸色深沉,一個連那麼燙手的銅盆都能毫無障礙的端起來的女人,又怎麼會是簡單的人物?

  這一對夫妻,看似沒有什麼威脅,可實際上他們的功夫絕對不俗!

  但為什麼江湖上從來沒有聽過這兩個人的名字跟傳說?

  連城璧控制著自己臉上的表情,打開了飛鴿傳書。

  他這邊心思婉轉,幾個呼吸間就想到了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沈浪那邊卻跟米亞相談甚歡。兩個人甚至都把話題從烤饅頭片延伸到了烤饃跟金城的拉面上面,沒多長時間,這個話題又延伸到了東都長安乃至保定府跟大面積的中原地區,整個山神廟裡面就聽著他們兩個在那裡對美食不停的說說說,簡直是讓人懷疑這是不是到了一個什麼美食大會,這兩人居然不但討論食物,還討論什麼刀工用材?

  「徐魯子大師?」米亞聽著沈浪提起的人愣了愣,這名字她有印像,幾年前她從潞城前往中原的路上的時候救了一個鑄劍師的妻子,他的名字就叫做徐魯子,對方還曾經想要給她打一把兵器呢!

  此時聽到沈浪的名字竟然有點兒吃驚,他不是鑄劍師嗎,怎麼竟然跑去鑄菜刀了?

  雖然她自己無聊的時候也會給自己打各種各樣的刀具,可是徐魯子是成名已久的鑄造大師,怎麼會自降身價的去給人打菜刀?

  「不錯,正是徐魯子大師。」沈浪點頭道。

  這位裴延慶公子,看上去也只不過是十八九歲的樣子,聽他的口音似乎是從中原地帶而來,怎麼會認識居住在塞北的徐魯子大師?

  一時之間,他心中的懷疑有多了一層。

  可他面上卻絲毫沒有露出對這對小夫妻的懷疑,只是繼續跟米亞攀談著,「二位此行前去關外可是參加關外一年一度的冬獵?」

  他此次前往關外本是想要查探一下對方的消息,思忖有什麼法子能夠讓這位快活王死的不能再死。可是來到了關外之後才發現柴玉關此人十分精明,更是將自己的安全看的十分重要,平日裡只是縮在快活城中根本不出來。即便是出行也是層層護衛守在身邊。而他那特意培養出來的急風三十六騎實力也是十分高超,便是他拼著性命不要,也是無法對柴玉關做出半點損傷的。

  沈浪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只恨自己生的太晚,在武功這件事上面竟是拍馬也趕不上柴玉關,想要報仇也只能另辟蹊徑。

  之前他本來已經打算回到中原繼續想法子了。可沒想到竟然聽說了本次關外各部的冬獵中柴玉關會出現。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的心跳都加速了一些,若是能夠……

  可隨後柴玉關過往的那些歷史就像是一桶冷水潑到了他的頭上。

  但沈浪從來不是一個喜歡隨意放棄的人,沒有機會也就算了。既然有機會,他總是不願意放過的。

  所以才有了他重新折返回來的事情,也遇到了這對目的不明的夫妻。

  他不著痕跡的打量著米亞,這個年輕人實在是長得過於漂亮了,漂亮到若只看臉孔的話甚至都會讓人懷疑他是個漂亮的女孩子。尚未完全成長為一個男人的少年有著這個年紀特有的神采飛揚。就好像他從未經歷過任何不好的事情,連笑起來的時候都是帶著一絲溫暖的陽光,甜蜜的要命。

  便是他當年家中未曾遭受巨變的時候,也笑不出來這種風采。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卻從來沒有聽說過他的名字,簡直就仿佛是從石頭裡面蹦出來的一樣,這怎能不讓人感到奇怪?

  「不錯,我們此行正是為了這一年一次的冬獵而來。」米亞微微一笑,「沈兄莫非也是如此?」

  因為王琦的事情,兩個人在東都耽誤了不少的時間,等到真正的出關之後已經到了冬天。

  本來還以為這個時機太過糟糕,冬日裡面柴玉關說不定會待在快活城中不出門的享受溫香暖玉,沒想到卻突然聽聞他將會啟程前往草原參加那裡的一年一度的冬獵。

  這樣大好的機會,她們怎麼會放過?

  就算是不能殺死柴玉關,至少能夠近距離的觀察一下他的實力已經到了什麼樣的程度,這總比她們混入到快活城中去搞事情要輕松多了。

  所以她此時笑的格外的開心,竟然讓因為拒絕了饅頭片而插不進嘴的連城璧感到了一絲詭異。

  只因為他這輩子都沒有見過能夠笑的這麼開心的人,那種發自內心的愉悅竟然讓他有了一絲微妙的嫉妒。

  一個人怎麼能夠這麼快樂?他的心中難道竟然沒有任何值得煩惱的事情嗎?


第1312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他怔怔的看了米亞一會兒,直到她都覺得是不是應該提醒一下這位連莊主這麼看人很不禮貌,才斂目重新低頭去看手中的字條,那上面說無垢山莊派出去的探子進入了快活城之後如入泥沼,音信全無,這條線徹底斷掉了。

  連城璧沉著臉將這張字條丟進了火堆裡。如此一來,他就只能去草原上碰運氣,卻是沒有辦法深入到快活城當中去了。

  米亞跟沈浪還在喋喋不休的討論著各種好吃的好玩的,兩個人甚至還談起來了某個神秘的銷金窟,「……只要你有錢,不管是什麼東西都能在這裡買到。」沈浪含笑說,眼神中竟然帶上了幾絲向往。

  「真的嗎?」米亞瞪大了眼睛,「若是我想要買武功秘籍呢?」

  沈浪的笑容微微頓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的道,「武功秘籍自然也是有的,曾經有人在銷金窟中買到了崆峒派的鎮派絕學。可惜,買到了這份絕學的人因為炫耀自己學到了崆峒派的不傳之秘而被崆峒派追殺。若是沒有絕對的把握,我勸裴兄還是不要買這種危險的東西比較好。」

  「那真是可惜。」米亞點點頭,「我本來還想要去看看能不能買到那傳說中的《無敵寶鑒》呢。」

  她說的一臉坦然,似乎是根本就不了解當年這件事造成的影響,可是沈浪的笑容卻已經凝固了。

  「裴兄怎麼會想到那份《無敵寶鑒》?」連城璧突然開口,「若是那銷金窟能夠買到這種東西,他們又何必躲在暗處不敢見人?」

  他自然也是聽過那銷金窟的,只是一個連背後的主人是誰都不知道的組織,便是聽起來再神奇,底氣也是虛的。尤其是這種買賣天下萬物的口氣,豈不知大乾王朝還沒有亡呢,也不怕真的賣出去了什麼不該賣的東西被朝廷給一鍋端了?

  除非那裡的主人本就是跟朝廷有關,那就又另當別論了。

  「你說的對,他們要是真的有這種東西,又怎麼會不大張旗鼓的宣揚出來?便是讓人用自家的絕學來換,恐怕也是有人願意的。」米亞聽著連城璧的話點了點,衝著他笑了笑,「敢問兄台大名?這般見識實屬不凡。」

  「在下連城璧。」無垢山莊的主人一拱手,算是跟沈浪之外的兩個人互相通了姓名。

  「連城璧?」米亞驚訝,「莫非是無垢山莊的那位連莊主?」

  連城璧:「……」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人奇奇怪怪的,現在就連說出的話也讓人不自在的緊,跟他的那張賞心悅目的臉差異未免太大。

  白飛飛偷偷扯了扯米亞的手,示意她演過頭了。

  米亞衝著她吐了吐舌頭,就是要演啊。難不成還真要跟這兩個人搞什麼一見如故的劇本?這天色這麼糟糕,眼看著就要下雨。到時候他們走的時候這兩個人是捎著還是不捎著?

  連城璧就留當是沒有看到白飛飛跟米亞之間的互動,只是臉色平淡的道,「正是在下。」

  也許這少年本就是那種從未經歷過苦難的人。所以說起話來才會這麼肆無忌憚的直白。

  「連兄也是去參加冬獵大會的嗎?」米亞翻了一下火堆,讓火勢燒的更旺了一些,貌似無意的問道。

  當年的回雁峰一役,受害者無數,其中自然也包括了無垢山莊的主人老連莊主,連城璧這是想要去報仇?看來柴玉關得罪的人不少啊。

  「不錯。」連城璧點頭,「我早聽聞草原冬獵的名聲,倒是一直想要見識一下。」

  既然沒有辦法進入快活城,那就只能去草原冬獵,看看這位快活王的實力,也好讓他心裡有數應該找個什麼樣的盟友才能弄死柴玉關。

  很奇妙的一件事,七年前一座破廟裡面集結了四個跟柴玉關有仇的人,今日這座距離當年的破廟千裡之外的地方又集結了四個跟柴玉關有仇的人,豈不是一種緣分?

  只是這種緣分卻未必是大家想要的了。

  米亞往火堆裡面丟了幾塊特制的木柴,確保這堆火會一直燃燒到天亮,又給小馬添了一些草料,就跟白飛飛鑽進了停在廟門口的馬車裡面。

  這輛馬車雖然跟普通的馬車在外表上沒有什麼區別,可是內裡卻大不相同,放下吊在馬車棚頂的板子,這裡面最多能睡上六個人。可是現在這輛馬車裡面只有兩個人,空間更大,也就更加舒適。

  同時也讓連城璧跟沈浪心中的那種詭異的感覺更加嚴重了,這兩個人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這個時節從關中往關外來,本來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這兩人看著也不像是那種行腳商人,為了生計不得不在快要入冬的時候出關博生計。相反,從這兩個人的穿著打扮能夠看出來他們二人的生活一定很優渥。特別是那個叫做裴延慶的少年,他的手上沒有任何勞作過的痕跡,走起路來也是又輕又快,臉上時時刻刻的帶著愉快的笑容,簡直就像是那些王府裡面從來沒有經歷過任何人生挫折的小少爺一般,根本就不像是會在這個時間出關的人。

  尤其是他還帶著一個貌美的妻子……沈浪跟連城璧不約而同的想到了白飛飛,做妻子的,手上的繭子竟然比丈夫手上的繭子還重,這難道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嗎?

  「連兄莫非是想到了什麼?」沈浪的臉色在火光的襯托下晦暗不明,聲音也低沉了下來。

  「沈兄莫不是跟我想到了同一件事?」連城璧看著沈浪,微微一笑道。

  「五十年前武林中曾經曇花一現一位絕世天才,他的武器就是自己的手。這雙手美麗的仿佛是玉石雕刻而出,竟仿佛不是凡間所能誕生的,便是最堅硬的武器,在這雙手面前也無用武之地,只有折戟一個結果。」沈浪悠悠的說起了一段武林往事。

  「不錯,那位天才昔日親上少林挑戰被稱為武林第一指的空明大師,最後一根一根的掰斷了空明大師那堅逾金剛的手指……」連城璧接口沈浪的話,「你是不是也覺得他的手指很美很漂亮?」

  他沒有見過那位絕世天才的樣子,可是所有被他挑戰過的練手上功夫的人都曾經說過一件事,這世界上絕對沒有一雙手比秋莫離的手還要好看,好看到令人心生恐懼。

  「他只是伸出手輕輕一點,便洞穿了逍遙劍的頭顱,就仿佛那只是一塊豆腐。」連城璧想起無垢山莊的書房中收藏著的有關這位秋莫離的手札,竟然覺得有點兒發冷。

  抬頭一看,才發現外面下起了瓢潑大雨。

  沈浪沒有說話。

  他只是想起來了父親沈天君的絕學乾坤第一指。沈天君曾經親口承認過,他的手指不如秋莫離硬。可是秋莫離在武林中橫行的時候,他父親也只不過是一個孩子,便是他再天縱奇才,也沒有機會面對秋莫離……

  火堆還在劈裡啪啦的想著,圍著火堆坐著的兩個人卻誰都沒有說話,只是安安靜靜的思考著,似乎是想要找尋出來這對神秘的小夫妻的來處。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們會懷疑我們?」白飛飛趴在馬車裡面,收回了灌注在外面的注意力問米亞。

  便是已經跟米亞住在一起了幾年,可是白飛飛終究還是白飛飛,定了型的性格想要改過來卻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出門在外,就算是知道外面的兩個男人其中之一是江湖上頗有俠名的連城璧,也不可能完全放心的,上了馬車之後還是凝神聽著外面的情況。

  結果一聽就聽出來了外面的兩個人給米亞安了一個奇怪的身份來歷。

  「你不是也看了那本雜記了嗎?」米亞翻了個身,側頭對白飛飛笑道。

  出門在外,不怕你神秘,就怕你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這樣所有人的都會對你加以警惕。可是你雖然神秘了,但卻能讓人猜出來你的來歷,得到的警惕就不會那麼大了。因為猜出你的來歷的人自覺對你有所了解,心中有了底氣,自然就不會疑神疑鬼的做出你不想要發生的事情。

  她跟白飛飛兩個人單獨行走在這陌生的地方,總是要小心幾分的,既要讓人忌憚,又不能讓人太過忌憚,一個已經消失了很久的人可能的後人就是一個很好的擋箭牌。

  她抬起了自己的手在白飛飛面前晃了晃,「好看吧?我花費了很長時間來養護這雙手呢」

  若是她再年長幾歲,倒也不必如此用心的養護這雙手,將它們給養的仿佛是從奶水裡面撈出來的一般,又滑又嫩,半點兒繭子都沒有。可是現在她的實力只能說是一般,就不得不在別的地方下點兒功夫了,讓人猜不出來她用的是什麼武器才是最好的,倒是可以當做一個殺手锏。

  「就你淘氣!」白飛飛捏了捏米亞的手,嗔笑道。

  很少有人知道,真正練手上功夫的其實是她,而米亞,她這次出門把本來樸實無華的刀給塞進了一把華麗無匹的劍鞘裡面。

  說是要掩人耳目,可白飛飛總覺得她這行為古裡古怪。但想到妹妹平日裡就是一個古靈精怪的性子,倒也釋然了。

  「淘氣不淘氣的暫且不說,我覺得我們可能遇到了沈天君的後人。」米亞握住了白飛飛的手,笑嘻嘻的說。

  「你是說那個沈浪?」白飛飛一怔,隨即想到了外面的那個有著懶洋洋笑容的落拓少年。

  跟看起來就很有世家風範的貴公子連城璧不同,沈浪身上有種奇特的魅力,這種魅力不是來源於他的身世,他的相貌,而是他的笑容。仿佛只要看著這個人的笑容,便是連天塌下來的事情也不重要了。因為有著這樣一種笑容的沈浪會解決掉所有的麻煩。

  白飛飛有種奇怪的感覺,這個沈浪也許也是一個衝著柴玉關來的人。因為只有那樣一個千百年來最惡的人才配做沈浪的敵人。沒想到她的猜測竟然成真了,這人竟然是沈天君的後人?

  「我想應該是的。」米亞趴在被子上打了個哈欠,「你沒看到他聽我說無敵和尚的武功秘籍時候的表情嗎?跟柴玉關有仇的人當中只有兩個姓沈的,一個沈天君已經死了,剩下的那個,就是當年散盡了家財浪跡江湖的沈天君的兒子。」

  回雁峰一役之後,人們只知道大俠沈天君的兒子把所有的家財都送給了仁義山莊,自己離開了。可是卻從來沒有人提過那個孩子的名字跟年齡,只說他還不到弱冠,是個十歲左右的童子。

  十歲左右,既可以是八……九歲,也可以是是十一二歲,範圍放的更寬泛一點兒,便是七歲、十三歲也是有的。廟中的沈浪,豈不是很符合這個年齡範圍?

  再結合對方聽到無敵和尚的武功秘籍時候的表現,很難令人不猜測他就是當初那個散盡家財的沈天君的兒子。也許這個猜測是錯誤的,可是這又對米亞她們沒有什麼影響了,不管沈浪的真實身份是誰,她們都不會跟他有什麼交集,自然也不會被他影響到。

  「你說的對。」白飛飛想了想,也贊同這種猜測,「只希望將來他能夠在對付柴玉關的行動中起點兒作用。」

  她嘴角勾起,「快睡吧,明日我們還要趕路。」

  沈浪,希望你真是沈天君的兒子!

  一夜無話,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太陽升起來之後一掃夜晚跟寒雨帶來的冷氣。

  「沈兄,連兄,就次別過。」米亞衝著沈浪跟連城璧拱了拱手,跳上了馬車,一一拉韁繩,「駕」

  小馬悶聲不吭的衝了出去。

  沈浪:「……」

  連城璧:「……」

  那種古怪過了一晚上之後不但沒有減弱,反而越來越嚴重了怎麼回事?

  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內心揣測著對方是否知道前方不遠就有一座客棧的事情。反倒是一同向著一個方向前進,多了一個作伴的人。

  如兩人這般懷著目的的人不少,米亞跟白飛飛一路走過來,就遇到了很多衝著柴玉關來的人。可惜的是,這些人的武功都不高,有的甚至還很弱。

  「你說,這些人為什麼會來?」白飛飛看著遠處奔騰的馬匹,輕聲問站在她旁邊的米亞。

  很奇怪的一件事,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人知道柴玉關的消息?明明之前她們也是費盡了力氣才打探到關外有個快活王,可是看現在的情況,分明卻已經有很多人知道快活王就是柴玉關了。

  「因為柴玉關不是只有我們一個敵人。」米亞眯起了眼睛。

  渾水摸魚,水渾了才能摸魚,也許這些人就是那些渾水,真正想要對付柴玉關的人就隱藏在他們中間。

  「是王雲夢還是無垢山莊?」白飛飛說出了兩個最有可能的名字。

  前者定然跟柴玉關關系匪淺,後者則是每個人都知道上一代的莊主就死在了回雁峰上。

  反倒是少林跟武當還有峨眉這些名門正派半點兒影子都沒有出現在這裡。

  「我猜是王雲夢,連城璧要臉,至少表面上是要臉的。」米亞輕笑。

  王雲夢是魔女,她做出什麼事情都不會讓人感到奇怪,而且現在她已經成為了一個「死人」,就更不會招來什麼目光了。但是連城璧不同,他是武林六君子之一,是無垢山莊的莊主,是武林中冉冉升起的新星。就算是顧忌著無垢山莊的名聲,他也不會做出這這種事情除非他暗地裡面還有另外一股控制在手中的勢力。

  「不過也不一定,沒准兒還有別的人參與進來也不好說,別忘了,這裡不僅僅是靠近快活城,還有一座逍遙城。」關外的這個詭譎的形式倒是有了幾分朝廷爭權奪利的影子了,也不知道這些人是不是真的想要做些什麼,還是只是虛張聲勢,目的是為了獨霸關外?

  米亞忍不住想要撓牆,她只是想要解決掉一個後患無窮的柴玉關而已,為什麼現在有種卷入了某種陰謀裡面的感覺?

  看著遠處那陣仗大的簡直堪比皇帝的柴玉關的駐地,她微微嘆了口氣,人生可真是艱難!

  比她還煩的是沈浪跟連城璧。

  這兩個人來到了草原之後才發現原來柴玉關被稱為快活王不是沒有原因的。他平日裡在快活城中多麼逍遙自在他們不知道。但是光看他只是來草原打個獵就興師動眾的陣仗就知道想要單槍匹馬的解決他真的是太不現實了。

  「反正我覺得你若是真的想要殺他,除非是扮成女人爬到他的床上才行。」風四娘也跟著一起嘆氣。

  她和蕭一十郎一路從快活城到草原,實打實的見識了一下這個快活王出行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前呼後擁,層層護衛跟在他的身邊,便是皇帝老兒出行也不過是如此了。

  但皇帝老兒的身邊可沒有那麼多的武林高手當衛士,這樣的人,蕭十一郎想要刺殺他,風四娘覺得純粹就是去送死。

  「不如我們還是去偷那把割鹿刀吧,傳說此刀無堅不摧,是徐魯子大師封爐之前最後的傑作,有了它,也許你的勝算就多了一些也說不定。」風四娘的眼珠子轉了轉說。

  曾經的名將徐魯子已經在三個月前正式封爐,宣布不會再打造武器。而割鹿刀,不僅僅是他封爐之前最後一個作品,也是他一生中最傑出的作品。因為便是他自己,也無再打造出來一把能夠超越這把刀的武器。

  「……你真是異想天開。」蕭十一郎看著風四娘,覺得這個好兄弟的腦子大概是榆木做的,怎麼裡面全都是疙瘩?

  「我異想天開?」風四娘指著自己的鼻子一臉的不可思議,「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一把好的武器對一個人學武的人到底有多麼的重要難道還要她來說嗎?傳說這把割鹿刀的最高境界是能夠跟握著它的人心神合一,從而達到天下無敵的效果。

  「所以它才會引起天下英雄們的爭奪,此時不知道有多少人前往徐魯子大師所在之地,就是為了求得一見這把割鹿刀。」明明是草原的冬獵,可是這裡最流行的話題卻是那把傳說鋒利無匹的割鹿刀,米亞跟白飛飛聽著,竟然有種十分荒謬的感覺。

  而更加荒謬的是,兩個人等了幾天沒有等到柴玉關出行打獵,卻等到了天魔琴重現江湖的消息。

  「你們知道嗎,聽說天魔琴的主人岳無極死在了自己的徒弟手中,他的徒弟擔心被報復,已經帶著天魔琴來到了草原,尋求快活王的庇護……」米亞聽著隔壁的竊竊私語,忍不住瞠目結舌,不是吧?

  「怎麼了?」白飛飛見她這樣,碰了碰她的手指。

  「你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我還沒有到中原的時候遇到過天宗的事情嗎?」米亞小聲的說,「當時師父救了一個人,就是這個天魔琴的主人岳無極,沒想到他竟然被殺了。」

  還是這麼奇葩的死法,居然是被徒弟給殺掉的,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順便的,米亞也有點兒好奇一件事,那張天魔琴真的有那麼厲害嗎?竟然能讓岳無極的徒弟弒師,這是要有多大的誘惑力?而且為什麼是快活王?岳無極的徒弟最應該找的難道不應該是天宗的那位逍遙侯嗎?

  白飛飛也有點兒發愣,她遲疑了一下,「我聽說過這個天魔琴,八十年這把琴的主人曾經靠著它血洗武林,引起了整個武林的圍剿。後來人只知道那把琴的主人死在了武林人中的圍剿之下,卻不知道這把琴竟然還存在於世。」

  沒想到剛聽說這個消息,緊接著而來的就是這把琴的主人死了,該說這把琴果然不愧是名字中帶著魔嗎?

  「他出來了!」米亞剛想要說話,就見到遠處一個錦衣華服的男人出現了。

  只見他身材高大,膚色白皙,相貌竟然跟之前白夫人繪制的有七八分相似!

  固然是已經確定了這個擅用武林各家功夫的快活王就是柴玉關,白飛飛此時還是情緒激蕩,握緊了的拳頭上爆出了一條條青筋。

  「不急。」米亞冷靜的伸手按住了白飛飛的手。

  她知道柴玉關害的白飛飛有多麼的慘,她此時激動是正常的。可是現在這人身後跟著的隨行護衛怕不是要有幾十個人,她們兩個怎麼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殺死他?

  當下兩個人悄悄的離開了這裡,順著柴玉關行進的方向綴了上去。


第1313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真想要用霹靂雷火彈撒上去啊。」白飛飛幽幽的說,只覺得手指癢的要命,恨不得把皮袋子裡面裝著的那些霹靂雷火彈一股腦的全都砸到柴玉關的腦袋上才好。

  「我也想,但我們說好了的,不傷及無辜。」米亞嘆氣。

  她也很想要趕緊解決掉這些麻煩過安靜的生活不僅僅有柴玉關這個心腹大患,還有逍遙侯這個神經病,可是怎麼解決又是個問題了。

  直接重型熱武器轟過去最簡單,一了百了,連個渣都不會剩下。但轟過去之後,估計她又要養上好幾年才能把被反噬出來的傷給養好。好不容易養成現在這個樣子,就別瞎折騰自己了,真的劃不來。

  至於小型的槍之類的,先不談反噬問題,也得她距離柴玉關足夠近,他自己也沒有什麼防備才行啊!

  絕頂高手勝負只在一瞬間,柴玉關眼看著都快五十了!將近十年前他就能將王雲夢給傷成那個樣子,就算是偷襲暗算也可見他的實力。又經過這麼多年的修煉,這個人的武功之高恐怕已經臻至化境。這樣的一個人,面對著陌生人突然之間的行動,米亞覺得別自己還沒扣動扳機呢,就直接被人給滅了。

  不是她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而是武功這種東西除了靠天賦之外,時間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因素。她養到了十五歲才算是徹底把一具已經半廢的身體養的沒有了隱患,中間固然是每日勤練不輟,可終究還是欠缺了一點兒時間,若是再給她五年的話還差不多,到那時候她有把握跟柴玉關一較高下。

  可她有五年的時間嗎?

  答案顯然不是那麼美妙,柴玉關的敵人太多了,而且不是每一個都是光明正大的,還有一些人會將別人扯下水。別的不怕,就怕遇上這種人,到時候將她跟白飛飛扯進來,到時候怎麼辦?

  還有那個亂七八糟的天宗,也不知道怎麼就遭了這幫人的瘟!米亞心中嘆氣,只覺得真是人生艱難,倒霉都碰到一起了。

  「唉」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

  「你說,想要報仇怎麼就這麼難呢?」白飛飛看著柴玉關舉著一張大弓射死一頭小兔子,厭惡的皺了皺眉。

  這人號稱自己是快活王,卻用這麼大的弓射一只小兔子,莫名的讓她感到一陣厭煩,只恨不得他也變成一只兔子,好拗斷他的脖子!

  「只是需要一點兒時間跟耐心而已。」米亞看了看自己腰間的皮袋子,覺得這件事還是很有前途的。

  誰能想到江湖上竟然會有一個專門做火藥的家族呢?

  霹靂雷火堂,這名字簡直起的妙極了!

  只不過這個祖上是宮廷御用的煙火師的家族現在尚且名聲不顯,倒是沒有太多的人注意到。當下米亞毫不客氣的花費了大筆的銀子砸在雷家的家主身上,買回來了一堆的霹靂雷火彈,就准備到時候用在這位快活王身上,讓他好好的快活快活!

  可惜到現在為止,她還是沒有找到讓快活王快活上天的法子。

  不過這個機會很快就來了。

  只能說柴玉關真的是一個很喜歡展現自己能力的人,他居然一路追著一頭狼跑了出去。

  米亞立刻和白飛飛分頭跟了上去。

  「哼,何方鼠輩,竟然跟著本王不放?」柴玉關到底是柴玉關,竟然在不久之後就察覺到了有人跟著自己,當下一勒馬停住怒喝道。

  除了剛開始的時候來到關外那幾年為了躲避被自己暗算了的那些人之外需要隱姓埋名之外,他還從來沒有做過縮頭烏龜。在成為了快活王之後,就更是一路順暢,向來都是前呼後擁被人捧著,此時竟然有人敢捋他的胡須,柴玉關頓時冷下了臉。

  「若我是鼠輩的話,你豈不是一只大老鼠?」一陣霧氣慢慢的消散,米亞的身影出現在了柴玉關的面前,笑吟吟的說。

  她發現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在足夠安全的情況下,柴玉關竟然也是一個好大喜功的人。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追逐狼群,居然也敢讓急風三十六騎遠遠的綴在後面不得靠近,這是對自己的實力有多大的信心?

  可惜白飛飛練了《幽靈秘籍》,再去練習《九陰真經》中的療傷篇就已經耗費了不少的時間跟精力,實在是沒有辦法繼續研究跟她的武功相衝突的羅剎功,竟然沒有辦法這種情況下跟的太近,形成雙面夾攻。

  「你是誰?」柴玉關看著眼前的俊俏少年如此說話,忍不住臉色大變,莫非是王雲夢那個女人生下的孩子?

  「我叫白雲飛,你猜我是誰?」米亞一邊說一邊猛的刺出了一刀。

  「哼!」柴玉關一掌劈出,獰笑道,「區區雕蟲小技,竟然敢在此現眼!」

  白雲飛,莫非這是白靜那個賤人的兒子?柴玉關面色晦暗不明,一邊攻擊一邊回憶著當初的發生的事情,居然發現自己已經想不太起來那個燒火丫頭長得什麼樣子了。可是眼前的少年卻長了一張可以迷倒萬千少女的臉……

  米亞卻不管柴玉關此時在想什麼,她被他掌風擊中,胸口血氣翻湧。可是卻絲毫不示弱,一邊打一邊笑嘻嘻的說,「雕蟲小技又怎麼樣,你當初不也是靠著雕蟲小技才獲得了今日的一切嗎?」

  叫個快活王就真的當自己是個王了?

  王八蛋還差不多!

  柴玉關被她的話氣的腦門疼,已經有多少年沒有人敢這麼跟他說話了?便是當年的魔女王雲夢,在他面前也是溫柔小意的,此時一個不知道從何而來的野種竟然也敢諷刺他?

  當下他干脆的改變了生擒此人問出他背後到底是誰的主意,猛的運功加重了力道要送對方直接上西天!

  不對!柴玉關突然覺得他功力運轉的時候居然有了一種遲滯感,大吃一驚,怎麼回事?

  他猛的一抬頭看向了米亞,是這小子?

  米亞衝著他笑了笑,「雕蟲小技的感覺怎麼樣?」

  她好不容易等到一個柴玉關落單的機會,怎麼可能只用自己的刀?就是要用毒才最符合她的利益啊!

  「轟轟轟」聽著不遠處傳來的馬蹄聲,柴玉關露出一個笑容,這個白雲飛果真是個雛兒,竟然大意到不知道乘勝追擊,只顧著炫耀。

  他轉身就衝著急風三十六騎的方向衝了過去。

  雕蟲小技就是雕蟲小技,他雖然中了毒。可是這麼短的距離已經足夠他衝到自己的隨從身邊了!

  可是事情又哪裡是怎麼簡單的?他往回跑,米亞自然也不會落後,而且她雖然內力積累不如柴玉關,但輕功這種逃跑的功夫可練的比柴玉關好多了,很快就追上了他,一邊追還一邊往他身上砸著霹靂雷火彈。

  「轟轟轟」從遠處狂奔過來的急風三十六騎就見到他們的主子在前面跑,後面一個英俊的少年追著往他的身上砸東西。

  「不好!」胸前護心鏡上面刻著一的急風騎士面色一變,身體一軟,倒了下去。

  「撲通!撲通……」他的倒下就像是開啟了什麼神秘的開關一樣,跟在後面的幾個急風騎士也跟著一個個的摔下了馬。

  白飛飛如鬼魅一般的身影從幾個急風騎士身邊掠過,飄向了柴玉關,衝著他露出一個惡毒的笑容,猛的一揮手,一顆顆的霹靂雷火彈就砸向了對方的身體。

  「噗」後面跟上來的米亞一刀刺穿了他的胸膛,笑嘻嘻的道,「雕蟲小技?」

  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不是雕蟲小技,她還用力的在柴玉關的胸膛裡面攪動了幾下,讓這位剛剛沒有當上幾年快活王就灰飛煙滅的武林公敵成為了一具屍體。

  「咳咳咳」把刀抽出來之後米亞才劇烈的咳嗽了起來,一邊咳嗽還一邊吐出了幾口血。

  白飛飛連忙過來扶住她,」你怎麼樣?「

  她二人的武功委實是不及柴玉關遠矣,米亞如此近距離的跟他對戰,又受到了霹靂雷火彈的衝擊,顯然已經受了內傷。

  「我不要緊,去把柴玉關的屍體化掉。」米亞用手帕捂著嘴巴,虛弱的說。

  既然都有了霹靂雷火彈這種東西了,那誰又知道這世界是不是有什麼起死回生的藥物或者是武功呢?讓柴玉關徹底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才是最保險的,免得以後他真的「復活」了給大家找麻煩。

  白飛飛看著她捂著嘴巴的手帕中不斷滲出的血液,咬牙轉身去將化屍水滴在了柴玉關的身上,親眼看著那些血水滲入地下,才走向了急風三十六騎。

  跟著馬匹一起倒在地上的急風騎士們面帶驚恐,「你要做什麼?」

  此時這些急風騎士心中全是驚懼,他們剛剛目睹了一場堪稱是慘烈的殺人場合,現在這妖女跑到他們的面前是想要做什麼?

  白飛飛沒有回答他們的話,只是一個一個的用移魂催眠了過去,順便把這一個個的急風騎士給打成重傷,讓他們在短時間裡面沒有什麼行動能力。之後又把現場火藥的痕跡處理干淨了,才給他們解了毒,扶著米亞找了一匹馬,跳了上去,一拉韁繩,疾行而去。

  僅僅只是一夜的時間,快活王在草原上失蹤了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關外。

  「快活王失蹤了?」聽聞這個消息的沈浪跟連城璧雖然沒有坐在一張桌子上,可是反應卻差不多,都為了這個消息而震驚。

  同時也疑惑。

  這會不會又是回雁峰事件的重演?柴玉關是遇到了什麼自己對付不了的敵人?還是他又搞出來了什麼陰謀詭計?

  一時之間,關外陷入了一片風雲詭譎之勢。

  「聽說了嗎?快活王發瘋打傷了自己的急風三十六騎消失了……」

  「聽說快活王因為急風騎士勾引他的小妾逃跑了,一怒之下打傷了剩下的急風騎士……」

  「快活王……」

  各種各樣的消息傳說的沸沸揚揚,簡直讓人沒有辦法分辨真假,只有一對又換了一張臉的姐妹,坐著同樣換了一個外表的車子,慢悠悠的往回走。

  「沒想到居然這麼容易就解決掉了他,我都有點兒懷疑是不是遇上了一個假的柴玉關了。」滿臉病容的白面書生靠在車廂中的軟塌上,聲音格外的悅耳,說出的內容卻很令人震驚。

  這兩個正在往快活城前行的假夫妻正是米亞跟白飛飛,此時她們兩個已經是第三次變換身份,從最初的裴延慶跟貝錦儀變成了現在的張翠山跟殷素素。

  只不過這個版本的張翠山完全沒有正版的張翠山那般健康有活力。反而病病殃殃的,一張臉白的像是刷了幾層粉一樣,光是看就知道病的不輕,跟臉模本人的形像氣質簡直就是差了十萬八千裡。

  倒是盜版的殷素素,精明強悍,看起來頗有幾分正主的風采。

  尤其是對待病倒了的「丈夫」的時候,照顧的無微不至不說,還經常用一種幽怨的眼神看著對方。

  就比如說此時,她聽著車廂裡面的人說話,握著馬鞭的手都緊了緊,想要抽裡面的人一頓,責問她為什麼要以身涉險,豈不知她自己的小命要比柴玉關貴重的多嗎?

  可是看到米亞現在那般萎靡的樣子,她就又不忍心了。

  平日裡活蹦亂跳的一個人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不知道多難受,她又何必去責怪她?

  「你呀。」白飛飛嘆息一聲,米亞總歸是為了她才去找的柴玉關報仇。若不然的話,她已經脫離幽靈宮,沒有人知道她還活著,自己在東都逍遙生活豈不是快哉?

  走了半天,白飛飛看到天色已晚,便停在了一處廢棄的寺廟門口,跳下去將馬車牽進廟中卸下,從車棚上面拽下來兩塊卷的緊緊的草甸子丟在地上供小馬跟另外一匹馬使用,順手將外面的石槽拖進來,倒進去了草料給它們,之後又拿出了兩個小墊子給自己和米亞,才在破廟裡面生起了火。

  「蓬」火焰飛騰而起,她往裡面添了一些柴火,將路上買來的肉跟餅子都放到盆裡面烘烤,才將米亞扶了下來。

  這場對戰柴玉關的戰鬥雖然看起來簡單,可是過程卻凶險無比。那柴玉關終究是一個比她們兩個大了幾十歲的人,武功跟兩人不可同日而語。若不是使用了陰招暗算對方的話,大概率的是,死亡的是她們兩個。

  「還真是運氣占了一大部分。」重新復盤這場戰鬥,白飛飛不禁感慨,老天果然是站在她們這一邊的,竟然真的讓他們殺死了柴玉關!

  「可見我們運氣很不錯。」雖然被打成了重傷需要療養一段時間,但是米亞向來豁達,倒是沒有把這件事給放在心上,而是一臉的笑嘻嘻。

  一個心頭大患死了,能不高興嗎?

  之後等她養好一點兒,就去找那個該死的逍遙侯算賬!

  「好像有人來了。」白飛飛耳朵一動,走到了廟門口,就見到晚霞中有兩匹馬載著人慢慢的走近。

  「是沈浪跟連城璧。」她回頭衝著米亞做了個口型,表情很是疑惑。

  怎麼走到哪裡都能碰到這兩個人?他們是連體嬰嗎?時時刻刻的都黏在一起?

  「看來已經有人先我們一步占據了這座破廟。」沈浪跳下了馬,看到寺廟中的火光微笑著說。

  他也奇怪的很,去的時候他遇到了連城璧,回來的時候他又遇到了連城璧,這算不算是一種奇特的緣分?

  連城璧沒有說話,只是同樣跳下了馬,牽著韁繩靠近了寺廟。

  又是一對夫妻?

  見到裡面的兩個人,他微微一愣,怎麼最近草原上專門出俊男美女的夫妻嗎?

  「在下沈浪,這位是連城璧連兄,叨擾了。」沈浪跟在他後面走了進來,衝著坐在火堆旁邊的兩個人拱了拱手道。

  出門在外,多說點兒好話總比不講究規矩要強的多。

  「在下殷素素,這是外子張翠山,二位有禮了。」白飛飛點了點頭,便不再理會這兩個人,而是將熱好的肉跟餅拿到了米亞的面前,兩人一人一口的分著吃了。

  這一舉動看的沈浪跟連城璧忍不住側目,似乎之前他們也見過這樣的場景?

  現在的夫妻在外面行事都這般豪放的嗎?還是說這是草原上如此?

  誰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夫妻的二人心中疑惑的緊。可是這是人家私事,他們也不好問。

  只是見到他們這樣,卻讓人想起來了當初那對甜甜蜜蜜的小夫妻裴延慶跟貝錦儀,也不知道他二人在草原的「買賣」做的怎麼樣了?

  兩個人通力合作,一人去撿了柴火生火烤熟帶著的肉跟餅子,另外一人則是將馬匹拴好,又去外面尋了青草割了一些回來做飼料。

  等到沈浪回來,連城璧已經生好了火,又烤熱了食物,遞了一份給他。

  他這次草原之行稱得上是虎頭蛇尾,本想要找柴玉關復仇,結果沒有想到的是,人還沒見到,事情的走向就變得詭異了起來。

  現在草原上有關柴玉關失蹤的消息零零總總不下百來條,五花八門的什麼都有,簡直讓人煩的要死。

  連城璧在草原待了幾天之後,就再也受不了這般無頭蒼蠅一樣的亂撞,啟程准備回到中原。

  關外終究不是他的勢力所在,江南才是他的大本營,回中原之後他定要聯系上關外的勢力,查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沈浪的想要簡單的多。

  既然柴玉關此事沒頭沒尾,又理不清楚給所以然,那他干脆就去快活城看一看。在自己的老巢裡,柴玉關總不會這麼故弄玄虛了吧?

  二人各有心思,可是卻並不妨礙他們都會經由快活城的路線回到關內,也因此走到了一起。

  就是沒有想到居然在短短的兩個月時間裡面連番遭遇到秀恩愛的夫妻。

  此時米亞跟白飛飛已經吃完了飯,後者正拿著一只瓷瓶倒出來藥給前者吃,喂了水之後還輕輕的拍著她的背,臉上一片溫柔。

  之前那種面對裴延慶跟貝錦儀時候的詭異感覺又冒了出來,連城璧只覺得自己渾身都不對勁兒的難受了起來。

  沈浪也不好受。

  他看著眼前的兩個人不知道想起來什麼不好的事情,竟然連臉皮子都生生的扭曲了一下。

  也許是老天都嫌棄這座破廟不夠熱鬧,就在幾個人默默的吃東西的吃東西,烤火的烤火的時候,門口又走進來了兩個人。

  一個男人,一個女人。

  男的英俊瀟灑,女的也是風情萬種,兩個人一邊拌嘴一邊走了進來。

  「你看,我就說這個時候這裡肯定不只有一個人。」風四娘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衝著寺廟裡的幾個人拱了拱手,「在下風四娘,這是蕭十一郎,借個火。」

  「請便。」沈浪最先開口,示意風四娘跟蕭十一郎隨便。

  出門在外,與人方便,與己方便嘛。

  「多謝!」蕭十一郎頷首道謝,隨即跨出了門,尋找柴火去了。

  留下風四娘,眼珠子轉了轉,坐到了白飛飛的身邊,「這位姑娘,不介意我先坐在你身邊烤烤火吧?」

  白飛飛看著這個漂亮的女人,直到她盯著風四娘的眼神讓人都有點兒發毛了才微微點頭,「不介意。」

  反正待會兒她跟米亞就要去車上休息了,這個火堆便是讓給這兩個人也無所謂。

  說完話,她就去馬車上拿出了一只銅制的暖爐,又掏出一小包的炭,從裡面撿了一塊放進暖爐,用刀從火中挑了一小塊燃燒的木頭放了進去。

  等到炭被點燃了,就到了睡覺的時候了。

  風四娘見她生活的這般精致,不禁有點兒驚訝,出門還要帶著這麼多的東西,這人好講究。

  不過看了看那靠著柱子坐著的男人,她又能理解白飛飛了。若是她有這樣的一個丈夫,便是在車上帶著全套的廚具也是樂意的!

  似乎是察覺到了被人盯著的目光,米亞睜開眼睛看了看風四娘,衝著她微微一笑,「風姑娘可是有事?」

  「她只是喜歡湊熱鬧。」蕭十一郎抱著一堆的柴火從外面走了進來,回答道。

  他本不欲多嘴,可偏偏看到了這人脖子上面的一道疤痕,一道足以致命卻仍然沒有殺死這個男人的疤痕。

  能夠在這樣的傷勢下不死,還和妻子從草原深處前來的人,還是不要隨意的去招惹比較好。

  蕭十一郎瞪了一眼風四娘,這家伙,不知道又在打什麼鬼主意,可別惹火上身才是!


第1314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說起熱鬧,最近倒是有一件很熱鬧的事情。」沈浪看著一手拎著柴火一手拎著一只兔子走進來的蕭十一郎笑了起來。

  「這位兄台說的可是快活王失蹤一事?」蕭十一郎聽到沈浪的話眼睛一亮。

  他來到草原是為了快活王,本想要碰碰運氣,誰知道人都沒有見到,對方就失蹤了!現在聽沈浪提起來,立刻就把話題引到了快活王的身上,他是真的很想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錯,正是快活王失蹤的事情。」沈浪臉上依然掛著他慵懶的笑容,說起來從草原上聽到的八卦看上去也是一臉的興致盎然,「這實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似乎一夜之間快活王失蹤的事情就傳遍了整個草原,現在恐怕連中原武林都知道了這個消息了。」

  不是他疑心病重,而是這個消息傳播的太快了,快到讓人猝不及防。

  如快活王這樣的人物,即便是出了什麼事情也會被瞞的死死的他害慘了那麼多的人,若是被人知曉他出了問題,豈不是要被群起而攻之?便是他自己沒辦法掌控局勢,他的手下也會將這個秘密保護的好好的,避免被人遷怒。可是現在的情況就是前一天還有人看到快活王騎著馬打獵,第二天他失蹤的消息就傳的到處都是,簡直就像是有一張巨大的手掌在背後推動著這一切,能不讓人懷疑嗎?

  除非是這個消息是他自己傳出來的。否則現場那麼多的急風騎士竟然連個目擊者都攔不下來也未免假的太過明顯。

  沈浪一度懷疑這是不是柴玉關故技重施,重演回雁峰事件,可是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旬有余,卻什麼消息都沒有打探到。除了急風三十六騎士已經趕回快活城之外,這件事居然沒有什麼余波!

  若是說柴玉關的敵人策劃了這一切,也說不過去。當年回雁峰他坑死了幾乎所有有能力對付他的人,剩下的不是年紀小就是年紀大,壯年之齡的武功高強的人基本上沒有。倒是他曾經聽聞一件秘事,傳說中死在了他父親手中的雲夢仙子王雲夢其實沒有死,而且還跟柴玉關策劃了回雁峰事件。

  可是如今,快活王的身邊卻不見王雲夢的身影,沒有人知道她是跟以前被柴玉關給倒刺的人那樣死掉了,還是如柴玉關一樣,把自己給隱藏了起來,等待著復仇的機會?

  但如果真是王雲夢的話,以她的心性手段又怎麼可能在對柴玉關做出了什麼事情之後放過在場的急風三十六騎士?

  整件事仿佛被濃霧籠罩住了一般,讓人看不清

  仇人的事情剛剛有了點兒頭緒就斷了線索,誰能不煩?

  連城璧也煩,煩到竟然跟沈浪走在了一起,時不時的互相試探著對方到底知道多少消息,能不能解決掉眼前的困局。

  這也是蕭十一郎想要知道的事情。

  就像是一封來自遠方的信在信封裡面的時候最讓人忐忑不安,急切的想要知道內容,真的打開讀了之後反而沒有那麼掛心了一樣。柴玉關現在的這個樣子,真是讓他很擔心其中到底有什麼陰謀!

  米亞跟白飛飛在旁邊安安靜靜的坐著聽這幾個人嘰嘰喳喳的討論著柴玉關的事情,半句話不多,跟之前塑造的話多甜蜜的小夫妻形像完全不同。甚至白飛飛還很冷靜的去打開了那只雙層的銅爐,確定炭已經燃燒起來了之後,把柴火拿出來,丟進了火堆裡。

  然後走到車子旁邊掀開車簾子,將銅爐放了進去,才去把米亞扶起來爬到了車廂裡面。

  期間二人衝著寺廟裡的幾個人禮貌的笑了笑之後就沒有別的了,真的是完美的保持了一個旁聽者的身份。

  尤其是米亞,連走路的方式都變了,跟之前裴延慶完全不同。再加上她現在受傷氣虛的很,更是跟之前元氣滿滿的少年大相徑庭,讓對這兩個人有所懷疑的沈浪跟連城璧都不得不承認,也許真是他們弄錯了。這天下這麼大,便是同一個地方出現兩對這樣相貌出眾的夫妻也是正常的,他們實在是不應該看到一堆夫妻就想起來那對奇怪的夫婦。

  「原來沈兄竟是前往快活城,不若我等結伴而行,倒也能互相照顧。」沒多長時間,善於跟人交往的沈浪就跟蕭十一郎互相稱兄道弟了,便是連城璧這個無垢山莊的莊主也一反之前在米亞和白飛飛面前的沉默,跟蕭十一郎還有風四娘攀談了起來。

  只因為他實在是困惑的緊,迫切的想要知道一些跟柴玉關有關的消息,而這些,卻是沉默做不到的。

  只有車廂裡面的米亞跟白飛飛,因為外面有這些人,竟然放心的睡了過去,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不能說是神采奕奕,也稱得上是精神飽滿了。

  「二位是要前往快活城?」早起的沈浪看到寺廟門口吐掉了青鹽的米亞,微笑著問道。

  「正是。」米亞回了一個淡淡的,充滿了禮貌的微笑,「沈兄莫非也是前往快活城?」

  這個行進的方向,已經偏離了回中原的路線,看來沈浪跟連城璧這兩個人應該是想要去快活城一探究竟?

  「不錯,我跟連兄還有蕭兄和風姑娘都要前往快活城。既然賢伉儷也要去快活城,不如我們結伴而行?」沈浪的笑容似乎是有一種魅力,總是能人能夠人不自覺的就相信他的話,聽從他的意見。

  米亞好像也被這種魅力給感染了,居然點了點頭,「也好,這一路上不太平,大家一起走也安全一點兒。」

  她抽了抽手指,似乎是想要抬起來做些什麼。但是半路又放了回去,臉色略僵硬的笑了笑,「我去跟內子說一聲。」說罷,她點了點頭,走進了廟裡。

  留下沈浪一個人看著他的背影神色莫測。

  這位張兄脖頸側面的那道傷疤看起來雖然不顯眼,但是對於沈浪這樣的人來說。可以輕易的看出來當初這道疤痕是被多麼銳利的武器給割傷的,又有多麼的深。這樣的傷口竟然能夠活下來,本身就是一個奇跡。而他剛剛說道草原上不太平的時候又忍不住想要去摸自己的傷口,這是不是意味著草原上還有一些更加深入的事情是他沒有了解到的?

  更重要的是,快活王的失蹤是不是也跟這件事有關?

  眼看著米亞的身形已經沒入了寺廟當中,沈浪也沒有磨磨蹭蹭,洗漱之後,回到了寺廟裡面。

  這個時候,蕭十一郎跟風四娘已經把昨天晚上剩下的半只兔子給熱好了,連城璧也將自己帶來的肉跟餅子放到柴火堆上面烤熱,白飛飛就更是直接,將水囊裡面的水倒進了小盆裡面,煮了一鍋的粥,又從車廂中取出一段肉干,用匕首削斷了丟進鍋裡煮,散發出了一陣陣奇異的香氣。

  「喝點兒粥。」她將煮好的粥舀到一只小碗裡面端到米亞嘴前,笑盈盈的衝著她眨了眨眼睛,拿著勺子准備親手喂「夫君」吃飯、米亞看著她這個演上癮了的樣子略囧,白飛飛這一路上真的是徹底的放飛了自我,簡直演什麼都要符合人物的人設!

  若是放到幾百年後的話,這大概就是典型的大賽型選手,人越多演技越是高超,段位是能夠直接拿獎的水平。但既然她開心,她也不會去打擊她。反正不自在的又不是她,而是這寺廟裡面的其他幾個人。

  所以米亞毫不猶豫的張開嘴巴含住了嘴邊的勺子,還衝著白飛飛溫柔的笑了笑,一起演周圍的幾個人。

  沈浪:「……」

  連城璧:「……」

  風四娘:「……」

  蕭十一郎:「……」

  明明大家都在吃早飯,他們自己吃的還比對方更加豐盛,怎麼就突然之間感覺嘴裡面的肉沒有味道了?

  吃完了沒滋沒味的一頓早飯,幾個人一起離開了寺廟,沈浪跟蕭十一郎還有連城璧在前面騎馬,風四娘則是坐在米亞和白飛飛的馬車上,跟她輪流趕車。

  期間還試圖跟白飛飛聊天,套出一些消息。可惜的是,白飛飛現在扮演的殷素素實在不是一個好的聊天對像,風四娘說十句她回一句就已經不錯了,還都是嗯嗯啊啊,又怎麼可能吐露出任何有用的消息?

  倒是風四娘,坐在車上的時候因為是順風行走,車廂中那濃重的藥味兒簡直都快要衝的她靈敏的鼻子都要廢掉了!

  偏偏這藥味還奇特的緊,剛開始的時候沒有什麼特別的,天空飄起了大雪的時候,也不知怎的,風四娘再聞到車廂中傳出來的藥味的時候,裡面竟然有種淡淡的香氣,她想要形容,卻形容不出來那種味道的感覺。

  「我說不好,就像是一個人被用梅花放在雪堆裡面腌制了很久一樣。」風四娘嘆了口氣,「這香氣隨著雪越下越大,也是越來越濃,到了後邊,簡直就像是在冰天雪地裡面用雪水煮梅花,簡直奇異極了。」

  這情況詭異的簡直讓人毛骨悚然,風四娘整個人都不太好了,「你說,這人莫不是梅花成精,他脖子上的那道傷疤是人砍伐梅花樹的時候留下來的吧?」

  她一邊說還一邊搓了搓手臂,感覺本來就冷的天氣更冷了,天上飄下來的雪花簡直就像是冰塊一樣,割的她的臉都發疼!

  蕭十一郎:「……」

  他很想要伸手去晃一晃風四娘的腦袋,把裡面的水都給晃出來,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然而最終他還是顧忌到這裡是人來人往的大街,並沒有這麼做,但嘴上卻沒有放過她,「你在長安的時候到底看了多少奇奇怪怪的話本?」長安的文人書生最喜歡的就是寫一些妖魔志異跟艷情話本吸引人,酒樓裡面的說書人更是喜歡用這些市面上的本子當底子說書,一個個的,簡直就是群魔亂舞,搞得風四娘這個平日裡英姿颯爽的奇女子居然變成了這個鬼樣子。

  「你胡說些什麼?」風四娘死不承認自己是聽了什麼奇怪的話本才會這麼想,重重的拍了一下蕭一十郎,打的他齜牙咧嘴。

  「好好好,我胡說!」他趕緊求饒,省得風四娘再施展掐人,到時候倒霉的還是他的肉,「你說那種味道像是梅花香?」他果斷的將話題轉移到了那對奇怪的夫妻身上。

  這對夫妻,真是不管從什麼角度來看都詭異的很。若是平時,他倒也不會特別的在意。可是如今這種微妙的時候,蕭十一郎卻不得不在意了。他有種奇怪的感覺,張翠山跟殷素素這對夫妻定然跟快活王的失蹤有關!

  這種感覺來的莫名其妙,可就是像頑石一樣盤桓在他的腦子裡面毫不動搖。

  但現在這種情況他也沒有辦法去真的對這對夫妻做些什麼,逼問他們事情的真相,也只能暫時按兵不動。倒是夜訪快活城的事情迫在眉睫,需要好好考量一下。

  「真沒想到柴玉關竟然能夠做到這種程度。」白飛飛站在客棧的窗前,看著遠處燈火通明的城主府感慨道。

  所謂的快活城其實是前朝的一座關外小城。

  大雍王朝雖然在末年亂的一塌糊塗。可是在王朝剛剛建立的時候是真的猛!幾個皇帝一路從塞北橫掃到中原,然後又順著打下來的地盤向外擴張,占據了大片的土地,可以說開國初期的幾個皇帝妥妥的戰爭狂人,為大雍王朝幅員遼闊的疆域開了一個好頭。

  後來的大乾王朝繼承了前朝的遺產。除了少部分塞外的小國之外,大雍王朝的疆域基本上都被繼承了下來,便是之前趁著大雍王朝末年亂世而復國的幾個小國也都願意低頭納貢。

  不過關外民風彪悍,跟中原又是不同,便是納貢,也跟朝廷的體系不相融合。

  快活城便是這樣的一座小城。它本是大雍王朝橫掃天下的證明,後來大雍王朝亂了,城主便宣稱復國。本就被中原之事給搞得焦頭爛額的赫連家族自然沒有時間跟人手去管這麼一個邊陲小城,到了之後大乾王朝建立,這個小城見勢不妙,便干脆直接稱臣納貢了。

  反正這裡是關外少有的幾座城池,人來人往的行走商人川流不息,倒是很有錢,不怕沒錢上貢。

  可是誰能想到這位城主的後人不爭氣,竟然耽於享樂,荒廢了武功跟謀略,幾十年後被柴玉關給滅門接管了城池呢?

  從此之後,這座本來的豐城便成為了快活城。只是它向朝廷納貢的數量不變,中原王朝便也不管它。

  若是從這鵲巢鳩占的水平來看,快活王確實是不凡。不過米亞更覺得驚奇的是按照這人之前敗家的程度,竟然能把一座城池給管的不錯!

  要知道,之前這位快活王可是幾年的時間就把巨富的家資給敗的一干二淨,後來更是每次改名換姓都是毀掉了一份家業。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是因為他才剛剛拿下這座城不久,還沒有來得及徹底將這座城池的根本給敗光呢?」白飛飛托著腮,從另外一個角度看問題。

  米亞居然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

  滿打滿算,柴玉關將這座城給弄到手也只不過是兩年多的時間而已,就算是敗家又能夠敗家到哪裡去?

  然而她們還是小看了這位快活王的敗家程度。

  是夜,快活城的城主府竟然在不同的時間裡面潛入了三個人。

  「!」蒙著面的蕭一十郎看著不遠處十分眼熟的身形不禁愣了愣,他委實是沒有想到一直表現的特別冷靜的連城璧竟然會夜探城主府!

  另外一個方向,沈浪也凝神看向了蕭十一郎。

  他自離家之後就在江湖中飄蕩,這兩年聽說塞北有一個嶄露頭角的年輕人,名字就叫蕭十一郎。

  很奇怪的名字,沒有人知道他從何處來,父母是誰,師從何處。仿佛他一出現就已經是現在這個樣子,竟如從石頭裡面蹦出來的一樣。而最重要的是,這個年輕人在關外還有個名字,叫做大盜蕭十一郎!

  沈浪自然看出來了蕭十一郎在對待柴玉關的態度上面很奇怪,這種奇怪跟他還有連城璧很相似。可是他卻從未聽聞回雁峰一役中有一個姓蕭的人。別說是蕭,便是肖跟霄也沒有,那這個人也許就是在回雁峰之前的受害者?

  同為柴玉關的仇人,沈浪自己也夜探城主府,可是蕭十一郎走的位置很怪。若是他沒有弄錯的話,那裡應該是府庫?

  沈浪猜的沒錯,蕭一十郎所在的地方確實是府庫。

  他很好奇一件事,若是他闖進了性好享受奢侈的快活王的寶庫的話,這位快活王是不是依然不會出現?

  快活王自然是不會出現的,出現的是另外一個人。

  闖進了府庫的蕭十一郎只覺得一陣大力襲來,重重的撞在自己的胸口,人倒飛了出去。

  「嘩啦」他整個人撞在了牆壁上,卸下的力道將整片牆都撞倒了也沒有讓他免受傷害,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吐出了一大口的血,胸口的夜行衣在無人知曉下慢慢的滲出了血液。

  「叮」一把劍被門中的人接住了,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響聲,連城璧突然出現在了蕭十一郎身邊,將他從地上撈起來扛著就走。

  隨後持劍的沈浪也倒射而出,逃離了這裡。

  留下站在空空如也的寶庫中的哥舒天微微一笑,慢慢的走出了空無一人的城主府。

  他想柴玉關大概是回不來了,不然的話,又怎麼會看著自己的寶庫被他給一端而空呢?

  轉身看了看這個巨大的空間,哥舒天突然有種很奇怪的想法,也許柴玉關的出現就是為了成全他。所以才會出現的這麼及時,消失的也這麼及時。

  至於柴玉關到底為什麼會消失?他幽幽的嘆了口氣,「一個人若是惹了太多的情債,便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了。」

  特別是這個情債還很厲害,想必此時的王雲夢跟柴玉關已經同歸於盡了吧?

  「所以最好就是不要惹太多的情債。」不知何時,一個身姿曼妙的女人出現在了城主府,對著快活王發出了一陣銀鈴般悅耳的嬌笑,人也如同一灘春水倒在了他的懷中。

  遠遠的望去,地上的影子竟然顯得格外的畸形。

  只是這空蕩蕩的城主府卻無人知曉這一幕了。

  已經逃離了城主府的沈浪跟連城璧還有被擊傷的昏迷過去了的蕭十一郎就更是不可能看到這一幕令人驚訝的場景,也就無從知曉這快活城很快就要重新換一位主人了。

  「他怎麼樣?」沈浪跟在連城璧後面跳進了客棧中,看著昏迷不醒的蕭十一郎問。

  他雖然跟那個藏在門中的人對了一劍。可是卻並沒有看到對方樣子,只知道對方的武功很高,高到不可思議,只是一劍就能讓蕭十一郎去了半條命。

  這其中固然有蕭十一郎自身並沒有什麼太大的防備的原因,可是對方高絕的劍法也是其中一個因素,只有武功已經高到了一種境界之後,才能讓蕭十一郎毫無察覺的闖進去被刺傷。

  「不是很好。」連城璧搖頭,用手帕捂住了蕭十一郎的傷口,「那個人的武功太高了。」

  高到如果不是蕭十一郎在最後的關頭躲開了要害之處,此時就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

  「篤篤篤」房門突然被敲響了。

  「誰?」連城璧緊張了起來,握住了袖中劍蓄勢待發。

  「張翠山。」門外傳來一道悅耳的男聲。

  沈浪跟連城璧對視了一眼,不由得疑惑了起來,這個張翠山這麼晚了來找連城璧做什麼?

  略微沉吟了一下,沈浪就上前開了門。

  不管怎麼樣,路上他們幾個人相處的還算是融洽,此時又同住在一間客棧,開門也無妨。

  「我來是送藥的。」米亞站在房門口,並沒有走進去,只是伸手將一只袋子遞給了沈浪,「圓瓶的內服,方瓶的外敷。」

  沈浪一呆,沒想到事情居然是這種發展,「你」

  他想要問你怎麼知道有人受傷了,可是看著面前男人那平靜的眼神跟表情,就突然什麼都問不出口了。

  「若是他醒了,我想要知道柴玉關的武功有多高。」米亞不管沈浪的態度,只是將藥塞給他,說了一句話就離開了。

  柴玉關已經死了,她很好奇現在城主府裡面打傷了蕭十一郎的人是誰。


第1315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沈浪跟連城璧看著手裡的藥包面面相覷,到底用還是不用?

  半晌,沈浪嘆了口氣,「張兄一番好意,還是不要辜負了。」

  他們兩個人手上本來就沒有什麼好用的傷藥,若是這個時候出門找傷藥,豈不是告訴那個在城主府裡面傷了蕭十一郎的人他們就在這裡嗎?

  至於那位張翠山張兄,受了那麼重的傷還能活下來,想必給的傷藥應該很好用。而且他也沒有傷害他們的動機……沈浪走到蕭十一郎的身邊,打開了瓶子,倒出來一粒藥丸,捏著蕭十一郎的嘴巴塞了進去。

  連城璧默默的打開另外一只方的瓷瓶,倒出來藥粉灑在了蕭十一郎的傷口上面,之前還在流血的傷口竟然慢慢的止了血,不再往外流血了。

  「看來這位張兄在醫術一道上是真的很有造詣。」連城璧看著蕭十一郎的傷口,有點兒驚異。

  他出身武林世家,從小就見過不知道幾多珍貴之物,但是效果這麼好的外傷藥還是第一次見到,忍不住開始猜測起來了這位張兄的來歷。

  江湖上的神醫就那麼幾個,裡面並沒有一個姓張的,也沒有姓殷的,莫非對方是出自宮廷?

  這倒是跟這座城的現狀對上了,一個獨立於朝廷之外的城池,現在又沒有了主人,確實是最容易被控制的時候。可是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他應該是從朝廷方向來,而不是草原的方向。而且他似乎是跟柴玉關之間有什麼恩怨糾葛,若真是朝廷的人,也不應該這樣……

  連城璧跟沈浪一頭一尾,坐在蕭十一郎的床邊,竟然發起了愣。

  自從出關開始,他們身邊的事情跟人就變得撲朔迷離了起來。仿佛所有的事情上面都籠罩著一層迷霧一般,看不清摸不明,讓人心生惶恐。

  「呵」床上的蕭十一郎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口今口申,兩個人連忙跳起來,一個扶住他,一個去桌邊倒了水湊到了他的唇邊,簡直比風四娘還要貼心。

  「我這是怎麼了?」蕭十一郎的腦子裡面全是一雙冷酷到了極點的眼睛跟那道閃亮的劍光,看上去竟然有些迷糊。

  「你被人刺穿了胸膛,幸好我們的鄰居是個醫道聖手,送來了藥救了你。」連城璧三兩句話就把事情的經過給解釋的清清楚楚,讓蕭十一郎忍不住苦笑。

  是了,他之前被府庫裡面的人給伏擊,還以為自己的小命就要交代在這裡了呢,沒想到命不該絕,居然又活了過來。

  「傷你的是誰?」沈浪問道。

  他們都知道一件事,那燈火輝煌的城主府其實是一座空的宅邸。不但空,裡面甚至還有隱隱約約的血腥氣,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那裡面大開殺戒,弄死了一群人才導致了這座宅邸是空的?

  「我不知道。」蕭一十郎苦笑道。

  他此行夜訪城主府簡直就是一個笑話。不但沒有查出來真相,還差點兒把自己給送進了棺材裡。若不是沈浪跟連城璧的話,恐怕他就真的回不來了。

  「我只知道那個人的武功很高,他一劍就刺穿了我,讓我避無可避。」蕭十一郎皺著眉頭,只覺得自己的胸口疼的很,連說句話都有種隨時會斷氣的感覺,「倒是有一件事很奇怪,我剛開始的時候沒有看到他。」

  說到這裡,他的眉頭皺的更嚴重了,若說對方武功高絕,呼吸會欺騙人,可是為什麼他的眼睛竟然也欺騙了他?

  「沒看到他?莫非這是個隱形人?」連城璧陷入了沉思。

  他聽聞東瀛有一種奇特的忍術,能夠讓人隱藏起來不被人發現,便是站在人前,旁人也會當他是透明的,難道蕭十一郎遇到的就是這種?

  「不像。」沈浪搖頭,「那人的武功高絕,既然能夠一劍就刺傷蕭兄,又怎麼會下這種功夫去隱藏自己?」

  高手都是驕傲的,特別是這種絕頂的高手,他們的武功已經決定了不需要用更多的手段來傷害敵人。

  「沈兄也沒有看到對方的臉嗎?」蕭十一郎好奇的問,他昏過去之前分明就見到沈浪跟門內的人對了一劍。

  「他甚至都沒有走出那扇府庫的大門。」沈浪苦笑道,「只是一劍就讓我受了輕傷,讓我失去了繼續再戰的心思。」

  若是他一個人還好,打不過還能跑,可是還有一個受了重傷的蕭十一郎,他就不能無所顧忌了。而且柴玉關還沒有死呢,他怎麼敢死?

  「之前張兄來過了,還送來了藥,他曾說你醒來之後想要知道柴玉關的武功到底高到了什麼地步,現在恐怕要失望了。」沈浪嘆了口氣,這傷人的分明就不是柴玉關,張翠山卻是不能如願了。

  「倒也不是特別失望,最起碼,我知道了柴玉關確實是出了事,才會讓自己的快活城落入別人的手中。」米亞搖了搖頭說。

  她自然知道那個人不是柴玉關,可是卻對這個跑到了柴玉關的老巢的人感到好奇。是什麼樣的人,居然能夠在柴玉關生死未蔔的時候就跑到他老家來抄底?這顯然不是一個普通人,或者說,不是一個普通的高手。

  米亞走到床邊,伸手掀開了蕭十一郎身上的被子,看向了他的傷口。

  「你看出來什麼了嗎?」白飛飛看著米亞伸手在蕭十一郎的傷口附近摁了幾下,還湊上去仔細的觀察,忍不住好奇的問。

  一個傷口而已,難道還能看出來什麼花樣?

  連城璧跟沈浪也是這麼想的。

  刺傷蕭十一郎的人劍上並未塗抹什麼毒藥,留下的唯一線索就是對方的劍不但快,還很鋒利。

  「刺傷他的人如果不是一個小孩子,那就必定是一個侏儒了。」米亞將手指從傷口附近移開,衝著被重新扯痛了傷口的蕭十一郎笑了笑,「抱歉,蕭兄。」

  不管怎麼樣,為了查看出來傷口的情況,讓蕭十一郎又痛苦了一次事實。

  只是蕭十一郎還沒有反應,沈浪跟連城璧就齊齊的驚訝了起來。

  「小孩子?」

  「侏儒?」

  兩個人同時開口,對視了一眼,不明白為什麼米亞會得出這樣的一個判斷。

  「這切口雖然很平滑,留下的痕跡很少,可是一個人的發力方向還是能夠推測出來的。」米亞點了點頭說,伸手指了指蕭十一郎的傷口,「這明顯就是從下向上刺入的他的身體。這種角度,除非是成年人半蹲在那裡。否則按照一個普通人的身高根本就不可能造成這樣的傷口。」

  利刃刺入身體時候的角度是一種非常適合判斷行凶人士的身高的一種方式。雖然會有一些謬誤,可是蕭十一郎身上的這個傷口的角度,即便是謬誤,也不會相差太多。

  此時她倒是有點兒後悔晚上沒有跟著這幾個人一起去城主府,不然也許就能發現一些線索。

  沈浪跟連城璧還有蕭十一郎在聽到了這個推斷之後卻已經呆住了。雖然米亞說這個刺傷了蕭十一郎的人不是小孩子就是侏儒。可是這兩個人卻都知道一件事,如果她的推斷成真的話,那個人只可能是個侏儒。

  因為江湖上還沒有任何一個小孩子的存在能夠瞞得過蕭十一郎的耳朵!

  「若是這樣說的話,那蕭兄之前說他在被刺傷之前並沒有看到那個人就說得通了。」連城璧眼神奇異道。

  蕭十一郎身材高大,又不是那種行動起來畏畏縮縮的只會看地下的懦弱膽小的性子,平日裡看人是平視,那自然就看不到一個比他矮了那麼多的侏儒。

  沈浪:「……」

  他略微奇怪的看了一眼連城璧,他怎麼就突然之間對這個推斷深信不疑了?

  不過若事實的真相真的是這樣的話,倒也說得通,一個平日昂首挺胸的高大男子,確實是很不容易注意到一個比自己矮了很多的侏儒。

  「江湖上有名的侏儒高手當屬昔日昔日武林十三天魔中唯一一個在回雁峰一役中幸存下來的掌中天魔花蕊仙……」沈浪話說到一半卻又不說了。

  連城璧倒是意會到了他話中未竟之意,「可是花蕊仙的武功雖高,卻不一定就能輕易的將蕭兄刺傷。而且據說數年前此人就死在了黃河渡口,倒是不好說這人就是刺傷了蕭兄的人。」

  他沒有見過花蕊仙,卻知道這人武功高強又心狠手辣,生平犯下的血案不知凡幾。若說她是傷了蕭十一郎的倒也不是不可能。但他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花蕊仙也沒有這麼大的膽子跑到情況未明的快活城搞事情。

  至於所謂的傳說中她幾年前就死在了黃河渡口的事情,連城璧笑了笑,柴玉關跟王雲夢都能詐死,花蕊仙怎麼就不能詐死了?

  沈浪還有蕭十一郎也這麼想,唯一的問題就是花蕊仙的武功是不是真的能夠如此輕易的傷了蕭十一郎?

  「你們說的花蕊仙有多高?」米亞沒有參與進這場討論當中,只是問了一個問題。

  連城璧回答了這個問題,「我家中掛有花蕊仙畫像,此人如今應該在五十歲到六十歲之間,身形如髫齡童子……」他比了一個高度,正是那畫像上記錄著的花蕊仙的身高。

  「那就不是她。」米亞淡淡的道,隨手比了一個高度,「刺傷蕭十一郎的人身高應該在這個高度。若是真要算的話,大概就是十一二歲少年的高度,花蕊仙比那個人還是矮了一點兒。」

  身高不夠,是刺不出來這種位置的傷口的,倒也不必讓花蕊仙為此背鍋。

  房間裡面一時之間安靜了下來。

  「可是這樣的人……」沈浪眉頭緊皺,不是說他隨意懷疑別人的推測。但遍尋江湖,他還真就是找不出來這麼一個人。不僅僅是侏儒,便是已經有了一些名號的少年英雄也不在這個範圍之內。

  搜遍了腦中的記憶,他竟然找不到一個能夠符合這種條件的人。

  「又有多少人知道快活王便是曾經害死了諸多武林人士的柴玉關呢?」白飛飛悠悠的說,似乎是毫不關己,「你們又怎麼知道這個人一定就在中原武林有名有姓?」

  目光只盯著中原的那一畝三分地,卻忘記了這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差點兒殺了蕭十一郎的人說不定就是塞外跟西域的高手,「而且他既然出現在了空無一人的城主府裡,就說明他定是跟柴玉關有利益瓜葛的。不管這種利益瓜葛到底是什麼,衝著這個方向調查便是了,也許從他這裡還能得到柴玉關失蹤的真相。」

  米亞只是坐在床邊,給蕭十一郎蓋上了被子,沒有說話。

  白飛飛說的對,也許那個人根本就不是中原人,這裡畢竟是塞外,敢這麼大搖大擺的出現在快活城的城主府府庫裡,又怎麼會是跟柴玉關毫無關系的人?

  不管是敵人還是伙伴,總是有跡可循的。

  不過米亞並不想要去參與這件事,她自己的傷還沒有好,對柴玉關的敵人跟伙伴也不感興趣。

  「蕭兄雖然吃了療傷的藥,可是身體還是虛弱的很,需要將養一段時間。」米亞將搭在蕭十一郎腕上的手指收了回來,一邊提筆寫下一張藥方一邊對他說,「你內腑受傷,三個月之內最好不要妄動真氣。」

  蕭十一郎受的傷可比她重多了。

  她自己是被柴玉關的內勁給震傷,這人卻是直接被捅了個透心涼。若不是他自己爭氣,恐怕此時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可是一把劍穿胸而過又怎麼是那麼容易就沒有事的?若是不好好的養傷,蕭十一郎這身體大概會留下很嚴重的後遺症。

  好歹風四娘也幫著白飛飛趕了不少時間的車子,她倒是願意伸手拉一把他,「待風姑娘回來,你將這藥方交予她,好好養一養身體。」

  就蕭十一郎這個樣子,他自己恐怕還真是沒有辦法自己回到中原。就算是回到了中原,大概也是沒有辦法天天撐著一個氣虛的身體來熬藥給自己養身體的,還是要靠他的「好兄弟」風四娘。

  至於現在,她又贊助了這位也算是幫忙探聽了一下快活城虛實的英雄幾瓶藥物,「吃上十天半個月的,你就能下床走動了。」

  只是外面的傷口好的差不多了,內裡面還是一團亂,也是夠倒霉的。

  蕭十一郎:「……」

  他是很感激這位張翠山張兄送了藥丸子給他的。可是這藥丸子吃下去之後的後遺症屬實讓他有點兒別扭,男人身上散發出梅花香氣算是什麼道理?他又不是張翠山這等面目俊秀的清臒長相,便是身上散發出梅花香人家也只當是文人書生舞文弄墨留下的……

  沈浪跟連城璧也是表情怪異。

  他二人自是知曉住在隔壁的這對夫婦中的男人身上有股子梅花香。但是之前他們只以為這是為了遮蓋住那種濃的快要熏死人的藥味才特地弄出來的熏香,誰知道蕭十一郎吃了這藥丸子之後身上竟然也出現了梅花香氣?

  這藥好是好,但後遺症也是真的嚴重的要命!

  米亞微微一笑,才不去搭理三個無聊的家伙。這入藥的材料是她特地栽種的改良種,活血化瘀的效果簡直驚人,唯一的缺點就是味道有點兒重,而且還是天氣越冷味道越重。可這又不是那種迎風飄蕩十裡的臭氣,重便重了,又何必花費更多的時間去想勞什子的蓋住香氣的方法試驗來試驗去的瞎折騰?

  當下只是略微一頷首,便跟白飛飛衝著幾個人告辭,離開了房間。

  「可惜,我竟然連傷了我的人是誰都不知道。」蕭一十郎看著床幔,嘆了口氣,只覺得自己真是個沒用的人,差點兒沒命了都不知道找誰去報仇。

  「殷姑娘說的對,此事慢慢探訪就好,蕭兄還是安心養傷,不要過於思慮,反倒是對傷情不好。」沈浪安慰他道。

  這件事詭異的很,急是急不得的,只能慢慢查探。

  柴玉關啊柴玉關,你在這次的事件中到底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沈浪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對找到這個仇人的事情竟然有些迷茫了。

  連城璧只是坐在一邊不說話。

  他向來討厭沒有辦法控制的事情,沒想到來到關外之後居然所有的事情都不在控制之中,簡直煩躁極了。

  可是更令人煩躁的事情還在後面。

  逍遙侯好歹也是天宗的首領,有著稱霸武林。甚至是復國的想法,怎麼可能就放任挑釁自己威嚴的人輕易的離開快活城?

  不但不能,他還要將這幾個人統統殺死才好,也避免他們將快活城落入了自己手中的消息給傳出去,引來中原王朝的注意。

  他的情人小公子自然是對他的話言聽計從的,立時便吩咐了下去,在快活城全程搜捕受傷的人,務必要將這個人找出來!

  「糟糕!」連城璧看著遠處府衙中不斷進出的人臉色一變,他沒有想到對方竟然已經將快活城掌控到了這種地步,看來他們是要趕緊出城了。

  可是蕭十一郎這個樣子……沈浪站了起來,出去敲響了隔壁的門。

  「沈公子?」開門的是白飛飛,她驚訝的看著沈浪,沒想到她跟妹妹剛要去跟這些人道別,他就敲響了她們的門,難道是出了什麼事情?

  「對不住。」沈浪苦笑,「城主府已經下令搜捕蕭兄,我是過來告訴二位一聲,免得被我們幾個人給連累了。」

  他們幾個人一路進了城又住進了同一家客棧,城主府的人搜查起來又怎麼會放過這對夫妻?不管他們兩個有沒有夜訪城主府,都免不了會被折騰一頓的。沈浪想到了對方那虛弱的身體身上的梅花香氣比蕭十一郎還要濃重,肯定傷的也更重,這樣的人若是對上了城主府的那個人,豈不是要糟糕?

  白飛飛面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該說這人什麼好了。難道他是才知道城主府的人會搜城嗎?

  「我與內子已經收拾好了行李,這便要啟程。沈兄來的正好,倒是省了我們去跟你們道別了。」米亞披著一件厚厚的毛領大氅從房間走了出來道。

  她一直在等蕭十一郎醒來,得到了消息之後便沒有打算繼續留在這裡等著被那個神秘人給堵截。

  開什麼玩笑?要是她身體好好的還行,大不了打不過就跑,可是現在都成脆皮了,瞎湊什麼熱鬧?不怕跟白飛飛一起死在這裡嗎?

  沈浪:「……」

  他還真是沒有想到這人居然這麼干脆,根本就是打算連夜離開,這是對城主府有多忌憚?

  「沈兄跟連兄也趕緊帶著蕭兄離開吧。」米亞提醒了他一句,也是沒有想到這幾個人竟然都沒有想著蕭十一郎醒來之後趕緊離開這裡,免得被那個神秘人給全滅。

  該說藝高人膽大嗎?

  說完了這句話,她就跟白飛飛衝著沈浪拱拱手,關上了門。

  留下沈浪神色莫名的回到了房間,「出事了?」連城璧看著他這樣子,眉頭一皺,本來就面臨著城主府帶來的麻煩。難道現在連張翠山跟殷素素也出事了?

  「張兄跟殷姑娘剛剛跟我道別,已經離開了客棧。」沈浪搖頭道,「我們也趕緊離開吧。」

  別真的被張翠山說中,到時候倒霉可就慘了。

  連城璧點點頭,當下跟他將床上的蕭十一郎的傷口裹好,縛在了沈浪的背上,從窗口跳了出去。

  「沈兄?」正在上車米亞看到跳到了自己眼前的人一愣,這麼巧的嗎?

  「不知張兄可否栽我們一程?」連城璧看著坐在車上的兩個人微微一笑。

  他發現這位張兄實在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來到快活城之後不知道怎麼想的,居然把馬車停在了客棧的後巷中而不是客棧當中,便是有人知道他們住在這客棧當中,卻也不會立時想到他們竟然還有一輛馬車停在後巷,只需要從窗中跳下去,就能駕車離開這裡。

  「如果不介意的話,也帶我一程吧,大家同為中原人,也算是半個老鄉。」還沒有等到米亞回答連城璧,就見到隔著他們的房間不遠的地方又跳下了一個緋衣少年,正走向他們笑吟吟的說。

  只見他劍眉朗目,皮膚宛如玉琢,竟是比女子還要細膩幾分。尤其是在這雪夜裡,他一身紅衣白膚站在那裡,竟讓人有種此人不是凡間之人,宛如精怪的錯覺。

悠于 2025-5-31 21:16

第1316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好啊。」米亞微微一笑,打破了沉滯的氣氛,率先上了車。

  白飛飛面色古怪的看了這新來的少年一眼,便招呼沈浪跟連城璧將蕭十一郎給抬進了馬車裡面,然後伸手挪開小幾,提起了一個向下的槽子的槽板。

  為了裝下他,還不得不把槽子裡面的東西取出來重新進行歸置,讓她心情十分不爽。

  被塞進了槽子裡的蕭十一郎也非常痛苦。

  那槽子橫在車下中間,位置不大,又扁的很,竟讓他只能用一種奇怪的姿勢將自己塞進其中,連傷口都被扯的更痛了。

  「蕭兄莫要擔心,等到出了城之後就好了。」米亞看著他這個樣子,用力的按著他的腿往下壓了壓,蓋上了槽板。

  「……」槽子裡面的蕭十一郎感覺自己整個人就像是一張被壓扁了的餅,連呼吸都成了一種奢侈的想望。

  那槽板緊緊的壓住了他的鼻子,胸口跟槽板之間根本就沒有空隙——不但沒有,相反那槽板簡直可以說是重重的壓在他的胸膛上,連傷口都被二次傷害了。就更不用說本來微微抬起的腿,被米亞那麼用力一壓,腿筋痛的像是快要斷掉了一樣!

  外面的幾個男人眼睜睜的看著那扁扁的一個凹槽裡面被強行塞進去一個人不說,還壓的死死的,都齊齊的打了個了冷顫,感覺自己的身體也痛了起來。

  「這裡本來就不是用來裝人的,蕭兄你且忍一忍。」米亞蓋上了板子之後還好心的安慰了蕭十一郎一句。

  身材高大的蕭十一郎躺進這麼一個地方,確實是有點兒憋屈了,可是當一只扁扁的青蛙總比被城主府的人給抓回去嚴刑拷打或者是直接當場弄死要好的多吧?

  「我來趕車!」緋衣少年眼睛一亮,自告奮勇的跳上了馬車前面的車板上,拿起了鞭子,讓剛剛想要充當車夫的沈浪不禁摸了摸鼻子,閉上了嘴巴。

  不過倒也無所謂,只要處理好了蕭十一郎,剩下的就好辦了,他跟連城璧完全可以單獨行走出去,倒是不用擔心。

  當下米亞跟白飛飛帶著蕭十一郎坐著緋衣少年趕著的馬車在前面走,沈浪跟連城璧則是悄悄的潛回到了客棧當中,將自己的馬給偷了出來,往城門那邊走。

  此時幾個人無比慶幸他們當初都選擇了寅時去夜探城主府,離開的時間剛剛好,若是時間再早一點兒的話,恐怕他們現在連城門都出不去,人家的大門還關著呢!

  幾個人分了兩批往外走,就發現今日的城門查探的格外的嚴格,與他們來的那日的輕松完全不同。

  「門簾打開。」守城的士兵看了一眼駕車的緋衣少年,示意他把門簾打開。

  這人一身錦衣,又是細皮嫩肉的,光是看就知道根本不是關外的人,十分可疑!

  緋衣少年見他這樣也不生氣,只是輕輕的撩起來了簾子,「姐姐,姐夫,這位官爺要查探一下車廂。」

  他聲音清脆,貌似好女,看起來竟然顯得格外的乖巧。

  米亞跟白飛飛聽著他的話也不惱他亂攀關系,只是默默的看了那守城士兵一眼,任由對方的眼神在車廂裡面掃視。

  這車廂設計的極為巧妙,此時的兩人居然還能在車廂中煮上一壺散發著香氣的暖茶,小幾上還有一盤點心,一塊咬了一口的驢打滾正好衝著守城的士兵,簡直讓這位天寒地凍還要盡忠職守的士兵嫉妒的要死!

  本有心難為一下這幾個人,可是他又想到最近城裡面頗不太平,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的好,便大手一揮,「放行!」

  車子裡面的東西一目了然,有箱籠也有包袱,可是體積都沒有大到可以裝進去一個人,自然不可能藏著那個標明了身高尺寸的刺客。

  況且城主府的人說了,那人受了重傷,胸口被捅了個對穿,所在之處必定會有血腥氣。可是這車裡面不但沒有血腥氣,還有一股子梅花香,怎麼可能藏著人?便是那個蒼白著臉的男人,也是能夠自由行動的,簾子撩起來的時候他正好將一本書放到了小幾上面,又怎麼會是一個重傷不起之人?

  緋衣少年立刻放下了車簾,重新跳上了馬車,趕著車出了城門,沈浪跟連城璧不久之後也跟了上來。

  「看來我們的運氣還算是不錯。」緋衣少年笑道,「在下王雁飛,不知幾位兄台高姓大名?」

  他一邊趕著車一邊笑嘻嘻的對幾個人說,端的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

  只是一個他這樣年紀的人能夠獨身闖蕩關外,又怎麼會是真的不諳世事?

  連城璧看著四道同時射到了他身上的目光,感受著來自於車廂內的沉默,身體僵了僵,不得不開口道,「在下連城璧,這位是沈浪沈兄,車上的兩位是張翠山張兄跟殷素素殷姑娘。至於車底下的那位,是蕭十一郎蕭兄。」

  「城主府想要找尋的人想必就是蕭兄?」王雁飛目光閃了閃,臉上卻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不錯。」沈浪慢吞吞的點了點頭,輕輕的敲擊了一下車廂的門框,「張兄?」

  「進來吧。」米亞的聲音從厚厚的簾子的另外一端傳來,竟然有些失真。

  沈浪卻沒有管這些,直接從行進的馬上跳到了車板上撩起了車簾,「蕭兄怎麼樣了?」

  他自是知道那個槽子是多麼的不人道,人若是待在裡面,簡直就是活受罪!正常人都受不了這種痛苦,更何況是受了重傷差一點兒就沒命了的蕭十一郎?

  「多將養些日子就好了。」白飛飛冷淡的道。

  這蕭十一郎真是個麻煩精,實力不濟卻不知道用腦子,只這麼莽撞的跑去招惹是非,搞得她妹妹一晚上都沒有睡好不說,竟然連白日裡都不能補覺!

  米亞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笑,挪開了小幾,將槽板拉了起來。

  「呼——」憋悶了許久的蕭十一郎呼出了一口大氣,感覺自己總算是又活了過來,想要起身。

  然而他卻發現自己起不來了。

  這狹小的槽子將將能夠裝下裝下一個人,可是裝著的姿勢也是有要求的。此時他的小腿肚子跟大腿側緊緊的貼在一起,手臂被塞在空隙裡,時間長了竟然已經全都麻掉了!

  沈浪也沒有想到蕭十一郎此時竟然是這種模樣,剛想要進入車廂裡面去幫他,就見到白飛飛一手拎著蕭十一郎的腰帶將他從那槽子裡面『拔』了出來。

  「……」他張了張嘴,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只能接住了白飛飛丟過來的蕭十一郎幫他按摩起來了發麻的腿腳。

  至於那被槽板壓的紅通通的鼻子,他卻是沒有辦法了。

  蕭十一此時卻是連嘆氣都不想要嘆氣了。

  他發現一件事,從來到了關外之後,運氣就一直很糟糕。仇人沒有找到不說,現在還弄的自己半死不活的,也不知道是撞了什麼邪?

  蕭十一郎的腦子裡面紛紛擾擾,馬車的速度卻一點兒都不慢,反而因為出了城之後來到了空曠之地,馬兒更加可以撒著歡的跑。

  只是這路線卻怎麼看怎麼不對。

  連城璧皺著眉頭,若是他沒有弄錯的話,這應該是不是回關內的路?

  是這個王雁飛還是張翠山夫婦?

  他眼神在兩者之間逡巡,還沒有等到問出口,就見到一把閃著冷光的刀無聲無息的架到了王雁飛的肩膀上。

  「王公子,你想要將我的馬車帶到何方?」一道冷幽幽的聲音在王雁飛的背後響起,竟然是他之前稱呼姐夫的那個男人。

  「關外有兩大勢力,便是快活王跟逍遙侯,你們此時既然得罪了快活王,自然是要離開他的勢力範圍,逍遙侯的地盤便是最好的選擇,免得到時候快活王的人追上來之後還要招惹麻煩。」

  王雁飛就當是沒有看到自己脖頸旁邊散發著寒氣的刀子,也當沒有因為自己竟然躲不過這奇特的一招而吃驚不已,只是笑嘻嘻的說,似乎是十分為幾個人著想。

  「是嗎?」他聽到後面的張翠山輕笑一聲。

  那笑聲中似乎是包含了輕蔑、嘲笑、冷漠跟惡意,只笑的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感覺渾身寒毛直豎,立刻便要甩開手上的鞭子彈射而出。

  可惜已經晚了,另外一把刀已經無聲無息的刺穿了他的肩胛,而一雙白的沒有半點兒血色的手也伸過來點住了他的穴道。

  此時王雁飛才發現自己向來引以為傲的身手在對方面前竟然如此的不堪一擊,便仿佛是紙糊的一般,輕輕一戳就裂成了碎片。

  「你到底是誰?」他驚恐的看著這個仿佛是隨時都能斷氣的蒼白著臉的男人,聲音中滿是不可置信。

  「那就要先問問你是誰了。」米亞輕笑一聲,「你說呢,王憐花王公子?還是我該稱呼你雲夢仙子家的公子更符合我們現在的身份?」

  王雁飛?這可真是一個好名字,王雲夢在回雁峰到手的秘籍跟丈夫都飛走了!若是她知道自己的兒子這麼諷刺她,也不知道會不會被氣死?還是狠狠的揍這個混蛋小子一頓?

  她自然是認識王憐花這個人的。

  作為太守家小姐王婉瑩的閨中密友,她怎麼可能不認識這個王森記家的少爺?

  若是要追溯的更久遠的話,兩個人早在還是髫齡童子的時候便認識了。當年在衡山那個被王雲夢拉走的小孩子不就是王憐花?

  只不過那時候的兩個人年紀還小,身量跟相貌尚未完全長成,跟此時的相貌並不相同,又沒有通過姓名,多年後再見面的時候雙方都已經面目全非了,自然是認不出來對方的身份。便是覺得相貌上面有幾分相似,可是一個是太守的寡婦族妹的兒子,一個是個太守的女兒交好的閨閣少女,雙雙都處在盲點上,又怎麼可能想到江湖上的往事?

  而且他們之間也實在是算不上是太熟——她不想要跟這個風流名聲已經傳遍了東都的太守親族有什麼瓜葛,對方大概也是對她這種名為循規蹈矩的小家碧玉實則是被家中長輩給教養的傻了的木頭美人沒什麼興趣。

  這般情況下,兩人在王森記跟太守府中見過幾次面自然是對對方以禮相待,沒有什麼火花。

  那時候的她還沒有想到王憐花的那個據說是守寡的母親竟然就是王雲夢,直到今日見到了除了改變了一些面貌之外,身形跟儀態絲毫沒有變化的『王雁飛』。

  王憐花這個寡婦的兒子不在東都好好的待著過自己的風流日子,來關外做什麼?而且還是快活城這個關外有名的勢力所在之地?

  一道靈光電光火石般的閃過了米亞的腦海,當年那個雨夜的景像便如走馬觀燈一般的閃現在了她的眼前,如果他是王雲夢的兒子就一切都能說得通了。

  被柴玉關給坑的要死的王雲夢若是得知了柴玉關下落不明的話,又怎麼會坐視不管?她肯定是要來到關外親自看一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的!

  那王憐花出現在這裡也就成為了順理成章的事情,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王雲夢竟然沒有跟他在一起……

  「什麼王憐花?你在說什麼?」可惜王憐花實在不是一個配合的階下囚,都被米亞給捅了的對穿,又被她封住了身上的穴位,依然死強著不開口。

  他媽在江湖中的名聲可實在是不怎麼好,無論是黑白兩道,對這個昔日的魔女都稱得上是人人得而誅之!而知道王雲夢當年沒有死在沈天君手下,還有個兒子的人就更是讓他高高的提起了心,誰又知道這個人到底知不知道當年的回雁峰真相?

  連城璧的老子死在了回雁峰的事情可是到現在還被武林人士惋惜呢!

  那能夠跟他走在一起的人難道還會是王雲夢的朋友嗎?

  王憐花哀嘆一聲,萬萬沒有想到他只不過是想要給逍遙侯找個敵人引開他的目光,讓王雲夢解脫出來,卻遇到了這麼一群人。

  看著圍著他的沈浪、連城璧跟那對古裡古怪的夫妻,他覺得想要突圍大概就只能從蕭十一郎這邊入手了。

  可是這個張翠山的封穴手段實在是厲害,他竟然沒有辦法衝開那幾道封住的穴位!

  「你說他是王雲夢的兒子?」倒是連城璧,聽著兩個人之間的對話,心中一動,也想到了當年那個雨夜。

  那一天,他失去了父親,目睹了王雲夢是怎麼想要把禍水引導他們的身上,也記住了一個送給他香囊的女孩子。

  王憐花不吭聲,可是這種事情便是他不吭聲又有什麼用?

  現場的幾個人,除了蕭十一郎因為躺著的角度不方便之外,剩下的幾個人的眼睛都在他的身上,特別是沈浪跟連城璧這兩個跟柴玉關有死仇的人,看著王憐花的眼神竟然讓他有種冷颼颼的感覺。

  「我是這麼認為的。」米亞看了王憐花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伸出手去扯住了他的臉皮,「易容術不錯,記得下次注意細節。」

  有意思,這人的易容術走的不是帶面具,而是另外一種路線,倒是值得好好研究一下。

  旁邊的沈浪跟連城璧一呆,易容術?怎麼又跟易容術扯上了關系?

  「你到底是誰?」王憐花眼睜睜的看著那雙冰涼的手在自己的臉上揉揉捏捏,氣的咬牙切齒。

  他到底還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不但被人捅了個對穿,還被認出了身份,現在居然連引以為傲的易容術都被人拆穿了,怎麼能不生氣?

  特別是對方的那雙手,簡直就像是有魔力一般,在他的臉上揉搓了幾下之後,竟然從他臉上撕下了東西!

  王憐花驚恐極了,他從小到大,還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險境,一時之間竟然呆住了。

  沈浪跟連城璧也呆住了,沒有想到這樣一張生動靈活的臉孔竟然是假的,下面還有另外一張臉,也知道了他為什麼要給自己重新捏一張臉。

  若是真的要評價的話,王憐花本人的臉可比他之前扮出來的臉要更好看一些,若是換一身衣服的話,就是冒充一個嬌俏的少女都絲毫沒有違和感。這樣的一張臉行走在外,麻煩事恐怕要多的讓他根本就沒有辦法作別的事情了!

  白飛飛的想法卻跟這幾個人完全不同。

  她看著眼前的這張臉,怎麼也找不出來跟米亞相似的地方,心中那本來就被動搖過的念頭此時竟然快要坍塌了。

  她們一直猜測王雲夢跟柴玉關之間應該有個兒子,若王憐花就是這個人的話,那他就應該是她們的兄弟,多多少少的,在面貌上總是應該有些相似之處。可是現在看來,哪裡有一點點的相似?

  此時她竟是有些後悔當初化掉柴玉關的屍體的時候太快了,居然沒有將他的胡子剃掉看一看他的本來面目,這個時候倒是不好判斷王憐花跟他像不像了——也好推測出到底是王雲夢給柴玉關戴了綠帽子,還是她們兩個根本就不是白夫人生的?

  白飛飛腦子裡面波濤洶湧,雪地中的氣氛卻別扭的緊,尤其是幾個人在盯完了王憐花之後又把注意力放到了米亞身上的時候。

  這個問題也一直是他們想要知道的,一個醫術高超的人,還是從草原來到快活城,知道柴玉關身份的人,怎麼看都怎麼讓人好奇他到底是什麼樣的身份才會知道這麼多的秘密。尤其是他竟然還知道王雲夢有個兒子,這豈不是很神奇的一件事?

  「我?」米亞略微瞪大了眼睛,沒想到這個時候這群人居然還有心情好奇她的身份,「我自然是想要柴玉關死的人。」

  她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傷疤,嘆了口氣,「只是我現在竟然不知道該去何處尋找這位快活王了,王兄可能為我解惑?」

  想通了王雲夢就是那個王太守的寡婦族妹,也就想通了一些別的事情,王雲夢此行來到關外,恐怕也不僅僅是為了柴玉關,還有王家的事情吧?畢竟她的王森記這麼多年來能夠在中原開的如此順遂,也跟背靠太原王氏這棵大樹有關,若是王家真的出了什麼事情的話,王森記必定是會受到影響的。

  傷筋動骨說不上,可是以後做生意還能不能這麼順遂就不好說了,大乾王朝的官吏,到了王朝的中期,可比開國的時候要賺的多多了。

  那麼當初那個闖入了王宮盜寶的人是關外的人?

  是柴玉關還是別人?還是之前派人刺殺她跟白飛飛的逍遙侯?

  若是柴玉關死亡的消息已經被天下人確認了的話,這個問題的答案很容易就判斷出來了,但現在柴玉關就像是一個未解的謎題一般,根本就無人知曉他到底出了什麼事兒,卻讓這個問題撲朔迷離了起來。

  沈浪跟蕭十一郎同樣很想要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因為王憐花明顯是想要帶他們去別的地方,這種行為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莫非是跟柴玉關有關?

  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各自垂下了眼簾。

  所有的事情都堆擠在了一起,仿佛是一團亂麻一樣,連跟線頭都找不出來。

  「這個路線,是去逍遙城的吧?」連城璧看著一個方向,愣怔了半天,突然開口說了一句話。

  「逍遙城?」白飛飛將那副繪制著關外地形的地圖找了出來,用指南針確定了現在大家所在的方位之後,跟地圖比對了起來,之後露出了一個詫異的表情。

  「難道不是?」沈浪開口,微微有些疑惑。

  「是,也不是。」白飛飛搖搖頭,看了他一眼說,「這裡跟逍遙城之間還有個鎮子,規模雖然沒有快活城那麼大,可是也是一個交通要道。因為就是這個鎮子,聯通了快活城跟逍遙城,雙方若是有什麼交易,不必互相去對方的地盤,只是來到這個鎮子進行就好。」

  說白了,這就是一個典型的第三方渠道,快活城跟逍遙城都在這個鎮子上有人手,用來避免進行交易的時候踏入到對方的老巢——要是出了事,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人家城門一關,你就死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了!

  但是真正讓白飛飛詫異的是,這座鎮子後面的那座山,就是當初卓東來說過的那個所謂的大雍王朝的藏寶所在。

  此時她突然想起來了一件時間距離現在說久不久,說短不短的事情,那個打傷了司馬超群、從他口中得知了藏寶地所有秘密的人,是不是找到了那份寶藏,並且把它們給運走了?還是說那個人已經死在了藏寶地當中?


第1317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你把我們帶到那裡到底有什麼目的?」白飛飛臉色一沉,把手放到了那把還插在王憐花身體裡的刀柄上,似乎對方只要一句話說的不如她意,就要用力的往下壓一壓,給他來個大切割術!

  王憐花:「……」

  他有種直覺,若是這次他真的不說話,那這個殷素素就會真的切了他。

  既然如此,那難道還有什麼別的選擇嗎?

  王憐花漂亮的臉上立時露出了一個楚楚可憐的笑容,「姐姐何必這樣?便是你不問我也是要說的。」

  他目光看向了自己肩膀上的那把刀子,卻是對把自己給捅了個對穿的男人心生忌憚。

  這個人好高明的刀法,明明身體都變成了那副鬼樣子,走路都帶著虛浮,可是居然還能夠輕易的將他制服。而且他的這個點穴的手法便是連他這個精研了各種逃脫之術的人都沒有辦法破解,可謂是深不可測!

  跟這樣的人作對無疑是一件十分不明智的事情。所以他很容易就服了軟,一臉乖巧的道,「我見諸位都是英雄豪傑,便想要請你們去救一救我可憐的母親。」

  米亞:「……」

  白飛飛:「……」

  沈浪:「……」

  連城璧:「……」

  躺在車板上的蕭十一郎:「……」

  這幾個心思各不相同的人在此時竟然同時露出了一個見鬼的表情。

  這位王憐花公子之前肉麻兮兮的叫人家姑娘姐姐就算了,現在居然還說出了如此毫無廉恥的話,他這臉皮

  雲夢仙子在他的口中都變成了小可憐,那柴玉關算什麼?小白兔嗎?

  便是在江湖中流浪許久的沈浪跟蕭十一郎的臉上都露出了一副慘不忍睹的表情,就更不用說是連城璧這種年紀輕輕就被迫接手家族身居高位的人了,此時他竟然想要痛罵一句這個外表艷麗內裡惡毒的小人,「我從未見過如此無恥之人」!

  有本事你倒是屈服到底啊,現在這樣舔著臉諂媚是什麼鬼?

  諂媚也就算了,你居然還有臉把王雲夢給說成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這顛倒黑白的本事簡直奇才!

  「……你們要去救王雲夢嗎?」半晌,米亞干巴巴的問。

  自己厚顏無恥是一回事,看到別人在面前表演這種技能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覺得有點兒扛不住王憐花這種胡亂顛倒是非黑白的水平。這樣的人實在是不應該把自己的大好時光都耗費在王森記中,而是應該去朝堂上跟那些老狐狸們鬥智鬥勇,才不算是浪費了他這巧舌如簧的能力!

  這攪局跟坑人的本事,想必能夠給自己混個史上有名的權臣吧?

  「你呢?你跟令夫人要去嗎?」連城璧眯起了眼睛問米亞。

  「你覺得我像是會去救她的人嗎?」米亞反問。

  難道她看起來像是一個拯救天下蒼生的聖人嗎?當初要不是她的鼻子好用,早就被王雲夢給坑死了,不落井下石就算是不錯了,怎麼可能去救她?

  「那你覺得我們會是去救她的人嗎?」連城璧也是一臉的冷漠。

  當年要不是那個寺廟裡面的小姑娘給了他一個能夠遮住氣味的香囊蓋住了王雲夢留下的追蹤香的話,恐怕他就要跟自己的父親一起埋葬在回雁峰了,他簡直就是恨不得對王雲夢剝皮拆骨!若不是對方如今可能身陷險境,他又在關外,現在雲夢仙子還活著的消息大概已經傳遍了中原武林了。

  救她?說笑話嗎?

  而沈浪,連城璧心中冷笑,跟這位沈兄相處的時間這麼久還看不出來對方就是當年沈天君那個捐出家產浪跡江湖的兒子的話,那他干脆直接從玉門關上跳下去死了比較好,也省的被人嘲笑有眼無珠的丟人!

  至於蕭十一郎,若是這位大盜想要一睹雲夢仙子的美貌自然是可以跟著王憐花跑一趟的,前提是他現在能夠爬的起來,而不是連呼吸都成為了一件奢侈的事情。

  王憐花的運氣也是詭異,居然挑中了這麼一個組合想要算計,也不知道該說他倒霉還是不幸了。

  不過至少有一件事他還是幸運的,因為米亞並沒有打算要了他的命。

  「那就好。」既然大家達成一致,就沒有什麼可分歧的了,米亞直接一掌拍在王憐花的肩膀上,將自己的刀收了起來。

  白飛飛陰沉著臉給他的傷口撒上了傷藥。

  她妹妹的心終究還是太軟,沒有弄死這個混蛋。

  一邊在心裡面怨念著王憐花的好運氣,白飛飛一邊拎起了他的腰帶往車上一丟,跟蕭一十郎做了伴。

  如今還是趕緊回到中原要緊,在關外這個地方待著這的是有太多的不確定性了。雖然快活王已經死了,可這不是還有一個號稱是天公子的逍遙侯?這個神秘的人在白飛飛的眼睛裡面可比快活王要可怕多了,後者還有個具體的形像。可是前者卻到至今也沒有人見過他到底是什麼樣子,簡直再危險不過!

  沈浪跟連城璧收回了放在王憐花身上的注意力,不經意的對上了對方的眼睛,隨即別開了。

  前者沒有再在這件事上糾纏什麼,只是輕輕的拉了拉馬韁繩,後者也低眉斂目,讓人不知道心裡面在想什麼。

  「你猜他們會不會是在心裡面想著回到中原之後要怎麼弄死你?」倒是白飛飛,怎麼看王憐花都怎麼不順眼,居然問了一個王憐花自己都說不好答案的問題。

  沈浪會不會弄死他不知道,他娘跟沈天君之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誰也不知道。便是他自己,也有時候懷疑自己是不是根本就不是柴玉關的兒子而是沈天君的兒子。畢竟她一直不讓他出現在柴玉關面前的理由就是這位快活王能夠認出來自己。可是到底是因為他長得像柴玉關,還是因為他長得像沈天君就不好說了。

  但總歸按照沈浪當年散盡家財浪跡江湖的事情能夠判斷出他性子豁達,自己的小命落到了他的手中還是有希望的。

  真正讓他毫無退路的是連城璧!

  王憐花的記性好的很,當然不會忘記多年前那個凶險的雨夜,也不會忘記他娘是怎麼禍水東引的。

  既然連城璧沒有死,那就說明他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遮蓋了追蹤香。可這並不能否認王雲夢做過的事情,她終究是曾經差點兒害死了他。而更早一點兒,她又跟柴玉關聯合在一起,坑的本就年幼喪母的連城璧年少失怙,連最後的依靠都沒有了,只能接過無垢山莊的重擔,艱難前行。

  若是有人這麼對待自己,王憐花是絕對不會放過對方的。縱然他其實在這兩件事中根本就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也一樣。所謂的父債子償,母債子還就是如此了。除非他現在找出一個證據證明自己不但跟柴玉關沒有關系,跟王雲夢也沒有關系才能逃過一劫。

  算來算去,他的生還希望居然全都在車裡面的這對夫婦身上!

  哦,對了,還有個蕭十一郎。不過這個人不重要,他看上去能夠活下去就已經不容易了,哪來的力氣殺他?

  這麼一想,他眼珠子轉了轉,笑嘻嘻的衝著白飛飛道,「還請姐姐憐惜我,莫要讓這兩個人殺了我才好。日後我定當結草街環,報答姐姐的大恩大德。」

  他此時眼波流轉,端的是一片風流,竟然有了幾分王雲夢魅惑人的樣子。

  可惜在場的一個男人跟兩個女人誰都不吃他這一套!

  蕭十一郎不用說,他看著王憐花這個樣子撇了撇嘴,別過頭去不想看這個有著如此一張美麗的臉孔卻有一顆跟美麗的臉孔完全相反的惡毒心靈的人晦氣!

  而米亞跟白飛飛,後者被白夫人從小灌輸柴玉關不是好東西,跟柴玉關有關的女人也不是好東西,柴玉關的孩子就更是孽種孽障的觀念。便是她自己現在已經走出了這個魔障。可是對於王雲夢這個曾經跟柴玉關沆瀣一氣的女人卻依然沒有什麼好印像,現在王憐花又做出了這等事情,沒弄死他都是因為她妹妹心善,不喜歡殺人,又怎麼會對他有一絲一毫的憐憫之情?

  至於米亞自己,她看著王憐花那個樣子不但沒有什麼憐惜,反而想要笑。

  即便是只是匆匆一面之緣,當時又狼狽無比。可是王雲夢這個已經成年了的女人卻依然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像。

  美麗的皮囊只是她魅力的一部分而已,王憐花在這一點上,是真的沒有學到他母親的幾分本事。

  所以她微微一笑,居然從車廂裡面找出了筆,輕輕的蘸了蘸瓷瓶裡面的墨汁,在王憐花的臉上動作了起來。

  王憐花:「……」

  這人明明一副成熟穩重的樣子,為什麼會做出這種幼稚的事情?

  蕭十一郎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重新轉過了頭,看著王憐花的臉驚奇了起來。

  「這是什麼?」他看著那彎彎曲曲的字,一臉的迷惑,好像是梵文?

  「《四十二章經》。」米亞笑眯眯的回答,「佛言:革囊眾穢……王公子太在乎皮相,我教教他,應該怎麼正確的看待這件事。」

  好歹她現在的表面身份是個男人,當著人家丈夫的面勾引別人的妻子,王憐花,你這三觀有點兒歪啊!

  「噗嗤」白飛飛掩口笑了起來,拍了一下米亞的肩膀,「就你淘氣!」

  王憐花:「……」

  此時他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這對夫婦,簡直就是生來克他的!

  可是米亞又怎麼可能就這麼簡單的放過他?

  收好筆墨,她又拿出來一只瓷瓶打開,用一只干淨的小刷子蘸了蘸,在墨跡已經干透了的王憐花臉上小心的刷了起來。

  一邊刷,還一邊很好心的解釋了一下這東西的用處,「別害怕,這東西的作用不是用來腐蝕你的臉的,只是會讓這些字跡在你的臉上待個十天半個月而已,也好讓你長長記性,不要仗著自己好看就隨便亂來。」

  雖然說美貌是稀缺資源,美人就算是為所欲為也不會讓人生氣,可是王憐花這人,性格真是惡劣的讓人想要暴打他一頓。不過既然她之前已經刺傷了他,再暴打他一頓就有點兒過於不友好了。

  而且……不是她心軟不想要弄死想把自己拖入險境的混蛋,這不是還有個逍遙侯在嗎?王家母子也算是潛在的盟友,她可一點兒都不想要幫他鏟除敵人至少現在不想幫他鏟除敵人。

  只能說時間跟地點都不太對,她的身體狀況也不太對,以至於都沒有辦法隨心所欲了,也是讓她難受的緊。

  王憐花:「……」

  他此時竟是不知道該驚還是該怒了,這個張翠山,行事作風簡直就是跳躍的很,忽東忽西讓人完全摸不到頭腦,簡直是一個比他還要令人煩惱的混蛋!

  憐花公子的自我認知倒是挺清晰的,可惜就是來的有點兒晚。若是早一點兒也不至於落到了現在的下場。

  更要命的是他自以為聰明的禍水東引的想法給大家帶來了更多的災難。

  「不好,有人在追我們!」騎在馬上的連城璧耳朵動了動,臉色一變,突然開口。

  沈浪也幾乎是同時握緊了手山的鞭子,轉身看向了遠方,「至少超過了五十人在追我們。」

  遠處一片煙塵滾滾,在剛下過雪沒有幾天的塞外中是極為令人震撼的事情,十幾個人根本就做不到這種程度。

  米亞撩開了車簾,順著二人看著的方向看了過去,臉色也糟糕了起來。

  他們的距離越來越近,近到她已經能夠隱隱約約的看到對方的臉上綁著黑色的帶子,牢牢的將口鼻給裹住了。這大白天的,這種行為當然不是為了遮蓋子的臉,那為了什麼還用說嗎?

  「雖然不知道能不能用上,但防患於未然,你們還是先吃了這解藥吧。」她微微嘆了一口氣,將解毒丸拋給了沈浪跟連城璧,又順便給蕭十一郎跟王憐花的嘴裡面塞了藥丸子。自己跟白飛飛也吃了之後,解開了王憐花的穴道。

  鼻子被捂住了,這毒就不好下了啊……

  白飛飛默默的抓起蕭十一郎,將他拋給了沈浪這個看起來更加可靠的人,然後一刀斬斷了車馬之間的連接,跟米亞各自跳上了馬。

  「諸位,看來我們的緣分到此為止了。若是有緣,來日還能見面,若是我運氣不好,那咱們就江湖永別了。」米亞哈哈一笑,衝著沈浪跟連城璧拱了拱手,「祝幾位好運!」

  連城璧實在是有點兒詫異,這種時候這人為什麼還能笑的如此坦然,甚至還放了把他們給坑的要死的王憐花?

  可是事已至此,他也無暇去深思這其中的利害關系,只能准備應戰。

  沈浪還是說的保守了,這哪裡是超過五十人,根本就是超過五百個人的軍隊好嗎?

  更要命的是,他們胯……下騎的是全都是來自於西域的大宛馬,這就意味著他們連跑都跑不過對方!

  那還能怎麼辦?

  應戰吧!

  連城璧默默的抽出了自己行囊中並不常用的長劍,准備大開殺戒;沈浪將蕭一十郎綁在自己的身上之後也拔劍應戰;王憐花則是臉色變了又變,咬牙切齒的從自己的靴子裡抽出來一把匕首。

  至於米亞,她離開車廂的時候還拎出來了幾個小包裹,丟給了白飛飛兩個之後,把手伸進了其中一個袋子裡面。

  這時候也顧不上霹靂雷火彈會給他們的馬造成什麼影響了,直接砸吧!

  「轟轟轟」一陣狂轟亂炸,追著他們的隊伍人仰馬翻,倒下了一片。

  可是卻依然有大部分的人衝了過來,跟幾個人展開了戰鬥。

  而米亞悄悄放出的毒藥也因為這些人把口鼻給捂的緊緊的,暫時見不到任何的效果。

  「往山谷那邊走!」她衝著白飛飛喊,相信對方應該明白自己話中的意思。

  這麼多的人,還是有備而來,又是這種空曠的冰天雪地的環境,再加上她現在脆皮一樣的身體狀況,想要把他們給全都砍死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那就只有逃了,逃到一個不需要她自己親自動手的地方!

  兩人彙合在一起,衝著之前王憐花駕車的方向突圍而出,圍著他們的輕甲士兵也跟著一起衝了出去。緊接著的是沈浪跟蕭一十郎,之後是連城璧跟死賴著他的馬不放的王憐花和緊追而來的士兵,一行人呼嘯的衝向了那個神秘的山谷。

  而米亞坐在馬上,強行動用真氣的後遺症也冒了出來,被顛的快要吐血!

  好在,他們的運氣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那個鎮子距離他們的位置並不是很遠,甚至稱得上是近。狂奔了快一個時辰的時間,一行人從鎮子旁邊呼嘯而過,卷起了一路煙塵的同時,也把鎮子上的居民給嚇得夠嗆,紛紛閉緊了門窗,生怕這群強人做出什麼害人的事情。

  雖然說兔子不吃窩邊草,不管是逍遙城還是快活城,平日裡都為了維護這個第三方交易地點不會做出什麼事情,但是誰也不能保證就萬無一失了。再說了,這只是關外兩個最大的勢力而已,又不是僅有的兩個勢力,沙漠中還有一群沙匪的存在呢。萬一要是他們腦子犯了渾,不管不顧了怎麼辦?

  不過這次鎮子上的居民倒是猜錯了,來的人不是沙匪,而是逍遙城的士兵。

  哥舒天本來就是關外安西部的貴族。就算是當年被大雍王朝給掃蕩的成了一個附屬的郡,也依然保存下來了一部分的實力。所以才有了現如今逍遙城跟快活城遙遙相望的的局勢。可是若是真的輪起來實力的話,逍遙城這個經營了數百年的安西舊部是遠大於只是落到了柴玉關手中幾年的快活城的。

  只是逍遙侯雖然也喜歡奢侈享受,又想要統一武林,利用這些人來復國,但卻因為自身的缺陷而常年隱居於幕後,平時倒是不顯山不露水,低調的很。遠不像是柴玉關這般,武功剛剛大成就迫不及待的跑出來找存在感,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沒死,叫囂著讓當年被他害死的人的後代來找自己報仇。

  而此時這位自號天公子的逍遙侯正穿著一身盔甲隱藏在自己的部下當中,伺機觀察著前面的幾個人。

  身為已經在關外經營了幾百年的大勢力,他自然是知道大雍王朝的祖地就在關外的,甚至還知道一個秘密,歷代大雍王朝的皇帝都不會如同那些赫連氏的貴族一般葬在所謂的中原陵墓中,而是會被運回到祖地安葬。

  他們到底為什麼這麼做沒有人知道,可是一個王朝的皇帝全都埋在一個地方,這本來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始皇帝尚且想要長生不死,即便到了地下也做另外一個世界的君主,建造了至今尚無人發現的秦皇陵,這些平日裡就對煉丹成仙痴迷不已的皇帝們難道還會清心寡欲的一死了之嗎?

  他不相信!

  更重要的是,大雍王朝滅亡了之後,闖入了宮殿中的士兵半件珍寶都沒有找到,那些積累了幾百年的寶藏早就被最後一個大雍王朝的皇帝給搬空了!

  哥舒天花費了太漫長的時間來尋找這份寶藏,卻一直沒有所獲。直到他得知了一個消息,有人在東都兜售一塊藏寶圖鐵牌。

  可是等到他趕到東都的時候已經太晚了,那個兜售藏寶圖的熱已經被人給滅了口。

  再後來,他輾轉查到了最後的線索就在司馬超群跟卓東來的手中,才有了司馬超群被打傷,泄露了秘密的事情。

  有件事其實卓東來還有米亞最開始的是沒有猜錯,司馬超群也沒有認錯,傷他的確實是個女人,還是一個漂亮的女人,那個女人就是逍遙侯的情人小公子。

  只不過事情太過撲朔迷離,又被人故意引到了別的地方,倒是讓真相被隱藏起來了。

  不過司馬超群的經歷太過慘烈,慘烈到哥舒天這個惜命的人竟然不敢貿然的衝進那座宮殿去尋找寶藏。

  可是現在他有了幾個絕好的探路的先鋒,沈浪、連城璧,還有那對詭異的夫妻,再加上一個狡詐如狐的王雲夢的兒子,這麼多的人,想必應該能夠將那宮殿的虛實給探聽出來吧?

  每年都在軍事上耗費大筆銀兩的哥舒天真的是太渴望將這筆財富納入懷中了,以至於貪婪的他都忍不住帶著自己的情人一起來到了這裡,急不可待的想要看看那些寶藏。


第1318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要知道,他在這批寶藏上已經花費了太多的時間,也死了太多的手下,卻依然毫無進展,耐心已然到達了最低點,再也沒有辦法忍下去了!

  而最妙的是,半天前他剛剛得到一個消息,那些急風騎士所中的術已經被破解,快活王被證實死亡!殺死他的人是一對年輕的男女,男的被快活王打成了重傷。

  這豈不是跟眼前的這幾個人很像?

  他雙眼如鷹隼一般的緊緊盯著前面策馬狂奔的人,其中一個正用手帕捂著嘴巴不讓鮮血吐出來。還有之前他們使用的霹靂雷火彈……哥舒天面具的,合該這批寶藏歸他所有!

  雙方一個逃一個追,速度快的要命,一群人很快就狂奔到了那片寶藏所在的山脈。

  到了這裡,因為山地之間的地勢,雙方之間的速度都已經慢了下來。這崎嶇的山路本就不是普通的人會來的地方,到了後來,越往裡走越是難走,就在眾人都想要放棄馬匹的時候,突然出現了一座山谷。

  米亞毫不猶豫的衝了進去,緊跟著是白飛飛,沈浪跟連城璧猶豫了一下也跟著衝了進去。

  至於被沈浪綁在身上的蕭十一郎跟坐在連城璧身後的王憐花則是完全沒有選擇的權力,被迫跟著一起闖進了山谷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一群輕甲士兵在後面狂追,他們還能跑到哪裡去?

  既然這位張兄別的地方不跑,偏偏跑到這裡,那就說明衝進去還有一片生機,若是不跟著一起進,就只有面對後面的追兵了。

  只是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這座山谷中竟有著如此奇特的景色。

  明明已經是冬日,可是這山谷中卻溫暖如春不說,甚至還有大片的的桃花紛紛飄落,簡直宛如人間仙境!

  但正是這種宛如仙境一般的景色卻讓人毛骨悚然。

  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過年了,這時節正是大雪紛飛的時候,怎麼可能會出現這種溫暖如春桃花盛開的地方?

  便是距離這裡跑馬一刻鐘路程的鎮子上,也是隆冬一片,蓋滿了皚皚白雪。兩廂襯托之下,竟然顯得這裡的情況詭異無比,讓人連心裡面都在發寒。

  更讓他們吃驚的是,山谷中央有一片占地面積巨大的建築,竟仿佛是一個縮小的宮殿般的矗立在那裡。

  可這裡本來就是塞外之地,怎麼會有這種中原風格的建築?

  最重要的是,這片山谷中除了隨風飄落的桃花之外,就沒有任何其他的聲息了。不管是鳥叫還是蟲鳴,統統沒有,一片寂靜!

  這種詭異的情況,讓沈浪跟連城璧他們感覺更冷了,竟然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但後有追兵,他們還是只能繼續往裡面衝。就像是絲毫沒有停下腳步的米亞一樣。

  同樣,他們身後的追兵也在往裡面衝。可是這些人就沒有那麼幸運了,因為其中的一些摘下了蒙在口鼻之間的布之後,竟然抽搐了幾下就從馬上跌下來,七竅流血而死了。

  「不要管他們,只要不摘掉口鼻間的布就不會有事,衝進去!」小公子騎在馬上冷聲說。

  她之前已經告誡了這群人,要他們做好防護措施,萬萬不能拿下口鼻間的布巾,現在這種結果也是咎由自取!

  只是之前衝進去的那幾個人為什麼沒有做任何防護措施卻沒出事?

  小公子皺著眉頭,想起來之前得到的消息,急風騎士們中了一種奇怪的毒……也許這就是之前那對殺死了快活王的男女的手段?

  想通了這件事,她拉著馬韁繩小心的跟上了上去,哥舒天默不作聲的跟在了她的身後。

  他雖然想要那批寶藏,可卻不是一個不惜命的人。

  寶藏還可以慢慢尋找,可是命沒了,他還怎麼找寶藏?

  倒是前面的那幾個人,果然不愧是能夠殺死快活王的人,竟然能夠如此輕易的衝進去,不受這可怕的桃花瘴氣的影響。哥舒天此時倒是慶幸自己從來沒有小看對方,准備的足足的,才沒像快活王一樣成為了一堆血泥!

  他嘴上銜著一抹笑容,可是這抹笑容很快就凝固了。

  前面跑著的幾個小賊還在依然策馬前行。可是後面跟著他們的自己的士兵卻一個接一個的倒了下去,口吐白沫、兩眼大睜,蹬了幾下腿就徹底的斷了氣。

  「怎麼會?」哥舒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這些人明明將口鼻給罩的緊緊的,為什麼還會中毒?

  他自然是來過這裡的,甚至還驅使了很多人進入這裡試探裡面到底有多麼可怕,這次是做足了准備才帶著人一起衝進了這裡。這些士兵口鼻上的布巾上甚至還塗了解毒的藥物,就是為了防止這些入口處的毒。

  可是現在這些人竟然一個一個的死掉了?

  哥舒天動搖了。

  他本就是惜命的人,即便是武功高強,也不會輕易去做自己沒有把握的事情,現在看到自己的手下一個接一個的死,本來對寶藏的那些火熱的心思也慢慢的冷了下來。

  眼看著他距離一統武林只有一步之遙,又何必冒險呢?

  小公子見他猶豫了,便也勒停了馬在他的身邊。

  不管哥舒天做什麼,她都會陪著他的。

  只是那些人是怎麼做到闖進了山谷深處卻依然毫發無損的?

  這個問題王憐花也想要知道。

  他坐在連城璧身後,又不像是蕭十一郎那樣被綁在沈浪的身上無法動彈,已經將後面發生的事情看的清清楚楚,也就了解了傷了他的人到底有多麼的可怕。

  光是想想自己也會像是這些人一樣死的奇慘無比,他渾身發麻!

  王憐花又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他是武林中著名的魔女王雲夢的兒子,自然見過他的母親是怎麼折磨人,又是怎麼用可怕的毒藥來摧殘人的身心的。若是真的要找一個在這方面見多識廣的人,恐怕還真沒有幾個人比得上他。

  但那終歸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情。

  那時候的王憐花可以看著這群人受罪而心無波瀾,是因為他自己很清楚一件事,這些罪是輪不到他來受的。甚至只要他想,還可以隨意處置那些跟自己作對的人,他的手中握著這些人的生殺大權,想怎麼對待他們就怎麼對待他們。便是母親的侍女,他也是可以想殺就殺,不會遭受到任何懲罰。

  可是現在他不再是一個掌控別人生死的人,而是成為了被掌控生死的那一個,這種強大的落差感就突然讓他感受到了恐懼。

  如果之前那個傷了他的男人沒有強行給他塞下藥丸子的話,現在他是不是就跟那些倒地死去的人一樣了?

  王憐花的眼睛對上了一雙冷酷的眼睛,悚然而驚,很快被連城璧帶著什麼都看不見了。

  「我們好像暫時逃離了那些追兵?」沈浪跑了一段之後回頭去看,身後已經沒有了那些騎著馬的士兵。

  他自然是知道入口的那些桃花瘴氣的,只是沒有想到它們的威力會這麼大,竟然能夠阻攔那些人。

  「不是我們逃離了,是他們都死了。」王憐花冷漠的說,突然發出一聲譏笑,「你難道沒有發現一件事,這山谷中的毒不僅僅是谷口的桃花瘴氣,還有一種更加神秘的毒來捕獲那些沒有死在谷口的人?」

  這本來就是一個大型的誘捕陷阱,專門針對那些想要闖進來的人的!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他看著站在那裡的米亞,眼中全是猜疑。

  當時出現了追兵的時候,這個人就目的明確的帶著大家往這裡衝,真的很難讓人不對他的目產生什麼想法。

  他此時心中甚至已經腦補出來了對面的人幾十種身份,猜測出了一個又一個的陰謀,想要揭穿這個人的真面目!

  沈浪跟蕭十一郎沒有說話,也好奇的看向了米亞跟白飛飛。

  他們兩個倒不是對她有什麼懷疑,只是也確實是好奇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竟然能夠坑死了那些追擊他們的士兵?

  而連城璧,則是想起來了一件事,看著米亞跟白飛飛的眼神不確定了起來,「殷明光是你什麼人?」他開口問道。

  「?」米亞跟白飛飛同時愣住了,誰?

  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百曉生的雜記中沒這個人啊!

  可是他們此時的態度卻讓連城璧愈發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原來你們不是大乾王朝的探子,而是赫連氏的後代。」他淡定的說著一樁秘聞,驚的沈浪跟蕭十一郎還有王憐花都睜大了眼睛,「大乾王朝立國不久尚未根基穩固之時,曾經有人闖入宮中刺殺皇帝。當時半個皇宮的人都死在了他的手中。有的是中了毒,有的是被他的刀刺死的。若不是皇帝當時身邊有武林眾多高手在的話,恐怕也死在了石磯的手中。」

  連城璧說的很慢,可是脈絡卻很清晰,「但即便如此,石磯還是殺了很多的人,從皇宮中逃了出去。後來皇帝震怒,四處搜尋這個叫做石磯的刺客。可是卻沒有人知道,這個石磯本不叫石磯,他叫殷明光,是赫連王朝最後一個皇帝的女兒長宇公主赫連瀟瀟跟大將軍殷正初的兒子。」

  他看著米亞跟白飛飛,「你說,一個同樣擅使毒又把刀用的這麼好還有一個姓殷的妻子的人有多大的可能性跟殷明光有關系?」

  特別還是在朝廷有傳聞要收回塞外各部的時候,這對夫妻又突然從草原來到了快活城,這難道不是一件很值得懷疑的事情嗎?

  無垢山莊不同於很多的武林勢力,本身就是當地的豪族,連城璧的母親又出身官宦世家,對朝廷的了解根本就不是普通江湖人可比的。所以連城璧才會知道這麼多的秘聞,包括那位江湖人完全不知道其真實性身份的刀客石磯。

  此時遇到了詭異事詭異人的他,自然就懷疑起來了這兩人的目的。

  米亞:「……」

  白飛飛:「……」

  兩個人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誰能想到連城璧這麼能鑽牛角尖,非要給她們安一個身份?還前朝公主跟將軍的後代,這人的腦子裡面怎麼一天到晚的全都是陰謀詭計?難道她們兩個看起來像是想要為已經死了幾十年的大雍王朝復辟嗎?

  「不過這些事情不重要,我只想要知道,我們應該怎麼離開這裡。」然而連城璧在說完了這段密辛之後,竟然並不打算追尋真相。

  他沒有那麼高尚的節操,還想著將大雍王朝的後人的消息送給朝廷當禮物既然不是在朝為官,就勿要去摻和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才能保持住無垢山莊超然的地位。

  現在他只想要知道一件事,該怎麼安全的回到中原?

  如果可能的話,最好再搞清楚外面的那群人的目的,也好讓他想出對策,將這些人給斬草除根!

  米亞再一次的沉默了,她發現有時候跟連城璧這樣心思慎密的人交流真的是有點兒困難。因為信息的不對等,真的很容易出現一方根本就不明白另外一方到底都腦補了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的情況。

  就比如說現在,她該怎麼跟對方解釋她只是隨手抽了一只裝著適齡面具的袋子,裡面恰好就是殷素素呢?就像是之前她想著要抽中一個男人的面具,就抽出來了裴延慶,抽女人的面具,則是抽出了貝錦儀?

  結果可倒好,現在完全被人給誤會了,還是那種有嘴說不清楚的誤會!

  倒是蕭十一郎,聽著連城璧的話,終於意識到了一件事,「難道這裡就是昔日大雍王朝的藏寶之地?」

  他是大盜,自然對各種寶物十分感興趣。

  若是能夠不去得罪那些權貴就能得到寶物的話,誰又願意每日裡殫精竭慮的想著要怎麼去盜寶?

  大雍王朝這份寶藏,他一直都知道它的存在,也知道它就藏在草原上。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卻從來沒有人能夠真的找到這份寶藏!

  他之前一直以為這也許就是一個傳說。只不過是個幌子而已,真正的寶藏恐怕已經被人拿走運到了別的地方;或者本身就是一個謊言,根本就不存在。不然為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了都沒有人找到?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這不是一個幌子,也不是一個謊言。之所以沒有人找到這份寶藏的原因很簡單,那些找到這裡的人都已經死了!

  看著遍地的白骨,即便是蕭十一郎這種見慣了生死的人也不禁有點兒渾身發毛,這麼多的白骨,這裡到底是死去了多少人?

  同時,失血過多的他也後知後覺的想起來了一件事,「你給我們之前吃的那個藥丸子是辟毒丹?」

  不然沒有道理那些追擊他們的人死了,他們幾個卻依然安然無恙。

  沈浪低頭去看了看之前被他收著的裝著解毒丹的藥瓶,不禁苦笑了起來,這趟草原之行,可真是一趟驚奇之旅……

  「算是吧,我剛開始的時候是想要給那些人下毒的,怕你們中了毒。」米亞嘆了一口,「可是我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有防備,下毒這一招沒有什麼用。」

  當時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一年空曠開闊的平地,還吹著狂風,跟這座山谷半密封的的情況完全不同。那些人要是沒有罩住了口鼻的話,還能放倒幾個。可是他們的防備措施做的那麼好,下毒根本就沒有什麼用好嗎?

  至於這山谷中的毒,之前卓東來跟司馬超群的經驗已經告訴了她應該怎麼做,這才是她會把那些人引到這裡的原因。

  谷口的桃花瘴氣弄不死他們,那就把這些人給引到能弄死他們的地方!

  米亞想起來了卓東來說過的話,那份寶藏的所在地會讓一個人看到心中最恐懼的事情,司馬超群要不是被他給打暈了,恐怕最後的結果不是橫刀自刎就是心智盡喪而亡。

  這豈不是一個極好的殺人利器?

  「現在雖然死了很多的人,可是能夠在草原上調動這樣龐大的力量的人,我想他應該會很謹慎的讓自己不要陷入到未知的險境當中去,此時大概還沒有死吧?」可惜,她並不認為這是一次簡單的圍堵。

  在草原上,無利可圖的事情是沒有人回去做的。

  這裡冬季環境惡劣,想要運送貨物或者是做別的買賣都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跟精力,說不得運氣不好還要遭受各種災難,連自己都會搭上,誰會閑著沒事去調動幾個百個人給你找麻煩?

  那些人必定有所圖謀,可是到底圖謀的東西是什麼就沒有人知道了。

  「那個神秘的人會不會就是逍遙侯?」沈浪看著遠方,那裡已經被一團粉紅色的迷霧所籠罩,看都看不清楚裡面的人了。

  「反正不會是快活王。」連城璧冷漠的說。

  快活王崛起的太快,所謂的力量最出名的就是急風三十六騎,而且快活城就在玉門關的眼皮子底下。就算是為了避免朝廷把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他也不會搞出來這麼多的士兵的。

  而且快活王現在生死未蔔,平日裡的行為又高調無比,跟今天追擊他們的人的行事風格完全就是兩路。關外就那麼幾個大勢力,而距離他們最近的,只有快活王跟逍遙侯。若不是快活王,那就應該是逍遙侯,可是他為什麼要圍堵他們呢?

  除非他有不得不圍堵他們的理由。

  「城主府!」沈浪跟連城璧互相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的說。

  若是那天晚上在城主府的傷了蕭十一郎的人是逍遙侯的話,所有的一切就都說的通了。

  「你說,柴玉關會不會已經死了?」連城璧想到了這個可能之後,有點兒發愣。

  莫非那個害死了他父親的惡徒真的已經死去了嗎?不然逍遙侯怎麼會跑到快活城來?恐怕他此番前來的目的就是為了接收快活城吧?

  「我倒是希望他已經死了。」沈浪嘆了口氣,一臉的苦笑。

  他又不是那等偏執的人,講究什麼報仇一定要親手報才行。若是柴玉關真的死了,也算是給他省了一個極大的麻煩,不用他再每日裡去思前想後的考慮著要怎麼弄死這個武功比自己不知道高了多少的仇人了。

  蕭十一郎跟他的想法差不多,對上這樣可怕的敵人委實是一件十分糟糕的事情。

  王憐花也想要柴玉關死。

  雖然說他娘一直告訴他柴玉關就是他的父親。可是王憐花自己卻是對這個父親沒有什麼感覺的因為他自己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王雲夢是自己的母親。而對於一個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自己親爹的人,還指望他有什麼好的印像嗎?尤其是這個人還差點兒弄死了他們母子,那真的是如果柴玉關現在失去了武功站在他的面前,王憐花能夠撲上去一口咬斷他的喉嚨!

  多麼奇妙的一件事,在場的人竟然沒有一個人是想要柴玉關活著的……

  「若是那個人是逍遙侯才是一件糟糕的事情。」白飛飛的臉上仿佛籠罩著一層寒霜,心情實在是惡劣的很。

  她此時竟然不知道谷口的那個人若是逍遙侯的話,到底是衝著她跟米亞來的,還是衝著這裡的寶藏來的了!

  但無論是哪一種,都足夠讓她對逍遙侯的殺心再升上幾個級別,恨不得把對方給大卸八塊。

  可是這個逍遙侯此時說不得就在谷口,卻是讓他們煩惱的緊了。

  米亞默不作聲的從自己腰間的皮袋子裡面掏出了一只單筒的千裡鏡。

  大乾王朝立國之後,民間科技速度簡直就像是被點了加速鍵一樣,瘋狂的朝著前方一路狂奔了起來。那些諸如玻璃、水銀鏡子、香皂之類的方便生活的東西就不用說了,在軍事上面也是獨樹一幟。不但有著各種大炮,竟然連望遠鏡這種東西都被搞了出來。只不過跟未來的那些雙筒望遠鏡不同,這裡的千裡鏡是單筒的。

  但這並不妨礙它的使用,閉上一只眼睛不照樣看?還能節省成本了不是!

  此時她就用這只千裡鏡看著遠處的方向,一排黑黝黝的身影就映入了她的眼簾。

  「看樣子,人還沒有死絕。」她把千裡鏡遞給了白飛飛,心情更郁悶了。

  「奇怪。」白飛飛看著遠處的身影,微微皺起了眉頭。

  「哪裡奇怪?」王憐花從地上跳了起來,伸手去抓那只千裡鏡。

  他現在真的好想要回到自己的家,洗個痛快的熱水澡,竟然急不可耐了起來。

  「我想我找到了傷了蕭十一郎的人。」白飛飛看了他一眼,居然真的把千裡鏡遞給了王憐花。


第1319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你覺不覺得那個臉上戴著面具的人有些古怪?」白飛飛輕聲的說。

  拿著千裡鏡的王憐花聽了她的話,皺起了眉頭,愈發仔細的觀察起來了那個穿著鎧甲的人,可是卻怎麼也找不到古怪的地方。

  「到底哪裡古怪?」他小聲嘀咕著,手中的千裡鏡也被連城璧輕輕一拈給拿走了。

  「是有些古怪。」連城璧看了一會兒,把千裡鏡遞給了沈浪。

  「應該就是他。」沈浪湊到眼前觀察了谷口的兩個人,輕輕點了點頭,確認了白飛飛的猜測。

  「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麼?」王憐花看著幾個人這麼神神秘秘的,簡直想要跳腳。

  他自來喜歡折騰人吊人胃口,沒想到今日卻被別人給吊胃口折騰了起來,心中惱怒至極!

  「你看他騎著的馬是不是跟旁人不同?」沈浪將手上的千裡鏡遞回給王憐花,示意他看重點。

  「不就是大宛馬跟川馬的區別?」王憐花脫口而出,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奇怪的。

  馬匹這種東西,有的人喜歡大宛馬,自然就有人喜歡大宛馬跟川馬,有什麼問題?

  「沒有什麼問題,只不過騎在川馬上的人跟騎在大宛馬上的人看上去比例差不多,你也不知道蕭兄是怎麼受傷的,才會沒有發現那人其實是一個侏儒。」連城璧冷冷的說。

  拜千裡鏡所賜,他看的很清楚,那樣的一雙狡猾冷酷又殘忍的眼睛絕對不會是一個少年會擁有的,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這個騎在川馬上看上去跟前面騎在大宛馬上的人比例差不多的人是個侏儒!

  「誰能想到名滿天下的逍遙侯居然會是個侏儒?」沈浪苦笑,「怪不得蕭兄沒有看到他。」

  縱然之前聽米亞推測出了刺傷了蕭十一郎的人是個少年或者是侏儒,可幾個人終究還是半信半疑,一個侏儒,武功怎麼可能練到這種程度?而能夠練到這種水平的侏儒又怎麼會是默默無名?

  可是現在他們知道了,不是侏儒默默無聞。相反,這個侏儒反而天下聞名,只不過武林中從來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竟然不知道他居然是一個侏儒。

  在場的人無一不是聰明人,自然都已經想通了一件事,在這草原上能夠有能力調動這麼多士兵的人綜合各方面的條件,最大的可能就是逍遙侯。

  而現在,他們竟然撞破了這個武林中最大的秘密!

  「他旁邊的那個人是個女人。」米亞悠悠的補充了一句。

  讓還沒有從逍遙侯是個侏儒的事情中回過神來的幾個人又震驚了一次。

  「你怎麼知道那是個女人?」蕭十一郎忍不住重新拿起來了千裡鏡,又看了看逍遙侯身邊的人,對方身穿輕甲,還帶著面甲,怎麼也看不出來是個女人的樣子。

  「若是你多多觀察,就會知道男人跟女人是有區別的。」米亞完全不想要在這件事上面浪費口舌,十分草率的敷衍了過去,「逍遙侯跟他身邊的女人,這有沒有讓你們想到什麼?」

  「你是說她是小公子?」白飛飛很快就想到了之前她們被襲擊的時候那個人供出來的消息。

  「小公子是個女人?」沈浪微微詫異。

  他沒有想到這個在江湖上以心狠手辣聞名的神秘人居然是個女人。傳聞此人擅長易容,手段殘忍,殺人不眨眼,比當年的鐵血人屠的心還要狠毒,誰又能想到她會是個女人?

  「不但是個女人,她還是逍遙侯的情人。」米亞嘆了一口氣。

  出來一趟之後就更是覺得家裡面好了,這江湖上都什麼妖魔鬼怪?逍遙侯跟小公子這對師徒不師徒、夫妻不夫妻的情人干出來惡心事可太多了,極大的刷新了大乾王朝人民道德品質的下限!

  「也就是說若是能夠殺死他們的話,我們以後就沒有麻煩了?」白飛飛一點就通,眼睛亮了起來。

  她們一直想著的就是弄死逍遙侯這個隱藏在背後的敵人,現在機會不就送上門來了?

  「前提是我們能殺死他們。」米亞望天,就她現在這廢柴的體格。要是對方不進來的話,她還真是沒有什麼機會弄死他們。

  「我們這麼多人,有心算無心,總是有辦法的。」沈浪微微一笑,倒是對此事看的很開。

  事情總是會有解決辦法的,倒也不必這麼喪氣。

  「我更好奇的是,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你為什麼會帶我們來這裡?」暫時沒有了危險,王憐花眼珠子一轉,又開始想要搞事情了。

  他固然武功不錯,手段也不少,但是現在處在這麼一個環境,又被一群跟自己敵對的人圍著,想要逃出生天的希望可是太小了,只能想辦法分化眼前的這幾個人。

  可惜,他算盤打得精,在場的幾個人又有誰不是聰明人呢?

  連城璧一直冷冰冰的臉突然之間如春花綻放,露出了極為驚艷,卻又惡意滿滿的笑容,「你難道不關心你那柔弱可憐的老母親嗎?」

  若不是王憐花這個混蛋耽誤了他們的路程的話,恐怕大家現在已經脫離了逍遙侯的勢力範圍,又怎麼會落入這種近乎是絕境的地步?

  至於王雲夢,他相信,這位雲夢仙子在逍遙侯的手中是活不下來的。否則對方也不可能跑到草原上追擊他們。誰會放任這種可怕的人物在自己的老巢中橫行呢?

  尤其是逍遙侯跟小公子這樣的扭曲殘忍之人,他們是絕對不會忍受這種給自己無法控制的事情的!

  連城璧的心情突然好了起來。

  他是無垢山莊的主人,手中渠道眾多,知道的事情也比別人多。王雲夢跟柴玉關之間到那點兒事他不能說是知道的十足。但是兩個人合起伙來制造了回雁峰慘案這件事卻是清楚的很。

  這樣的人,又能對王雲夢跟王憐花有什麼好感?

  他只恨不得這兩個人趕緊去死!

  只不過現在的情況不適合內鬥而已。不然他倒是想要看看這位雲夢仙子的兒子學到了他母親的幾分精髓?

  米亞看看針鋒相對的連城璧跟王憐花,又看了看一直微笑著裝世界和平的沈浪,再看了看默默無言不知道在想什麼的蕭十一郎,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王憐花啊王憐花,你怎麼就這麼倒霉,偏偏要來招惹這麼一群人呢?

  她是很想要把這幾個人給甩到一邊趕緊離開的,可眼看著逍遙侯堵在外面不離開,身邊還有一堆沒死的士兵,這種念頭也只能是想一想了。

  萬一要是他們冒個頭,對方直接把人堵在谷口包餃子怎麼辦?

  固然一路追一路逃的時候這些士兵的弩箭消耗了不少。可是總不能指望著敵人的武器不行就實力也一定下降的厲害。蟻多了還能咬死像呢,人多了,又遇上了逍遙侯跟小公子這兩個變態,米亞覺得就算是用人命填,這兩人也是會鐵了心的弄死他們的!

  所以出路還是在這座宮殿裡面。

  她看向了眼前的建築。

  這片幾乎占滿了整個山谷的建築建造的很是豪華,飛檐琉璃瓦,漢白玉欄杆石階,端的是十分用心。縱然是占地面積比長安跟東都的那些宮殿小了不知道多少倍。可是在精致程度上卻一點兒都不少。

  就是這山谷中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活物讓人心裡面發毛。

  米亞大概能夠猜出來一些這些毒素起作用的原因。其中的一部分,比如說谷口的那些桃花瘴氣,這種毒是靠著基礎的解毒丹跟阻斷毒氣吸入就能避免中毒的;另外一部分,藏在桃花瘴氣背後的毒,則是有很大的可能性是神經性毒素,沾到皮膚就會產生作用,才會讓那些追著他們的人中毒。放到幾百年後,戴著防毒面具還能中毒呢,現在只是在口鼻上捂著布巾又能防住什麼?便是布巾上塗著解毒的藥物也沒有用,不是專攻毒物一道的人,根本就想不到這種連環的毒中之毒!

  卓東來跟司馬超群是運氣好,米亞縱然是在折騰這位結義兄長的時候手段有點兒坑。可是在送卓東來的東西上面卻從來都不會偷工減料。特別是酒跟各種解毒丹跟治療內外傷的藥丸子,絕對是下足了料皇宮大內都沒辦法提供的那種。

  所以這兩個人才能躲過一劫,而不是死在了谷口。

  可即便如此,他們依然在宮殿當中中了招,差點兒沒回來。

  「我想要進去這裡探一探,你們呢?」她征求了一下大家的意見。

  總歸是她把人帶到這裡來的,不能就這麼把他們丟在一邊不管。不過若是人家不想要跟她一路,那她也不勉強,大路朝天各走半邊便罷。

  「大家一起來的,自然也要一起走出去。」沈浪永遠都是一副心大的樣子,都沒有遲疑,就直接接口。

  現在能夠擋住逍遙侯他們不進來找麻煩已經不錯了。但是想要離開這裡卻還是需要一點兒運氣,顯然待在這裡是沒有什麼用的。而且若是給逍遙侯找到方法解決了谷口的毒,那他們的麻煩更大!

  那還不如嘗試著再深入一點兒,也許能夠找到另外一條出路呢?

  這裡畢竟是大雍王朝的祖地,又有這麼一座奇怪的宮殿,誰知道還有多少秘密等著他們?

  只能說,聰明人就是想的多,便是沈浪這樣的人,也因為連城璧之前說的話而產生了疑竇。

  「那把這些吃了吧,吃一半抹一半在鼻子個人,嘆了一口氣,看來這個包袱是甩不掉了。」

  「這又是什麼?」最先冒頭的總是王憐花,他皺著眉頭看著手心裡面的藥丸子,不明白為什麼還要繼續吃,「之前不是已經吃了?」

  他現在還記得那藥丸子被強行塞進喉嚨裡面的痛苦呢!

  「之前吃的不夠用。」米亞認真臉。

  雖然按照卓東來跟司馬超群的經驗來看,他們吃的藥丸子已經是加了分量了的,問題應該不是很大,只要自制力跟意志力強大,就能挺過去。但萬一呢?她覺得還是保險點兒比較好,反正也吃不死人,多吃點兒吧

  「這味道……」一天之內已經吃了很多藥的蕭十一郎本來就感覺嘴巴都是苦的,現在吃了這藥之後都不是苦了,而是直接舌頭都快要廢掉了,這藥又苦又澀又腥氣又辣,就是他的人生吧?

  「良藥苦口,這藥的效果比之前你們吃的那個還要好,就是味道有點兒難吃,習慣了就好。」米亞輕描淡寫的說,就好像這藥的味道真的不值得一提。

  沈浪跟連城璧默不作聲,強行咽下了那顆難吃的讓人幾天都吃不下去飯的藥丸子,只覺得這位張兄制藥的水平十分奇特。要麼就是天一冷就散發梅花香的味道,要麼就是吃進嘴裡像是體驗了一次苦難人生。

  莫非這是他的愛好?

  王憐花鐵青著臉不說話。

  他的一生中還從未遇到如此糟心的事情。若是在家中的話,此時已經有溫柔小意的婢女給他端上來了蜜餞糖水了。可是此時不但這些都是奢望,他還被連城璧給刺激的心中忐忑,生怕王雲夢真的被逍遙侯給殺掉了,整個人都糾結的要命。

  至於白飛飛,她雖然也要吃苦藥丸子。可是米亞卻從之前從車廂裡面拿下的那個包裹裡面翻出了一只小瓷瓶,倒出來了一顆像是糖豆一樣的綠藥丸子遞給她跟那可怕的藥丸子一起吃了下去。

  在場的幾個男人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她面色絲毫不變的吃完了藥,眼神也詭異了起來。

  行吧,女孩子家嬌弱,自然是要好的對待,這位張兄自己也沒有吃那光是聞就很香的糖豆,無所謂了。

  米亞懶得去管這幾個人想什麼,什麼女兒家嬌弱的,純屬就是腦補!

  她給白飛飛的這個藥丸子純粹是因為她之前在地宮裡面待了太久的時間,身體便是調理了許久,也依然寒氣積淤。這樣的體格平時在陽光下生活自然不會有什麼問題。但是一旦到了不見陽光的地方,總是會受到點兒影響的。更何況白飛飛練的幽靈門的功夫,本來就是走的陰寒路子。萬一他們要是在裡面待得時間太久了,傷害就更大了,還是提前預防著點兒的好。

  剩下的,她將自己帶下來的那個小包裹解開,撕成幾片,把帶著的藥丸子跟充飢的某個改頭換面版面餅分好包了起來,遞給了幾個人。

  「也能撐上一段時間。」她指了指那個在包裹裡面也十分顯眼的掰開的饃一樣的東西說,「這是我秘制的干糧,吃一小塊就能頂上一天,別吃多了。」

  萬萬沒想到,她這個最討厭麻煩跟責任的人現在居然要背上這麼一堆的責任,真是世事無常!

  「進去之後要小心,別碰任何東西,容易被裡面的機關給誤傷。」白飛飛也提醒了一句。

  她還記得當初卓東來是怎麼中的毒。萬一要是這幾個人出了事,她妹妹還要費心費力的去救他們,不是要累死?

  當下,准備好了的幾個人慢慢的走進了這座看著十分詭異的宮殿。

  「奇怪,你們有沒有覺得這裡很冷?」走了一會兒之後,蕭十一郎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皺著眉頭說。

  這本來是不應該發生的事情,可是卻偏偏真的發生了,怎麼能讓他不感到奇怪?

  「也許是因為你流了太多的血,現在這宮殿中又見不到太陽的原因。」連城璧略一沉吟,給出了一個答案。他自己倒是沒有察覺出來冷,也許是因為這個?

  「會是這樣嗎?」蕭十一郎揚了揚眉毛。總感覺事情好像不是那麼簡單。

  就像是這座宮殿一樣,這裡的陳設處處精致奢華,便是真正的王宮也不過如此了。可是就是這種精致奢華卻讓人覺得心裡面毛毛的。真要是讓他說,這裡只是外表像宮殿而已,內裡面其實根本就是一座墓!一座擺在地上的墓!

  只是這種聽起來就很詭異的話還是不要說出來了,容易讓本來就低迷的士氣更加低迷。

  幾個人繼續向前走,等到走到應該是大殿的位置的時候,突然感覺暈眩了一下。

  沈浪眼神恍惚了一下,似乎是又回到了那個得知了父親自盡身亡的夜晚,他自己也復仇失敗死去,任由柴玉關這個奸賊繼續肆意妄為。

  而連城璧,他好像看到了許多年後的自己,已經從當初那個喪父的少年變成了武林第一人,擁有強大的勢力跟武力,沒有人敢反抗自己,都乖乖的俯首聽命。可是這個武林第一人是有代價的,人人都在提防著他,想要他死!最終他們也成功了,他失去了尊嚴失去了自己擁有的一切,悲慘的死去。曾經輝煌的無垢山莊也變成了一堆瓦礫灰燼,徹底的從這世間除名。

  蕭十一郎看到的又跟他們不同,他發現自己成了一具不能說話不能動彈的活屍,眼睜睜的看著周圍的人在自己的身邊來來往往,說話談笑,可是偏偏他連話都不能說。更要命的是,這些在他身邊的人竟然仿佛看不到他一樣!

  王憐花身體抖得像是個篩子,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看著前方,似乎是看到了可怕的東西。但他眼前根本就空無一物,什麼都沒有,又怎麼會讓他害怕?

  「哼!」就在幾個人陷入了一種似幻非幻的情況當中,一聲巨大的冷哼在他們的腦子中響起,竟然生生的震散了那些畫面,將他們從幻境中撈了出來。

  「出了什麼事?」連城璧醒過來之後,只覺得自己的手疼的很,一看才發現整只手都已經紅腫破皮,左手的無名指跟小指甚至還軟軟的垂了下來,明顯是指骨斷掉了。

  「你們中毒了。」米亞輕描淡寫的說。

  「什麼?」王憐花大驚,怎麼就中毒了?隨即想起來剛剛在腦子裡面看到的東西,只覺得嘴巴疼的很,一摸,才發現嘴唇已經被他自己給咬破,滿嘴都是一股子的血腥氣。

  沈浪摸了摸自己的腮幫子,沒說話。

  他咬碎了自己的一顆牙。

  受到影響最小的反而是蕭一十郎,他因為受傷嚴重,行動力大減,只是有些擦傷碰傷。

  「剛剛的人是你?」他看著握著白飛飛手的米亞,眼神探究的問。

  明明剛開始進來的時候,這對夫妻並沒有這樣牽著手,怎麼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就變成這樣了?

  而且這位殷素素殷夫人的眼神是不是比進來的時候黯淡了一些?

  「是我。」米亞點點頭,「這毒只要扛過去了,之後的問題不大,你們不用太擔心。」她淡淡的說。

  這裡確實是某種物質的存在能夠勾起人心底的恐懼之情。但是只要意志力足夠,倒也不是很難度過去。

  就是不知道這是這座宮殿的主人種植的守墓植物,還是安放在這建造宮殿的材料裡面的毒……藥了。

  好在之前他們吃了抗毒的藥丸子,倒也不會讓這種毒素在身體裡面積累太多,等到出去了之後吃點兒藥,多喝點兒水排出去了就好。

  倒是這宮殿的主人設置了這種守墓的東西的意圖十分奇怪,到底是想要弄死闖入這裡的人呢,還是想要做別的?

  掃了一眼干干淨淨的宮殿,米亞垂下了眼簾。

  到現在為止,跟她有關系的幾個人都沒有徹底的中毒失去自己的意識,自然也就沒有辦法判斷這裡主人的目的按照常理來說,過去了快要一百年的時間了。難道只有卓東來跟司馬超群還有他們闖入過這裡嗎?

  米亞輕嗤一聲,谷口的那些年代久遠的都快要爛掉了的白骨可不是這麼說的,沒道理這麼多年只有他們幾個真正的來到了這裡,那剩下的那些人的屍體跑到哪裡去了?

  這個建造奇異的宮殿,是真的宮殿,還是只是一個掩蓋真相的障眼法?

  米亞伸出了手,將纏在手腕上的一串珠子解了下來,「前面的路我就不了解了,大家注意一下,我要探路了。」

  卓東來跟司馬超群就走到了這裡,後面的路到底是什麼樣卻沒有辦法給她提供信息了。

  「我來幫你。」沈浪走到了米亞身後,將手掌搭在了她的肩上,內力微吐。

  論起醫術跟毒術,他不敢說自己十分精通。但好歹也算是粗通,所以才能判斷出來米亞給的藥丸子能吃不能吃。現在自然也能看出來她受了嚴重的內傷。若是過度的耗費內力,恐怕還要傷上加傷。

  連城璧沒說話,只是默默的站在了王憐花身邊。


第1320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王憐花,王憐花氣的要死,這都什麼時候了,他是那種不顧大局的人嗎?

  可是看著連城璧冷冰冰的眼神,他也只能把這股氣給咽下去。

  他被這個叫張翠山的男人給刺傷了之後,連城璧可是毫不客氣的把他身上能搜走的東西都搜走了,沒有給他留下半點兒防身的用品。這讓本來就打不過一群人的他還怎麼發泄怒氣?

  怕是還沒有等到他的怒氣發泄出來,就被這群人的怒氣給發泄死了!

  王憐花氣的想要咬牙,可是一咬牙嘴唇上的傷口又開始流血,也更疼了。然後他就更生氣了。

  可惜他就算是再怎麼生氣也無人在意。

  在場的幾個人,誰還跟他沒有點兒私人恩怨啊?

  就算是知道當年的事情發生的時候他年紀小,根本就沒有辦法摻和進去,大伙兒也沒辦法對這個始作俑者之一的兒子有什麼好感,能無視他就算是不錯了。更不用說這次還被他給間接的坑了一把,誰能對他有好臉色?

  沒直接弄死了還是因為不想要給逍遙侯減負!

  王憐花這邊氣的快要內傷,米亞那邊已經將佛珠摘了一顆下來,彈向了大殿中的一塊青石板。

  之前一路行來還有卓東來的經驗幫忙他們避開危險,到了這裡,就沒有人能夠再幫忙了,也只能自己一點一點的嘗試。

  只不過大概是來的時候好運氣都用完了,還沒有等到米亞的那顆佛珠落地,就聽到外面一聲巨響,隨後大殿頂被一顆炮彈給轟了個大洞,原本彈向青石板的佛珠還沒有等到落地就被飛快的砸向了地面的炮彈給衝的彈向了另外的方向。

  同時他們所在之地也突然陷空,一群人正好站在陷空中央,連躲都躲不及的掉了下去。

  「噗」幾息之後,幾個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好痛」王憐花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這麼疼過,便是米亞戳穿了他肩膀的那一刀都沒有怎麼疼,此時只感覺渾身的骨頭都像是要碎掉了一樣!

  其他的幾個人也同樣不好過,一個個臉色發青,疼的感覺自己的身體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任誰從這麼高的地方突然摔下來,還沒有個著力點,此時恐怕都會感覺子快要斷氣的。尤其是幾個人之前還經歷了一場時間不算是短的追逐戰,感覺就更加的疼了,現在人都沒有力氣從地上爬起來。

  唯一受傷比較輕的是米亞。

  之前沈浪就站在她的身後,陷空發生的一瞬間,他反射性的撐住了她,結果就是兩個人掉下來的時候成了米亞的肉墊,倒是讓她沒有傷上加傷,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她運氣好?

  顯然米亞自己是不這麼覺得的,要是真的運氣好,哪還有炮彈這種東西來攪局?這玩意難道不應該是朝廷特有的東西嗎?為什麼會出現在塞外?

  而且她也不是毫發無損,之前受的內傷導致了她現在就是個脆皮。即便是有沈浪給她當肉墊,也依然受到了強烈的衝擊,現在連爬都爬不起來了。

  一時之間,她心中惱怒之極,打定了主意,要是能夠出去,一定要去逍遙侯的地盤把他的老巢給砸成破爛!不就是朝廷專用的火炮?給她等著,她回去就去拉一批過來,保證原汁原味正統大乾火炮!

  給她當肉墊的沈浪現在也不太好,因為他不僅僅是受了內傷,還發現自己好像知道了一個不該知道的秘密?

  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決定當什麼都不知道吧。

  等到幾個人終於稍微緩過來了一點兒,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已經快要一炷香之後了。

  「噌」火光亮起,連城璧吐掉火折子的蓋子,一臉的怒氣蓄勢待發,有種想要砸爛逍遙侯腦袋的衝動。

  他原本只斷了兩根手指,可是現在卻整條手臂都斷掉了,誰能理解他此時的心情?

  蕭十一郎理解。

  掉下來之前他就受了重傷,掉下來之後,他感覺自己也許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從站起來了。不但手臂斷掉了,就連腿都斷掉了,這是老天爺都在懲罰他之前盜走了太多人的財富嗎?

  剩下的王憐花跟白飛飛沒受什麼外傷,都集中在內傷了,爬起來之後吐了幾口血,感覺還沒有到死的份上,也沒什麼力氣說話了。

  這個時候,只是抬一抬手指都覺得累的要命,更不用說是說話動腦子了,只恨不得直接爬到床上睡死過去,還折騰什麼折騰?

  一時之間,這地底下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吃藥,吃藥。」米亞吐了一口血,感覺自己壓在胸口的石頭少了一塊,從袖口將之前分好的小包裹拿了出來,挑出了一顆褐色的藥丸子嚼了兩下,吞到了肚子裡面。

  這時候還是先保命要緊,誰能想到這裡竟然還會有這樣的一處地方?

  若是慢慢的找尋也不是找不出來,但這般突如其來的陷落是真的很坑人啊!

  其他幾個人這個時候也想起來了之前米亞塞給他們的小包裹,紛紛拿出來,找到了那個褐色的藥丸子學著米亞的樣子把褐色的藥丸子嚼了幾下吞了下去。

  這次藥丸子的味道倒是沒有坑人,反倒是清香撲鼻,嚼過之後也是滿齒留香,倒不像是藥了。不過這藥的效果倒是相當不錯,吃下去不久,就有一股暖流在身體裡面流動,就連胸口的淤血都被化去了很多。

  「這是什麼藥?」蕭十一郎忍不住好奇的問。

  之前米亞給他們分藥的時候他只是以為這是普通的療傷藥物,沒想到效果卻這麼好,他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江湖上有一種能這麼快速的療傷補充內力的藥丸子,莫非是他太過孤陋寡聞了嗎?

  「九花玉露丸。」米亞有氣無力的說。

  大多數時候,不管行走江湖還是居家旅行,九花玉露丸就夠用了。所以她平時也備了很多,沒想到現在倒是派上了大用場。

  至於之前給蕭十一郎使用的那種帶著梅花香氣的藥,那東西的藥效更加強烈霸道一些,還是先放著吧,不用這麼小題大做。

  沈浪低頭看了看小包裹裡面的那幾顆藥丸子,再看看用撕開的紙片包好的外傷藥,只覺得想要嘆氣,這次的草原之行,真的是讓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只能說人生的遭遇就是這麼千變萬化,不知何時就會出現意外了。

  也不知道他還有沒有機會去找快活王報仇?

  吃完了藥,沈浪很主動的去幫助連城璧看手臂了。好歹兩人在草原也算是一路扶持過來,現在看到他這個樣子,真的是感同身受,覺得渾身都疼!

  至於米亞,她去給更加倒霉的蕭十一郎接骨頭了。

  匕首無聲無息的在布料上劃過,米亞將用兩把劍鞘固定住的蕭十一郎的腿給用力的纏緊,「先將就著吧,這裡也沒有什麼太好的條件,等出去之後再好好調理。」

  這位蕭兄也是倒霉的緊,草原定是他的災難之地,從開始到現在已經受了多少傷了?

  蕭十一郎:「……」

  他只覺得身累,心也累,事情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了呢?

  可是即便是這樣,他們還是要繼續往前走,總是待在這裡也不是個辦法。

  「這裡看上去要比上面像是人住的地方多了。」他被王憐花攙扶著,環顧了一下周圍的環境,那種違和感竟然少了不少。

  「嗯,上面的宮殿是按照陰人宅的方式布置的,給死人用的,這

  這地上地下兩座宮殿的效果倒像是翻了個過來,給死人住的建在了上面,給活人住的卻在

  大概率的,皇帝的腦回路跟普通人是不一樣的。

  「我從來沒有想過居然有人把整座宮殿都當做倉庫來用。」沈浪走了幾步,推開了一扇半掩著的門,看著裡面那摞在一起,簡直都快要衝破了宮殿頂的箱子,只覺得自己的想像力還是不夠豐滿。

  不但不夠豐滿,還有些貧瘠的過了分,誰能想到一座宮殿竟然會變成了儲藏物品的倉庫?

  本來華麗的布景全都被箱子給堵的嚴嚴實實,看不到後面的景像了!

  「莫非這就是當年大雍王朝的末代皇帝坤盛帝從皇宮中轉移來的財富?」王憐花嘖嘖稱奇,甚至還有心情踹下來幾只箱子摞在一起,站到上面眺望遠方。

  結果就是目所能及之處,全都是一個個摞起來的箱子,真的很難讓人不去猜測這些東西就是大雍王朝赫連氏數百年所積累的下來的寶物。

  「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米亞慢吞吞的說。

  她有種奇怪的感覺,住的地方,而不是像是上面的宮殿,處處機關處處毒,簡直就是一個大型的陷阱!

  「可以打開嗎?」王憐花一副驚訝的樣子,看的米亞手指發癢,十分想要用拳頭跟他的臉龐親密接觸一下。

  「難道不可以嗎?」她假笑著反問,這人什麼毛病?

  「既然你說可以,那自然是可以的。」王憐花這次笑的連沈浪都想要打他了。

  就算是你懷疑人家是赫連氏後代,也別表現這麼明顯行嗎?這也就是碰上了一個好脾氣的,換個脾氣不好的,你這麼當面刺激人,那真是結局堪憂了!

  米亞根本就懶得搭理王憐花這小混蛋,以前沒接觸過還不了解,現在接觸了就知道這人的腦回路跟性格都不在正常人的線線上,也不知道到底是受了母親方面的影響還是父親的基因作祟?

  她只是率先走到了一只被王憐花踢下來的箱子邊上,刀光一閃,就把上面已經生鏽了的鎖頭給斬了下來。

  隨後掀開了箱子,看到了裡面又是一個箱子。

  感情這是在套娃?

  扯了扯嘴角,她掀開了第二個箱子,嗯,有點兒沉。用刀蹭了一下箱子蓋,露出了了一抹金燦燦的顏色。好嘛,這是直接木頭裡面裝著黃金箱!

  好在打開了這只箱子之後,裡面終於不是一整個箱子了,而是一只只用厚厚的雨布包好的盒子,這些雨布上面甚至還被人細心的用針線縫好,避免受到撞擊之後散落,由此可見其用心程度。

  「綁的真嚴實。」白飛飛看著這一層又一層的防護,忍不住好奇起來了這裡面到底是什麼東西,竟然值得這麼珍惜的對待?

  但是打開了之後卻有點兒失望,裡面居然是一個鑲滿了各種寶石的小盒子。那上面的寶石顏色多的,在火光的映照下,眼花繚亂的簡直讓人發暈,總感覺眼睛被什麼奇怪的東西給刺激到了,看什麼都不對勁兒。

  「這是西域的貴族女子的首飾盒?」沈浪看著這華麗的都快要能夠買下一座小鎮的盒子,不是很確定的判斷。

  他去過西域,可是又沒有去那麼遠,看這東西的樣子,有些像西域貴族女子用的,可是又不太像。

  「似乎是更遠一些的拂菻(拜占庭帝國)貴族的風格,家母曾有一個御賜的首飾盒,樣子跟這個很像。」連城璧吊著手臂走了過來,伸手拿起那只首飾盒,只覺得手中一沉,「這裡面似乎有東西?」

  米亞默默的接過來打開,裡面確實是有東西。只不過這次不是雨布,而是用了柔軟的羊皮給包裹住了。

  繼續拆,散開的羊皮中掉落了一顆看起來比庫裡南體積還大鑽石。

  「這是金剛石?」沈浪拈起這顆鑽石,饒有興趣。

  他還記得以前家中就一塊從外邦而來的金剛石。只不過他兒時太過淘氣,看那石頭有趣,就放到了火中想要感受一下女媧練五彩石的樂趣。結果自然不會很好,若不是跑的快,現在大概世界上就沒有沈浪這個人了!

  「應該就是。」米亞點點頭,而且純淨度還不錯。

  限於切割技術的原因,這顆鑽石並沒有展現出自己全部的風采,但是光是這樣就已經很漂亮了。最重要的是,這麼大的鑽石還純淨度這麼好,確實是很不容易。

  至於為什麼這東西會出現在這裡,大概是因為大雍王朝實在是太能打了吧。

  類比一下,就像是曾經的元朝,一路貫穿歐亞,打的鄰居們嗷嗷叫,幾百年過去了還有心理陰影。大雍王朝的武力值也不弱,而且還很好戰。不然也不能讓西域諸國俯首稱臣,一路打通了大路上最長的經商通道。

  這些東西,大概不僅僅有當初從那些打了敗仗的國家裡面搶來的,還有後來的貢品吧?

  看了一眼這個房間的面積,再看看這箱子摞的高度,考慮到坤盛帝那喜好奢侈的習慣,怕不是這裡都是精品中的精品!至於不是頂級精品的那些東西,米亞覺得應該就是擺在上面的宮殿裡面的那些了。

  「來都來了,以後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重新回到這裡,大家不妨帶走一些自己喜歡的東西,也好做個紀念。」她隨手把那顆鑽石丟回到了首飾盒裡說。

  大家都這麼慘了,總要帶點兒東西出去買點兒補品吃,不然的話,豈不是很吃虧?

  「倒是一個好主意。」連城璧看了米亞一眼,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麼竟然真的去拆開箱子找紀念品了。

  王憐花看她的眼神則是有些古怪,不過既然人家赫連家族的後代都發話了,那他自然也不會客氣。縱然王森記生意遍布天下,可是有些東西終究還是不能跟一整個王朝的數百年積累相比較,帶點兒出去也算是自己這一趟悲慘遭遇的見證。

  蕭十一郎看了看自己的腿,嘆口氣,就不跟那幾個人湊熱鬧了,只是在旁邊的箱子裡面撿了幾樣小巧玲瓏的首飾,准備帶出去。不管是出手換得銀兩還是送給風四娘,都很方便。

  至於沈浪,他看著米亞這輕貓淡寫的樣子有點兒好奇,她是真的不在乎這些東西嗎?

  只是他實在是一個善解人意的人,見米亞跟白飛飛說話,也就不打攪她,徑自去尋找可以紀念自己在草原這段驚心動魄經歷的紀念品了。

  「……挑點兒你喜歡的。」米亞跟白飛飛說。

  來都來了,不拿走點兒東西多浪費?按照她的計劃,這裡是要被毀掉的,沒想到竟然真的有這麼多的寶藏。要是現在他們不拿的話,那以後即便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到這些東西了。

  搜羅紀念品並沒有花費太長時間。

  這些人都不是那等沒有見過好東西的,也不缺錢花,紀念品就真的是紀念品。

  「風是從這個方向來的,也從這裡能夠找到出路。」沈浪身上絲毫看不出來拿走了什麼紀念品,指著一個方向說道。

  「英雄所見略同,我們試試看吧。」米亞點頭,率先走向了他指著的方向,氣流是不會騙人的。

  不過走著走著,她就發現不對勁兒了,「你們有沒有覺得冷?」她摸了摸自己的手,感覺一片冰涼。

  「我一直覺得很冷。」蕭十一郎嘆氣。

  他在上面的時候就說自己冷了,可是那時候他真的信了連城璧的說法,覺得是因為自己失血過多才會這麼冷,現在還有別的人感覺冷,突然感覺自己不是一個人在作戰。

  「我們現在的方向是順著大殿往前走……」米亞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掏出來了一只羅盤,可是上面的指針卻亂轉的根本找不到方向,「看來這

  這山谷自然是沒有一座城市那麼大的,可是面積也不小,從谷口走到宮殿就要一刻多鐘,這還是騎著馬而不是步行。到了宮殿裡面,從門口走到大殿,又耗費掉了快要一個時辰,也怪不得宮殿會被轟擊,這麼長的時間足夠逍遙侯折返去拖回來武器了。

  而現在他們還在這宛如迷宮一樣、又比地上的宮殿大了許多的地宮中行走,真的是讓人有種看不到未來的感覺。」

  「似乎是有水流動的聲音。」沈浪突然開口。

  他雖然受了內傷,可是跟一群血更殘的人比較起來,居然已經是這裡面身體狀況最好的一個人,此時他好像聽到了流水的聲音。

  「也許這裡有一道暗河。」米亞推測。

  這座地宮建造的很是巧妙,即便是被封存了這麼久,卻依然沒有腐臭跟空氣不流通的滯澀感,可見是常年有風在流動的。而且有件事大家大概沒有注意到,他們越走,地勢其實是越低的。這就意味著這座宮殿的建造本身就有問題,它並非是一種常規的情況來建造的。

  可是真的走下去,他們才知道這種非常規到底有多嚴重。

  「……原來赫連氏的皇帝們從來都沒有入過土嗎?」蕭十一郎看著眼前的景像,失聲叫道。

  這座宮殿的建設實在是很詭異,他們快要走到了盡頭的時候,看到的竟然不是出口,而是一汪水潭!

  確切的說,是一片湖中的礁石中有一汪水潭。

  跟微微散發著氤氳的疑似是溫泉的湖水不同,這汪水潭竟然一反常理的是口寒潭!

  別問為什麼都散發著氤氳,湖水是溫泉,潭水是冷泉,問就是潭水周圍的幾棵樹上爬滿了冰晶,配合著發紫的葉子,竟然有種格外妖異之感。

  可是比這妖異的感覺更可怕的是,圍著這汪寒潭的周圍竟然擺滿了十幾口的棺材!

  而其中一口棺材是被打開的,裡面的男人看上去栩栩如生,根本就不像是個死人,紅潤的臉孔看上去竟然仿佛還活著一般,簡直驚悚異常,看的人心肝發顫。

  便是這幾個心智堅定的人,看到這種景像也忍不住心中發怵,這些人不會是真的沒有死吧?

  米亞:「……」

  她有種怪怪的感覺,這個世界該不會還有什麼魔幻的生物存在吧?

  「啪嗒!」水滴打在人臉上的聲音響起,卻是那奇怪的紫色的植物上面掉落了一滴汁液,砸在打開著的棺材中的人臉上。

  依然還是一動不動,並沒有半點兒復活的跡像。

  所以這是防腐劑樹?米亞面無表情的看著那棵樹,腦子裡面冒出了一個奇怪的想法。

  然而最奇怪的是棺材裡面的人吧?

  她把目光重新放到了那只被打開了的棺材上。自從卓東來中毒的事情發生之後,她就去翻閱了一下大雍王朝歷史,按照這口棺材的順序,裡面應該是一個已經八十多歲的老頭子,為什麼對方現在竟然臉上一點兒褶子都沒有,反而年輕的像是二十出頭?

悠于 2025-5-31 21:18

第1321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是這個人被掉了包,還是這棵樹有特殊的功用?

  「這是乾元帝?」蕭十一郎看著擺在樹周圍的棺材順序,若有所思。

  按照棺材上面刻著的銘文,越是時間早的皇帝越是靠近中心位置,這個看似年輕的皇帝棺槨就在中心圈上。雖然銘文被擋住了看不到,可是其他的幾個沒有被擋住的棺槨上的銘文卻已經很明顯的展示了這個位置是乾元帝。

  「應該就是他了。」沈浪點點頭,對這樣的一張臉孔也是十分不解,按照歷史記載,乾元帝駕崩的時候都八十多了。可是這裡的人看起來卻只有二十多歲的樣子,真的很不對勁兒。

  「不會錯。」連城璧看了好一會兒那具屍體才慢吞吞的開口,「這個人跟乾元帝的畫像雖然有一些差距。可是他們的耳朵在相同的位置上都有一顆痣。」

  而且都過去了幾百年了,究竟是什麼樣的陰謀會讓人冒著這麼大的風險來把屍體給掉包?

  「就是這個臉有些過於年輕了。」他伸手跟米亞借了千裡鏡,又仔細的觀察了一會兒,「看不到手的位置,不知道那裡是不是也一樣年輕?」

  如果連手都很年輕的話,那就要懷疑這奇特的樹葉上面低落下來的汁液的功用了,這東西莫不是用來返老還童的?

  不過能把死人給返老還童,這未免也有點兒過於神奇了。

  「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王憐花刷的一把甩開了一把新得的扇子,晶瑩剔透的扇骨在水波粼粼的映照下流光溢彩一片,襯托的他整個人都愈發的嬌艷如花了。

  可惜無人在意這位的美貌,現場的人除了想要弄死他的就是想要打他的,再怎麼孔雀翹尾巴也是半點兒用處都沒有。

  倒是他的話,大家還是很贊同的。

  但這宮殿,本來就上下兩層都讓人有點兒毛毛的,遇到了這種活像是陰間的場景之後就更毛了。而且誰能保證這裡就沒有陷阱了?也許這地下的宮殿只是為了最終把人引到這裡才沒有設下陷阱呢?

  「我們還是先試探一下吧。」米亞又拿出來了之前自己戴在手上的那串佛珠她掉下來的時候也沒有把這玩意兒給扔了,依然好好的攥在手中。

  白飛飛看了那佛珠一眼,又看妹妹一眼,默默的把那串佛珠拿過來,將自己手腕上的那串蜜蠟手珠接下來遞給了她。

  這串珊瑚佛珠真的是太不吉利了,還是別用了。

  米亞:「……」

  行吧,反正都是珠子,也沒有差到哪裡去。

  她接過珠子,用一種很巧妙的手法一顆一顆的彈到了遠處的棺槨跟寒潭還有湖水上面。

  而此時的逍遙侯卻是愈發焦躁了,指揮著手下又填充了一發炮彈轟了出去。

  「咚」一道沉悶的聲音砸在眾人耳朵裡面,連米亞丟珠子的手都頓了頓,露出了一個微妙的笑容,這位逍遙侯,是真的很迫不及待啊!

  好在這裡的面積不是特別大,死人的數量也不是非常多,倒是沒有費上太多的功夫就得出了這裡還算是安全的結論。

  「我們上去看看?」米亞問。

  這宮殿到了這裡就算是到了頭了,只能靠著船向著湖水的對面行進,上不上去其實沒有什麼區別。不過萬一要是有人想要繼續留在這裡跟逍遙侯死磕,她也不好不尊重別人的意見。

  「我跟沈兄留在後面好了。」連城璧將那只沒有斷掉的手搭在了王憐花的肩膀上,微微一笑,瞬間光風霽月。

  王憐花:「……」

  有完沒完了?時時刻刻的針對他有意思嗎?

  可是一個斷了手臂的連城璧他要應付還勉強可以,再不濟能逃走。但加上一個沈浪,他嘆了一口氣,這真是不給人活路啊!

  米亞看著他這樣子,再看看同樣笑的懶洋洋的沈浪,有點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祝王憐花好運。但願他別真搞出來什麼么蛾子,不然在這裡大家還不會怎麼樣。一旦出去了那他就真的處境堪憂了。

  不管是沈浪還是連城璧,雖然長著一張正人君子的臉,但哪一個都不是什麼好相與的爛好人。跟這樣的人作對,一個還好,勉勉強強能夠應付過去,可兩個人一起來,那就真是自己想不開作死。

  她點了點頭,也不去理會鐵青著臉的王憐花,跟白飛飛扶著蕭十一郎上了船。等到了湖中心的礁石上,跳下去之後,白飛飛又回程將剩下的三個人給接了過來。

  這時候米亞已經給自己戴上了一副羊皮手套,開始給躺在棺材裡面的人進行屍檢了。

  她小心的將自己身上披著的大氅的的兜帽給戴好,避免讓那有著紫色樹葉的樹木的汁液滴在自己的身上,去檢查棺槨裡面的屍體。就發現這屍體的情況保持的狀態簡直驚人。如果不是確定沒有脈搏的話,他的各方面素質都跟活人沒有什麼區別了。尤其是他的皮膚,居然還很有彈性也十分細膩!

  「看上去可真不像是一個死人。」她輕呼一口氣,摘下了手套,遠離了那樹木的範圍。

  「我倒是想要知道,是他一個人如此,還是這裡的棺材裡面的人都是這樣?」一路上都被嫌棄的王憐花十分躍躍欲試。

  這時候他也不管頭上是不是隨時會被轟下來一顆炮彈了反正轟不死他,而且現在這群人也是防備他防備的緊,還不如直接放飛自我呢!

  米亞看著他這個樣子十分無語,這人的性格是不是有點兒過於跳脫了?

  不過大家也算是一路同行過來的,她倒是不介意將手中的手套借給他,「你可以自己親自證實一下。」反正她是不打算去繼續跟屍體打交道了。

  不但是不想要跟屍體打交道,就連眼前的這具屍體她也不想要繼續接觸下去這玩意兒總給她一種毛毛的感覺。認真算下來,這人都死了二百六十多年了,可是現在卻栩栩如生不說,就連身體狀態也好的不像話,簡直就像是一個絕世高手使用了奇特的法門讓自己進入了龜息狀態當中!

  這讓她有種很不好的感覺,這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屍體的存在會不會在某個瞬間突然活過來?

  畢竟這屍體上也沒有什麼傷痕,根據歷史記載,應該也是自然而亡的,誰知道運送到這裡之後不下葬是不是有什麼秘法流傳在赫連家族,來個破繭重生之類的?

  她這邊還在想著這些紛紛擾擾的事情,王憐花那邊已經推開了一具棺材,「嘎吱」

  沉重的棺槨發出了摩擦的聲音,被打開了。

  然後大家就看到了棺槨裡面的人,一個看上去僅有三十許的男人,身著跟乾元帝同款龍袍,面色安詳,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這具石棺中跟放置乾元帝的石棺除了棺材的底部多了一灘並不是很高的白色液體之外,並沒有其他的任何陪葬物品。而那種白色的液體,眾人面面相覷,這不就是之前從那樹葉上滴下來的那種液體嗎?

  至於這個男人,大家的眼神又看向了棺槨上的銘文,海盛帝?

  「……海盛帝死的時候得有六十多了吧?據說是跟當年的天下第一高手決鬥之後兩敗俱傷,病重不治而亡。」博學多才的連城璧干咳一聲,強行壓住了自己身上正在崛起的寒毛。

  武功練到極致自然是可以讓身體機能保持在一個比較年輕的狀態當中的。就像是他祖父,當年都快八十歲了,看上去也只不過五十歲左右。可是年輕狀態歸年輕狀態,你年輕的過了頭了就不太對勁兒了,海盛帝死的時候據說已經內力盡失,干癟的都像是一個老頭子了,怎麼可能死後多年又返老還童的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緊緊皺著眉頭,舉著火把,去打開了放在周圍的幾個其他的棺槨。

  結果就是倒吸一口涼氣,心跳都加速了幾分!

  旁邊的幾個人也是滿臉驚駭,大雍王朝的皇帝其實都不短命,最年輕的也有五十多了。可是現在這麼一地的棺槨裡面竟然全都是一群年輕人!不但是年輕人,還是狀態很好的年輕人,這誰能不震驚啊?

  便是白飛飛這種意志堅強的人,看著這些屍體都想起來了白靜復活的場面,本來就白的臉更白了,呼吸都紊亂了幾分。

  她後退了幾步,突然又上前,晃開了火折子,從自己腰間掛著的小袋子中取出了一顆油脂球丟進了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具棺槨當中,隨後用火折子點燃。

  「蓬」火苗竄起,映照著礁石上人的驚愕表情,這是連自己家的祖宗都要燒?

  「燒了也好。」米亞才不管這幾個人怎麼想的呢,這些屍體看著的感覺實在是過於詭異了,還是別留在這世上了,省的哪一天真的出了什麼事兒,那就是造孽了。

  說完,她也從袋子中翻出油脂球丟進棺槨當中點燃。

  幾百年前的老古董了,就別折騰幾百年後的人了,老百姓們固然生活水平不見得有多好。但總比再掀起來戰亂搞得家破人亡要強得多。

  連城璧:「……」

  沈浪:「……」

  蕭十一郎:「……」

  王憐花:「……」

  四個人站在那裡,直接傻眼了,這種時候,他們是幫還是不幫?

  最後反倒是王憐花直接干脆,他向來唯恐天下不亂,現在既然人家正主都動手了,那他自然也要做一個樂於助人的好朋友。當下伸出了手討要了一個火折子,幫忙燒起來了屍體。

  別說,這屍體燒起來之後竟然沒有什麼嗆人的味道,也是很神奇的一件事了!

  燒完了屍體,幾個人把石棺的蓋子合上,將燒屍體產生的骨灰都封在了石棺當中,不留一絲痕跡在外邊。

  「我們走吧。」米亞看了一眼這片空間率先跳上了船。

  燒掉了那些屍體之後,她心中的那些不自在感瞬間消失了,現在是時候離開這裡,給逍遙侯好好准備一個禮物了!

  幾個人分批跳上了岸,繼續向前走。

  從之前的那片湖開始,這地下的環境就已經改變了,之後的路途再沒有青石金磚,而是只有一條窄窄的通道向上旋轉而出。

  「原來我們竟然在一座山裡面。」看到了外面的太陽的蕭十一郎一呆,沒想到居然已經過去了一夜了。

  「看來我們的運氣還算是不錯。」沈浪看了看周圍,發現這就是圍繞著那片山谷的一座山,他們竟然從地底下穿了過來。

  「看來大雍王朝當年所圖甚大。」連城璧到現在還感覺之前的那幾具詭異的屍體在自己的眼前晃悠,感覺十分不好。

  「不管圖謀大不大,都已經跟我們沒有關系了。」白飛飛冷著臉說,心裡面那股不好受的感覺已經消失不見了。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那些屍體的時候就感覺渾身都不舒服,現在燒掉了屍體,又離開了那個極為壓抑的環境之後,感覺天空的雲彩都明媚了起來。

  「不錯,不管他們到底有什麼圖謀,都已經跟我們沒關系了。」米亞將手從石壁上收回來,微笑著說。

  現在有關系的是逍遙侯。

  她把地底下的宮殿從頭到尾直接給一鍋端了,順便還把地底下的那片湖跟礁石也給端走了。這就意味著那片山谷的地下已經空了。除了幾具半途被她給拋出來的棺槨,就是距離地面的宮殿有幾十丈高又沒有支撐物的空曠。若是逍遙侯謹慎點兒,轟了幾下之後進入到宮殿裡面看看的話,沒准兒還能逃過一劫。若是他存心想要轟死幾個人或者是逼著他們出來的話「轟!」一聲巨響響起,還沒有等這邊已經遭受了兩次攻擊並且深受其害的人說什麼,就聽著連綿不絕的轟隆聲不斷的響起,回頭去看,就見一片煙塵裊裊升起,整個山谷坍塌成為了更加低矮的地勢。

  「……這算不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半天,蕭十一郎喃喃地道,感覺語言已經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那些喧囂至上的煙塵已經逐漸塵埃落定。就像是逍遙侯跟他的手下一樣,徹底的消失在了地面上,被埋在了一堆泥土瓦礫當中。

  「我們要不要去挖挖看?」王憐花心思活絡了起來,他娘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呢!

  「我不去。」米亞搖頭,雖然這種大面積塌陷之下,逍遙侯很難逃出生天從幾十丈的高地上落下去,便是武功再高的人,大概也是要完蛋的,更何況她還在那片空間中下了毒。可是她依然不想要冒險,給自己增加不必要的麻煩。

  還記得嗎?她現在可是一個脆皮,萬一要是逍遙侯沒死的話,她豈不是直接撞到了槍口上了?

  沈浪跟連城璧也搖頭,他們兩個受的傷都不輕,此時實在是不宜再對上逍遙侯。

  蕭十一郎就更不用說,他現在瘸著腿,還有嚴重的內傷,現在便是多走幾步都是自己找死,是要多想不開才會跑去找逍遙侯?

  「咻」米亞沒去管這些人,只是從袋子裡掏出了一只哨子,吹了起來。

  「踏踏踏」不久之後,有一匹神駿的黑馬從遠處跑了過來,正是她跟白飛飛進入宮殿之前放跑的那匹名叫小馬的馬。

  它跑到米亞面前,親昵的蹭了蹭她的頭,然後低頭舌頭一卷,卷走了她手上的糖塊。

  蕭十一郎羨慕的看著她,這麼多人的馬匹都跑掉了。可是卻只有米亞的馬跑了回來,他都快要嫉妒了!

  「可惜了我們的馬車。」米亞看著小馬歡快的樣子嘆了口氣,那車上還有不少的草原特產呢,結果就這麼沒有了,真是讓人心痛!

  「都怪逍遙侯!」白飛飛完全同意米亞的話。

  本來要是事情順利的話,她們兩個現在就應該在關內享受一個溫暖的熱水澡了,可是現在卻站在這裡吹冷風,她的心情怎麼好的起來?

  「不管怎麼樣,我們總算是逃出來了,這就很好。」沈浪倒是豁達的很,能夠逃出生天就是一件好事。

  雖然時間不長,但他們也算是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追殺,能在這種環境下活下來實在是一件很令人愉快的事情。他甚至都想要找個有溫泉的地方去好好的泡一泡。洗去身上的灰塵,也洗去身上的疲憊,放松的睡上個三天三夜。

  「不錯,能從逍遙侯這樣的惡魔手中逃出來就是一件幸運的事情。」連城璧也微笑了起來。

  此時逍遙侯的生死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重新有了可以面對逍遙侯的機會!

  王憐花見他們這樣,不得不遺憾的承認自己恐怕是沒辦法說動這幾個人幫他把逍遙侯挖出來逼問親媽的下落了。

  他借來了米亞的那只千裡鏡,又認認真真的觀察了一下塌陷下去的山谷,又想要嘆氣了。想要將這些東西都給清理干淨,沒有個幾百人做上幾個月的工,怕是沒有可能了。至少,他自己是沒辦法把逍遙侯給挖出來的。

  那就只能回快活城去繼續等,等著王雲夢聯系他。

  這法子無奈的很,可是王憐花自己也想不出來別辦法了。柴玉關失蹤了,逍遙侯被壓在地底下了,他找誰去詢問親媽的消息啊?

  至於米亞,她之前本來是打算離開這裡之後把逍遙侯的老巢給轟個稀巴爛的。但是現在逍遙侯都死了,再轟個稀巴爛反倒是沒有什麼意思了,還浪費時間跟精力,便打算回家了。

  柴玉關都死了,難不成她還要繼續在草原上面演戲嗎?對著沈浪跟連城璧這兩個人精,她可不認為這是一個好主意。甚至到了如今這種地步,她干脆直接做了個人情。

  「想必兩位此來草原就是為了快活王的蹤跡,不過如今我也不妨告訴二位,快活王已死,日後都不會在出現在人前給大家找麻煩了。」米亞笑吟吟的說,似乎是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而不是在說快活王的生死。

  反正回到中原之後,這張臉也不會再用,便讓這些經歷跟過往都留在草原上吧

  「什麼?」不僅是沈浪跟連城璧,就連蕭十一郎和王憐花也愣住了。

  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快活王死了?

  「原來是你們。」半晌,沈浪終於反映了過來,他深深的看了米亞一眼,想起來了自己發現的那個秘密,竟然鬼使神差的將她跟白飛飛和之前在破廟遇到的那對小夫妻裴延慶跟貝錦儀給聯系到了一起。

  既然她精通易容術,能夠把自己給變成一個男人,那自然也能變成別人,總有一些人是格外的得到老天爺偏愛的。

  「沈兄猜對了。」米亞衝著沈浪豎起了一個大拇指,笑眯眯的說。

  對方說的沒頭沒腦,很容易讓人想到他說的是此時的米亞跟白飛飛殺死了柴玉關,可是米亞卻知道,沈浪說的其實是另外一件事。果然不愧是當初能夠借勢遁走引開武林中人注意力的人,沈浪在洞察力上面確實是高手,她只是提了一句,他就能把所有的人跟事給聯系到一起。

  「我也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樣,張兄好高的手段。」沈浪微微苦笑,虧他之前還以為這位裴兄是個有意思的小兄弟,沒想到事實的真相卻是如此令人驚訝。

  連城璧緊緊的抿著嘴唇,他不知道這兩個人到底在打什麼啞謎。但是心中卻有種十分不舒服的感覺。只是他向來不是那種喜歡對別人的私事追根究底的人,倒也不好去詢問沈浪到底知道了什麼。

  好在他此行的目的倒也是達到了,雖然不是自己做的,但既然柴玉關死了,那對他來說就是一件好事。

  「既然如此,看來我們是要別過了。」他看了看突然晴朗起來的天空跟已經融化掉的雪,竟覺得心情也好了起來,露出了一個微笑。

  能夠在一天之中聽到兩個好消息,便是手臂斷掉了也值得了!

  「若是二位有朝一日去江南做客,請務必要來無垢山莊,連城璧定然掃榻相迎!」他衝著兩個人點了點頭,又衝著另外幾個人示意之後,竟然頭也不回的走了,連王憐花都被丟到了一邊。

  知道了柴玉關死了的消息跟王雲夢有可能死亡的事情之後,王憐花的存在就根本不被他放在心上了,自然沒有心情再去搭理他。

  米亞見他這樣,也不去管,大家本來就是萍水相逢,連真面目都沒露,又何必矯情呢?

  只是幾個人還沒有徹底散去,剛剛走出了不遠,就見到了一個車隊。


第1322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莫非這是逍遙侯從快活城搬來的?」看著那些馬車,沈浪瞬間就反應過來了這些是什麼。

  逍遙侯跑去快活城的城主府伏擊未必不是在試探快活王的虛實。等到確定了對方死了之後,就把城主府的財物都給搬走。只不過這個路線好像不是去逍遙城的?沈浪微微皺起了眉頭,難道這其中又有什麼陰謀?

  「問問不就知道了。」王憐花看著遠處的那一堆馬車,漫不經心的說。

  大白天的這些馬車停留在這裡,還只有一個人看守,一看就是有問題,八成就是逍遙侯這個死變態搞的事情。那還不直接上攝心催夢?

  他一邊說一邊往那邊走,迅速的制服了那個聽到了腳步聲想要反抗的看守者,眼睛也變得深邃了起來。

  「他這個樣子沒問題嗎?」蕭十一郎終究不是那等心思深沉的人,看到王憐花這樣,有點兒擔心。

  雲夢仙子的懾心催夢在江湖中可是赫赫有名的邪法,栽在這手段中的人不計其數,搞得蕭十一郎現在看王憐花施展這種邪術的時候真是擔心他一個轉身衝著他們這群人施展,然後折騰出來什麼出其不意的事情來。

  「能有什麼事?」連城璧臉色平淡,看不出來喜怒。

  他們這麼多人,要是還能被王憐花給鑽了空子,那就真的該去死一死了,別活在這世間浪費糧食。

  其他幾個人也不在意。

  雖然時間不長,但是幾人已經大致摸清楚了王憐花這個人的性格。能屈能伸,該硬的時候硬,該軟的時候軟,該慫的時候絕對不會梗著脖子跟人硬剛,八面玲瓏就是說的他了。面對實力不如自己的人,他也許還能作的起來,可在場的這些人,便是受傷嚴重,想要按死他還是不成問題的,他又何必給自己找麻煩?

  而且他們也想要知道這麼一個車隊在這裡是做什麼的,逍遙侯這個人到底有什麼意圖。

  這麼龐大的車隊跟他帶著人來圍堵他們這兩件事真的是怎麼看怎麼不搭邊。

  王憐花倒是對逍遙侯的目的沒有興趣,他只想要知道一件事,「雲夢仙子怎麼樣了?」

  他試圖讓自己的聲音盡量的平靜一點兒。然而微微的顫音還是暴露了他此時內心的不安。

  逍遙侯這樣的人,真的會放著自己的老巢在那裡不管等著人去襲擊嗎?

  「王雲夢已被天公子格殺。」看守的人眼睛茫然了起來,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的木然。

  可就是這毫無感情的木然直接衝的王憐花連懾心催夢都出現了破綻,「你是誰?」那看守的人眼神一清,看到自己面前站著的年輕人瞬間驚恐。

  下一瞬,這驚恐的表情就永遠成為了定格,王憐花拗斷了他的脖子。

  他身後的幾個人:「……」

  王憐花好歹也是一個高手,他現在顯得弱勢只不過是因為他面對的是更多的跟他同級甚至是更高一級的人。可實際上他的武功比大多數行走江湖的人都要高,殺自己眼前的人人簡直就是小菜一碟,剩下的幾個受了傷的人根本就來不及阻止他,自然也就失去了得到逍遙侯更多消息的機會。

  可是他們也不能對此說些什麼,人家親媽死了,總不能要求他保持冷靜吧?

  幾個傷殘人士只好去看一看車上都有什麼東西,來判斷逍遙侯的目的。

  倒是這些馬車讓他們幾個人不用只靠著自己的兩條腿離開這裡了,也算是一件好事。

  蕭十一郎一邊翻著一輛馬車,一邊苦中作樂的想著,手一個不穩,就掉下去了一只盒子。

  「天魔琴?」米亞一下子就認出來了這只頗為眼熟的花紋獨特的盒子,不就是當年她在潞城的夜晚救的那個人身上背著的天魔琴嗎?

  「岳無極的天魔琴?」連城璧的神色動了動,伸手撿起盒子打開,裡面露出了一架散發著古樸氣息的琴,看起來平常的很,完全沒有傳說中的那種血腥懾人的魔氣。

  他伸手撥了一下琴弦,不料卻沒有撥動。

  「你最好不要繼續嘗試了。」米亞見他皺著眉頭,似乎是在奇怪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提醒了連城璧一句,「這種琴若是沒有特定的功法配合,最後受傷的只會是彈琴的人。」

  身為一個曾經創出了蕩魔殺的人,她對這種事再是清楚不過。

  連城璧:「……」

  他默默的把琴放回了琴匣中不說話了,心累!

  「看來確實是從柴玉關的寶庫裡面拿出來的東西了。」見連城璧沉默了下來,沈浪嘆了口氣,還有人不知道這把曾經血洗武林的天魔琴被它的主人的徒弟送給了快活王嗎?

  「柴玉關可真是個斂財的能手。」蕭十一郎看著都看不到邊際的車輛十分無語,這裡至少有一百多輛馬車,柴玉關是去搶了皇宮了嗎?

  「恐怕不僅僅是柴玉關的寶藏,還有逍遙侯的。」連城璧搖搖頭,「這裡本來就是前往玉門關的必經之路,我想逍遙侯應該是有什麼行動吧。」

  最近十年以來,柴玉關跟逍遙侯無疑是江湖上最出名的兩個人,前者因為回雁峰一役而名聲大噪雖然不是什麼好的;後者則是因為行蹤詭秘,行事狠辣而在江湖中名聲流傳廣泛。不過柴玉關真正的嶄露頭角還是因為快活王這個名頭,心狠手辣倒是沒有逍遙侯流傳的廣,神秘性也不如後者。

  至少柴玉關這個身份有很多人知道,逍遙侯卻到現在為止都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可是能夠調動這樣一批軍隊的人,又怎麼可能是普通人?還有他用來轟擊宮殿的火炮,這東西是朝廷才有的,民間根本就不可能出現!但現在它不但出現了,還出現在關外,這本就是一件十分離奇的事情。

  那逍遙侯做出什麼事情也不奇怪。

  反正連城璧是不相信柴玉關一個人在兩年的時間裡面就能折騰出來這麼多的財物的,之前他都蟄伏起來了,怎麼可能那麼快就富甲天下?

  但是如果加入了逍遙侯的積累就不同了,他成名更早,積累自然也更加豐富,所以才會有這麼多的財富。

  只不過人現在都沒了,也沒辦法確認這些東西到底是誰的更多一些了反正現在都成為了逍遙侯的。

  「看來我們的財運還是不錯的,這算不算是冥冥之中老天爺給我們的補償?」蕭十一郎突然笑了起來。

  這麼一大堆的財富,縱然他們人數有限,也不想要過多的招來注目而沒有辦法雇人將所有的東西都帶走。可是一人一輛車卻還是沒有什麼問題的,這豈不是發了一筆橫財?

  這次沒有王憐花跟他抬杠了,剩下的人都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有車有馬,車上還有一筆財富,帶回去之後豈不是半輩子都不用愁了?

  便是連城璧跟沈浪這樣並不是很在意財富的人,也會好奇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奇珍異寶跟天材地寶,在以後用得上。

  「我們也去找找好玩的東西吧。」米亞笑眯眯的對白飛飛說。

  送上門來的財富,不要白不要啊!

  這又不是之前的地下宮殿,裡面的東西要扛著出來需要耗費力氣跟時間,有車馬在呢,最多就是耗費點兒趕車的力氣而已,能有什麼難度?

  所以一時之間大家都很快樂的尋找起來了寶藏,除了倒霉的王憐花。

  這位早上還神采奕奕的風流公子現在的情緒十分消沉。

  縱然他跟母親之前的關系只能算是一般。可是那終究是跟他相依為命多年的母親。如今聽到她的死訊,又怎麼能不傷心?

  旁人也不去管他,反正快活王跟逍遙侯都死了,他們現在都沒有了危險,過了今日自後更是各走各的路,又何必多口多舌?

  等到午間的時候,大家已經確定好了自己想要帶走的紀念品,各自分好了一輛馬車。便是蕭十一郎這個受傷嚴重的人也坐到了一駕馬車上。反正這裡距離小鎮不遠,等到了那裡雇個車夫就好。反倒是這馬車中的東西,能夠做很多事情了,想必風四娘見到了它們會很開心。

  「王憐花,你走不走?」米亞看著呆呆的站在那裡的王憐花,喊了一聲。

  雖然她對這個人相當的不待見,但是他畢竟剛剛失去了自己的至親,她還是提醒了他一句,「天氣變了,你若是不想要在雪地裡面凍死,還是早點兒離開的好。」

  雖然早上還是個晴天,可是到了這一會兒,卻已經飄起了雪了。就王憐花現在這個受傷又遭受了打擊的小體格,她有點兒擔心這倒霉孩子一不小心死在這裡誰知道逍遙侯此行是不是一個秘密。萬一要是有人泄密了,這些東西被覬覦,那大家都離開了只剩下他一個不是很容易出問題?

  王憐花慢吞吞的抬起了頭,眼神奇異的看了米亞一眼,這人好生奇怪,之前還那般的凶神惡煞,現在倒是對他和顏悅色了。

  不過這天氣確實是不宜久留,山中本就比外面更加寒冷,現在又處在這麼一處地方,時間短人們懼怕這突如其來的響動還不敢過來查探。但是時間長了,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他這麼想著,就隨手牽過了一輛馬車跳了上去。

  走吧,走吧,母親去了,他總要活下去,東都的老家還有一堆的事情要處理呢,哪有這麼多的時間傷春悲秋?

  「駕」他一甩馬鞭子,率先離開了這裡。

  剩下的幾個人在飄落的雪花中緊隨其後,沒有人注意到在這大雪紛飛的環境中,他們身後的那幾百輛馬車已經消失不見。

  這次他們的行程很順利,沒有任何意外的入了關。反倒是關外的情況波雲詭譎了起來。

  短短的兩個月時間裡面,關外兩大勢力的主人快活王跟逍遙侯先後失蹤不說,便是這兩個巨頭底下的重要心腹也消失的一干二淨,怎能不讓人吃驚?

  尤其是快活王。

  逍遙侯雖然失蹤,可是逍遙城中還有他的幾個部下,同時中原一個隱秘的地方也有他的產業,多多少少還是保存了一些實力下來。可是快活王的勢力就完全是消失了個干干淨淨!

  不但他本人失蹤生死未蔔,就連整個快活城都找不到任何一個急風騎士,之前的心腹也死的死,改投他人的改投他人,似乎一夜之間快活城就易了主,以往的痕跡統統消失不見。而且不知道何時傳出了一個消息,快活王的寶庫已經被搬空,裡面的各種奇珍異寶跟金銀珠寶都消失的一干二淨,這能不讓人疑竇叢生嗎?

  大部分的人都覺得恐怕這位新近崛起沒有幾年的快活王應該是已經死了。不然怎麼可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的地盤上?

  這件事直接導致了本來被他趕下了城主寶座的家族心思又活絡了起來。

  能當城主,誰會想要當個平民呢?

  至於逍遙城,情況倒是沒有那麼危險。可是自從那日城主從城中調走了數百兵士之後就失蹤了的事情也讓留在城中的人惴惴不安。

  他們乃是安西貴族的後人,數百年來一直的目的就是為了復國。

  為了這個目標,這些人幾乎是不惜一切代價,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去往中原皇宮盜取可以調動火炮的信物跟將財物運送到中原進行秘密活動。可是誰能知道中間竟然出了岔子了呢?

  哥舒天這個部落的首領本來是要帶著從快活城得來的物資跟著那些財物一起前往中原的,可是中途他卻派人回轉調兵,跑去了那個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的所謂寶藏地!

  結果就是他失蹤了之後,他們根本就找不到那個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寶藏所在地,就更是無從尋找他的所在,能不眼睛冒火嗎?

  更要命的是,他們不但找不到失蹤的哥舒天,就連本來要運送到中原的那些財物都找不到了!明明是這樣大的一個目標,放在哪裡都是顯眼的。可是他們散出去的人卻半點兒消息都沒有打聽到。整個哥舒部的舊部不但眼睛冒火,腦袋都快要燒著了!

  現在擺在大家面前的問題是首領沒有了,財物沒有了,城中的士兵也消失了大半,還聯系不上中原那邊的人。

  那怎麼辦?

  逍遙城中的一群人面面相覷,眼睛裡面全是絕望。

  玩偶山莊的人也很慌。

  本來定好的接頭的時間接到的是一場空,飛鴿傳書給小公子又找不到人,那現在他們該怎麼處理這些困在玩偶山莊中的人?

  這還只是直接關聯的人,間接跟這兩人有關的事情還有很多。關內關外,中原武林中原官場,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他們失蹤的事情而惶惶不安。

  可惜,造成了這一切的人對此毫無所覺,正愉快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這次出門雖然受了傷,但也算是解決了一個心頭大患,以後不用擔心柴玉關找上門來滅口了。

  不但如此,還增加了一點兒庫存,就是歸攏起來有點兒麻煩,又要建冊歸目,按照這個數量來看,恐怕不是短時間能夠完成的事情。不過反正她平時也沒有什麼太多的事情要做,每天抽出來一個時辰來完成這件事倒也不是難事。

  真正讓她看重的是那片被收進來的湖水潭水跟奇怪的樹!

  那些屍體讓她有種毛毛的感覺,可是這些樹卻並沒有讓她感到不適。相反,這些樹上散發的生機簡直驚人,讓她有種迫不及待的想要投入到研究中的衝動。

  可惜,現在環境不允許,她是沒辦法在家裡面建造一座跨時代的工作室,然後天天待在裡面不出門的,也只能盡量的抽出時間去做點兒研究跟分析實驗。

  這就是一件很令人遺憾的事情了,看著珍惜的素材在眼前不能全身心的投入。對於米亞這種骨子裡面的研究狂人來說是真的挺難受的。

  好在,她自制力強大,自我催眠功力也很強,最終還是控制住了自己每天都待在房間裡面的衝動,把日子又恢復了到了之前的常態。

  也有了關注幾個月沒有回來的宅子的心情。

  「啊?」她聽著阿吉說要出門一趟的消息有點兒懵。

  實在是阿吉在她這裡待了快要十年的時間,卻從來都沒有出過門的事情給她留下了太深刻的印像,以至於現在這位突然之間要出門,還是出遠門她都有點兒沒反應過來。

  「我跟一位故人約好了要一戰,也許你願意去看看。」此時的阿吉跟以往的那個沉默寡言的阿吉又有所不同,他的身上充滿了一種玄妙的感覺,完全沒有了昔日的頹廢與喪氣。

  「不了。」米亞搖搖頭,「我不喜歡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

  她其實挺鹹魚的。雖然每天都會練功,可那只是因為她不想要依靠別人來保護自己而已,並不是說她就喜歡挑戰別人來給自己增加動力,也不代表她熱衷用刀戳人。本質上,這就是一種非常自律的行為,跟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無關。

  有那個閑暇的時間,她寧願去這尚未被污染的大好河山走一走,欣賞美麗的風景跟各種美食,放松放松繃著了好幾年的身心。

  「那真是可惜。」阿吉點點頭,說了一句話。

  「我並不覺得可惜。」米亞搖頭,反駁了阿吉的話。

  對於自己沒有興趣的事情,她從來不會感到遺憾。

  「認識這麼多年,每年你生辰的時候我都會送你一壇陳年佳釀,今年我換一份禮物給你。」她站了起來,示意阿吉在這裡等一會兒,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等到再出來的時候,她的手中已經提了兩只匣子,「你選一把吧。」米亞把手中的劍匣放到石桌上打開,示意阿吉選一把劍。

  相識多年,他曾經在她面前耍過一次劍法,用的是一根冬天的時候被雪壓斷的樹枝。

  米亞不知道阿吉到底真的是他的名字,還是只是一個化名。但是卻知道這個人的劍法很好,草木皆可為劍說的就是他這樣的人。劍法上面,若是這個人自稱為第二,那恐怕世間也沒有人敢說自己是第一了。因為他的劍,早就不屬於這個世間。

  這樣的人為什麼會跑到她這裡當一個天天喝酒的花匠米亞不知道。但是她卻知道一件事,再好的劍法如果平時不去練,到了真正要用的時候也會是生疏的。你的腦子裡面明明已經發出了指令,可是身體卻不配套,對指令的接收出現了問題,這本就是一個致命的弱點。

  所以她今年換了一份生辰禮物給阿吉,鋒利無匹的劍。

  阿吉在她離家的時候庇佑過這座宅子,她承他的情。

  「好劍!」即便是阿吉這樣平時沒有什麼情緒的人,見到這桌上的兩把劍都有些詫異,他拿起了其中的一把窄劍,手指只是靠近便感到了一股冷如骨髓的寒意。

  這寒意不是來自於劍的材料,而是劍本身的劍威。

  看上去平平無奇,可是阿吉卻知道,這把劍鋒利的能夠穿透世界上最硬的盾牌,殺死盾牌後面的人。

  而另外一把劍,他放下窄劍,拿起了那把寬劍,竟然感受到一股壓迫感。

  顯然,這是一把霸道之劍,便是對待拿著它的人,都會充滿了不服輸。

  阿吉忍不住想起來了多年前他曾經見過的一把劍,一把有淚痕的劍。

  那把劍出爐的時候固然是驚天地動鬼神,劍氣衝霄,有無敵之姿。可是他卻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兩把劍碰到一起,斷掉的一定是那把淚痕劍!

  「它叫什麼名字?」阿吉握著劍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問道。

  「它的主人叫它什麼,它便是什麼。」米亞說的漫不經心,她向來沒有給兵器起名字的喜好,劍就是劍,起什麼亂七八糟的名字?

  就像是她的刀,也都是沒有名字的,最多前面綴上自己的名字,證明那是她的刀。反倒是別人,總是喜歡給她的兵器亂起名字,搞得她有時候都會懷疑那是不是自己的刀了。

  「原來竟是如此嗎?」阿吉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竟然發起了呆。

  好半天他才回過神來,「這是徐魯子大師的作品?」當今天下,除了徐魯子之外,他竟然不知道還有誰能夠打造出來如此出色的武器了。

  「不是。」米亞的眼睛彎了起來,「若是你喜歡徐魯子的作品,恐怕要等到半年後才能見到了。」

  收集癖發作,她回到了東都之後,專門遣人去跟這位大師定做了整套的廚房刀具。只不過這位大師的生意好的很,即便不鑄造武器了,找他做菜刀的人也絡繹不絕,讓她這個來的太晚的人只能排隊,半年後才能拿到自己的那些菜刀。

  也不知道拿到了割鹿刀的人知道這件事會怎麼想?


第1323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這就是不是徐魯子需要考慮的事情了,反正自從對外放出割鹿刀是自己人生中的巔峰之後,他就真的徹底的放下了對武器的執念,專心致志的在各種家庭用品上面了。

  大師說了,他老婆的這一胎格外的不容易,讓他以後少打點兒要人命的武器,給孩子積德。那他就干脆不折騰這些武器,改行便是。

  他心中自知再怎麼折騰也折騰不過自己當初的那位恩人手上的刀,既然如此,又何必過於執著呢?

  現在老婆好好的,老婆肚子裡的孩子也好好的,那便很好。

  別的嘛,他就管不著了,割鹿刀都賣出去了,難道還指望他有什麼售後服務嗎?

  買武器附贈菜刀?買刀的人要是願意也不是不行,就是需要等一等,他現在手裡面的單子已經排到了一年後!

  阿吉並不知道他心中的徐魯子大師現在已經金盆洗手轉行了,聽聞這兩把劍並非是那位天下有名氣的大師打造出來的,竟然有點兒好奇是誰能打造出這樣的武器?

  他是神劍山莊的三少爺,就算現在只是一個看院子的阿吉,也不能否定他的見識。便是神劍山莊最好的劍,在這兩把劍的面前也要甘拜下風,這絕不是普通人能夠打造出來的神兵利器。

  可是如今還有誰能夠打造出這樣的兵器呢?蕭大師已死,也不是徐魯子,他竟然有種想要見一見那位鑄劍師的衝動了。

  阿吉摸了摸劍柄上纏著的軟皮,這東西纏在劍柄上的時間絕對不會超過兩年,那是不是意味著那個鑄劍師也很年輕?

  「一把劍好用就行了,又何必去知道鑄劍的人是誰呢?」米亞微微一笑,根本就不想要回答阿吉的這個問題。

  她又不是專職鑄劍的人,又何必把自己的名字傳的到處都是?

  這個阿吉,她雖然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可是能把劍練到這種水平的人總不會是一個默默無聞的人,那跟他約戰的人自然也不會是一個普通人。

  這樣的兩個人之間的戰鬥也許悄無聲息的發生在一個沉靜之地,也許是在天下英雄的圍觀之下進行,前者還好,後者的話,將來會有無數的人談論這場戰爭中的一切。

  不管是人,還是劍。

  就像是當初的西門吹雪跟葉孤城,別說是劍了,便是連身上穿著的衣服的料子是在哪個裁縫鋪子買的都被扒了出來,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面,他們所有的一切都是武林中人的談資。

  蕭大師死了,徐魯子封爐了,天下已無鑄劍大師,她還是不要去湊這個熱鬧了。

  阿吉見她這樣,也不再去問。

  一個學劍的人,縱然是到了他這樣草木皆能為劍的地步,看到一把好劍還是會動心的。能夠用這樣的劍戰鬥已經是一件很令人滿足的事情,實在是不必再去追根究底。

  最終,他帶著那把寬劍離開了。

  米亞不知道他以後是不是還會回來,她已經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剩下的,她不該管,也不想要管。

  阿吉的離開並沒有讓林宅出現什麼太大的改變,這裡還是像以前一樣的井井有條,只是少了一個會侍弄花草的花匠和一個喜歡在夜晚的時候聽著外面的打更聲的看門人。

  可這本來就是很容易解決的事情,林宅跟隔壁的白宅有的是人願意頂上去。特別是隔壁的白宅已經成為了幽靈宮在中原的大本營之後,這件事就更容易了,林宅很快就重新出現了一個花匠跟一個看門人,比之前的阿吉還沒有存在感,平日裡都見不到人!

  除了有人在大半夜敲門的時候。

  「大哥?」半夜睡醒的米亞被從床上拖了起來,看著風塵僕僕的卓東來有點兒發愣,他怎麼會大半夜的出現在這裡?

  「不敢當,哪有寫了十幾封信都沒有回信的大哥?」卓東來陰陽怪氣的哼了一聲,看著頭發亂蓬蓬的米亞氣的想要炸裂。

  這丫頭,失蹤了快一年的時間,寫給她的信永遠是石沉大海,寫給自己家的又告訴他人沒回來,搞得他擔心的要命,都跑了一趟關外回來,結果她居然在家裡面睡覺?

  米亞:「……」

  她眼神不自覺的移動到了旁邊站著的幽靈宮的總管李夫人的身上,得到了對方一個肯定的眼神。

  離開家之後她確實是沒有怎麼關注家裡的事情了反正有阿吉這樣的存在跟李夫人在,也用不著擔心家裡面的安全。

  至於別的,逢年過節的禮物她都有讓人按時送到各個相熟的人府上,也不用擔心。哪能想得到卓東來竟然會給她寫這麼多的信?

  「是我的錯。」該慫的時候就要慫,看著卓東來瘦了一圈又帶著胡渣的臉,米亞乖乖的認了錯,「我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草原那個地方你也知道的,通信很是不方便。而且我跟飛飛都是化名去的那裡,也不想要暴露身份……」她給了卓東來一個眼神讓他自己體會。

  這位大哥當年是追著她一起去的衡山,對她跟柴玉關之間的恩怨雖然不能說是了解的一清二楚,但是只要知道他們之間有仇就行了,相信他能夠明白她話中的意思。

  「你」卓東來看著她突然之間乖巧的樣子,被噎的連罵人都罵不出來了,長嘆了一聲。

  不管怎麼樣,人安全就是好事,總比他千裡迢迢的跑到草原帶回來一具屍體的好。

  「你這次去那裡可有什麼收獲?」看著這種乖巧臉,卓東來也罵不出來了,只能隱晦著詢問她是不是已經報了仇。

  從當年她小小年紀就跑到衡山去的事情就能看出來她跟那個柴玉關之間肯定是有仇的。只不過既然她沒有說兩人之間到底是什麼仇,他也就不問。就像是他沒有跟她說過自己那糟心的身世問題一樣。有時候有些事情不用說的很明白,這些並不會影響到兩人之間的關系。

  「有很大的收獲。」說到這件事,米亞心情十分愉悅,眼睛也彎了起來,「反正以後我不必再擔心被人暗算了,而且這次我去草原還發了一筆橫財……」

  她開心的跟卓東來說起了自己跟白飛飛趕回來的兩輛馬車中的財物。

  快活王個人逍遙侯這兩個人,不愧是善於享樂的斂財高手,她跟白飛飛挑了好多東西帶來回來,倒是可以用來走禮送人,也省得每年絞盡腦汁的想著要送什麼東西給別人了。順便的,還能賣出去一些換成資金,作為明面上的財富置辦土地產業。

  兩個人一說就說到了天蒙蒙亮,等到太陽都快要升起來了,米亞才打了個哈欠,准備去睡個回籠覺。

  「我這次回來是要告訴你一件事,我找到了蕭淚血,斬斷了那把淚痕劍。」看著米亞眼角因為打哈欠而微微濕潤,卓東來突然說了一句話。

  「啊?」米亞愣住了,這什麼?

  「我的心願已經了了,從此之後便是天高任我飛,不會再受到這件事的影響。」他臉上浮現了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去睡吧,剩下的事情等你醒來之後再說。」

  他沒有跟這個義妹說過自己那糟心的身世問題。但是當初流水卻說過有關蕭大師鑄造的那把劍的詛咒。

  而蕭大師的兒子是蕭淚血這件事全江湖的人都知道。

  所以她當年聽說他的武器是刀的時候才會送了一把鋒利無匹的刀跟一本刀譜給他。

  卓東來站在門口看著逐漸升起的太陽微微一笑,紫氣東來,這說的不僅僅是他愛穿紫衣,還有他的刀!

  有這樣的一位生死之交是何等的幸運?

  呃,除了這個幸運總是對他關心過度,還有個腦子有病的姐姐!

  得意了沒多長時間的卓東來很快就在白飛飛出現的一瞬間萎靡了起來,這位白姑娘,簡直就是他的噩夢!

  早上起來才知道卓東來大半夜找上門來的白飛飛看著他溫溫柔柔一笑,「卓大哥怎麼想著回到東都了?」

  長安不才是你的家嗎?卓東來從她的眼睛裡面讀出了這句話,瞬間火氣就上來了,他的家在哪裡關她什麼事?

  可是看著旁邊那些已經開始活動了起來的林宅的下人們,他也只能勉強壓住沸騰的火氣,同樣露出一個溫柔到了極點的笑容,「自然是惦記著大妹跟二妹,擔心你們的安全。」

  卓大哥?我什麼時候有了你這麼一個妹妹?卓東來聽著白飛飛喊他大哥,簡直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反射性的就回擊了回去。

  把白飛飛給惡心的夠嗆,大妹二妹,這什麼鬼稱呼啊?他是想要惡心死她好給他讓位置嗎?

  休想!

  林宅來來往往的下人們就當是沒有看見兩個人這般綿裡藏針的你來我往,只當做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好。

  都能兄妹相稱了,關系能不好嗎?

  至於背後的事情,管他們什麼事?那是主家的事情!

  管家娘子面不改色的從兩個人身邊經過,去廚房指揮著今日的膳食了。

  倒是米亞,早上起來吃了一頓早飯之後,前去拜會了一下王婉瑩。

  之前的事情給王家造成了一些影響。但是好在這個影響並不是不可控的。王家的公子也是受害者,好不容易從閻王爺手中撿回來了一條小命,到現在還在養著不能下地呢雖然不知道這是不是做給皇帝看的,至少態度是表現出來了,王太守一家又背靠太原王氏,皇帝倒也未曾對此事做出什麼遷怒的態度。

  至於當初那個闖入到宮中的人到底盜走了什麼東西,經歷了逍遙侯的火炮轟擊之後,米亞也算是心中有數了。只不過這件事她不會去說,就是不知道另外的幾個經歷了這些事情的人會不會去說了?

  她一邊聽著王婉瑩說起自己的那位寡婦族親因為終年思念過世的丈夫,抑郁而亡,一邊胡亂的想著,絲毫沒有打算去吊唁一下這位也算是有生意來往的熟人的打算。

  開什麼玩笑,王憐花這樣的人,還是離遠一點兒比較好,她是半點兒都不想要跟這種心思叵測的人打交道的,省得半路又被他給折騰!

  倒是另外一個人,讓她有點兒吃驚。

  沈浪怎麼會在東都?

  她遠遠地看著一個人走進了那座空置了許久的宅子,恍然大悟,原來這個沈宅竟然是這個沈!

  之前她曾聽閨中一位友人說過想要買下那棟宅子,可是後來卻不了了之了,說是宅子的主人不賣。

  「都空置了那麼多年了,平日裡只有一個老蒼頭看守,也不知道到底是守著做什麼的。」當時那位友人因為沒有買到這座心儀的宅子還悶悶不樂了一段日子,沒想到這宅子竟然是沈浪家的。

  也是,沈家本來就是巨富,產業多一些也是自然的。而且沈家莊也離東都不遠,就在隔壁的邊上,倒是很符合這些世家向來奉行的狡兔三窟的行為方式。

  她看了看這座寂靜的宅子,有了一個想法,也許這裡才是沈家真正的祖宅也說不定。中原富庶之地,向來是長安這個國都排在前面的,之後便是按照距離長安遠近的範圍向外輻射。沈家據說已經傳承了數百年,祖上還出過做官的人,那在東都有座老宅子也確實是不奇怪。

  就是不知道沈浪為什麼會突然之間回到這裡了。

  答案很簡單,他回來祭祖的。

  離開家已經將近十年的時間,他從來沒有回來過。甚至有時候他都會想,是不是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回來了?

  因為他的敵人太過狡猾,也太過強大,讓他的復仇希望太過渺茫。

  可是沒有想到,此次前去草原卻稀裡糊塗的就得到了一個仇人已死的消息,讓他身上背負著的復仇重擔一下子就消失的一干二淨,竟然都不知道今後該做什麼了。

  「少爺何必想那麼多?」看宅子的老人搖頭,「你本就是一個年輕人,老爺當年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整日裡想著玩樂,又何來遠大的目標?」

  這位沈家的後人今年也只不過是弱冠之年而已,當初的沈天君這個年紀天天想著跑馬遛狗招惹年輕的小姑娘,哪像是他這般的苦大仇深?

  「如今既然柴玉關那惡賊已死,少爺也可以放下身上的包袱,做一個符合你這個年紀的人才是。」柴玉關已經死了,老爺的仇也報了,他自然也沒有什麼必要繼續隱姓埋名,自當恣意而為才是。

  說到這裡,這位被委以重任的老人慈祥的笑了笑,「老爺泉下有知也會為你高興的。」

  沈浪苦笑,人死如燈滅,泉下有知什麼的,就別提了吧?

  嘆了一口氣,他還是給沈天君的牌位上了香,算是告慰他在天之靈。然後離開了這裡。

  二十歲之前,他每日裡想著的都是報仇,竟然從不知一個他這樣的年紀的人應該去做些什麼。以至於到了現在,柴玉關死了,他的人生也茫然了起來。

  重振沈家莊是不用想了,他本來就對這些事情並不熱衷。

  看看連城璧,就知道若是當年他沒有捐出家財離開沈家莊現在會是什麼樣子,那實在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沈浪站在一家燈籠鋪面前,想著想著竟然笑了起來。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孑然一身,想去哪裡便去哪裡,倒是不用煩惱該如何跟家人交代自己的行蹤,也不會因為有人擔心自己而總是顧慮著這顧慮著那……嗯,他突然看到一個人,王憐花?

  那匆匆走過的人不是王憐花又是誰?

  他眼神移動到了鋪子的招牌上,王森記。啞然失笑,這算不算一種另類的有緣?

  過來取喪葬燈籠的王憐花:「……」

  他瞪著沈浪,「你來這裡做什麼?」莫非要為早就死的不能再死的沈天君定做喪葬燈籠嗎?

  只是這句話到底也沒有說出口。

  因為他自己實在是不知道他到底是沈天君的兒子,還是柴玉關的兒子。王雲夢這個做母親的,在這件事上面始終沒有確切的說明過。而他自己,又長得太像母親,照著鏡子既找不出沈天君的特征,也找不到柴玉關的特征反正他看這兩個人的畫像是不覺得跟自己有半分相似的地方。

  倒是沈浪,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那草原上相處的時間長了,還是在地宮裡面靠的太近,他竟然覺得兩人有幾分相似!

  王憐花為了這個想法驚恐的要命,回來之後就把密室裡面的那些有關沈天君還有柴玉關的消息跟畫像燒的一干二淨,半點兒不剩。

  結果他最近兩天才算是平靜了一點兒,又遇到了來到了東都的沈浪,老天爺還能不能可憐可憐他這個倒霉鬼了?

  沈浪看著他這個樣子,心情居然一時大好,「自然是來探望王兄的,莫非王兄不想要看到我嗎?」

  王憐花渾身一陣惡寒,就差沒有惡心的吐出來,這人是中了什麼邪嗎?怎麼從草原出來之後竟然變成了這個鬼樣子?

  可是沈浪一臉的溫和笑意又讓他生生的把這股惡心給憋了回去。

  他自知自己是打不過沈浪的,這裡又是自家的鋪子門前,實在是沒有必要在此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為。因此也只能僵著臉道,「原來如此,那小弟自然要盡一盡地主之誼。」

  沈浪:「……」

  看著王憐花僵硬的表情,他的心情倒是沒有那麼好了。

  「不必了,我也只是路過而已,這便要啟程離開,王兄不用為我費心了。」沈浪搖搖頭說。

  大家都是失去了親人的人,何必互相為難?

  說罷,他衝著王憐花拱了拱手,提著燈籠離開了這裡。

  過幾日就是七月十五,他卻是還要在東都待上一段時間的。等過了這個日子,他就真的如剛剛跟王憐花所說的那般,要啟程離開這裡了。

  沈叔說的對,他還年輕,總是要在外面走一走看一看的。之前他總是想著要報仇,從來都沒有靜下心來看一看這大好山河,現在仇人已經死了,他又何必每日裡傷春悲秋?

  這世間,有那麼多的東西等著他去看去探索,大可不必將時間用在思考人生上面。

  這麼想著的沈浪心情又重新好了起來。

  他本就是一個極為好看的人,臉上的笑容也十分的有魅力,此時心情一好,便引來了大街上大姑娘小媳婦的側目,看著他偷偷的笑了起來。

  米亞也在笑。

  她委實是沒有想到竟然會圍觀了一下王憐花跟沈浪之間的隱形交鋒。而跟王憐花熟悉了之後,看著他吃癟竟然也變成了一件很快樂的事情。

  以後要不要找個機會重新做一回張翠山,去看看這位王兄有什麼反應呢?

  她想了想,竟然覺得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主意。

  就跟沈浪報完仇了之後有些茫然無措一樣,白飛飛在快活王死了之後也頗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安排自己人生的感覺了。

  她從小到大的生活都是圍繞著報仇而來的。即便是後來經過了米亞的開導,也只能說是去了心中的郁氣,可是每日裡依然勤練不輟,天天想著要弄死柴玉關這個害的她跟白夫人悲慘一生的罪魁禍首。

  但柴玉關死了之後呢?她報了仇,人生最大的遺憾已經消失了,剩下的日子該怎麼過?

  米亞覺得她可以出去走一走。

  前十五年她都被關在地宮裡,十五歲之後她終於有機會出來。可是除了換了個地方練功之外,白飛飛的日子也跟以前沒有什麼區別。現在她十八歲了,不用想著報仇也不用想著討好白夫人,是時候為自己而活了。

  只是白飛飛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竟然堅定的拒絕了她的提議,說是要留在家裡給她看家。

  而卓東來這個在長安有自己事業的義兄也不知道是抽了什麼風,還是跟司馬超群有了什麼罅隙,居然要在東都開設長安鏢局的分部,兩人又開始了之前在長安時候的針鋒相對!

  這兩個人每日裡假惺惺的跟對方互相做戲裝作關系好的樣子實在是讓米亞無奈的很,根本就不想要面對他們的演戲舞台。所以干脆決定了過完了七月十五,就離開家出門游歷訪友。

  卓東來跟白飛飛不走,她走行了吧?

  而走之前,她決定去給王憐花一個驚喜。

  不過少了一個殷素素只有張翠山,這個驚喜可能不太足。

  但是多了一個沈浪的話,這個驚喜就很足了,想必王憐花也想不到自己會在幾天之內接連遇到沈浪跟張翠山吧?

  這麼想著的米亞忍不住笑彎了眼睛,卻沒有想到竟然被沈浪注意到了。

  「我應該叫你張兄還是叫你裴兄?」他看著遠處那個笑的眉眼彎彎的年輕姑娘,突然有了一種奇怪的直覺,衝著她的方向輕聲問道。

  耳聰目明的米亞驚愕的看向了沈浪,不會吧,這都能認出來,你的眼睛是掃描儀嗎?

  沈浪笑了起來,他果然猜對了。

  能夠在這茫茫人海中相遇,豈不也是一種緣分?


第1324章 The Glory and the Dream

  忽冷忽熱,又酸又疼,這是米亞在重新有了意識之後的感覺。

  正在發高燒的身體就像是在烤箱跟冰箱之間被瘋狂的拉扯,沒有半點兒規律,讓她覺得自己現在簡直就是一條不斷被重復冷凍跟化凍的魚,身體都快要變成了一段段的碎塊!

  可是她現在難受的連眼睛都睜不開,更是抬不起手指,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沒有辦法掙扎著醒過來,最後更是再也沒有辦法保持意識清醒,徹底的昏迷了過去。

  等到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能夠睜開眼睛了,可是喉嚨卻干的要命,手指也依然沉重的像是綁著石頭,抬都抬不起來。這讓她想要喝口水都做不到,因為她發不出聲音,也動不了。

  唯一能夠轉動的眼睛則是在看到了房屋中的一部分景像之後在她的腦子裡面反饋了絕望的情緒。

  陰暗的房間,斑駁的牆壁,這房間簡陋的的甚至連個壁紙都沒有,只有上面沾染著不知道什麼污漬的看不出來顏色的牆壁。

  如果說這還不能讓她受到打擊的話,那麼窗邊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就給了她本就受傷的心靈重重一擊,特麼的誰能告訴她,到底是個什麼鬼時代女性才會穿著這種樣式的服裝?

  驚恐在一個男人走進來的時候徹底成型。

  戴著黑色的眼罩,拄著拐杖但走路依然一瘸一拐的厲害的中年男人穿著一身看起來十分眼熟的裝扮走到了她的床邊,用一口十分流利地道的德語發問,「米亞?」

  米亞,米亞不知道自己現在昏過去還來不來得及?

  最終她還是靠著自己堅強的神經沒有讓自己第二次昏迷,而是艱難的呼喚了一下,「水……」

  聲音沙啞到讓人懷疑她的嗓子是不是被砂紙打磨過了之後又混入了加了膠水的泥漿才會干涸的這麼可怕?

  中年男人扶起了她,把床頭的那杯水遞到了她的嘴邊。

  米亞只是喝了一點就搖搖頭不再喝了,中年男人把她放了回去,給她蓋上了被子,又離開了這個狹小的隔間。

  是的,就是隔間。

  這明顯是一間房間裡面隔出來的小間,她睡的床上面還有一張床,這意味著到目前為止,這個她所存在的家庭已經出現了四個成員。一個父親,一個不知道是祖母還是外祖母的老人,一個睡在她上鋪的人跟一個她……

  「哇哇哇」孩童尖銳的哭聲響起,打斷了了米亞的思考。

  好吧,現在又多了兩個人,一個孩子跟一個母親。就是不知道這個孩子的母親跟她是什麼關系了,母女?還是姐妹?或者是什麼別的?

  米亞豎起耳朵,試圖從聲音中分析出來一些信息。然而她只聽到了拐杖跟地面之間接觸的聲音,還有夾雜在這中間的另外一種鈍鈍的響聲。這讓她開始思考起來了一個可能性,也許這個身體的父親拄著拐杖並不是最近才因為受傷,而是他本來就少了一部分的腿。

  至於那位母親,她沒有聽到聲音。

  過了一會兒,孩子的哭聲停止了,拐杖跟地面之間接觸發出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還伴隨著水的聲音,聽上去應該是在房屋裡面忙碌。

  米亞看了一眼靠在窗邊始終保持著一個動作沒有改變的女人,翻了個身,喝掉了一小管的營養液,然後閉上了眼睛,再一次的進入了睡眠中。

  她真的是太疲倦了,累到只是說了一個字,吞咽了幾口水,眼皮子就沉重的抬不起來了。

  等到她又一次的在這個房間裡醒過來之後,睡了沉沉一覺的米亞終於搞清楚了現在的情況。

  首先是這具她接手的身體。

  梅利塔格雷茲巴赫,一個德國普通家庭的女孩兒,出生在一戰開始之前的兩年,今年十四歲。這個身體沒有什麼太大的毛病,心髒病或者是天生的體弱之類的都沒有,唯一的問題在於營養不良。

  而說到營養不良就必須要從一戰說起。

  戰爭期間跟戰後的一段時間裡面,因為被各國封鎖的關系,德國陷入了物資供給緊張的情況當中。尤其是戰爭後期跟戰敗之後的那段時間裡面,在得到了來自於蘇聯跟美國的幫助之前。即使是柏林這樣的城市都出現了餓死的人,可見物資匱乏到什麼地步。

  各種政治因素導致的社會分裂跟嚴重的通貨膨脹造成了十分慘烈的結果,而格雷茲巴赫一家,就是這個受害者之一。

  諾伊爾格雷茲巴赫,這個家的男主人,為了國家上了戰場,回來的時候失去了一只眼睛跟一條腿,成為了一個殘廢不說,還患上了嚴重的創傷後應激障礙。這導致他因為身體的原因本來就很難找到工作的事情更加雪上加霜,根本就沒有人願意雇佣這個好不容易從戰場上活著離開的倒霉男人。

  好在諾伊爾還算是個有腦子的人,他很清楚自己的情況,對此有著足夠深刻的認知,沒做出來什麼酗酒跟毆打老婆的事情。而是選擇了老老實實的在家裡面替代出去工作的老婆干家務並且照顧老人跟孩子們。

  安娜格雷茲巴赫,諾伊爾的妻子,一個嫁給了德國人的蘇聯人,生育了六個兒女,現在為了養家糊口在有錢人家做女佣。

  羅塞爾格雷茲巴赫,格雷茲巴赫家的長男,確認在戰場上死亡。

  漢娜格雷茲巴赫,羅塞爾的妻子,丈夫死後拿到了一份微薄的撫恤金,靠著這份撫恤金跟丈夫家人的幫襯,養活著兩個孩子。

  海倫娜格雷茲巴赫,格雷茲巴赫家次女,丈夫在戰場上失蹤,現在獨自撫養著一個孩子的同時還在努力的爭取撫恤金。

  托馬斯格雷茲巴赫,格雷茲巴赫家三男,同樣失蹤在了戰場上。即使大家都知道所謂的失蹤基本上就等於是死亡在敵對陣營的戰場上失蹤了,難道還能指望敵軍做出什麼人道主義的救援嗎?

  梅利塔格雷茲巴赫,格雷茲巴赫家的四女,目前還在上學,經常逃課去屠宰場兼職。這次會發燒,就是因為在屠宰場幫忙的時候被和屠宰場的老板起了衝突的警察不小心給撞到了清洗池水裡面。

  營養不良,疲勞過度,十二月的柏林,不死才怪!

  耶科施格雷茲巴赫跟克萊爾格雷茲巴赫,諾伊爾上戰場的那一年安娜生下的雙胞胎,現在都在上學。有時候會給安娜一些家用,兼職不定。

  楊科格雷茲巴赫,羅塞爾的兒子,現在在上學。

  艾瑪格雷茲巴赫,羅塞爾的女兒,現在在上學。

  索菲亞施偉蒂德,海倫娜的女兒,現在在上學。

  巴澤爾格雷茲巴赫,諾伊爾的父親。雖然一戰沒有上戰場,但是之前的戰爭他上了啊!雖然沒像是兒子一樣缺眼睛少腿的。可是這個老頭子的身體也沒有好到哪去,常年的操勞給他的身體帶來了太多的壓力,很讓人懷疑他能不能活到那位戰爭狂人上台之後被株連?

  米亞盤點了一下格雷茲巴赫家的人口,腦袋一陣發暈,好家伙,這家族夠龐大的了!

  但家族龐大其實沒有什麼問題,有問題的是別的!

  她現在知道坐在窗邊的老婦人是誰了,妮娜沙司京,這個家的女主人的母親,疑似是患上了老年痴呆症的蘇聯女人。或者更准確的說,在她離開那片土地的時候,蘇聯還不是蘇聯,而是叫做沙皇俄國。妮娜的過去到底是怎樣的,米亞沒有從記憶中找到,一個十四歲的孩子。就算是這個家庭真的有什麼秘密,也不會告訴她的。

  梅利塔格雷茲巴赫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妮娜沙司京的母親是個猶太人,她跟當時的沙皇俄國的某個神秘貴族生下了私生女妮娜。後來妮娜是怎麼帶著女兒安娜來到的德國,梅利塔就不知道了。

  但是對於米亞來說,這些已經足夠她這個生活在1926年的柏林居民窒息的了。

  猶太血統、蘇聯人,這是疊buff吧?

  啊?是吧?是吧?

  還來了個不知道是哪個神秘貴族的私生女,這是德國待不下去來連跑路去蘇聯的路也給堵死了?

  還有這個經濟情況,十幾口人擠在這麼幾個房間裡面,全靠簾子做隔斷,每天連吃頓肉都是奢侈……米亞閉了閉眼睛,她現在該說什麼?慶幸此時是1926年而不是1933年布勞瑙美術生還沒上台嗎?

  沉重的嘆了一口氣,她真的是一句話都不想要說了,只覺得一陣心累,干脆又直接睡了過去。

  身為家中的四女,十四歲的梅利塔深知家庭狀況不夠好,本來就營養不良,現在又來了一場高燒摧殘著這具身體,真是各種問題都爆發了出來,她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才能打起精神來應對之後的事情。

  又給自己灌了一管營養液,米亞眼睛一閉,繼續睡。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還是讓她先緩一緩,為自己即將到來的悲慘日子哀悼一會兒吧!

  第四次醒來的時候是第二天早上。

  中間有人來問過她要不要吃晚餐,她拒絕之後對方摸了摸她的頭之後就離開了。米亞知道那是這個家的女主人安娜,她的手指因為常年勞作而顯得有些粗糙。可是這已經是很多女性都夢寐以求的工作了。

  因為在這個時代當中,底層人民的日子真的是太難了,不知道多少年輕的姑娘在找不到工作之後只能淪為女支女;還有那些年輕的男孩兒們,每當太陽落山之後,只要幾馬克,就能從繁華的街道上帶走他們。甚至有的已經幾天沒有工作的都不用馬克,只要一頓食物就能讓他們心甘情願的為你做任何事。

  這糟糕的時代毀滅了太多的人,也毀滅了太多的人性,而想要看到真正的曙光,過上平靜吃得飽飯的日子,至少還需要幾十年。因為他們不僅僅是需要熬過即將到來的經濟危機,還有納粹上台、第二次世界大戰、戰後的廢墟、冷戰中的分裂拉扯……

  而格雷茲巴赫一家,現在首先要熬過的是不再每天只能吃打折面包面包店剩下的那些放了好幾天之後已經不再松軟可口的硬邦邦的面包!

  「你感覺好一點兒了嗎?」今天是周末,幾個孩子不上學,在家裡面幫助巴澤爾縫一些漂亮的包裝盒子。

  他們用絲絨布料將硬質的盒子給包起來仔仔細細的縫好,然後送到派發盒子材料的人手中,經過仔細的檢查,確定沒有瑕疵之後送進珠寶店,用來裝那些珠寶跟手表等等珍貴的就算是他們縫上一百年都買不起的東西。

  「好多了,明天我就能繼續去工作了。」米亞坐在另外一張桌子旁邊,給自己盛了一碗燕麥粥說。

  就這種環境,小孩子都幫忙做手工呢,她有什麼臉不去干活兒?

  「勒布萊因太太昨天送了一根肝腸跟一根血腸過來。」耶施科從櫃子裡拿出半根香腸,用刀切了一半下來放到了米亞的面前。

  因為是在屠宰作坊裡面的被撞進了清洗池裡面,作坊的女主人送了兩根香腸過來表示歉意。

  家裡面的人吃掉了一半肝腸,剩下的一半,米亞吃掉一部分,其余的可以當成晚餐的配菜。還有一根血腸,放在窗戶外面凍著,可以一直到下個周末。

  米亞:「……」

  她知道肝腸是什麼。

  放在幾十年後,這玩意兒就是用豬肉、內髒還有洋蔥等食物混合在一起制作而成的美味。但那是人們的物質生活提高了之後的肝腸。現在的話,如果換個地點,比如說柏林城內的那些別墅跟好一點兒的住處的話,也能算是美味。

  可是勒布萊因屠宰坊出品的這種肝腸根本就跟美味這種東西無關!

  作為一家顧客大多數為底層人民的屠宰坊。難道還指望這群人用什麼好料來制作耗時耗力的美味香腸嗎?

  能吃就行了!

  碎肉、肝髒、脾髒、豬心、豬血……各種零碎的豬身上的零件混合在一起,就是能夠填飽肚子又有足夠營養的肝腸了。甚至能夠在這裡面加入混了油的洋蔥跟足夠的去味道的腌料都算是勒布萊因屠宰坊有良心了。難道還能指望這東西有多麼的富有營養又美味嗎?

  米亞嘆了一口氣,把香腸推了出去,「我不吃,你們吃吧。」

  然而就是這樣的東西也不是格雷茲巴赫家天天都能吃得上的,更多的時候他們吃的是硬邦邦的面包跟馬鈴薯沾著鹽,連熏魚都成為了一種奢侈的食物!

  都這樣了,她就別浪費這些肝腸了,還不如留著給家裡面的幾個小孩兒吃呢。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正在發育期的女孩子有一雙形狀很漂亮的手。可惜這雙形狀漂亮的手的顏色並不如她身上的皮膚白皙。反而有些發紅,還有幾個地方有點兒發癢沒跑了,是凍瘡無疑。

  可是就算是有凍瘡,她也不得不在這種天氣裡面去勒布萊因家的屠宰坊裡清洗豬的內髒。因為這能夠給家裡面帶來一點兒額外的收入。

  孩子們要上學,房子要付房租,家裡人要吃飯……簡直處處都是開銷!

  而且還有一個隱憂,諾伊爾有著這個時代還沒有被正式命名確定的戰場ptsd,有時候受到刺激他就會發病。

  上次他發病的時候弄傷了自己,格雷茲巴赫家不得不額外的支出了一筆醫療費。之後,安娜去藥房買了一支口馬口非鎖在了箱子裡面備用,防止諾伊爾受到刺激之後病發搞出來更多的不必要支出。

  整個家裡面,基本上就是靠著三個女人養家。最年長的巴澤爾會接一些零工回家,閑暇的時間發揮自己在戰前做木匠的水平,雕刻一些廢棄的木料,試圖雕刻出來一些漂亮的小掛件兒賺點兒額外的錢。剩下的幾個小的,也都能多多少少的給家裡面一點兒錢,撐住這搖搖欲墜的家庭。

  距離德國印刷一百萬萬億面值的馬克也才僅僅過去了兩年而已,魏瑪共和國迎來了短暫的經濟復蘇,真不能對生活要求的太高,沒有餓死就已經算是不錯了。

  吃完了飯,米亞又回到了床上躺著。

  明天還要去工作,她還是再休息一會兒吧。

  至於身上因為發燒跟落水而出現的味道,她已經麻木了。床單跟衣服上都是這種味道,她還能怎麼辦?去洗個熱水澡回來之後繼續腌制嗎?

  給自己的鼻子塞了兩塊衛生紙,胡亂的吞掉了一管營養液,她繼續睡。

  後天才是洗澡日,在那之前,她只能這麼忍著!

  第二天,裹著自己唯一一件厚外套的米亞去了勒布萊因屠宰坊。

  為了省錢,勒布萊因夫婦雇佣了好幾個她這樣年紀的童工輪流工作。年輕人手腳麻利身體好,還能輪流著來,清洗這些內髒要比雇佣一個成年人劃算多了。

  之前米亞發燒生病,立刻就有人頂上了她的工作對於底層人民來說,有時候工作累點兒反而是一件好事。因為這意味著他們能夠得到更多的薪水,去支付自己的生活賬單。

  即便他們工作的環境非常糟糕,根本就是在透支自己的健康來換取報酬。

  可還能怎麼辦呢?

  米亞嘆了一口氣,坐在了小凳子上開始清洗那一堆被丟進了盆裡面的內髒,其中包括並且不限於豬心、豬肝、豬脾髒、豬腸子……僅僅只是為了那還不到一馬克的薪水。

  好在梅利塔做慣了這個工作,手腳十分麻利,米亞在手指運用技巧上面也十分靈活,倒是讓工作的速度沒有慢下來。可寒冷的天氣跟冰冷的水溫還是讓她非常難受手上的凍瘡又疼又癢,簡直抓心撓肝!

  繃著臉解決了所有的工作,米亞活動了一下長時間維持著一個姿勢的脖頸,洗干淨手,接過了勒布萊因太太遞過來的錢裝進了衣袋裡,慢慢的走在街上。

  柏林是個很美的城市,前提是它的街道上沒有表情痛苦到麻木的人。

  剛剛從糟心的飢餓中恢復沒兩年的時間,柏林上空的空氣屬實是歡快不起來。但這並不是最糟糕的事情,因為過幾年之後這座城市的上空氣氛會更加糟糕。然後這裡的人民將會迎來各種各樣的剝削,只是因為政府跟資本家們要轉嫁經濟危機。

  再之後,這座城市就會成為一個轟炸地標,給這裡的人民帶來更多的傷害。

  所以她怎麼才能帶著這麼一大家注定會被清算的人離開柏林?

  米亞找了個角落的長椅坐了下來,掏出一只裝著治療凍瘡藥膏的小鐵盒,打開從裡面挖出藥膏慢慢的塗在了自己的手上,思考著未來的方向。

  不是她太慫,遇到事情就想要逃。

  問題的關鍵在於愛因斯坦這種頂級水平的科學家都跑了,她這種跟炮灰畫等號的底層人士不跑難道等著被送進毒氣室嗎?

  不但要跑,還要跑的遠遠的,讓那個瘋子的軍隊沒有辦法抓到他們才行!

  所以法國這個氣候不錯,距離也近的地方直接被pass了。不僅僅是法國,德國周圍所有的國家都被米亞踢出了跑路的名單。

  布勞瑙美術生行動力驚人,周圍的國家要麼就是同盟要麼就是敵人直接打過去,搞得歐洲一片狼藉,就連橫跨歐亞的蘇聯都被折騰的夠嗆,直接打空了一代人。留在這裡簡直就是死路一條,不管是在歐洲的哪一個國家。

  英國倒是遠離歐洲大陸,可她還不了解英國?

  戰爭期間都成了什麼鬼樣子了?還有那該死的各種配給制,簡直就是糟心裡的糟心,堪稱糟心戰鬥機了!

  剩下還有什麼?

  大洋洲的兩個國家還是非洲跟美洲?

  米亞覺得這都不用選了。澳大利亞跟新西蘭那麼遙遠,中途意外太多;至於非洲,就算是和平年代她都不想要去的地方;南美洲同樣亂的要死,這難道還用選嗎?

  哦,還是要選的,北美洲又不僅有一個國家,要麼加拿大,要麼美國,二選一的問題。

  那選哪一個?

  米亞看了看扯著旗子抗議的工人游行隊伍,眼神憂郁,這個問題可以放到以後繼續討論,現在擺在她眼前的問題是,該怎麼說服格雷茲巴赫一家人離開柏林,甚至是德國?

  難道要她跟這家人說她有預言家的血統,看到了未來大家排隊進毒氣室的慘狀了嗎?


第1325章 The Glory and the Dream

  要是這個家族對梅利塔格雷茲巴赫不好的話,她也不用這麼糾結,直接跑路就好了。

  這麼樣的一個時代,即使是兩次大戰的間戰期,也沒有和平安定到哪裡去,一個人失蹤了根本就不會有警察去管。尤其是這種底層人民,每天都會有人報失蹤,整個柏林的警察都砸在失蹤案件上面也不夠。

  到時候直接換一個身份離開德國,去別的地方真是比現在的情況強出不知道多少倍。

  可是米亞不能這麼做。

  梅利塔格雷茲巴赫愛她的家人,她的家人也同樣愛她,在這個生存都很艱難的時代當中,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即使梅利塔已經消失了,可是她內心深處依然殘存著對家人的眷戀,希望自己的家人都能好好的活下去。

  米亞會幫她完成這個心願。

  就是完成這個心願有點兒困難,想要讓人心甘情願的跟著她走真的是太難了從現在的社會局勢來看,至少從表面上看,魏瑪政權正前進在一條繁榮的道路上。左有蘇聯,右有美國,雙重的加持下,只用了不到十年的時間就將戰爭期間那被打擊的千瘡百孔的經濟給恢復了一些,人民群眾大多數都抱著以後會越來越好的念頭在生活。

  格雷茲巴赫一家也是這樣。

  即使是家庭條件實在是算不上好,可是大家都在很努力的生活。他們相信困難只是暫時的,以後一定會越來越好,終究有一天,他們能夠搬出這個狹窄的地方,住進有著明亮的窗戶的公寓裡。

  這樣的一家人,憑什麼跟他們說要離開祖國,去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從頭開始生活?

  「人生真是太艱難了!」米亞坐在椅子上,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

  可是再艱難也要去做,不然就真的等著全家一起踏上死亡的列車了。

  搓了搓手,讓那些藥膏滲入的更好一些,米亞拍拍臉,重新振作了起來。一件事如果不去做的話,就永遠都是天上的浮雲,不可能被抓在手中。現在東想西想也沒有用,還是先嘗試著改善家裡面的生活,掌握話語權才是正經。

  不然就算是她說破了天也沒用!

  站起來跺了跺腳,她往家裡面走。

  講真心話,德國馬克這種東西,她還是有一些的。但是要麼時代太久遠,要麼太新,都不太適合現在這個時候。畢竟誰也不會無聊的去囤積一堆魏瑪時代的貨幣在明知道這玩意兒根本就不值錢的情況下,同時代,美元要堅……挺的多,用那個更加方便。

  但就算是再方便,她也不可能做出拿出一大筆錢的行為,除非她宣稱自己去搶劫了銀行!

  所以她只是翻出了一張五美元的鈔票,謊稱是自己為了一位坐在車裡的貴婦人指路得到的小費,「看上去像是美國人,我給他們指了去餐廳的路,那位女士就給了我這張鈔票,我想也許這是她的手袋裡面面額最小的一張了吧。」

  格雷茲巴赫一家人在發呆。

  雖然馬克對美元的彙率曾經達到過萬億比1的程度。但這已經是年前的事情了,經歷了貨幣改革之後,現在馬克對美元的彙率是4.2:1。這就意味著這筆錢相當於瑪麗一周的薪水。

  雖然一直都對美國人有錢這件事情有概念。但這個隨手給人一周工資小費的事情還是讓他們有點兒落差。

  「我們什麼時候也能賺到這麼多的錢?」克萊爾有點兒羨慕那位隨手就能給人五美元小費的女士。要是有一天她也能隨意的拿出五美元就好了,去酒吧刷酒杯的兼職一天下來還不到半個馬克,這麼大的差距真是讓人有點兒沮喪。

  「總有一天會的。」安娜把那五美元收起來說,打算把這五美元作為應急金使用。

  現在一間包早餐的公寓房間一周也只不過是需要四馬克的租金而已,他們這種基本上就算是貧民窟的房子一周的租金就更少了,這五美元夠他們一個月的房租還多!

  米亞:「……」

  她想要說這錢是用來給大家改善一下伙食的,家裡這麼多的孩子。雖然不是什麼瘦骨嶙峋的,可是也沒有健康到哪裡去。哪怕是拿出來一美元給大家買點兒肉吃也好啊。但安娜堅定的表情顯然是不允許大家在這件事上面有什麼其他的意見,諾伊爾這個非常清楚家庭經濟情況的男主人也不會跟老婆對著干。

  所以這五美元終究還是錯付了,根本連個水花都沒有濺起來!

  她感覺好無奈,可是又不能說什麼,總不能在這種糟糕的經濟條件下還要求安娜照顧大家的舌頭跟胃。家裡面這麼多的人,光是食物一項就已經很費錢了,還要加上房租跟各種支出,這位女主人也是真的不容易。

  那就只能想別的辦法了。

  然而想別的辦法之前她終於盼到了洗澡日。可以跟著家裡面的幾個女性一起去浴池開個房間把自己給清洗干淨,順便把衣服也給洗干淨。這身上酸爽的味道,可真是令人钅肖魂的很,她感覺自己的嗅覺都快要失靈了!

  第二天早上,她帶著干淨的衣服,跟漢娜還有海倫娜一起去了浴池,開了一個房間洗澡。

  來的時候還遇到了住在同一條街道上的利特家的姐妹。

  「嘿,米亞,你的身體好了嗎?」棕色頭發的夏洛特衝米亞打了個招呼。

  她是利特家的第二個女兒,跟在屠宰場工作的母親共同承擔著利特家的養家的負擔,今天跟懷孕的姐姐一起來洗澡。

  而說起這件事,就不得不提起她那個混蛋姐夫。一個只知道衝著家裡人發泄情緒的吃軟飯的垃圾!可是她對此毫無辦法,只能獨自一個人生氣,並且羨慕同樣是一個大家庭的格雷茲巴赫家。在生活上面他們家雖然也很拮據,但至少這家人的心是在一起的,沒有埃裡希這種惡棍像是寄生蟲一樣的寄生在他們的身上。

  「完全恢復了健康。」米亞看著黑眼圈兒濃重的夏洛特眨了眨眼睛,回了一個微笑。

  跟貧民窟沒有什麼區別的社區裡面居住了太多的窮人。但是即便如此,利特一家依然稱得上是倒霉鬼中的倒霉鬼。

  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單純的因為那該死的伊爾莎的丈夫埃裡希。

  他靠著搞大了伊爾莎的肚子而成功的登堂入室,從此之後成為了一個靠著老婆跟老婆的家人養的寄生蟲。一不如意還會衝著十分具有反抗意思的夏洛特動手雖然會被伊爾莎攔住,但是米亞不得不說,有這麼一個攪屎棍的存在,真的是比利特家的那個同樣患有老年痴呆症的祖父的存在糟心多了。

  不過大體上,大家的經濟情況也沒有差太多,算得上是難兄難弟了。

  米亞一邊衝著水一邊感慨著這糟心的生存環境,對目前的處境又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

  不過現在思考這些人生哲理什麼的根本沒用。就像是德國盛產哲學家跟思想家也並沒有拯救這個國家一樣,在現實問題面前,所有的人生哲理都是空想!

  「你覺得我這頭長發能賣多少錢?」洗完澡之後,米亞擦著自己的頭發問海倫娜。

  她對這個時代的了解更多的限於英國美國跟老家,對德國這個沒有定居過的地方不能說是兩眼一抹黑,但也沒有差多少。論起賣掉頭發這種事情就更不用說了,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去賣搞不好是要被人給當成冤大頭白女票的。

  「賣掉頭發?」海倫娜擦著自己的頭發的手停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驚的瞪大了眼睛。

  跟上面的幾個姐妹還有母親的短發不同,米亞有一頭長長的燦爛的金發。就像是陽光照耀在金子上那樣的閃亮,美麗的不可思議。她從懂事開始就一直非常寶貝這頭長發。即使是要用每天的牛奶攢起來換洗發水,也依然認真仔細的打理著它,現在突然說要賣掉,能不讓她吃驚嗎?

  漢娜也很驚訝,她沒有想到這個愛惜頭發的女孩兒竟然要賣掉自己視若珍寶的頭發,這真的是太讓人驚訝了。

  「我覺得它們已經長到可以賣一個好價錢的長度了。」米亞對此毫不在意。

  這又不是幾百年前,甚至都不是幾十年前,女性剪短頭發要受到各種異樣的眼光。相反,現在大街上到處都是短頭發的姑娘,配合著fpperdress,成為了一種時代的潮流。

  米亞本身對於長發跟短發沒有什麼特殊的執念,她覺得哪個更加搭配自己就會選擇哪個發型女為悅己者容嘛,自己開心才是最重要的。但是現在這種環境,打理這麼一頭長發太麻煩了,而且也沒有必要。

  相反,這樣一頭漂亮的長發能夠賣上一個不錯的價格,就是需要一個靠譜的渠道,而不是被人壓價。

  感謝諾伊爾老爹是個北方人,安娜是個蘇聯人,這樣才有機會讓她靠著這頭長發賺錢。摸了摸自己的那頭長發,米亞的思緒突然拐到了一個奇怪的方向,有關德國人種發色的分布圖跟斯拉夫人頭發顏色的研究。

  這兩個同樣都是金發的俊男美女結合在一起才讓她有了這麼一頭漂亮的都快要可以去拍洗發水的頭發沒有因為營養匱乏而導致干枯發澀也是一個奇跡了。

  「再繼續下去,它也沒有辦法長得更長了,而且打理起來需要耗費的時間更多,現在這樣賣掉就很好。」米亞比了一下長及腰際的金發說。

  現在這種長度,剛好能夠做兩頂漂亮的假發,劃算的很!

  「……你說的對。」漢娜聽著她的話竟然無言以對。

  再長一點兒的話,多出來的部分也不會多出來一頂假發,現在的這個長度賣掉剛剛好。

  很好,個人達成了一致,現在的問題就在於要向誰來兜售這頭漂亮的金發。畢竟也不是所有理發店的老板都願意花上這麼一筆錢來買原材料的,想要賣的價格高一點兒還是要看那些有錢人。

  可是有錢人又怎麼是她們能夠接觸得到的呢?

  當然,安娜是可以接觸到有錢人雇主的。可是如果她真的把自己的女兒帶到雇主面前請求對方來幫忙介紹買頭發的人的話,那她的這份女佣的工作也就差不多做到頭了。沒有人會喜歡在自己家裡面工作的女佣靠著自己的身份地位牟利,這實在是一個糟糕的主意。

  她們只能暫時放下這件事,擦干頭發離開澡堂回家。

  順便的,米亞終於換上了干淨的衣服,就連外套也換成了安娜的外套即使那對於她來說有點兒長,但是跟之前已經有了味道的外套比較起來,她覺得長根本就不是什麼問題。

  所以她很愉快的拎著一包換下來的衣服回了家,開始清洗這些衣物,連同床單跟被單,都一起清洗之後晾到外面。這大概是這間在頂樓的公寓唯一的優點了。雖然冬冷夏熱,但至少有個晾衣服的地方。

  洗完了這些衣服跟床品又晾好了之後,米亞掏出小鐵盒,繼續給自己出現了凍瘡的手上藥。

  即使這種病對她來說並不難治,但是在治好之前依然要忍受著疼痛跟瘙癢也是令人很煩惱的一件事。更不用說之後還要去勒布萊因屠宰坊繼續摧殘這雙手,恢復如初的時間真是漫長的讓她心情好不起來。

  尤其是在這陰暗的房間裡面。

  放眼望去都是灰蒙蒙的顏色,沒有絲毫的亮光,就連總是靠著窗邊曬太陽的妮娜看上去都宛如行屍走肉。

  米亞看著這位從五官中依稀能夠看出來年輕時候美麗的女人嘆了一口氣,妮娜有個不知名貴族的父親,安娜有個不知道身份的父親……都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件事,就不能給大家的身份減少一點兒危機嗎?

  但好像格雷茲巴赫家也不會再有更可怕的危機了。

  都有了猶太人的血統跟沙皇俄國的神秘貴族的身份了。難道現在再加上一個布爾什維克後代還能給這糟心的buff上面再增加點兒光環嗎?

  不,那只會是一個笑話,還是一個地獄級別的笑話。因為那意味著將來他們去了北美之後的遭遇不會很好!

  所以還是讓安娜的父親身份保密吧,最好這一輩子都別曝光了。

  考慮到安娜都快要五十了,米亞放心了一點兒。這個年紀,安娜的父親就算是再年輕,也應該有六十多歲快七十了。在這個時代,這個年紀已經超越了普通人的平均年齡。即便是身份敏感,也應該威脅不到遠在德國的女兒了吧?

  呃……「呸呸呸」米亞吐吐舌頭,還是不要隨便亂想,水逆退散啊退散!

  把窗簾拉的更開了一些,米亞把妮娜推的距離窗戶更近了一點兒,讓她可以毫不費力的看到外面走動的行人之後,才去做自己的事情。

  她必須找到一個讓這個家富裕起來的方法,早點兒搬離這裡。

  這樣才能讓格雷茲巴赫家的成員對她有足夠的信任,從而在之後的生活中對她的意見足夠重視,最終會願意聽從她的意見離開這個已經越來越危險的地方。

  「ni」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陽光照射在了臉上,一直沉默的妮娜突然開口。但是還沒有等她把話說完整,就被打斷了,「米亞,我找到了一個願意購買你的頭發的人!」

  海倫娜匆匆走了進來,興高采烈的說。

  「嗯?」米亞的注意力很快從妮娜的身上轉移了,「是誰?我要現在去他的理發店裡面剪掉頭發嗎?」

  「不,我們就在家裡見面。」海倫娜的表情突然陰沉了下來,「米亞,不管那個來看你的頭發的人說什麼,都不要答應他,記住了嗎?」

  米亞看了一眼海倫娜,若有所思,但還是點了點頭,同意了。

  接近傍晚的時候,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帶著一個手下走進了格雷茲巴赫家。

  他似乎是有點兒適應不了這種糟糕的環境,摘下帽子的時候皺了皺眉。不過行為還算得上是禮貌,「去看看這位小姐的頭發是否適合制作成為假發。」他對旁邊的男人說。

  本來這種小事根本就用不到埃德加出面。甚至這都不是他需要去管的事情,假發而已。難道還需要一個柏林的黑色產業管理者去親自動手解決嗎?

  但他現在需要一頭漂亮的金發,非常迫切的需要。

  因為他的客戶裡面有一個對金發著迷的官員,他派去的所有女人都沒有辦法誘惑到他。可是他現在需要這個官員簽署的文件來為自己的生意開路。

  那就只能繼續尋找不同的金發來滿足他的要求。

  今天他的手下帶來一個好消息,找到了一個比之前所有染過的金發還要漂亮的頭發來源,他就親自來了,驗證一下這頭金發是否能夠讓人動心。

  顯然,那是一頭漂亮的金發,純粹,並且毫無瑕疵,半點兒雜質都不帶,沒有普通的人金發的那種斑駁的感覺,完美的比染出來的金發還要漂亮!

  可是這一家人的金發證明了這並不是人工制作出來的,而是天然的。現在就只剩下了一個問題,這麼漂亮的頭發是不是夠條件制作成為假發,別到時候因為營養不良而導致發質出現問題,讓使用的時間大大的縮短的同時還有著糟糕的手感。

  「完美的金發。」去檢查米亞頭發的男人放下了自己手中那細膩柔滑的金色長發,收起了眼睛裡的迷戀對埃德加說。

  真是一件令人驚奇的事情,這女孩兒明明看起來缺少營養。可是她的頭發卻被養護的如此完美……「你一定花費了很多的時間來保養它們。」他忍不住贊嘆了一句。

  即使是那些貴族夫人們,因為經常染燙的關系,也很少擁有一頭這樣發質優越的頭發,就更不用說這美麗的耀眼的顏色了。理發師真的很想要知道,在這樣的一個貧民窟裡面,到底是怎麼養出來這頭漂亮的頭發的?

  「嗯。」米亞讓自己表現的像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女孩兒,根本就不給這個有著強烈好奇心的人機會跟她繼續攀談。

  所謂的花費了很長時間保養肯定是有的。但是讓這頭頭發的發質變得這麼好還是要多虧了她這快一個月的營養液喝著補充身體營養。

  沒有被身體完全吸收的營養似乎都跑到了頭發上面去。所以才會讓她的頭發摸起來絲滑的簡直就像是綢緞一樣。而不是之前的那樣看起來漂亮但是卻稍微有些粗糙,光澤度也不高的狀況。

  如果這位先生提早一個多禮拜來的話,就會發現那時候她的頭發的狀況可沒有現在這麼好,大概價格上就要打個折扣了。

  而現在,諾伊爾正在跟穿著黑西裝的男人討價還價著這頭頭發的價格。

  他知道一頂假發的價格,也知道頭發原料的價格肯定不如假發的價格高。但是現在他覺得可以把女兒的頭發賣出更高的價格,這個男人親自跑到了他們家來確定頭發的成色已經足夠證明他對這件事有多麼的重視!

  埃德加對諾伊爾的討價還價很不耐煩,不過米亞的頭發確實是很讓人驚喜。如果這頭頭發能夠讓他的目的達到的話,他不介意再多花一點兒錢。

  「五十馬克。」他打斷了諾伊爾的話,直接報出來一個價格。

  這對於普通人來說已經夠高的了,至少對於這樣的家庭,這個價格夠他們付一年的房租了!

  埃德加相信自己的判斷,並不打算出更高的價格了,這對作為原料的假發來說已經足夠高,再高的話,他還不如直接去找個落魄的金發貴族的女兒來做這件事。

  諾伊爾不再說話,默認了這個價格。

  他知道不可能繼續提高價格了,五十馬克,已經是一個意外的驚喜的價格,太貪心的話,也許這五十馬克都會失去。

  格雷茲巴赫家中的其他成員也默不作聲,全都被這個價格震驚了一下,都有點兒搞不懂這個黑西裝男人到底是在買頭發還是買金子了,怎麼會用這麼高的價格買下這些頭發?

  埃德加根本就沒有去理會這些人驚訝的表情,只是摘下手套走到米亞旁邊伸出手去捏起了一縷頭發揉了揉,「很好,格雷茲巴赫小姐,繼續保養好你的頭發,也許我們以後還會有合作的機會。」

  米亞:「???」

  什麼意思?這是把她當成金發養殖員?

悠于 2025-5-31 21:18

第1326章 The Glory and the Dream

  眼看著安娜把那五十馬克裝進了自己的口袋裡,不可能掏出來了,米亞反手抓住了埃德加的手,「你想要怎麼合作?」

  合作就合作,摸人家頭發干嘛?她瞪了一眼這個一看就知道是搞黑色產業的家伙,動手動腳什麼的,可不是應該對未成年少女做的事情!

  像是一片結了冰的海。

  埃德加突然感覺有點兒發冷,他把這歸結到了這孩子的那雙冰藍色的眼睛跟過於鋒利的輪廓上面——輕微的營養不良讓這個本應該在嬰兒肥年紀的孩子看起來比這個年齡的的其他孩子要瘦一些,這讓她的輪廓顯得格外的突出,就像是一把閃著寒光的刀子一樣,隨時都能割傷人。

  當然,這是埃德加從一個電影從業者的角度觀察得出的結論,在普通人的眼睛裡面,米亞只能說是一個漂亮的小姑娘,特質並不突出。

  畢竟誰也不能要求這個年代的底層人民能夠每天都光鮮亮麗的像是一個隨時能夠走上舞台演講的演員,米亞現在這個身材瘦小,皮膚粗糙,膚色也不是特別健康的形像很顯然不符合德意志的審美,她看上去簡直比那些荷蘭人還要蒼白!

  雖然說對於德意志人民來說,因為氣候的原因大家的皮膚都挺白的,跟意大利沒法比,但總體來說,還是身材高挑的健康美人更受人歡迎。

  但電影例外。

  魏瑪政權時期的柏林是全世界最狂野最酷的城市,在這個城市裡面不管是藝術家還是流亡人士或者是各種各樣古怪的精神病,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每個人都要去一次柏林』這句名言被歐洲人貫徹到了骨子裡,柏林充斥著各式各樣的神奇人士,其中當然也包括那些拍攝藝術電影的導演們。

  埃德加是個搞黑色產業的人,但是他也投資電影,嚴肅的跟不嚴肅的,他都有投資。

  米亞這張足夠鋒利的臉是搞嚴肅導演們鐘愛的類型,他們就喜歡這種線條流暢沒有什麼多余的肉的臉型,認為這樣的臉型能夠更好的適應鏡頭,從而表達出更加強烈的情緒。埃德加本能的就考慮到了以後的事情——甚至都不用太久的時間,只要一年,這女孩兒成長起來了就能被拉去拍電影了!

  只不過他沒想到自己有些輕佻的舉動竟然讓米亞誤會了,直接給了他一個死亡凝視弱化版。

  甚至如果不是她現在的處境不夠好的話,這位搞黑色產業的先生大概就不僅僅是得到一個不爽的眼神,而是要直接被眼神給射穿了!

  不過長得好看的人總是有點兒特權的,埃德加並沒有對眼前的小女孩這種冒昧的行為生氣,反而覺得這是一個很有個性的小姑娘,「也許你長大一點兒之後可以考慮去當一個女演員。」

  他又不是只搞黑色產業,別的產業也是搞得有聲有色的!

  米亞:「……」

  她看著這位先生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還女演員,這年頭在德國當女演員,是生怕將來不被清算吧?特別是她現在的這個身份,真的當了女演員然後又被納粹給安排了拍攝任務,那以後跑路了會有什麼結果?

  對於格雷茲巴赫家的美貌她還是有著清醒的認知的,難道真的以為什麼樣的人都能成為百貨商場的售貨員嗎?

  這糟心的時代,女人們都被趕回家來給男人空出工作的位置,少數招聘女性工作的崗位對女人的要求就更高了。海倫娜能夠得到這份工作不僅僅是因為她很能說,還因為她很漂亮,所以那家售賣男裝的櫃台才會選擇她這樣一個美人來為自己站台,因為她能夠吸引到男人們足夠的注意力!

  而安娜,即使她的年紀已經不輕了,可她依然是個美人,只是戰爭遺留下來的後遺症讓她的臉上總是充斥一種疲憊感,加上平時並不太注重外表的的心態,才會讓這位當年身後一群追求者的女士不再那麼引人注目。

  即便是失去了一只眼睛跟一條腿的諾伊爾,去掉臉上的風霜跟苦悶,他也是一個標准的日耳曼式帥哥,要不然當初追求者成打的安娜也不會選中他,年輕的姑娘還是很看重臉的好嗎?

  她現在的這張臉,只要演技不是一塊木頭,成為一個被電影公司力捧的女演員簡直就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那她的演技是木頭嗎?

  答案是很顯然的,所以在這個紙醉金迷的魏瑪時代,即使她已經十四歲了,可以偷偷的去酒吧裡面嘗試一下成年人們的生活了,米亞依然從不在太陽落山之後出門——在沒有徹底的擁有能夠保護自己的力量之前,還是謹慎低調一點兒的好,她現在小胳膊小腿的傷不起,還要去屠宰場工作呢!

  「謝謝,我並沒有這麼遠大的志向,也沒有這樣的能力,但是如果你願意給我一份普通的工作我會很高興的。」她完全無視了海倫娜之前交代過的不要答應這個男人任何事情的話,手腕一轉,就變成了雙手握著埃德加手的姿勢,「我很能干,清潔片場對我來說完全沒有問題,薪水也只要成年人的一半,很劃算的。」

  她十分誠懇的對埃德加說,希望能夠在埃德加這裡打開一道缺口。

  屠宰坊的工作很容易適應,她做起來毫不費力。但是這份工作也確實是沒有什麼拓展性——一直局限在屠宰坊裡面跟動物屍體打交道,就算是有一天她能夠代替勒布萊因屠宰坊的屠夫切割肉也沒有什麼發展,不管是縱向的,還是橫向的。

  這就意味著她不能找到一個好的借口來賺到更多的錢,也不能讓格雷茲巴赫家的其他人給她足夠的信任。

  所以尋找另外一個工作勢在必行。

  眼前的這個男人是一個很好的切入口。

  米亞判斷這位先生不僅僅是搞黑色產業的,從他的語氣跟眼神來判斷,他很有可能擁有一家自己的電影公司——不管是用來拍攝什麼電影的。

  如果能夠進入到這家電影公司,就能獲得更多的機會,除了女演員之外,她所有的工作都能做!

  然後借助這個機會創造出更多的機會延伸,到時候她就能夠拿出來足夠多的錢,展現出更多的能力,逐漸鞏固在家人眼中的印像,最終讓他們毫不懷疑她的判斷,離開德國。

  埃德加抽了抽嘴角,有種突然之間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的荒謬感,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求職求的這麼清新脫俗。童工?認真的嗎?他看起來像是那種會為了節約一半薪水就雇佣一個童工的人?

  「請不要在意她的話。」安娜衝過來一把扯過米亞,把她給塞到自己的身後,臉色僵硬的對埃德加說。

  她的孩子根本就不明白跟這樣的人扯上關系意味著什麼!

  「沒關系。」埃德加意味深長的看了看安娜身後一臉平靜的米亞,「格雷茲巴赫小姐是一個很務實的人,這是件好事。」

  至少這孩子沒有口出狂言的想要成為大明星,對自己的認知十分清醒。在她這個年齡的孩子裡面,這已經算是一種很不錯的品質,腦子足夠清楚,不會遇到什麼事情就頭腦一熱。

  埃德加很快就離開了格雷茲巴赫家,帶著那頭漂亮的頭發。除了理發師的疏忽讓那些金發露出了一些在袋子外面活像是一顆頭顱引發的烏龍,沒有發生任何意外。

  而格雷茲巴赫家現在正在開對米亞的批評大會。

  幾個比她年紀小的孩子們都被趕出去了,剩下幾個成年人正在教訓她,「米亞,我跟你說過不要答應他任何事!」海倫娜一臉崩潰,她之前明明有交代過米亞!

  萬一那個埃德加真的同意了米亞去他的片場工作怎麼辦?那可是搞黑色產業的人,誰知道他們的地盤上這樣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單獨在那裡會發生什麼事情?

  「我沒答應。」米亞反駁,「我只是想要一份屠宰坊之外的工作。」

  她看著海倫娜,也是對其他人認真的說,「再過一個禮拜我就十五歲了,我不能總是待在屠宰坊裡面工作,那賺不了多少錢。而想要找到一份工作我們都知道那有多難。」

  就算是這兩年國內的經濟恢復了一些,可是對於底層人民來說依然是不友好的。格雷茲巴赫家的成年人們已經固定了收入,指望著他們賺更多的錢改善生活不可能,而幾個小的,米亞馬上十五歲,剩下的耶施科跟克萊爾十四歲,還有三個更小的孩子沒有辦法出去工作養家——但他們即將迎來身體飛速發育的時間,不管是食物還是衣服都是一項大開銷。

  面對著這樣的家庭情況,成年人們的收入真的是太過蒼白了。

  「而且我想要讀大學,只有讀了大學才能有更好的工作,就算是結婚,也有更多的選擇。」米亞開始畫大餅,「如果我能夠去電影公司工作,就能接觸那些女明星,學會化妝,甚至是縫紉衣物,賺更多的錢,多到足夠讓我去上大學的錢!」

  畫一個餅還不夠,她接著刺激家裡面的幾個人,「還有耶施科跟克萊爾跟楊科艾瑪索菲亞他們,難道他們在接受完了基礎教育之後就要去社會工作了嗎?我們都知道這樣的學歷不能給他們任何幫助,想要有更好的生活就必須去上大學!到時候我們就可以離開這裡,不用再每天計算著口袋裡的馬克生活,這樣不好嗎?」

  格雷茲巴赫一家就是最普通的那種德國底層家庭,他們沒有什麼太大的野心跟夢想,也沒有太重物質**,只想要靠著自己的雙手勞動獲得更好的生活,僅此而已。

  但不行。

  至少在德國這個隨時會背刺他們的地方不行。

  都不用等到布勞瑙美術生上台,再往前數幾十年,一戰還沒有爆發的時候,有猶太血統的人就算是再有錢再有身份,也不被普魯士軍隊所接納。更何況是在魏瑪政權成立之後,猶太人被認為是背刺了這個國家的人,德意志人民是從心底裡面反感這個民族的!

  不管是妮娜還是安娜,都一直小心翼翼的隱瞞著這個秘密,就是擔心自己的血統會引來什麼不必要的麻煩——她們身上的麻煩已經夠多到了,真的不需要再添加一個來增加沉重的負擔。

  好在她們都是女人,並不像是猶太男人那樣容易暴露自己的種族,甚至小心的平時只去天主教的教堂而不是猶太教的地盤。就連梅利塔,都是在無意中聽到了這個秘密,而不是諾伊爾他們主動告知。

  如果說有錢的猶太人還能靠著金錢開路逃出去的話,那底層的猶太人就真的只有一個死了。

  所以格雷茲巴赫家的這套行事風格根本就行不通,這在一個混亂的年代裡面不是一個好的生活方式,除非他們去了一個相對和平的地方。

  可是現在?

  還是先努力賺錢吧!

  家裡面的幾個成年人被她說的不知道該怎麼反駁這個孩子的話。

  聽上去有點兒荒謬,她還這麼小,就想到了未來太過久遠的事情,未免過於誇張了。可是仔細想一想,幾個人卻不得不承認米亞說的對,按照他們現在的情況,想要搬出這個貧民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幾個孩子成年了之後各自結婚成立家庭,也許有那麼一點兒微弱的機會靠著自己的外表釣到足以讓他們躍遷階級的結婚對像。可是這太縹緲了,誰知道這種美好的願望是不是真的會實現?

  也許最後這些孩子們也只能找一個普通人,就像是他們一樣的過日子……

  諾伊爾的情緒沮喪了起來,戰爭,戰爭,都是該死的戰爭,如果不是戰爭的話,他們在鄉下還有自己的房子跟土地!可是戰爭毀掉了一切,糟糕的經濟跟通貨膨脹讓他們失去了屬於自己的土地,只能擠在貧民窟的一間小房子裡面生活!

  戰爭之前他們的生活多好啊,雖然只是一個普通的農民,可是他們有一塊屬於自己的土地,也有屬於自己的房子。但是戰爭來了,他跟孩子們相繼的上了戰場為國家效力,最後卻落到這樣一個結果……

  「不行。」安娜更加理智冷酷,「你還太小,不明白那個亞美尼亞人到底意味著什麼,跟他攪合到一起去不會有好結果的!」

  她跟妮娜能把自己的身世隱瞞了那麼久當然不會是什麼傻瓜,甚至就是因為她們兩個不是傻瓜,才能從她那個混蛋父親的家族封鎖下逃出來,而不是跟他們一起給沙皇俄國陪葬!

  也因為她見過太多的黑暗,所以對埃德加這樣的人格外的警惕,這樣的人在德國能夠建立一股龐大的勢力本身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心狠手辣就是標注配備,她怎麼放心米亞去這樣的人身邊工作?

  「就算是我想,也要看他是否願意雇佣我,現在看來這不太可能了。」米亞看著安娜想要嘆氣。

  全家最固執的人非她莫屬,說服她要比說服諾伊爾困難多了。

  但這無所謂,安娜有工作要做,不可能全天候的盯著她不放。而且她也沒有那個精力,格雷茲巴赫一家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她去忙碌了,哪來的功夫把所有的關注都放在她的身上?

  米亞很快就把安娜的反對給拋到了一邊,不過就算是她把安娜給拋到了一邊也不代表埃德加就會來雇佣她這個童工了,所以她還是要暫時留在勒布萊因屠宰坊裡面繼續做自己的童工兼小工。

  好在她現在的清洗技術比剛來的時候要好多了。熟能生巧,現在的米亞已經能夠做到只把手指浸入到水裡面來清洗那些內髒——這對她來說實在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甚至是相當的簡單,簡單到她都覺得工作做的太快是搶了別人的工作,有點兒罪惡感了!

  只能說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也是一個最壞的時代,德意志自己給自己的人民劃分了階級,把他們塞進了不同的套子裡面。

  上面階級的人每天紙醉金迷,大肆斂財,下面階級的人每天瘋狂的工作,就只是為了那一點點養家糊口的薪水,在柏林這個奇幻狂野的城市中形成了一道奇特的風景,迷亂又魔幻。

  但這種迷亂魔幻也維持不了多久了。

  魏瑪政權的背後是蘇聯跟美國,尤其是美國,對魏瑪政府的扶持力度十分大,甚至讓美元都跟馬克掛了勾,深刻的影響到了這個國家的方方面面。這也就意味著如果美國發生了什麼事情的話,魏瑪德國一定會受到影響。

  而米亞,她對那場在美國爆發,最終引起了全世界危機的經濟大蕭條可是太了解了!

  時間已經走到了1927年年初,距離1929年也不是很遠了,到那個時候,魏瑪德國短暫的輝煌就會因為美國經濟危機而陷入糟糕的境地……米亞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塊姜糖餅,面無表情的咬下了小人的頭,開始思考著要怎麼擺脫目前的困境。

  跟剛開始來到這裡的時候兩眼一抹黑不同,她現在已經在柏林待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對這裡不能說是了如指掌,但是最起碼的環境跟路線算是了解了,也有了離開勒布萊因屠宰坊的心思。

  考慮到格雷茲巴赫家對她在這裡工作的事情很清楚,也對她在這裡的薪水了解的很清楚,她必須要找到一個合適的工作才能離開,避免因為帶回家的錢太多而引起什麼懷疑。

  這就有點兒讓人為難了。

  要是她現在十六歲甚至是十七十八歲的話,這並不是一件太困難的事情,但是十五歲真的是一個尷尬的年齡。卡在中間不上不下,就連外表也處在長成跟未長成之間,想要找到一份能夠長時間維持的工作真的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就比如說打字員,她去嘗試了能夠找到的打字員工作,但最終的結果都是被拒絕,在簡歷那一關,她就被刷掉了——即使她的打字速度比那些應聘的人都快,可她甚至都沒有進入到實踐這一步,就因為那該死的年齡!

  能夠給女人的工作真的是太少了,少到她去工廠的時候還沒有進門就直接被擋在外面了,真是讓人郁悶的要命。

  想來想去,她竟然找不到一個合理又合法的讓格雷茲巴赫家富裕起來的辦法,也是無奈的很。

  總不能拿著一箱子的錢謊稱是自己撿到的吧?還是拿著一顆碩大的鑽石說是她撿的?真是隨便一個都能讓格雷茲巴赫一家人把她當成外星人來看待的主意。

  捏了捏鼻梁,米亞感覺一陣頭疼,就因為這該死的年齡,她去大學裡面應聘清潔工都不被通過,這找誰說理去啊?以至於她連用在教室外面偷聽大學生的課程自學這種借口都沒有辦法用上,感覺更加暴躁了。

  這個時候,她是真心想念那個買走了她的頭發的埃德加先生,因為這是她最接近的一個能夠讓她作弊的人。安娜他們總不能去詢問這個搞黑色產業的人他到底給了她多少錢吧?

  可惜,她明明在埃德加走的時候拼命對他暗示了,但看現在對方根本就沒有找上門來的情況,顯然這種暗示根本就沒有什麼用處,純屬是媚眼拋給了瞎子看,半點兒用處沒有。

  要不搞點兒文藝工作?

  米亞已經啃到了姜餅小人的胳膊,皺著眉頭思考著是否能夠靠著寫點兒什麼東西賺點兒稿費。

  可是寫什麼呢?她對德國人民的喜好是真的不了解啊!對德國文藝界最大的感觸也是糟心的事太多催生出來了一堆的哲學家,搞得大家心情更加糟糕了。要不是生活的緯度比北歐國家要低一點兒還能見到陽光,連同這對哲學的熱衷勁兒,搞不好自殺率更高!

  那她能寫什麼?

  米亞憂傷,這又不是可以隨便胡編亂造電視劇劇情的年代,現在各種哲學電影大行其道已經說明了問題了,她在這方面是真的不擅長啊!

  那寫人民群眾的生活?

  這年頭,底層人民飯都要吃不飽了,誰有那個閑工夫去看報紙跟雜志上自己的復制品?

  米亞考慮了半天,手裡面已經只剩下了姜餅人的一條腿,土黃色的那種。

  「嗯?」她看著手裡的小黃人,難道這就是世界意識給她的啟示,寫小黃文?


第1327章

  仔細想了想之後,她竟然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魏瑪德國其實是是一個很神奇的時代,說它繁華它貧窮,說它貧窮,可是它又有著這個時代特殊的地位,即使是時尚之都巴黎都沒有柏林這麼奢靡瘋狂。簡而言之,魏瑪政權時代的德國是一個兼容了各種妖魔鬼怪,繁華沒落共存,完美跟畸形同台的一個混亂時代,在這裡你可以找到你所要的所有東西,不管是墮落還是糜爛!

  人們就像是沒有明天一樣的醉生夢死,用頹廢來表達自己對未來的態度。

  米亞每天去屠宰坊的路上都有觀察,工作完畢之後也會去別的地方看看,柏林就像是被割裂成為了無數片的地圖一樣,每個地方都有著自己不同的風格。

  在這個時代甚至還有光明正大的同性戀雜志跟沙龍你敢信?

  這種混亂無序的環境讓她覺得小黃文應該還是有出路的,賺多賺少不說。但至少可以開拓一個賺錢的路線,沒准兒以後還能靠著這個作者的身份結交一些人脈廣闊的藝術家呢?

  米亞決定寫點兒「高雅」並「小眾」的文學。

  太露骨的不一定能夠出版,那寫多少都是白搭!

  所以她果斷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衝到了距離家門口幾條街之外的報亭。開發一個新項目這種事情肯定不能閉門造車,還要要先研究一下市場走向才行。

  人民群眾愛看什麼她就寫什麼!

  但搜集回來的雜志跟報紙讓她有點兒失望,太中規中矩了吧?還是說她根本就沒有找到正確的刊物?需要去特殊的渠道尋找?

  把一堆的報紙跟雜志塞回到了倉庫裡面,她開始考慮一個問題,這種特殊渠道應該到哪裡去尋找?

  畢竟才來了一個多月的時間而已,平時還要上學跟兼職,她對現在的柏林認知真的很有限。就更不用說了,沒有熟人帶,很難找到一個足夠墮落糜爛的地方啊……

  「米亞?」從長椅邊經過的夏洛特看到了米亞,停下跟她打了個招呼。

  「夏洛特?」米亞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黑眼圈兒濃重的夏洛特,從外套的口袋裡面掏出來一只紙袋遞給她,「吃嗎?」

  二月份的柏林,溫度真是讓人感動的要命,她在這裡只是坐了一會兒而已,就已經感覺渾身發涼了。夏洛特這個步行回來的姑娘也是凍的臉都發紅。

  「謝謝。」夏洛特從紙袋裡拿了幾塊姜糖餅人,塞了一塊進嘴裡,感覺一陣從口腔延伸到了頭,然後向著身體游動了過去。

  這姜糖餅人的料真足,她默默的想,跟站起來了的米亞一起往家裡那邊走過去。

  「最近還好嗎?」米亞一邊走一邊跟夏洛特說話。

  夏洛特比她大了幾歲,已經開始工作了,不過就像是大多數女性都找不到什麼太好的工作一樣,她的處境也一般,現在據說是經常去政府部門打零工,哪裡有活就往哪裡跑。靠著微薄的薪水跟母親一起養活家中的成員。

  但米亞覺得她身上的負擔大概要加重了,利特家的長女伊爾莎又懷孕了。再過幾個月這個家就會增加一張吃飯的嘴,現在還好,等到孩子再大一點兒,就需要更多的花費。她的那個姐夫又是一個寄生蟲,除了貢獻米青子之外半點兒家務不做不說,還經常動手或者是往家裡面招奇怪的人喝酒賭博,不倒找麻煩就不錯了,最後這個孩子的各種費用還是需要夏洛特來買單。

  「能吃上打折面包跟土豆泥。」夏洛特繼續往嘴裡塞著姜糖餅人,毫不在意的說,「不過有免費的酒喝,來酒吧的客人們有時候不會喝完一杯酒,剩下的就歸我們了。」

  除了白天的時候去各種政府大樓裡面打零工之外,她晚上還會去酒吧當侍應生來賺錢。運氣好的話,客人點的整瓶酒也許會剩下一大半,這大概就是在酒吧工作最大的好處了。

  夏洛特把最後一個姜糖餅人的腦袋塞進嘴裡,呼了一口氣,這操蛋的社會,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是個頭?

  「那還不錯。」米亞看著她若有所思,也許夏洛特才是那個最好的切入口,而不是埃德加那個搞黑色產業的家伙。

  「我想要寫一些有關酒吧題材的文章投稿,你能帶我進去嗎?」眼看著就快要到家了,米亞突然問,讓夏洛特的腳步都停滯了一下,「什麼?」

  她轉頭看向了比自己矮了一些的米亞有點兒驚訝,酒吧題材的文章?那是什麼?

  「呃,類似這種。」米亞想了想,從自己的挎包裡面拿出一本雜志遞給了夏洛特,上面印刷著一個穿著暴露的男人。

  感謝魏瑪德國的開放性,同性戀雜志這種東西在二十世紀初期都能光明正大的出現在市場上!

  夏洛特:「……」

  她瞪著那本雜志的封面半天,伸手接了過來,「你要去寫這種文學?」她知道米亞的成績不錯,但是這種東西怎麼看也不是一個十五歲的女孩兒能夠理解的吧?還是說,呃,她有這種傾向?

  「我覺得寫這個也許能更容易通過。」米亞表情十分鎮定,「給他們供稿的人一定沒有給普通雜志供稿的人多,沒准兒我的投稿就會通過。」

  再怎麼開放,異性戀依然是主流,尤其是在這個二十世紀初期的年代。

  米亞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文筆有多麼的好,也沒有想著要挑戰一下那些常年給雜志和報紙供稿的人,她務實的很,就是打算從這種小眾文學入手。畢竟曾經生活在信息火暴火乍的時代,在一些前瞻性的游戲上還是有一番見識的。

  「噢」夏洛特似乎是有些詞窮,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如果你堅持的話,那麼明天晚上我帶你去。」

  說完她腳步有點兒發飄的繼續往前走,完全沒有注意到米亞把那只還剩下了不少姜餅糖人的紙袋都塞進了她的衣袋裡面。

  這可是能夠帶著她扣響藝術殿堂大門的貴人!

  米亞決定以後一定要好好報答夏洛特,就從送食物開始吧

  完全不知道夏洛特被她的打算給震驚的回到家之後連被寄生蟲姐夫罵都沒有反應,嚇的埃裡希看她這個樣子反倒是自己閉了嘴,生怕這位小姨子在心裡面打著什麼可怕的主意要給他來個大的。

  別怪他想太多。伊爾莎是個正常的姑娘,托尼也是個普通的小女孩兒,只有夏洛特,她不但沒有利特家標志性的金發,甚至還不被母親所喜歡,性格又倔強的要命,真的很難判斷出來她是不是會突然之間發瘋。

  夏洛特並不知道自己異常的表現竟然讓埃裡希害怕了,回到了自己的小隔間之後才發現口袋裡面的那只紙袋。

  「真好。」她嘀咕了一句,倒在了床上,這樣明天她就不用浪費錢再去買一份午餐了!

  不管怎麼樣,夏洛特過了一個安靜的晚上,甚至第二天早上都沒有埃裡希那胡言亂語的動手動腳,讓她難得的在一大清早就有了一個好心情。

  這種好心情一直延續到了傍晚,她今天得到了一份抄寫文件的工作,做完之後就能得到足夠付一個星期房租的薪金了

  她邁著愉快的腳步,很快就來到了跟米亞約好的地方,「米亞!」夏洛特衝著米亞揮了揮手,看了看兩旁沒有車輛,跑到了道路的對面。

  「你看起來心情不錯。」米亞遞給了她一截香腸,剛好夠一個人晚餐的那種。

  「謝謝。」夏洛特眼睛一亮,接過了那段香腸,一邊吃一邊拉著她往前走,「待會兒進去了你就跟在我旁邊,有男人跟你搭訕不用理他們,這在酒吧裡面很常見。他們一直這樣,尋找任何機會將姑娘們帶出去……」

  她向米亞傳授著在酒吧中生存的經驗。

  來酒吧的人無非就是尋歡作樂,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除非你穿著特定的侍應生的衣服,否則的話,一個漂亮的女孩兒總是會引起一些人的注意的即使這女孩兒只有十五歲,看起來就很單純。

  「我知道了。」米亞一臉乖巧的說。

  她其實也不是沒有進過群魔亂舞的酒吧,對這種地方還是有所了解的。只不過這裡是1927年的柏林,這個時代的酒吧文化。尤其是這種特殊酒吧的文化她還真是沒有怎麼接觸過就比如說這個從她身邊經過的穿著緊身衣跟高跟鞋的壯漢。

  米亞甚至眼尖的看到他給自己的腋下脫了毛!

  呃,雖然這並不會讓這位人高馬大的先生看起來更加嬌媚一點兒,他選的裙子顏色有點兒不太襯他的皮膚顏色,會讓他看上去更加的高壯。不過也許這就是他試圖表現出來的?米亞也說不好這位先生的心理,他到底是想要讓自己看上去像是個女人還是有著一顆女人心的男人?對一個經歷過了幾十種性別時代的人來說,這真的是一件需要謹慎的事情。因為她是真的沒有辦法確定她說出的話是否會刺傷到這些敏感人士的心。

  「別愣在那裡,過來。」夏洛特招呼了米亞一聲,走進了一間更衣室,「別看這裡有一堆的穿著女人衣服的男人,他們裡面有一大部分的人其實只是喜歡女裝而已。但實際上依然愛的是女人,所以不要讓他們占你的便宜。」

  她脫下了外套跟裡面的衣服,換上了一件侍應生的衣服,還戴上了一頂帽子展示自己的身份,示意米亞也脫掉外套露出裡面的裙子,「走吧,也許你還可以嘗試一下這裡的飲料,有很多人願意不求回報的請一個漂亮的女孩兒喝一杯。」

  能夠約出去當然好,約不出去也無所謂,大家都是出來玩的,耐心不足是玩不下去的。

  米亞:「……」

  行吧,看來夏洛特對這裡的環境是真的駕輕就熟了,簡直了解到了方方面面,那她干脆直接不客氣了,眨著一雙特別純潔的藍眼睛開口,「你知道這裡有那種房間嗎?」

  她相信夏洛特知道她問的是哪一種。

  夏洛特確實是知道,但她沒想到這個小妹妹居然這麼猛,第一次來到這裡就想要觀摩直接的,她的精神狀態真的還好嗎?

  猶豫了一下,她還是小聲的對米亞說,「你就待在這邊,待會兒我過來帶你過去。」

  她還是決定幫米亞這個忙。

  身為一個窮人,夏洛特再了解不過米亞對變得富有的渴望。甚至都不用特別的富有,只要不用總是被房東催房租,能每天吃到肉就已經足夠她付出一切了。米亞肯定也跟她一樣,迫切的想要改善家裡面的情況。

  想到在工廠做女工,只能拿到男人一半薪水的漢娜,她立刻就對米亞這樣大膽的行為支持了起來。

  「我等你。」米亞點點頭,跟夏洛特走出了更衣室,坐在了一邊。

  看著舞池裡面的人群魔亂舞,瘋狂的跳著查爾斯頓舞,一個個宛如沒有明天一般的癲狂,她又一次的體會到了魏瑪時代的瘋狂頹廢跟迷茫。

  「嘿,第一次來嗎?」一個年輕人端著兩杯酒坐到了米亞的身邊,試圖跟她搭訕。

  雖然穿著很普通的衣服,但是臉很漂亮,他決定忽略這女孩兒的平板身材。

  「是的,第一次。」米亞眨巴眨巴眼睛,用一種並不十分粗糲但是一聽就能聽出來是男人的聲音回答。

  嚇得旁邊的年輕人遞出酒杯的手都顫抖了一下,差點兒沒讓裡面的酒液灑出來!

  「我朋友好像有事,待會兒見!」他僵硬著臉,匆匆的離開了。

  他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但上帝保佑,為什麼會出現這種長相甜蜜的一點兒都看不出來他是個男人的家伙?那些異裝癖們難道不應該是都長得五大三粗,完全不像女人嗎?

  「他干了什麼?」眼尖的看到了一單生意的夏洛特走過來,看著跑的比兔子還快的男人滿臉疑惑,他看上去就像是在被一頭狗熊在追!

  「e……,也許是因為我拒絕了他?」米亞摸了摸下巴,給出了一個理由。

  反正都是拒絕,也沒有規定要用什麼方式來拒絕吧?

  「真是一個軟蛋。」夏洛特翻了個白眼兒。

  被姑娘拒絕了之後就跑的飛快,這承受能力是有多弱?

  「算了,別管他了,跟我過來。」夏洛特拉起米亞,「待會兒不管看到什麼都不要出聲,記住了嗎?」

  做這種事情的人都聚精會神,一旦中途受到了驚嚇是很容易出問題的。她可不希望幫鄰居一個忙就搞得自己丟掉了工作。

  「你放心。」米亞用手在自己的嘴上做了個絕對不出聲的手勢,跟在夏洛特的身後,輕手輕腳的穿過人群,來到了一個昏暗的房間外面。

  中途還經過了幾個在牆邊進行深入交流的男女跟男男和女女,感受到了柏林的另外一面。

  「啪」還沒有等到她看到房間裡面的情形,就聽見一道鞭子抽在人皮膚上的聲音。

  聽上去好像也跟幾十年後的花樣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米亞跟著夏洛特一起,小心的湊到了門邊,看著裡面正在揮著鞭子抽人跟挨抽的景像,腦子裡面冒出了這個念頭。

  還是那句話,經歷過信息大火暴火乍的人接收到的東西可是太多了,其中當然也包括這種特殊的愛好。米亞甚至還認識一位同樣喜歡搞特殊癖好的人。只不過那位先生愛的是女人不是男人而已。

  她之所以想要來觀摩一下也只是因為要確定自己的認知跟這個時代的認知有多大的差距,別到時候寫出來的東西不受歡迎還被diss亂來。現在看來,她似乎是可以放心大膽的放飛腦洞了?

  「跪下!」裡面穿著皮衣的男人衝著穿著女裝的男人揮了一下鞭子,命令道。

  米亞看著那個穿著裙子的高大男人跪了下去親吻他的腳。

  好吧,她想她知道自己的第一份投稿應該寫什麼了,貌似某個導演也很喜歡女人的腳,她倒是可以借鑒一下他的鏡頭。只不過性別需要換一下,還有就是這個描寫,該怎麼描寫一個男人的腳有多性感呢?

  米亞有點兒發愁,這不是她的忄生癖啊!

  然而夏洛特才不管旁邊的小朋友心裡面怎麼想,眼看著房間裡面的兩個人快要完事兒了,趕緊拉著米亞迅速的溜了出去。

  「呼」離開那間昏暗的房間之後她松了一口氣,拍了拍胸口。

  做這種事情可真是讓人心驚膽戰!

  「給。」米亞從自己口袋裡翻出來半包香煙,抽出一根遞給了夏洛特。

  黑眼圈兒女孩兒立刻接過來塞進嘴巴裡點燃,深吸一口,暢快的舒了一口氣,感覺情緒平靜了很多。

  她沒問米亞這半包香煙是從哪裡來的,也沒有必要問。這就是柏林,十五歲的女孩兒,在法律上還沒有成年,但是在社會中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她十五歲的時候不但學會了抽煙,還學會了怎麼喝酒才不會讓自己醉的太快!

  「感覺好點兒了嗎?」米亞這個時候倒是不介意吸夏洛特的二手煙,甚至還有心思掏出自己的小本本,記錄一下腦子裡閃過的靈感。

  「非常好。」夏洛特吐了一口煙圈兒,感覺這種煙的味道真是太棒了,比她之前抽過的所有煙的味道都好!

  「如果我成功了,就用得到的稿費請你吃牛排。」米亞笑著對夏洛特說。

  成功的讓這女孩兒眼睛一亮,「我可以吃兩份嗎?」她躍躍欲試,已經開始暢想起了未來。

  「不限量。」米亞笑嘻嘻的說。

  夏洛特今天的幫忙足夠她請她吃上一個月的牛排!這不僅僅是雜志投稿的事情,還幫她打開了一條思路,順著這條思路能做的事情可是太多了!

  「那我期待著你的文章見報!」夏洛特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衝著米亞伸出來手。

  「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米亞也伸出手握住了夏洛特的手,堅定又自信的說。

  她決定把一個「老朋友」的經歷給改頭換面寫出來,讓他在魏瑪時代的德國大放異彩。

  克裡斯蒂安,這名字多德國啊!都不用她另外去想主人公應該叫做什麼名字了。至於姓氏,就霍因海姆吧,剛剛坐著的時候正好看到一個帥哥被叫這個名字,搭配在一起還挺合適的。

  就是另外一個主角,米亞糾結了一下之後,還是決定設定成為普通沒有這種愛好的男人。嗯,就設定成為某個流亡的沙皇俄國的貴族後代好了。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少爺,因為戰爭的原因失去了自己的一切,不得不向曾經對自己示愛過的人低頭求助,被對方嘲笑折磨鞭打,從此走上了一條糾纏不休的你愛我我不愛你、但實際上不知不覺之間已經愛上卻嘴硬的道路。

  唔……米亞思考了一下,覺得這情節有點兒不夠刺激,還得再加點兒東西。不如就設定成為第一男主角是個虔誠的教徒。因為自己不潔的谷欠望而感到痛苦羞恥,又不敢去向神父告誡,只能用在神像前面鞭笞自己來懲罰這墮落的靈魂。

  幾個呼吸的時間,米亞就已經在腦子裡面鉤織好了一篇文章的大綱,剩下的就是把具體的情節給填充進去,然後寄出稿件。

  至於會不會成功?

  不成功就繼續唄,有什麼大不了的,她也沒指望著一次就成功。而且一份雜志不喜歡這種風格並不代表著別的雜志報紙就不喜歡了,換一個繼續不就行了?甚至連性別都能換,也算是廢物利用了。

  這麼想著的米亞覺得自己的手指已經在蠢蠢欲動了,簡直就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寫出一篇曠世奇緣的愛情故事!

  嗯,就是不知道接收到稿件的人接受能力怎麼樣,願不願意讓她的文章登上雜志了。

  有點兒小看魏瑪時代柏林的那些雜志跟報紙們主編的承受能力了。

  事實證明能夠被稱為糜爛墮落的柏林,這群報紙跟雜志的編輯還是很開放的,就更不用說是同性戀題材的雜志了。他們本來就是小眾裡的小眾,每期能夠湊到足夠的文章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又怎麼會接受不了米亞的文章?

  只不過這個文章的尺度還是有點兒太大了,刊登在公共刊物上面也許會招來那些警察局的風紀檢查人員的注意。到時候再來他們這裡檢查折騰就不是很劃算了。

  所以主編決定給這個叫做諾伊爾的年輕人寫一封信,要求他對一些過於露骨的情節進行修改。


第1328章

  哦,當然是年輕人,看看這一手漂亮的字體,剛勁有力,但是又不是已經在社會上被洗禮了很多年一樣的死氣沉沉,還帶著點兒跳躍的輕佻,這不是年輕人難道還是一個老年人嗎?

  主編甚至都已經在腦子裡面編織出來了諾伊爾的形像,他高大英俊,風度翩翩,有著一頭烏檀木般的頭發跟海藍色的眼睛,就像是他小說中的男主角一樣。而且他必定有一雙有力的雙手,可以輕易的牢牢鉗制住戀人,讓他無法掙扎,在身底下被他為所欲為……主編的呼吸慢慢的急促了起來,他想念自己情人那健壯的身體了,突然有種想要被他按在露台的欄杆上狠狠的口口的衝動怎麼辦?

  「建議還是謹慎嘗試,我覺得做這種高難度的動作很容易讓自己掉下去,對生命太不友好了。」難得的休息日,米亞跟夏洛特都沒有去工作,湊到了一起,在一家街角的便宜餐廳裡面吃著味道並不是那麼美好的肉醬土豆泥跟面包,順便討論她的小說是否能夠通過雜志的篩選。

  但顯然夏洛特對米亞描繪的那些神奇姿勢更有興趣,居然有點兒躍躍欲試的想要付諸實際行動了。

  「那你為什麼要這麼寫?」夏洛特好奇的問,「呃,我是說,你見過有人這麼做過嗎?」

  她覺得米亞真的是一個天生的作家,那天她明明跟她一起觀摩了現場。但是她腦子裡面就全都是混亂,米亞卻能寫出來這麼多神奇的花樣。

  「在夢裡見過。」米亞皺著眉頭吃掉了自己盤子裡的食物,心不在焉的回答,感覺這玩意難吃的程度簡直可以勇闖黑暗料理界了,怪不得總是說英德是一個老祖宗,這東西難吃的水平確實是一脈相承!

  「在夢裡……」夏洛特做出了一個曖昧的表情,表示自己了解了,看來米亞喜歡的那個人一定長得很英俊。

  「自從我打算這麼做的時候就一直都在考慮這個問題,該怎麼樣才能抓住看雜志的人的眼球,獵奇的場所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然而米亞的心思都在跟味道一言難盡的土豆泥上面,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夏洛特那個我知道我明白的表情。

  她自覺不是那種能夠寫出來語言優美長句的人,那能夠讓人關注她的作品的最好的的手段就是獵奇跟狗血了。

  考慮到德國出了太多的哲學家,就連普通的文學作品都帶著嚴肅性的屬性,她覺得這種寫作方式應該也算是戳中了一批小眾人士們的口味。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喜歡苦大仇深的作品生活都這麼悲慘了,還是來點兒歡樂的比較好,正好符合柏林現在的氣質不是嗎?

  為了足夠的刺激,她真的是絞盡腦汁的給男主角身上堆砌各種屬性,包括並且不限於在床上用語言侮辱另外一個男主角,以及第二男主角身上潛藏著的被虐屬性。整個文章盡顯糜爛癲狂的氣質,保證讓任何一個人看了之後都忍不住臉紅心跳想要繼續追更!

  唉,當編劇的時候練出來的那點兒水平都用在這裡了。

  米亞對此感到很無奈,這個時代的電影膠片貴得要死。不然的話,她真的可以現場指導一下怎麼拍攝地下電影的!

  現在嘛,估計也不會有人願意讓一個女人來擔任導演或者是攝影師之類的幕後工作者,她還是老老實實的折騰自己的小黃文吧。

  至少這讓她收獲了夏洛特的友誼,兩個人一路從平時打招呼的鄰居進化到了現在的有著共同秘密的朋友,也算是拓展了一下交際網絡,不再局限在學校、家跟屠宰坊裡面。

  就是不知道她的投稿有沒有通過,要是沒有的話,就要考慮把稿件給換個性別投到另外的報紙跟雜志了。

  米亞撓了撓下巴,感覺這年頭想要找個正經的工作真是太難了。所謂的魏瑪繁榮根本就沒有繁榮到底層人民身上,該窮的還是窮,該餓死的還是會餓死。說魏瑪政權是納粹上台之前的溫床這句話固然有些偏頗,可也確實不是沒有道理。站在德國人的角度,魏瑪政權本身就是背刺國家而來的,再加上各種糟心的政策什麼的,底層人民沒有希望,再遇到那麼一個善於蠱惑人的瘋子,發生什麼事情都不奇怪。

  不過這種問題她也沒有辦法解決,就算是弄死了一個布勞瑙美術生,這種社會情況也注定不會安穩平定下來。而根據歷史循環自我修正的特性,沒准兒世界意識一反彈,再來一個比他更狠的比如說消滅掉世界上除了德意志之外所有國家的精神病,那可就真是罪過罪過了。

  還是先管好自己吧,在有能力的範圍之內盡量的幫更多的人才是正經,別一不小心把自己給弄死了那可就太坑了!

  把最後一口面包塞進嘴裡,米亞跟夏洛特離開了餐館,各自前往不同的方向。

  夏洛特要去圖書館借閱圖書,米亞要去郵局租用的郵箱裡面看看是否有給自己的信。

  她的稿件已經寄出去有一段時間門了,按照正常流程如果稿件被接受了應該有信件通知。要是這時候再沒有信件的話,那她也只能默認是已經被拒稿,改投別的報紙跟雜志了。

  就是主流異性戀的投稿人士太多,她真的擔心爭不過別人啊。

  憂傷的走進了郵局,打開信箱,米亞發現這次信箱沒有讓她失望,裡面有信!

  她眼睛一亮,刷的一下抽出了信,興奮的拆開。隨即表情凝固了,什麼叫做需要修改一些不符合當下人民道德規範的用詞啊?說好的沒有亂七八糟的娛樂花樣的時代人們在這種事情上玩的更花的呢?這主編接受能力這麼差的嗎?

  然而現在她指望著搞小黃文賺錢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也只能撇了撇嘴,去了櫃台前面買了信封信紙給這位主編寫信,接受對方的要求。

  不然怎麼辦?難道好不容易過稿了還要把稿件給壓在那裡嗎?

  真是一分錢難死英雄好漢,想要合法的讓自己變成一個有錢人真的太難了!

  胡亂的把信給塞進了挎包裡,米亞走出了郵局,繼續等待來信,希望下一次帶給她的是個好消息。

  然後把昨天在屠宰坊賺到的錢給換成了香腸帶回來了家。

  天天吃土豆泥跟面包,她覺得自己都快要變成面包夾土豆泥的擬人狀態了!

  安娜對她的這種行為感到無可奈何,想說不要以為家裡面有了那麼幾十馬克就放縱自己。但想了想之後還是把這句話給憋回去了。

  自從聖誕節之後,家裡面已經很長時間門沒有吃一頓豐盛的晚餐了,吃點兒這種好肉的香腸就吃一點兒吧。

  沉默的吃完了晚飯,格雷茲巴赫家的眾人各自去做各自事情了。

  安娜幫諾伊爾洗干淨了盤子,清理了衛生之後就躺到了床上。她明天早上還要早起工作,可沒時間門浪費,得好好的養足了精神才行。

  其他的人也基本上都躺倒在了床上。

  在這個娛樂匱乏的時代裡,最好的娛樂就是去夜晚燈紅酒綠的酒吧裡面放縱一下,任由酒精跟迷亂的舞姿來麻醉自己。但是家裡面的三個養家的女人很不巧的干的都是體力活兒,還是需要打起精神的體力活兒。就算是有時間門也沒有那個精力去放縱自己,早早地休息才是最好的選擇。

  至於幾個孩子,耶施科跟克萊爾明天要上課還要兼職,也沒時間門出去玩兒。剩下的楊科他們,則是年紀太小,耗費光了精力躺倒在了床上,只剩下米亞一個人坐在桌子邊上就著路燈的光芒在紙上繪制著小說的插圖。

  第一男主角的臉借鑒了一個她之前看過電影的德國男明星的臉,七八分相似吧。反正那種德意志的氣質是拿捏的足足的;第二男主角同樣是德國的男演員高仿版。不過跟前一個走硬朗派的第一男主角比較起來,第二男主角她選了一個線條沒有那麼剛硬的包子臉演員來精仿。

  簡而言之,就是北部德國人跟南部德國人的區別,放在一起觀看十分具有衝擊力,還莫名的有種和諧感。

  別問為什麼兩個主角都是選擇的德意志面孔,問就是她設定的這個第二男主角的身份是俄國皇室的後代,那必然是含德量超高!

  畢竟歷史上二十二位沙皇裡面有九個具有德國血統,被稱為葉卡捷琳娜大帝的沙皇更是百分之百的德國人,這種設定完全沒毛病。

  希望到時候主編能夠看在這兩張插畫非常傳神的面子上多給點兒稿費吧。畢竟這年頭,她又不是什麼大作家,待遇搞不好就跟記者差不多,沒准兒都不如記者呢!

  好在,同性戀雜志終究還是小眾,米亞第二天把信件寄出去沒幾天,就收到了一封信跟一張支票。

  「wooo」吹了聲口哨,米亞笑眯眯的彈了一下手裡的支票,心情十分愉悅。

  這麼長時間門了,終於有了一筆真正的進賬,能不讓她高興嗎?

  即使這筆錢並不是很多,但這是一個好的開始,意味著她光明正大的來源金錢的地方不僅僅是勒布萊因屠宰坊,而是能從這個途徑拓展開更多!

  雖然家裡人對她的工作性質可能不是特別的能接受。但誰也沒規定寫小黃文的人就不是作家啊

  「我給雜志投了稿,過了。」晚餐的時候,米亞把一疊馬克放在桌子上,輕描淡寫的說。

  驚呆了家庭成員們。

  「你給雜志投了稿?」海倫娜震驚,什麼雜志社居然會接受來自於女人的稿件?

  「是的,沒錯,這就是我的第一筆稿酬。」米亞點點頭,「不用這麼驚訝,我用了爸爸的名字投稿的,雜志社不知道我的性別。」

  這是一種很常見的操作,在這個繁榮的時代裡面,很多供稿人可能只是給雜志供應了一份稿子之後就消失不見了,記者們就更是流動性極為強大的職業。對於作家作品之類的監管反而不是那麼嚴格只要不是跟政治有關。跟這些紙上的東西比較起來,還是電影業從警察局的風紀檢查組得到的注意力更多。所以大家也不會沒事去找麻煩,非要對投稿的人追根究底。

  不過大部分的想要走這條路的人都會跟雜志社和報紙的編輯打好關系,米亞這種倒是不常見。

  但管他那麼多呢?現在主編滿意,米亞也很滿意就足夠了。

  而且拿到了錢之後,安娜這個真正格雷茲巴赫家的掌權人也很滿意了。畢竟有了這麼一筆錢之後,家裡面的經濟情況會寬裕不少,就連冬天的羊毛襪子都能多添置幾雙了!

  所以她也沒有仔細的去追問,孩子能有這種本事是一件好事,至少她不用擔心以後米亞結婚了之後沒有足夠的金錢收入而導致生活窮困潦倒,這樣就很好。

  看了看桌子邊上幾個眼睛變得亮了起來的孩子們,安娜有點兒想要嘆氣,也許她明天應該去買點兒肉回來,燉上一大鍋。慶祝米亞有了一份這樣能夠細水長流的收入,也慶祝她有了上大學的機會。

  嗯,米亞當初畫的餅還被安娜牢牢的記著呢,可惜她並不知道女兒根本就沒有打算讀大學去美國讀大學都比在德國讀大學要實際的多!

  「夏洛特!」米亞衝著跑過來的夏洛特揮了揮手,示意自己的位置。

  「你真的拿到稿費了?」夏洛特衝過來,一臉興奮的問。

  她沒想到米亞真的成功了,在她帶著她去了那家酒吧快要兩個月之後!

  「真的!」米亞確定的點點頭,笑嘻嘻的說,「我們去吃牛排,然後去給你買一塊蛋糕!」

  感謝夏洛特,給了她近距離觀摩素材的機會,才有了現在的稿費!

  「給你。」她從挎包裡拿出幾張鈔票塞給夏洛特,衝著她眨了眨眼睛,「別告訴他們,留著你自己花。」

  夏洛特不但有一個寄生蟲的姐夫,還有一個並不喜歡她的母親。就連曾經照顧她的姐姐也在結婚之後變成了一個圍繞著丈夫跟孩子轉剝削妹妹的女人,她的外祖父跟妹妹對此毫無辦法。但就是這樣一個並不被家人所愛的姑娘卻靠著跟母親的工作養活了全家,簡直就是諷刺滿滿。

  米亞無意對別人的家庭伸手做出點兒什麼。但是付給夏洛特報酬的時候還是提醒了她一句,別傻傻的把什麼都給出去了。至少,稍微的為自己想一想。

  「我知道。」夏洛特衝著米亞眨了眨眼,嘴角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

  這是一筆意外之財,她得把它藏好,不能被埃裡希翻出去,等到需要的時候才會拿出來。當然,在那之前,並不妨礙她用這些錢的一部分吃點兒好吃的。

  「跟我來,我知道一家好吃又不貴的店。」夏洛特牽住了米亞的手,拉著她跑向了一條街道。

  她從小就是一個野孩子,這附近所有的餐廳她都了如指掌!

  「你以後打算怎麼辦?」夏洛特喝了口水問米亞,順便看了一眼她的盤子。

  那裡面的牛排還剩下了一小半,可是夏洛特自己已經吃掉了兩塊了。她真的很好奇米亞吃的這麼少是怎麼維持身體的營養的?

  這姑娘看上去比幾個月之前要健康多了,簡直不可思議!

  「繼續寫我的小眾文學作品,爭取早點兒賺到足夠的錢搬到一個好一點兒的房子裡面,至少不用擔心半夜起床上廁所的時候遇到老鼠。」米亞揚了揚眉毛說。

  格雷茲巴赫一家現在居住的環境真的不好,陰暗潮濕,各種該有的動植物簡直都齊全了,而且冬天還冷的要死,沒事就斷電,簡直糟心的要死。

  「真是個好主意。」夏洛特覺得這主意真的很棒,她也想要一個獨屬於自己的房間門。可惜這注定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她能夠搬出去自己住。

  可那是一個太過遙遠的目標了,到目前為止,她還看不到希望。

  米亞暫時也看不到什麼希望。

  至少在她拖著格雷茲巴赫一家離開德國之前是沒有什麼單獨居住的希望的,恐怕就算是離開了德國之後,她自己單獨居住的希望也很渺小。

  在布勞瑙美術生上台之前,她必須離開德國,那時候她多大?

  還不到二十歲!

  而考慮到離開德國去到一個陌生地方重新開始生活是一件艱難危險的事情,她覺得不管是諾伊爾還是安娜都不會讓她一個人離開家族單獨生活的。

  不過這些事情並不妨礙她鼓勵夏洛特,「所以我們現在就該努力了,要爭取早點兒賺到能夠自己單獨生活的錢。到時候在自己的家裡面做什麼都行,沒有人會讓你不開心。」

  自己一個人住的好處就是隨便什麼都可以,而不用顧慮到別人的眼光跟想法!

  「你說的對。」夏洛特一口氣喝掉了杯子裡面的佐餐酒,握緊了拳頭,「我要為將來自己住上大公寓而努力!」

  但在那之前,她還需要繼續去打零工攢錢付房租。

  夏洛特很快就跟米亞分別了,她要去繼續完成自己的工作,那會給她帶來一周的房租薪酬。

  米亞也離開了餐館,前去勒布萊因屠宰坊辭掉了自己的那份工作。

  馬上就要春天了,即使是沒有得到雜志社的過稿稿費她也要辭掉這份工作去找另外一份工作了。要不然她的手就真的要廢掉了,凍瘡治療起來可不是一個簡單的活兒。即使她手裡面有很多珍貴的藥物也一樣,這玩意兒受氣候影響很嚴重!

  勒布萊因夫婦還挺可惜這個干活兒十分麻利的小姑娘離開了屠宰坊的事情。但也只是可惜了,他們也不可能花更多的錢把她給留下來。

  「真是不容易。」米亞離開了勒布萊因屠宰坊,摸了摸自己的手搖頭嘆息。

  梅利塔的底子真的是太好了,好到這麼被摧殘,手指依然沒有變形只是出現了凍瘡也是不容易的事。但現在她離開了這個環境,倒是可以慢慢的養護起來,避免凍瘡再次復發。

  哼著愉快的小調的米亞腳步輕快的走在柏林街道上,開始思考克裡斯蒂安霍因海姆先生在把伊凡羅曼諾夫囚禁在自己的私宅的情節告一段落之後應該續寫什麼?

  完全不知道她的那篇刊登在雜志上的文章已經悄悄的在柏林的同性戀群體當中流行開了。

  更不知道已經有一批的人成為了諾伊爾這個作者的追讀者,正在翹首以盼下一期的故事是怎麼展開的。

  只能說這本雜志的主編是個深諳怎樣吊人胃口的斷章狗,完美的把米亞的這篇文章給截成了兩段,最近發行的雜志就登載了上半部分,正好卡在伊凡赤……裸的被綁在十字架上,面前站著拿著鞭子的克裡斯蒂安。

  這一晚上,不知道多少人抓心撓肝的看著卡在重要關頭的文章郁悶的要死,怎麼就在這裡斷掉了?

  「克裡斯蒂安到底揮沒揮鞭子啊?」一個住在單身公寓的男人哀嚎,為了這該死的斷章痛苦不已。

  他是一個隱藏了自己性向的同性戀,離開了家人自己一個單獨居住。不敢向他們透露自己喜歡男人的事情,也不敢跟男人交往,擔心這件事傳到家人的耳朵裡面。閱讀那些同性雜志跟報紙是他少有的能夠排解苦悶的方式,可是現在這該死的雜志告訴他,想要知道一個故事的結果居然還要等到下一期,這是人干的事情嗎?

  「阿嚏」主編打了個噴嚏,揉了揉自己發紅的鼻頭,把那份未刪減的原稿給塞進了文件袋裡面,准備把它當成一份禮物送出去。

  連同一起的還有米亞的那兩張原畫。

  他輕輕的撫摸了一下紙上的兩張臉孔,忍不住好奇這個諾伊爾是從哪裡找來的模特,竟然完美的契合了小說中的人物形像?

  還是這兩個人本來就是存在的,諾伊爾只是寫出了他們的故事,畫出了他們相似的臉?

  主編的腦子裡面不自覺的浮現出來《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中的一句話,「伊凡,你永遠都別想要逃開我,不管你跑到哪裡我都會找到你。即使是死亡也沒有辦法把我們分開!」

  會不會這兩個人真的已經死了?所以他們的故事才會被肆無忌憚的寫出來?還是說諾伊爾其實就是這兩個人中的一個?他其實是在借著這個故事尋找自己的情人?


第1329章

  只能說腦補這種事情什麼時候都會存在,尤其是這個故事特別的契合現在的時代背景的時候,再加上米亞給出的那兩張插畫,真的是很容易讓沒有見過後世各種炒作花活兒的魏瑪時代的居民心生遐想。

  要不是真的,為什麼這篇文章寫的簡直仿佛是親眼見過一樣?

  總而言之,米亞的這篇文章未來是不是會給她圈更多的粉不知道,現在反正是有一堆的人跟主編一樣,都覺得這篇所謂的小說八成是借著小說的名義搞出來的自傳,說不定就是這兩個主角中的一個化名寫出來的,都等著看後面的後續。

  尤其是那兩張插畫,即使是印刷在雜志上也依然沒有減少自己的魅力,十分的傳神,不愧是當初一幅畫賣到千萬以上級別的畫家作品!

  以至於這兩張插畫的原畫稿經過了一手又一手之後,居然真的傳到了一個對忄生虐有特殊癖好的男人手裡面。

  只不過這個男人喜歡的不是男人而是女人,也不知道這種插畫到底是怎麼傳到他的手裡面的?

  但這並不妨礙他去找到這本雜志觀看一下手裡的插畫關聯著的內容。同性之間亂來什麼的,簡直太正常了。他的叔叔,康斯坦丁埃森貝克男爵在這種事情上面就十分含糊,他的好友恩斯特羅姆更是公開表示自己是一個同性戀。

  馬丁對他叔叔到底是愛男人還是愛女人不感興趣,甚至都對自己從父親那裡繼承到的龐大遺產不感興趣,他只對怎樣獲得母親蘇菲的歡心得到她的誇獎感興趣,以及怎樣讓心中的那頭殘暴的野獸發泄出來感興趣。

  「我想要那個畫家。」剛剛上大學的年輕人很輕易的就對討好他的人說出了這樣的話。就像是他只是在說他想要一朵花,輕松愜意,又毫不在乎。

  他是一個貴族,還是一個家族開鋼鐵廠這樣國家支柱型產業的貴族,從小到大。除了母親的愛之外,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輕易的得到,這次當然也不會例外,會有人願意幫他傳話給那個雜志的主編的。

  事實也是這樣,主編比魯科夫很快就得到了這個消息。

  「但是那個作者是匿名投稿的……」他倒是想要攀上這樣一個貴族,即使那只是一個還在上學並沒有實權的孩子。可問題是他自己都沒見過《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的作者呢,上哪裡去給埃森貝克男爵找給他花插畫的畫家?

  「那就找到他,沒有人會拒絕為一個貴族服務,尤其是埃森貝克男爵。」霍夫曼隨意的說,掐滅了煙頭,「盡快找到那個畫家,埃森貝克男爵喜歡他的風格。」

  他們這些圍繞在馬丁埃森貝克身邊的人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讓這位少爺開心,從而獲取自己想要的東西,相信比魯科夫應該明白這一點。

  比魯科夫確實是很明白,但他真的找不到人啊!

  那就只能給這位作者寫信,希望能夠跟他見一面,好解決這件事。

  好在這位作者就在柏林,信件來往比較快。不然還不知道要多長時間才能聯系上呢!

  比魯科夫郁悶的去寫信了,期望對方能夠給自己一個好消息。畢竟誰會不想要跟一個貴族聯系上呢?尤其是埃森貝克這樣的貴族,即使他本人毫無能力,背後的背景也足夠普通人望塵莫及的了。

  這個時候他倒是忘記了自己曾經猜測過的《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的作者其實是小說中的男主角之一了。如果真的猜測成真的話,對方又怎麼可能自己找上門來暴露自己的身份?

  米亞不知道城市的另一端有人在打著她的主意,她現在的精力都用在了鍛煉身體上面。

  一個人就算是有再好的戰鬥意識,沒有好的身體配合也不行。比如說腦子裡面告訴你應該這麼做。但是身體不配合,那結果就肯定是悲劇。現在的這具身體也是這樣,即使並沒有生理性缺陷。可是之前的營養不良跟從來沒有經過什麼鍛煉的體格跟她的思維同步率差的就有點兒遠了。

  平時還沒有什麼問題,但是一旦出現需要長跑或者是打鬥的情況,那雙方的配合度根本就上不去,會直接出現戰鬥力打折扣的情況。

  這在這個時代可不是一件好事,甚至還非常危險!

  好在她現在不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在勒布萊因的屠宰坊裡賺錢,下課之後。除了繼續構思作品之外,剩下的時間幾乎都用在了鍛煉身體上面。

  成果十分喜人,來到這裡快要半年,她總算是感覺身體差不多能夠跟上腦子了雖然這裡沒有魔法也沒有老家的特產,但這對她來說就已經不錯了,以後再接再厲就好。

  愉快的心情讓米亞的創作谷欠望空前漲大,充滿了陽光的假日裡家裡面的人除了妮娜之外,就連巴澤爾都出門散步去了,她卻趴在窗戶前面的桌子上奮筆疾書,一口氣肝出來了新的一期有關克裡斯蒂安跟伊凡的故事。

  繼上一期結尾克裡斯蒂安把伊凡囚禁起來,自己飽受信仰跟愛情之間的衝突折磨之苦後,新的一期故事又被她給搞出來了一個新的看點,痛苦的克裡斯蒂安強迫伊凡裝扮成為了女人。

  「他看著伊凡紅潤的臉,心裡突然興起了一個念頭,為什麼不呢?這樣一張漂亮的臉蛋兒,只要戴上假發,剃掉一些眉毛,塗上口紅,就是一個漂亮的女人了。克裡斯蒂安這樣想著,決定從今天開始,供給伊凡的食物要減量到原來的三分之一。一個女人,還是被他所庇護的女人是不應該有過於健壯的身軀的,伊凡應該瘦一點兒,柔弱一點兒……」

  鋼筆跟紙張之間摩擦的聲音規律在房間中唰唰響起,一個個的字母躍然紙上,在午後的陽光照耀下,跟少女那頭燦爛的金發形成了一幅奇異的景像。

  就連常年沒有什麼反應也不說話的妮娜眼珠都動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來了什麼,看著米亞露出了一個笑容,「今天的天氣很好,就像是我們相遇的那天一樣,你在克林姆林宮裡散步,太陽的晃花了我的眼睛讓我摔倒在地,你扶起了我……」

  妮娜就像是被開啟了一個奇特的開關一樣,衝著米亞滔滔不絕了起來,並且屢次試圖從椅子上站起來,跟她心愛的情人一起出門散步。

  可惜這些嘗試都失敗了,即使是米亞走過去扶住了她,妮娜也只是走了兩步就倒在了她的身上,然後又恢復成為了之前呆滯的樣子。

  米亞:「……」

  她默默的把妮娜給重新扶到椅子上,並順手幫她蓋好了膝蓋上的毯子。至少現在有一件事可以確定了,安娜的父親並不是一個布爾什維克,總算是不用擔心到時候去了北美之後被人清算。

  但另外一個問題也來了,誰能告訴她這個對俄羅斯宮廷歷史並不了解的人,在克林姆林宮裡面到底有多少適齡的叫尼古拉的男人?還是說這個年齡可能出現參差,她的外祖父大人也許並不是她想像的那樣跟外祖母年紀差不多大?

  「真是一件令人煩惱的事情啊。」米亞看著妮娜重新變得沒有光彩了的眼睛嘖了一聲,真心覺得果然貴族什麼的,私生活都很混亂。妮娜自己是個私生女,又讓安娜也成為了私生女,這可真是夠糟心的了。

  好在安娜自己貌似不是很在意這件事,現在沙皇俄國也完蛋了,貴族不貴族的根本就無所謂了。

  把妮娜的椅子重新推到窗口邊上,米亞坐回去繼續寫自己的小說。

  因為妮娜,她還有了一個新的靈感,就寫一個保護伊凡從蘇聯逃出來的貴族也愛上了他好了,然後因為伊凡的失蹤而到處尋找他。這樣就形成了一個完美的狗血三角戀,以後還可以看情況加入各種來自於沙皇俄國的遺老遺少,就看大眾喜歡哪一種口味了

  想到就做,米亞把之前寫好的那部分稿件重新謄抄了一遍,塞進信封貼上郵票,准備明天下課的時候寄出去,然後開始寫新篇。

  還是要先賺錢,賺到了一部分之後她才好繼續操作之後的事情。

  另外妮娜這個充滿了浪漫色彩的回憶也讓她之後可以操作的余地更大了。原來還只有一個妮娜的父親能背鍋,現在又多了一個安娜的父親一起背鍋,兩個神秘貴族,應該有不少的遺產吧?

  嗯,慢慢來,等到她賺到了可以讓大家搬出去的錢之後,她就去問問安娜,看看之後的計劃應該怎麼制定才最科學!

  心情愉快的米亞完全沒有想到第二天去寄信的時候竟然會收到主編比魯科夫的信,內容還是要給她介紹一個向上攀爬機會。

  「……」有點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隨手把那封信給塞進了包裡面,米亞去街邊買了一份栗子准備帶回家。

  「滴滴」後面傳來車的喇叭聲,米亞側了側身體讓開道路,看到了車裡面坐著的人戴著帽子穿著風衣,車台上還放著一枚警徽。

  出了什麼事?

  她看著停在了不遠處一棟樓底下的車子,裡面的幾個警察從車上下來衝進了樓中,過了一會兒,帶下來了兩個有著明顯的斯拉夫人種特征的男人。

  奇怪,這時候托洛茨基還沒有被驅逐,蘇聯也不存在托派跟斯派之間的爭鬥,魏瑪德國跟蘇聯更是關系好的都快要穿一條褲子,為什麼會有蘇聯人被逮捕?

  「啪」米亞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她真的是對這個時代走火入魔了,腦子裡面除了政治之外還是政治,一看到不同國別的人被逮捕就立刻聯想到政治上面。

  這可不是一件好事,總是這樣的話,很容易引起過激反應,在處理事情上面也沒有辦法做到理智。

  揉了揉臉,她覺得自己真的需要放松一下了,而不是繼續這樣整天緊繃著生活。

  「你所謂的放松就是來劃船?」休息天的時候,夏洛特被米亞約了出來,現在正坐在一條船上跟她一起劃船。

  米亞說是要放松自己,她還以為是什麼野餐或者是跟年輕人們一起聚會游泳之類的呢,結果萬萬沒想到竟然是跑到這種地方劃船!

  看著周圍劃船的男男女女們基本上都是成雙成對,她感到一陣巨大的失落,周末她本可以跟那個喜歡自己的調酒師小哥來個浪漫的約會的……

  「難道你現在不放松嗎?」米亞反問。

  人之所以會緊張就是因為腦子裡面想的事情太多。所以最好的放松方式就是選擇一件不是那麼累。但是又能夠分散注意力的事情來做。劃船就是一個非常好的活動,足夠放松又不會太累。

  在這個年代,這就已經是最節約又安全的放松自己的方式了。不然難道要她去找個槍支俱樂部打靶嗎?

  別逗了,《凡爾賽條約》的存在讓德國平民現在擁有一把防身的槍成為了奢望。就算是很多人鑽空子秘密的擁有自己的槍。但俱樂部這種東西是絕對不會對一個普通的底層人民開啟的!

  那還有什麼可以折騰的?還是說要去找個燈紅酒綠的酒吧放縱一下?

  哦,夏洛特倒是能在這件事上幫上忙,她一個人居然能夠在兩家不同的酒吧打零工,這種交際手段可比一般人強多了,跟她一起出去放松確實很容易。

  可問題是米亞自己不想要去酒吧裡面放松。

  因為一旦遇到了什麼事情的話,她是真的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氣,那不就是給夏洛特跟家人找麻煩?

  所以還是劃船最好,簡單還能鍛煉身體,又不會被震耳欲聾的音樂聲給搞得第二天早上起來腦袋還疼。

  雖然夏洛特並不這麼認為,「我覺得手臂很酸,現在需要一個健壯的男朋友幫我把船給劃回去。」她毫不客氣的吐槽米亞。

  上帝保佑,她為什麼會喜歡這種運動啊?長時間的劃槳真的會讓手臂很累的!

  「在找到一個健壯的能夠幫你把船劃回去的男朋友之前,你可以先吃點兒東西填填肚子。」米亞放開了船槳,把之前提上船的小籃子打開,衝著夏洛特示意說。

  「你又賺到稿費了?」夏洛特吃驚的看著籃子裡面的食物,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雖然這只籃子不大,但是裡面塞著的東西卻真的不少。用紙包著的三明治跟餅干,還有光是看起來就感覺味道超級棒的用玻璃杯裝著的布丁,以及一只不知道裝著什麼的牛皮紙袋。

  哦,上帝,裡面竟然還有一瓶葡萄汁!

  「沒有。」米亞嘆了口氣說,「而且還很有可能以後都沒有了。」

  她真是煩死這些貴族們搞的特權,比魯科夫在信件中說的雖然含糊不清,讓人沒有辦法對那個馬丁埃森貝克有足夠的了解。但是光是聽對方的身份就知道這不是一個容易敷衍過去的人至少在這個時代裡面不是那麼容易敷衍過去。

  這樣的人,一旦想要做點兒什麼簡直就是太容易的事情了,比如說如果她不願意接受他的「好意」成為他的「朋友」的話,那沒准兒給雜志供稿的工作也會失去。

  別懷疑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有錢又有權的人能夠影響的人跟事往往超乎人們的想像,她真是一點兒都不想要賭這位大少爺是否有一顆善良仁慈的心!

  「什麼?」夏洛特正拆開了一只紙袋,為裡面的肉排三明治感到驚喜呢,就聽到米亞說她很有可能會失去這份工作,立刻大吃一驚。

  她雖然沒親自買一本那個米亞供稿的同性戀雜志,但是卻看過原稿。那份稿件裡面的精彩描寫足夠任何人遐想連篇,並且願意為之花錢買下刊登它的雜志,這樣的文章怎麼突然之間就要被斃掉了?

  「有一個貴族,很喜歡我的插畫,想要跟我成為「朋友」。」米亞一句話概括了現在的處境。

  說是朋友,其實就是跟班和為貴族服務的人。

  要是她現在是個男人的話,倒也不介意去當個有錢少爺的隨從,賺錢嘛,不寒磣。

  可是她現在是個女的啊!

  還是一個用男性筆名投稿的女的!

  比魯科夫很明確的在信中寫明白了這位馬丁埃森貝克少爺並不喜歡男人,他只愛女人,只不過是有點兒特殊的癖好而已這大概就解釋清楚了為什麼那他會喜歡那兩幅插畫。

  鑒於尺度的關系,米亞並沒有在插畫中展現什麼過於暴露的因素。反正兩個男主角其中的一個雖然有點兒衣不遮體,但重點部分肯定是沒有露的。而且她為了盡量大面積的展現鞭痕,還畫的是背部的景像,那張鞭笞圖上面伊凡只露了個小半張臉,連五官都沒有露出來。加上她刻意的弱化了肌肉效果,不仔細看的話,很容易會出現一點兒誤會,認為那是一個比較有肌肉的女人。

  那馬丁埃森貝克這個有著特殊癖好的人會對這感興趣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比魯科夫是覺這位貴族少爺不會對一個男人下手,讓她放心大膽的去攀附。但問題在於她真的不能確定這位貴族少爺看到她之後會不會想要把她畫的東西給實踐到她的身上啊!

  要是孤身一個人的話還容易解決,真要是發生了這種事情她就直接把馬丁埃森貝克給干掉,然後逃的干干淨淨,不留一點兒痕跡。可她現在不是拖家帶口嗎?

  這要是真的出了點兒什麼事情的話,那必定是會連累到倒霉的格雷茲巴赫家的,這可不是她想要看到的事情。

  這麼一來,能不郁悶嗎?

  她已經給比魯科夫寫了信,說明自己是個身有殘疾的人,行動不便,沒辦法像是正常人一樣活動。唯一的願望就是安安靜靜的在家裡面好好的寫作繪畫,賺取足夠的金錢養活家庭。

  到了這一步,就只能看運氣了,要是那位馬丁埃森貝克少爺真的鐵了心的要跟她作對的話,那也沒有辦法,她干脆換個名字換個字體換個題材繼續投稿好了。

  就是不知道到時候新的稿件過稿率怎麼樣,能不能像是這次一樣的順利了。

  夏洛特,夏洛特聽的目瞪口呆,連嘴裡的三明治都失去了咀嚼的力道。

  半天,她才反應過來,爆了句粗口,「scheie!」

  這都是什麼鬼?

  這些貴族有錢人們就不能給他們這種小人物留點兒活路嗎?

  想都知道米亞這樣的女孩子要是真的在那群人面前曝光了身份會有什麼樣的結果,這還不如跟一群明確說自己喜歡男人的同性戀曝光身份呢,至少這些人討厭女人歸討厭女人,但卻對女人不感興趣!

  「冷靜點兒,我已經寫信告訴比魯科夫願意為對方服務,但是見面就不必了。」米亞趕緊安撫了一下夏洛特,妹紙竟然想要在船上站起來,這可不行啊!

  「我很冷靜。」夏洛特狠狠的咬了一口肉排三明治,氣的抓起了那瓶葡萄汁猛灌了一口。

  這倒霉破事兒讓她想起來了之前騷擾過自己的男人,簡直感覺糟透了。

  「你覺得那個埃森貝克男爵會同意嗎?」喝了一口葡萄汁之後,夏洛特終於冷靜了一點兒,問米亞。

  也不知道那個給別人造成了這麼多麻煩的家伙會不會同意米亞提出的建議?

  「不見面,但是卻願意為我提供服務?」馬丁放下網球拍,拿起毛巾,對這個消息很好奇。

  竟然還有不想要繼續往上行走的人嗎?

  「對方的說法是他是個行動不便的殘疾人,還患有嚴重的癲癇,沒辦法出現在人前。」霍夫曼擦干了頭上的汗水,感覺跟這種小少爺一起打球真是一件特別累人的活兒。

  又要讓著他,不讓他輸的太難看,又要表現出自己已經盡了全力,並不是為了討好他而輸球,疲勞程度簡直比跟別人打了兩場球還要累!

  「好吧,那就這樣吧,我也不想要去刺傷一個可憐的男人的自尊心。」馬丁考慮了一下,還是決定不見那個作者了。

  萬一對方太過激動癲癇犯了怎麼辦?他可不想要成為一個間接殺死人的罪犯。

  至於所謂的願意為他服務……馬丁想了想,「我想要一副耶穌受難圖,女性的,全尺寸的。」

  「要是他沒辦法想像一個完美的耶穌的話,我願意為他提供模特。」他甚至還很體貼的補充了一句。


第1330章

  性格懦弱的馬丁心中一直有個隱秘的想法。他既渴望母親的愛,又憎恨母親對自己的毫不在意,把所有的愛都給了一個陌生人,甚至還想要嫁給這個人,把屬於他的東西都給這個男人!

  內心隱蔽的讓他有種毀掉母親的衝動。可是懦弱的性格又讓他沒辦法在母親面前展現強硬的態度,他怕看到母親對他失望憤怒的表情,這是他根本就沒有辦法接受的事情。

  從別的地方尋找發泄自己小心思的東西是他能夠想到的反抗母親最好的方式,反正埃森貝克家信仰新教。而他自己,根本就沒有信仰!

  「……還真是能想。」米亞看著比魯科夫的來信,只覺得無力吐槽,女性的耶穌受難圖,特麼的這人是不是心裡有病?還是說他是一個戀母狂魔?居然想出來這麼奇葩的東西,說他腦子正常誰信?

  幸好這人對男人沒興趣,要不然還真是夠讓人煩惱的。

  米亞看了看主編比魯科夫隨信寄過來的支票,嘖了一聲,還算這家伙有點兒底線,沒讓她這個窮人自己去購置用來作畫的畫板跟顏料。

  順便感謝妮娜是這兩年才出現了老年痴呆的症狀,在她清醒的那時候,家裡面的幾個孩子還是學過一些所謂的貴族必備技能的。比如說繪畫,這樣她才敢郵寄插畫給比魯科夫,不然想要解釋從哪裡學到的繪畫技能都是一件麻煩事。

  但繪制一幅這樣的畫作依然讓全家人都很吃驚。

  「上帝啊,米亞,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安娜捂住了嘴,看著那副耶穌受難圖滿臉都是震驚。

  嚴格的來說,這其實並不是叫做耶穌受難圖。因為這幅畫作中的主人公是個女人。她腰際圍著一條麻布,上身赤裸,只有散落的棕色頭發垂在胸前擋住了胸口。瘦削的臉龐上面雙眼低垂,表情痛苦,手掌則是被頂在那巨大的十字架上面,鮮血滴落在地。

  如果畫作被性轉一下的話,這無疑是一幅傑作。因為這幅畫足夠傳神,將耶穌的此刻的心情描述的淋漓盡致,加上等身的全尺寸,看起來有種令人身臨其境的感覺,能深刻的感受到繪畫的人想要傳達的感情。

  但很可惜,這幅畫並沒有性轉,那麼這就是一種對耶穌的褻瀆!

  這並不是一個會把上帝隨意的寫進小說中充當角色的時代,米亞的這種行動無疑是非常不合時宜的即使她畫中的女人看上去十分神聖。

  「我正在為了我們的新公寓而努力。」米亞回答的十分認真。

  看得到摸得著能感受到力量的神才叫神,看不到摸不著也感受不到力量的神叫虛擬偶像崇拜!

  天天那麼多的人祈求上帝保佑他們也沒見他老人家真的保佑誰,還不是該病的病,該死的死,該被摧殘折磨的被摧殘折磨?所以天堂什麼的,也別太在意了,這跟佛教所謂的下輩子輪回會有福報一個事兒,本質上就是在畫大餅而已,大可不必過於虔誠了。

  在這一點上面妮娜跟諾伊爾他們看的比安娜開多了,誰還沒有個把宗教信仰當社交手段的時候啊?所謂的虔誠能當飯吃嗎?真的能的話,格雷茲巴赫家就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了!

  安娜:「……」

  「如果我們能搬出去的話,我願意去替米亞上課!」克萊爾覺得米亞說的對。

  他們天天去教堂禱告也沒有見到上帝憐憫他們,那就說明上帝要他們自己自生自滅。既然這樣,還有什麼虔誠的必要?米亞現在能賺到錢帶他們擺脫困境難道不好嗎?她真的受夠了半夜醒來的時候枕頭旁邊有一只老鼠的日子了!

  「附議。」耶施科攤手表示同意妹妹的意見。

  當從上帝那裡得不到任何回應的時候,就應該自己想辦法了。畫幅畫而已,耶穌總不能從天堂衝出來對他們施以什麼懲罰吧?

  那他倒是可以問一問,為什麼他們失去了賴以生存的資本的時候他不出現,現在生活有轉機的時候反而出現了。難道所謂的主的存在就是為了讓信仰他的子民們在痛苦中煎熬的嗎?

  漢娜猶豫了一下,沒有說話。

  她其實同意安娜的意見,但如果米亞真的能夠帶著大家一起走出這個近似是貧民窟的地方的話,那她覺得小小的褻瀆一下天主也沒有什麼問題,他會寬恕他們的。

  剩下的幾個家庭成員們神色各異,但是都保持了沉默。而諾伊爾這個名義上的一家之主則是摸了摸米亞的頭,「親愛的,做你想要做的事情。」

  他已經成了一個廢物了,不能給家人更好的生活。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就會同樣禁錮其他家人們的思想,拖著他們的腿不讓他們繼續前進。

  如果能夠搬出這裡的話,他會很高興的。

  安娜被全家人的態度給搞得很疲乏,完全不能理解他們現在的心態。明明之前去教堂的時候他們都很虔誠不是嗎?

  但最終,她還是沒有再說什麼。

  她的幾個孩子,最虔誠的都已經消失在了戰場上,留下的是那些在戰爭中跟戰後吃盡了苦頭的。而上帝從來沒有伸出手幫助過他們。即使她日夜跪在神像面前祈禱她的孩子能夠從戰場上平安歸來。

  既然最反對這件事的安娜都閉口不言了,那其他的人當然也不會繼續在這件事上嘰嘰歪歪。甚至幾個小的孩子還幫米亞調配起來了顏料,讓她更方便作畫。

  「我沒想到居然是妮娜教授的技能拯救了我們的財務情況。」安娜看著不斷的在畫布上面揮舞著畫筆的米亞有點兒發愣,「你知道的,那時候我一直覺得我們的經濟情況已經很不好了,再支撐這種奢侈的愛好真的很浪費。」

  她的孩子裡面,妮娜一直很偏愛米亞。

  安娜不知道這是為什麼,明明她的所有孩子們都有一頭金發跟一雙藍色的眼睛,為什麼妮娜就格外的喜歡米亞?她幾乎把自己所擁有的所有都給了米亞。不管是那些來自於宮廷的虛偽禮儀,還是她本身具有的能力。

  就像是繪畫的技能,那時候戰爭剛剛結束,國內的經濟情況很糟糕,他們窮的要死,可是妮娜依然賣掉了自己僅剩下的一只戒指,換來了顏料跟畫布,來教導小小的米亞怎樣畫出那些美麗的景色。直到後來她再也沒有辦法用更多的東西換來顏料,自己的身體也慢慢的衰落,最終成為了一個一天裡有大半的時間都在發呆的患病老人。

  「也許是因為米亞更像她?」諾伊爾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安娜說。

  實際上,他並沒有從米亞的身上看出來太多妮娜的影子。這孩子長得一點兒都不像妮娜,也不像安娜,反倒是跟他有點兒像。剩下的那些,他猜應該是像安娜的父親,那個妮娜始終深愛的男人。

  諾伊爾不知道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問過安娜,可是安娜說過自己從小就被寄養在別的家庭中,是十歲之後才被母親接走,根本就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

  他猜測這中間可能出了什麼問題,也許那個男人死了,或者是出了什麼事。所以妮娜才會帶著孩子離開自己的家鄉來到德國。但真相到底是什麼隨著妮娜患上了現在這種不認人的毛病之後已經不會有人知道了。

  「你可以說的直接一點兒。」安娜看了一眼諾伊爾,平靜的說。

  她其實對這件事沒有別人想像的那麼敏感。

  十歲之前她都在俄羅斯的鄉下生活,是一個快樂的傻姑娘,十歲之後她突然之間有了一個母親,並且帶著她離開了家鄉,生活簡直就是完全變了一個樣子。但對於妮娜,她的感情既不強烈也不淡薄,只能說她們之間有著血緣的牽絆。而且妮娜也從來沒有對不起她,即使是在鄉下的那段時間裡面,她也生活的很富足,沒缺過食物少過衣服,到了德國也沒有把她再丟給別人養育。後來戰爭爆發了之後她也努力的幫過忙,只是作用不大而已。

  基本上,不管是跟妮娜有關的還是跟她那個身份不祥的父親有關的消息都沒有辦法刺激到她。

  即使是米亞有可能長得像是她那位從來沒有見過的父親也一樣,這始終是她的女兒不是嗎?

  諾伊爾不說話了,只是輕輕的摟住了妻子的肩膀,拍了拍她的頭。

  不難過並不代表不在意了,他明白。

  「不,你不明白!」馬丁輕輕撫摸著那幅等了個月時間才等到手的畫作,眼睛裡面充滿了狂熱跟迷戀。

  畫中的女人明明滿臉痛苦,憐憫眾生。可是他就是有一種她低垂著眼眸其實是在看著他的感覺,那眼眸中的慈悲跟憐憫簡直就像是箭一樣的扎進了他的心中,讓他感受到了愛。

  這跟他原本預想的看到一幅被摧殘的女性耶穌的畫作完全不同。

  眼前的這幅畫,不但沒有半點兒邪惡的感覺,相反,充滿了一種聖潔跟慈悲。並且這種聖潔跟慈悲只是獨屬於他自己,而不會被任何其他人分享。

  「我本來以為這個諾伊爾畫出來的東西應該是跟他的小說和插畫風格一樣,充滿了頹靡的艷麗,像是接近腐爛的蘋果一樣,香氣濃郁但卻已經接近毀滅。但事實證明我錯了,這是一顆永不凋謝的冰花!」馬丁的眼睛漸漸的迷茫了起來,他靠在畫作上,像是在擁抱這幅畫的樣子,閉起了眼睛。

  母親是屬於弗雷德裡希的,她的愛,她的所有的一切都屬於那個男人。但是這幅卻是屬於他自己的,沒有人會把它從自己的手中奪走!

  霍夫曼見他這個樣子,悄悄的離開了房間。

  他有時候這些貴族們的事情還是越少知道越好,省的到時候知道的太多出了什麼問題。

  只留下馬丁繼續靠著那幅畫作,緊閉的眼睛中流下了淚水。

  「諾特!諾特!」過了一會兒,他擦干了臉上的眼淚,高聲呼喚著。

  霍夫曼仿佛幽靈一樣的身影重新出現在了門口,手上還端著兩杯酒,「怎麼了?」

  「我喜歡這個畫家!」馬丁接過了他手上的酒杯,大口的吞咽著辛辣的酒液,放聲大笑說,「你覺得我應該怎麼獎勵一個給我帶來了驚喜的畫家?」

  他本來只是期望得到一個玩具,但是對方卻給了他一個極大的驚喜,這讓他有種迫不及待的想要見見那個畫家的衝動了。

  但最終他還是打消了這個主意。

  就讓這個畫家在他心中一直留下一個美好的印像吧,現實太過殘酷,他不想要去碰觸。

  不過這並不妨礙他願意給這個畫家一點兒獎勵,獎勵他繪制出了這樣驚世駭俗又完美的一幅畫。

  看著這樣的一幅畫作,誰還會以為耶穌是個男人呢?這是可以媲美拉斐爾的作品!

  呃,只能說米亞還是挺有職業素養的,收了人家的錢就認真干活兒,絕對不會糊弄了事。以至於出現了現在的這種情況,硬生生的把本來應該是邪典的畫作給畫成了正統的宗教題材作品,讓馬丁埃森貝克這個內心瘋狂的人都出現了懵圈兒狀態。

  但這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她能夠從這幅畫中賺到一大筆錢。

  「我們可以搬出這裡了!」米亞帶著從銀行中取出的錢回到家,把它們砸在桌子上說。

  諾特霍夫曼這個跟班還是心裡有數的。自從得知了那個畫家並不想要跟馬丁埃森貝克見面之後就明白了對方沒有想要攀附這個貴族的意思,也不會成為他的對手。既然這樣,他也不介意給這個畫家說兩句好話,一個投稿了同性戀雜志又用心繪制了這種畫作卻不想要見人的殘廢想要什麼是顯而易見的,還有比金錢更加適合獎勵給他的東西嗎?

  所以他很直接的勸說腦子裡面正經歷風暴在胡思亂想的馬丁把禮物從珍貴的古董珠寶換成了支票他還記得這位畫家是個男人而不是一個女人嗎?給對方送珠寶這種東西哪有金錢合適有用?

  至少對於一個男人,尤其是一個殘疾的男人來說,用金錢可以買到的東西比珠寶可以換來的東西要有用多了。

  霍夫曼心中祈禱這個畫家最好一直都保持這種不想要見人的狀態,這樣對大家都好。

  米亞也是這麼覺得的,大家最好一直都不見面,當個線上買家就好,省得以後出現麻煩事。

  不過現在這個馬丁埃森貝克已經被她給拋到了腦後,最重要的是她現在有錢了。可以帶著格雷茲巴赫家搬到一個更好一點兒的地方去居住。來到這裡快要一年的時間,才換了一個好一點兒的住處,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夏洛特總是說很羨慕她,因為格雷茲巴赫家的家庭氣氛要比利特家好多了。但維持這樣一個大家庭要付出的代價也比利特家大,他們住的房子在衛生條件方面可沒有利特家好。至少利特家住的那棟樓不會出現老鼠這種東西!

  米亞甚至還在這筆錢裡面塞了一點兒自己用美元去換來的存貨,確保在一段時間裡面他們在經濟條件上都是富足的,不會出現什麼付不起房租跟食物短缺的問題。

  「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考慮租房子的地點了!」她環視了一圈兒發呆的家人微笑著說。

  看來衝擊有點兒大。

  豈止是大,簡直就是非常的大!

  安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看到了什麼,搬家?新的公寓?那幅畫那麼賺錢嗎?

  其他人也一陣發呆,突然之間聽到這麼一個消息,大家根本就反應不過來,全都懵掉了。

  但是諾伊爾是那個清醒的人,他敏銳的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你到底寫的是什麼樣的小說,那幅畫是為誰創作的?」

  魏瑪德國的文化藝術創造熱情空前高漲,這也就意味著走入這個行業的人也異常的多,那麼問題來了,米亞憑什麼能夠靠著一篇文章賺到這麼多的錢,繼而得到了一個繪制油畫的工作?

  這是一個還沒有從學校畢業的孩子能夠輕易做到的事情嗎?

  她在那些已經在這個行業中打滾了很長時間的人面前根本就沒有什麼優勢!

  而且這孩子從來沒有給他們看過她投稿的雜志或者是報紙,這讓諾伊爾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不是他質疑女兒的能力,這孩子一直都很努力。但這件事太順利了,順利到讓他都感到了一股強烈的不真實!

  諾伊爾沒有打算就此對孩子進行什麼譴責。但是至少要讓他知道真相,避免到時候他對事情的衝擊根本就沒有什麼心理准備。

  「嗯,一種給少數人群提供情緒價值的文章類型?」米亞想了想,給出了一個比較委婉的答案。

  諾伊爾是個鋼鐵直男中的鋼鐵直男。據說在上戰場之前還是個虔誠的教徒,她擔心說出實話可能會刺激到他畢竟她寫的小黃文是借用了他的名字投稿。雖然沒有寫全名,但是諾伊爾g這種名字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吧?

  萬一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名字被用在這上面,不知道會不會被氣的暈過去?

  米亞小心的看著諾伊爾,發現他的表情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反倒是比之前放松了很多,也松了一口氣。

  還行,接受程度挺高的。

  就是父女兩人的思想差的有點兒遠。

  米亞以為諾伊爾已經明白了她的暗示,諾伊爾以為她是在為一些發行在類似修道院跟教堂之類的刊物供稿。全家就屬這個女兒對宗教的信仰最虔誠,在假日的時候經常去教堂幫助修女跟嬤嬤們做一些工作……這麼想著的格雷茲巴赫先生完全忘記了他的第二個問題,那幅畫是為誰畫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我保護機制起了作用,讓諾伊爾選擇性忘記了這個問題。反正大家是開開心心的收拾起來了行李。

  順便思考一下,該去哪裡找一個合適的房子?

  「要有陽光!」克萊爾立刻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她想要一個有陽光照射的大房子!

  「會有陽光的。」安娜慈愛的摸了摸克萊爾的頭說。

  這可憐的孩子,剛出生的時候他們還住在鄉下,過了一段快樂的日子。但是幾年後他們失去了自己的土地,來到柏林討生活,就只能住在陰暗潮濕的房子裡面。現在他們有了機會,即使不能住進那種帶著花園的別墅。但是找一個有著陽光的公寓還是不成問題的。

  安娜算了一下家裡面的積蓄,加上米亞帶回來的錢,夠他們過上一段不錯的日子了。這種不錯的日子指的是有溫暖的房子住,不需要每天計算著時間投幣用電,還能吃上肉跟香腸,而不是每天都跟土豆還有各種打折面包戰鬥。

  很快,他們就找到了一間不錯的公寓。

  來自於巴澤爾的一個當看門人的戰友的消息,五個房間,還有兩個衛生間,足夠他們一大家子的人住進去了。

  巴澤爾跟耶施科一個房間;索菲亞、艾瑪跟克萊爾一個房間;漢娜海倫娜跟妮娜一個房間;諾伊爾安娜這對夫婦一個房間;作為租下了這棟公寓的大功臣米亞自己一個人住一間臥室,以便她能有一個安靜的環境來繼續創作。

  米亞提著自己的箱子跟在家人的後面走進了這間在未來一段時間落腳的地方,對這裡的環境還算是滿意。

  地方雖然不夠大,臥室也很小,但是好歹通風明亮,還有一個足夠大的客廳可以供家人們在窗前曬太陽。另外二樓的高度也不會太高,讓家裡面的人想要出去散步都不方便。就連妮娜,這個經常神志不清的老人也因為明亮的窗戶而感到了愉悅,短暫的清醒了一會兒。

  至於未來是不是要換更大的房子,米亞看著在客廳裡跑來跑去的幾個孩子,露出了一個微笑,等到他們離開了德國,去到更廣袤的土地上,多大的房子沒有?

  「米亞,我把浴缸刷干淨了,以後我們可以在家裡面洗澡了!」海倫娜綁著頭巾,一臉汗水的對米亞說,臉上笑的格外的開心。

  從今天開始,他們就不用卡著每個星期的洗澡日去澡堂洗澡了,而是可以在家裡面洗,這簡直讓她高興極了!

  米亞也很開心,她真但是受夠了不能隨時洗澡只能每周等著洗澡日去洗澡的痛苦。天知道這裡又不是她曾經待過的戰壕,在城市裡面為什麼要這麼折磨自己啊?

  所以她十分快樂的將裝著幾件衣服跟書本的行李箱一丟,准備洗一個痛快澡

悠于 2025-5-31 21:19

第1331章

  米亞迫不及待的衝進了浴室裡面,把自己浸泡在了溫暖的熱水裡面。

  她甚至還很有閑心的在浴缸裡面倒了點兒能夠舒緩神經的精油,徹徹底底的把自己給洗的干干淨淨不說,還香噴噴的像是隨時都能去參加晚宴。

  都多長時間沒有洗一個痛快的澡了?

  米亞簡直想要為自己在這個時代的生活流下兩行淚水了,家裡面連洗澡都不支持,想洗澡不但要定時還是定地點!即使是在澡堂,想要奢侈的洗個沒有時間限制的澡也不行,買的票都是定好了時間的,根本就洗不透徹!

  仔細想一想,這次的衛生狀況真的是僅次於她之前在斯大林格勒的時候的遭遇了。那時候她撿了個金發小伙子的殼子,英俊瀟灑身材超棒,放到秀場上是能夠讓人尖叫的水平。

  可惜時間不太對。

  1942年的冬天,蘇德打的腦漿都快出來了,她直接被空投在戰場上,剛到地方就不得不面對著一只眼睛失明跟手指缺失的危機。冰天雪地的俄羅斯跟已經基本上成為了廢墟的斯大林格勒連個醫生都找不出來,就更別提什麼洗澡了,反正她到死也沒有洗成澡。不過考慮到人都死了,還是雙方同歸於盡的變成了肉沫,好像洗不洗也沒有什麼區別了吧?

  撓撓頭,把這段悲慘記憶給拋到腦後,米亞給自己裹上了一件之前買了布料自己做的浴袍,開始擦自己那頭已經長出來了一些,不再是短的要命的金發。

  格雷茲巴赫一家的基因是真的好,這頭金發並不是那種髒金色,而是非常純正的淡金色。沒有了發根處的那種褐色,讓人看起來十分干淨利落。或者更准確的說,這一家人真的是完美的結合了德意志跟東斯拉夫人的優點,一個個全都貌美如花還身材修長。就是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看上去不太像是真人,有點兒冷冰冰的機器人的感覺。

  「也許是德意志自帶buff?」米亞衝著鏡子眨了眨眼睛,也沒覺得自帶距離感有什麼不好的,相反倒是覺得是一種很有趣的體驗。

  畢竟長相就冷冰冰的跟氣質上冷是兩個概念,身在其中還是挺有意思的。

  「米亞,你洗完了嗎?我進來了。」海倫娜敲了敲門,走了進來。

  米亞在浴室裡面待得太久了,她都擔心她出了事!

  好在看到浴室裡站著的米亞讓她放心了很多。

  「好香!」海倫娜抽了抽鼻子,感覺浴室裡面彌漫著一股濃重的香氣。即使是已經放掉了洗澡水也依然沒有散去。

  「我特地為了新家准備的好東西。」米亞拿起洗手台上的精油瓶子晃了晃,「賣畫的錢被我扣下來了一點兒,沒有都交給媽媽。」

  她狡黠的笑了笑,「享受一個愉快的泡泡浴難道不是搬家之後必備的事情嗎?」

  身為一個負責家庭各種開銷的女主人,安娜牢牢的把控財務不隨意支出的行為是很值得稱贊的。要管這麼多人的吃喝拉撒,還有小孩子跟老人,手要是太松,那日子可就真的難過了。格雷茲巴赫一家能夠始終付得起房租,食物沒有斷頓也多虧了安娜的精打細算。

  但這對於一個習慣性手松的敗家子米亞來說真的是太不友好了!

  苦日子不是不能過,條件所限的情況下她什麼苦日子都過過,之前不還在冬天裡面洗了好久的內髒搞得凍瘡好了犯犯了好?

  但是一旦情況好一點兒之後,她就不想要繼續過這種緊巴巴的日子了,非得折騰出來點兒讓自己舒服一點兒的環境即使這個環境她也許住不了多久。

  不過食物方面是不用想了,安娜在錢上面控制的很嚴。即使現在他們不用去買打折面包了,也不可能讓她去那些高級餐廳揮霍,買一些好點兒的肉就是最大的改善了。那她讓沐浴變成一件舒服的事情有問題嗎?

  米亞覺得沒有,海倫娜也沒覺得有。

  相反,她的眼睛在看到了那瓶精油的時候亮了起來,「這精油的味道聞起來很棒!」

  雖然她是賣男裝的,距離香水精油之類的櫃台不僅僅是隔著店鋪還隔著樓層。可這並不妨礙她在休息的時候去跟自己關系要好的售貨員去蹭一蹭試用的香水,精油跟香水到底好不好還是能夠分辨出來的。

  「親自嘗試一下你會覺得它更棒的。」米亞聳聳肩說。

  來了快要一年的時間,天天不是想著要怎麼賺錢就是怎麼才能說服格雷茲巴赫的家族成員跟自己離開德國,平時還要上課跟兼職工作,她是真的覺得自己需要放松一點兒。

  那為什麼不呢?

  馬丁埃森貝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她不知道。但是對方出手足夠大方這一點就足夠了,他買下了那幅畫,還給了她把自己的錢混進這筆錢裡面的機會,那偶爾的放縱一次又有什麼問題?

  不但沒有問題,她打算在離開德國之後自己搬出去住的心態更加強烈了。梅利塔格雷茲巴赫這個身份對格雷茲巴赫家的成員來說真的是太過透明了,做起事情來真的很不容易操作,需要小心翼翼的對照所有的過去經歷來保證不翻車,時間長了真的很累不僅僅是身體上的,還有精神上的。

  不過這個問題可以以後再討論,現在討論起來根本就沒有意義。除非她能夠立刻找到一個人結婚,離開這個家庭!

  她能嗎?

  答案當然是不,那也就別指望能夠獨立生活了,格雷茲巴赫家的家族意識還是很強大的。不管是諾伊爾還是安娜都不可能讓她自己出去住。那就只能在有限的條件下稍微安慰一下自己了。

  撲倒在床上的米亞掰著手指頭,開始計算距離布勞瑙美術生上台還有多長時間,以及該怎麼讓格雷茲巴赫家的家長意識到這個社會不僅僅是對猶太人不友好,在未來還有可能被剝奪一切投進集中營。

  這是個漫長的工作,她現在能做的就是盡量收集這方面的雜志跟報紙,順便把聽來的各種對猶太人不好的消息讓諾伊爾跟安娜知道,提高他們的緊張感,才好讓大家跟著她一起走。

  另外還有漢娜。

  提到這位格雷茲巴赫家的長男的遺孀,米亞覺得前往北美的船票沒准兒要少一張了。

  羅塞爾已經死了快十年了,再怎麼樣的傷痛也平復的差不多了。根據她的觀察,漢娜現在應該已經有了一個固定的男朋友,只是這件事還沒有跟格雷茲巴赫家的人說而已。

  未來她是否會結婚米亞不知道,但如果她結婚了想要帶走楊科跟艾瑪的話,就是一件比較麻煩的事情了。

  那個笑話怎麼說的來著?

  電影裡面的德軍軍官天天墮落糜爛的想著搞死各種人,真實的德國士兵除了每天在想著怎麼保住陣地轟下對方的地盤之外,就是考慮要怎麼證明自己不是一個猶太人!

  糸內米卒德國可不管你是不是信仰猶太教或者進行了割禮之類的,而是只要有一絲絲的猶太血統你都要死啊!

  核實居民的市政信息登記,按照姓氏跟聚集地把猶太人挖出來都是小兒科;脫下男人的褲子確定對方是不是猶太人也不算是什麼;冷不丁的抽查《新約》祈禱詞也只能算是中規中矩;最令人震驚的是這群人會用游標卡尺來測量鼻子的寬度,只要超過這個寬度,又有一頭棕色的頭發或者是黑色頭發跟同樣深色的眼珠,就會直接被歸到猶太人的人群裡面。

  更可怕的是,如果有一個糸內米卒高層認為你是猶太人,你就必須是猶太人,不是也是!

  為什麼叫做瘋狂的糸內米卒?

  就是因為他們已經失去了理智!

  這種情況下,格雷茲巴赫家這個有著一個來自蘇聯的女主人的家庭本來就是重點關注對像了,被繼續深挖下去,真的很難說會出什麼事情。畢竟楊科跟艾瑪還有索菲亞這三個有格雷茲巴赫血統的孩子都不是金發而是棕色的頭發。即使他們都有一雙冰藍色的眼睛,鼻子看上去也絲毫沒有猶太人的特征。但將來的事情又有誰能夠說的准呢?

  憂傷的嘆了口氣,明天還是要繼續再接再厲的收集各種猶太人被針對的事情,以及布勞瑙美術生的消息。民族社.會.主.義德國工人黨,可是一直都高舉各種fangong跟反猶太大旗,多把這方面的消息送到家裡人的面前總是沒有錯的。

  拉了拉被子,米亞閉上了眼睛。

  她需要一個良好的睡眠來讓精力更加充沛。

  等到明天,就又是需要繼續奮鬥的一天了。

  也許是搬進新家之後衝淡了過往糟糕的運氣,最近這段時間格雷茲巴赫一家的日子過的很順暢,就連巴澤爾能夠接到的零活兒都多了起來。

  「我們的國家會越來越好的!」這位老人對此十分有信心,就像是他們家的日子也越過越好了不是嗎?

  米亞:「……」

  她低頭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報紙,那上面的的一張游行抗議猶太人的照片似乎是在無情的嘲笑著她。

  但是放棄從來就不是她的性格,米亞不著痕跡的把報紙往安娜那邊推了推,開口說,「可是治安看起來有點兒糟糕,游行抗議的時候死了好幾個人了。」

  游行抗議的人跟做生意的猶太人起了衝突,結果就是導致雙方各自死人。

  老實說,她對猶太人沒有什麼好感,這個民族的排他性跟侵略性以及很多習性真的讓人喜歡不起來。但是這不是他們被送進集中營滅絕的理由!

  「我相信政府會妥善解決這件事的。」諾伊爾拿過報紙看了一眼,冷靜的說。

  他知道社會上對猶太人的態度很不好。可是安娜跟孩子們身上的猶太血統已經淡的不能再淡,他們也不信奉猶太教,就連家裡面的男孩兒也不行割禮!這確保了流淌在格雷茲巴赫家族後代人中的猶太血液終有一天會被稀釋到無人在意的同時,也不會讓人知道安娜跟幾個孩子身上有猶太血統……

  米亞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大概知道這位一家之主可能是在抱著什麼僥幸的心理在這件事上面。

  但能僥幸的過去嗎?

  她對這件事的態度並不樂觀,所以還是要加大力度才行!

  要不然去找個記者,幫忙統計一下每年猶太人死去的數量吧,特別是那些橫死的人?

  把煎蛋吃進嘴裡,米亞放棄了用肝腸塗抹面包這個行為這種食物的味道真的是讓她有點兒承受不來,她還是更喜歡純正的香腸的味道。

  吃過早飯之後,大家很快就各自分散。

  安娜還有海倫娜都要去繼續工作兩個人的工作性質讓她們即使是在周末也沒有辦法休息,相反還是最忙碌的時候。

  漢娜收拾了一下自己,還化了個妝,米亞猜測她也許是要出門去約會。

  剩下的幾個小的,有的跟同學約好了要一起出去玩,有的經過了一個禮拜的學校課堂摧殘直接在家裡面躺平了,還有的准備跟巴澤爾在家裡面繼續做一些小零活兒賺點兒零花錢。

  米亞則是拎起了自己的挎包,准備去買點兒顏料回來。

  馬丁埃森貝克的行為仿佛是給比魯科夫打開了一扇奇怪的大門,在信中嘗試著跟她進行一些畫作上面的探討經過了一段時間之後,這種探討變成了畫作訂購。

  主題嘛,看他在信裡的那些糾結的措辭就知道了,絕對不是什麼正經的主題。

  但是一個優秀的畫家應該具備不管是買畫的人提出什麼樣的要求都能夠做到的水准。即便這還是米亞第一次接受訂購畫作的工作,可這並不意味著她就沒有這種水平了。

  雖然那幅《受難的耶穌》是經過他的手遞到了馬丁埃森貝克的手裡的。但比魯科夫就算是只看她繪制的那幾幅《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的插畫,也很清楚這個小說作者不僅僅能夠繪制那些正經的題材,所以很自然的就動了一些心思。

  「我親愛的諾伊爾,也許我們應該討論一下有關一些專門定向刊發的畫冊的問題……」誰說同性戀雜志的主編只能做有關雜志的工作的?

  在主編的工作之外,他還是一家主題沙龍的主持者,或者也許未來能夠升級成為一家俱樂部?

  總之,比魯科夫還是很有進取心的,他准備拉攏這個沉默的、不願意拋頭露面的小說家跟畫家專門為他的主題沙龍創作出來一些獨有的畫冊跟油畫。

  前者要比雜志上面刊登的尺度大,後者的話,他需要一種古典又邪惡的風格,相信這位技藝高超的畫家不會介意看在金錢的面子上來進行一些並不是那麼純潔的創作。

  米亞確實是不介意。

  她有什麼可介意的?

  在這個時代,想要光明正大的賺點兒錢真是太不容易了,能簡單的賺錢她又何必去給自己找麻煩非要走一條坎坷的道路?

  至於節操?

  她看起來像是有節操的樣子嗎?

  米亞表示只要能夠讓她順利的賺到來路可以見光的錢,節操什麼的,她是可以成打的喂給狗吃的!

  所以她來買顏料給比魯科夫繪制帶顏色的畫冊和油畫的時候真的是半點兒都沒有心虛的感覺,理直氣壯的很。

  反正比魯科夫這家伙背後有大金主在支持,舍得花錢,那她何必為對方省錢?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米亞手指在顏料瓶上面劃過,抱著一堆顏料跟工具來到了櫃台前面,然後又指著貨架上自己勾不到的顏料向店主人示意,讓他幫忙拿下來一起結賬。

  比魯科夫在雜志供稿上面的稿酬卡的很緊,只能說是一般般吧,就跟記者給報紙供稿差不多。但是在自己的沙龍卻很舍得下本錢。即使沒有馬丁埃森貝克那麼豪邁這種屬於可遇不可求,給出的錢也不算是少了。

  至少米亞自己去那些售賣畫作的畫廊問出的價格是比不上這位給的錢多的,而且還要加上售賣畫作的時間成本跟抽成,算下來的話,真的是遠不如跟這位雜志主編合作劃算。

  考慮到她並不會在德國待上太長的時間,米亞也沒有打算去各個畫廊推銷自己的畫作。女畫家在這個時代不能說是稀有物種。但是在男性畫家面前是真的沒有什麼優勢。她是諾伊爾g的時候畫作能夠賣上價錢,可那些畫廊的老板看到她的時候,畫作就不值錢了,那又何必給自己找麻煩呢?

  店主人看了一眼這個年輕的姑娘,有點兒驚訝。但還是踩著凳子把那幾瓶顏料給拿了下來。

  他記得這個女孩兒,幾個月之前她在他這裡買走了足以繪制一幅大型作品的顏料數量,還是那些價格昂貴,品質頂尖的,普通畫家一般不會選擇的類型。

  現在她又來了,是那些顏料用完了嗎?

  這麼想著,他好奇的問了出來。

  「是的,都用完了。」想到那幅畫帶來的成果,米亞的眼睛彎了起來。

  其實她還挺希望馬丁埃森貝克繼續定制一些畫作的,這位男爵閣下出手確實是夠大方。

  雖然從法律意義上來說,《魏瑪憲法》已經廢除了德國國內有關貴族頭銜及權利的規定,德意志境內現在並不存在所謂的貴族階級。但正如某些人士所說,法律只是法律,代表不了什麼,人們依然習慣稱呼這些人的頭銜,這些被廢除了貴族頭銜的貴族依然擁有自己的財富跟地位,階級也依然還是存在。普通人永遠都沒有辦法進入到他們的圈子裡面。就像是米亞想要出手一些東西的話,也只能找這群人接手。

  不過這不是今天的重點,重點是她的顏料,米亞指著貨架上的那罐木乃伊粉提醒店主人,「那個你沒有拿下來給我。」

  曾經的她對木乃伊們愛答不理,現在的她想要買點兒木乃伊粉都很困難。這家店鋪雖然位置偏僻了一點兒,但是貨物是真的全,很多別的顏料店裡面沒有的珍貴色彩這裡都有,米亞就是衝著這點不惜耗費在路上的時間跑到這裡來購買顏料。

  「啊,抱歉,這個是有人已經定好了的,你要買的話,只能下周來了。」店主人連忙說。

  雖然他是很想要把這罐顏料賣給這個一看就是很熱愛繪畫的女孩兒的。但別人已經定好了的東西他也不能隨便的賣掉,那樣他以後還怎麼做生意?

  「叮當」門口的鈴鐺響了起來,一個介於少年跟青年之前的金發年輕人走了進來,將一張提貨單放到了櫃台上,「我來拿之前訂購的顏料。」

  店主人看了米亞一眼,「沒關系,你可以先解決這件事。」米亞很體貼的說。

  她看到了店門口外面停著的車以及裡面坐著的司機。

  看,這就是魏瑪德國,即使是廢除了貴族的稱號,可是不會改變的東西依然不會改變。

  她聳聳肩,後退一步讓開了櫃台前面的位置。

  看店主人的表情就知道這個看上去並沒有比她大多少的人肯定不會是什麼普通人,她還是不要給他添麻煩了。

  眼尖的米亞甚至在那張提貨單放到了櫃台上的時候就看到了上面的簽名,漢斯馮維茨蘭德。《魏瑪憲法》雖然廢除了貴族的相關權利跟規定,但是卻允許這些貴族們將自己的頭銜保留在名字當中,用「馮」來銜接。這就意味著這個來拿顏料的人要麼是個之前有自己頭銜的貴族,要麼就是貴族的後代。

  不過被她禮讓的人卻並沒有坦然接受她的好意,「請先為這位女士服務。」漢斯對店主人說。

  他很清楚自己是後來那一個。

  「……好的。」店主人看了一眼退到了旁邊的米亞,又看了一眼放下單據之後就走到了另外一邊的漢斯,眼角跳動了兩下,開始計算米亞購買的顏料還有工具的價格。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一件很普通很正常的事情,他就是感覺今天的兩個客人都有點兒奇怪。難道是因為這兩個人的臉都過於好看的原因嗎?

  「你算少了六塊錢。」米亞看著老板心不在焉的樣子,提醒了他一下。

  六塊錢呢,都能頂上一間供應早餐公寓的周房租了!

  漢斯聽到她的話也看了一眼正在計算的老板,忍不住有點兒驚訝,這種角度也能看出來老板算少了錢?


第1332章

  但他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繼續沉默的站在一邊等著店主給這個漂亮的女孩兒結完賬。

  「我還要再定一罐木乃伊棕。」米亞看著老板已經算到了最後,加上了一句話。

  「好的,下周這個時候你來取。」店主在最後的數字上又加上了一個數字,然後把賬單跟提貨單遞給了米亞。

  他還是挺喜歡這種客人的,買東西不講價,結賬也痛快,省掉了很多的麻煩。

  米亞從挎包裡面掏出錢付賬,拎著那一袋子的顏料跟工具離開了這裡。

  雖然是個驚艷的大帥哥,但是她現在的情況還是別禍害人了。坑爹的布勞瑙美術生可是制定了日耳曼人跟猶太人搞在一起就要死的規定。除非你自己先弄死伴侶大義滅親並堅稱之前並不知道事實,還要有大佬罩著你才能趟過這條深不見底的河流。不然的話大概就要真的生同裘,死同穴,直接浪漫到死了。

  再說了,就算是她想要禍害別人,人家也不一定要接受她的禍害啊,做人還是不要太自戀膨脹。

  所以欣賞欣賞臉就行了,別的還是省省吧!

  漢斯也沒太在意這個漂亮的女孩兒。

  看她的穿著打扮就知道這是一個學生,他沒那麼變態,對這樣一個還沒有成年的小姑娘下手,即使他自己也是剛剛成年。

  店主更沒在意這件事了,把維茨蘭德先生定的東西都給一樣一樣的放進箱子裡確定無誤就送走了這位先生。

  對他來說,不管是米亞還是漢斯,都只是一個店裡面的客戶而已,最多這兩個人都很舍得花錢,是優質客戶。

  剩下的,關他什麼事?

  不過今天的柏林注定了不太適合出門,米亞才剛剛走到街口,就遇到了游行的群眾。

  這在柏林其實是一件很常見的事情,什麼抗議游行的,不能說是天天發生,但是也不是完全沒有。畢竟魏瑪政府有時候是真的坑,不管是德共還是糸內米卒都對政府有意見,也算是一種奇葩。

  加上布勞瑙美術生之前搞得那一出失敗的啤酒館暴動事件之後已經出獄,天天在暗地裡面籌謀著要怎麼上位,煽動本來就對現狀不滿的群眾,抗議游行這種事情真的不少見。

  就是這條街現在堵滿了人,汽車根本就開不出去。

  遇到這種情況的漢斯也只能從車上下來步行,就遇到了個子比他矮,腿比他短,走的也沒有他快的米亞。

  只不過現在兩個人都被密密麻麻的抗議人群給堵在了這條街道裡面,想要出去就必須得擠出去。

  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再看了看憤怒的人群,米亞默默的順著牆邊往外挪動。

  她其實不想要擠著出去的,手裡面拎著一堆的東西呢,身上的衣服也是剛剛清洗過的,現在蹭著牆面,回去又要重新洗。但她本來就是下課之後來這裡買的顏料。要是不盡快離開這裡的話,回到家就不知道幾點,家裡面人會擔心。

  漢斯也不想要擠出去,但他跟祖父約好了晚餐,遲到是一種很不禮貌的事情。所以也只能跟在米亞身後一起往外擠。

  順便還仗著高個子的優勢幫助這個可憐的女孩兒遮擋了一下抗議的人不小心揮過來的手臂。

  「謝謝。」米亞抬頭看了他一眼,道了聲謝。

  雖然這對於她來說不是什麼問題,但別人的好意也不應該被忽視。

  漢斯點了點頭,沒說話。

  他只是做了一個普通人應該做的事情而已。

  兩個人一路前行,終於擠了出去。

  米亞看了一眼天色,果斷的衝向了車站。已經耽誤了很長時間了,再不回去,沒准兒安娜都會跑到學校去詢問了!

  漢斯也伸手叫過一輛車,坐了上去,趕回家中。

  兩個同樣來買顏料的人奔馳向了不同的方向。而另外一個沉迷在畫作的中的人此時正一臉迷醉的躺在床上,臉上全是過度放松之後的輕松跟迷茫,在充滿了一股糜爛氣息的房間裡面輕輕喘息。

  半天,他終於從這種狀態中緩了過來,從床上坐了起來,懶洋洋的撿起之前因為注射藥物而扯掉的襯衫。

  可惜,那件量身定做的昂貴襯衫這時候已經變得面目全非了,扣子都沒有剩下幾顆,完全成為了一塊廢物抹布。

  但這對於馬丁埃森貝克這個繼承了父親財產的人來說無所謂,他的衣櫃裡面有成打的各種襯衫可供他更換。

  真正讓他在意的是放在床邊的那幅畫。

  馬丁熱愛這幅畫作,因為不管在什麼角度,他都能感受到畫上的人的目光在注視著自己。這種感覺很奇異,但卻讓他的心空前的滿足,每天回到自己的臥室都要跟那幅畫作打招呼。以至於他現在面對蘇菲夫人的時候感情都不是那麼的強烈了。因為不管他的母親怎麼樣的打擊他貶低他,眼前的這幅畫都會給他足夠的撫慰。

  那悲憫憐惜的眼神,似乎是衝著他述說不管別人怎麼樣對待他,她始終會在他的身邊一直都愛著他。

  這讓馬丁感到了巨大的滿足,在他的心裡面,這幅畫已經不僅僅是畫了,還是一種心靈的寄托,它比所有的人跟事都重要!

  這時候他的那顆想要見一見畫家的心又開始活躍了起來,能夠畫出這樣畫作的人,應該也不是一個醜八怪吧?

  他還記得自己的父親,在戰爭中死去的埃森貝克男爵,那這個繪制這幅畫作的人是不是也是因為戰爭才變成了殘疾?這讓他心中蠢蠢欲動的心思愈發的強烈,根本就控制不住。

  「為什麼不呢?」此時被藥物影響了大腦的馬丁決定一定要去見一見那個畫出了這幅偉大的作品的畫家,他想他們之前一定有無數的話題可以討論,不算是藝術的,還是什麼其他的!

  「格蕾絲,格蕾絲,讓人准備車!」他瘋瘋癲癲的開始往身上套衣服要前往那個同性戀雜志社去找比魯科夫。

  至於找到比魯科夫之後做什麼?

  很遺憾,現在的馬丁腦子裡面只有一件事,就是去見那個畫家。而他興奮的大腦也只能給出一個那個畫家跟比魯科夫有聯系,只有他能夠找到對方的信息。

  倒霉的比魯科夫還不知道自己被這個腦子不是很正常的大少爺給盯住了,他正在翻閱米亞郵寄過來的幾張原畫。甚至因為這些原畫的尺寸太大,他都已經臉色潮紅,心潮澎湃了起來。

  之前他還跟這位畫家兼小說家商討給小說刪減內容,避免尺度太大招來警察局風紀組的那些瘋子們的注意,現在他簡直就是恨不得這位畫家的尺度越大越好,能夠充分的滿足沙龍裡客人的需求!

  顯然,這位跟他從來沒有見過面的畫家先生在某種程度上跟他心靈相通了。因為對方的作品不僅僅是尺度大,還直接超越了尺度問題,上升到了藝術性!

  看著畫作中的男人扭曲又快樂的表情,比魯科夫覺得他主持的這個沙龍大概很快就要變成一個俱樂部了,這位諾伊爾g先生似乎天生就有一種邪惡的能力,可以把人內心中的給釋放出來。

  由此,他的那個對方沒准兒就是真正的克裡斯蒂安霍因海姆的想法又冒了出來。

  這樣詳細的描寫跟繪畫,說他是普通人誰信啊?

  比魯科夫甚至都懷疑他寫在小說中的那些各種各樣的捆綁還有抽鞭子的方式都是來自於自己的親身經歷,才能把細節描寫的這麼讓人血脈僨張。由此又引發了他的一個懷疑,也許真正的施虐人其實不是克裡斯蒂安霍因海姆真實社會中的那一個,而是伊凡羅曼諾夫!

  只能說他腦洞開的是挺大的,這麼不著邊的想法也能冒的出來。

  不過越是看這位先生的作品,他越是有一種強烈的想要見一見諾伊爾g的衝動。即使他是個殘廢又怎麼樣呢?他又不是要跟他發生點兒什麼,只是一個主編跟委托人想要見一見自己的畫家而已,這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除了另外一個人也想要見到這位畫家。

  「砰」辦公室的門被打開了,馬丁衝了進來,嚇得比魯科夫一個哆嗦,直接萎掉了。

  「埃森貝克閣下!」他痛苦的喊了一聲,身為男人的悲哀襲上了心頭。

  可是他又能怎麼樣呢?對方是一個男爵,即使現在已經沒有了貴族。可是大家對他的態度依然沒有改變,埃森貝克家族的勢力也一點兒都沒有衰弱。難道他還能指責對方不敲門就衝進來嗎?

  馬丁之前狂亂的表情經過了這一段時間的路程行駛已經平淡了不少,不再滿臉都是癲狂跟混亂。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就徹底的平靜了下來,埃森貝克先生的思緒依然是跳躍的,瘋狂的,「我要見諾伊爾g,就現在!」

  「上帝保佑你,埃森貝克閣下,你在說什麼啊?」比魯科夫看著衝過來的馬丁,慌張的把自己的褲子給拉好,連語氣中都帶上了輕微的指責。

  這家伙在說什麼鬼?

  他不是早就知道諾伊爾g根本就不願意見人了嗎?

  「我說了,我要見諾伊爾g,就現在,我已經迫不及待了!」馬丁坐在沙發上,放松了身體,愜意的說。

  除了母親的愛之外,他還有什麼是得不到的嗎?

  就連母親的愛,現在也不是必須的,他有了一個更好的,永遠都不會拒絕他,也不會拋棄他指責他的伙伴!

  「但是我找不到這個諾伊爾!」比魯科夫簡直想要崩潰。

  他一看馬丁這個鬼樣子就知道他做了什麼,一定是注射了某些會讓他興奮過頭的東西。這玩意兒能夠讓他快樂開心,但是卻會讓別人進地獄!

  「那就給他寫信,我會一直在這裡等著他!」然而馬丁毫不在意比魯科夫的意見,堅持要見一見這位畫家先生。

  那比魯科夫還能有什麼辦法?寫信唄,就是不知道他的這封信寄出去多長時間才能有回信?

  還有這個畫家,他不會真的因為這邊的人想要跟他見面而拒絕繼續投遞稿件了吧?

  被夾在馬丁跟米亞之間的比魯科夫痛苦的皺著眉頭,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上帝啊,為什麼要這麼對待他?

  米亞也想要高吼,為什麼要這麼對她?

  不就是賺你點兒錢,結果現在搞這種非要見面的事情,你吃個雞蛋好吃繼續吃就完了唄,干嘛非要見見下蛋的雞?

  而且很顯然,這次那位馬丁埃森貝克男爵是鐵了心的想要見一見所謂的諾伊爾g,那她應該怎麼辦?

  不是說不想要搞張假臉去見這位所謂的男爵閣下。但問題是柏林就這麼大的地方,她以後如果要繼續供稿跟繪畫的話,那肯定是要繼續跟對方打交道的。難道她還能天天防備著對方知道她的身份嗎?還是說這樣的神經病不會派人去銀行跟郵局守著,等著諾伊爾g打開郵箱或者是兌換支票?

  當然,如果她是單身一個人的話,這些都不是問題,但問題就在於她有一整個家!

  現在的這份工作是她用來作為養家糊口的明面上的工作。要是這份工作突然之間失去了,她該怎麼跟諾伊和安娜解釋?

  說自己其實是個小黃文跟邪典插畫師,干的其實是給忄青色產業提供素材的工作。因為不想要跟雇主見面所以辭掉了工作?

  還不如直接坦誠面對呢!

  接到了信之後的米亞沉著冷靜的選了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家裡面的其他人要麼去上班了,要麼去上學了,要麼去跟自己的戰友參加戰友會了,只剩下了諾伊爾在家的時間,坐到了這位雖然飽受戰爭之苦但依然沒有墮入地獄中的男人面前。

  是時候來一場懇切的談話了。

  「米亞?」坐在椅子上聽收音機順便處理土豆的諾伊爾疑惑的看著女兒,她怎麼了?

  「是這樣的,爸爸,我供稿的雜志社老板跟那位買下了我的畫作的先生想要見一見我。」米亞干咳一聲,闡述了一下現在的情況。

  「他們想要見你?」諾伊爾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女兒是在因為什麼煩惱,這年頭,女性在社會上的地位不高。如果對方知道一直以來給他們供稿的人是個年輕的姑娘的話,那沒准兒就會借著這件事兒而拼命的壓價!

  這是他之前就知道的事情,所以對於米亞當初使用了他的名字來給雜志進行供稿的事情諾伊爾是完全沒有意見。只是付出了一個名字而已,就能避免米亞受到歧視,這又有什麼關系呢?

  「是要我扮成你去應付他們是嗎?」諾伊爾的嘴角浮現了一個溫和的笑容,「別擔心,我們會處理好這件事的,這並不是什麼困難的問題。」

  他放下了手裡的工作,拍了拍米亞的頭,「親愛的,把你的那些作品拿給我看看,我得對它們有足夠的了解。」

  米亞會把雜志社的支票帶回來給他們。但是卻從來沒有把自己的作品給他們看過。諾伊爾覺得這也許是因為女兒太過害羞,不想要讓別人知道自己的作品內容,害怕見到異樣的眼光。但是現在她必須克服這個困難,他去見這兩個人的時候總不能什麼都不知道吧?

  米亞看著諾伊爾那仿佛是聖父降臨人間的微笑,突然之間就覺得有點兒對不起他。

  死人背鍋也就算了,活人背鍋不知道無也無所謂。但是現在的諾伊爾卻不但要背鍋,還是背這麼一個鍋,向來臉皮厚的刀砍不透的米亞都感覺臉皮發燙了!

  但是事已至此,總不能臨陣退縮。

  於是她還是沉默的把之前存下來的幾本雜志放到了諾伊爾面前,「就是這些了。」米亞干巴巴的說。

  唉,讓大直男諾伊爾去頂這個鍋,她是真的心中有愧啊……

  諾伊爾沒在意她的態度,只以為米亞還是在害羞。但是當他的眼睛落到雜志上面的時候,表情卻凝固住了。

  這是什麼鬼?

  諾伊爾驚恐的看著雜志上面穿著女裝。但是卻一眼就能認出來是個男人的家伙,感覺有點兒頭暈。

  不是說是為了修道院跟教堂供稿嗎?

  他顫顫巍巍的伸手去挪開了放在最上面的那本雜志,露出了

  「啪!」諾伊爾的手狠狠的蓋住了雜志的封面,用力的閉了閉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親愛的,你之前說是給給少數人群提供情緒價值的文章類型就是給這些同性戀雜志供稿?」

  過度的震驚讓這位經歷過慘烈戰爭的士兵連聲音都有點兒發顫了,他覺得自己可能出現了幻覺。不然的話,眼前怎麼可能會出現這麼可怕的事情?

  「沒錯。」米亞的聲音十分沉著冷靜,事已至此,就別遮遮掩掩的了,還是說實話比較好,也好讓諾伊爾好好配合,把這兩個人給糊弄過去。

  轟隆諾伊爾覺得腦子裡面好像有什麼東西塌掉了,現實竟然如此殘酷嗎?

  「你等等。」他衝著米亞比了個手勢,示意她先不要說話,等他把這些雜志裡面的內容都給看完了之後再說,「你的小說叫什麼名字?」

  「《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米亞面不改色的回答。

  寫了就寫了,她是那種沒有擔當的人嗎?

  諾伊爾心情沉重的翻開了雜志,找到了文章的位置,默默的閱讀了起來。

  然後越讀越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竟然要靠女兒給這樣的雜志投稿養家,都是他自己太沒用了!

  但另外一個問題也浮現在了心頭,他的表情逐漸變得嚴肅冷酷了起來,「你從哪裡得到的這些文章的靈感?」

  諾伊爾的聲音低沉了下來,難道有人對他的孩子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情嗎?他握緊了拳頭,這是絕對不能原諒的事情,他要去殺了他!

  「什麼?」米亞愣了一下,隨即反應了過來,「我找了一個在酒吧做招待的學姐,帶我去觀摩了一下地下交易場所。」

  她摸了摸鼻子,並沒有供出夏洛特的名字,「呃,你知道的,就是那種不限性別的酒吧,誰都可以去那裡取樂。」

  老天保佑,格雷茲巴赫一家現在除了海倫娜跟漢娜確定有時候會去酒吧放松一下之外,耶施科跟克萊爾有沒有去見過世面她不知道,楊科艾瑪跟索菲亞年紀還太小,做不了什麼,剩下的人都是酒吧絕緣體!

  特別是諾伊爾這個患有戰後ptsd的人,別說是戰爭之後沒有去過酒吧這種地方了,就連戰前,他這個把自己給活成了真清教徒的人也沒有走進去過!

  米亞完全可以想像這種酒吧給他帶來的衝擊力,那真是堪稱毀滅性。

  諾伊爾閉上了眼睛,不斷的吸氣呼氣,試圖平復自己內心激蕩的情緒。

  過了好一會兒之後,他的胸膛總算是不再劇烈的起伏了。

  「孩子,我知道這對於你來說有點兒晚。但我還是要告訴你,離這種地方遠一點兒,它除了墮落之外不會給你帶來任何的東西!」他把手放到了米亞的肩膀上,嚴肅的對女兒說。

  即使他現在已經不再是很多年前的那個對上帝虔誠的毫不動搖的少年。但依然對這種到處都是亂七八糟墮落糜爛人士的地方充滿了反感。無關男女,酒吧這種就是引人墮落的地獄!它除了會讓人的生活變得糟糕,根本就對現實沒有任何意義!

  「我知道,我只是取材去了一次而已,我們沒有讓人發現我們的行蹤。」米亞此時小天使附身,乖巧的簡直都不像是真人了。

  諾伊爾深深的看了米亞一眼,沒有再就此說些什麼。他又不是傻瓜,文章裡面的奇奇怪怪的花活兒怎麼可能是去一次就能知道的?這必定是去了很多次!

  他對這種地方的厭煩又深了一點兒。果然,酒吧夜店這種倒霉地方就應該都倒閉才對!這樣才不會對年輕人們,尤其是還沒有成年的孩子們造成影響!

  順便的,他對同性戀這種生物也是深惡痛絕,這些違背了天性的存在為什麼要這麼高調?就不能安安靜靜的過他們自己的日子嗎?

  「簡直就是社會毒瘤!」他皺著眉頭,咬牙切齒的說。

  然而縱使他如此的厭惡這個族群,還是認真的把這些文章又給翻閱了好幾遍,不讓自己有被拆穿的可能性。

  米亞看著他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安靜如雞,半點兒聲音都沒有發出。仿佛是個假人一樣坐在那裡了一整個下午。


第1333章

  讓諾伊爾這個鋼鐵直男加前任虔誠的教徒來給她當替身這件事真的是挺坑的,這個時候就別找存在感了吧。

  然而諾伊爾並沒有因為米亞的安靜跟乖巧放過她。

  或者說他想要松一松手都做不到。

  「你……」他看完了所有的文章跟米亞和比魯科夫之間的信件來往之後,遲疑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你都給比魯科夫畫了什麼樣的畫稿?」

  雜志裡面的插畫他都已經看過了。不得不承認妮娜的教導水平跟米亞的天賦,確實是畫的十分具有感染力,把人物的感情都表現出來了,就像是之前她繪制的那幅《耶穌受難圖》一樣。但是他注意到了一件事,在之後的信件來往當中,比魯科夫還要求米亞為他的沙龍繪制一些「特別的、激情的、讓人振奮的」的畫作。想到最近女兒又給了妻子一筆錢,諾伊爾的心髒就有點兒控制不住跳動的頻率了。

  「呃,這個,一些比較有爭議性的作品?」米亞干笑一聲,試圖遮掩過去,「畫稿我都交給比魯科夫了,也沒有什麼備份……」

  這種大尺度的作品就不用提了吧?她真的有點兒擔心父親大人承受不住那奔放的風格,畢竟實在是太毀三觀,比群魔亂舞還要可怕。

  諾伊爾:「……」

  他看了米亞好半天,終於挪開了眼光嘆了口氣,放棄追根究底了。

  說到底,還是他太沒用,才會讓孩子們嘗試用各種方法去賺錢。既然米亞並不想要詳細的說這件事就不說吧,他別的本事沒有,做一個合格的擋箭牌還是能夠做到的。

  於是在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穿著樸素正裝的諾伊爾拄著沉重的手杖被米亞挽著手臂走進了柏林的一家高級餐廳馬丁埃森貝克預定的位置上。

  「馬丁埃森貝克先生跟布拉克比魯科夫先生?」諾伊爾冰冷低沉的聲音打斷了馬丁跟比魯科夫之間的交談。

  「諾伊爾g先生?」比魯科夫跳了起來,看著眼前的男人,心都涼了一半兒!

  老實說,他幻想過這位諾伊爾g先生的樣子。那應該是一位英俊憂郁的美男子,即使他說他身有殘疾行動不便,也沒有讓他打消對這位先生的美好想像。至少,比魯科夫心中的諾伊爾g是典型的藝術家形像,並且被他給戴上了屬於克裡斯蒂安霍因海姆的面具。

  但實際上呢?

  眼前的這個中年男人固然長得無比英俊,但是英俊也十分好多種的!真實的諾伊爾g簡直就像是用冰塊雕刻出來的,渾身都沒有一絲的熱氣!

  比魯科夫看著眼前這男人冷冰冰的樣子,竟然找不出來什麼形容詞來形容對他的印像了,這真的是那個寫出了激情澎湃的小說又繪制出了大膽的插畫的諾伊爾g嗎?

  米亞理解他的心情。

  諾伊爾的長相,如果真的要形容的話,那大概就是完全符合幾十年後人們對德意志軍人的刻板印像,基本上是可著布勞瑙美術生的審美長出來的。

  而他們對面還坐著一個完美符合人們對黨衛軍形像定義的男人,馬丁埃森貝克。

  所以這是什麼?德意志軍隊模板長相的會面嗎?

  心裡面瘋狂吐槽的米亞忘記了一件事,她自己雖然長得不是標准德國人長相,但是在長相冰冷這一點上面還是完美的繼承了來自於諾伊爾的基因。加上一頭淡金色的頭發,看起來就更不像是真人了。

  這讓長相平凡普通的比魯科夫感受到了來自於上帝的惡意,撲面而來的三張頂級美貌簡直就是狠狠的砸在他的腦袋上面,感覺整個人再也不會好了!

  旁邊的馬丁埃森貝克美麗又帶著瘋狂顛倒錯亂的氣質,對面的兩個人自帶冰窖屬性,今天這頓飯還能吃好嗎?

  「諾伊爾格雷茲巴赫,這是我的女兒梅利塔,她負責平時所有我跟外界的溝通。」諾伊爾持續輸出冰渣子,冰藍色的眼睛銳利的像是一把刀子,看的比魯科夫的心更涼了。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對方不想要見人了,就這種長相跟這種眼神真的很容易引起別人的誤會繼而引發衝突啊!但是這對於一個在戰場上失去了一只眼睛跟一條腿的人來說絕對是一件糟糕的事情吧?

  「你好,格雷茲巴赫先生。」馬丁站了起來,衝著諾伊爾伸出了手。

  「你好,埃森貝克先生。」諾伊爾伸出手握住了馬丁的手,用力的握了一下,讓這位嬌生慣養的少爺都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

  上過戰場的士兵,果然跟普通人不一樣!

  他這麼想著,竟然開始回憶自己的父親在上戰場之前是什麼樣子了。可惜,埃森貝克男爵死在了戰場上,給幼小的馬丁留下的記憶近乎於無,讓他根本就沒有辦法做出比較。

  至於他的叔叔?很抱歉,身為祖父約阿希姆男爵繼承人的父親上了戰場之後,這位叔叔就像是隱形了一樣,毫無聲息。

  「你好,格雷茲巴赫小姐。」松開了諾伊爾的手之後,馬丁看向了讓他驚艷的美人。

  「你好,埃森貝克先生。」米亞的眼珠子微微轉動了一下,嘴角勾起一個毫無熱度的標准禮儀笑容,看起來簡直就像是諾伊爾的復制品。

  讓比魯科夫感覺更冷了。

  「請坐。」他趕緊打破了這種冷冰冰的氣氛,衝著侍者揮手送上了菜單。

  這感覺太糟糕了!

  比魯科夫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同意馬丁埃森貝克的意見,把諾伊爾g給約出來見面。這樣的人,能有什麼愉快的交談啊?凍死在西伯利亞嗎?

  事實比那更加糟糕。

  諾伊爾很清楚自己掌握的信息不夠,而且他也不是那種善於社交的人就算是他真的善於社交也不想要在這種場合進行社交。萬一這兩個人想要拉著他進行一些什麼友好深入的「社交」怎麼辦?

  所以干脆直接讓自己看上去就是一個不苟言笑的冷漠性格,讓對方知難而退,別想著要跟他有什麼深入交流,最好見過這一次之後以後再也不見!

  米亞完全贊同諾伊爾的意見,她自己也不是很想要跟這兩個人接觸。

  諾伊爾討厭同性戀者,因為他認為那是對上帝的褻瀆。但他也不會去攻擊這些人,只要這群人沒有折騰到他的眼前不影響他,他完全就能當對方不存在。

  米亞雖然對各種泛性戀無感,但是在對待這些人的態度卻差不多,管你同性戀還是第四愛什麼的,只要你別舞到我身上我才不管你的性別性向。

  但是這個比魯科夫不一樣。

  在魏瑪政權時代能夠把一家同性戀雜志給經營的風生水起,還有一家正在逐漸向著俱樂部轉化的沙龍,說他背後沒有政治力量誰信?

  而現在最有影響力的鼓吹同性戀的人是誰?布勞瑙美術生的好伙伴,恩斯特羅姆!

  這無疑是米亞最不想要接觸的一種人,不管是從哪一種方面來說。

  至於馬丁埃森貝克,米亞通過某些渠道了解到了這位先生的一些事情跟愛好,也對他的觀感好不起來,並不是很想要跟他接觸至少目前為止是這樣,作為一條潛在的人脈備用維持住關系就好。

  所以今天父女兩個人就保持著自己的冰塊臉來到了這裡,希望對面的兩個人能夠知難而退,別跟他們兩個死面癱有什麼線下交集了,保持距離只在紙面上交易就好。

  顯然這種策略奏效了。

  就算是再幽默風趣的人,對著像是諾伊爾跟米亞這樣沉默寡言的人都熱絡不起來氣氛。更何況比魯科夫跟馬丁都不是那種幽默風趣的人,後者更是一個眾人捧著長大的大少爺,從來都是別人討好他,哪有他討好別人時候?

  那氣氛陷入了窒息般的沉默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這位大少爺沒有直接甩頭就走都是因為從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告訴他這是一種極為無禮的行為而對面的兩個人會來到這裡完全就是接受了他的邀請。就算是他們再無趣他也要把這頓飯給吃完!

  好在對面的這對父女點的餐都不多,吃起東西來也完全秉承了靜默不語的習慣,沒有讓他更加尷尬。

  倒是比魯科夫,憋了半天,終於還是忍不住在侍應生上了甜點之後開口詢問了一個問題,「我能問問克裡斯蒂安霍因海姆跟伊凡羅曼諾夫是否有原型嗎?」

  他始終還是不死心。

  雖然這位格雷茲巴赫先生身上缺少了一些零件兒,但是他帥啊!

  眼睛被黑眼罩罩著都能這麼好看,比魯科夫完全可以想像他之前沒有失去一只眼睛的時候有多麼的英俊。而且這種仿佛鋼鐵利劍般的冷酷氣息,簡直完美的戳中了他內心那顆柔軟的心,想要被他口口!

  至於對方有女兒這種事情,比魯科夫完全沒有放在心上,有妻有子的同性戀多了去了,誰會在意這種事情呢?

  諾伊爾不知道眼前的這家伙正在對他不懷好意,當然不會直接暴起給比魯科夫來個腦袋開瓢,只是用銳利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放下了手裡的杯子,回答了他的問題,「我想你不會希望知道他們的原型到底是誰的。」

  這個人看他的眼神讓他很不舒服,諾伊爾竭力的控制住了自己想要揮拳頭的衝動。

  「為什麼?」比魯科夫頗有幾分不達目的不罷休的衝勁兒,「這是我一直都想要知道的事情,請一定要告訴我真相!」

  他真的是好奇極了,要是諾伊爾不告訴他真相的話他真的會急死的!

  「如果你真的想要知道的話,那麼這段故事發生在羅曼諾夫王朝末期,你可以去看看這段歷史,找到你想要知道的事情。」諾伊爾看了他一會兒,慢吞吞的說,根本就沒有打算跟比魯科夫詳細解釋一下這個故事的來源。

  怎麼解釋?

  說這是他女兒去糜爛墮落的地下酒吧觀看了一場施虐跟受虐的激烈活動之後得到的靈感嗎?還是說他女兒為了寫這個系列的小說,不知道觀摩了多少場這種突破了人類想像的行為?這些人怎麼就那麼能折騰!

  「羅曼諾夫王朝?」比魯科夫呆了呆,有點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這是真的嗎?你是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的?」

  他脫口而出,眼睛裡面充滿了懷疑,這是一個普通人應該知道的事情嗎?

  「我妻子的母親是一個來自俄羅斯的流亡貴族後代。」這次諾伊爾沉默的時間長了一點兒,最終說出了一個讓比魯科夫震驚的答案。

  之前所有疑惑的問題現在都有了答案。

  怪不得這部小說中有那麼多的有關貴族的細節都能夠對得上,甚至都讓人懷疑這是當事人本人寫的小說,原來背後真的有一個曾經的沙皇俄國的貴族後代在做參考!

  比魯科夫那顆想要知道克裡斯蒂安霍因海姆跟伊凡羅曼諾夫的原型是誰的心更加蠢蠢欲動了。但……他看了一眼旁邊一直把注意力放在米亞身上的馬丁一眼後,最終還是沒有把這個問題給問出來。

  諾伊爾肯定是不會說出真相的,既然如此,他有何必讓這位大少爺不愉快呢?

  倒是這位格雷茲巴赫小姐,果然不愧是貴族的後代,一舉一動完全挑不出來任何問題,連同美貌的加成,竟然有了一種高不可攀的感覺。所以才能讓馬丁埃森貝克這麼著迷吧?

  比魯科夫心中瘋狂的腦補,完全不知道米亞都快要煩死這個馬丁埃森貝克了。

  神經病啊?有這麼直勾勾的一直盯著別人看的嗎?簡直太沒有禮貌了!

  但是良好的涵養跟演技讓她保持住了自己的面癱臉,並沒有對著馬丁那張漂亮的臉蛋兒揮動拳頭,讓他變成一只豬頭。

  只不過她身上的氣壓更低了,眼睛的顏色也越來越深重,都快要從冰藍變成了海藍。

  可惜馬丁並沒有感受到這股低氣壓,他只是一邊隨意的攪動著甜點杯裡面的甜點一邊盯著米亞。

  從某種意義來說,米亞打破了他對女性的一部分看法。比如說她看起來絲毫沒有女性的柔美感,反而像是男人一樣的堅硬這種堅硬不是說她就長得像是男人了,而是她的眼神過於堅定銳利又冷漠了。跟她比起來,他的母親那種強硬的控制感都削弱了,至少在弗雷德裡希面前,蘇菲是一個柔軟的女人。而眼前的這個姑娘,她看上去就像是用冰雪鑄造而成的一樣,完全沒有人類的情緒波動。

  偏偏她的動作卻並不顯得僵硬,反而一舉一動都十分流暢優雅,完全稱得上一個標准的淑女,這真奇怪不是嗎?

  馬丁並沒有盯著米亞看太長的時間就被諾伊爾打斷了這種不禮貌的行為,「以後請把信件寄到這個地址。」他把一張寫有地址的紙張放到了比魯科夫面前。

  既然都已經曝光了,那就別繼續寄送到郵局了。每次去取信件的時候麻煩不說,還要浪費租郵箱的錢!

  「米亞。」他站了起來,示意米亞扶住他。

  事情既然已經解決了,那就沒有必要在這裡繼續待下去了他看著這兩個人就煩!

  「……他看上去可真不像是一個同性戀。」看著諾伊爾跟米亞離去的背影,馬丁若有所思的說。

  身為一個從小被母親給操控打擊的孩子,他對人的情緒感知還是挺敏感的。那位諾伊爾格雷茲巴赫先生在面對比魯科夫的時候雖然很好的掩蓋了自己眼睛裡的厭惡之情。但是行動上卻沒有辦法掩蓋,他握住比魯科夫的手的時候像是握住了什麼髒東西一樣,似乎隨時都能把比魯科夫給甩飛!

  這讓他感覺舒服了很多,因為他自己也不喜歡這群鬧心的同性戀就像是他討厭自己的叔叔康斯坦丁一樣。

  可惜比魯科夫在情緒上的敏感遠不如這位大少爺。反正他是沒有察覺出來諾伊爾煩他煩的要死的事實。不過對於馬丁的判斷,他倒是很同意,「他確實不像。」

  這麼自我的人,要是真的是同性戀的話,早就找到情人了,跟著他來的也就不會是自己的女兒,而是情人了。

  呃,這種判斷的依據也是挺離譜的。不過過程是曲折的,結果是正確的就好,諾伊爾確實是達到了自己的目的,讓比魯科夫根本就不想要跟他有第二次見面的機會。雖然美色迷人,但是這種能夠凍死人的性格,還是免了吧,他還不如去找個年輕英俊又缺錢的小伙子呢!

  不過這次的會面也不是一點兒收獲都沒有,至少他搞明白了一件事,「看來格雷茲巴赫家一定很缺錢,才會把這種秘聞改頭換面拿出來賺錢。」

  要不是缺錢缺的厲害的話,誰會把這種事情給曝光出來?

  至於為什麼是兩個男人而不是一個男人跟一個女人或者是幾個男人跟幾個女人之間的故事,比魯科夫也有自己的思考。

  想必真正的克裡斯蒂安霍因海姆跟伊凡羅曼諾夫已經死了吧?他們之間的事情再沒有人知道,諾伊爾才會肆無忌憚的寫出來賺錢。而那些秘聞中並沒有死去的人,或者說死去了但是還有後代的人他還是有所顧忌,並不敢真正的把他們真實的經歷給改編成為故事進行售賣。

  「俄羅斯的貴族……」比魯科夫嘖了一聲,看來這幫子人玩的是真的開啊!

  就像是旁邊的這位埃森貝克先生,他看了一眼馬丁,對方喜歡在施虐俱樂部裡面抽人的行為可從來都不是一個秘密,甚至還有人為了討好他主動求抽的。那俄羅斯曾經的那些貴族們玩的花樣繁多也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想到那些各種各樣突破了人類想像力的畫冊圖案,比魯科夫不禁感慨了一聲。果然貴族什麼的,糜爛的程度簡直超乎人的想像。

  但也正是這些超乎尋常的想像力給了他機會,比魯科夫決定回去之後就按照那些畫冊上面繪制出來的工具制造實物,並且把這些東西作為沙龍的特有產物進行宣傳,以此達到招攬更多的對此好奇的客人們,好早日達到將沙龍變成俱樂部的目的。

  馬丁對此毫不在意,比魯科夫說了那麼多,他聽進去的就只有一句話,格雷茲巴赫家缺錢!

  這讓他感到十分興奮,缺錢才好啊,缺錢的人往往能夠在很多事情上面妥協。就像是他的一個情人,住著他租下來的公寓,花著他的錢每天在各種宴會中縱情享樂。

  然後被他享受身體。

  但格雷茲巴赫小姐看起來對他並不感興趣。馬丁想到了剛剛米亞看著他的時候整個人都沒有情緒波動的樣子,興奮的表情又消失了。

  諾伊爾格雷茲巴赫是他很喜歡的畫家,對這樣的人的女兒,也許僅僅只是金錢並不足以打動對方,他必須另想辦法才行。

  暫且不管這邊馬丁到底是怎麼在腦子裡面東想西想,也不管比魯科夫是怎麼煩惱的,米亞跟諾伊爾在離開了餐廳之後終於感覺舒服了一點兒。

  也是夠倒霉的了,父女兩個人竟然同時被比魯科夫這個同性戀跟馬丁這個神經病給盯上了,都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水逆了,怎麼運氣就這麼背?

  「我感覺我的胃好受一點兒了。」米亞繃著的臉放松了一些。

  剛剛在餐廳的時候她都沒心情吃東西,勉強維持禮貌吃下去了一點兒甜品也感覺胃很不舒服。

  果然在面對著討厭的人時候是真的食不下咽的吧?

  「我感覺終於不再那麼惡心了!」諾伊爾的反應比米亞還要大,全程被比魯科夫那熾熱的眼光給盯得想要吐。

  最終他是靠著自己在戰場上面鍛煉出來的堅韌的毅力才控制住了自己沒有吐出來,順便再把那些嘔吐物給丟到比魯科夫的臉上!

  那惡心的家伙看人的眼神就像是一坨屎一樣。不但用惡心的味道來衝擊別人,還試圖糊到別人的身上,能不讓他破防嗎?

  諾伊爾覺得自己需要洗個透徹的澡才能甩掉這環繞在他身上的黏糊糊的惡心的東西!

  「別告訴你媽媽這件事。」他表情扭曲的對米亞說。

  他一個人惡心就夠了,真的不需要老婆也跟著一起惡心,日子還過不過了?

  米亞默默的看了他一眼,果然沒有把那些掉san值的畫作給諾伊爾看是正確的。要不然他是不是會直接吐得病倒在床上起不來?


第1334章

  時間會改變很多東西,其中當然也包括了觀念。

  放在二十世紀初期這個時代來說,魏瑪政權的包容性是很強大的,它甚至都允許同性戀雜志光明正大的出現在社會上,而不是像是隔壁的幾個國家,被發現了是個同性戀要被投入到監獄裡面甚至是直接獲得絞刑。

  但是跟幾十年後的那種彩虹旗飄揚的「盛況」依然不能相比較,同樣,人們對這種事情的接受程度也不同。

  就比如說是諾伊爾,他在對待同性戀者的態度上面已經算是比較開明的了,只要別折騰到他的眼前就當是沒有看到,平時也不會對這種過於開放糜爛的風氣有什麼意見。對於他來說,好的壞的都是別人的事情,跟他沒有什麼關系,死後上帝會裁決一切。

  但是讓他真的跟這種人接觸,他又會感覺渾身不自在,難受的要死,甚至還會出現一些身體不適的情況,比如說胃口不佳或者是想要嘔吐之類的。

  特別是今天的比魯科夫那種眼神都快要黏在他身上的情況,米亞覺得父親大人沒有直接暴起傷人都是因為被現實壓迫的不得不屈服,不然對方想要站著離開那家餐廳真的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所以她要不要在這上面下點兒功夫,讓想要躲避這種可怕的糾纏的諾伊爾產生離開德國的念頭?

  呃,是不是有點兒不太地道?

  米亞撓了撓下巴,感覺這對諾伊爾太不友好了,萬一要是刺激大發了搞得他ptsd犯病了怎麼辦?

  為了保持家庭和諧的米亞最終還是放棄了使用這種方式來增加對諾伊爾的壓迫感,不過不親自接觸也可以經常向他展示一下比魯科夫的功績,惡心的多了,也會受不了的吧?

  這麼想著的米亞愉快的挽著諾伊爾回到了家,中途兩個人還去商店裡面購買了一些香腸跟熏肉以及麥片之類的食物。

  回到了自己擅長的事情上面,諾伊爾總算是感覺好了一點兒,也打起了精神對這些食物挑挑揀揀順便講價。在這一點上面,做了多年家庭煮夫的格雷茲巴赫先生還是很有自信的,他省錢的本事肯定比安娜強!

  「你媽媽已經好幾年沒有自己來買過食物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賣香腸的老托比已經過世,現在是他的兒子繼承了他的店鋪。」諾伊爾有點兒傷感的說。

  跟冷冰冰的外表不同,這位先生其實是一個心思很細膩,情感也很充沛的人,對自己熟悉的人跟事都有著很強的眷戀感。這才是說服他離開德國的最大障礙。就像是安娜一直追求的都是穩定,並不喜歡流浪跟改變一樣。

  米亞對此看到的很清楚,所以她這個時候並沒有說話,只是挽住了諾伊爾的手表示對他的安慰。

  很多在戰場上患上了ptsd的士兵在離開戰場之後都會自暴自棄的墮落下去,但是諾伊爾卻沒有。相反,他控制住了自己的問題,除了偶爾會受到一點兒刺激爆發之外,沒有酗酒,沒有對老婆孩子使用暴力,這本身就已經說明了很多的問題。

  所以她希望他能夠好好的,能夠離開危險的德國做一個長壽的老人,而不是待在這裡等著被人給弄死既然跟猶太人結婚的德國士兵要死,那普通人憑什麼例外幸存?

  唉,說來說去都是這坑爹的時代的錯!

  米亞一手挽著諾伊爾的手臂一手拎著裝著食物的袋子回到了家,幾個小一點兒的孩子們立刻拋開了手上的零活兒衝了過來,「你們帶了什麼回來?」艾瑪睜大了眼睛看著米亞拎著的口袋問。

  身為一個戰後失去了父親的兒童,她跟自己的兄弟可比普通的孩子要成熟多了。但這依然不能改變她只是一個十歲的小孩兒的事實,在經歷了長時間的糟糕生活環境之後對食物有著異常執著的興趣。

  「一些香腸,有肝腸還有肉腸跟血腸,以及一點兒蘑菇,可以用來燉土豆吃。」米亞把裝著食物的袋子放到廚房的料理台上拿出來說。

  真的不是她黑德國的食物,但是這裡的人除了某些高熱量的豬肉制品之外,就真的是在別的食物上面失去了創造力。可是人能總是吃這些高熱量的食物嗎?

  烤豬肘,烤香腸,各種烤肉跟各種煎肉,還總是喜歡用黃油,這是要給自己的身體增加多少負擔?

  米亞看了一眼自己很平的身體,與其變得厚重起來,她還是寧願繼續這麼平下去,過多的脂肪攝入真的是對身體太不友好了!

  不過她還有一段日子才能滿十六歲,家裡面另外的幾個孩子也還沒有成年,倒是可以放縱幾年。

  「你回去休息一下吧,剩下的我來做。」諾伊爾放下了手杖,換上了在家裡面更加方便又有支撐力的拐杖,走到了廚房對米亞說。

  他又不是瞎子,很清楚米亞今天受到了多大的壓力。那個看起來就奇奇怪怪的馬丁埃森貝克一直盯著她,他這個旁觀者都很不舒服了。作為直接承受這種壓力的米亞肯定會更不好受。而且她平時還要耗費腦子寫作跟繪畫,諾伊爾真心覺得不能再在女兒的身上加擔子了,還是讓廚房回歸到他的手裡吧。

  米亞:「……」

  她看著諾伊爾堅定的表情,也只能放棄在廚房折騰食物的心思。

  總覺得父親大人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奇怪的事情?

  諾伊爾確實是。

  「你說我們以後離開柏林生活怎麼樣?」晚上的時候,諾伊爾對安娜說。

  「什麼?」換好了睡衣的安娜一臉茫然,完全不明白丈夫為什麼會說這種話。

  「我是說我們現在的經濟情況好一點兒了,耶施科他們也長大了,可以自己賺錢生活,過段日子,也許我們就可以回到鄉下……或者是去科隆生活?」諾伊爾斟酌著用詞,並不想要讓妻子同樣經歷一下自己今天的糟心經歷。

  時間是過的很快的,一轉眼就已經快要過去了十年,他還記得當初剛剛離開戰場的自己情況有多麼的糟糕。但是過去了這麼多年,他們也慢慢的熬了過來。

  再過一兩年,家裡面剩下的幾個孩子也能工作了,年長的幾個女孩兒甚至都到了結婚的年齡之後,他們就可以徹底的離開柏林這個混亂的地方同時也離開比魯科夫跟埃森貝克所在的地方。

  前者他還不是那麼擔心,真正讓他擔心的是那位所謂的前任貴族、現在也依然有權有勢的埃森貝克先生。這樣的人想要對一個普通人做點兒什麼真的是太容易了,容易到警察都不會去管他們的程度。

  他看著米亞的眼神過於灼熱了,諾伊爾擔心他衝著米亞打什麼不好的主意。那離開這裡就是一個最好的選擇,可以遠離這種人的視線範圍。

  也許時間長了,對方沒准兒就淡忘了這件事呢?

  畢竟這樣的一個有錢人身邊是不會缺少漂亮的女人的。到時候不管米亞是在鄉下嫁人了,還是以後重新回到柏林生活就都不用擔心了。

  諾伊爾這個時候倒是很慶幸今天跟他和米亞見面的兩個人有著不同的性取向。他惡心一點兒總比他的孩子受到了傷害要好的多。

  「你怎麼會突然之間這麼想?」然而安娜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丈夫經歷了多麼糟心的一天,她更驚訝的是諾伊爾怎麼會想著離開柏林去所謂的科隆。

  雖然她一個從沙皇俄國來到德國的蘇聯人對柏林還有科隆這種地方沒有什麼執念。但是格雷茲巴赫家世代都在柏林這個城市的邊緣務農,諾伊爾為什麼會想要離開自己熟悉的柏林去科隆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活?

  「就只是想一想而已,柏林對我來說已經變得越來越陌生了,讓我感覺有些不太適應。」諾伊爾並沒有說出今天發生的事情,只是換了個話題。

  「親愛的,我們在柏林已經生活了快要十年了,在這裡至少我們是熟悉一切的,生活還算是順暢,但是科隆?」安娜翻了個白眼兒,「你還記得柏林人管那叫什麼嗎?我們去了那裡就要一切重新開始了!而且我可沒把握去了科隆之後還能找到現在這樣的一份工作。」

  她現在雖然是做女僕,但是收入穩定,雇主也不是那種糟心的人,這樣的環境對家庭的生活還是很有幫助的。

  米亞固然能夠賺錢,但誰也不能保證她就能一直賺下去,還是要有點兒保底的後路。

  「而且你難道指望家裡面的其他人也一起去鄉下生活嗎?」安娜搖頭,「我之前在街上看到了漢娜跟一個軍官走在一起,也許過不了多久之後她就要跟對方結婚了。到時候我們就又失去了一個經濟來源。還有海倫娜,你總不能讓她一直都當寡婦,十年了,漢娜跟她都應該走出來了。」

  戰爭的傷痛折磨了這個家庭快要十年的時間,格雷茲巴赫家的所有人都在承受著失去親人的痛苦。

  可在漫長的折磨也有個頭兒,漢娜跟海倫娜還年輕,難道要讓她們一直都當個寡婦嗎?

  還有幾個孩子,兩個人再婚的話,也不知道對方是否願意接受稱得上是拖油瓶的孩子。最好的辦法就是這些孩子不跟著母親一起離開格雷茲巴赫家,給他們的媽媽更多的時間去融入新的家庭。

  各種各樣的事情擠在一起,去鄉下生活什麼的,真是太不實際了。難道他們還能買下大片的土地不干活兒就能收租子嗎?

  諾伊爾不說話了,之前沸騰的腦子冷靜了一點兒。

  安娜也打了個哈欠,把窗簾拉好,躺到了床上。

  諾伊爾這家伙,就是喜歡心血來潮的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不用理他,時間長了他自己就會冷靜下來了。

  跟睡前討論了一下未來生活的安娜和諾伊爾不同,米亞在洗漱之後很快就睡著了。

  搬到了新的公寓之後,家裡面的衛生條件好多了,沒有了隨時都能把家當成大街逛的老鼠之後,她連睡眠質量都上升了!

  反倒是比魯科夫跟馬丁兩個人,今天的睡眠都不平靜。

  前者想著諾伊爾的臉,躁動了一晚上;後者則是躺在床上,看著自己床邊的那幅畫,腦子裡面一直都想著那雙漂亮的眼睛而輾轉反側,沒辦法入睡。

  明明繪制這幅畫作的人是諾伊爾格雷茲巴赫。但是馬丁根本就對這個男人提不起來半分的興趣,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傾注在了那個漂亮的女孩兒梅利塔格雷茲巴赫的身上。

  雖然給人的印像是冷冰冰的,可是他就是有一種這女孩兒內心熱情似火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的心仿佛是被無數只手給抓撓著不停,根本就沒辦法停下對她的思考。

  馬丁瞪著面對自己的那幅《耶穌受難圖》,女性耶穌的臉跟米亞的臉來回切換,五官也逐漸的被打亂錯置,最終變成了米亞用一雙憐憫慈悲的眼睛看著他。

  那雙眼睛在燈光的映照之下仿佛是有一種特殊的魔力,像是漩渦一樣吞掉了他的靈魂……

  「呵」馬丁從夢中醒來,滿身大汗。

  夢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已經記不清楚了。但是他卻牢牢的記住了那雙藍色的眼睛。就像是海上的燈塔一樣,成為了他在狂亂的海浪中航行的錨點。

  「我必須做點兒什麼。」他喘著氣,抖著手拿起了床頭的水杯灌了下去。

  然後無視了被潑灑出來的水弄濕了的被子,穿上衣服鞋子離開了臥室。

  「馬丁?」蘇菲,埃森貝克夫人正在吃早餐,身邊還坐著她的情人弗雷德裡希,看到這個時候一身凌亂的出現在這裡的馬丁忍不住一臉驚訝,他不是向來都不喜歡跟弗雷德裡希出現在同一個地方的嗎?

  「早上好,媽媽。」很奇怪的一件事,馬丁感覺今天看到蘇菲跟弗雷德裡希坐在一起的時候竟然沒有了以往被忽略的痛苦。

  他像往常一樣跟蘇菲打了聲招呼,衝著弗雷德裡希點了點頭,迅速的離開了這裡。

  蘇菲的驚訝沒錯,他確實是不想要跟弗雷德裡希出現在同一個地方,或者更准確的說,他是不想要看到他的母親跟她的情人出現在一個地方!但是今天這種不滿意被衝淡了很多,他覺得自己好像也沒有那麼在乎這兩個人天天在他的面前瘋狂的彰顯著自己的存在感了。

  也許那幅畫作確實是有魔力的,它成功的幫他擺脫了對母親的依戀,現在竟然還讓他對母親的情人都不那麼在乎了。

  馬丁的腦子裡面突然之間清醒了一下,也許這不僅僅是對母親的依戀的擺脫,還有對她那強大的控制欲的擺脫。還有人記得嗎?他才是他父親在埃森貝克家族產業的股份繼承人,而不是蘇菲埃森貝克這個寡婦!

  馬丁悄無聲息的離開了,並沒有讓蘇菲太過驚訝。

  因為這只不過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早上。除了馬丁可能因為一些意外的因素出現的時間不太對而已。卻沒有想到這只是她牢牢的控制在手中的兒子擺脫她的第一步。

  但這對於米亞來說無關緊要,真正重要的是,諾伊爾之前的戰略成功了。

  在離開了那家餐廳之後比魯科夫又跟她溝通過一次有關那些繪畫的事情,內容中並沒有再提過要跟她繼續見面的事情。

  顯然,帥歸帥,用來做做夢還行,但是真的接觸下來的痛苦還是讓這位先生有點兒吃不消一場午餐下來,比魯科夫覺得自己梳頭發的時候都能多扯下來兩根,這可實在是太糟心了,他一點兒都不想要變成英國人那樣的禿頭!

  恭喜諾伊爾,也算是擺脫了一個對他來說十分可怕的人,不用再擔心被他那黏黏糊糊的眼神給環繞著的惡心了。

  至於馬丁埃森貝克,她覺得這位先生應該還是保持了一些貴族們特有的屬性。他們習慣了被人討好而不是去討好別人,那她這個態度冷漠的人當然也就不會被放在心上。這年頭熱情明媚還討人喜歡的美人可是太多了,相信以這位埃森貝克先生的身家背景跟漂亮的臉蛋兒不會找不到符合這些條件又會討好他的姑娘。

  說不定還很多!

  所以就讓她這個光是看就感覺胃不舒服的人早早的消失在他的生活中吧如果這位先生想要繼續訂購繪畫的話例外,她還是願意掙這筆錢的

  畢竟就算是想要跑路或者是做點兒什麼也需要足夠的金錢來支撐,她固然對在離開德國之後的經濟有安排。可是在那之前,還是需要一些明面上的收入,總不能一下子就直接跳躍到了終點,說出去諾伊爾跟安娜也不能信啊!

  又不是傻瓜,沒有足夠的鋪墊跟完整的計劃,怎麼欺騙這兩個也算是飽受社會風霜摧殘的人士?

  吐掉漱口水,用冷水拍了拍臉,米亞走出了衛生間,穿上外套背著自己的挎包出了門。

  「夏洛特!」她衝著等在路邊的夏洛特揮了揮手,跑了過去。

  「給。」米亞從包裡面翻出來一個用紙包好的三明治遞給她,「諾伊爾今天早上剛做好的。」

  雖然說食物的味道一言難盡,但是諾伊爾真的是一個合格的家庭煮夫,在食物的分量上面有著充足的保證,經濟情況好了一些之後,就連食材的等級都升了一個段位,今天的三明治直接用了大塊的牛肉!

  「謝謝。」夏洛特接過那塊三明治塞進了自己的包裡面,跟米亞一起上了公共汽車。

  兩個人很快就來到了圖書館,找了個位置做了下來,「我去找參考資料。」夏洛特把包放到了桌子上,去了書架所在的地方翻找資料。

  米亞為雜志供稿賺到了錢的事情給了她很大的啟發,讓她也想要嘗試一下是否能夠走通這個路線。不過很可惜的是,她給雜志的幾次投稿都被拒絕了。

  但夏洛特不是一個失敗了就會中途放棄的人。即使是被拒稿了,也依然努力的尋找自己的問題所在,希望能夠在下次投稿的時候能夠過稿。

  哦,對了,她跟米亞走的不是一個路線。

  米亞是直接上小眾性向的獵奇向,並且深諳人物的性格跟心理塑造,她投稿的雜志是主流雜志,講述的是男女之間的愛情故事。

  夏洛特思考了很長時間,寫廢了不少的稿件。但是最終還是放棄了向米亞供稿的雜志投稿。她覺得自己是真的沒有好友的那種天馬行空的想像力,每次看到她的原稿都瞳孔劇震三觀炸裂,感覺自己從頭發絲到腳跟都被洗禮了一遍,完全就是一個透心涼又渾身寒毛致敬的狀態她就是一個普通人,沒辦法跟米亞這種隨時能夠突破地球飛向太陽的天才相比較,還是老老實實的寫主流向的東西吧!

  不過米亞還是給了她一些建議,「單純愛情故事已經有太多的人寫了,你再怎麼寫也寫不過莎士比亞,那還不如另辟蹊徑,寫點兒大眾以前沒看過的題材,先把讀者的目光抓住再說。這樣有了讀者基礎,以後雜志跟報紙在選擇稿件的時候也會優先選擇你。」

  讓她給出什麼具體的寫作幫助是不太可能的事情,跟小說比較起來,她更擅長的是編劇,就連小說本身都是按照電視劇的節奏走,文筆只能說是過得去。這種水平指導什麼啊,可別誤人子弟了!

  但是提供一些創意她還是做得到的,「比如說間諜或者是懸疑刺激的題材之類的,這種東西圖書館裡面有很多的資料,找那些往年的報紙參考一下編個凄美的故事不就行了?」

  小說的主人公不一定是間諜,但是卻可以是被間諜坑害的人。把主人公跟當時間諜造成的危害跟後果聯系到一起,虛構出來一場歷史上沒有過的接觸,這樣不就有了故事的基礎了?然後再給小說的主人公安排一個紅顏知己/藍顏知己什麼的,套上一個亂世愛情的殼子,修飾一下文章的用詞什麼的,大概率的就能過稿了。

  俗稱往歷史上掛釘子,很多的作家都這麼干過。當編劇的時候她自己也干過這種事,還是那種直接往自己的身上掛釘子的類型,寫好了還是很有市場的。

  就是這年頭不流行ip改編,想要賺大錢應該是不可能了。

  米亞嘆了口氣,伸手去拿包裡的筆跟本子,打算繼續寫她的獵奇向小說。但是看到一個人的時候眼神卻凝固住了。


第1335章

  馬丁埃森貝克怎麼會在這裡?

  米亞簡直都要驚悚了,這人不會是跟蹤她來的吧?

  不是她胡思亂想太自戀,實在是埃森貝克先生給她的感覺太糟糕!

  米亞見過的各種神經病、精神病跟心理有病的人不少了,多到甚至可以用打來計算。但是馬丁埃森貝克這種類型的絕對是她最不想要接觸的那一種。

  論長相,這位的臉無可挑剔,並且身材高挑線條流暢,布勞瑙美術生見到他都恨不得立刻拿起畫筆給他設計軍服的那種。但臉長得再好也不能掩蓋這是一個陰郁的、混亂的、瘋狂的人!

  她從對方身上接收到的信息十分的令人不舒服。

  本來這跟她沒有什麼關系,人家再怎麼錯亂癲狂也是別人的事情,跟她沒關系。但問題就在於這位埃森貝克先生貌似對她十分有興趣那麼炙熱專注的眼神,就算是米亞再沒長自戀這根筋都覺得有問題了。

  可她根本就不想要跟他扯上關系啊!精神病跟精神病也是不一樣的,她發誓自己在床上沒有任何的特殊愛好,也不想要跟自己上床的人有任何特殊的愛好,比如說在床上抽她一頓鞭子什麼的,或者是在私底下鑽研各種玩具的用途。

  輕輕咬一口是情趣,重重的咬進肉裡面那就是有病了!

  這位埃森貝克先生看著她的眼神很難不讓她把他的那些過往的傳聞給聯想起來,真的是半點兒邊都不想要跟他沾上。

  而且之前明明過去了那麼長時間他都毫無行動,怎麼現在突然出現在圖書館裡面了?這種平時都不怎麼去學校上課的人士突然之間想通了,覺得應該努力奮鬥了?

  米亞看著東張西望正在找人的埃森貝克先生,果斷的抓起桌子上的兩只挎包縮到了桌子

  不管這位先生是不是跟著她進來的。反正她是一點兒都不想要跟他扯上關系,最好是連面都不見,省得對方要是真的做了點兒什麼的話,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爪子弄出來無法收場的結局。

  畢竟這裡可是公共場所的圖書館,又不是什麼無人知曉的小巷子。

  「呼」她躲到書架後面,把挎包重新挎到身上兩個,連同夏洛特的那一個,然後掏出一只小鏡子觀察起來了的埃森貝克先生的行動。

  很好,這位英俊的先生依然在到處尋找著什麼,毫無疑問他是在找人。

  那找誰這個問題還用問嗎?

  難道這位還真是跟人約好了在圖書館來個相會?

  她默默的縮了縮身體,堅決的打定主意不讓對方找到她。

  正在從書架上往下拿書的漢斯維茨蘭德看著旁邊的姑娘活像是在進行什麼偵查行為一樣的行動有點兒無語,這裡又不是國會大樓,這是在搞什麼鬼?

  不過這女孩兒看起來可真是眼熟,他一下子就想起來了前段時間在那家售賣顏料跟繪畫工具的店鋪裡面看到的人。

  漂亮的女孩兒很多,但是漂亮到讓人見過一次之後能夠一直把她的形像給牢牢記住的女孩兒,漢斯還是第一次遇到。

  「你少算了六塊錢。」他還記得那女孩兒在店主算賬的時候即使是倒著看依然能夠准確的說出對方計算錯誤的事情,以及面對著游行抗議的人群時候冷靜淡定的態度。

  美麗的臉跟出眾的氣質,再加上獨特的行為方式,很難讓人忘記她。

  但是現在她明顯不怎麼淡定了。

  漢斯有點兒好奇,是什麼讓這女孩兒的臉上出現了這種不淡定的表情,沒忍住側了一下身體,看向了旁邊的小鏡子。

  那裡面正映照出來一個身影,不就是赫赫有名的馬丁馮埃森貝克?

  維茨蘭德跟埃森貝克家的業務並不重疊,政治意見也不同。就連家裡的孩子們也玩不到一起去,可以說是涇渭分明。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就不了解埃森貝克家的成員了。除了現任的主事者前約阿希姆男爵之外,這家剩下的幾個或多或少掌握了權力跟股份的人都有點兒一言難盡。

  光是康斯坦丁埃森貝克跟著名的同性戀頭子兼民社黨的領袖的好友恩斯特羅姆之間的那點兒亂七八糟的關系和他糜爛的行為就足夠老派的容克家族詬病的了,就更不用說是正在圖書館裡面找人的這位馬丁埃森貝克的母親那一堆堆的奇葩操作。這家人最正常的赫伯特塔爾曼約阿希姆埃森貝克侄女的丈夫都被人認為過於固執又剛愎自用。如果不是約阿希姆還活著能夠鎮得住這麼一群人的話,恐怕埃森貝克家的鋼鐵廠早就四分五裂成為了一個個小公司了!

  至於馬丁埃森貝克,這個圈子裡面的人誰會不知道他在格拉本大街上的那家俱樂部有著屬於自己的房間呢?

  那這女孩兒想要躲著他也就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了,沒准兒也是一個聽聞了這位先生名氣的倒霉的姑娘。

  「噓」米亞看到鏡子裡面湊過來的臉,衝著漢斯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這時候可千萬別招來馬丁埃森貝克的注意力!

  她自己倒是不怕這個人,但姓格雷茲巴赫的人又不只她一個人。萬一要是給家裡面人招來一個瘟神怎麼辦?

  漢斯:「……」

  行吧,他噤聲。

  可即使他噤聲也不能阻止馬丁在圖書館裡面尋找米亞。

  他剛剛在車裡面明明見到了那女孩兒走進這裡才停下來的,絕對不會看錯,現在她怎麼就不見了呢?

  馬丁一座一座的書架找過去,堅持要找到那個姑娘,這是上帝給他的指示!

  神特麼的上帝指示,米亞要是知道好死不死的在圖書館外面遇到了這位瘟神,肯定立刻離得遠遠的,堅決不給他在這裡堵住自己的機會!

  但她又不是未蔔先知,怎麼可能想到竟然意外的遇到馬丁埃森貝克?

  那現在就只能跟對方玩躲貓貓的游戲,不讓自己被對方發現。

  「幫個忙行嗎?」眼看著馬丁埃森貝克越來越近,米亞問漢斯。

  「當然可以。」漢斯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雖然他連這女孩兒的名字都不知道,但顯然這是一個並不想要跟埃森貝克接觸的人,那幫個忙也沒關系。

  米亞見他同意,迅速從自己的挎包裡面掏出記事本,在上面寫了幾句話遞給了漢斯,「待會兒有個棕色短發的姑娘會到這邊來,她叫夏洛特,麻煩你把這張紙給她,非常感謝!」她指了指自己剛剛爬過來的桌子說。

  感謝這位置是真的很靠近圖書架,不然大庭廣眾之下,想要躲起來可就太困難了。

  漢斯接過了那張紙條,只見上面寫著「我在前面的路口等你」,落款的名字是米亞。

  所以這女孩兒是叫米亞?

  見漢斯接過了紙條,米亞也就不再遲疑,脫下腳上的鞋子拎在手裡,緊盯著馬丁。等到他去檢查對面的書架的時候,用比奧運冠軍百米衝刺還要快的速度衝到了他已經查看完了的書架後面,然後等著他再回頭去看另外一邊的書架的時候,衝著管理員展示了自己身上挎包裡面沒有書籍的米亞已經一溜煙的衝出了圖書館的大門。

  捏著紙條的漢斯看著她這如行雲流水般的動作簡直目瞪口呆,現在的女孩子都這麼彪悍了嗎?

  他想了想,竟然沒有辦法從自己身邊的環境裡面找到一個參考!

  很快的,馬丁就來到了這邊的書架。但顯然他不可能找到米亞,反倒是見到了一個說熟不熟,說不熟又認識的人,漢斯維茨蘭德。

  就像是漢斯對他不感冒一樣,馬丁對漢斯也不感冒。

  一個南部德國的天主教徒能對一個北部德國的新教徒有什麼好感?更不用說兩個人的行事風格簡直就是大相徑庭,他真是太討厭這種做起事情來一板一眼的偽善分子了!

  但是既然在公眾場合遇到了他也不會把這些心裡面的意見給表現出來,只是很平淡的跟對方打了聲招呼,順便詢問了一下,「你看到一個金發的女孩兒了嗎?大概這麼高。」馬丁比了個高度。

  「沒有。」漢斯臉色平淡的說,把手裡的書放回到了書架上。

  馬丁點點頭,同樣神色平淡的離開了這裡,向著門口的一張桌子走了過去。他就不相信在門口也等不到人!

  漢斯看著他這執著的行為,突然之間就明白了為什麼剛剛的姑娘會讓他幫忙遞紙條。而不是等著馬丁離開之後再跟她的朋友彙合了,馬丁埃森貝克的這種行為未免有點兒太過分。

  幾乎是馬丁剛剛坐下,夏洛特就捧著一堆的書出來了。但是讓她發懵的是不但米亞不見了。就連她們之前占住的那張桌子上也是空無一物!

  「???」出了什麼事,人呢?

  「夏洛特?」同樣捧著兩本書的漢斯走到她旁邊,低聲詢問。

  「你是?」夏洛特迷茫,這誰?她認識嗎?

  「有人讓我給你這個。」漢斯把那張紙條放在了夏洛特捧著的書上面。

  夏洛特:「……」

  她低頭去看紙條上面寫著的字,就一句話。但是已經足夠她腦補出來很多的東西了,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會讓米亞做出這樣的行為。

  沒有猶豫,夏洛特把手上的書給放回到了書架上,繃住臉上的表情,鎮定的走出了圖書館。

  漢斯也辦理好了借閱手續,跟在她後面離開了。

  只留下馬丁一個人坐在圖書館裡面等著不知道在哪個書架前面找書的米亞出來。

  詭異的執著,想要見人去人家家裡找不就行了?為什麼偏要在這種地方死磕?

  米亞也不能理解都過了這麼長時間了這人都沒有想著要對她做點兒什麼,怎麼今天突然發瘋。但不管怎麼樣,他在圖書館裡面待著總比找上門來強。

  「夏洛特!」她靠在牆壁上,看到夏洛特往這邊走,衝著她揮了揮手。

  然後又對後面一起走過來的漢斯笑了笑,「米亞格雷茲巴赫,你剛剛真的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就,她雖然不怕變態,但是對瘋批這種生物還是有點兒忌憚的。因為你是根本就不知道這種人會突然之間做出來什麼震掉人眼球的事情。尤其是她現在還拖家帶口的情況下,是真的不想要跟馬丁埃森貝克對上,太耗費時間跟精力了,煩!

  「漢斯維茨蘭德,你也讓我很驚訝。」漢斯看著眼前這個笑的甜蜜無比的女孩兒,真的很難把她跟圖書館裡面的那個活像是在做什麼地下工作的形像給對上,反差未免太大。

  或者說都不是反差了,能夠做出來這種事情的姑娘簡直都可以當之無愧的稱為叛逆了!

  哪有女孩子這麼瘋狂的?

  不過她可真有活力。漢斯看著那雙漂亮的藍眼睛,終於找到了一個詞來形容這女孩兒,不是一個淑女。但是她渾身上下都有一種澎湃到快要溢出來的生命力!

  這並非是說他之前見過的女孩子們就死氣沉沉了,而是相對於她們來說,眼前的姑娘更加的肆無忌憚,不受別人的眼光跟社會的束縛,這無疑是非常少見的。因為大部分的人都沒有辦法擺脫出生時候就被社會強加在身上的枷鎖。

  「為了表示感謝,我請你吃飯吧。」米亞掏出口袋裡的懷表,看了看時間說,「再過兩個路口正好有一家不錯的餐廳。」

  總不能空口說白話的感謝,還是來點兒實際的吧,她沒那麼無恥。

  至於對方會不會接受,那就無所謂了。接受了就當是以後交個朋友,沒接受就沒接受唄,反正也不是什麼特別親近的關系。

  漢斯接受了。

  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反正三個人來到了那家米亞說的餐廳。

  「看起來不錯。」夏洛特坐下之後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顯然這不是那種普通的街邊餐廳,布置的很有氛圍,舞台上甚至還有人在拉小提琴。

  「克爾斯滕老師推薦的,她說這家伙餐廳的牛舌頭味道很棒,跟餐廳的樂隊搭配起來非常有感覺。」米亞把包掛好說。

  學校裡的音樂老師是個十分浪漫的女士,經常會跟學生們推薦一些諸如餐廳或者是酒吧之類的地方,而且還把價格區間給介紹的明明白白,方便大家在力所能及的時候去這些地方感受一下。

  「克爾斯滕老師這個習慣真是過了這麼久都沒有改變。」夏洛特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跟米亞讀的是同一所中學,對這位老師可是太了解了,現在打零工的酒吧就是之前聽她說過的。考慮到這幾家酒吧裡面還有不少別的同學也在兼職,夏洛特願稱這位老師為另類的工作介紹者!

  「我做了一張她推薦的所有店鋪的地圖,有時間我們可以一家一家的嘗試過去。」米亞看了一眼菜單,就遞給了漢斯。

  請客總不能做客人的主。

  「一份牛舌。」漢斯直接點了這裡的招牌菜。

  「一樣。」夏洛特抱著好奇的心態,跟漢斯點了同樣的東西。

  「一份牛排,全熟。」米亞完全不想要嘗試這裡的招牌菜,點了一份普普通通的牛排。

  「你不是說這裡的牛舌味道很棒嗎?」夏洛特有點兒發呆,說好的招牌菜呢?你不點?

  漢斯也有點兒懵,怎麼感覺好像有點兒不對勁兒?

  「沒人規定來一家餐廳就要吃這裡最好吃的東西,我只是不喜歡吃這種食物而已。」米亞理直氣壯的說。

  誰規定的來一家餐廳就必須要吃招牌菜了?所謂的招牌菜也只不過是餐廳的定義而已。對於不喜歡吃這些東西的人來說根本就毫無意義。

  「你可真是……」夏洛特想了半天都沒有想到要用什麼形容詞來形容米亞的這種行為,你進了一家餐廳卻對這裡的招牌菜完全不感興趣,那你到底是來干嘛的?

  米亞微笑臉,完全不想要討論這個無聊的問題。

  就像是她不想要跟諾伊爾說今天在圖書館遇到了馬丁埃森貝克一樣。

  不管怎麼樣,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再怎麼說都沒有辦法改變,那又何必說出來給別人增加煩惱呢?

  而且短時間裡面得罪這位馬丁埃森貝克先生是一件非常不明智的事情,鬼知道這人是不是會利用手中的權力給格雷茲巴赫家設置什麼障礙?

  不得不說,聰明人總是想得太多,米亞也不例外。

  她一直沒有搞明白為什麼過去了幾個月的時間這位埃森貝克先生都沒有找上門來,怎麼今天突然之間就這麼發瘋?這不太符合邏輯吧?

  實際上,還是挺符合的,只不過符合的是馬丁的邏輯而已。

  跟他根本就沒有什麼接觸的米亞完全不知道表面上看上去一臉精明狠厲樣子的埃森貝克先生其實是個性格懦弱的極端行為者。他固然有貴族的傲慢,但是卻缺乏一點兒行動力原因是從小到大他都被母親所控制打擊,養成了一個極為分裂的性格。

  用比較時髦又超越時空的術語來形容的話,馬丁埃森貝克基本上是處在了一種煤氣燈操縱關系當中,蘇菲埃森貝克通過各種手段讓兒子變成了自己的一個傀儡,不管什麼事情都要依靠她,沒有辦法擺脫她的控制。

  這就導致了馬丁的腦子頗有那麼幾分不正常,他在行動上非常懦弱,懼怕改變。但是有時候又有種天真的期盼,祈禱著上帝能夠拯救他。

  米亞是一個控制外的變量。

  他在之前面對著她的時候思想有多麼瘋狂,離開了那個環境之後就有多麼的畏懼。

  這不是他在俱樂部裡面花錢就能買到的可交易的關系,而是一個跟他生活領域毫不相關的人,甚至還是他喜歡的畫家的女兒!這讓他的行為一直裹足不前如果那女孩兒願意接受他的「幫助」的話,肯定會打電話來。可是長時間沒有接到對方的電話讓馬丁懷疑她是不是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去看一看他給她父親的那張印著電話號碼的名片?

  但是在圖書館外面意外的看到米亞的時候,他覺得那也許是上帝的指示。

  可結果就是他並沒有在圖書館裡看到這女孩兒,讓馬丁忍不住開始思考是不是他看錯了,只是因為他太渴望那個女孩兒,才會出現了幻覺?

  這種想法在回到了家中之後一發不可收拾,仿佛是洪水一般的淹沒了他,讓他的母親敏銳的意識到了兒子的不正常。

  「馬丁?」蘇菲沒有敲門,直接進入了馬丁的房間。因為眼前的黑暗而皺緊了眉頭,這孩子是怎麼回事?

  「別開燈,媽媽。」馬丁的聲音突然響起,阻止了蘇菲去開燈的手。

  「親愛的,你看起來不太舒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嗎?」蘇菲像往常一樣,坐到了床邊,輕撫著他的頭發問。

  她的兒子向來習慣衝她敞開心扉,今天也不會例外。

  「我不知道,我只是很想要一樣東西。但是我發現那樣東西竟然並不是完全屬於我的,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馬丁的聲音中帶上了一絲絲的抽泣。

  本來靠著那幅《耶穌受難圖》積累的勇氣竟然在此時消失殆盡了,他又成為了那個總是哭著向媽媽求助的小男孩兒。

  「親愛的,有時候你要學會放手,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你沒有辦法掌控的東西了。如果只是執著在一件事情上面的話,你會一直很苦惱的。」蘇菲凝視著自己的兒子,眼睛裡面是滿滿的野心跟控制欲,她絕對不允許馬丁把她手中的權力奪走,一點點的可能性都不能有!

  只能說有什麼問題還是直接挑明的好。不然就會出現蘇菲跟馬丁這種看似是在討論一件事,但實際上根本就南轅北轍的情況。

  不過這倒是給了米亞很多方便,起碼她不用擔心馬丁跑來她這裡搞事情給她的生活制造麻煩了,在擔憂了幾天之後迎來了自己的生日的時候重新回歸了快樂的心情,「干杯!」

  格雷茲巴赫家的成員們高高舉起了手中的杯子,為了米亞十六歲的生日歡呼。

  過了今天,她就是一個成年人了!

  米亞笑眯眯的灌下了一大口的果汁,為平安的度過去的一年感到十分開心。

  未來的一年裡,想必她的計劃會進行的更順利吧?

  想到剛剛過去的德國大選中,民社黨只獲得了十二個議會席位,得票率也只有2.6%的事情,米亞就覺得心情愉快極了。

  看來老天還是站在她這邊的

悠于 2025-5-31 21:19

第1336章

  現在的當權政府還是很努力的在維持著社會穩定的,至少大部分的人是這樣。這些人費盡了心思簽訂了停戰協議,頂著全國人民的罵聲建立了魏瑪政權,當然是希望這個政權能夠長長久久的維持下去的。

  所以才有了之後的蘇聯跟美國的扶持,維持住了一個夾縫中的穩定。

  但從實際上來說,停戰這個詞用的其實不正確,准確的形容應該是休戰。為了休戰,魏瑪政權付出了太多的東西,連國家的土地都割讓出去了一堆,就更不用說是其他的種種事情了。這種情況下,不管是美國還是蘇聯。甚至是德國自己都知道將來肯定還要爆發戰爭。可這並不妨礙一部分的人希望盡量的延遲甚至是掐滅戰爭的苗頭,現在的社會穩定就是這群人做出的努力。

  只有社會穩定了大家的日子才會好過,才能有錢賺!

  而拜美國蓬勃發展的經濟跟蘇聯強大的實力所賜,現在的魏瑪德國也確實是一路奔馳在和平繁榮的道路上。從柏林成為了歐洲的中心這件事就能看出來,即使是傲慢的法國人都會來到這座繁華的城市朝聖,誰會說這是一個失敗的政權呢?

  至少在經濟危機來臨之前不會發生這種事情,德國的經濟情況正在穩步回升除了德共跟民社黨有事沒事就搞個抗議游行給政府找事兒。但大體上,整個社會還是處在一種和平的環境裡面,那布勞瑙美術生想要搞事情就不是很成功了,他的理論並不是很受穩定的社會的歡迎。

  米亞也因此迎來了喘口氣的時間。

  在過去的一年多時間裡面她真的是心累身也累。

  為了不讓格雷茲巴赫家的成員們看出來殼子裡面換了人,她不得不洗了好幾個月的內髒才逐漸的改變自己在家人眼中的印像;之後又是耗費了時間跟精力去寫糟心的獵奇向小說,還為了給自己的小說招攬讀者繪制更加獵奇的圖畫;緊接著是給馬丁埃森貝克這個看起來就不正常的家伙定制作品那時候的她還不知道自己的雇主是個什麼樣的人,輕易的就踩進了陷阱裡面;再然後就是給比魯科夫這個內心風騷狂熱的家伙當插畫師,繪制各種各樣的絕對不能拿到公開場合展現的畫作。

  中間還夾雜著搬家和跟比魯科夫以及埃森貝克會面的事情。

  每一件聽起來都很簡單,似乎是輕而易舉都能做到。但是卻沒有人知道她在柏林最冷的天氣裡面用冷水在露天中洗了幾個月的內髒手有多痛;也沒有人知道她為了寫那些獵奇向的小說不得不在夜深人靜無人知曉的時去閱讀大量的歷史資料避免出現任何謬誤引來別樣的注目有多麼的疲倦;更加沒有人知道她要在這個很多顏料都要自己制造的時代裡面為了繪制出來一幅能夠砸暈雇主的巨幅畫作耗費了多少的時間跟精力。

  和這些事情比較起來,跟比魯科夫和埃森貝克周旋都不算是什麼困難了!

  現在她的手裡面握住了一筆數目不大不小的資金,足夠格雷茲巴赫家的成員們過上一年半載的好日子,布勞瑙美術生又暫時被壓制的沒辦法上位,米亞覺得自己終於可以暫時緩一緩,休息一段時間了。

  總是這麼耗費心力的折騰來折騰去,再加上上學,再怎麼樣強大的人也是會煩躁的,她一點兒都不希望自己變得跟海峽對岸的英國人一樣禿頭!

  正好現在的柏林已經是春暖花開的季節了,倒是不用整天都在家裡面窩著,可以考慮出門散散心之類的事情。

  以及出門采風。

  考慮到之前馬丁埃森貝克用來購買畫作的錢還是挺多的,米亞覺得這是個不錯的買賣反正有平時不出家門的諾伊爾在前面頂著,她有時間的時候完全可以繪制一些畫作,把這作為一種營生。

  雖然同為畫作,她現在的作品遠不如曾經值錢,就連主題都經常受到雇主的干涉。但米亞在這件事上面相當的看得開,完全沒有在意。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活法,既來之,則安之,大可不必對這種落差耿耿於懷。

  她的這種好心態讓夏洛特嘖嘖稱奇,「我還以為你會很煩惱呢,被那樣的人纏上可不是什麼好事。」

  之前的圖書館事件給夏洛特留下了深刻的印像,讓這個倒霉的姑娘充分的見識了一下什麼叫做瘋狂的貴族,誰特麼的會在圖書館裡面坐上一天的時間就是為了堵一個人啊?明明都沒有找到,怎麼閉館的時候才死心?這真的不是腦子有什麼問題嗎?

  她後來去打聽了一下有關這位埃森貝克先生的消息,不太容易,但還是有渠道,得到的信息簡直讓她大跌眼鏡如果她有的話。反正從那之後,夏洛特就覺得米亞簡直就是個勇士,面對著這種人竟然能夠絲毫不慌亂的跑出去,還能找到人幫忙遞條子,這心大的,都沒邊兒了!

  現在她甚至還有心情跟她一起出來玩,並且在岸邊放了一個畫架在上面塗塗抹抹,夏洛特就更佩服她了。

  這都不是簡單的心大,而是心又大又穩!她覺得米亞如果是個男人的話,這種穩定的心態完全可以去搞政治,她會在這個領域裡面大有前途的!

  相對於夏洛特對這件事的看重,米亞自己倒是沒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只要那位埃森貝克先生不是光明正大的出現在她的面前她就完全不擔心。就算是這種事情發生了她也沒有夏洛特想像的那麼煩惱,事在人為,她只是不喜歡處理麻煩事,並不代表她就沒有處理麻煩事的能力。

  在這個生活已經很累的時代裡面,她是真的不怎麼想要累身體的時候還要消耗腦力勞動!

  所以馬丁那邊沒有動靜之後她也不會疑神疑鬼的去調查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才讓這位先生放棄了對她的注目,敵不動我不動,敵未動我先動,總會有辦法處理掉麻煩的。

  她現在更關心的是夏洛特的事業,「你之前的投稿怎麼樣了?」

  夏洛特一直在嘗試著給雜志跟報紙供稿,這麼長時間該有點兒回音了吧?

  「不怎麼樣。」說到這件事的時候,夏洛特本來陽光燦爛的臉都萎靡了,「就像是投入了大海裡的石頭一樣,連點兒聲音都聽不到。」

  她面色憂傷,就連身上顏色鮮艷的泳衣都仿佛暗淡了下來,心情十分低落。

  連個挑毛病的回信都沒有,還能是什麼結果呢?

  「你要放棄嗎?」米亞問她。

  「當然不。」夏洛特搖頭,「我都努力了這麼久,讓我放棄也太不甘心了,我會繼續投稿的。」

  她都奮鬥了這麼久了,也許下一篇的稿件就能成功的刊登了,怎麼能這麼輕易的放棄?

  「好主意,我會支持你的!」米亞給她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堅持不一定有用,但是不堅持肯定沒有未來。

  從她的角度來看,夏洛特的文筆已經越來越好,講故事的手法也越來越高明,說不定不久之後的未來她就能成為某本雜志的固定供稿者,這個時候放棄確實不是很明智。

  「謝謝你的支持,如果你願意把我在水中的優美身姿畫下來我會更高興地。」夏洛特聳聳肩,轉身向前衝了幾步,跳進了水裡。

  這種天氣就應該在水裡面盡情的展現自己的游泳技術!

  米亞看著她這個活力滿滿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刮掉了畫布上的顏料,重新開始構圖,主角就是在水裡面撲騰的很快樂的夏洛特。

  「印像派?」突然一個男人的聲音出現在她旁邊,打斷了米亞的繪制。

  「也許,但也有可能是抽像派。」米亞看了一眼這個清秀的男人,回答了一句。

  印像派高糊之後不就變成了抽像派了?反正這是她自己的畫,還不是隨便亂來!

  「這聽起來有點兒難度。」清秀的男人跟她攀談了起來,「雅各布,很高興認識你。」他衝著米亞伸出了手。

  米亞看了一眼這個全身上下只有一條泳褲的男人,又看了看他認真的表情,還是伸出手握住了對方的手用力的晃了晃,「米亞。」

  這是一個聚集了很多年輕人的俱樂部,裡面沒有超過三十歲的人這正是德國人的巔峰美貌時間,所以這裡的俊男美女一點兒都不少。但就像是很多德國之外的人吐槽的那樣,德國的男人們帥的太過標准,一樣看去很不錯,可轉頭就容易忘掉這個標准的帥,遠沒有意大利男人跟法國男人那樣的有特點,讓人不會輕易的忘記他們的臉。

  米亞對這個觀點不置可否,不過眼前的這個男人即使是在一群年輕的俊男美女群裡面依然能夠靠著自己的臉跟氣質脫穎而出,是一個大眾意義上的帥哥。

  「你是在畫你的朋友?」雅各布看著話裡面的人影,對照著在水裡面撲騰的開心的夏洛特,感覺居然有點兒對不上的樣子。

  「我在畫激昂的青春。」米亞眨眨眼睛,笑眯眯的說。

  階級在哪裡都存在,就算是在這種年輕人的俱樂部裡也一樣。

  比魯科夫為了感謝她長時間給他的沙龍供應各種圖畫冊的事情。不但在金錢上十分大方,還特地給諾伊爾寫了信,將她引入了這個俱樂部。

  對於這位雜志主編兼沙龍的主持者來說僅僅只是幫忙將諾伊爾的孩子們引入到這些中產階級聚會的場所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又不是讓他包了他們的支出,但是對於米亞來說,這就是她想要的東西,結識更多的人,挖掘出更多的渠道,才有利她的計劃。

  只不過有些人並不能接受她這種穿著打扮十分普通人的俱樂部成員,夏洛特這樣比她穿的還要糟糕的人就更是被一部分的人給鄙視了。

  他們不見得態度激烈的對兩人語出侮辱,陰陽怪氣幾句是很正常的事情。不過美人就是美人,即使是一個還在成長中的美人,也不會缺少擁躉的。所以即使一些人對她們有敵意,但是衝著米亞的臉蛋兒過來的男人還是很多,衝著夏洛特開朗的笑容跟獨特的魅力過來的男人也不少。

  不過雅各布依然是這些人裡面十分出色的一個,這大概是因為他身上有種憂郁的氣息。而不是像大多數德國人身上所具備的那種硬邦邦的機械感。

  「激昂的青春?」雅各布聽著米亞的話,再看看她的畫,竟然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青春、河邊、年輕的身體跟尚未被社會壓迫的無奈的思想,不就是激昂的青春?

  就像是這女孩兒那肆無忌憚的美麗一樣,光彩奪目又咄咄逼人。

  雅各布看著那頭被盤起來的金發感覺嘴巴有點兒發干,明明是這樣艷麗又有野心的長相,卻偏偏把頭發盤的這麼緊這麼刻板,那種強烈的衝突形成的碰撞簡直令人目眩神迷!

  她是不是也知道自己這樣最漂亮?

  想多了,就純粹是把頭發盤起來能夠往裡面塞更多的應急用品而已,哪來那麼多有的沒的?她最好看的發型明明就是披散著蓬松的頭發,但是現在有那個條件嗎?

  雅各布不知道米亞心裡面想什麼,文藝小青年只是覺得這是他在俱樂部裡面見過的最好看也是氣質最獨特的女孩兒。尤其是對方的那種漫不經心的態度特別的吸引人反正他總是被女孩兒們圍繞的那一個,還從來沒有人這麼忽視過他。

  所以他跟米亞攀談的就更加起勁兒了,「你完成了這幅畫之後能不能告訴我?」他試探性的詢問著米亞,期望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嗯?」米亞看了一眼這位叫做雅各布的先生,終於意識到了對方是在泡她,回了一個禮貌性的笑容,「恐怕不能,我不是每天都有時間來這裡。」

  偶爾來放松一下心情,接觸一下以後的潛在客戶還行,天天泡在這裡打球跟游泳什麼的,她真的沒有那種閑心思,平時都不用上課讀書的嗎?

  「你在工作?還是讀書?」雅各布看著米亞在畫板上塗抹著色彩,依然不死心。

  他看著眼前的這女孩兒,心中湧現了大片的辭藻來形容她的美麗,讓他輕易的放棄顯然是不可能的年輕的雅各布法比安覺得他遇到了自己的繆斯,激發出了他潛藏在心中的靈感。

  身為一個文學博士卻在報社工作,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感受到創作的激情了。然而今天這個女孩兒卻讓他爆發了久違的創作,雅各布覺得他可以在打字機前面坐著打字三天三夜都不休息!

  然而米亞對他的熱情視而不見,完全不想要回應。

  不管在別人的眼睛裡面這位雅各布是個什麼樣的形像。對她來說,他就是完全沒有長在她的審美點上,半點兒都沒有!相反,除了尚且清秀這一點之外,對方根本就是長在了她的雷點上,再加上這迷茫又彷徨無措的氣質,讓她提不起來任何興趣。

  真要說的話,她還是更加偏好輪廓跟五官硬朗一些的臉蛋兒,而不是這種過於柔軟的輪廓,看上去倒像是永遠長不大的孩子一樣的幼態感。

  「所以我果然是個看臉的死顏狗吧!」米亞在心中吐槽了自己一句,但秉承著禮貌,她還是回答了對方的話,「讀書,老師布置的作業已經占據了我太多的時間,周末才能出來放松一下,還要看運氣。所以你想要看到它完成之後的樣子是不可能了。」

  她很直接的拒絕了雅各布的要求。

  既然沒打算跟人發展什麼曖昧,那就別給人希望。尤其是這種陌生人,拒絕就要拒絕的干脆一點兒,別吊著人家不放。

  「沒關系,我每周末都來這裡,也許哪一天就遇到了你完成了這幅畫。」雅各布對此毫不在意,輕松愜意的說。

  米亞:「……」

  她表情有些古怪,泡個妹紙而已,至於這麼執著嗎?她有這麼大的魅力?

  不過對方即使每周末都來這裡也不可能看到她完成這幅畫,「很遺憾,我大概會在家裡面完成這幅畫。」她一臉惋惜的說,徹底斷絕了兩個人發生點兒什麼的可能性。

  她欣賞執著,但不是用在她的身上。

  只是見了一次面而已,哪來的這麼多的深情跟執著啊?這人看起來不像是德國人,反倒是像一個法國人了。

  但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管他到底是哪國人。所以米亞拒絕的很干脆,也很徹底,根本就不給對方希望。

  只不過今天她大概是桃花運爆發的有點兒旺盛,還沒有等到雅各布離開呢,就被另外幾個年輕人給圍住了,「嘿,女學生,要去劃船嗎?我們缺一個人!」有著一雙碧綠眼睛的男孩兒笑嘻嘻的湊過來對米亞說,頭發還在往下滴著水珠。

  這個俱樂部前面就是施普雷河,熱情洋溢的年輕人們總是喜歡在春天還有夏天的時候來這裡劃船游泳,順便在草地上讀書打球觀賞著同伴們競技,也就有了這家俱樂部。

  現在正是春天即將步入夏天的時候,熱情的年輕人們已經迫不及待的向姑娘們展現一下自己的魅力了!

  「當然!」米亞放下畫筆,握住了男孩兒伸過來的手,衝著雅各布擺了擺手,跑到了河邊,一起把那條長長的劃艇給推進河裡,坐上去搖動起來了船槳。

  跟文藝小青年打交道比較起來,她還是更喜歡運動。尤其是能夠讓自己大汗淋漓的運動,這會讓她有種成就感。

  「嘿,夏洛特,我在你上面!」經過了正在游泳的夏洛特的時候,米亞還衝著她大喊一聲,哈哈的笑了起來。

  正在嘗試著用不同的方式游泳的夏洛特:「……」

  米亞可真是調皮搗蛋!

  她不服輸的奮力的向前追趕,試圖幫助另外一隊的人扯一下米亞的後腿。

  可惜,她游泳的速度始終比不上劃艇的速度,最終只能無奈的放棄了這種瘋狂的行為回到了岸邊。

  然後就見到了站在一邊的雅各布,被嚇了一跳。

  「你是?」夏洛特問了一句,這人干嘛站在米亞的畫旁邊?

  「雅各布,雅各布法比安,你是米亞的朋友?」雅各布看著濕漉漉的夏洛特問。

  「沒錯。」夏洛特擦著頭發,明白了這人也許是米亞的追求者。

  這不奇怪,米亞已經十六歲了,正是一個女孩兒最漂亮的時候,本來就有很多人的追求。今天來到這個俱樂部之後,雅各布已經是不知道第幾個過來跟她搭訕的人了。

  不過顯然他不是米亞喜歡的類型,不然她是不會把他給丟在這裡去跟那群男孩兒們劃船比賽的。

  所以她到底喜歡什麼樣的人?夏洛特的思緒突然發散了一下,似乎米亞從來都沒有說過這個問題?

  「當然是好看的。」米亞吞掉了嘴裡的三明治說。

  她回來的時候雅各布已經被夏洛特給打發走了,兩個人很順利的收拾好了東西來到了餐廳,就聽到了這個問題。

  「好看的?」夏洛特覺得這個回答也太籠統了,「哪種好看?今天那個雅各布法比安就很好看,可是你根本就不喜歡。」

  「e……,那種線條硬朗五官凌厲的?」米亞不是很確定的回答。

  審美這種東西怎麼可能有完全固定的模板啊?是從心啊從心!目前為止,她只能明確的說出自己不喜歡什麼樣的類型的,喜歡的,那可就太多了,誰還沒有個欣賞美人的愛好呢?

  米亞表示不能隨便給自己的審美下定義。

  就像是之前的那位馬丁埃森貝克先生,長相完全戳中了她的審美。但性格也是完美的踩在了她的雷點上,這種該怎麼算?

  「說穿了你就是喜歡大帥哥。」然而夏洛特一語戳破了真相。

  所謂的線條硬朗五官凌厲在全世界都是帥哥的標准。這雖然比好看的要具體了一些,但也就是那麼一點點,根本就沒有具體形像。

  「難道你不喜歡帥哥嗎?」米亞覺得夏洛特簡直就是雞蛋裡挑骨頭,人都喜歡美麗的事物,審美審美,難不成還審醜?

  「我喜歡。」夏洛特很干脆的承認,順便又問了一個問題,「所以你能不能給我舉個最接近你喜歡的類型的例子?」

  今天圍著她的人不少啊,也沒見她對誰有特殊的態度。

  「唔,漢斯維茨蘭德?我喜歡那樣的。」米亞想了想,給出了一個答案。

  剛看到熟人過來打招呼的漢斯:「???」


第1337章

  米亞察覺到了有人走近,抬起了頭,「……」

  很好,前腳說她喜歡漢斯維茨蘭德,後腳人家就站在她的面前,現在應該怎麼處理這個社死場面?

  跟米亞視線對上的漢斯:「……」

  他有點兒發懵。

  之前跟這妹紙遇到的時候她也沒表現出來對他有特殊的好感啊,怎麼突然之間就喜歡他這樣的了?

  當然,他並沒有懷疑米亞說的是假話這是人家私底下的交談,又不是當著他的面誇誇其談,沒必要說假話,所以她是真的喜歡他?

  如果按照某些言情小說套路進行下去的話,現在米亞應該是表情羞澀,紅著臉的囁喏著擺弄著衣角,偷偷觀察被她稱贊的帥哥漢斯,然後對方握住她的手,大膽表示我早就喜歡你了,之後兩個人愉快的走到一起,在幸福的路上一路狂奔。

  但問題是現在不是在進行古典言情小說的現場直播。所以所謂的各種羞澀紅臉什麼的完全沒有出現。不但沒有出現,米亞還當之前的事情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一樣,衝著漢斯打了個招呼,「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你,真巧。」

  表情平淡,神色鎮定,就像是剛剛真的沒有發生任何事,讓漢斯都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可完全噤聲低著頭的夏洛特讓他確定自己的耳朵沒有問題,也沒有聽錯。

  所以問題是出在米亞的身上吧?

  他神色復雜的看了一眼是真的鎮定,而不是裝腔作勢的米亞,竟然有點兒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女孩兒了,真是每次遇見都給人「驚喜」啊……

  最終,漢斯還是正經臉的回了一句話,「是很巧,我平時不來這裡,今天是跟同學一起來的。」

  他今年也只不過是十九歲多一點兒,還不到一十歲的維茨蘭德先生正在柏林軍事學院讀書,平時的愛好是利用學校的設備鍛煉身體跟繪畫讀書,對這種多人的戶外運動其實沒有什麼興趣。今天也只是因為同宿舍的同學想要追求一個家世顯赫的女孩兒拉著大家來壯膽而已。

  誰能想到就是這種情況下竟然能遇到米亞?

  「那祝你玩的愉快。」米亞看了一眼自己身前的餐盤,表示她已經吃完了,笑眯眯的說。

  拜托,她臉皮比城牆還厚,不就是贊美一位男士的時候被當事人聽到了?有什麼大不了的,又沒撲到他身上真的做點兒什麼!

  夏洛特頭低的更深了,她真是沒有想到竟然會遇到這種事兒,而且米亞還操作的這麼風騷,只能在這兩個看起來像是什麼都沒發生的絕品面前裝死。

  順便在心裡面吐槽一下這兩個人確實是挺相配的,一個表現的若無其事,另外一個就真的當成沒事發生,絕配吧?

  反正她是被米亞笑呵呵的拉著離開了,只留下漢斯一個人站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漢斯?」哈克拍了一下好友的肩膀,這家伙怎麼站在一張空桌子面前發呆?他不是說看到了朋友過來打招呼嗎?

  「啊?」思考中的漢斯被拉回了思緒,甩甩腦袋,暫時把這些事情給歸到一邊不去思考。

  他現在腦子有點兒亂,想不清楚,還是等著晚上回去的時候安靜下來再仔細考慮一下剛剛發生的事情吧。

  夏洛特就直接的多,離開了餐廳之後她瞬間就不尷尬了。

  「你尷尬什麼啊?我都不尷尬!」米亞看著她這個樣子十分無語,好歹也算是一個身經百戰的妹紙了,夏洛特到底在尷尬什麼啊?她沒尷尬都快要被她給搞得尷尬了!

  「我替你們兩個感到尷尬不行嗎?」夏洛特理直氣壯。

  其實她自己也覺得有點兒奇怪,這明明不是什麼尷尬的事情,為什麼她會有這種感覺?但想了想之後,她把這種感覺給歸結到了這兩個人身上都沒有什麼人氣上面。

  米亞有一句話她承認很對,漢斯維茨蘭德這樣的人。不管是放在哪裡都是帥哥的標准,甚至還是標准中的頂端。可就是因為太帥了,總有一種他沒有人類感情的錯覺,因為距離別人太遠了。

  至於米亞,這妹紙的問題比維茨蘭德還要嚴重。如果說漢斯維茨蘭德只是因為太帥而看起來像是沒有什麼人類感情的話,那她的生活裡就全都是搞錢、搞錢、搞錢再搞錢!

  很難想像一個正值青春美貌的年輕姑娘每天裡想著的事情都是怎麼賺錢,不是在寫稿就是在繪畫的路上,偶爾有放松的時候也是純粹的跑出來運動,根本就不想要去酒吧來一段美妙的邂逅。

  她甚至對找上門來的帥哥都不加以顏色,態度冷淡的活像是一個賺錢的機器!

  這麼樣的兩個人,在這種場合裡面因為這種問題遇到了一起。即使他們兩個人都覺得沒有什麼,可是夏洛特就是感覺一股濃濃的尷尬圍繞著她打轉畢竟這件事的起因是因為她提出了那樣的一個問題。

  「你就是想的太多了,這有什麼啊?我只是稱贊一下漢斯維茨蘭德長得好看你就這個樣子,那我要是說我想要睡他你不是要直接尷尬的原地爆炸?」米亞吐槽夏洛特。

  平時抽煙喝酒睡男人各種花活什麼沒玩過啊,連兩個男人用道具搞活春宮都見識過怎麼在這件事上就態度這麼大驚小怪呢?

  然而社死這種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一次,走出餐廳又看到米亞想要跟她說一下自己剛剛好像在這裡看到了埃森貝克的漢斯好死不死的正走到她身後,聽到她後半句的大膽發言瞬間僵硬住了。

  夏洛特也僵硬住了,她看著站在米亞身後的漢斯,干笑一聲,米亞你到底知不知道有些事情可以直接做。但是說出來,還是在當事人面前說就真的很羞恥啊?

  嗯?米亞敏銳的察覺到了不對勁兒,所以她根本就沒回頭,直接上手摟住了夏洛特就往前走,「飯後運動一下有助於消化,我們去游泳吧」

  她快樂的說,走起路來速度簡直像是被追趕的兔子。

  臉皮再厚也經不住這麼連番幾次的被砸啊!

  漢斯能怎麼辦?追上她跟她說可以睡嗎?

  維茨蘭德先生的手伸在半空無處安放,突然之間就有種挫敗感,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揉了揉臉,他還是要去找米亞,要不然她不知道馬丁埃森貝克在這裡,撞上了怎麼辦?

  顯然之前米亞從圖書館逃走的事情給了他極大的震撼,讓漢斯根本就沒辦法忽略這件事畢竟埃森貝克糟糕的名聲在外,正常人都不想要跟他扯上什麼關系。而米亞,光是從她跑掉的態度就能看出來她對埃森貝克沒有什麼企圖,也不想要從他身上撈取什麼金錢利益,那還是早點兒躲開的好。

  漢斯一邊走一邊想,突然之間就覺得米亞也挺倒霉的,怎麼走到哪裡都能遇到馬丁埃森貝克?

  倒霉的米亞:「……」

  她看著欲言又止的夏洛特用雙手在胸口比了個大大的x,表情嚴肅,「沒有男人,沒有審美,也沒有名字,這個話題就此打住!」

  都社死兩次了,她不想要來第三次了!

  夏洛特看著她如臨大敵的樣子,點點頭,把想要問出來的話給憋了回去。

  米亞真的是太慘了,居然兩次都遇到漢斯維茨蘭德,該說今天水逆嗎?

  「他看上去像是找你有事的樣子,沒關系嗎?」夏洛特換了個話題,剛剛看到漢斯的時候,他似乎是有什麼話想要說。

  「讓我們把話題從他的身上轉開好嗎?」米亞謹記事不過三的原則,堅決不願意再提起這位先生誰知道會不會再在什麼地方遇到他?

  再砸下去的話,就算是城牆也是會塌方的!

  「好吧,好吧,我們不提他。」夏洛特努力的忍住了自己想要笑的衝動,繼續換話題,「你什麼時候才能畫好我優美的泳姿?」

  她剛剛上來時候只是看到了一堆朦朧的色塊,完全沒有見到自己偉大的身影。

  「你優美的泳姿都在我的腦子裡面,隨時都能展現在畫面上。」米亞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說。

  一個優秀的畫家應該具有的不僅僅只有技術,還應該有濃烈的感情跟足夠的創造力。夏洛特的泳姿已經被她的腦子給記錄下來了。即使沒有模特在眼前也會完成作品的!

  「好吧,我期待著繪有我優美身姿的畫作能夠早日現世。」夏洛特看她這麼有信心,也不在意看到的是朦朧的色彩塊了,十分期待的說。

  「放心放心,一定美的讓你自己都不敢認!」米亞拍著胸口保證說。

  「別拍了,再拍就更平了!」夏洛特看著她把胸口拍的邦邦響,終於還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一年半的時間能夠發生很多事情,比如說個子長高,面部輪廓變得分明。就像是米亞,在過去的一年半時間裡面迅速長高,臉上的輪廓也變得成熟了起來,看起來不再是之前的那個豆芽菜,簡直就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都快要讓人認不出來了。

  但是也有沒有變化的地方,比如說她可憐的胸部,那平滑的起伏曲線,真的是讓人想要流淚,平的使使勁兒穿上一件硬邦邦的軍服都不會有人懷疑她是個女人!

  都這麼平了,就別拍了,再拍長不出來怎麼辦?

  「夏洛特。」米亞嚴肅臉。

  「什麼?」夏洛特問號臉。

  「你要知道一件事,戳人不能戳短處!」米亞伸手如閃電,迅速的掐住了夏洛特的臉頰,混蛋啊,怎麼能嘲笑她太平!

  「唔唔唔」夏洛特掙扎著,試圖從米亞的魔爪中擺脫出來。但可惜沒有什麼用,她的爪子還是牢牢的抓在她的臉上。

  好在,漢斯的到來拯救了她,「米亞?」

  年輕的維茨蘭德先生有點兒猶豫的喊了一聲米亞的名字,他是不是又來的不是時候?

  「嗨。」米亞松開了夏洛特,眼看著對方衝著她擺了擺手跑遠了,翻了個白眼兒,「是有什麼事情嗎?」

  剛剛發生的事情,恐怕不僅她不願意提起,這位維茨蘭德先生也感覺不太好吧?那他這麼快又找到這裡,肯定是有事情要說。

  「我剛剛在這裡見到了馬丁埃森貝克。」漢斯直接放大招。

  「馬丁埃森貝克?」米亞驚愕臉,這人怎麼又冒出來了,存在感這麼強烈的嗎?

  「沒錯,就是他。」漢斯點點頭,「如果你不想要跟他碰上的話,最好早點兒離開這裡。」

  避免跟這位過於執著的先生碰面之後發生什麼不可控的事情他還記得那天馬丁埃森貝克一直在圖書館裡面待到閉館的事情呢!

  「謝謝你的提醒,我這就走!」米亞扯了扯嘴角。

  她確實是不想要跟對方碰面。

  好不容易安靜了一段時間,還是不要給予他任何刺激了吧。

  然而所謂的墨菲定律總是會在最糟糕的時候發生,還沒有等她轉身離開,就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借手臂用一下!」米亞迅速的轉過身挽住了漢斯的手臂,拖著他往馬丁埃森貝克行進的相反方向走了過去。

  全程都腳步穩當,絲毫沒有出現慌亂的情況。

  考慮到她上次跟埃森貝克見面之後又長了三公分的高度,對方應該認不出來自己吧?

  一半一半吧,馬丁確實是看到了一個讓他感覺很眼熟的背影,但對方怎麼可能在這裡呢?

  可是他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快步的向著兩個人走了過去,想要確定一下自己是不是看錯了,還是說上帝重新給了他一個啟示?

  「他是不是跟上來了?」米亞聽著那咯噔咯噔作響的鞋釘聲,瞬間就感覺不好了,埃森貝克先生為什麼每次出現都這麼瘋批?

  「我想是的。」漢斯有點兒無奈,他也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是這種發展,提醒了米亞也沒有讓她躲過對方。馬丁埃森貝克這麼執著的嗎?

  「介意跟我一起去游個泳嗎?」米亞看著眼前的河流,感覺她還是能夠靠著環境躲過這場災難的,就是有點兒對不起維茨蘭德先生,把他給拖下了水。

  「什麼?」漢斯驚訝了一下,隨即肯定的回答,「我完全不介意。」

  如果他能幫米亞擺脫馬丁埃森貝克的話,那絕對是一件很令人高興的事情。

  「那我們走吧。」米亞手掌下滑,拉住了漢斯的手,拖著他一起衝向了河邊,一個飛身跳躍,撲進了河裡面。

  「撲通!撲通!」兩道大大的水花濺起,伴隨著越來越遠的人逐漸消失不見。

  馬丁:「……」

  他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長褲,在河邊待了一會兒,面無表情的離開了。

  而河裡面越游越遠米亞跟漢斯已經在另外一邊上了案。

  「呼」漢斯把頭發撩上去,扯了扯身上的濕衣服,感覺這濕噠噠的感覺可真是糟糕。

  但至少他們擺脫了馬丁埃森貝克!

  這麼想著的漢斯完全沒有思考過一個問題,他又沒有被馬丁埃森貝克覬覦美貌,為什麼要跟著米亞一起跳河?而且還是偽裝成為情侶跳河?

  米亞也沒給他思考的機會,「你要繼續在這裡待下去嗎?」

  反正她自己是要趕緊離開這裡,避免再碰到這個糟心的人。畢竟這個俱樂部也就這麼大的面積,一不小心就容易碰到一起,真的是太危險了。

  「不了,我也打算離開這裡了。」漢斯搖頭。

  他本來就是跟同學一起來的,對這裡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愛好。現在又有了埃森貝克的出現,還是趕緊走吧。兩次他都跟米亞出現在同一個地方。雖然他不怕埃森貝克,但是被這樣的人糾纏上也是會讓人很煩惱的!

  很好,兩個人都決定趕緊跑,下一步就是避開埃森貝克,換上衣服離開俱樂部。

  就是夏洛特有點兒倒霉,又一次的因為埃森貝克先生而被丟在了俱樂部裡面。好在漢斯這次不是自己單獨來的,還有同學。所以等到她回到俱樂部裡面的時候就再次得到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米亞已經回家了,讓她自己回家,明天晚上再彙合。

  「我就知道!」夏洛特翻了個白眼兒。

  上次就是因為這位埃森貝克先生導致了她沒有辦法在圖書館借書,現在又遇上了這個倒霉蛋兒,搞得她直接被朋友丟在了這裡,簡直都要煩死了!

  這個糟心的家伙為什麼就不能好好的在格拉本大街上的俱樂部房間裡面待著,偏要跑到外面來尋找獵物?

  不過這次夏洛特倒是不用出去跟米亞彙合了,可以待在這裡再玩一會兒。

  考慮到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米亞也沒有在外面一直等著她,而是選擇了自己先回家。

  「我送你回去吧。」漢斯十分具有老派傳統人士的風格,堅決不肯讓自己的朋友獨自一人回家跟之前在顏料店裡面遇到單獨一人的米亞時候的態度截然相反,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今天她「口出狂言」的影響?

  米亞倒是對此並不在意,願意送就送唄,還省得她去做公共汽車了,走到車站也是需要一段時間的。

  她很自然的拉開了車門坐上了副駕駛座,並順手關好了車門,「砰!」

  讓剛想要為她拉開後門的漢斯又一次的感受到了這位女士的與眾不同,她簡直就是生來打破各種社會約定習俗的,並且絲毫不在意那會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影響。

  搖搖頭,漢斯坐進了駕駛座,發動了車子。

  「我建議你盡早解決馬丁埃森貝克這件事。」他一邊開車一邊對米亞說,「根據他的性格來看,應該不會對已經並非單身的女士下手。」

  雖然對馬丁埃森貝克的生活理念並不欣賞,但是漢斯也不至於去抹黑他。到目前為止,這個篤信天主教的前任男爵在這方面還是很有節操的,這大概要歸功於他的那位生性嚴肅刻板跟對家庭掌控力度極為強大的祖父約阿希姆埃森貝克。

  一個絕對不允許家族出現任何醜聞的掌權者,甚至不僅是醜聞,任何一點點的緋聞他都不允許出現在埃森貝克家裡面。就像是他的兒子已經死去了多年他卻依然不允許兒媳蘇菲再嫁。

  馬丁埃森貝克這個人,並不高調。或者更准確的說,他很低調,因為他平時都不怎麼出來交際,更喜歡一個人窩在家裡面或者是去格拉本大街上的那家俱樂部待上一段時間。倒是他的情人平日裡喜歡到處參加宴會,還有屬於自己的沙龍,比他要高調多了。

  所以米亞只要找到一個男朋友,或者是結婚,就能擺脫掉這位先生了,他的祖父絕對不會允許他去招惹一個已婚的或者是有了男朋友的女人,因為那會給家族榮譽帶來污點。

  「但問題就在於我沒有男朋友。」米亞翻白眼兒。

  拜托,她上哪去找一個男朋友啊?

  就算是要解決馬丁埃森貝克這個麻煩,也不能讓她將就著找個男的來充當男友吧?別馬丁埃森貝克還沒解決,她自己就要煩死了!

  漢斯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接上米亞的話,他能說什麼?

  這是米亞自己的事情,他們總共也只是見過幾次面而已,完全算不上是什麼密友,能把話說到這種程度已經是兩個人一起經歷過這件事之後結下的友誼了,再多的干涉,就過線了。他不認為米亞會喜歡別人對她的生活指手畫腳即使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是這女孩兒的各種行為已經足夠證明她很獨立,也很有自己的主意了。

  「別管這件事了,感謝你陪我游泳,這個送給你。」米亞轉眼就把這件事給拋到了一邊兒,從包裡面掏出來了一把用姜汁跟甘草熬制的糖放到了駕駛台上。

  「這是什麼?」漢斯看著這麼一堆用花花綠綠的紙包著的東西,眉毛跳動了一下。

  「姜汁甘草糖,用來驅寒潤喉的,很好用。」米亞看著窗外的景色,為漢斯指著路,很快就到了格雷茲巴赫家居住的那棟公寓附近,「我到了,謝謝你送我回來。」

  依然是沒有等著漢斯下車給她開車門,米亞自己推開了車門就要下車。

  但是卻被漢斯拉住了手腕,「?」她回頭看他,還有什麼事?

  「你之前跟夏洛特說的話是真的嗎?」維茨蘭德先生掙扎了一路,終於還是問出了這個對淑女來說有點兒冒犯的問題,他其實是可以給她睡的!


第1338章

  「什麼?」米亞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

  「我是說,你之前跟夏洛特說喜歡我這樣的是不是真的?」漢斯的眼睛直視著米亞,絲毫沒有退縮。

  當然,他真正想知道的其實是後面的一句話,她是不是真的想要睡他?

  米亞:「……」

  她面色古怪的看著漢斯,回答了一句話,「我記得這是我們第三次見面?」還每次都是在很奇怪的場合下,他為什麼會有這種問題?還是說他聽話從來只聽一半,前因後果根本就不清楚?

  「所以?」漢斯不解,第三次見面有什麼問題嗎?

  「第三次?」米亞反問。

  好吧,這次漢斯懂了,「那我明天早上來接你一起出去?」循序漸進是吧?

  米亞聽著他的話很想要問一句你到底懂什麼了啊,怎麼會得出來這麼一個結果?但是看著眼前帥的快要突破天際的臉,還是可恥的屈服在了對方的顏值下,「可以。」

  她矜持的點點頭,手腕飛快的脫離了漢斯的鉗制,跳下了車,頭也不回的跑進了公寓裡。

  留下漢斯在車裡面看著自己的手若有所思。

  那上面還殘留著米亞的體溫,但他在思考的是另外一個問題。她雖然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但是行動上卻已經給了他答案。

  愉快的心情被漢斯一直保持到了回到學校,掛在臉上的笑容讓今天追求剛剛失敗的朋友看著特別的刺眼,「你半路就失蹤了,該不會是跑去跟哪個姑娘鬼混了吧?」

  拉塞姆酸溜溜的說,心情十分郁悶。

  這家伙蕩漾的表情一看就知道是有情況,聯系哈克說的他是跟一個漂亮的金發姑娘離開的事情,想不到其中的關鍵才怪!可是今天去追求的人明明是他自己,結果他失敗了。作為陪客的漢斯卻有了一段美妙的時光,放誰心裡能平衡?

  「我只是做了一個紳士應該做的事情,送一位女士回家而已。」漢斯收斂了一下臉上的笑容說,沒打算給拉塞姆這個倒霉孩子更多的刺激。

  「別理他,追求那樣的女孩兒本來就應該心裡有數,人家有未婚夫的!」躺在床上看書的哈克翻了個白眼兒說。

  就算是家裡面定下來的婚事,兩個人並沒有什麼感情,可是拉塞姆又不是什麼絕世美男子,打動那姑娘的心簡直就是一個不可能任務。換成漢斯這樣的還差不多,要不然也用不著一堆的人去給他壯膽了。

  「但是赫爾嘉根本就不喜歡那個男人,他們之間的婚約也只不過是一個口頭約定而已,以後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誰能保證?」拉塞姆對此憤憤不平。

  就跟絕大部分的歐洲繼承制一樣,德國也是長子繼承制,尤其是北部德國。

  在1919年廢除貴族名號跟權力之前,這一繼承不僅僅是包括了家族的土地跟財富,還有貴族的稱號爵位。這也就意味著除了長子之外,一個家族中剩下的另外的孩子幾乎什麼都得不到。除非他的父親跟母親有自己的私產,並且願意把這份私產留給他們。

  這也是普魯士軍團中容克貴族軍團的由來,得不到爵位也得不到財產,那就只能加入到軍隊裡面拼政治權力了。但得不到爵位跟財產的次子跟其他的兒子們如果不是跟家族的關系徹底破裂斷絕,也會受到家族勢力的庇佑,之後回饋家族。這就是為什麼從十六世紀開始,普魯士軍團裡面的高等職位基本上都被容克貴族所壟斷的原因。

  整個宿舍裡面六個人,沒有一個長子,全都是次子或者是更小的兒子,誰又能知道他們未來會高升到什麼地步呢?

  拉塞姆的家族是狂熱的軍國主義分子,他的那些長輩們都是靠著打仗才獲得了今天的一切,他自己也始終相信德國現在的困境只是暫時的,在不久的將來國家必定會重新發動戰爭奪回失去的一切!

  那時候他們這些在軍事學院畢業的學生們已經到了可以進入戰場成為士官的年齡。難道這不比一個沒有感情的未婚夫強嗎?

  「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沒有人能保證,至少現在那家伙還是一個長子,他會繼承家裡面所有的財富。」勒佩爾懶洋洋的說,「最重要的是,老波爾海姆眼看著就快死了,也就是這一兩個月的時間,這就意味著在他死前會為兒子舉行婚禮,確保權力的順利交接。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吧?」

  再過不久,他喜歡的那個姑娘就會成為波爾海姆夫人,這種時候誰會放棄唾手可得的財富跟權力,和一個一文不名的軍事學院的學生搞在一起?

  拉塞姆不說話了,表情十分陰郁。

  「也許你可以考慮在她生下了繼承人之後成為她的情人。」達爾科出主意。

  這種家庭裡面,夫妻之間的感情也就是那麼回事。就像是他的父母,生下了幾個孩子之後連住都不住在一起了,十分干脆的眼不見為淨,各自過自己的生活。

  只要不搞出來什麼登上報紙的醜聞跟緋聞之類的事情,是不會有人去管你的生活的老派傳統的家庭除外。

  他看了一眼漢斯,就像是這家伙,出身北方的大地主階級,就算不是長子,家裡面的長輩也不會允許他隨意亂來。因為即使是次子,也是可以拿來做聯姻的。

  尤其是他的母親出身於一個強勢的家族,在嫁入了維茨蘭德家族的時候保留了自己的嫁妝所有權,她在去世之前就已經確定了屬於自己的財富的歸屬。為了保證自己的小兒子不至於在她死後因為財務的問題而受到家族的掣肘,她所有的遺產都給了漢斯。而不是留給她那個將來會繼承維茨蘭德家族所有財富的長子,更不是有可能再婚的丈夫。

  這樣的一個次子,會有很多權貴家庭願意把女兒嫁給他。光是他聽說的,就有幾個老維茨蘭德的朋友們在打漢斯的主意。老維茨蘭德無疑是那種老派中的老派,而考慮到這種老派人士的思想更加頑固,比如說堅持「貴賤不通婚」之類的老維茨蘭德的幾個兒媳婦可沒有一個不是貴族出身,漢斯的結婚對像顯然不可能是一個平民。

  想到這裡,他突然好奇了起來,能夠讓漢斯半途跑掉的女孩兒是要有多迷人,才會讓他不管不顧?還是說那是一個家族勢力龐大的姑娘?

  真是想太多,米亞要是真的有個龐大的家族勢力做後盾她也不可能真的跟漢斯發生點兒什麼啊,那不是要被押著結婚,綁死在德意志戰車上面?

  就是因為沒有,而且快要跑路了,她才敢肆無忌憚的在德國作天作地!

  「女朋友?」

  「沒有。」

  「未婚妻?」

  「沒有。」

  一問一答發生在米亞跟漢斯之間。

  雖然是一個對美色沒有什麼抵抗力的人,但是米亞也是有自己的原則的,不碰有主的。漢斯手上沒有戒指,這說明他沒有結婚,那就只剩下他是否有女朋友或者是訂婚了。

  至於現在沒有未婚妻以後有沒有未婚妻的問題,關她什麼事兒?

  最多不超過三年,她肯定會離開德國,到那個時候難道還要單身的維茨蘭德先生繼續單身嗎?

  而且兩個人之間的關系還不一定會維持那麼久呢,少年人的感情來的熱烈去的也快,說不定過兩年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就淡了呢?未來的事情都是說不准的。最重要的是,這人頭上還有祖父跟父親兩座大山壓著,將來肯定會有一個同樣出身的未婚妻,她這個普普通通的小平民連這個門檻都跨不進去,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此時的米亞完全渣女附身,把不主動、不承諾、不負責三條准則給運用的得心應手,堪稱是渣中戰鬥機了!

  她就是想要跟帥哥談一場短暫的戀愛而已,不行嗎?

  反正漢斯是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他就是喜歡看她生機勃勃與眾不同的樣子!

  至於什麼不想要讓周圍的人知道兩個人在戀愛這種事情,也沒被他放在心上,也許她只是不喜歡引人注目而已,這根本就不算是事兒。

  所以很自然的,在無人知曉的時候,柏林出現了一對年輕漂亮的情侶,出沒在各種影院餐廳還有博物館跟美術館等等各種情侶約會的地方。

  就連酒吧,都成為了他們快樂的消遣所在地,年輕人的瘋狂在這件事上面顯露無疑。

  但快樂總是短暫的,不可能一直持續下去,中間會有各種各樣的事情打斷,就比如說在米亞經常夜不歸宿的時間裡面,漢娜決定跟自己的情人結婚了。

  「什麼?」早上起來還有點兒低血壓的米亞聽到這個消息呆了一呆,有點兒沒反應過來。

  她知道漢娜有個情人,但是卻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已經進展到要結婚了,速度這麼快的嗎?

  「這是我跟沃爾夫的共同決定。」漢娜滿臉幸福的說,仿佛整個人都能散發出光輝!

  為什麼不呢?

  結婚之後她就可以辭去工廠裡那勞累的工作了,她的孩子們也不用再過著這種物資貧乏的日子,連架鋼琴都買不起。好日子正在向她招手,為什麼不結婚?

  諾伊爾跟安娜還有巴澤爾態度平淡。

  作為家裡面的幾個長輩,他們之間的信息都是共享的,很清楚漢娜早晚有一天會離開這個家的。只不過這個時間來的有點兒早而已。

  都能娶一個來自於蘇聯的猶太女人了,格雷茲巴赫家遠沒有大多數的北部德國人那麼保守思想觀念上面的,對於兒子的遺孀再嫁當然也不會表現出來什麼那種老派的貴族家庭中所抱有的古板觀念。

  相反,她能夠走出失去羅塞爾的悲傷是件好事,能往前走總比後退好。

  唯一的問題在於孩子們,楊科跟艾瑪的去留。

  但這並不是今天需要商議的重點,「親愛的,我們很高興你找到了幸福。不管你做出什麼決定我們都會支持你的。」安娜摸了摸漢娜的臉,慈愛的說。

  漢娜為了這個家付出了很多,她現在能夠擁有屬於自己的幸福是件好事,他們不會阻攔她,「我們能為你做些什麼嗎?」

  「只要你們能夠出席我的婚禮就好了。」漢娜握住了安娜的手。

  過去的幾年時間裡面她過的很辛苦,但是卻從來沒有抱怨過。她的丈夫為了國家捐軀了,可是他的家卻並沒有拋棄她跟孩子們,大家一起努力的度過了難關,現在的日子過的越來越好了,又有什麼可抱怨的呢?

  唯一遺憾的事情是她跟沃爾夫沒有早認識幾年,這樣他們也許能夠更早擺脫困境。

  米亞跟剩下的幾個晚輩們全程沒有插話,做了個圍觀的啞巴。

  楊科跟艾瑪這兩個孩子也沒有說話,兩個人完全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給打懵掉了。

  「你說媽媽會把我們帶走嗎?」晚上的時候,艾瑪從床上爬起來,偷偷打開了楊科所在的房間,推醒了自己的兄長。

  「我不知道。」牽著妹妹的手溜到露台的楊科面露迷茫。

  出生於1917年的他們今年已經十一歲了,遠比一些家庭完整富足的孩子成熟的多。但是對於母親再婚的事情,依然並不是完全處在狀況當中。

  太突然了!

  他們跟母親相依為命了快要十年,現在突然聽說她要結婚了,整個人都處在一種懵圈兒的狀態裡面。尤其是現在還有一個嚴峻的問題擺在他們的面前,「媽媽以後是不是會有新的孩子?」

  漢娜也只不過是二十八歲而已,又不是五六十歲,她結婚之後肯定是會再生孩子的!

  那他們怎麼辦?

  楊科跟艾瑪沉默了,對於未來完全沒有頭緒,也不知道他們該怎麼融入到一個陌生的家庭當中去。

  漢娜只是說了她要結婚,但是她的結婚對像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大家卻一點兒都不知道……「啊」楊科突然瞪大了眼睛,米亞房間外面的露台是不是有一個人正在往上爬?

  「噓」漢斯看到了隔壁房間的孩子,衝著他們兩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跳進了房間裡面。

  然後米亞的腦袋也從露台冒了出來,衝著楊科跟艾瑪眨了眨眼,在唇前豎起了食指。

  「……」空氣中的氣氛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靜。

  半天,楊科干巴巴的說,「也許過段時間米亞也要結婚了。」

  他們的父親跟母親就是在這個年齡的時候結的婚,然後生下了他們,這是不是就是格雷茲巴赫家的傳統?

  傳統什麼的,就不用提了吧,有米亞在,估計這傳統也沒有什麼用。

  「你這爬窗戶的水平可真是越來越厲害了。」米亞關上窗對漢斯說,這才多長時間啊,好好一個嚴肅正經的年輕人就墮落成這樣了,果然是學壞容易學好難!

  漢斯沒說話,只是聳了聳肩,脫下外套掛在了牆上,然後去把米亞的房間門給鎖了起來。

  米亞看著他這仿佛是行雲流水一樣的行動,直接翻了個白眼兒,「喂喂喂,注意點兒,這裡可不是你的公寓!」

  這人一旦學壞了,就開始不受控制了,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當初那個看起來冷冰冰的沒有什麼人氣的年輕人竟然會變成這樣,這也歪的太大了吧?

  「如果你願意住進我的公寓的話,就沒有這麼多的麻煩了。」漢斯圈住了米亞的身體,郁悶的說。

  他們明明可以過的輕松一點兒的,但是米亞不願意跟他同居怎麼辦?那在她待在家裡面的時候就只能他跑來找她了。

  漢斯很憂傷,女朋友小姐經常忙於工作跟學業忽略他怎麼辦?

  米亞試圖把他的爪子從身上挪下去,可惜收效甚微,漢斯簡直就像是一張超粘膠貼一樣的緊緊黏在她的身上,根本就不放手的。

  不但不放手,他的手甚至還有越來越往裡伸的趨勢!

  「我想念你了。」漢斯把臉埋在她的脖頸間悶悶的說。

  最近這幾天米亞說要忙碌文稿跟畫稿的事情,都沒時間搭理他,誰懂這種心情啊?

  放假的時候就連拉塞姆都出門去跟姑娘們胡天胡地了,他這個有正牌女朋友的人卻只能在宿舍裡面郁悶的讀書,能不郁悶嗎?他本來應該跟女朋友窩在公寓裡面快樂生活的!

  漢斯的腦袋在米亞的頭發跟肩膀之間拱來拱去還不夠,氣的又咬了她兩口。

  「嗷」米亞尖叫一聲,趕緊捂住了嘴,回頭怒瞪反咬,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就是咬著咬著就咬變了性質。

  「你真的不考慮跟我住在一起嗎?」漢斯再次把米亞給變成了超級大抱枕圈在了懷裡面說,順便又蹭了蹭她的皮膚,觸感真好。

  沒忍住,再啃幾口

  「不考慮,麻煩事太多。」米亞伸手去夠床邊的水杯。

  運動太消耗體力了,口渴!

  然而身邊還有個大型犬,她的手根本就伸不到那麼遠,「你放手。」她努力的掰漢斯的手。

  但根本沒用,男人賴皮起來就沒有女人什麼事兒了,漢斯堅決貫徹死不松手的原則。不過他可以拿過水杯投喂米亞。

  米亞:「……」

  算了,累的要命,不跟他一般見識。

  撇了撇嘴,米亞覺得她真的是有點兒懈怠了,這體力也太垃圾了,還是得練!

  順手在床邊劃拉了一下,掏出來鬧鐘定時。

  這麼晚了她總不能用完就丟,讓漢斯開車回去,還是明天早上再說吧。

  「你一定要定鬧鐘嗎?」漢斯看著她的動作好無奈,他其實很想要見光來著,可惜女朋友小姐就是不同意,真是一件令人憂傷的事情。

  「當然,不定鬧鐘我怕爸爸的戰場後遺症發作一槍崩死你。」米亞回答的十分認真,上弦也上的很認真。

  漢斯:「……」

  他挫敗的閉了閉眼睛,戰場後遺症是什麼鬼啊?為什麼見到他就會發作?

  但他並不是那種會不顧女朋友意見的人,還是決定以後慢慢的跟米亞討論這件事。

  「對了,你在銀行裡面有存款嗎?」米亞定好了鬧鐘想起來一件之前就准備跟漢斯的說的事情。

  「有一些,你要用嗎?」漢斯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臉,不是很在意的說。

  「我建議你逐漸把這些錢換成美元或者是黃金存儲起來,不要放在銀行裡面。」米亞對這句話的漫不經心很不滿,扯了扯他頭發說。

  當經濟危機是開玩笑的嗎?大蕭條一旦開始,那就是一個爬都爬不出來的深坑!

  強如布勞瑙美術術都救不了,還不是要靠向外發動戰爭來轉移矛盾?

  「知道了,知道了。」漢斯被扯頭發扯的下巴仰起,感覺好無奈,至於這麼嚴重嗎?

  「聽著,漢斯,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沒有開燈的臥室裡面,米亞的眼睛在窗外映照進來的月光下閃閃發亮,表情也嚴肅了起來,「你在軍事學院裡面沒有發現一件事,美國的股市今年已經崩潰了一次,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大蕭條並不是毫無預兆的,只是這個時代的人們以前沒有經歷過,所以才會毫無警惕之心。但是對於米亞來說,這糟心的大蕭條可是給她留下了太深刻的印像了,想要忘記都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別的不說,從美國進口的一些東西漲價就能看出來,大蕭條已經初步出現了端倪,就是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爆發了。

  她在一開始兌換比魯科夫給她的支票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做預備工作了,去銀行都會多花一道手續,把一部分的馬克給換成美元,然後再交給安娜。

  而對於經歷過戰後那段馬克不值錢的安娜來說,這其實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情。美元可比馬克要堅挺多了,當初幾億馬克買一天的食物的事情她又不是沒有經歷過。對於並不穩定的政府,她還是挺有戒心的。

  美元換成馬克又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有的是人願意接受用美元付賬。就像是他們的房東,熱愛美元遠遠大於馬克!

  這確保了格雷茲巴赫家的積蓄不會變成了一堆廢紙。但是對於漢斯這樣的人來說,他所擁有的財富遠不是格雷茲巴赫家的那點兒小錢能夠比的,真的處理起來會有很多的麻煩。別的產業米亞沒有辦法,但是銀行的存款她卻可以提醒他一下,省的將來出現馬克變廢紙跟銀行破產被坑的情況。

  「我們一定要在床上討論這種嚴肅的經濟問題嗎?」漢斯好無奈,這麼美好的夜晚跟月色,他女朋友竟然對他的身體一點兒興趣都沒有,只想要跟他討論經濟問題?


第1339章

  米亞翻了個白眼兒,「我也不想要在這種時候跟你討論經濟問題。但顯然你對這個問題的認知十分不足,根本就不明白它的嚴重性。」

  拜托,這個時間,如果不是漢斯來了的話,她都進入了夢鄉當中了好嗎?哪用得著強行打起精神來跟他討論這種糟心的問題?

  「好吧,好吧,我保證這次絕對認真聽。」堅定的米亞讓漢斯好無奈,只能把注意力從她身上移開,放到她要說的事情上面。

  按照他對米亞的了解來看,估計她是不說完不會放棄的,那也只能認真的聽了。

  「你應該知道德國現在的政權有多麼的不穩定,在經濟上面,基本都是靠著蘇聯跟美國,一旦這兩個國家其中的任何一個出現了問題,還記得1922年的通貨膨脹嗎?」米亞胡亂的把毯子裹在身上,表情嚴肅。

  「當然記得,1922年法國拒絕了政府延期支付賠款的要求,聯合比利時出兵占領了魯爾區。當時政府為了抵抗法國,動用了價值5000萬美元的黃金儲備用於支援魯爾區的停工鬥爭,讓國內本就糟糕的經濟情況滑落深淵,直接造成了之後的馬克貶值。」漢斯的表情也嚴肅了起來。

  雖然那時候他的年紀不大,家裡面也因為有足夠的土地而沒有遭受過飢餓。但這並不代表他就不知道這段往事了,那顯然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災難到小孩子們沒有玩具的時候都在使用面額巨大的馬克折紙玩。因為那時候的馬克根本就不值錢,早上買面包,晚上同樣的數額就只能買面包渣了。而到了第二天,這些錢連面包渣都買不到,只能買一根火柴!

  後來是美國跟蘇聯的介入才將德國給拉出了泥沼,一直到現在,魏瑪政府依然是一個受到國外資本嚴重影響的政權。這也是為什麼這個政府在各個黨派面前都不討好的關鍵原因。因為主流社會都認為是魏瑪政府出賣了國家的利益才換來了現在的這種所謂的穩定。一旦這種關系出現了問題,那麼倒霉的就是德國人。

  而即使是到了現在,德國社會也沒有完全從通貨膨脹中徹底緩過來,國家已經經不起再來一次經濟重創了!

  「那你就應該知道如果美國的經濟出現了問題會對德國造成多麼的影響。」米亞從床上跳了下去,從桌子上的那一堆書籍跟材料中翻出來一本冊子跟手電筒,重新回到了床上,「看看這個。」

  「?」漢斯問號臉,大晚上的看這種東西?

  但女朋友小姐很少有這麼嚴肅的樣子,他還是疑惑著接過了那本冊子翻看了起來。

  裡面都是有關美國這幾年情況的簡報,放在最前面的是一張佛羅裡達州台風的新聞。

  漢斯在上面看到了米亞的圈起來的幾個數據,「1926年9月,1.5萬難民,佛羅裡達人口75000人……」

  而正文的內容中還包括了台風毀掉了邁阿密的數千棟房子,以及佛羅裡達經過這場台風之後地產業遭到了致命打擊,價格瘋狂下降。

  「當一樣東西的價格達到人們難以企及的頂峰之後泡沫就會破滅,你知道美國現在的股市有多麼的繁榮嗎?只要錢投入到股市裡面就會有得賺,區別在於賺多賺少而已。可股票本質上是一種傳遞游戲,當沒有人接盤之後,它就會崩潰!」沒有資產可以無上限的升值下去,這本身就違背了價值規律,再進一步,美國現在超過一半的金錢都在股票市場裡面,不崩掉才叫怪事。

  而崩掉之後,這場經濟危機就會以美國為中心向世界擴散,到那個時候,就要大家一起倒霉來為它買單了。

  「繼續往下看,你就會知道這幾年時間裡面美國的經濟走向是多麼的不正常,它已經快要達到了巔峰!」米亞提著手電筒,翻著冊子只給漢斯看上面的數據。

  簡直讓人觸目驚心!

  但他現在關心的是另外一個問題,「你為什麼會這麼關注美國的情況?」

  漢斯滿臉疑惑,一個德國人這麼關心美國的事情,這科學嗎?

  「因為我想要離開德國去美國生活。」米亞並沒有隱瞞自己未來的打算。「關注美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你要去美國?」漢斯愣住了,「為什麼?」

  他不能理解,在德國待得好好的,為什麼要去一個言語都不通順的國家重新開始?而且他呢?她去了美國他怎麼辦?

  「德國太不穩定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重新開啟戰爭,這點你應該有所了解?」米亞並沒有直接回答漢斯的問題,而是問了他一個問題。

  「……我想是的。」漢斯有點兒猶豫,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他不喜歡戰爭,但是在未來十年歐洲將會重新開始一場戰爭這個觀點在軍事學院裡面很流行,讓他不知道都不行。而從種種情況來分析,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這也是為什麼拉塞姆會有那麼大的信心自己將來能夠上位。因為他自己本身就是一個戰爭狂熱分子,對未來會爆發戰爭的事情很有把握。

  「我的家族中混入了來自於蘇聯的血脈,我媽媽甚至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蘇聯人,按照現在的政治形勢跟民社黨的激進觀點,你覺得要是戰爭開打,會有什麼樣的結果?」米亞問他。

  漢斯沉默不語。

  雖然一戰的時候沙皇俄國因為內憂外患而導致了一系列的奇葩操作,後來的新政府還扶持德國政府來平衡法國。但這並不意味著蘇聯跟德國之間就真的是好兄弟了。一旦打起仗來那肯定是還是互相往死裡面打。

  到那時候,不管是身在蘇聯的德國人還是身在德國的蘇聯人,日子恐怕都不會好過。而像是格雷茲巴赫家這樣的蘇德組合家庭,也會因為雙方都是,但又雙方都不是而陷入困境當中。

  而且米亞這麼迫切堅定的想要離開德國,還對民社黨十分不看好,讓漢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恐怕她不僅僅是有蘇聯人的血統吧?

  不然的話,按照現在的局勢,就算是再怎麼樣,只要維茨蘭德家族不倒下,她就不會有任何問題……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個問題,而是另外一個問題,他手一伸,握著米亞的腰把人拎到了自己的腿上,盯著他的眼睛問,「你離開德國,我怎麼辦?」

  「你不跟我一起走嗎?」米亞表情驚訝,隨後皺緊眉頭掐住了他的臉,陰森森的反問,「你之前說愛我都是假的?」

  她怎麼可能在這種事情上面露出破綻?

  說戀愛腦就戀愛腦到底!

  反正這種事情漢斯一個人做不了主,跟一個身份不明的女人一起離開德國去美國?開什麼玩笑!他想他的家族也不會讓他走掉的!

  有點兒可惜,她還挺喜歡漢斯的。但青春之所以美好就是因為有無數遺憾啊,還是讓美好的情感停留在美好的時間裡面吧

  「我當然會跟你一起走!」漢斯也皺著眉頭,拉下了米亞掐著他臉的手說,「但是在那之前我需要處理一些事情。」

  他的人生從來就是按部就班的照著家裡面的長輩規劃的路線走。

  就像是他的兄長會繼承家族裡的財富跟地位,他在軍隊裡面發展,跟維茨蘭德家族多年來的傳統一樣。

  所有人都是這麼做的,因為也沒有什麼別的選擇可以讓他去選,這是身為維茨蘭德家族成員的義務跟榮耀。

  但他真的對這個家族歸屬感那麼強烈嗎?

  答案可能沒有那麼堅定。

  毫無疑問的,他愛這個家族,也愛他的祖父。因為他從小就在祖父的身邊長大,跟土地作伴。

  那時候的他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呢?

  漢斯想起來了童年時代他每天跟著祖父去田地裡面巡邏、查看房舍和牲口的情況。即使他的祖父的地位已經不需要自己親自去做這些事。但他依然秉承著自己年輕時候的習慣,從來不曾懈怠過一點點即使他的頭發跟胡須都已經變成了雪白的顏色,依然沒有任何改變。不管是風霜雨雪,沒有東西可以阻攔他在自己的土地上行走,那被他視為維茨蘭德的家族榮耀!

  但後來的戰爭改變了這些,他被從鄉下帶到柏林,不再是那個可以在田間肆意奔跑的野小子,而是成為了一個軍事學院的學生,將來也會按照國家的意志決定他是會上戰場還是繼續待在學校裡履行軍人的職責。

  可是他的家呢?

  那些他曾經恣意奔跑的土地未來會屬於自己的哥哥,柏林的維茨蘭德宅邸也被父親新的妻子跟孩子們所占據,只有他一個人回不到過去,也沒有未來。

  也許某一天他會遇到一個漂亮的姑娘,跟對方締結為伴侶,也有可能在這之前就被送上戰場,未來就仿佛是迷霧一樣,讓他看不清楚,也興不起期待。

  但現在不一樣,他有了米亞,他愛著的姑娘。如果說還有什麼是他願意去衝破家族設置下的藩籬為之付出的,那麼也只有他的愛情。不是兄長的,也不是同父異母的弟弟們的,唯獨屬於他的東西。

  米亞壓根就不知道漢斯在短短的時間裡面就腦補了這種絕美愛情。要是知道的話,是絕對不敢這麼大言不慚的問出什麼你不跟我走這種問題的給自己挖坑順便填土嗎?

  所以她只是瞬間變回了可愛熱情的女朋友小姐,給了漢斯一個熱吻。

  然後就又被撲倒了。

  距離天亮還早得很,怎麼能浪費光陰呢?

  於是第二天早上米亞難得是被鬧鐘給震醒的平時她在這個時間早就醒過來了!

  「果然防患於未然是正確的。」關掉了鬧鐘,米亞去推因為睡著了而放松了身體力道的漢斯,「醒醒。」

  再過一會兒諾伊爾就要起床了!

  漢斯咕噥了一聲,手一伸,把米亞給拖回到了懷裡,帶著胡渣的下巴跟粗糙的手掌一起蹭了上去,順便用腿圈住了她的身體。

  米亞:「……」

  她捂住了漢斯的嘴,用力的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唔」被捂住了嘴巴的漢斯發出了微弱的痛苦的嚎叫聲。

  你真咬啊?他的眼神衝著米亞發出了強烈的譴責,表情也散發出了濃重的委屈感。

  「信不信諾伊爾發現你在這裡真的會給你一槍?」米亞跳下床,把衣服丟給漢斯,示意他速度快點兒,別真的被人發現了。

  無奈的漢斯只能郁悶的接過衣服往身上套,然後趁著街上還沒有什麼人的時候從窗戶離開。

  「喀噠」鞋子跟地面之間的接觸發出了清脆的響聲,漢斯衝著米亞揮揮手,給了她一個飛吻,上車之後離開了。

  他暫時把離開德國的事情放到了一邊,沒有足夠的財力支持離開德國甚至歐洲去國外生活簡直就是一件天方夜譚的事情。而考慮到他在那本記錄著美國的經濟起伏的冊子上看到的東西,漢斯覺得米亞推斷的美國將會出現經濟危機的事情很有可信度。即使這場經濟危機並沒有爆發也沒關系,黃金跟美元都是保值的東西,就算是留在家裡也不會虧。反倒是一旦這場經濟危機真的爆發了,那馬克重新貶值簡直就是可以想見的事情!

  漢斯看了一眼那本被放在車台上的冊子,他決定先把銀行裡面的存款給兌換成黃金跟美元,然後去說服祖父跟父親,將銀行裡面的錢都給取出來進行兌換,避免將來真的被拖進這個漩渦裡面。

  至於剩下的,他的那些產業,反正將來他是要跟米亞一起離開的,那從現在開始,就要慢慢的把這些產業給處理掉了,而不是讓這些東西砸在手裡面最終無法帶走。

  顯然,優渥的生活並沒有讓漢斯失去思考的能力,他很清楚錢跟權力才是他能夠好好生活的根本。離開德國之後,他的家族無法繼續給他庇護,那麼能夠起到作用的就只有金錢,還是多多益善的金錢!

  只有足夠多的金錢才能確保他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所愛的人,他必須將這些東西完整的帶離德國。

  這跟米亞的計劃目的完全相同,雖然兩個人做事的過程可能有些不同。

  沒有人比她更加清楚美國是一個什麼樣的國家,有錢才有行走的權力,沒有錢要讓大家一起喝西北風嗎?

  尤其是在未來發生大蕭條的時候!

  所以在過去的一段時間裡面,她除了上學跟寫稿繪畫之外也做了一些別的事情,目的就是為了到美國之後不會缺錢花。

  經濟危機歸經濟危機,物價可是一點兒都沒降。相反,不但沒有降低,全世界的物價都在飛速的上漲,漲到人們根本就無法承擔。所以才會有了大蕭條這種專有名詞。因為這段時間有太多的人為了美國人造成的經濟危機買單,被坑的死的死,破產的破產。就算是那些大富豪,在這段時間也不能說自己就一點兒傷害都沒受到。

  這種情況下,沒錢怎麼生活?

  尤其是格雷茲巴赫這麼一大家子的人。難道到了美國之後還要住在這種狹窄的公寓裡面擠著喝涼水生活嗎?

  米亞一直在等待一個機會,一個能夠讓她光明正大的拿出一大筆錢的機會,而這個機會很快就要來臨了。

  自從手頭寬裕了之後,格雷茲巴赫家的桌子上每天都會出現新的報紙。尤其是那些報道國際局勢的報紙,這種情況在他們搬到了現在的公寓之後愈演愈烈,報紙從原本的一份增加到了好幾份。

  一方面是為了潛移默化的給家人制作危機感,另一方面,米亞也在關注有關蘇聯的事情。去年的時候,她關注的一件事終於發生了,托洛茨基被撤銷了執行委員職務,11月被開除出黨。

  按照歷史的進程,這位跟維薩裡奧諾維奇同志爭奪權力的先生從此之後開啟了多年的海外戰鬥生涯。因為他被開除出黨之後不久就會被驅逐出蘇聯。這個時候就是米亞的機會了,斯派跟托派之爭會讓大量的蘇聯人分布到歐美各地,其中當然也不乏那些曾經在十月革命中的投機分子。

  她甚至都不用去找一個具體的目標,只要把那些東西拿到安娜面前,她就會知道發生了什麼。然後給這些財富按上一個合理的來處。

  這也是她為什麼一直沒有特別的激進用美術生來刺激諾伊爾跟安娜他們的重要原因,當他們的手中握有如此大的一筆財富的時候,即使不想要離開德國也要離開了。因為這筆財富對於身在德國的蘇聯人來說太過危險了,很容易會遭到來自於一些特殊人士的覬覦末代沙皇一家死後留在身邊的那些珠寶的神秘消失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革命的隊伍裡並不是一直都是純潔的,總會有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叛變的人。

  現在,她需要的僅僅只是一些有關這些來自於蘇聯的人的蛛絲馬跡的線索而已,好編寫出來一個足夠縝密少有破綻的過程。

  這個機會並沒有讓她等待太久。

  「慶祝夏洛特利特小姐成為雜志供稿員,干杯!」米亞舉著一杯水,跟夏洛特手裡的那只水杯碰到了一起。

  經過了努力跟米亞時不時地的提出修改意見之後,夏洛特的稿件終於通過了一家雜志的審核,拿到了稿費。

  這對於她來說簡直太重要了,因為有了這筆稿費,她就不用費盡心思的去用別的辦法來賺錢養家了,這讓她的心情好了很多。畢竟她自己也不想要成為別人的觀摩對像,還要承受不知名的客人帶來的不知名危險她真的很怕自己遇上那種會對她抽鞭子的客人!

  「給你的禮物。」米亞推過去一只盒子,示意夏洛特打開。

  「噢!」夏洛特捂住了嘴巴,瞪大了眼睛,迅速蓋上了盒子。隨後左看右看見沒有人注意到角落裡的她們,匆匆的把盒子給塞到了包裡面。

  「你從哪裡搞到的這東西?」她小聲的問米亞。

  上帝保佑,兩把手槍,認真的嗎?夏洛特緊緊的壓著裝著手槍的包,感覺心髒跳的厲害的要命。

  「我爺爺的戰友,從事隱蔽職業的。」米亞也小聲的說,「最近情況不太平,這兩把手槍沒有登記過,保護好你自己。」

  隨著越來越多的外國人湧入跟歐洲局勢變幻的速度,德國已經越來越不安全了,那些在暗地裡面蠢蠢欲動的人們也逐漸按捺不住自己的野心跟瘋狂,開始了試探的腳步。

  兩把沒有登記過的手槍,可以給夏洛特帶來足夠的安全,也能在她需要錢的時候作為籌集資金的工具賣掉,是給最近一直在警察局裡兼職的夏洛特最合適的禮物。

  柏林警察局,這地方可不是一個太平的地方,秘密警察的最初雛形就是柏林警察局的特別警察部隊,這裡面可能潛藏著很多的暴力分子!

  她知道夏洛特會打零工來賺取生活費,也知道這是一個倔強有自尊的姑娘她從未跟自己的朋友開過口借錢來緩解自己糟糕的經濟情況。

  米亞幫不了她太多,也不能直接塞錢給夏洛特。但至少,她可以給夏洛特留下一條後路,讓她在需要用錢的時候不至於一點都沒有辦法籌集出來。

  「會用嗎?」她問夏洛特。

  「我會去觀摩那些警察們是怎麼練槍的。」夏洛特點點頭,示意米亞不用擔心這件事。

  在警察局裡面做事還是有些方便門道的,她自己就認識兩個年輕的警察。即使他們一個是法醫一個是小的不能再小的警察,但這並不妨礙他們能幫上忙。

  而且她最近認識了一個從科隆來的警察。雖然認識的過程可能不是那麼主流跟愉快。但是考慮到兩個人認識的地點跟一些事情……夏洛特覺得他們以後會成為朋友的。

  「那就好。」米亞看著精神十分蓬勃向上的夏洛特笑了起來,「希望你能夠早日達成你的願望,成為一個真正的警察。」

  夏洛特是一個有理想的姑娘,她夢想自己成為一個警察,這樣不但能夠養家糊口,還能伸張正義!

  這個目標不知道多長時間才能達成。但並沒有遙不可及,米亞希望她一直都這樣有著強大的精神,堅定的向著自己的夢想前進。

  不過在慶祝夏洛特成為警察之前,她需要先去參加漢娜的婚禮。

  這個失去了丈夫的女人終於走出了悲傷,走進了另外一段生活,她需要家人們的祝福。

  然而一走進教堂米亞就後悔了。


第1340章

  馬丁埃森貝克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簡直驚悚好嗎!

  米亞從來不害怕變態,因為她有足夠的實力去應對這種人,可是馬丁埃森貝克他不是變態,是腦子有坑的瘋子啊!

  變態你還能用實力打服,精神病也能用他們的思維方式來說服,可是腦子有坑的瘋子你只要打不死他們,就總能在之後的時間裡面惡心你,根本沒辦法預測他們的行為規律找出應對方式,這誰能扛得住?

  所以誰能告訴她,馬丁埃森貝克這個所謂的貴族到底是怎麼跟今天的婚禮扯上關系的?

  諾伊爾的臉色也很僵硬,他沒想到會在這看到那個對女兒心懷不軌的男人。當初對方給他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像,到現在想起來還鬧心的很呢!

  其他的人神色各異,不明白為什麼諾伊爾突然變了臉色,也看向了他所注視的方向,一個年輕英俊的男人?

  心情愉悅的只有馬丁,他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遇到米亞,這是上帝給他的第次指引了,是不是說明他們之間的牽絆根本就無法斬斷?

  就是可謂位置距離有點兒遠,婚禮也馬上開始了,他不能立刻去她的身邊。

  但無所謂,婚禮結束之後他們之間就是姻親了,到時候有更多的時間接觸。馬丁嘴角勾起笑容,可隨後想起來的一件事,讓這個笑容迅速消失了。他看向了坐在前面的蘇菲,他的母親還在這裡,他不能冒險讓她知道這件事!

  馬丁本能的想要在母親面前隱瞞這件事。

  他不知道這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態,但是不想要讓母親的手伸進自己的私生活並不是他最近才開始有的想法,就如同他之前一直想要擺脫母親對他的操控,只不過之前失敗了而已。

  可是靠著那幅畫,他又逐漸找回了跟母親抗爭的勇氣。所以他現在腦子格外的清楚,如果讓蘇菲知道了米亞的存在,她肯定會除掉這個會對他造成影響的人,避免他脫離自己的掌控。

  那他所作的一切不就都白費了嗎?

  馬丁垂下了眼睛,裝做沒有看到米亞的樣子。但是心裡面已經開始興奮的思考著等到他擺脫了母親的操控之後一定要摧毀她,以及她那個討厭的情人弗雷德裡希!

  米亞看著馬丁變來變去的表情跟他眼神所看向的地方若有所思,是因為什麼人才讓他有所顧忌嗎?

  那個位置坐著的是兩個男人跟個女人,會是其中的哪一個?

  她暫時壓住了這個疑問,把注意力放到了婚禮本身上面。

  馬丁埃森貝克再重要也重要不過漢娜的婚禮!

  看著挽著巴澤爾的手臂走進教堂的漢娜,米亞很為這個女人高興。

  在經歷了太多的痛苦之後,她現在能夠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是一件很值得大家高興的事情。尤其是她的結婚對像是個家資富足的軍官雖然是已經不知道多少代的貴族後代,早就沒有了土地的加持。但根據漢娜的說法,沃爾夫馮阿申巴赫是一個軍官,經濟條件也非常不錯,是個值得托付的男人。

  米亞之前因為一些事情錯過了跟這位先生的見面,今天才第一次看到他。從外表上來看,這是一個典型的德意志長相的男人,金發碧眼,輪廓深刻堅硬,而他的眼睛,則是完美的詮釋了自己的名字,像狼一樣!

  即使今天是他的婚禮,這位先生滿面笑容,依然能夠讓人從他的眼神中感受到那股狠厲的氣息。

  米亞眉毛一挑,從漢娜的角度來說,這確實是一個值得托付的男人,有這樣的眼神又絲毫不懼怕露出來的人。要麼就是一個極為高明的演員,要麼就是有足夠的實力。顯然,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這位阿申巴赫先生是後者。

  就是不知道這位阿申巴赫先生到底跟埃森貝克家是什麼關系了,婚禮上竟然會有馬丁埃森貝克的身影出現。

  她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婚禮結束之後的婚宴上,漢娜過來跟大家道別,她跟新婚丈夫要進行一場為期一個月的蜜月之旅,地點就在希腊。

  「我簡直迫不及待了!」她興奮的說。

  羅塞爾過世之後,漢娜很長一段時間裡面都處在悲傷當中,這是她最近幾年來最高興的一天,「沃爾夫把他之前積攢的假期都用來度蜜月了,希望能得到一個蜜月寶寶,我們甚至商討過。如果生下的是男孩兒的話,就叫他約阿希姆,希望他能像埃森貝克男爵一樣,做出一番偉大的事業……」

  米亞:「……」

  她對今天發生的事情十分無語,誰能想到這個沃爾夫阿申巴赫竟然是馬丁埃森貝克的遠方親戚?

  婚禮現場除去軍方人士之外,最有身份的人就是馬丁的祖父約阿希姆馮埃森貝克男爵,掌控著一整座鋼鐵廠的德國巨頭!

  雖然他只是露了一面就離開了,並沒有參加之後的婚禮派對。但這並不妨礙他為沃爾夫阿申巴赫站台的事實。

  就是不知道這位老先生的政見是什麼了。不過她剛剛有聽到人稱呼沃爾夫阿申巴赫的軍銜,米亞對這件事並不樂觀。能夠在這個時候在軍隊中坐到這種位置的人,光是想都知道意味著什麼。畢竟這裡不是軍事學院,裡面都是一些熱血的毛頭小子,真正的軍隊中想要往上升。除了有足夠的家世背景之外,還需要抱團並且跟對人!而從現場出席的軍官情況來看,這位阿申巴赫先生顯然是一個十分善於交際的人。

  特別是那位頭發跟胡子都白了的澤格斯將軍,他對阿申巴赫的欣賞跟喜愛簡直就是溢於言表!而很不巧的,她之前才從報紙上看到這位先生的傾向是向右而不是向左,這簡直就是蓋章阿申巴赫的站隊方向了!

  米亞揉了揉眉頭,終於知道自己一直在馬丁埃森貝克身上感受到不祥預感是什麼了,特麼的這不但是個瘋子,還很有可能跟以後的糸內米卒有關!

  但願我的推測是錯誤的吧。她心裡面默默的想著,已經不知道該對漢娜的這場婚姻說什麼好了。

  1929年的德國柏林,有一個猶太血統前夫並且生下了兩個孩子的漢娜嫁給了一個疑似未來納粹的軍官,算不算是一種對時代的諷刺?

  暫且不討論這種哲學性跟社會性的問題,米亞注意到馬丁埃森貝克一直處在能夠看到的她的角度。但是卻並沒有上前,這讓她更加確定他應該是有所顧忌了。

  那他顧忌的是什麼?

  米亞無意打探別人的,但如果這個能夠讓她徹底擺脫來自於埃森貝克先生的威脅的話,毫無疑問她願意去當一個壞人。

  不過就這麼幾個人,也用不著她去當一個壞人,她不動聲色的走到了漢娜旁邊,為她調整了一下胸針,「真高興你找到了幸福,親愛的,希望你以後一切都順利。」米亞眼帶擔憂的說。

  「別擔心,親愛的,埃森貝克男爵只是沃爾夫的親人而已,我們平時不會有太多的接觸的。最多只是在約阿希姆伯父生日的時候去為他慶祝。」漢娜認為她看懂了米亞的擔憂。

  在這樣的一個大家族當中生活顯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使是伊麗莎白公主那樣高貴的出身加入王室還要遭受各種各樣的磨難,她這種平民出身的人,嫁給沃爾夫受到的針對就更多了即使他早就已經不是一個貴族,唯一能夠證明他的祖先是貴族的只有名字裡的字,可埃森貝克到底是個大家族。

  值得慶幸的是,沃爾夫並不是這個家族中的核心成員,而且這個家族中的其他成員也不夠團結,她不會遭受到什麼來自於埃森貝克家的壓力。

  米亞愣了一下,隨即順勢抬抬下巴,示意遠處的幾個人,正是之前坐在馬丁前面的幾個男女中的一對,「但願如此,他們看上去跟我們的距離太遙遠了。」

  「那是伊麗莎白跟她的丈夫赫伯特塔爾曼,她是約阿希姆男爵的侄女,完全不能對我們造成任何影響。」漢娜順著她的眼光看過去,為米亞解說了起來。

  「那那位女士跟那位先生呢?她看上去似乎對你並不友好。」米亞把頭轉向了另外一邊,漢娜也看了過去。

  「沒錯,她瞧不起我。」漢娜很干脆的說,「但是考慮到她的身份你就會了解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她的兒子,馬丁是約阿希姆男爵已經過世的長子唯一的兒子,將來埃森貝克鋼鐵廠所有的一切都是屬於他的。」

  說到這裡,漢娜發出了一聲短促的笑聲,「而且她討厭我。」她示意米亞看蘇菲旁邊的男人,「看到了嗎?那個男人叫弗雷德裡希,他在鋼鐵廠手握大權,十分受到約阿希姆男爵的信任。但實際上大家都知道他是蘇菲的情人,還是一個想要跟她結婚的情人。可是約阿希姆男爵不會允許自己的長子的遺孀再嫁給一個如此平凡的普通人!」

  這就是階級,上面的永遠都不想要跟

  如果不是沃爾夫早就失去了這種「榮光」的話,他也不會被允許跟她這種平民女性結婚。沒看到約阿希姆男爵只是出現了一下就離開了嗎?他自己也不願意跟她這樣的新娘還有她的家人們有更多的交流。因為他骨子裡就瞧不起他們這些下等人!

  就連現在的民社黨領導者,約阿希姆男爵也看不起他即使他無比同意對方的政見。

  這些曾經的貴族們即使是在法律上失去了自己的特權。可是長久以來的高高在上依然讓他們看不起窮人跟底層民眾,他們之間天然有一條永遠跨不去的溝壑。

  還好,沃爾夫不是這樣的人。漢娜臉上浮現了幸福的笑容,她的丈夫並不是那種抱著過去的榮光不放的死腦筋。他有野心有能力,還知道該怎麼去給自己爭取屬於他的榮光!

  米亞:「……」

  她發現自己今天無語的次數真是特別多,才幾個人啊,就這麼事事兒的?瞧不起這個瞧不起那個的,也不想想自己家的老祖宗難道最開始就是所謂的貴族嗎?一個破男爵就屁事這麼多,也真是夠讓人煩的了。

  不過她總算是搞清楚了讓馬丁忌憚的人是誰。

  身為埃森貝克家族的繼承人,他肯定不會去忌憚被排除在繼承人選之外的赫伯特塔爾曼跟伊麗莎白塔爾曼夫婦。即使他們在公司裡面的權力再大也不會讓他產生危機感。那麼就是蘇菲埃森貝克跟弗雷德裡希布魯克曼。

  可是弗雷德裡希布魯克曼本身只是普通人,他的權力建立在他是蘇菲埃森貝克的情人上面,並不足以對馬丁埃森貝克產生威脅,那麼能夠讓他忌憚的就是他的母親。

  米亞不確定是因為什麼原因造成了這種情況,她也對埃森貝克先生的私事沒有興趣,只需要知道蘇菲埃森貝克能夠控制住她的兒子就行了。

  就像是今天,即使馬丁埃森貝克的目光總是緊緊盯著她,但卻始終沒有膽子跑到她面前做些什麼,這就很好。

  這麼想著的米亞在婚禮過後迅速以她的愛慕者的語氣給蘇菲寫了一封語焉不詳的信,讓這位母親對兒子的交友情況關心了起來。順便加大了的對他的控制力度,讓倒霉的馬丁最近情緒十分低落,根本就沒有時間跟精力再去尋找米亞在教堂見到米亞之後,他就認為這是上帝對他的啟示,本來打算去格雷茲巴赫家找她,現在這個計劃徹底泡湯了。

  造成了馬丁最近苦悶生活的米亞並沒有在意這件事。對她來說,馬丁就只是一個擋在路上的障礙而已,搬開就好。

  真正讓她在意的是,她從黑市上買到了一個消息,一個跟蘇聯有關的消息。

  「托洛茨基的追隨者們從蘇聯籌集了一筆資金,正准備運往巴黎,柏林是他們的中轉站。」米亞坐在教室裡面,表面上是在認真的聽著老師講課。但實際上心思已經完全飛到了昨天晚上得到的那個消息上面。

  她沒想到居然會買到這麼一個消息。

  考慮到柏林有蘇聯的大使館,這種行為無疑是非常冒險的。但這又是這筆資金從蘇聯前往巴黎的必經之路,無法繞過去。那麼問題來了,是什麼樣的東西竟然需要在柏林進行中轉而不是選擇更加快速的坐飛機的方式前往巴黎?

  除了黃金之外,米亞想不到別的東西。而少量的黃金也不會這麼費時費力的進行中轉。除非那是一筆龐大的數量,大到飛機根本就沒有辦法把那些黃金給運出蘇聯!

  這是個絕妙的機會。

  這麼一大筆黃金從德國過境,肯定不會是平平安安的。不然的話,她也不可能從黑市上買到這個消息,這本身就說明了這件應該保密的事情已經泄密了。或者說這件事應該已經進行到了尾聲,才會有消息泄露出來。

  但這無所謂,她只需要借一個名頭就行,甚至就連名字跟來歷都不用編造,直接告訴安娜跟諾伊爾她圍觀了一場追擊戰,在確定了雙方都死亡之後從現場把裝著黃金的箱子給撿回來了就好。

  呃,考慮到黃金的重量,米亞覺得還是換成美元跟珠寶吧,同等體積的黃金跟美元比較起來,後者可是比前者輕快太多了!珠寶同理,都比黃金要輕,而且也容易處理,不像是黃金這樣,過於敏感。

  想到這裡,她決定下課就去進行一番布置,比如說來個不通知就夜不歸宿,給格雷茲巴赫家的長輩制作一點兒焦灼感,然後再帶著那些東西在夜晚回去……

  可是在完成這些之前她需要搞定男朋友先生。

  「漢斯?」米亞驚訝,他怎麼會在這裡?

  實話實說,漢斯其實是一個很有分寸感的人除了在床上之外。兩個人平時相處起來都很有默契的不去越界,這個越界指的是雙方都不去過多的滲入對方的私生活。

  米亞擔心的是一旦她離開之後曾經跟她戀愛過的事情會讓漢斯受到懷疑,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並不是完全不可能,秘密警察別的不行在這件事上面可是太有執行能力了。所以她盡量的避免出現在漢斯的家人跟同學們面前。至於格雷茲巴赫家的家長們,這又是另外一個問題了,他們太過老派了,老派到沒准兒她帶著漢斯融入自己的生活圈子之後就會被認為這是她的結婚對像!

  所以為了大家好,還是別過於滲入對方生活了。

  漢斯不想要讓米亞跟自己家人跟同學們見面的理由則是因為他不確定自己的父親會不會因為什麼所謂的「貴賤不通婚」而搞出來什麼事情去拆散他跟米亞。同學們也不是完全可靠,大家之間都很熟悉,還經常互相拜訪家庭。萬一要是哪天哪個同學說漏了嘴,那不是全都暴露了?

  這會給他處理自己手上的產業造成極大的麻煩。萬一要是他父親在背後做手腳,那麼他有很大的可能性將會無法把自己所有的財富帶離德國。

  至於格雷茲巴赫家,他相信這只是暫時的,米亞沒准兒是在考驗他。直到兩個人准備結婚才會真正的徹底讓他融入她的生活圈子!

  總結下來,互相離對方的生活圈子遠一點兒對兩個人都好,沒必要折騰自己。

  抱著這種念頭,兩個人根本就不往家裡面帶自己的男/女朋友,只是在柏林這個瘋狂迷亂的城市中放縱自己的青春。

  而今天,漢斯卻突然出現在她的學校,這顯然是不太正常的一件事。

  「發生了什麼事?」米亞問。

  「廣場上發生了暴動,工人跟警察發生了衝突,我擔心你就來了。」漢斯抱住了米亞,把她摟在懷裡說。

  米亞的學校就在赫爾曼廣場附近,他聽說這裡今天有游行的事情就趕緊過來了,來的時候廣場上已經亂做了一團,還聽到了槍聲!

  米亞:「……」

  柏林的環境已經糟糕到這種程度了嗎?

  「我們得趕緊離開。」漢斯親了親米亞的額頭,拉著她快步走出學校,就聽到了一聲尖叫,然後一個燃燒著的油瓶就丟了過來。

  米亞一個反手就拉住了漢斯,兩個人重新撲進了學校裡面。

  「上帝啊,那是裝甲車嗎?」旁邊一個學生目瞪口呆的看著從街上經過的車子,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語。

  米亞:「……」

  雖然很不想要承認那是裝甲車,但事實就是那樣,無法掩蓋。尤其是那輛車開到前面的時候正在衝著路上瘋狂逃竄的人們無差別掃射,更讓人沒辦法說出否定的話語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米亞跟漢斯縮在牆壁的角落裡,對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根本就一無所知。

  比魯科夫不知道抽什麼風,最近下了好多的訂單。她除了上課的時候寫稿件就是下課的時候畫版畫,昏頭漲腦的直到昨天下午才搞定所有的工作。然後就跑去黑市買了一堆的消息,到了今天白天在課堂上做計劃,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就柏林這個鬼樣子,發生什麼事情都不奇怪,她反正是定了一堆的報紙給家人看,都已經快要麻木了。

  結果沒想到只是幾天時間沒有關注而已,就發生了今天這種可怕的事情,政府這是在做什麼?血腥鎮壓嗎?

  「……為了反抗禁止工人示威游行的法令在赫爾曼廣場游行集會,之後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就變成這樣了。」漢斯也對現在的情況並不了解。

  但是他知道國內的政治情況是越來越糟糕了,社民黨、德共跟民社黨打成了一團,互相給對方挖坑制造災難,目的就是為了把對手扯下來,按照自己的理念治理這個國家。

  今天的警察跟工人之間的衝突就是這種情況的具體體現,恐怕未來這種衝突還會不斷的加劇。因為沒有人知道這其中是不是有人在渾水摸魚。就比如說今天發生衝突的是工人階級跟柏林警察局。可是難道其中就沒有民社黨在其中煽風點火嗎?這可是社民黨跟德共的共同敵人!

  漢斯緊皺著眉頭,街上的槍聲還在響,並沒有因為街頭無人而停下。

  這些人想要做什麼?不僅是鎮壓反抗者,難道還在屠殺普通民眾嗎?

  他猜對了,柏林警察局不僅僅是在鎮壓工人,還把武器對准了無辜的民眾。

悠于 2025-5-31 21:19

第1341章

  1929年的整個五月都變成了血色,柏林警察局不但衝著德共舉起了屠刀,還趁機清洗了一批傾向於德共的人士。搞得柏林這段時間簡直就是人心惶惶。但凡是有點兒政治敏感性的,都在緊張政府是不是什麼時候又會搞出來事情進行大清洗?

  而跟這種風氣截然相反的是比魯科夫的行動,最近這段時間他簡直就是瘋狂的下訂單,米亞才剛剛交了一單畫稿,他的電話就又打到了格雷茲巴赫家追加訂單。

  「到底是出了什麼事?」諾伊爾放下電話皺起了眉頭。

  為了能夠更好的賺錢跟擋槍,格雷茲巴赫家安裝了一台電話,方便所謂的諾伊爾g先生的工作。全家都對這件事心知肚明除了米亞的工作性質,所以他們平時在米亞不在家的時候也會幫忙傳話,讓米亞回來之後再跟對方溝通。當然這個時候諾伊爾是必須在旁邊的,他才是真正的「作者」,比魯科夫溝通的也是他。

  這讓格雷茲巴赫先生十分痛苦,每次接電話的時候都感覺自己的精神受到了污染,理智在潰散的邊緣反復橫跳,比魯科夫這家伙,是撒旦派來污染世界的吧?

  看了一眼表情麻木的女兒,諾伊爾揉了揉臉,強行鎮定下來,米亞都被摧殘成這樣了,他這個只是擋槍的人又有什麼資格叫苦?

  雖然米亞的麻木並不是因為聽到了比魯科夫過火的要求,但她也不想要然諾伊爾太過擔心她的心理狀態而產生什麼停止這項工作的想法。在搞定所有事情之前,格雷茲巴赫家需要這份工作帶來的金錢。至少,他們離開德國的時候不能使用那些「撿到」的錢,而是要使用正當收入。

  不過諾伊爾的疑惑倒是可以解釋一下,「我想應該是他背後的能量對這方面的作品需求量變大了。」

  血色五月最大的得利者當然不是受到了各界抨擊的魏瑪政府,也不是死了人又引起了政府敵對警惕的德共,而是這兩個黨派共同的敵人民社黨!

  要說本次事件當中沒有民社黨的影子才叫奇怪,布勞瑙美術生的腦子這時候還是夠用的,手底下也有一批的瘋狂擁躉者。要是不趁著工人們反抗政府的時候渾水摸魚搞事情才叫傻瓜,換了米亞也會這麼做。盡最大的努力去消滅敵人手中的力量是所有政客的必修課,敵人弱了自己才能強大,直至最後壓的對手再也翻不了身。

  當然,斬盡殺絕是不可能的,但是壓制的沒有話語權甚至是迫使對方不得不轉入地下這種事情還是很普遍的。就像是托洛茨基,現在正在土耳其等著來自於蘇聯內部籌集到的資金。

  瘋狂趕稿了一段時間之後,米亞終於重新空出了時間去黑市上繼續打探消息。

  可惜根本就沒有得到什麼太有用的消息。反倒是武器家族尼森家的現任主事人阿爾弗雷德尼森從蘇聯購買的一批劇毒農藥被扣押了的事情傳的沸沸揚揚,人們都在猜測他需要花費多少錢才能讓這些東西回到自己的手裡面?

  另外就是各種各樣的八卦消息,把自己給化妝成為了一個瘦小的男人的米亞壓了壓帽檐,只覺得想要從這裡打探出來有用的消息真的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

  好在她需要知道的事情已經知道的差不多清楚了,倒也沒有什麼必要繼續待在這裡。看了一眼某個卡座裡的亞美尼亞人,她低頭離開了這裡。

  當初她還試圖從這位埃德加先生手中獲取一份工作呢,沒想到這個魚龍混雜的酒吧竟然也是他開的,路子真是夠廣的了。

  走出酒吧,看了一眼周圍零零散散的小混混們跟的男女,米亞皺了皺眉頭,從口袋裡掏出一包香煙,抽出一根叼在嘴裡點燃,靠著小巷旁邊的牆壁融入了吞雲吐霧的人群,目光也逡巡在酒吧門口。

  直到一根煙都快要變成了灰燼,一個同樣瘦小甚至是臉色糟糕的跟癮君子沒有區別的男人出現了。

  他先是看了一會兒周圍,似乎是在確定環境是否安全,然後看到了米亞,眼睛一亮,衝著她的方向走了過來。

  「哈羅特!」瘦小男人裝作是無意間從這裡走過,經過米亞的時候低聲喊了一聲,兩個人進入了旁邊的小巷子裡。

  「我要的東西帶來了嗎?」米亞直奔主題。

  她需要一份詳細的柏林地區的建築物圖紙,這種東西可沒有辦法在明面上買到。為了這件事,她不得不喬裝打扮在這家酒吧裡面混了好長時間才算是找到了一個能夠賣給她東西的人,就是眼前的這個男人,海尼克肖特。

  曾經上過戰場,但是卻因為戰後創傷應激後遺症的問題而不得不離開政府職位的小職員。

  「整個柏林的地圖我弄不到,只能弄到這一部分。」海尼克從自己的衣服裡面掏出一張折疊著的圖紙遞給了米亞,「如果你還想要別的地區的,我可以幫你找別人弄到手。但是你知道的,那需要付出一點兒代價。」他搓了搓手指說。

  離開了旱澇保收的政府職位之後,他收入大減,只能靠著一些出賣消息之類的事情做掮客。但是也不是所有的消息他都能賣有些已經過時了,根本沒用。不過要是這個哈羅特願意出錢的話,他當然不介意去跟自己往昔的「同事們」進行一些交易,從這位客戶手裡賺取更多的錢財。

  「那就繼續找。」米亞打開圖紙,觀察了一下之後,確定這是真的,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卷美元丟給海尼克。

  對方迅速的拆開點起了數量。

  他喜歡這個客人,總是用美元結賬。這讓他可以利用官方跟地下彙率不同的機會去黑市上多賺一筆,也算是額外的收入了。

  至於為什麼一個德國人喜歡用美元結賬?海尼克表示管那麼多做什麼?他只是一個掙錢吃飯的小人物,不聽不問是他的原則!

  「我要離開德國一段時間,這些錢給你作為活動經費,我們一個月之後還是在這裡見面。要是到時候我沒來的話,你以後也不用等我了。」米亞皺著眉頭糾結了一會兒,又掏出了四卷美元丟給海尼克,「記住,小心行事,別讓人發現了我們之間的交易!」

  說完她探頭看了看外面的情況,見無人關注這邊,壓低了帽檐,匆匆離開了。

  留下海尼克一個人待在小巷中,就著路燈的光芒,貪婪的拆開了那幾卷鈔票。

  老實說,他沒想到這次來能有這麼多的收獲。

  光是第一筆交易就能讓他過上一段時間的好日子了,沒想到對方竟然還不滿足於已經收到的一個大區的圖紙!

  確認了拿到手的鈔票是真正的綠油油的美鈔之後,海尼克重重的在上面親了一口,趁著無人注意的時候也溜走了。

  他雖然被迫離開了政府工作的崗位,但是他的家人可沒有離開,想要弄到這種圖紙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甚至現在這種整個國家都亂糟糟的情況下,只要不是一整個檔案館的搬走檔案,根本就沒有人會注意到這些事情。時間長了,這種圖紙很容易會因為保存不當而出現損毀,還有可能會因為一場小小的火災而徹底消失,總會有辦法處理好這件事的。

  海尼克絲毫沒有考慮過為什麼會有人想要柏林的建築物圖紙,那跟他有什麼關系呢?他只知道這些錢夠他買好多令人愉悅的藥物了,今後的一兩年時間裡面都不用再去跟那一群垃圾們共享一個針頭!

  戰爭摧毀一個人就是這麼的容易,曾經的海尼克也是一個積極向上的年輕人,甚至還有心做出一番大事業。可惜的是,他所有的一切都被德國政府給毀掉了,成為了今天這樣的一個毒蟲。

  暫且不管這位先生今天想要去哪裡繼續快樂,米亞這邊已經揣著那份柏林某個地區建築物的分布圖回到了家。

  她需要確認一下自己「撿到」美元跟珠寶的所在地,不是太隱秘。但是也不至於偏僻到她根本就不會去的程度,這樣才能有足夠的說服力。並且這段時間最好經常晚一點兒回家。呃,也許是時候把漢斯給拉出來當一下擋箭牌了。不然怎麼說服作息規律的她竟然會發現這種東西?

  還好她之前就有過這種操作,現在只是更嚴重一點兒而已,倒不會太突兀,就是眼前的這個問題有點兒難以解決。

  「結婚?」米亞瞳孔地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怎麼就進展到結婚了?他們戀愛的時間有到一年嗎?有嗎?

  所以是幻聽吧?是吧?

  她閉了閉眼睛,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呼氣吸氣呼氣吸氣……試圖讓自己趕稿趕的有點兒發麻的大腦重新清醒運作起來,而不是一陣陣的發懵,連話都聽不清楚!

  然而就算是她把眼前的那杯冰水給灌進了嘴裡也不能讓剛剛的幻聽消失。尤其是在眼前的漢斯並不是一個幻覺的情況下。

  「是的,結婚。」漢斯完全沒有察覺到米亞的異常,只是以為她可能是因為學習太累了導致的疲倦,「銀行裡面的存款我都已經換成了美元跟部分的黃金,產業也處理的差不多了。但是還有一個嚴重的問題,我母親在過世之前為了防止一些意外的發生,對她的產業做出了特定遺囑,有一部分的產業只有我結婚之後才能擁有處置權。在那之前,這些產業都將由專業的機構進行托管。所以想要拿到這部分的產業,我就必須結婚。」

  漢斯簡單的跟米亞解釋了一下現在的情況。

  為了處理他手中的產業,他最近這段時間跟米亞約會的時間都被迫減少了,簡直就是怨念叢生!

  但好在得到的結果還算是不錯。

  他媽媽之前從奧地利嫁過來的時候家族陪送了大筆的嫁妝,其中一部分是非常優質的土地。這些優質的土地在每年給他帶來大筆收入的時候也接受著來自於其他人的羨慕嫉妒之情,在維茨蘭德夫人還在世的時候就曾經有人想要買下這些土地,並給出了不錯的價格。如今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這些土地的價值更高了,同時因為地理環境等等原因,有太多的人願意溢價購買前提是他願意賣掉。

  剩下的那些產業也是,地段好,生意賺錢,只要他願意賣,就會有一堆的人願意接手,還是出高價的接手!

  漢斯經過了深思熟慮之後,並沒有選擇在自己的交際圈子裡面出手,而是選擇了聯系他的舅舅,通過他的手將這些產業給賣了出去,得到了一個十分不錯的價格。以及一個寫在合同上的規定,在明年五月之前這筆交易絕對不能曝光,來為自己贏得更多的時間。

  買下這些產業的人也十分識趣,出於對漢斯的舅舅家信譽的信任,同意了這個條件。

  他大概知道這是為什麼,拋售地產在這些貴族中是很少發生的事情。除非是破產了不得不拋售產業還債。否則對於這些驕傲的地主們來說,只有買的沒有賣的!

  這個漢斯維茨蘭德不知道是出了什麼問題賣掉了自己的產業。但是他手中還有另外一部分的產業沒有售出,簽訂這種合同的目的應該就是為了避免被別人知道他拋售產業而被壓價。

  很聰明的想法,買主也願意配合他自己花了這麼大一筆錢買下了這些產業,憑什麼別人能夠花少量的錢就買下那些東西?

  所以漢斯很愉快的繼續操作了起來,將他在德國的產業都給賣了出去,並且無一例外的附加了在1930年五月一日之前不能曝光交易的條款。

  這對於買下來這些產業跟土地的人來說無所謂,買到就是賺到。而且有合法的手續還有維茨蘭德家族的榮譽來擔保,他們也不擔心漢斯搞什麼小動作。八成就是貴族們死要面子的那一套,他們懂!

  但是這些明面上的產業處理掉了之後還有更加重要的一環,那些他媽媽在遺囑中規定了只有他結婚之後才能自己掌控的產業。

  維茨蘭德夫人過世的時候漢斯還是個沒有長成的少年,他的監護人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她很清楚自己的丈夫肯定會再娶,到時候會發生什麼事情誰都說不准,所以才立下了這樣的一份遺囑。目的就是為了防止出現什麼意外畢竟老維茨蘭德年事已高,不知道還能保護漢斯多久,有這樣一份保障至少能讓這筆財富在漢斯成年之前不受到威脅。

  之前漢斯一直都沒有去管這件事,每年只是從托管公司那裡收取大筆的紅利。

  可現在不同了,他要跟米亞去隔著一個大洋的美國生活,德國的這些東西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反而還是累贅,他不可能總是跨越一個大洋來管理這邊的產業。而且國內變來變去的政權也讓他擔心,在德國,他是一個維茨蘭德,能夠受到家族的庇護。但是去了美國,他就不再受到父親的控制。到時候會發生什麼事情真的很難預料,他不想要冒這個險。

  既然別的產業都賣了,那也不差這一份,直接斷個徹底更省心!

  前提是他必須找到一個姑娘跟他結婚。

  這不就巧了嗎?

  他就是為了一個可愛的姑娘才要賣掉這份產業的啊!

  所以漢斯迫不及待的把米亞約了出來,跟她說明了這件事,直接把米亞的神志給打的發懵快要找不回思考能力。

  而漢斯還嫌這件事給她的衝擊不夠,握住了米亞的手,「親愛的,相信我,我會保護你不受我父親的傷害的!」

  他看著米亞茫然的眼睛,說出了自己的計劃,「我們秘密結婚,直接通過律師來完成這份遺囑的條件,不經過維茨蘭德家族。這樣在離開德國之前,我們的關系都是保密的!」

  漢斯很清楚一件事,他的婚事對於維茨蘭德家族來說也是一件十分有利的籌碼,他的父親在過去的幾年中一直都在計劃著用他的婚事來為家族換取足夠的利益比如說一個實力強大的盟友跟更多的利好家族的協議之類的。

  只不過他還沒有從柏林軍事學院畢業,尚未取得校官的職位,在婚事上不好操作,所以暫時沒有進行到這一步而已。

  但是他很確定他的父親已經為自己劃定了結婚對像的範圍,剩下的,就是看哪一個姑娘能夠帶來更多的利益。而一旦確定了這一點之後,就是訂婚跟結婚。

  如果他沒有遇到米亞的話,漢斯覺得自己應該會按照父親的規劃來進行自己的人生路途。雖然是因為利益而結合,但是就算是為了家族榮耀,他的父親也不會給他定下一個糟糕的妻子的,在表面上,他依然會擁有一個美滿的婚姻。

  而且誰又能肯定他跟那位素未謀面的女士之間無法產生感情呢?未來的事情誰都說不准!

  但是現在他有了米亞,就不想要按照父親制定的計劃走了。

  有了真正的愛情,他為什麼還要去將就一段不得不的感情?

  「聽我說米亞,我知道這件事對你來說很突然。但是我們不能放棄這筆財富,它比我之前賣掉的那些產業還要龐大,這是我們去美國之後好好生活的基礎!」漢斯堅定的對米亞說。

  有足夠的錢才能在異國他鄉生活的更好,這是永恆不變的真理。

  而且這本來就是屬於他的東西,他為什麼要放棄?

  唯一的問題在於他需要保護好米亞,不讓他父親知道這件事,避免他做出任何傷害她的事情。

  好在,他並不是毫無准備,在鄉下陪伴著祖父度過的那些日子不僅讓他擁有了強健的體魄,還對祖父曾經的那些帶上戰場的士兵們有足夠的了解,也跟他們的孩子們成為了朋友。這些人有不少都跟在維茨蘭德的柏林宅邸中服務的工作人員有親戚關系,他可以通過這些人得到一些有關他父親的信息,判斷出來是否有危險靠近。

  就,為了跟喜歡的人一起跑路到美國,漢斯也是夠拼。

  但是米亞完全懵掉了啊!

  她只是告訴漢斯處理好銀行的事情而已,避免到時候經濟危機來了銀行倒閉馬克貶值,富翁變成負翁,誰能想到他竟然連產業都變賣了?

  這對於一個容克地主來說科學嗎?

  米亞的眼神有些恍惚,還處在被打擊當中。她是真的沒有想到漢斯這麼能,居然繞過了自己的父親跟家族完成了這麼多的事情,他這是真的把軍事學院教導的那些戰術給用刀了生活中了吧?

  漢斯看著米亞沉默的樣子有點兒擔心,放開她的手捧住了她的臉,「親愛的,我知道你有一些事情並不想要跟我說,我也明白你不說的理由,但這並不是我們之間的鴻溝。相信我好嗎?」

  他又不是傻子,米亞想要離開德國的態度都已經不僅僅是強烈了,而是一種逃離般的警惕!

  而且她一直對魏瑪政府不看好,覺得遲早有一天這個政府會被現在的民社黨黨魁給取代。而作為軍事學院的學生,漢斯很了解這位黨魁的歷史跟理念他的同學就有這位黨魁的追隨者,還是特別瘋狂的那種。

  如果想到了這些還猜不到米亞到底在恐懼著什麼的話,那他干脆直接給自己一槍死了算了,別浪費糧食了!

  米亞身上的秘密只有兩種可能,第一,她是來自於蘇聯的間諜,甚至整個格雷茲巴赫家都是。

  這點被漢斯直接否定了,要是格雷茲巴赫家真的是間諜的話,過去的那些年也不至於過的這麼窮困潦倒了。

  那麼就只剩下另外一種可能了,她也許擁有猶太血統!

  作為軍事學院的學生,漢斯很清楚現在社會上反猶的風向,也很明白一件事。如果米亞所推測的經濟危機真的發生,那麼民社黨有極大的可能性會代替現在的社民黨上台。到時候那位黨魁就會在全德國推廣他的理念……

  所以逃離德國是她最好的選擇。

  但這無所謂,他會一直陪著她,不管她去哪裡。

  氣氛沉默了下來,似乎陷入了泥沼當中,壓抑又沉重。

  米亞看了漢斯好一會兒,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感受著脈搏的強力跳動,輕輕點了點頭,微笑著對他說,「我們結婚。」


第1342章

  英年早婚什麼的,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不能隨便浪了而已。但結婚對像是漢斯這樣的人,不能出去浪好像也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

  米亞的眼神溫柔了起來,一個願意陪著她去任何地方並且付諸實際的人真的讓她沒辦法拒絕啊……

  既然決定了要結婚,那有些事情就必須提前了,「我需要跟諾伊爾跟安娜說明一下情況,等我消息。」米亞認真臉。

  拜之前的經歷所賜,諾伊爾對這些貴族們是半點兒好感都沒有,想要讓他接受女兒跟一個容克集團中的成員結婚還真是有點兒困難。畢竟這個不是沃爾夫阿申巴赫那種貴族的遠房親戚,而是實打實的容克地主。

  但在別的事情的衝擊下,結婚也就不算是什麼大事了。

  柏林六月的夜晚,天氣適宜,高溫尚未來襲。但是諾伊爾跟安娜卻輾轉反側根本就睡不著覺,一起靠在床頭發呆。

  「米亞還沒回來……」安娜有點兒擔心。

  隨著女兒越來越大,夜不歸宿是很正常的事情,她有自己的私生活。但是米亞的性格就跟她的祖父一樣,生活中充滿了各種規則,在行動上面充分的詮釋了什麼叫做一板一眼的教條。就比如說她做事情向來都很有計劃,連幾點鐘工作,幾點鐘休息跟幾點鐘玩樂都卡時間卡的要死。再比如說,她如果決定外宿,不管多晚都會給家裡面打電話,確保家人知道她是安全的。

  可是今天他們沒有接到她的電話跟任何消息,她卻沒在往常到家的時間回來,這能不讓人擔心嗎?

  讓一個每天把各種時間給精確到分鐘的人突然之間打破自己的習慣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就像是巴澤爾。一旦自己的計劃被更改了,就會產生嚴重的焦慮。

  安娜不知道這種情況在幾十年之後叫做強迫症。但是卻知道米亞到現在還沒回家時一件很不正常的事情。

  這太不米亞了!

  諾伊爾拿起床頭的懷表看了一眼,已經凌晨兩點多了。

  他默默的下了床開始穿衣服。

  安娜見他這樣,也跟著一起下了床穿衣服,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然而還沒有等到兩個人把衣服穿好,就聽到了窗戶那邊有聲音。

  夫妻兩個瞬間緊張了起來,諾伊爾迅速的衝到牆邊拿起了掛在牆上的槍,對准了窗戶,就准備有人圖謀不軌就給對方一槍。但是窗邊出現的臉讓他大吃一驚,「米亞?」

  安娜趕緊衝到了窗戶旁邊,打開窗戶,去拽米亞。

  「別,媽媽,去找一條繩子,快點兒,別讓其他人知道!」米亞扒著窗戶對安娜說。

  安娜心頭一凜,知道是出了事情,沒有多說,立刻輕手輕腳的打開了房門,悄無聲息的從雜物間取來了一條繩子用來綁住病發時候的諾伊爾的。

  「我帶回來了一點兒東西。」米亞拿著繩子的一端跟夫妻兩個說,然後重新跳了下去,把繩子系好,拉了拉,示意安娜跟諾伊爾把東西拉上去。

  「!」什麼東西這麼沉?

  諾伊爾缺了一條腿,拉著繩子的重心有點兒不穩,安娜趕緊幫忙,一起把那些東西給拉了上來。

  米亞看了看周圍,見沒有人注意,也跟著爬了上去。

  這時候安娜跟諾伊爾才注意到了女兒一身的狼狽。

  平時總是梳的整整齊齊的頭發現在凌亂不堪不說,臉上跟手上還占滿了泥土,就連身上的外套也不見了哦,是綁在了他們拉上來的箱子上面。看樣子是用衣服做把手,把這兩個箱子給背了回來?

  「發生了什麼事?」安娜把窗戶關好,甚至還謹慎的拉好了窗簾之後問。

  她還去檢查了一下米亞的身體,來確定她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身上沒有傷痕,但是手卻紅通通的……

  「先別管那個,我們把這些東西處理好再說。」米亞表情尷尬,伸手去解箱子上的衣服。

  安娜跟諾伊爾表情狐疑,互相對視了一眼,決定等會兒再詢問女兒,先看看箱子裡面是什麼東西再說。

  「上帝啊!」安娜看到打開的箱子,捂住了自己的嘴。

  諾伊爾沒叫上帝,他只是長大了嘴巴,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切。

  這個陳舊的行李箱裡面裝著的全都是美元,滿滿當當,塞的一點兒空隙都沒有!

  而他一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錢!

  沉默的氣氛在房間中蔓延,很長時間都沒有人說話,直到米亞打開了另外一只箱子只有行李箱的八分之一大的小箱子,露出了一堆即使是在夜晚中也閃閃發光的珠寶。

  「!」安娜重重的吸了一口氣,捂住胸口跌坐在了床上,完全失去了語言的能力。

  諾伊爾後退兩步,坐到了椅子上,沒有讓缺失一條腿成為自己身體失衡的理由。但他現在也是呼吸急促,頭腦發暈,感覺整個人的狀態像是被人強行灌下去了一桶酒,暈頭轉向的完全找不到任何頭緒。

  「到底發生了什麼?」安娜抖著聲音問。

  「我撿到了一些東西而已。」米亞表情高深莫測。

  諾伊爾默默的伸出手揪住了她的辮子,「把詳細經過說明白!」

  本來米亞四點鐘就應該到家了,但是現在都幾點了?她消失了快要十二個小時!

  這十二個小時裡面她做了些什麼,遇到了什麼危險一字不提,他怎麼能放心?

  「輕點兒,輕點兒啊……」米亞一手握住了辮子跟諾伊爾爭奪頭發的掌控權,「不得不」交代了一下今天的去向,「我今天本來是跟一個朋友去看房子的」

  她話沒說完就被安娜給截住了,「看房子?」看什麼房子?他們現在這裡住的好好的,有什麼房子可看的?而且一個朋友?

  安娜敏銳的眯起了眼睛,「什麼樣的朋友?」

  諾伊爾看了妻子一眼,給她的敏銳在心底默默的點了個贊,對,什麼樣的朋友?

  「……我的結婚對像的朋友。」米亞一臉不情不願的把漢斯給拖出來擋槍,是未婚夫先生出力的時候了!

  「結婚對像?」諾伊爾跟安娜不約而同的喊了出來,這什麼鬼啊?怎麼就進展到了結婚對像了?

  「嗯,就是我男朋友,他前幾天求婚了……」米亞的聲音在安娜跟諾伊爾的瞪視之下越來越小,心中對漢斯感到一陣抱歉。

  誰叫這位未婚夫先生的名頭能夠解決絕大多數的麻煩呢?比她之前的計劃省時省力多了。

  「這麼重要的事情你為什麼不早說?」諾伊爾眉頭緊皺,都要結婚了,他們竟然沒有見過那個男人!

  「才剛剛兩天。」米亞弱弱的說。

  見諾伊爾還想要說些什麼,安娜拉住了他,始終沒有放過重點,「求婚兩天就去看房子?」

  這什麼速度?是不是有點兒太快了?他們甚至都不知道米亞的男朋友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也不是,他最近這幾天學校於演習活動,沒辦法跟我一起去,就拜托了朋友帶我去看一些合適的居所。」米亞干咳一聲說,把所有事情都甩到了柏林軍事學院身上?

  「然後呢?這些東西又是怎麼回事?」諾伊爾眼神下移,示意米亞把地上的錢跟珠寶解釋清楚。

  「我在參觀花園的時候聞到了血腥氣,離開之後又繞了回去。」米亞話說到一半,安娜跟諾伊爾躁動了一下,想要做點兒什麼,最終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手,先等她說完再處理這個膽大包天的孩子!

  「我本來也不想的,但是那棟房子我很滿意。可是有漢斯的朋友陪著我我又不能光明正大的去探聽這種事情,就跟他先離開了之後再回去看。」米亞看著安娜跟諾伊爾嚴肅的表情,十分認真的說,「我是白天去的,而且身上帶了巴澤爾給我的槍!」

  老格雷茲巴赫是一個十分有危機意識的人,在德國生活了大半輩子的他很清楚這個國家現在不對勁兒。所以通過關系給家人弄到了不少的防身武器只要有錢,這些東西有的是。他們家不至於有錢到富豪的地步,但是搞兩把槍還是可以做到的。尤其是米亞,聽諾伊爾說了她現在的工作性質之後,這位老先生就給他可愛的孫女搞來了一把做工十分精致的女士手槍給她用來防身。

  在這一點上,諾伊爾跟安娜也說不出來什麼了,白天,又帶了槍。而且既然有花園就說明那裡的環境應該不錯,周圍住著的鄰居不會對槍聲視而不見。可以說他們的女兒什麼都想到了,但這不是想不想到的問題,而是她就不應該這麼做!

  見到兩個人的表情變來變去,米亞趕緊接上了後續,「我回到那裡之後才發現有兩個人死在了花園的角落裡面,應該是互相殘殺而死的。」她一邊說還一邊掏出來了兩本小冊子放到了桌子上,「這是我從他們身上找到的東西,剩下的能夠證明他們身份的東西都被我給燒掉了,屍體也被我埋了起來。」

  諾伊爾跟安娜看向了桌子上的兩本小冊子,前者伸手打開,皺起了眉頭,俄語?

  安娜拿起另外一本,翻看了起來,「托洛茨基?」

  她把諾伊爾的那本也拿過來,看了一會兒,確定了這兩本冊子同屬於一個陣營。

  想到之前聽說的蘇聯發生的事情跟最近報紙上報道的有關托洛茨基的新聞,安娜立刻明白了眼前的這些東西是什麼。

  「上帝啊!」她忍不住捂住了額頭,他們怎麼會卷入到這種事情裡面去?

  諾伊爾聽到安娜的話,也明白了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麼,兩個同樣的托派成員為什麼會自相殘殺已經很清楚了。作為運送這筆資金的人士,這兩個人應該是起了內訌。

  但不管是其中一個為了阻止另外一個私吞掉這筆錢,還是兩個人都想要這筆錢試圖干掉的對方,事實已經無法改變。他們死了,還死在了一個無人知曉的角落。而他們為之爭奪的東西現在到了格雷茲巴赫家的手中。

  「你確定把他們都埋好了嗎?」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諾伊爾問。

  「我確定。」米亞點點頭,「我把他們埋在了那片住宅區後面的樹林裡,就是為了把他們給埋起來我才回來這麼晚!兩米的坑,累死我了!」

  諾伊爾跟安娜已經完全被米亞遇到死屍跟撿回來的錢的事情給打懵掉了,竟然沒有想到要去那個米亞之前埋屍的地方看一看,好確定這件事情沒有出現任何紕漏。

  不過就算是兩個人想要去,米亞也會找到足夠的理由讓他們打消這個主意,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啟發安娜怎麼給這些錢按上一個合理的名頭,另外就是他們需要開始考慮離開德國的事情了。

  米亞看著發呆的兩個夫妻,有點兒發愁,你們倒是說話啊,你們說話我才能繼續往下接著說啊!

  無奈之下,她只能率先開口,「我想我們最好考慮一下離開德國,去一個環境比較安全的地方使用這筆錢。」這些東西在德國是不能見光的!

  諾伊爾跟安娜猛然回過了神,米亞的話提醒了他們,這筆錢根本就沒有辦法在德國使用。

  他們家過了快要十年的貧困日子,現在靠著女兒才過上了好日子,要是有錢的話早去干什麼了?在德國,這筆錢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催命符,不但不能用,還要隱藏起來!

  可是守著這麼一筆錢不能用誰願意啊?

  天天看著這麼多的錢放在那裡生灰心都不會痛的嗎?

  那米亞提議的離開德國去別的地方使用這筆錢就是一個很好的方法了。到了國外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過去,也不會知道這些錢是從哪裡來的。而且現在國內的情況也確實是令人擔憂,政府越來越可怕了,到處都是抓人的警察,報紙上已經報道了好幾起猶太人被以間諜的名義給抓捕的消息了。

  還有政府對德共的清洗。

  作為一個經歷過沙皇俄國跟蘇聯兩個時代的女人,安娜可是太清楚這個國家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了。都能跟侵略自己國家的國家親密合作。難道還指望他們有什麼節操跟底線嗎?

  國家跟國家之間,永遠都只有利益的存在,這點她很早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那她這個身上有猶太血統的蘇聯人在德國的位置就很尷尬了……

  這個時候米亞之前做的那些布局就起到作用了,看了兩年多時間的各種社會上面糟心的情況跟政治……局勢,安娜已經不知不覺之間被潛移默化了。她堅定的相信魏瑪政府正狂奔在一條不可救藥的路上特指排除異己,開始擔心起來了家庭的安全。

  諾伊爾也是這麼想的。

  他自己倒是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作為一個純正的日耳曼人,他們家祖上幾輩都是可查的。但是老婆孩子還有家裡面的第三代可不一定能夠經得起查!

  看到了各種糟心的報道跟雜志,就會變得陰謀論起來,諾伊爾當然也不例外。更何況還有五月份的大清洗事件打底,真的是讓他徹底對未來沒有了信心。

  而米亞還在喋喋不休的給他們舉例子離開德國的好處,「……到時候我們不但能夠過上好的生活,媽媽不用去給人當女佣;爸爸也不用每天躲在家裡面不出門;耶施科他們也能得到更好的教育;還有妮娜,我們甚至能夠給她請一個女僕每天負責照顧她,帶著她出門去曬太陽而不是每天只能在窗邊短暫的跟陽光接觸一會兒……」

  「妮娜!」安娜聽米亞的話本來就聽的很動搖,妮娜的名字冒出來之後,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抓住了諾伊爾的手,「親愛的,我們去到國外之後完全可以把這些東西的來歷放到妮娜的身上!」

  上帝啊,她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件事?

  妮娜不管怎麼說也是一個俄羅斯貴族的後代,她們可以借用這個名頭來給這些財富找到一個合理的來路啊!德國這邊有人知道他們的底細,也清楚妮娜的情況。但是到了外國誰還會知道這些事情?

  哦,對了,他們必須走的遠一點兒,最好離開歐洲這個總是互通有無的大圈子,這樣才能更好的隱瞞真相……

  諾伊爾的手被安娜抓的生疼,但是他完全沒有在意這一點,因為這真的是一個絕妙的主意。

  一個俄羅斯貴族的後代,終於找到了祖先留下的財富,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嗎?

  唯一的缺點就是這個方法不能在德國使用,知道他們過往事情的人太多了。

  米亞沒再說話了,悄悄的離開了諾伊爾跟安娜的房間,去洗干淨了自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睡下了。

  誰懂啊?為了制造逼真的景像,她是真的握著鐵鍬挖了個兩米的大土坑,到現在手還火辣辣的疼呢!

  她這邊補了個覺,諾伊爾跟安娜卻一晚上沒睡,一直都在商討著後續的重重事情應該怎麼做,根本就沒辦法安心睡眠誰對著這麼一大箱子的美元能夠安心入睡啊?更不用說還有那盒價值連城的珠寶了,真是光是看看就覺得心髒病快要犯了,恨不得買個保險箱罩上去才能放心!

  出了這種事兒,理所當然的第二天早上兩個人都起來晚了。

  好在今天是安娜輪休,用不著她上班,不然還真是一件令人煩惱的事情。

  不過即便如此,她跟諾伊爾頂著黑眼圈兒的事情還是讓家庭成員們有點兒擔心,「你們沒事吧?」海倫娜看著父母青黑色的眼底,在考慮是什麼事情能夠讓他們這麼失眠?

  米亞?不不不,她看了一眼坐在桌子旁邊吃早餐店米亞否定了這個猜測,米亞可能是昨天他們睡下之後就回來了,不是因為她。

  那能因為什麼?海倫娜把眼神投向了楊科跟艾瑪,難道是因為這兩個孩子?

  漢娜結婚之後就去度了蜜月,並且正如她跟丈夫所願,在蜜月期間懷上了一個寶寶再過幾個月這個孩子就要誕生了。而之前考慮到兩個人新婚,楊科跟艾瑪都沒有搬過去跟漢娜一起住,只是定時的去探望她。

  這對於兩個來上學的孩子來說是很正常的事情,學校跟阿申巴赫家的距離可比跟格雷茲巴赫家距離遠多了,而且他們很快就要畢業了,轉學很麻煩的同時,還要重新適應新的學校生活跟社交。

  所以最終兩個孩子還是留在了格雷茲巴赫家。不過那位阿申巴赫先生倒是很大方,給兩個孩子送了很多的禮物,其中包括並且不限於鋼琴等樂器之類的東西。

  等再過兩個月,漢娜就會生產了,楊科跟艾瑪也畢業了,那時候他們是不是就要去跟他們的母親一起生活了?

  海倫娜東想西想,腦子裡面亂糟糟的,完全沒有注意到安娜跟諾伊爾在匆匆吃了幾口面包之後就拉著巴澤爾這個家裡面的長輩一起關上門商量起來了事情。

  米亞對這種情況完全沒有在意,反正她已經做了該做的事情,社會形勢會推著諾伊爾他們往前走的,不必用力過猛。

  她現在要做的事情是去跟男朋友先生約會,並且定下婚禮的時間跟地點,確保這場秘密婚禮不會被人破壞。

  至於諾伊爾跟安娜,等他們跟巴澤爾商量好了之後正好可以去參加婚禮,多好?

  自覺完成了一件大事的米亞輕快的套上了外套,戴上帽子,拎著自己的小包離開了家,留下了諾伊爾跟安娜夫妻兩個跟巴澤爾這個老祖父在家裡面冥思苦想之後的計劃。

  「米亞!」早就等在街角的漢斯看到米亞,從車窗裡伸出頭衝著她喊了一聲,年輕的姑娘立刻跑了過去,鑽進了車裡。

  「你跟他們說的怎麼樣了?」漢斯一邊開車一邊問米亞。

  她說要去跟家裡人說明一下現在的情況。然後把他介紹給家裡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正式見面?

  「諾伊爾跟安娜有點兒吃驚,還在接受當中,但我想這周肯定會有結果的。」米亞啾了漢斯一下,笑嘻嘻的說,「我們現在可以選結婚的地點了。」

  「德國的還是美國的?」聽到米亞時候進展順利,漢斯的心情愉悅了起來,都不自覺的說起了心裡話。

  「嗯?」米亞愣了一下,婚禮不是有一個就行了嗎?怎麼還分德國跟美國的?


第1343章

  「我們在德國的婚禮不能曝光,但是去了美國之後,我們可以重新舉行一場盛大的婚禮。」漢斯認真的對米亞說。

  憑什麼啊?他們明明就是正牌的男女朋友,結果結個婚都要偷偷摸摸的,這公平嗎?

  他一定要讓每一個人都知道他們兩個是夫妻!

  米亞:「……」

  不是很能夠理解漢斯的這種執念,婚禮什麼的很重要嗎?

  「當然重要!」漢斯嚴肅臉,「你忘記了之前的戰爭美國政府對生活在美國的德國人做了什麼嗎?」

  因為要去美國生活,他最近這段時間都在查閱相關的資料。而鑒於他的身份是柏林軍事學院的學生,能夠查閱到的資料遠不是普通人能比的,當然也就對曾經的那段歷史有著足夠的了解。

  早在十七世紀荷蘭移民的時候,德國人就混雜在漂洋過海的荷蘭人中一同前往美國,這些德國人大部分都集中在美國的五大湖區域。在最初地廣人稀又勞動力極度缺乏的時代,因為國內資源匱乏而來到美國人的德國人在在這片土地上建立了眾多的農場,為美國的建設出了大力氣他們甚至建立了一座城市紐堡!

  而英國跟荷蘭之間的戰鬥後者失敗之後,為了盡快的開墾這片土地,英國人甚至還搞出來了墊付船費的方式來吸引德國人前來,讓美國境內的德國人數量迎來了一個爆發式的增長,也誕生了大批的農場主。

  之後的第二個移民潮的開端是十八世紀中期,美國人向著西部推進的程度讓已經站穩了腳步的德國人繼續向西拓展的的同時,歐洲爆發的革命也讓大批渴望安定生活跟土地財富的德國人衝向了美國,甚至一度出現了整個村莊一起遷徙的現像。

  兩百年的移民歷史讓美國境內的德國人數量暴增,成為了僅次於英國裔的族群,而在德裔聚集的地方,比如說賓夕法尼亞跟威斯康星這種州,德語甚至跟英語一樣成為了官方語言,並且盛行來自於德國的文化跟宗教信仰,擁有只教授德語的基礎教育學校,儼然是國中之國。

  如果這麼繼續下去的話,說不定美國就會跟官方語言是法語跟英語加拿大一樣,成為一個擁有兩種官方語言的國家。但是這個過程中出現了意外,還沒有推翻美國憲法的時候,一戰爆發了。

  當然,這個時候一戰還不叫一戰,它被稱為大戰。

  這場戰爭爆發後美國參戰前,美國的德裔爆發了各種反對協約國的抗議游行跟宣傳捐贈等活動,試圖達到讓美國政府停止任何幫助協約國的行為,避免造成對德意志帝國的傷害。這些拒絕融入美國文化的人中甚至還出現了大量回到德國參軍的年輕人,更是有不少的富有的德國人為遠在歐洲的祖國捐款捐物。

  然後就出現了美國政府對德裔美國人的清洗。

  百分百美國主義,時任美國總統威爾遜喊出了這樣的口號。

  之後就是銀幕醜化德裔形像、政府查封德語報刊並煽動民眾監視德裔人群、逮捕態度強硬的德裔美國人、各種公共實施拒絕德裔進入、社會性打壓德裔等等敵對排擠的措施。

  這種高壓政策下,德裔美國人最終拋棄了德國文化跟自己的語言,徹底的跟德意志帝國割裂,融入到了美國社會當中。以至於到了美國對德宣戰的時候,德裔美國人除了相貌上的特征之外。不管是思想還是行為上已經跟本土美國人沒有什麼區別了。

  而現在,距離那場戰爭已經過去了十年的時間,德裔美國人本土化的更加嚴重了,這就意味著他們去了美國之後將會面對的是一群已經不再是純粹的德國人的同胞!

  「所以?」米亞聽著漢斯的解釋還是不能理解為什麼要有兩場婚禮,美國的那一場還要特別的盛大。

  「所以我們必須要融入到當地的生活當中,你總不能跑到南部去生活吧?」漢斯非常嚴肅的說。

  他查閱的資料顯示,德國移民到美國人的人大部分都集中在中西部跟北部地區,南部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地盤!這種情況下,他們當然是要去那些有德裔居住的地方定居即使這些人已經不是純粹的德國人了。但至少在德裔人群中生活要比在愛爾蘭人和意大利人的聚集地生活要好多了。

  「但我還是不明白舉辦兩場婚禮的必要性……」米亞有點兒茫然。

  漢斯給她上了一堂德國移民史課程,然後呢?這跟再舉行一場婚禮有什麼關聯嗎?難道婚禮這種東西還分德國式跟美國式?

  「親愛的,到了美國之後我們就不能用現在的姓氏了。」漢斯嘆了一口氣,「美國的德國裔在融入當地文化的同時也大幅度的弱化了自己身上的德國文化的標簽,比如說宗教跟教育,以及德語帶來的影響。我們必須要融入到當地的生活中,到時候你就不是德國的維茨蘭德夫人而是美國的維蘭德夫人了!」

  經歷了一場巨大的清洗活動之後,美國的德國裔人群簡直就是一百八十度的轉彎給自己來了個跟德意志剝離各種意義上面的。

  既然已經選擇了去另外一個地方重新開始,那就沒有必要繼續抱著過往不放了。自從做了這個決定之後,漢斯就有了心理准備,對這件事接受的很容易,並沒有什麼抗拒的想法。

  血脈源於意志而非外物,他是一個維茨蘭德的事實並不會因為把姓氏改成維蘭德而有任何改變。

  米亞:「……」

  她眼神詭異的看著漢斯,很想要說一句這些事情她都知道,她還知道二戰爆發後美國的最高軍隊將領都是德裔呢,甚至按照泛日耳曼人的理論,就連時任總統這個荷蘭人後代都會被算在日耳曼人的範圍內!

  一戰前德裔美國人修建的那些集中營全都被美國政府用來關押在美生活的日裔美國人了,真正被逮捕的德國人甚至只有日裔美國人的十二分之一,還是沒有入籍的跟糸內米卒狂熱分子。而前者裡面,可是有超過三分之二都是已經在美國生活的二代移民跟三代移民!

  所以她才敢往美國跑啊,要不然跑去一個注定要被關起來的地方是有多自虐?

  可是這些統統都跟婚禮無關好嗎?

  介紹的時候直接上維蘭德夫人不就行了?干嘛還要耗時耗力的折騰一場婚禮啊?

  可是看著漢斯這麼堅持的樣子,她也不想要說什麼了總覺得不管是說什麼都會被扯到婚禮上面。

  她默默的吞下了反駁跟疑問,安撫了一下有越來越嚴肅趨向的漢斯,「到時候看我們置產的地方有什麼合適的舉行婚禮的地方再說吧,沒實地考察過我沒辦法做決定。」

  唉,這家伙為什麼對婚禮這麼執著啊?

  「你說的對,沒實地考察過確實沒辦法做出決定。」漢斯覺得米亞說的很有道理,沒經過實地考察怎麼能夠確定合適的地點呢?

  他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你之前打算去哪裡定居?」

  有種奇怪的感覺,可是這種奇怪的感覺到底是什麼地方來的呢?漢斯有點兒困惑。

  「還沒決定,一直在努力賺船票錢。」米亞怎麼可能跟他說自己已經選好了將來定居的地方?這不是給自己挖坑嗎?

  她已經把自己埋的夠深的了,實在是不需要再挖個連環坑,這也太不人道了!

  「那周末的時候我們一起看一些資料吧,我拜托朋友幫忙,從美國弄來了一些有關當地適宜居住地區的資料,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起看。」漢斯拋開了突然之間出現在腦子裡面的念頭,興致勃勃的對米亞說。

  他在處理手上的產業的時候也沒有忘記尋找將來的置產目標要不然到了美國之後難道要坐吃山空嗎?

  必須投資一些產業,才能讓手裡面的錢繼續生錢!

  考慮到他是個軍事學院的學生,在經濟跟置產這方面並不擅長,漢斯認為最好的投資方式是土地。照顧土地跟管理土地這種事情他可是再了解不過了。十二歲之前,他都跟在祖父的身邊生活在鄉下,在這一點上面,就算是他的兄長都不如他。

  不過具體投資什麼樣的土地,還需要好好的考慮一下,別到時候一頭栽進坑裡面。

  「好啊。」米亞眨眨眼,微笑著說。

  其實結婚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可以自己單獨生活了。而且還能進行一些私底下的操作,不用擔心被諾伊爾跟安娜他們發現破綻。

  兩個人達成了一致,立刻啟程前往了裁縫店去取定好的婚紗。

  就算是秘密結婚,也要有婚紗的,不然還叫什麼結婚啊?漢斯在這一點上面很堅持,絕對不肯妥協他聽說法國有個設計師很出名,等到了美國安定下來之後就請對方來給米亞重新設計一款婚紗!

  呃,也不知道他到底為什麼對婚禮這麼執著?

  但不管怎麼樣,該買的東西都買齊了,只剩下一個對婚禮舉行地點的選擇。

  「這裡怎麼樣?不在你家的附近,也不在我家的附近,沒有人會知道我們結婚了。到時候去了美國,就可以在當地最大的教堂辦一場婚禮,請周圍的所有鄰居們一起觀禮。」米亞指著漢斯給出來的名單上面的一個魯爾區的教堂說。

  工業區的教堂,維茨蘭德家的成員是絕對不會跑到這裡來的!

  漢斯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反正只要是能夠結婚,他大概就都會覺得是好主意。不過這裡很安全倒是一個事實,不管是他的祖父還是父親跟哥哥或者是他父親的第二任妻子都不會來這裡。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接下來,我們去看看你的捧花。」把婚紗跟禮服放到了車子裡面,又決定好了教堂的位置,漢斯突然笑了起來,輕聲對米亞說。

  「捧花?」那不是在花店裡面就能買到的東西嗎?

  「去我母親留給我的產業,一片花田。我想她在天堂會很高興看到我結婚的時候用的是她留給我的土地上面生長的鮮花的。」漢斯握著米亞的手,微微有些惆悵的說。

  再過不久,他就要離開這片土地了,也許有生之年都不會再踏上德國的領土。帶走一瓶母親留給自己的土地上的土,跟一捧結婚的時候米亞拿著的捧花制作而成的干花是他僅有能做的事情了。

  米亞看著他有些悲傷的表情沒說話,只是用力的回握了回去。

  跟柔軟溫柔的外表不同,漢斯的性格其實很堅定。

  他做起事情的時候從來都不會拖泥帶水。一旦決定了就會堅定不移的一直執行下去。可是再怎麼性格堅定的人也會有軟弱的點。只不過有的人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弱點,好好吧它保護了起來,不被人所窺破;也有的人會在自己親近的人面前毫不避諱的展現弱點。因為他們信任那個為之展現弱點的人。

  漢斯開著車載著米亞,來到了柏林邊緣的那片花田。

  「是不是很美?」他伸出手去感受著初夏的微風,轉頭問米亞。

  「非常美。」米亞手遮在眉毛上,看著一望無際的雛菊花田輕聲說。

  初夏的微風吹過成片的雛菊,帶起了一陣波浪,在夕陽的映照下變色的雛菊花瓣伴隨著輕輕的簌簌聲,溫柔美好的讓人想要流淚。

  「你知道嗎,我有一條秘密的頭紗。」靜靜的跟漢斯站在花田邊上,米亞突然開口說。

  「什麼?」漢斯轉頭,頭紗?

  「是一條繡著小雛菊的頭紗,很美很美,也很適合我的捧花。」她看著漢斯,眉眼彎彎的笑了起來。

  那是一個老朋友送給她的禮物,一直被她珍視的收藏著,現在她覺得是時候讓它派上用場了。

  於是漢斯就在婚禮的當天見到了披著一條長長的雛菊頭紗的新娘。

  正如米亞所說,這確實是一條很美麗的頭紗。

  銀色的絲線刺繡而成的花瓣綴在輕薄的頭紗上面,美麗而又夢幻。如果仔細看的話,會在其中看到一點點的金色花蕾,不顯眼,甚至在新娘那頭漂亮的金發映襯下不注意都找不到。但是正是這若有若無的金色,給這條頭紗披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仿佛是被施了魔法的神奇道具,讓人心醉。

  然而所有的美麗跟夢幻都無法奪走新娘的光彩,漢斯覺得自己的心跳有越來越快的趨勢,不得不緊緊壓住了胸口,防止他因為心跳過速而摔倒。

  「……臭小子。」坐在教堂椅子上的諾伊爾咕噥了一聲,得到了安娜的一個白眼兒。

  真不知道這家伙對米亞的男朋友的敵意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明明之前海倫娜結婚的時候也沒這樣啊。困惑的安娜根本就不知道諾伊爾在過去的一年多時間裡面經受了所謂的貴族們多大的摧殘,到現在心底還對這個群體有著嚴重的陰影呢,沒暴躁的反對女兒的結婚對像已經是理智加持過了!

  不過米亞也結婚了啊……安娜看著跟漢斯交換戒指的女兒,有點兒恍惚,海倫娜的婚禮似乎就在昨天,可是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還有羅塞爾,他親吻漢娜的笑容還在眼前,但卻離開十年了。而托馬斯甚至都沒有機會去跟心愛的姑娘求婚就消失在了戰場上……

  諾伊爾目視前方,手卻悄悄的伸到了安娜的手邊握住了她的手。

  安娜回握住他的手,輕輕擦去眼角的淚痕。不管怎麼樣,他們總算是熬出了頭,有了希望。這就足夠了,太貪心的話,上帝都不會原諒他們的。

  「有點兒可惜,他們都沒辦法去度蜜月。」擺脫了悲傷的情緒後,安娜有點兒不滿意對於女兒秘密結婚的。

  明明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可是卻總是讓人有點兒遺憾。

  「我覺得沒什麼可遺憾的。」米亞倒是不這麼認為,「我們可以把去美國作為一場漫長的蜜月,幾十年的那種。」她衝著漢斯眨眨眼,笑嘻嘻的說。

  有什麼可遺憾的?

  蜜月這種東西也只不過是約定俗成的一種形式而已,只要她願意,就算是在柏林也是可以度蜜月的!

  「你說的對!」漢斯被她逗笑了,貼住了米亞的額頭,「我們可以把去美國之後的所有事情都當做是蜜月期間的冒險!」

  還有什麼是比一場長達數十年的蜜月更令人愉快的事情嗎?

  至少對於漢斯來說,拿到了維茨蘭德夫人留給他的產業的所有權也比不上這件事了。

  婚禮之後,全程參與了這件事的律師很快就在強大的金錢攻勢下快速的幫助漢斯完成了產業的回收工作,並確保這件事不會被泄露到他的父親的耳朵裡面。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要瞞著維茨蘭德先生。但是作為你母親的朋友,我保證你父親不會從我這裡得到任何有關你的消息。」林德哈特收好了文件,把它們鎖進了保險箱裡對漢斯說。

  雖然說律師是一種沒有什麼節操的生物,但是在特定的時候,他還是可以把已經吃掉了的節操吐出來一點兒的。比如說一位已經過世了很久的老朋友的兒子,就值得他死去的節操短暫的復活一會兒。

  是的,就是一會兒,這孩子只是要求他在明年的五月一日之前對這件事保守秘密而已,完全不算是什麼困難的任務。特別是考慮到他甚至都不是維茨蘭德家族的專用律師的立場,這就更不是難事了。

  這時候這位律師先生只是以為這位小維茨蘭德先生是因為擔心妻子的身份不能讓他的父親滿意,准備等到新娘懷孕甚至是生下了孩子之後再把這件事告訴他的父親,讓這位精明冷酷的先生不得不同意兩個人之間的婚事失去了漢斯這枚棋子,維茨蘭德先生的商業版圖計劃要削弱了不少呢。

  他完全沒有想到的是漢斯根本就是徹頭徹尾的沒有打算跟他的父親說自己結婚的事情,到明年五月一日之前保密也只不過是因為這個日期之前他就已經離開了德國。到那個時候,就算是他親愛的父親大人知道了他不但跟一個普通的姑娘結了婚,還把自己手上所有的產業都拋售掉了也沒有辦法對他們做任何事了,因為那時候的他已經身在美國了。

  難道他親愛的父親大人還能跑到美國去把他給追回來嗎?

  現在放在眼前的事情是盡快找到買家,把這些產業給出手。

  越早的賣掉它們,他就能越早的離開,危險性也就越小!

  漢斯鬥志滿滿的開始了尋找買家的路程,有點兒可惜因為要保密的關系,米亞不能跟他住在一起,更加努力的找買主了。

  越早離開德國他就能越早跟老婆名正言順的住在一起啊

  米亞看著他這鬥志滿滿的樣子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跟親爹作對是一件這麼快樂的事情嗎?

  「你可以把這當成是我遲來的叛逆期。」正在翻著一本地產冊子的漢斯抬起頭來聳了聳肩說,胡亂找了個形容詞來形容給自己的行為,完全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從小到大,他一直都活在父親的掌控之下,生活中全都是順從而沒有反抗,平淡,並且沒有什麼對未來的期許。

  跟米亞戀愛是他第一次反抗父親,決定跟米亞一起離開是第二次,結婚拿到產業售賣掉是第三次,從第一到第三,他有了未來的計劃跟對以後美好的日子的期許,整個人生都變得不一樣了起來。

  他願意稱之為自己改變人生的三部曲!

  「那你這叛逆期來的真是有點兒晚。」米亞扯了扯嘴角,對漢斯的胡亂形容十分無語。

  還遲來的叛逆期呢,都多大了還叛逆期?你還記得你馬上就要從軍事學院畢業,進入到到軍隊中了嗎?

  但是想到之前她打聽到的約爾特維茨蘭德先生的那些信息,她就覺得有這樣的父親好像叛逆一點兒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要人活著,什麼時候叛逆都不晚。」漢斯把一本冊子放到了米亞面前,「看看這個,你覺得這裡怎麼樣?」

  他們正在挑選去美國之後的落腳點,漢斯本人傾向於像祖父一樣,成為一個大地主這活兒他擅長,而且美國中西部農業發展的很不錯,去到了之後就有成熟的體系可以直接套用,會給他們省掉很多麻煩。

  「懷俄明?」米亞湊過去看了一眼他選中的地點,想都沒想直接否定,「這個不行。」

  萬一要是她過去的黑歷史被曝光了,會被打死的!


第1344章

  這倒霉地方簡直就是集中了各種醜陋習俗的大成之地,都到了二十一世紀還存在著童婚呢!什麼發現同性戀直接打死打殘都根本不犯法的!

  米亞對同性戀者的態度很直接也很簡單,你愛怎麼樣怎麼樣,只要不傷害別人誰管你到底愛男人還是愛女人?

  但是在懷俄明,同性戀直接跟異端畫上了等號,還是那種中世紀的異端,只有他們想不到的處罰,沒有他們做不到的殘忍,人權這東西在懷俄明算個屁啊?只要跟同性戀沾上了邊兒,你就不再是一個人,而是可以隨便別人處罰的物品,弄死你了之後州級法院都不會判處凶手死刑的!

  在這樣一個地方生活,是嫌棄自己的命太長了嗎?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她也沒想著要一輩子都能隱藏自己做過的事情,真要是有一天曝光了她曾經的工作,光是想都知道結果是什麼。

  米亞還是挺惜命的,活過一場不容易,瞎折騰什麼?

  漢斯完全不知道這其中的內情,既然米亞不喜歡這裡,那就換一個地方唄,他們現在不就是在一堆的備選裡面做選擇?不過他還是有點兒好奇,「為什麼?這裡的氣候環境還不錯,而且有大片沒有開墾的土地,我們到時候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打造居住地。」

  根據他搜集到的資料,懷俄明的風景優美,是很適合居住的地方。

  「我最近在研究東方的一本經書。」米亞認真嚴肅臉。

  換來了漢斯的懵逼臉,「什麼?」

  東方的經書?這玩意兒跟他們的居住地點有什麼關系?

  「類似星座跟塔羅牌之類的推算方式。」米亞說的好像自己最近真的在研究一樣,准備回去就找出來一本《易經》拿給漢斯看,「我研究了一下裡面的內容,上面說我們兩個利水不利山!」

  「利水不利山?」漢斯念著這個奇怪的單詞組合方式,完全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就是說我們兩個最好住在水多的地方,遠離山多的地方。」米亞拿過那本冊子,翻了翻,「德國移民傳統聚集地五大湖區域就不錯,我們可以考慮在這裡置產。至於具體到底在哪裡置產,到時候去了再說也來得及。」

  漢斯被她說的有點兒迷糊,但還是理解了米亞的話,這就跟星座中的那些幸運物之類的東西差不多,住在水邊對他們有好處,住在山邊會給他們帶來噩運。

  他自己對這種東西是沒有什麼特殊感覺的,之前同學家的妹妹給他們用水晶球跟塔羅牌占蔔還說他應該遠離寒冷的地方呢,要不然容易被凍死!

  漢斯對此嗤之以鼻,是要有多冷才會被凍死?不穿衣服行走在拜仁的冬天嗎?

  但既然米亞覺得這種說法有道理,那定居在五大湖區域也無所謂。對他來說,美國所有的地方都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而五大湖地區的氣候溫度跟柏林還是有相似之處的,去到那裡之後也不至於重新適應的太辛苦。

  「那就五大湖區域,我先圈定幾個地區。到時候我們去了之後再具體看看應該在哪裡置產。」漢斯一錘定音。

  他看中的是懷俄明有大片沒有開墾的土地,買下來會更便宜,但五大湖區域也有自己的優點。這裡水草豐沛,而且制造業也很密集,在生活上確實是很方便。

  諾伊爾跟安娜還有巴澤爾也這麼認為。

  自從得到了那筆意外的財富之後,家裡面的幾個長輩就陷入了糾結當中。

  雖然已經決定了去國外生活,但是到底去哪裡也是一個問題,到底什麼地方適合他們生活真的是挺難確定的。

  目前最適合他們的選擇就是美洲,但南美亂的要死,而且大家族群不同,容易排外。那還是北美吧,至少這地方大家都是一種人,混進去了也看不出來什麼區別。尤其是美國,德國移民一堆,去那裡生活可以快速的融入到當地去,不用擔心文化的隔閡。

  可是具體地方也讓他們犯了愁。

  但米亞帶回來的資料很快就幫忙解決了這個問題。

  跟漢斯考慮到的土地問題不同,諾伊爾安娜跟巴澤爾他們考慮的更多的是融入的問題,那當然是選擇一個德國人最多的地方住過去,比如說美國最初的德裔移民的落腳點五大湖區域。

  「我已經老了,英語也說的不好,這裡最起碼能讓我生活的輕松一點兒。」巴澤爾很快就確定了目標。

  移民嘛,肯定是要往同胞們最多的地方去啊!

  不然呢?萬一要是跑去了意大利佬跟愛爾蘭佬聚集的地方出了事都沒有人能幫忙!

  巴澤爾對人生的認知很清晰,到了他這個年紀,已經經歷的太多,足夠他看清楚很多年輕人看不透的事情。如果這次不是因為米亞撿到的那些錢跟對魏瑪政府的擔憂的話,他也不想要在自己沒剩下幾年的生命中折騰自己,就在柏林好好的生活不好嗎?

  但是意外總是比計劃提前一步,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就走下去好了,「漢斯決定好了未來去哪裡定居了嗎?」他問米亞。

  如果有可能的話,他還是希望米亞能夠跟家裡面人住的近一點兒,這樣大家在異國他鄉也能互相照顧。

  「五大湖區域,具體情況到時候再看。」米亞回答。

  雖然她之前就已經確定好了要去哪裡定居。但是這種事情還是不要說了,不然根本沒辦法解釋身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德國人怎麼會那麼了解美國,特別還是這種具體到州縣小鎮的程度。

  「那就好。」旁聽的諾伊爾點點頭。

  他已經從米亞那裡知道了漢斯還需要把自己手上的產業都給處理掉才能離開德國的事情,考慮到那麼大的一片產業不可能迅速的找到買家,他們之前焦慮的心情倒是平靜了一點兒時間是治療情緒的最好良藥,在經過了最開始的瘋狂焦慮之後,現在格雷茲巴赫家的長輩們已經能夠稍微理智一點兒的看待即將離開德國的事情了。

  剩下的,就是在各種材料中篩選出來自己想要的。到時候去美國之後可以迅速的置產安定下來。

  這件事很快就被放到了一邊,距離他們離開德國怎麼也要幾個月的時間,沒必要整天想著不放。

  尤其是米亞自己,事情既然都已經解決了,那就繼續上課,總要把學業完成才行。

  順便的,去跟夏洛特約會她的朋友最近貌似很煩惱的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職業上面出現了問題?

  「非常糟糕的問題。」夏洛特狼吞虎咽的吃著盤子裡面的食物,為了調查案子,她今天一天都沒有怎麼好好吃東西,「還記得之前我跟你說過的那件事嗎?」

  「哪件?」米亞反問,夏洛特說過的事情可實在是太多了。

  「那件蘇聯人的事情,失蹤的卡達科夫,他似乎是在密謀著什麼,還有那個死掉的蘇聯人。昨天我去了火車站,才發現一件事,原來他開來的那列火車根本就不是劇毒農藥而是毒氣。可是你知道的,毒氣是被禁止運輸的,而且用途也是一個謎團。」夏洛特煩的要死,根本就沒辦法從一堆的破事兒裡面找出頭緒。

  「看起來情況好像不太樂觀。」米亞看著夏洛特比之前凹陷了一些的眼睛,覺得她最近可能消耗精力過度,這黑眼圈兒是越來越重了。

  「但是不用的擔心,我已經跟一個同事約好了晚上要去探查一個地方,那裡可能有關鍵線索。」夏洛特吞掉了嘴裡的香腸,抓起水杯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

  她就等著跟格裡安拉特一起去之前他們查到的那個地點了!

  想到自己有可能會因為協助一個真正的警察而成功進入到這個職業裡面,夏洛特的心情就激動了起來。

  「帶槍了嗎?」米亞看她興奮的樣子,提醒了她一句,別忘了帶上防身的工具。

  「放心!」夏洛特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表示那把手槍已經牢牢的綁在了她的身上,隨時都能抽出來給圖謀不軌的人一顆子弓單。

  米亞給她比了個大拇指,好樣的!

  不過……「你確定跟你約好了時間的人還能來嗎?」米亞看了一眼牆上掛著的時鐘,問夏洛特。

  這都超過了她之前說的離開的時間快要半個小時了吧?作為一個警察,這麼沒有時間觀念嗎?

  「……也許他有什麼事情耽誤了?」夏洛特有點兒猶豫,鑒於之前冒充警察探案被格裡安給撈出來的事情,她突然不是很確定對方是不是會按照約定來到這裡跟她去探訪那個印刷廠了。

  「那他耽誤的時間有點兒長。」米亞對那位警察先生的印像開始下滑,一個不守時的人是真的很令人討厭。

  夏洛特沒說話,只是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皺起了眉頭。

  「需要我陪你去嗎?」米亞有點兒擔心夏洛特,就算是她在怎麼想要當一個警察。可是獨身一個人去探訪陌生的地方依然是一件危險的事情。

  「不,米亞,我會搞定這件事的。」夏洛特搖搖頭,她不想要把朋友給牽扯進來。

  「好吧,那我陪你再等一會兒,如果再過半個小時他還不來的話,我就送你回家。」見夏洛特意志堅定,米亞也沒有堅持。但還是希望她能夠安全而不是出什麼事兒。」

  大概是夏洛特真的跟警察這個職業有緣,沒過多久,竟然真的有人來了。

  「耶尼克!」夏洛特眼睛一亮,衝著走進來的耶尼克揮了揮手,讓這位年輕的警探先生十分驚訝,「夏洛特?」

  米亞看了夏洛特一眼,這個走進來的男人讓她確定了夏洛特是在碰瓷,對方根本就不是她的那個所謂的約好了的搭檔。不過看到叫做耶尼克的男人看向夏洛特的眼神,她也就懶得去管這件事的真相了,顯然這位年輕的小哥應該是對夏洛特有點兒不明不白的心思的。

  「既然你等的人到了,那我就先走了。」她拎起了自己的小包,對夏洛特說。

  警察探案嘛,爭分奪秒,她懂!

  米亞本來以為夏洛特會憑借著這次的探案結果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完全沒有想到再次見到她的時候竟然是聽聞她的母親死亡。

  「……我沒有辦法,伊爾莎跟埃裡希要把她送到醫院去,這樣就能省掉八十馬克大喪葬費用……」夏洛特捂著臉,淚水從手指的縫隙滴落。

  她是來跟米亞借錢的。

  雖然有時不時的給雜志社供稿取得一些額外的收入。但是這些錢基本上都已經砸在了房租還有食物上面,夏洛特的手裡面是真的沒有什麼錢,根本就沒辦法支付利特夫人的喪葬費用。

  「我知道了。」米亞摟住夏洛特的肩膀,安慰著她。

  可憐的姑娘鼻子底下甚至還有不明顯的血跡,臉上也有青色的痕跡,顯然是之前跟人發生了衝突。而能夠跟她發生衝突的人,除了她的那個糟心的姐夫埃裡希之外,米亞也想不到別的人了。

  「把她安葬了之後你打算怎麼辦?」拉著夏洛特坐上了車,米亞問她。

  她一直都很討厭伊爾莎的丈夫,埃裡希就像是一條惡心的鼻涕蟲一樣的黏在利特家的人身上,吃著他們的肉,喝著他們的血,整天待在家裡面從來不去工作靠著利特家的女人養。

  「我不知道……」夏洛特的臉色茫然,她從來沒有想過一向都很堅強的媽媽竟然會無聲無息的死在床上,屍體還差點兒被送去醫院當實驗體。

  更令她傷心的是伊爾莎對這件事的冷漠態度,她甚至在媽媽還躺在床上的時候就想著賣掉她的遺產,她已經徹底的被埃裡希改變了!

  「那麼聽我的好嗎?」米亞握住了她的手,輕聲的說。

  她從來都不喜歡用最糟糕的思想去揣測一個跟自己並不是太熟悉的人,那是一種冒犯,她自己不喜歡別人這麼對她,也不會這麼對待別人。

  但是埃裡希不同,他看著夏洛特跟托尼的眼神不正常,之前利特夫人活著的時候對他還有震懾。但是現在她死了,繼續留在那裡的結果真的很難說會不會被他賣給他的那些靠著賭博聚集起來的朋友們畢竟這裡從來不缺少出賣自己女性家人的身體來賺取收入的男人,而埃裡希,跟這些靠著妻子跟女兒的肉……體賺錢的男人關系還不錯。

  這種情況下,夏洛特跟托尼繼續待在利特家是一件十分不明智的事情。尤其是托尼,她太小了,太輕易相信別人,這很危險。

  夏洛特沒說話,只是握住了米亞的手,點點頭。

  她已經心力交瘁,真的沒有辦法做出更多的決定了。

  利特家死寂一般的安靜,伊爾莎聽到門的響聲的時候抬起了頭,看到了跟在夏洛特後面走進來的米亞,愣了一下,衝著她點了點頭,就沒有再去理她了。

  她知道這是夏洛特的朋友,也見過她在格雷茲巴赫家還住在這附近的時候。後來他們家搬走了之後,她就沒有再見過這女孩兒了。

  坐在旁邊抽煙的埃裡希看了米亞一眼,發出一聲嗤笑。

  距離他打了夏洛特還不到半天,這小婊子就去搬了救兵來的事情讓他有點兒後悔以前沒有在夏洛特身上多榨取出來一點兒油水。這種被有錢人家包養起來的女人,花起錢來根本沒有節制,她會為了朋友付出足夠的代價!

  這個寄生蟲的男人當然不會知道格雷茲巴赫家到底是因為什麼賺到了錢搬離了這裡總不會是廢物諾伊爾突然之間賺了大錢,那就只能是這個穿著考究的女人去給那些有錢人當了情婦。

  有點兒可惜,要是他當初去接近這女孩兒的話,現在是不是就可以享受著她帶來的金錢了?

  埃裡希上下掃視著米亞,眼神惡心的像是占滿了穢物。

  「再看就挖掉你的眼睛。」米亞才不慣他的臭毛病,這人在她還住在這裡的時候就經常用令人不舒服的眼神打量她,那時候他還有所顧忌,現在簡直完全肆無忌憚了。

  「看吧,婊子一旦有了錢就趾高氣昂了。」埃裡希對米亞的話十分不滿,從椅子上站起來就要給她一點兒教訓。

  「滾開!」夏洛特爆發了,一把推開了他,等到他再想要衝著夏洛特揮拳頭的時候,一把冷冰冰的槍重重的砸在了他的頭上,「夏洛特讓你滾開。」米亞厭惡的說。

  她是真的很煩這種垃圾,有本事打女人,沒本事出去賺錢,之前夏洛特要是沒有投稿成功,是不是就要被這糟心的經濟條件給逼的去出賣身體換錢了?

  埃裡希看著米亞那雙冒著殺氣的眼睛,感到了一陣恐懼,沒敢再說話,連滾帶爬的離開了房間。

  伊爾莎愣愣的站在那裡,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托尼,去把你跟夏洛特的東西收拾好跟我走。」米亞指揮著一直安安靜靜的站在旁邊的托尼說。

  這地方已經沒有必要繼續待下去了,利特夫人死去之後,這裡不再是夏洛特跟托尼的家了,而是伊爾莎的家,埃裡希也成為了這裡的男主人。

  托尼看了一眼站在那裡不動的伊爾莎跟沉默的夏洛特,默默的去收拾東西了。

  只有幾件衣服跟鞋子,她跟夏洛特的東西連一個大包都裝不滿,很快就收拾好了。

  夏洛特接過了那個口袋,對伊爾莎開口,「待會兒會有人來拉走媽媽去火葬場。」說完就拉著托尼離開了這裡。

  「祝你好運。」米亞衝著伊爾莎點點頭,收好了槍,也離開了這裡。

  利特家,終究還是四分五裂了。

  「我們現在去哪裡?」托尼問。

  「……我可能沒辦法很快把錢還給你。」夏洛特沒有回答托尼的問題,而是有點兒遲疑的對米亞說。

  她已經跟米亞借了八十馬克用來作為媽媽的火葬費用,這比他們家幾個月的房租都多了,現在再加上一筆錢的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還清?

  「沒關系,你可以慢慢的還,我不著急用錢。」米亞對此並不在意,她只是幫朋友的忙,又不是做高利貸的,不至於催著人還錢。

  「住在閣樓行嗎?」米亞問夏洛特,「地方不是很大,只能放下一張床,房東提供早餐。」

  如果夏洛特家裡面出事的時間再早一點兒的話,她還真沒有辦法給她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居住。但是前幾天她跟諾伊爾出門買菜的時候雜貨店的老板娘才抱怨著說物價越來越高,打算把閣樓給租出去賺點兒錢補貼電費跟水費。

  至於大小什麼的,夏洛特跟托尼可以睡一張床,相對於廉價的租金來說,這其實算不了什麼。

  「只要能夠有個睡的地方我就很滿足了。」夏洛特疲憊的說,壓根就不在乎自己住在哪裡,還有什麼是比跟埃裡希住在同一個屋檐下還要糟糕的事情嗎?

  很快,三個姑娘就來到了那家雜貨店門口,「蘇珊!」米亞向裡面張望了一下,衝著一個胖乎乎的中年女人揮了揮手,「你的閣樓租出去了嗎?」

  「還沒有。」蘇珊看到米亞身後的兩個姑娘,眼睛一亮,「這是你給我帶來的房客嗎?」

  雖然很想要把閣樓給租出去賺錢,但是她家的閣樓其中一部分用來做了倉庫,剩下的地方就不大了。而且閣樓的光線也一般,樓下又是雜貨鋪,人來人往的並不安靜,在市場上不是很受青睞。

  「我們要看看才能做決定。」米亞聳聳肩說,拉著夏洛特示意托尼,一起爬到了閣樓上。

  這裡的情況要比蘇珊之前說的好一點兒。雖然不大,但是除了能夠放下一張床之外,窗邊還有一張桌子可以用來寫字工作,還有一個並不是很大的櫃子可以裝衣服跟雜物。對於兩個單身女性來說已經足夠了。

  最重要的是,這個幾乎跟一間臥室差不多大小的閣樓的房租低啊!

  盡量的減少開銷對夏洛特跟托尼來說才是最重要的,剩下的,在金錢面前都不值得一提。

  「給,蘇珊友情贊助的,慶祝你們入住。」米亞下去一會兒,就從樓下拿上來了兩瓶飲料本年度剛剛進入德國,銷量慘不忍睹的可口可樂。

  「謝謝,米亞。」夏洛特沒有說太多的話,但是她的眼神已經表達了足夠多的東西。

  當一個人身處在絕境的時候,就會發現有個可靠的朋友有多麼的重要。如果沒有米亞的話,她今天甚至連個住的地方都找不到。


第1345章

  事情到底是怎麼變成這樣的呢?夏洛特茫然,自從伊爾莎因為懷孕而不得不跟埃裡希結婚之後她就變了一個人,連續的生育跟家裡面只增加吃飯的人卻沒有增加勞動力讓生活本來還算是過得去的利特家的經濟情況越來越糟糕,最終變成了連送媽媽去火葬場的八十馬克都拿不出來的窘況。

  米亞看著她這個樣子沒有說什麼話去安慰她。

  夏洛特是個很堅強的姑娘,她只是需要一點點的時間來適應這突如其來的打擊。

  「篤篤篤」閣樓的門被敲響了。

  「應該是耶施科。」米亞站起來去開門,果然是他。

  「諾伊爾還讓我帶來了一些食物。」英俊的金發少年左手拎著一只大大的包裹走了進來,順手把另外一只手裡的紙袋放到了桌子上,衝著夏洛特跟托尼打了個招呼,「下午好,女士們。」

  「下午好。」托尼看了一眼還在發愣的夏洛特,衝著耶施科點點頭。

  她還記得耶施科搬走的時候並沒有比她高太多,可是現在他已經比夏洛特還要高了。

  「床單、被子、枕頭。」耶施科打開了那個大包,把裡面的東西都給拿了出來,「蘇珊真的應該給你們減點兒房租,她都不提供這些必需品!」

  金發少年吐槽著雜貨店的老板娘,剛剛米亞給他打電話說讓他帶寢具過來的時候他都驚呆了,這種只提供一個房間的住所竟然不提供寢具,這錢是要有多好賺?

  「你以為這是那些有著華麗壁紙跟精致家具的出租屋嗎?」米亞翻了個白眼兒,「每周兩馬克的房租,想什麼好事呢!」

  想要那種帶陽台跟沙發衣櫃和柔軟的大床又有明亮大窗戶還提供床品負責衛生的房間一周至少需要六馬克的租金,這還是友情期價格。兩馬克的房租還提供兩個人的早餐,不錯了。

  代價就是蘇珊什麼都不管,包括床品還有各種衛生用品,也不會幫忙打掃衛生,提供的早餐也只是最普通的面包而不是熱食。

  但是對於夏洛特跟托尼這樣的單身沒有依靠的女性來說,這裡已經夠用了,總比繼續待在之前的地方給人當血包好多了。養托尼一個總比養全家要強,而且托尼是個勤快的姑娘,她會去打零工賺錢貼補家用,她們兩個的生活會越來越好的至少在結婚之前是這樣。

  耶施科撓了撓頭,「好吧,我被過往的工作經驗給迷惑了,兩馬克確實不能要求更高了。」

  他之前去打零工搬垃圾的那些單獨出租房間的公寓確實是都是一些環境優良設施齊全的。要不然也雇不起人來搬垃圾,都自己搞定了。

  而這個閣樓只需要兩馬克的租金,總不能要求六馬克的服務標准,四馬克也不行!

  「我們先走了,你們好好休息。」既然耶施科把東西都送過來了,米亞也就不繼續留在這裡了,她想夏洛特應該是需要一點自己的空間,而不是有外人在這裡。

  「到底出了什麼事?」離開蘇珊家的雜貨鋪之後,耶施科問米亞。

  她在電話裡面說的語焉不詳,只說夏洛特跟托尼出來住了,需要床品,再讓他帶點兒吃的東西過來,根本就不知道利特家發生了什麼事。而到了之後,看到夏洛特那鼻青臉腫的樣子,也不好意思問了。

  「利特夫人過世了……」米亞簡單的說了一下夏洛特身上發生的事情,簡直讓耶施科目瞪口呆。

  「又是那個垃圾!」他忍不住脫口而出。

  從小生活在底層,耶施科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啊?但即便如此,埃裡希依然是他見過的人中最無恥的那一類。

  不能賺錢養家糊口就算了,還打賺錢養家的女人,這惡心的水平就算是在耶施科見過的惡棍裡面也是少見的。特別是他還曾經向他們這些男孩兒們暗示過可以讓托尼為他們做一些事情,只要一點點的代價,這都已經不僅僅是惡心,還是惡毒了!

  反正懂事開始就知道幫助巴澤爾做零活的耶施科是很反感這個寄生蟲一樣的男人。但是他竟然在利特夫人過世之後干出來了這種事依然讓他很吃驚。屍體還在床上呢,就公開跟妻子討論著要賣掉利特夫人的遺物,還去折騰患了老年痴呆症的老利特先生,就不能給死人一點兒尊重嗎?

  「你覺得他是那種會尊重別人的人嗎?」米亞反問。

  埃裡希要是真的尊重別人,就不會有現在這種破事兒了。

  一個四肢健全又身強力壯的青年男子可以做的工作太多了,他但凡出去找個工作都不至於讓夏洛特為了養家快要去賣身!

  「……他不是。」耶施科扯了扯嘴角,突然發現自己無法反駁米亞的話。所以他的關心重點瞬間轉移到了米亞的身上,「你在選男朋友的時候可別像是伊爾莎一樣栽倒在這種人的手裡面!」

  他十分嚴肅的對米亞說,深切的希望將來姐姐不要找個人渣毀掉自己的一生。

  「擔心你自己吧!」米亞沒好氣的說,給了耶施科那顆金燦燦的腦袋一個彈指。

  她的結婚對像不但不用她出去賺錢養家糊口,還自帶龐大財產准備跟她浪跡天涯呢!

  就是最近有點兒怨念叢生,「我們明明是合法夫妻,為什麼還要過著偷偷摸摸的生活啊?」漢斯滿臉郁悶,每次來找米亞都要爬窗戶,他們又不是羅密歐跟朱麗葉,至於這麼小心翼翼的嗎?

  米亞望天,她也沒辦法啊,說了秘密結婚嘛,家裡面的幾個小的都被瞞在鼓裡呢,就連海倫娜都沒有參加她的婚禮。也就是楊科跟艾瑪無意中碰到了一次漢斯爬窗戶,模模糊糊的對這件事有點兒印像。但是小孩子事情忘記的快,長時間沒有見到漢斯,這件事早就被拋到了了腦後,正好符合他們想要保密的想法,那漢斯當然是還要繼續爬窗戶。

  「等你把所有事情都處理好了我們就不用這麼保密了。」她不得不安撫了一下苦逼的漢斯。

  她親愛的丈夫最近不但要忙著處理那些產業跟學業問題。更慘的是,他的那位不被維茨蘭德夫人信任的父親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漢斯快要畢業了,竟然開始安排起來了他的婚事。要不是他天天躲在軍事學院裡面對這件事十分抗拒的話,現在就應該一場晚宴一場晚宴的參加了,怎一個凄慘了得!

  「……我根本就搞不明白他的心態,掌控我哥哥的婚姻還不夠嗎?竟然連我的婚姻都不想要放過。」漢斯抓了抓頭發,把本來就凌亂的金發徹底給弄成了鳥巢,煩的要死。

  維茨蘭德先生的掌控欲怎麼就那麼強大?

  「別煩了,反正再過一段時間哦我們就要離開這裡了,沒必要再為這件事煩惱。」米亞蠕動了一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說,「而且他現在不是態度緩和了一點兒了嗎?別太焦慮了。」

  怪不得漢斯處理產業的時候根本就不找自己的那些同學的人脈,從維茨蘭德先生試圖讓兒子娶的對像中就能看出來他在軍中的人脈十分廣泛,一個個的,不是這個上校的女兒就是那個將軍的女兒,真的是把自己當年參軍的時候積攢下來的人脈用了個遍,不徹底榨干價值不甘心。

  好在漢斯手中的產業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再過上一段時間就能徹底完成交割的工作,倒是不用遭更多的罪了。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兒子的反彈太厲害讓這位先生考慮用更加和緩一點兒的手段。反正最近這幾天,漢斯接到的召喚次數明顯少了,讓他都可以從軍事學院裡面溜出來跟老婆相會,而不是天天郁悶的只能在學校裡面自虐。

  不過自虐也有自虐的好處啊,米亞的爪子往旁邊的身體上一搭,這腹肌的手感簡直超級棒

  漢斯:「……」

  他看了看笑的一臉賊兮兮的米亞,決定還是用運動來讓自己快樂起來

  但快樂總是短暫的,第二天他就不得不回到學校。不過在離開之前,他還是把一摞資料交給了米亞,「我拜托朋友從美國那邊弄過來的新資料,你看看喜歡哪裡。到時候我們直接去當地考察,合適就定下來。」

  他現在應付親爹跟產業那邊的事情簡直就是焦頭爛額,是真的沒什麼時間跟精力耗在選址上面了,只能辛苦親愛的老婆了。

  「沒問題,我保證選擇一個最適合我們的地方!」米亞笑眯眯的比了個OK的手勢,接過了那摞材料。

  正好,省得她去了美國之後還要到處跑來「確定」置產的地點了。

  在材料上面做出痕跡並不是什麼太困難的事情,米亞很快就搞定了,然後繼續淡定的生活。

  八月份,距離歷史上的大蕭條開端也不遠了。好在漢斯那邊的產業已經基本上處理完畢,就剩下了最後的交割事項還需要耗費一點兒時間,十月份之前肯定能夠完成。剩下的,就是等待美國地產價格暴跌,用低廉的價格置產。

  米亞淡定的翻開了從美國郵寄過來的報紙,開始瀏覽信息,確保自己不會錯過美國股市最近的消息。

  就跟當初讓比魯科夫把信件寄送到郵局一樣,她用一筆錢跟郵局的某位負責人搭上了關系,獲得了一個從美國寄送報紙給她的待遇,目的就是避免因為信息的流通不暢而導致種種問題。

  特別是現在,已經到了最重要的關鍵節點,她必須要讓漢斯跟格雷茲巴赫家卡在經濟危機之後再啟程前往美國,用最小的代價拿下土地跟產業。

  「去了美國之後就不能隨便的往外拿錢了啊……」她用剪刀將報紙上的新聞剪下來貼好嘆了口氣。

  跟混亂的歐洲比較起來,現在的美國簡直就是天堂了。要不然也不會出現全世界為美國人民的奢侈生活買單的情況。遠離了歐亞這片常有戰亂的土地,美國境內可以說是十分和平,當然也就不可能出現什麼托派的成員互相殘殺死亡留下財富這種事情。到時候還怎麼光明正大的往外拿錢?

  所以還是要開源節流,能低價買下產業就低價買。而不是在明知道地產行業即將崩潰的時候一股腦的把錢都投入進去。

  她這邊努力的造假的時候,完全不知道夏洛特那邊又出事了。

  短時間裡面經歷了母親的死亡跟一個和自己曖昧的警察死亡的夏洛特徹底崩潰了,以至於她竟然因為過度松懈而被綁架了。

  而綁架她的就是那位當初買走了米亞頭發的經營黑色產業的埃德加。

  把時間再往前回溯一點兒,托洛茨基的追隨者卡達科夫跟斯維塔耗費了大量的時間跟精力從蘇聯運來了一整個車廂的黃金加掛在武器商人阿爾弗雷德尼森從蘇聯購入的運送毒氣的火車後面進入了柏林。

  但是卡達科夫並不知道一件事,他的情人索羅金娜斯維塔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托洛茨基的追隨者,她甚至都不是真正的斯維塔家族的繼承人。而是殺死了這個家族的所有人卻知道這個家族秘密的司機的女兒。之所以幫助紅色堡壘這個組織把黃金運出蘇聯也不是因為她是所謂的托洛茨基的追隨者。而是她想要獨吞那筆在蘇聯境內根本就不可能落到她手中的黃金!

  這位心思狡猾狠毒的明星在確定了火車進入到柏林之後就立刻將卡達科夫所在的組織出賣給了蘇聯大使,直接導致了紅色堡壘成員被屠殺,只留下了當時躲在廁所裡的卡達科夫逃過一劫。

  但這位女士的運氣顯然不怎麼樣,她沒有想到的是押運這節車廂的人竟然知道車廂的目的地是伊斯坦布爾而不是巴黎,爭執之下招來了警察,結果就是她自己被扣押了,那個列車員逃脫了。

  於是這些本來將會運往伊斯坦布爾交給托洛茨基的黃金就滯留在了柏林,成為了諸多勢力想要爭奪的物品。

  倒霉的夏洛特很不幸的被卷入了這件事情當中因為調查那些死去的蘇聯人,更不巧的是,她之前為了進入到貨車被扣押的地方曾經跟人搭訕過,那個人就是埃德加的手下。

  各種各樣的巧合下,她就成為了那個掌握著重要線索的人。雖然她自己並不知道這一點,但是埃德加這種根本就不拿人命當命看的人是不會在意這種事情的,他想要的只有結果!

  被綁架的夏洛特也只能在冷凍室裡面昏昏沉沉的努力去回憶著這些她根本就不知道的事情,試圖找出來所謂的黃金到底在什麼地方,完全不知道埃德加已經把主意給打到了托尼身上,更不知道此時的托尼正在跟帶著一些食物來拜訪她的米亞在一起。

  「諾伊爾新做的香腸,豬肉的、肝腸還有血腸。」米亞把用紙袋裝著的香腸交給了托尼,「吃不完就去拜托蘇珊,放在她的冰箱裡面,她是個好人不會拒絕的。」她衝著托尼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說。

  她去翻了夏洛特供稿的那本雜志,也許是因為過於悲傷,也許是因為工作太忙,上面並沒有她的文章,這就決定了她跟托尼的經濟情況不會很好。

  米亞知道夏洛特是個有著強大的自尊心的姑娘,她從來都不喜歡跟朋友伸手借錢,即使遇上了最糟糕的情況。她自己也無意給朋友身上增加更重的負擔不管是感情上還是金錢上的,但是她想夏洛特應該不會拒絕一個朋友偶爾帶點兒自己家做的香腸來給她吃,交流一下感情。

  「謝謝,米亞。」托尼高興的接過了紙袋,掰下一截香腸啃了起來。

  她剛剛做完零工回來,真的很餓了。

  「在這裡住的還習慣嗎?」米亞坐在椅子上看著她吃東西問。

  兩個年輕的姑娘自己出來生活真的很不容易,可能的話,她希望盡量的幫助她們。

  「還好。」托尼回答,想了想之後又覺得這種回答不太准確,「我是說,比之前在家時候好。」

  其實她跟夏洛特現在的生活跟以前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兩個人依然都需要出去工作,努力的賺錢。但是以前夏洛特賺錢是養全家,現在她只需要養自己跟妹妹就好了,一下子就少掉了好幾張等著吃飯的嘴,瞬間就輕松了起來。

  而且也沒有了埃裡希這個討厭的家伙存在,夏洛特跟托尼臉上的笑容都多了起來。

  米亞點點頭,剛想要說話,就聽到樓下蘇珊在喊,「托尼,有人來找你!」

  「就來!」托尼衝著窗外喊了一聲,三口兩口吞掉手裡的香腸,把剩下的香腸包好,衝下了樓。

  米亞搖搖頭,也跟著一起走了下去。

  既然夏洛特跟托尼的日子過的不錯,她也就沒有什麼需要擔心的了。但是她沒有想到來找托尼的竟然是一個「熟人」。

  米亞臉上的表情凝固了一下,雖然已經過去了好幾年,但是她還記得當初那個剪掉了自己頭發的男人的樣子,這樣的人為什麼會來找托尼?

  「……夏洛特的朋友,她想要給你一個驚喜,讓我來接你。」她從閣樓上走下來,就聽到了對方的話。

  「正好我找夏洛特有事,我跟你們一起去吧。」米亞拉住了托尼的手,對來人說。

  一個搞黑色產業的人借著夏洛特的名頭想要帶走托尼是想要做什麼?

  來接托尼的人有點兒詫異的看著米亞。但隨即無所謂的聳聳肩,只要能夠帶走托尼就行,多加一個人也不算是什麼事。

  他很干脆的點點頭,「沒問題,車上能夠坐下兩個人。」雖然他覺得這女孩兒有點兒眼熟的事情挺奇怪。但是這並不在今天他需要考慮的事情範圍之內。

  托尼看了看米亞,又看了看眼前的男人,有點兒茫然,完全不能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很快,汽車就帶著兩個人來到了一家餐廳。

  埃德加有點兒吃驚,他只是讓手下去接托尼,沒想到卻接來了兩個人,而其中一人明顯還十分眼熟……

  帶著米亞跟托尼走進來的手下湊到他的身邊低聲說了幾句話,亞美尼亞人驚訝了一下,隨即就衝著兩個人笑了笑,「請坐,兩位女士。」

  然後示意站在旁邊的侍者送上來樹莓果汁。這是餐廳裡面銷售量最好的一種果汁,年輕的女士們是它的最大客戶群。

  夏洛特出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米亞和托尼正跟埃德加坐在一張桌子上,托尼還跟埃德加交談的很愉快,瞬間像是被一桶冰水從頭上潑了下來,渾身一陣發冷。

  接下來,她知道了埃德加是多麼的狡猾,又為什麼會放她離開。為了確保她不會出去亂說話,他竟然用托尼來展示了下他對她是多麼的了解,隨時能夠找到她的家,對托尼做任何事!

  還有米亞,夏洛特驚懼的看著坐在旁邊一言不發的米亞,看向了埃德加,他不但把她的妹妹給牽扯了進來,還把米亞給牽扯了進來!

  幾乎是抖著聲音跟托尼說完了話,夏洛特就想要帶著她跟米亞離開這裡。

  在這麼多人的圍攻下,一把手槍根本就起不了什麼作用!

  「你跟托尼先出去等我,我還有事跟埃德加先生說。」米亞搖搖頭,讓夏洛特出門等她。

  「米亞!」夏洛特抓住了米亞的手,用力的搖頭,很想要告訴她這是一個危險的男人,他能夠做出的事情殘忍的可怕。可是看著埃德加嘴角那絲一切盡在掌握中的笑容,她又把這句話給吞了回去。

  她害怕此時說出這些話,身處在埃德加地盤的幾個人就再也沒有辦法離開了,誰會知道她們在哪裡呢?

  「別擔心,埃德加先生是個紳士。」米亞衝著夏洛特笑了笑,示意她不必擔心。

  埃德加笑容加深,衝著夏洛特挑了挑眉毛。

  「我就在門口等你。」夏洛特看了看周圍沒有人攔著她,只能退後一步,拉著托尼快速的走出了餐廳。

  她就站在餐廳的門口,埃德加應該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什麼吧?

  忐忑不安的夏洛特並不知道她走出去之後,米亞就坐到了埃德加的對面,「我們需要單獨談談。」

  她聲音低沉,像是君王一樣的威嚴有力,竟然讓埃德加不自覺的按照她的要求同意了清場。然後他就看到了那雙漂亮的藍眼睛從冰藍色變成了海藍色,絢麗的像是一道具有強大的吸力的漩渦一樣,讓他的理智消失在了其中。

悠于 2025-5-31 21:19

第1346章

  夏洛特在餐廳門前焦慮的搓著手,態度明顯到單純的托尼都察覺到了不對,「埃德加先生是壞人嗎?」她有點兒遲疑的問。

  不是很願意相信那樣一個和善的男人竟然對她跟夏洛特懷有惡意。

  「什麼?」夏洛特愣了一下,「我不知道怎麼定義壞人這個詞,但是托尼,離他遠一點兒對我們這些普通人有好處。」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告誡了托尼。

  埃德加這種人,根本就不會顧忌到別人的死活的,她真的很擔心他對托尼做些什麼事情。

  「米亞!」夏洛特看到米亞從餐廳裡出來,眼睛一亮,衝了過去,「他沒對你做什麼吧?」她小聲的問。

  「沒有。」米亞揉揉有點兒發疼的太陽穴,皺了皺眉,「我們回去說。」

  她其實並不喜歡在生活中使用常規之外的手段。一方面是道德底線作祟,另外一方面就是使用這種手段遇到普通人還好。但是遇到埃德加這種精神閾值高又心智堅定的人就真的很耗費心力,需要付出比普通人好幾倍的精力才能達到想要的效果。

  這會讓並沒有強大的體魄作為支撐的她感到很疲倦,就比如說搞定了埃德加之後,她就一陣頭疼,純屬精神力使用過度。

  順便的,她開始懷疑埃德加這個人背後到底還有多少秘密藏著才會有這麼嚴重的抗拒心理跟超高的精神閾值?這種精神強度簡直能夠跟戰場上拼殺出來的殺人機器相比較了!

  但好在結果還不錯。

  「我跟他討論了一下你的事,只要你以後不主動出現在他的面前,他就會當做你不存在。」米亞接過夏洛特遞過來的水杯喝了一口水說,然後從自己的小包裡面掏出了一摞馬克遞給了夏洛特,「另外,這是他給你的精神損失費跟購買消息的錢。」

  她倒是想要從埃德加那裡幫夏洛特拿到更多的錢。但試探了一下這位先生的心理底線之後,她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選擇了一個他可以接受的最高的數額,拿了錢給夏洛特。

  不能完全彌補夏洛特這幾天時間裡面遭的罪。但至少能讓夏洛特好長一段時間裡面不用擔心經濟情況了。

  「老天啊!」夏洛特捂住了嘴,眼睛裡面全是不可置信,「你怎麼做到的?」

  埃德加多麼的冷酷殘忍她可是再清楚不過了,她遭的那些罪就已經足夠說明這些問題了。可是米亞竟然從他的手裡面要出來了這麼多的錢,還同意以後不來找她的麻煩,這真的讓夏洛特感到震驚。

  「一些小小的談判手段。」米亞沒有細說,「我們這樣的人在他的眼睛裡面根本就無關緊要,只要離他遠一點兒就好,別給自己找麻煩。」

  埃德加之所以會把托尼帶過去的目的其實也很簡單,就是純粹的震懾一下夏洛特,讓她不要出去亂說話。只要做到了這一點,他倒也不會主動找上門來。

  「還有這個。」米亞最後從包裡面掏出一把手槍放到桌子上,「我之前本來是想要拿給托尼的,但是中間被打斷了。現在我覺得她應該很需要這東西。」

  年輕的姑娘在外面要保護好自己,尤其是夏洛特這樣卷進了復雜的國際事件的警察助手的妹妹。

  托尼:「???」

  她滿腦袋問號的看著桌子上的那把手槍,完全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米亞……」夏洛特看著米亞,這太貴重了,她從米亞那裡得到的東西已經快要多到根本就還不起了!

  「還記得你當初是怎麼冒著被開除的危險帶我去觀摩的嗎?」米亞衝著她眨眨眼,笑了起來。

  在有能力的時候幫助朋友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但是一個本就不富裕的人還願意幫助朋友,就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夏洛特是個好姑娘,她總是願意為朋友伸出手。

  「當然,大開眼界。」夏洛特也笑了起來,那真是她人生中最荒謬的一天,竟然眼睜睜的在那裡觀看了一場震碎她三觀的床戲!

  「這些都是因為那場觀摩帶來的,所以不要有太重的負擔。」米亞認真的說。

  「……好。」夏洛特沉默了一下,點點頭,她會記住米亞對她伸出的援手。

  只有托尼一臉茫然,根本就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過這無所謂,她看著桌子上的槍一臉好奇,這東西真的是給她的嗎?她應該怎麼使用?

  那就不是米亞的事情了,她現在要去處理另外一件事。

  從埃德加那裡,她得知了一個消息,原來那列從蘇聯而來的列車中有一截車廂中裝滿了黃金。這個本來保密的消息現在已經徹底曝光,同時車廂中的黃金也被蘇聯、國防部的一部分軍人跟埃德加這個黑色勢力的老大給盯上了,大家都試圖把這些黃金給據為己有。

  米亞對黃金沒有什麼執念這大概是她最不缺少的一種貴重金屬了,總有各種各樣的機會讓她倉庫裡面的黃金去了來,來了去,去了再來!但是這些黃金不管是落在國防軍的手中還是落在埃德加的手裡都不是她想要看到的事情。至於蘇聯,考慮到現在的蘇聯跟德國還是蜜月期,德國政府能夠靠著將這列車廂歸還給蘇聯的交易從中獲取巨大的好處,她就覺得這筆黃金還是徹底消失的好,別在這裡把水給攪得更混了!

  大勢她沒辦法推動改變,但是能讓德國少一分力量她還是願意去做的。

  夜晚的時候,扣押這些車廂的倉庫中無聲無息的潛進來了一個人,外面的看守對此毫無察覺,頭一點一點的強行打起精神,遠處的巡邏人員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只是像往常一樣的在巡邏,手裡的煤油燈在黑暗中閃著微弱的光芒,僅僅只能照亮眼前不遠的地方。

  而倉庫裡的米亞已經開始了行動,她找到了那輛標注著從埃德加那裡得到的數字的車廂,帶著防毒面具,打開了閥門。

  沒有氣體冒出來,證明她找對了。

  米亞跳了進去,看到了那所謂的黃金被放在箱子裡面的金條。

  但是給她的感覺不對。

  金屬是有金屬氣息的,可是眼前的這些金屬卻並沒有讓她有接觸到了黃金的感覺。米亞眉毛微微一挑,伸手從金屬籠子裡抽了一根金條出來,笑容微妙。

  拿起這根金條的一瞬間,她就知道了這並不是黃金,重量不對!

  很多人對黃金的認知都只是停留在這是一種貴重金屬,非常值錢的印像上面,很少有人去關注這種金屬的本質,既它的組成跟詳細的信息而不是附加價值。比如說黃金的密度其實很高,達到了驚人的19.32g/。

  再直觀一點兒的說,黃金的密度是鐵的三倍!

  這就意味著如果她手上的這塊黃金是真的話,那麼就應該有一公斤的重量而不是這樣輕飄飄的就能被拿在手裡面。

  米亞用戴著手套的手用力一掰這塊「金條」,露出了包裹在金箔

  「呵。」隨手把這兩塊碳給丟進了原本的籠子裡,米亞輕笑一聲。

  能夠想出來這種方法的人真是聰明,他/她是不是也想到了這批黃金會引來無數人的注目。所以才用了這麼一招來混淆人的視聽?

  她在這節車廂中重新觀察了起來,大費周章的把這節車廂給加掛在尼森家的列車後面怎麼可能僅僅只是為了運送這麼一批假黃金?

  在蘇聯的時候就被掉包了也不可能,現在的蘇聯是個什麼樣的情況她可是太了解了,當維薩裡奧諾維奇同志的鐵血稱號是假的嗎?而且如果能夠在蘇聯掉包,對方又何必把這些東西運送到柏林來進行處置?

  綜合各種條件看下來,最大的可能是這批黃金是換了另外一種形式進入了柏林,那麼會是什麼?

  米亞微微一笑,偽裝這種事情她可是太擅長了!

  她走到一處能夠接觸到車廂的地方,伸出手,把刀子在車廂上用力一劃,柔和的金光綻放了出來。

  剩下的事情就簡單了。

  米亞並沒有把這輛車廂給收起來這太過引人注目了,在沒有發生任何異常情況下一截車廂從倉庫裡面不翼而飛,這是一件多麼驚悚的事情?要是真的發生了的話,那這件事情的後續處理就會很麻煩了,接觸過這件事的人也會很麻煩。

  所以她干脆直接從自己的倉庫裡面翻出來了一節油罐子,把裡面的油給倒出來另置,油罐子本身則是稍微改頭換面一下就變成了跟裝著假黃金的集裝罐沒有什麼區別的樣子。然後把裡面的東西轉移了一下,將用黃金制作的集裝罐給丟進了倉庫裡。

  完成了這所有的一切之後,就像是來的時候一樣,米亞無聲無息的離開了。

  剩下的事情,就跟她無關了。

  而且她明天還要跟安娜去處理她的工作的事情,也沒有什麼時間去關心這件事的後續,最多以後看看報紙上是否有這方面的報道吧。

  悄無聲息的從窗戶爬進了自己的房間,米亞有點兒想要翻白眼兒。在柏林待著的這幾年時間裡面,她練的最熟悉的技能居然是洗內髒跟爬窗戶,真的是越混越回去了,簡直頹廢到家了!

  看了看時間,距離天亮還有四個小時的時間,定好了鬧鐘,把自己洗干淨,米亞迅速的鑽進了被子裡面,閉上了眼睛。

  等到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又是一個神采奕奕的姑娘了。

  「其實我完全可以再做一段時間……」安娜對辭掉工作的事情有點兒遺憾。

  從最初的務農到現在的女佣,她從來都沒有做過一個單純的家庭主婦,竟然有點兒不習慣這種辭掉工作的生活了。

  「親愛的,就聽孩子的吧。」諾伊爾開口說。

  自從得到了那些錢又決定去國外生活之後,安娜就在米亞的強烈要求下辭掉了工作。但她的雇主是個好心人,在她最困難的時候幫助了她,她總要等到他們找到一個合適的接班人選才能安心的離開。

  今天就是接手她的工作的人正式入職的時間,她也可以把自己留在雇主家的東西徹底帶走。

  「珍惜現在的悠閑日子吧,媽媽,到了美國之後你就會發現工作多的根本就做不過來。還記得嗎,美國的土地面積接近德國的三十倍大了。如果有足夠的錢,我們甚至都能買下一座面積跟柏林一樣大的農場。」米亞一邊看著報紙一邊對安娜說。

  在對土地的執著這一點上面,這個時代的歐洲人跟她老家的人心態還是挺相似的。尤其是他們還曾經擁有過的情況下。不管是諾伊爾還是安娜,都傾向於去到美國之後購置土地務農,而不是去大城市裡面過著燈紅酒綠的生活。

  用他們的話來說就是人生的前半部分都在務農,這是他們最習慣也是最喜歡的方式在鄉下生活,每天需要的就只是照顧農田就好。而不是為了生活不得不跟一堆的陌生人們互相交流,身體累的同時心也累的要命。

  這點倒是跟漢斯差不多,他對土地的執著也很強烈。尤其是農田,完全不想要去熱鬧的好萊塢湊一湊熱鬧,體驗一下奢侈的糜爛生活。

  而從那些他又一次弄回來的資料裡面,諾伊爾跟安娜也確定了格雷茲巴赫家未來的定居的地方。到時候大家都在一個地方,倒是可以組團購買土地,沒准還有優惠!

  安娜:「……」

  雖然即將成為大地主了,但是米亞這麼說完全讓她感受不到任何興奮怎麼辦?

  「我們到時候可以雇佣一些農戶來幫忙一起工作。」諾伊爾安慰妻子,雖然沒打算瘋狂的置產,但是他也沒想著自己這個殘廢跟已經不再年輕的妻子能夠包攬土地上所有的工作,還是交給年輕人吧。

  至於幾個孩子們,諾伊爾沒打算把他們給綁在自己的身邊,去了美國之後他可以把孩子們繼續送去讀書,而不是年紀輕輕的就離開學校去工作。

  「局勢越來越糟糕了,我覺得股票市場快要崩潰了。」米亞合上了報紙,對現在的德國經濟真是完全沒有話說了。

  就跟美國一樣,資本家們鼓吹民眾消費,銀行家們瘋狂給人民貸款,整個社會上彌漫著一股浮躁的瘋狂,每個人都在花著超出自己承受能力範圍之外的錢。甚至是把幾倍自己的積蓄的錢投入到股市當中,期盼著到時候能夠獲得更多的收益。

  這不就跟美國全民炒股的情況一模一樣嗎?

  也怪不得民眾恨猶太人,大部分的銀行都是猶太人開的。到時候要是股票市場崩潰了,猶太人當然也就成了頂缸的那個雖然他們並不無辜。按照到時候上台的那位總理的想法,這不但能夠成功的轉移民眾的仇恨值,還能光明正大的將財富集中在政府手裡面,簡直就是「雙贏」了!

  「我跟卡曼先生跟卡曼太太說過這件事,希望他們能夠避免這種損失吧。」安娜搖搖頭,感覺現在德國跟她所認識的那個德國越來越不像了,也越來越陌生,陌生的都讓人恐懼。

  「我們努力避免,但是社會形勢看起來並不好。」卡曼太太對這件事並不樂觀。

  即使他們從股票市場撤回了投資,可是現在的情況真的讓她擔心再次發生1924年之前德國馬克尚未穩定的時候幾十萬馬克買個面包的事情,光是想想就讓她快要無法呼吸。

  現在她倒是有點兒羨慕安娜了,據說她的丈夫賺了點兒錢,要回到鄉下去生活了。可是讓她選擇這樣的生活,卡曼太太也不想。只能說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方式,她還是更喜歡這種在城市中貴婦人的生活,而不是去鄉下灰撲撲的吃土。

  有點兒可惜她的女兒,那麼漂亮的一個女孩兒,卻要跟著父母一直生活在鄉下了。要是她繼續留在柏林的話,說不定靠著美貌就能得到一份好的婚姻,擺脫原本的階級。

  卡曼太太看著拎著安娜的包裹安靜的站在一邊的米亞,真心為這女孩兒感到遺憾。她的長相真的是完美的結合了斯拉夫人跟日耳曼人的優點,漂亮到不可思議的同時又有著獨特的氣質,跟絕大多數輪廓硬朗堅硬長相粗糙的德國女人完全不同,卻又不會讓人產生排斥感,簡直神奇!

  如果有這樣一個漂亮的姑娘出現在她的晚宴上的話,一定會引起那些小伙子們的追捧的

  米亞注意到卡曼太太的目光,衝著她微微笑了笑,沒說話。

  一個精明的猶太女人,看人的時候眼神中都帶著算計。

  不過……她透過窗外看到對面的房子的門打開了,一個戴著鴨舌帽拎著箱子的男人走了進去,正對著這邊門裡露出了一張熟悉的面容,不就是夏洛特的朋友格蕾塔?

  她知道對面那棟房子裡面住的人是誰,夏洛特跟她說過,警察局的副局長本達議員。之前他們家的女僕因為一些事情暫時離開了。所以她把格蕾塔介紹到了這位猶太議員的家裡面做女僕,解決了她的困境。

  米亞見過這位女士一面,談不上什麼喜歡討厭之類的,只能說不是一路人,話都說不到一起去。

  至於對方對她什麼感覺,她也懶得去管,她的朋友是夏洛特,又不是格蕾塔,管那麼多做什麼?

  但是今天這件事讓人感到有些奇怪,格蕾塔的表情為什麼那麼緊張?從庭院的後門進入本達家中的維修工作人員會讓一個女僕緊張成這種樣子嗎?

  「我還有點兒事要去處理,你先回去吧。」離開了卡曼家,米亞把推著的自行車交給了安娜。

  雖然她覺得自己可能想多了,但是前段時間還出現了國家高層的猶太人被暗殺事件,讓她不能對這件事視而不見夏洛特說過她現在跟著的警察格裡安拉特是這位本達議員一派的。如果他真的出了什麼事情的話,夏洛特也會受到影響。

  在離開德國之前,米亞希望能夠幫上點兒朋友的忙。即使沒辦法讓她離開這個危險的國家,至少讓她在職業道路上面走的順利一點兒,而不是因為女性的身份始終被人壓制著。

  所以她只是安靜的站在隱蔽的角落等待著,並且順手拿出了一只望遠鏡,准備隨時觀察。

  終於,門被打開了。

  那個年輕的男人說了什麼她這個角度看不到。但是格蕾塔正對著門口,米亞卻「看」到了她在說「我能給你打電話嗎?」

  她眼角發紅,表情忐忑不安,手裡還拿著一張紙鈔,而離開的男人拿著的包癟下去了一大塊,像是把什麼東西留在了那座房子裡。

  看著這個場景,米亞忍不住想起來了一位老朋友最喜歡干的事情,在政敵家門口放火乍弓單!

  這個想法來的很突然,但是卻讓人無法忽視。而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麼也不難知道,只需要打個電話問一下就知道了。

  然而可惜的是,她跟這位本達議員根本就不熟悉,更不知道對方辦公室的電話。那就只能打警察局的電話了。

  米亞皺了皺眉頭,看向了卡曼太太家,走過去敲了敲門,「抱歉,我能借用一下電話嗎?」她衝著卡曼太太露出了一個甜蜜的又乖巧的笑容,瞬間讓這位女士讓開了位置,「當然。」

  沒想到氣質那麼冷的女孩子笑起來竟然這樣甜蜜,簡直讓人的心都快要化掉了!卡曼太太更加覺得可惜了,她要是能夠留下來多好?

  「你有考慮過留在柏林繼續讀書嗎?」她沒忍住,開口問米亞。

  「?」米亞為了這位女士那不著邊際的問題愣了一下,隨即微笑著回答,「我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但還沒有做出決定。」

  先順著卡曼太太的話往下說就對了。

  「就在這裡,你用吧。」卡曼太太的心情瞬間愉快了起來,帶著米亞走到了電話旁邊說。

  她決定了,要盡全力的說服這個漂亮的姑娘留在柏林!

  「……本達副局長。」米亞直接報本達的名字,但可惜的是這位議員先生根本就不在警察局裡!

  於是她不得不又報了另外一個人的名字,「那麼格裡安拉特警官呢?」

  很遺憾,「格裡安拉特警官出去辦案了。」電話那邊傳來的聲音簡直令人無奈。

  「夏洛特利特助理在嗎?」米亞都快無語了,還能不能行了?


第1347章

  一個一個的,有事情的時候全都不在,都干什麼去了?

  這麼想著的米亞又遭到了對面的人重重一擊,「這裡沒有這個人。」

  米亞:「……」

  好吧,她懂了,夏洛特是個沒有編制的臨時工,連名字都不配有!

  默默的掛掉了警察局的電話,又給家裡面打了個電話告知需要晚一點兒回去,謝過了卡曼太太,米亞走出了別墅。

  找人找不著,那就只能在這裡蹲守了。

  米亞嘆了一口氣,難得她想要當個好人來著,結果誰都不配合,真是一件令人憂傷的事情。

  從包裡面拿出來一卷緞帶,米亞靠在牆邊給漢娜剛出生不久的孩子編織掛在搖車旁邊的裝飾品。

  這個被阿申巴赫先生期盼了好久的孩子終於在一周前呱呱落地。為此,沃爾夫阿申巴赫請了不少人去慶祝這件事。楊科跟艾瑪甚至還因為這件事感到有些失落兩個孩子終於意識到了一件事,他們不再是母親唯二的孩子,有一個新出生的孩子代替了這個位置,而且他比他們更有優勢,約阿希姆馮阿申巴赫有父親!

  從這個角度來說,這件事真是過於令人悲傷了,以至於這兩個孩子最近這段時間情緒十分低落。

  但剛剛生完孩子的漢娜正沉浸在做母親的喜悅當中,楊科跟艾瑪平時又要上學跟她見面的時間不多,竟然沒有發現這件事。

  至於阿申巴赫先生有沒有發現這件事就沒有人知道了。反正這位先生在明面上的態度是挺到位,各種禮物還有錢都沒有缺了楊科跟艾瑪的,別人也挑不出來他什麼毛病。

  所以說重組家庭有時候真是一件麻煩的事情。

  米亞活動了一下頸椎,掏出懷表看了看,都快要八點鐘了,也該回來了吧?

  她猜的沒錯,過了一會兒,路口處出現了亮光,一輛汽車停在了本達家門口,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從上面走了下來。

  米亞快步走了上去,攔住了想要開門的男人,「本達議員?」

  「你是?」本達看著眼前的年輕姑娘有點兒疑惑,他並不認識這位女士。對於她是怎麼找到自己家的事情升起了警惕之心。

  「我是夏洛特的朋友,你的鄰居卡曼家幫佣的女兒。」米亞率先報出了自己的身份,打消本達的警惕心理,「今天我在卡曼家的窗戶處看到格蕾塔把一個帶著大包裹的男人從後門放進了你的房子,離開的時候他帶著的包體積變小了,並且給了格蕾塔一張鈔票。」

  她看著臉色突然變的難看起來了的本達,明白了這個男人的到來肯定不在他的計劃當中,「考慮到兩周前施特克曼議員被刺殺的事情,我建議你謹慎對待這件事,不要輕易的進入險境。」

  該做的事情她都已經做了,要是他自己執意找死,就不關她的事情了。

  「哦,對了,這個給你,也許會派上用場。」米亞從口袋裡掏出來了一張素描,正是之前那個進入到本達議員房子裡面的男人。

  「我」本達還沒有說話,就見到格蕾塔提著行李箱從房子裡面走了出來,兩個人的目光對接的同時,都呆了一呆。

  好吧,這下子真的是認證物證確鑿了,沒事你拎著行李箱跑什麼路?

  米亞看著表情一下子驚恐起來了的格蕾塔,不想要發表任何評價了。

  反正這事兒到了現在已經不是奧夫貝克女士一個人能夠扛下來的了,她只能祝這位女士好運了。

  不過大概率的,她的運氣是好不起來的。因為本達衝過去抓住了這個已經嚇呆了的女人,並且強行拖著她想要往房子裡面走。

  「我建議你現在還是不要進去,最好找個地方詢問一下這位女士她都做了什麼。」米亞看著怒火衝天的本達,提醒了一下他。

  這可不是一個進去的好時候,萬一裡面要是有個什麼定時火乍弓單的,那可就沒人能保證他的安全問題了。

  本達:「……」

  米亞的話像是一桶冷水一樣,讓他被怒火衝昏了的腦子清醒了過來。

  轉身拖著格蕾塔走向了卡曼家。

  「……是的,派人來我的住處,解決這件事。」他放下電話之後,眼神冰冷的看向了格蕾塔,「你在我的房子裡面做了什麼?」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一家從來沒有對不起過格蕾塔,她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就算是個傻子,都知道現在他家裡面可能是安裝了一個定時火乍弓單了,本達又不是傻子,只會想到更多。甚至就連夏洛特都成為了他的懷疑對像。不然她為什麼要把格蕾塔介紹給他們家當女僕?

  不,不會是那個小助理。他看了坐在桌邊一臉淡定的米亞,腦子冷靜了一下,否定了這個可能性。

  如果夏洛特參與進了這件事的話,那就應該有個更加謹慎的計劃,格蕾塔也不應該跟這女孩兒有交集,今天就更加不會出現在他的眼前告知他發生了什麼事情。

  可是這個格蕾塔怎麼問都是一聲不吭,讓他根本就沒有辦法判斷出來他的房子裡面到底有什麼東西!

  這讓本達十分焦躁,好在不久之後警察局就派了一隊人手過來檢查他的房子。

  「在您的書房中的抽屜中發現了這個。」專門負責火乍弓單方面的男人將一個小型火乍弓單放到了本達的面前,「這種火乍弓單被設置成為只要拉動抽屜就會火暴火乍……」

  從戰場上幸存下來的警察把桌子上的裝置給介紹的很明白,讓本達的心都快要涼透了。

  這東西的設置意味著他肯定會死!

  這麼近的距離,難道他還會有一個完整的身軀留下來嗎?

  本達看向一言不發臉色慘白的格蕾塔,突然之間就冷靜了下來,衝著旁邊的警察揮揮手,「把她帶到警察局去收押。」

  現在,這件事已經不僅僅是他自己的事情了,還意味著不知名組織對猶太人的敵對!

  本達臉色陰沉,思考著這件事的發展,眼神一撇,看到了桌子上留下的那張字條,嘴角不禁抽動了一下。

  在警察來到之後,那個漂亮的女孩兒就以自己有門禁的理由離開了,順便留下了自己的聯系方式,並承諾會出庭作證。

  從頭到尾,她都非常冷靜,冷靜的簡直都不像是一個剛剛抓到了一個放置火乍弓單的人即使她並沒有等到警察排查出房子裡的危險就離開了。但按照她攔住他回到房子裡面的行動來看,這女孩兒不可能想不到屋子裡面是火乍弓單。可她依然這麼冷靜,甚至冷靜到冷漠的程度,真的很難讓人不多想。

  「她說她是這裡幫佣的女兒,你對她熟悉嗎,菲莉絲?」本達坐在桌子旁邊,揉了揉了太陽穴問自己的鄰居卡曼太太。

  在身份上她不可能說謊,因為菲莉絲看到她的時候還驚訝她怎麼這麼晚又回來了,是不是有什麼事。

  「不算熟悉,她媽媽在我這裡工作了好幾年的時間了,幾個月前說是丈夫賺了一點兒錢,要回鄉下去生活。」卡曼太太也是一臉的驚魂未定,要是本達家火暴火乍了,那距離他們家這麼近的自己家難道不會被波及嗎?

  該死的格蕾塔奧夫貝克!

  「回鄉下生活?」本達疑惑,賺了錢之後難道不應該在柏林繼續生活嗎?為什麼要去鄉下?在柏林生活習慣的人能夠重新適應那種單調的生活嗎?

  「她丈夫在戰場上失去了一只眼睛跟一條腿,還患上了嚴重的精神病,鄉下生活對他更好。」卡曼太太給了本達一個你了解現在的柏林是個什麼鬼樣子的眼神。

  雖然城市生活更加便利,但是最近社會形勢越來越不好也是真的。尤其是對一個患有那種戰後後遺症的的人,她親眼見過發病的人,那真是太可怕了!

  對於安娜丈夫那樣的人來說,生活在鄉下要比生活在令人焦躁不安的城市中安全多了,最起碼犯病的次數都能少很多,也能省下很多用來購買鎮定藥物的錢,比在柏林生活方便多了。

  本達的眼睛中閃過了一抹茫然跟困惑,一個有嚴重精神病的人竟然會有那樣的一個女兒?

  他當然知道這種精神病,實際上他曾經的戰友就患上了這種病,到現在整個人都已經徹底的廢掉了,這樣的人能夠靠著什麼賺錢?

  「謝謝,菲莉絲。」本達謝過了卡曼太太,離開了她的家。

  決定明天再處理有關這位……他突然想起來一件事,那位女士好像從來沒有說過自己的名字?

  本來精明無比但是被今天發生的事情給衝擊的頭腦發昏的本達愣住了,他居然沒有注意到這件事?

  夏洛特!那女孩兒說過她是夏洛特的朋友!本達記得今天來這裡的那個拉特的小跟班,他迅速抓起了自己書房裡的電話,撥通了格裡安住處的電話。然而回應給他的只有無人接聽的電話聲。

  「啪!」本達重重的掛掉了電話,坐到了椅子上。

  「親愛的,你還好嗎?」本達夫人端著一杯牛奶走進來,擔心的問。

  本達接過牛奶抹了一把臉,「孩子們都睡下了嗎?」

  他不想要讓妻子更加擔心了。

  「都睡下了。」本達夫人為丈夫按摩著太陽穴,「事情怎麼樣了?真的是格蕾塔干的嗎?」

  她簡直不敢相信,在格蕾塔最潦倒的時候是他們對她伸出了援手,幫助了她,她為什麼要做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

  今天白天的時候發生的一幕幕事情閃過本達夫人的眼前,讓她終於明白了那不是因為格蕾塔舍不得離開她的女兒。而是因為那時候她就已經下定了決心讓他們全家都去死!

  「是她沒有錯,但是她拒絕開口說話。」本達疲倦的說。

  這就意味著他們沒辦法從她的口中得到任何消息跟幕後指使者。

  「不過我從今天那個女孩兒手裡面得到了一副素描圖,我把它展現給格蕾塔的時候她的表情出現了變化,說明她認識這個人,我們可以從這裡著手。」那幅素描圖已經被帶去了警察局,這大概是今天最大的收獲了。

  本達相信這難不倒警察局的精英們,只要他們想,在柏林找到一個人簡直太容易了。

  「我唯一想不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個孩子為什麼會幫我?」本達在米亞的眼睛裡面看不到對財富權力的渴望,也看不到任何貪婪,那她為什麼會這麼做?

  第二次見面的時候,米亞給了他答案,「原因很簡單。」

  她衝著本達笑了笑說,「我跟你說過了,我是夏洛特的朋友,你是她的上司,幫助你就是幫助她;而且我討厭拖朋友下水的人,夏洛特的好意不應該被人這樣放在泥土裡面踐踏。」

  果然本達這種在政壇上已經待了很多年的人是不會輕易的相信別人的好意的。既然這樣,那她干脆就給他足夠的理由,也省得他東懷疑西懷疑的沒事給她找事兒。

  說到底,他又不是無可救藥的糸內米卒,她伸出援手的時候更沒有打算得到什麼回報,但錯綜復雜的人際關系是事實。現在說出來總比他以後自己發現要強,避免他心裡面再產生什麼奇怪的想法。

  「夏洛特利特?」他雖然對那個格裡安拉特的小跟班沒有什麼太多的印像。但是名字還是知道的,只需要等到找到這兩個手下,就能很簡單的得到驗證。

  「沒錯,夏洛特利特。」米亞點點頭,「你不用考慮太多,就算是普通人我也會這麼做的,不必為此有什麼負擔。」

  所以她不喜歡跟玩政治的人打交道,一個一個的都麻煩。

  「我明白了。」本達點點頭。

  經過了昨天晚上發生事情,他已經不會再對米亞的這種淡定的態度過於驚訝了,「那麼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嗎?」他問米亞。

  利特是利特,她是她,兩者之間有聯系,但是卻不會讓他混淆不清。

  「我堅持。」本達強調。

  他完全不介意為這女孩兒做一些自己的權力範圍之內能夠做到的事情,他跟家人的生命比什麼都重要!

  而且欠人東西總是不好的,沒有人知道以後對方會要求他用什麼來做回報。

  「好吧,既然你堅持,那麼我有一個朋友在美國生活,他也許會需要一些幫忙,你有這方面的關系嗎?」米亞挑挑眉,把問題拋給了本達。

  她能有什麼需要這位先生幫忙的?在德國?

  在美國還差不多。

  別相信所謂的只有亞洲人講究人情關系,西方世界只認契約合同萬事公平這種胡說八道,真要是這樣的話,每年就不會有那麼多的高中生全美國的尋找有分量的校友給自己寫推薦信!

  最能體現公平的教育都這樣,還指望這個社會有什麼所謂的公平?

  所謂的普世價值也只是普世價值,美國還是清教徒國家呢。但還不是私底下道德敗壞的虔誠信徒一堆?

  如果本達有在美國的人脈的話,她倒是不介意到時候搭上一班順風車,誰會嫌棄自己的麻煩事兒太少呢?

  「美國?」本達愣住了,這什麼思考邏輯?你跟一個德國的議員討論在美國的勢力,怎麼感覺就這麼奇怪呢?

  「當然是美國,我沒有什麼需要你為我做的。」米亞笑了笑,靠回了椅背,「我自己有足夠的能力,我相信你已經見識到了這一點。」

  這是一個艱難的時代,生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如果一個人有一技之長,總會比別人生活的更加容易一點兒。

  米亞認為昨天晚上的事情已經向本達展示了她的能力,不需要她說更多的廢話了。

  本達:「……」

  眼前的年輕姑娘那種底氣十足的樣子簡直讓他懷疑她是不是嫁給了一個國王!他活到現在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有底氣的女人。即使是那位尼森家的掌權人老尼森夫人都沒有她這麼氣勢十足。

  或許她確實是有所倚仗……本達若有所思,還是決定完成眼前的這筆交易他親自提出來的。

  「我在美國確實有一些朋友,但是我不確定這能幫助你的那位朋友多少。」他思考了一下之後說,「我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寫一些推薦信給你,更多的我沒辦法做到。」

  隔著一個大洋,就算是他想要做點兒什麼都不可能,只有推薦信是他能夠做的,「而且我必須要說的是,我的很多朋友都是猶太人。」

  他幾乎是在明示米亞,現在的社會風氣對猶太人可不友好。要是她的那位朋友也抱有同樣的態度的話,大概是沒有辦法從這其中得到任何幫助的。

  「沒關系,他有一個有猶太血統的妻子,這點完全不成問題。」米亞衝著本達露出了一個誠懇的笑容,滿嘴大實話,一點兒謊言都沒有摻。

  本達愣住了,有種十分古怪的感覺。但隨即就把這件事給拋到了腦後,點了點頭,「那就好,這兩天我會寫好這些推薦信,那麼那位先生的名字?」

  寫推薦信,總要有名字吧?

  「維蘭德,維蘭德先生。」米亞面不改色的說出了漢斯准備到了美國之後就改成的姓氏。

  「好的,那麼周末還是這裡?」本達掏出自己的行程記事本翻看了一下,跟米亞確定時間。

  「沒問題。」米亞同意了約定的時間。

  「到時候見。」本達喝光了杯子裡的咖啡,站了起來,跟米亞各自離開了這裡。

  同一時間,蘇聯大使則是正站在那節被各方爭奪的列車前面,憤怒的將偽裝成為金塊的碳塊給丟了出去。

  在這場爭奪戰裡,站在政府一邊的格裡安拉特進了醫院;站在國防部保皇黨一邊的布魯諾沃爾特跟著一罐毒氣車廂一起變成了碎片;透露了消息的蘇聯人索羅金娜消失的無影無蹤;為了爭奪黃金而奮鬥的黑色勢力狼狽的逃離,最終所有的一切都成為了一場笑話。

  至少蘇聯大使托辛是這麼認為的,他被人給耍了!

  正如為了所謂的死去的情人弗裡茨霍克特而選擇炸死簽發了處死證明的本達議員的格蕾塔。

  此時她表情呆滯的坐在那裡,根本就不肯相信本達議員沒有簽發過那張處死弗裡茨的命令,「我親眼見過那張文件!」她嘶吼著,聲音沙啞。

  「實際上,本達議員根本就沒有這種權力。」審訊她的警察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覺得她簡直愚蠢極了。她甚至都不願意去驗證一下這個消息的真假,只憑借著別人的幾句話就相信了所謂的本達議員殺死了她的未婚夫,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

  但是她足夠幸運,如果不是本達議員意外的獲救了的話,她現在面對的就不僅僅審訊,還有真正的被處死了那些火乍弓單被證明一旦火暴火乍能夠毀掉半棟房子,靠近它的人是絕對活不下來的,人總不可能比木頭還要堅硬,在那樣強大威力下的火乍弓單中幸存。

  糸內米卒黨的計劃很好,理查德佩特裡希用假名弗裡茨霍克特冒充德共欺騙格蕾塔,利用她來殺死本達議員。然後將這件事嫁禍到德共身上,從而達到促使政府對德共進行清洗,從中獲利。

  如果本達議員死了的話,這個目的確實就達到了。但是本達沒有死,事情就走向了另外一個方向,並且因為這件事引起了各種各樣的連鎖反應。從德國到蘇聯,從德國到美國,一些事情在不知不覺之間發生了變化。

  暫且不管這些變化的發生到底會對米亞造成什麼樣的影響,在拿到了本達寫好的幾封推薦信之後,也到了他們快要離開柏林的時候。

  不過在那之前,米亞還要解決一些事情。

  「你要離開德國?」夏洛特一臉震驚,她本來是想要拉著米亞來慶祝自己正式成為一名警察的,沒想到竟然得到了這麼一個消息,一時之間竟然有點兒茫然。

  「嗯,安娜得到了一筆遺產,決定去美國做個地主。」她衝著夏洛特做了個鬼臉說,「你知道的,他們一直都想要當地主,但德國的地價太貴了。美國不但地價便宜,環境也比這邊要安全一點兒,那裡很適合諾伊爾生活。」

  夏洛特:「……」

  竟然沒辦法反駁米亞的話!

  她為朋友變成了有錢人高興的同時也有些傷心,以後想要再聯系米亞就是一件無比困難的事情了。

  「別擔心,等我到了美國安定下來之後就給你寫信。」米亞安慰了一下沮喪的夏洛特。

  然後把一個小包放到了桌子上。


第1348章

  她欣賞夏洛特永不屈服於現實的堅韌的性格,糟糕的環境跟強大的壓力並不能讓這樣的人屈服。反而會激發他們的戰鬥力,努力的去拼搏、掙扎出自己的一片天地。縱然其中的過程中有著痛苦跟失敗,可依然會堅定不服輸的走下去。

  米亞不是救世主,但是依然願意在這樣的時代對這樣的一個人伸出援手。尤其是這個人還是一個從不吝嗇自己的能力幫助朋友的人的時候。

  她把那只小包推給了夏洛特,「這裡有一些錢。」米亞阻止了夏洛特想要拒絕的行動,「聽我說,夏洛特,現在社會上的形勢很不好,你所在的環境非常危險,隨時都有可能被卷入到失去生命的陰謀當中。這些錢不是讓你揮霍用的,而是作為救命的應急資金。」

  這本來就是一個糟糕的時代,尤其是對女人。特別是底層的女人來說,想要避免被這個漩渦吞掉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而夏洛特,她在警察局工作,還有一個很喜歡的警察上司,誰也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她即將離開德國,這是她能為朋友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別把這些錢存到銀行裡面,如果不得不存進銀行,那麼選擇美國的大通曼哈頓銀行來確保你的錢不會出現意外。」米亞盯著夏洛特的眼睛說,「我從朋友那裡聽聞了一些消息,政府跟銀行似乎在醞釀著一場風暴,保護好你自己,夏洛特。」

  然後翻開了那只小包,「還記得五年前我們經歷的那場糟糕的通貨膨脹嗎?」

  夏洛特看到了小包裡的一疊美元,紅著眼睛點了點頭,她從未如此真切的感受到自己最好的朋友跟最信任的人即將離開身邊的事實。

  「那就記住別把美元兌換成為馬克,到了關鍵的時候它們會保護你。」米亞低聲說,「還有,把之前埃德加賠償給你的那些錢都盡量的換成美元。」

  經濟危機下的底層人民就是炮灰,是那些所謂的布局者跟上層人士們手中的棋子跟消耗品,沒有人願意低下自己傲慢的頭顱去看一看人民憤怒的吼叫跟痛苦的哀嚎。

  人民只能自己救自己。

  夏洛特握緊了手,驚恐的看著米亞,「你知道了什麼?」

  她印像裡的米亞總是溫和帶著笑容又友善的,還從來沒有見過她這麼嚴肅過,這讓夏洛特不禁有些恐懼對於曾經經歷過的事情再次發生的恐懼感。

  「美國那邊的情況不太好,如果真的出了事,你應該知道結果。」米亞說的含糊不清,但是已經足夠夏洛特明白情況到底有多嚴重。

  就像是她對米亞說的那樣,她從未忘記過那段馬克不值錢的日子,利特家的所有人都陷入了巨大的痛苦當中。

  她沒有錢去投資炒股票,不用擔心自己的財富蒸發不見,但是如果馬克貶值呢?

  夏洛特突然之間覺得有點兒發冷。

  「這個國家正變得越來越陌生,夏洛特,如果有一天,你想要逃離這一切,就來美國找我。」米亞沒有勸說夏洛特更多了,只是許下了自己的承諾。

  未來長達十多年的黑暗時代即將來臨,她不能代替朋友決定自己的命運。但是卻可以給對方一個選擇,一條退路。

  跟夏洛特告別之後,米亞沒有再停留,坐上車離開了這裡,前往車站跟家人彙合。他們將會前去漢堡,從那裡坐船離開德國前往美國。

  「米亞!」在車站門口等著米亞的海倫娜看到妹妹眼睛一亮,衝著她揮了揮手。

  「來了!」米亞看到海倫娜的身影,衝著她跑了過來,「變成有錢人的感覺怎麼樣?」

  「前所未有的棒!」海倫娜的表情愉快極了。

  她從來沒有想到過會有一天離開德國,還是這樣的一種方式。剛開始諾伊爾跟安娜說他們要離開德國去美國的時候海倫娜根本就不能理解,他們在自己的國家生活的已經夠辛苦的了。但在柏林至少大家都有工作,可是去了美國能做什麼?連英語都不會說的人該怎麼重新開始?

  年紀大的人都這樣,更何況是年紀小的。楊科跟艾瑪有一個嫁給了大有前途軍官的母親,他們美好的未來指日可待,這個時候離開德國是要有多想不開?

  但隨即而來的衝擊很快就讓她放棄了這種想法。

  「前段時間妮娜突然清醒了,我們拿到了安娜父親留下的遺產。但是這些遺產中有一部分是屬於曾經的俄國王室的,在德國沒辦法使用。」諾伊爾給了女兒一個她沒辦法拒絕的答案,並且向她展示了一下其中的一件珠寶,一枚精美的鑽石胸針。

  「去了美國之後我們就是有錢人,將會擁有大片的土地,生活環境也會安定下來。」安娜補充道,「現在,親愛的,你有兩個選擇,要麼一起去美國,要麼我跟你父親給你留下一筆錢你繼續待在柏林。」

  海倫娜是個成年人了,他們不會替她做決定。

  那麼她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海倫娜選擇跟著家人一起去美國。

  實話實說,她怨恨這個國家。

  為什麼不呢?

  她的丈夫死在了戰場上,為了一場根本就沒有必要的戰爭。可是他的遺孀得到了什麼?微薄到可憐的撫恤金,連兩個孩子都養不活,需要靠著父母的幫助她才不至於在失去了丈夫之後需要靠著皮肉買賣來養活自己的孩子!

  海倫娜從不留戀德國,她留在這裡也只是因為她熟悉這,並且能夠在這找到一份還算是能夠糊口的工作。

  既然現在他們家有錢了,還是這種來路的財富,那為什麼還要待在該死的柏林?等著哪天不小心被清洗社會的政府給牽連然後無辜的死掉嗎?還是那沒完沒了的必須笑臉應付男人們的工作值得她留戀?

  去美國當無憂無慮的富翁有什麼不好?

  她沒有絲毫猶豫就選擇了去美國生活。

  家裡面的其他幾個孩子則是被剝奪了選擇的權力,一起被打包帶走了。

  即使耶施科跟克萊爾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但他們也不是完全的成年人,在跟家人一起和成為流浪兒童面前根本就沒有什麼置喙的余地。

  至於楊科跟艾瑪這兩個孩子,他們兩個獲得了選擇的權力,跟著漢娜一起生活,或者是跟著祖父母一起生活。

  兩個孩子選擇了後者。

  漢娜有了自己的新家庭,繼父的態度曖昧不明,他們離開對她對自己都好。

  而且楊科跟艾瑪有著奇怪的直覺,也許祖父跟祖母決定全家離開德國不僅僅是因為那筆財富,還有些別的原因。但他們不知道這個原因到底是什麼。不過這對他們的決定並沒有任何影響,德國並不值得他們留戀!

  心思各異的格雷茲巴赫家成員們就這樣上了火車,飽滿的腰包還讓他們住上了包廂,而不是只能一路坐著前往漢堡。

  而到了漢堡之後,他們絲毫沒有停歇的前往了碼頭,在那裡不但見到了一艘即將起航的輪船,還見到了令人震驚的一幕。

  「米亞!」在輪船前面焦急的走來走去的漢斯看到從車上下來的幾個人,眼睛一亮,衝過來抱住了米亞,給了她一個熱情的深吻。

  「那天爬米亞露台的男人!」楊科跟艾瑪這對心有靈犀的雙胞胎異口同聲的驚呼,引來了格雷茲巴赫家眾人的側目除掉沒有反應的妮娜之外。

  這麼英俊的男人,還是爬他們的姑姑的陽台的英俊男人,雙胞胎即使淡忘了這件事卻不會忘記這個人的臉!

  「什麼?」海倫娜震驚臉,她一直以為米亞這孩子是個虔誠的教徒來著那種完全遵守教義的類型,所以才會連個男朋友都沒有,結果她居然不是沒有,而是根本就是有了一個爬窗戶的男朋友?

  耶施科跟克萊爾還有索菲亞也是滿臉的吃驚,完全沒有想到米亞竟然會有男朋友,她從來沒有表現出來這件事啊!

  等等,她以前沒有說過這件事,為什麼現在這個男人會等在這裡?

  疑惑湧上了年輕人們的心頭,然而接下來他們看到聽到的直接讓人自閉了。

  「真高興能夠把結婚戒指重新戴在你的手上。」漢斯從口袋裡掏出那枚結婚戒指套在了米亞的手上,親了親她的手指笑容滿面的說。

  誰懂啊?結婚了之後不能跟老婆住在一起,還被迫隱藏已婚身份好幾個月的痛苦簡直不是人遭的罪!

  「我也很高興你終於不用飽受你父親每天都惦記著你的婚事的轟炸了。」米亞拿出了漢斯的那枚戒指套在了他的手上,衝著他眨了眨眼,笑了起來。

  從確定了要結婚開始,這幾個月的時間就像是打仗一樣,忙碌緊張的要命。尤其是漢斯,她可憐的丈夫,聽說這位優秀的柏林軍事學院畢業生已經成為了圈子裡面傲慢的代名詞。因為他拒絕任何家族安排的相親事件,堅定的不去見那些美麗優秀的女性。

  「他以為他是誰?竟然這麼傲慢?」某位雙方家長都有意聯姻的漂亮姑娘在宴會上沒有見到那位據說准備跟自己結婚的年輕人之後,感覺自己受到了羞辱。

  誰能想到這是漢斯的父親給兒子挖出來的坑呢?

  已經習慣了孩子們對自己言聽計從的維茨蘭德先生完全沒有想到漢斯會拒絕他的要求,結果就是自己顏面盡失的同時還搞得兒子名聲糟糕了起來,成為了女孩兒們最討厭的那種人。

  哪個女孩子會喜歡這種根本就不尊重別人的男人呢?

  就算是長得好看也不能忍!

  妹紙們不能忍,漢斯也煩的要死。他都說了不去了,結果親爹打了個電話直接冷冰冰的對他說必須出席之後就掛了,讓他連反駁的話都沒有機會說出口能怪他嗎?

  身為一個行事作風老派的舊容克,漢斯在這件事上面的道德標准還是挺高的,都有老婆了,是有多無恥才會再去參加這種有著濃重相親色彩的宴會?

  裝模作樣也不行!

  諾伊爾在後面看著這對小情侶那黏糊糊的樣子眼角直抽抽,「船快要開了!」他沉聲說,大步邁開就要上船。

  安娜看了他一眼,緊緊的扶住了他的手臂自己身體什麼情況心理真是一點兒數都沒有!

  其他的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還是決定先上船吧,他們總會知道真相的。

  米亞跟漢斯見大家都走了,互相對視了一眼,也跟著一起上了船。

  先上船,有事慢慢說。

  「哇哦,你居然定了這麼大的房間。」拎著自己的行李箱上了船,米亞跟著漢斯走進了他定好的房間。

  出於謹慎的心理,提前來到了漢堡的漢斯使用了格雷茲巴赫家的名義定了船票,而不是他自己的名字。其中用米亞的名字定的這間房間空間要比別人的大的多,是船上最好的那批房間。

  「沒辦法,我需要帶走的東西太多了,房間太小裝不下。」漢斯解釋了一下情況。

  處理好了產業的後續交割問題之後,他並沒有繼續留在柏林,而是處理起來了自己居住的那套公寓。

  雖然很小,價格在他的產業中也根本就排不上號。但是再小也是財富,他沒打算就這麼扔掉。

  這種地處市中心的公寓還是很有市場的,想要出手並不難,處理起來比之前他手上的那些產業要方便多了,而且還並不引人注目這棟公寓本來就是在他進入柏林軍事學院的時候購買的,用來方便學校生活,現在他畢業了,處理掉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完全不會讓維茨蘭德先生注意到這件事。

  不過他處理好了公寓的事情之後並沒有繼續待在柏林。而是將那些沒有處理掉也打算帶走的東西陸陸續續的運送到了漢堡租下來的倉庫裡面。為了避免這件事泄露出去,他做的很小心,分了幾次運送而不是一下子把所有的東西都大張旗鼓的給運到這裡。

  之後就是定船票,等到船只靠岸的時候把所有的東西都給運到船上來其中的一部分租賃了船上的貨倉運送,另外一部分價值高昂的則是放到了房間裡面。

  米亞被他拉著去隔壁的臥室,看著滿屋子的箱子,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為漢斯這行動力跟搬家能力豎起了大拇指,「把這麼多的東西運送到漢堡來,你真的很厲害!」

  房間裡就這麼多的東西了,那他租賃的倉庫裡面又會有多少東西?搬動這麼多的東西肯定是需要人手的,還不能是外面雇佣的人,做了這麼多事情之後漢斯的行蹤竟然還沒有被泄露,這水平真是讓人不服氣都不行。

  「親愛的,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事情嗎?我在鄉下的時候還是交了一些朋友的。」漢斯把自己甩在沙發上,順手拉著米亞躺在他的身上笑眯眯的說。

  「當然記得,你還說過你的朋友願意跟你一起去美國發展。」米亞趴在他身上回答。

  跟格雷茲巴赫這種擁有一大家子成員的情況不同,漢斯去美國可以說是只有老婆一個同伴,這對於想要購置大片產業的人來說無疑是非常不利的。因為他不是本地人,一旦跟本地人發生衝突的話,兩個人的力量根本就不夠。

  別提什麼大家都是移民,還是老鄉之類的事情,在利益面前,親爹都會背刺你。更何況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移民到了美國的德國老鄉了。

  最好的辦法就是找一批自己能夠信任的人一起去美國,形成自己的勢力。

  漢斯並不是一個喜歡挑釁別人又多事的人。但他卻不能不防著有人來找他的麻煩。所以那些他以前在老家交下的朋友們就成了他的目標,甚至不僅僅是這些人。就連老家的宅子裡面的人也被他挖了牆角。

  只不過有人是跟他一起走,有人是坐下一艘前往美國的船只,跟他錯開時間,避免被維茨蘭德先生發現端倪。

  「格倫的父親是我祖父的管家,他本來是作為未來維茨蘭德宅邸的管家培養起來的。但是我父親顯然不想要讓祖父的手伸進他的家中,所以選擇了他的妻子帶來的管家。」他摟著米亞的腰,淡淡的說。

  老維茨蘭德跟兒子之間的關系就像是維茨蘭德跟自己的兒子之間的關系一樣,也不怎麼好。

  這種不好的原因具體到了政見不同上面,舊容克的固執跟政客的投機主義之間的碰撞顯然並不是那麼愉快。如果不是家業一定要給兒子,老維茨蘭德的其他幾個兒子又死在了戰場上的話,這位老先生大概會找個理由直接剝奪兒子的繼承權,省的他以後因為這種性格把家族都給葬送了。

  這樣的一對父子,關系能好才叫怪!

  也就造成了本來應該住在一起的維茨蘭德家族竟然分裂成為了兩部分,那漢斯這種撿漏一樣的行為也就再正常不過了。

  格倫弗斯特本來是打算拿著老維茨蘭德的推薦信去找一份工作的。但在那之前,漢斯找上了門,開門見山的詢問這位管家的兒子願不願意跟他一起去美國發展,成為他的管家。

  怎麼選還用想嗎?

  格倫果斷的選擇了這位老爺十分喜歡的孫子。

  剩下的那些人也一樣,跟著漢斯去美國最起碼不用擔心以後的工作問題了,而且美國總不會也這麼混亂吧?

  米亞:「……」

  她光知道在糸內米卒上台之後德國又出現了一波移民潮,卻不知道原來這股移民潮這麼早就開始了,該說果然不愧是布勞瑙美術生嗎?震撼力真是夠強大的了!

  「而且我想著其中也許有著我爺爺的默許。」漢斯的情緒突然低落了下來。

  他這次從老家帶了不少的人走,他的祖父那樣聰明的一個人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卻並沒有遭受到任何阻力就已經說明了很多事情。

  老維茨蘭德不年輕了,他八十一歲了!

  在這個時代中這已經是一個很不錯的年齡。尤其是考慮到他的身體還算是健康,並沒有出現什麼問題的情況下,是一個很令人羨慕的狀態。

  但這並不能改變他已經風燭殘年的事實,一個八十一歲的老人。難道還能像是四十一的人一樣,依然充滿了雄心壯志又鬥志昂揚嗎?

  人老了,心也會軟的,尤其是在面對自己最喜歡的小孫子的時候。

  老維茨蘭德可能不會想要一個身份低微的孫媳婦。但是卻不介意幫助自己的孫子在大洋彼岸的美國站穩腳步。

  他深知自己的兒子是一個什麼樣的性格,也知道他的長子受他的影響很大,漢斯這個並不喜歡政治的孩子也許就是因為厭倦了這種無時無刻不被掌控的生活才想要離開這個家庭去遙遠的美國生活。

  這樣也好,如果有一天維茨蘭德家族因為政治鬥爭而倒台了,至少還有美國這邊的退路,而不是全都完蛋了!

  出於對當前局勢的不樂觀跟對孫子的愛,老維茨蘭德默許了漢斯所作的一切,甚至還伸手幫忙擋掉了兒子的懷疑,避免漢斯的行動受到阻攔。

  「你知道嗎,跟著我一起走的甚至還有很多年前和我父親一起上戰場的人。」漢斯聲音低沉,他對祖父的感情跟對父親和哥哥的感情終究還是不同的。

  「他一定是個非常睿智的老人。」米亞認真的說。

  能夠看到現在的危險局勢,還願意放漢斯去美國的老人。即使在性格上面固執一點,但在眼界跟格局上是絕對沒有什麼問題的。

  德國有不少這樣的人,為了自己的祖國努力,但可惜的是,他們都失敗了。而老維茨蘭德,他的年齡已經不足以再支撐他做更多的事情了。

  「他的確是。」漢斯點點頭,突然忍不住笑了起來,「實際上,他不僅睿智,還是個頗有逃避心態的老人,他明知道我去了美國之後就不可能再找到一個所謂的身份高貴的德國人妻子。但是卻從來沒有說過這件事,暗示也沒有……」

  老維茨蘭德固然頑固的要命,但是在這件事上,也不知道是預感到了什麼還是裝糊塗。反正自始至終都沒有提過一星半點兒。連催著漢斯結婚的行動都沒有,簡直跟他本身的性格大相徑庭考慮到他的兒子就是信任自己父親的固執性格才沒有對漢斯產生什麼懷疑,這確實是不太正常。

  「親愛的,神秘的東方有一句諺語就是用來形容這種情況的,難得糊塗。」米亞看著漢斯迷惑的表情悠悠的說,「有時候裝糊塗才是最好的解決問題的方法。」


第1349章

  可惜在德國跟那位老人見面肯定會被麻煩纏身,要不然的話,她倒是很願意跟這樣一個有遠見的老人交流一下,想必一定會很有意思。

  「那約瑟夫一定是這方面的大師,他的水平太高了。」漢斯回憶起祖父的那些操作,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的弟弟,我父親的叔叔,跟我父親之間的關系非常糟糕,兩個人經常產生爭執。但是約瑟夫每次遇到都當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把事情給糊弄過去。再不就是選擇斥責我父親,讓他尊重年長者,從來沒有站在他這邊過。」

  他的祖父曾經因為戰爭的關系而導致聽力出現了一些問題。但是你說他真的聽不清楚他有些事情比誰都聽的清楚,而且堅定不移的反對自己的兒子弟弟占上風的時候從來沒見過他說話,兒子一占上風他立刻就跳出來搞事情,你說他到底是聽清楚了還是沒聽清楚?

  反正約特爾是因為這種事情被氣的要死,以至於父子之間的關系越來越糟糕,到了現在已經進化到了除非有事情發生,否則平時都不怎麼聯系的程度。

  米亞聽著漢斯講述他的家庭情況,只能說,這位維茨蘭德老先生不但很固執,而且還很任性。

  不過在政治見解上面,他真的是比他的兒子要強的多了。

  「……等我們到了美國安定下來之後,我給祖父寄一封信,把我們的結婚照片寄給他。」漢斯說著說著臉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奇怪的表情,「考慮到我父親之前一直試圖讓我娶一個政治立場跟他相同的將軍的女兒,我想約瑟夫沒准兒會把這張照片拿給他看。」

  自從上了年紀之後,約瑟夫就越來越喜歡看他父親變臉了,能夠讓自己的兒子心情不爽的事情他可是太喜歡干了!

  如果他真的把結婚照片寄過去的話,說不定他親愛的祖父大人還真的能夠干出來這種事,目的就是為了看自己的兒子暴跳如雷的樣子。

  米亞:「……」

  這惡趣味,也是夠要命的了,多大仇能干出來這事?

  不過也是得益於這對父子之間的關系不睦,漢斯才能這麼順利的處理掉很多的事情,並且帶著一群人手遠渡重洋。不然想要做這些事還真是挺費勁的,搞不好被他父親發現就會被破壞計劃。

  「笛」鳴笛聲響了起來,郵輪起航了。

  待在船艙裡的人幾乎都沒有感受到船只的晃動,就隨著這艘遠洋郵輪的移動離開了德國的土地,再次回到這裡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甚至也許終身都不會重新踏上這片土地。

  「巴澤爾帶著一箱子的土,准備埋葬的時候用。」甲板上,遮陽傘下大家坐在一起聊天,耶施科對漢斯說。

  他對這個突然之間冒出來的姐夫很好奇,還特地去問了楊科跟艾瑪,才知道原來這兩個人很早之前就已經搞到一起了,還爬過他們家的窗戶!

  然後又從父母那裡得知了這兩個人不但早就搞到一起,他們甚至還秘密的結婚了,已經成為了合法的夫妻,整個人就更懵了。

  年輕的男孩兒完全沒有想到這其中的操作有多麼的風騷,他只是在感慨家裡面的成員一個結婚比一個早,按照這個規律,不知道他是不是到了美國之後就能遇上自己的真命天女了?

  不過今天的話題這個不是重點。

  十月份在海上飄著,氣候還不算是糟糕。年長者們去散步沐浴陽光了,幾個年輕人則是在遮陽傘下玩起來了橋牌,玩著玩著就談到了各種八卦,其中也包括巴澤爾沒有打算活著回到德國的想法,直接帶著祖國的土准備安葬的時候用。

  「我覺得這是一件很浪漫的事。」索菲亞對巴澤爾的這種行為十分贊同。只不過她人小力微,能帶走的東西不多,只有一個罐子的泥土。但總歸是有故土在身邊。

  「我覺得心在什麼地方什麼地方就是家鄉。」楊科對這件事的態度不置可否。

  巴澤爾在德國生活了一輩子,所以他會對這個國家產生眷戀。因為他的快樂跟痛苦都留在了這片土地上,他沒辦法割舍掉對這裡的眷戀之情即使他對這個國家已經十分失望。

  可是對於楊科來說,事情又不一樣。

  他還在母親的肚子裡的時候父親就上了戰場,為了國家的榮譽而戰鬥。但是得到了什麼樣的結果呢?

  國家失敗了,那些為了國家而戰鬥的士兵們也成為了失敗者的符號,沒有人會記得他們是為了什麼走上戰場,就連政府都試圖淡化曾經發生的一切,只是每天粉飾太平。

  楊科從來沒有怨恨過自己的母親,漢娜一直過的很艱難,她現在能夠過上好日子他為她高興。即使他心中對自己被忽略了的事情很失落。但他依然高興漢娜從悲傷跟痛苦還有操勞生計中的疲倦中解脫了出來。

  但他恨這樣的國家,它把他的媽媽變成了一個寡婦,毀掉了這個家庭,然後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歌舞升平。

  艾瑪跟哥哥的想法差不多,對於他們來說,生活的地方就是家,剩下的毫無意義。

  米亞聽著幾個小的嘰嘰喳喳的討論所謂的苦大仇深的哲學問題抽了抽嘴角,真是要命,德國人自帶的哲學buff又開始起作用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裡出現了問題,還是說這片土地上有什麼魔咒,德意志的哲學家們簡直就是成打的批量生產,多到讓人窒息的地步,並且生活中也到處都充滿了試圖成為哲學家的人,讓人感到好無奈。

  「我們去那邊散散步吧。」看著幾個爭吵起來的人,漢斯無奈的放下橋牌牽起了米亞的手。

  他其實不喜歡哲學這種東西,媽死爹不親已經夠苦逼的了,沒必要再天天苦大仇深的給自己加擔子,那日子就真的沒有辦法過下去了。

  「時間過的真快,沒想到一轉眼就過去了一年多,再過幾天我們就要到美國了。」漢斯靠著欄杆,看著快要落下海面的太陽感慨,「你猜下船之後迎接我們的會是我父親瘋狂咒罵我們的電話,還是銀行經理人們的大力推銷?」

  他們離開德國已經四天的時間了,這時候他父親應該已經知道他不在柏林,就是不知道距離查出來他名下的產業都已經被賣掉了還有多長時間?

  要是時間來得及的話,說不定還能動用關系找到他的落腳地點,試圖用威脅恐嚇的方式來讓他回家?

  但漢斯本人來說的話,他還是希望先面對銀行經理人。

  來之前他就已經通過了德國這邊的銀行渠道拿到了一些人的聯系方式,准備到了美國就直接開啟買買買的模式,也不知道他聯系的那個銀行經理人手裡面有沒有收集到足夠多的土地資料?

  米亞看著他興高采烈甚至還帶著一點狡黠的惡作劇心理的樣子,默默的在心底回了他一句,「還有一種可能是迎接你的是蕭條的紐約!」

  如果歷史沒有發生錯位的話,那麼前天就是歷史上著名的黑色星期四,他們做的這艘船到達紐約的時間在六天後。到時候估計就算是維茨蘭德先生再怎麼暴怒也沒時間跟精力來搭理漢斯這個逆子了,穩定住因為經濟危機爆發而帶來的產業危機才是正經。

  至於銀行經理人,那就要看那位經理人先生都做了什麼投資跟等級了。但願他沒有把所有的身家都賭在股票上。不然恐怕就等不到自己的這位大客戶了。

  漢斯完全不知道米亞在想些什麼,他整個人都沉浸在離開了壓抑的柏林的快樂當中被親爹控制了這麼多年,他頗有一種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的感覺。

  只不過這種愉快的感覺在下了船之後完全驚呆掉了。

  再怎麼成熟,他也只不過是一個剛剛畢業的軍事學院的學生。而且因為出身優渥沒有吃過苦受過什麼太大的挫折,在應對社會這件事上因為專業性質的關系,他甚至都不如那些並非是軍事學院的普通學生們。

  這導致他在看到了一個無比蕭條的紐約之後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來了一個假的紐約,為什麼真正的紐約跟報道中的紐約完全不同?

  人們來去匆匆,形色麻木,跟之前他從報紙上還有雜志上看到的那些神采奕奕充滿了勃勃生機的美國人完全不一樣,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格雷茲巴赫家的其他成員跟幾個跟著漢斯一起來到美國的人也有點兒發懵,對於眼前的情景有點兒接受不能。

  並非是城市多麼的破敗,相反,紐約是一座新興的城市,它的一切都是新鮮的,先進的。可是判斷一座城市是否有生機並不是看這裡的建築是不是高樓大廈,而是這裡的人們。那種匆匆經過的人們身上散發出來的恐慌感跟麻木是遮掩不住的,頹廢跟破敗感從他們身上向外散溢出來,給人極大的震撼。

  米亞放下行李箱,向前走了幾步撿起一份報紙,看了一眼朝上的標題,遞給了漢斯。

  《美國的墳場華爾街》,標題下是一棟大樓的照片,街上還用白布蓋著幾具屍體。

  「……截止到筆者完稿之前,依然不斷的有人從華爾街大樓的天台上跳下來,大樓前面成為了一片禁地,出入的人們必須隨時小心謹慎的避免被跳下來的人砸到……」

  漢斯握著那份報紙,臉上的表情都空白了一瞬間。

  他這時候想到了米亞之前跟他說過的經濟危機遲早要爆發的事情。那時候他覺得她分析的很有道理,不但把自己在銀行的錢都給換成了黃金跟美元,還把那份資料給了祖父跟父親,避免經濟危機來臨的時候造成損失。

  但是他從來沒有想到過真正的經濟危機是如此的可怕,有血有肉的人像是脆弱的人偶一樣從樓上排著隊的往下跳,華爾街大樓門前的地面甚至因為洗涮不夠及時,連路面都變成了被血液染透的深褐色……

  「發生了什麼?」報紙被從發呆的漢斯手中抽走,開始在人群中傳閱,包括並且不限於格雷茲巴赫家的成員和跟著他一起來到美國的人。

  這艘船上載著的向美國移民的人不少。但是來了之後卻發現他們向往著的有著和平安定生活的美國正陷入了一場可怕的經濟危機當中,很多人已經完全懵掉了。

  美國經濟危機了,那他們怎麼辦?

  回德國?

  可是來到美國的船票就已經耗費掉了大家的積蓄,又怎麼回到德國?再說了,就算是回到德國能怎麼樣?美國爆發了經濟危機,向美國借貸的德國難道還能幸免於難嗎?

  甚至因為沒有了美國在背後支持,德國那邊的情況還會更加糟糕!

  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的想起來了才剛過去沒幾年時間的通貨膨脹,那時候他們是怎麼做的?

  用馬克燒火來取暖?

  「不管怎麼樣,先離開這裡,去我們定好的落腳點再說。」米亞的話驚醒了大家,紛紛開始衝向路邊的電話亭,准備打電話,或者是提著行李向路過的人打聽自己本來要去的地方。

  等到終於有電話亭空出來之後,漢斯也終於撥通了定好的酒店的電話這家酒店本來應該派車在碼頭等著他們,但顯然這裡根本就沒有酒店的車!

  「……他們說酒店這段時間失去了很多員工,整個運轉系統都出現了問題,所以沒有派車來接我們。」掛掉電話之後,漢斯的表情都有點兒茫然了。

  就像是他的祖父一樣,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土地上而不是在股票上面,當然也不會在股票市場裡面投錢,根本就沒辦法理解這種百分之八十的人民都在炒股的瘋狂柏林人也瘋狂,但美國人卻像是整個國家都瘋了一樣!

  「所以?」米亞挑眉。

  她知道經濟危機到來肯定會有影響。但是你一個收費這麼高的酒店竟然連已經約定好的事情都沒有辦法履行,是不是有點兒過分了?

  「所以我們現在得自己想辦法去酒店,他們甚至都派不出來一個司機!」漢斯嘆了一口氣,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只覺得那裡突突突的跳的人頭疼。

  他滿懷著喜悅之情來到紐約,沒想到迎接他的卻是一場糟糕的經濟危機,這已經不是糟心可以形容的了,簡直就是全都一團糟!

  倒霉的一群人不得不去街上找出租車。否則今天晚上大家就要露宿街頭了!

  「還是我去吧。」米亞摁住額頭暴跳的青筋,攔住了一群連英語都說不太好的人漢斯例外。但他的英語也就那麼回事,雖然能夠流利的聽跟說,可也避免不了帶著德意志特有的鏗鏘感。

  至於別人,為了避免秘密曝光,諾伊爾跟安娜還有巴澤爾並沒有跟小輩們說明這件事。所以大家別說是說英語了,連聽都不一定能聽懂要是把紐約換成莫斯科還有可能交流。

  而這三個人雖然努力的學習了,可是效果顯然比漢斯還要糟糕,聽跟說都是一個大問題,只能說可以進行基本上的交流,還得是語速特別慢的那種。這種情況就別指望了他們了,她自己上比較快!

  於是一群人就眼睜睜的看著渾身冒黑氣的米亞操著一口流利到絲毫不帶口音的英語叫來了好幾輛出租車,一路衝著酒店那邊行駛了過去。

  路上還見識了一下現在的紐約是多麼的可怕整個城市都散發著一股頹廢的氣息,街上的人眼神麻木,到處都是求職跟賣東西試圖回本賺點兒錢生活的人,簡直能夠跟五年前的柏林媲美了!

  或者說,現在的美國人受到的刺激比當初的德國人還要更大。

  從戰爭結束之後,德國的底層人民就一直都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1924年的德國人已經經歷了太多悲慘的事情,通貨膨脹在他們的生活中也只不過是其中一種而已。而美國人,從來沒有因為戰爭而被壓縮過生存空間跟貧困潦倒。即使是經濟不景氣的時候也不至於吃不起飯。

  這次的股市崩潰本來還有人以為只是偶然現像。就像是去年股市崩潰一樣,很快就會平靜下來。但事實卻是從那天開始,整個美國的黑暗時代就被開啟了!

  「我以為來到美國之後會比在德國生活的更好……」克萊爾看著窗外的景像,震驚的連聲音都虛弱了下來。

  不是說美國就是天堂嗎?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在德國你也不會生活的比在美國更好。」耶施科幽幽的說,給了克萊爾致命一擊。

  他們都不是小孩子了,當然很清楚美國都這個鬼德行了,被美國金主贊助的德國現在會是個什麼樣子,恐怕現在股票市場裡面的人都瘋了吧?

  耶施科也想起來了五年前的柏林,格雷茲巴赫家因為那該死的通貨膨脹失去了自己的土地,不得不住進了柏林的貧民窟。那五年後的今天柏林會是什麼樣還用想嗎?又一次的重復當年的景像而已。

  他臉色陰沉,甚至都不知道來到美國是對是錯了,他們真的能夠在這裡好好的生活下去嗎?

  「別擔心,我們手裡的是美元不是馬克,不會重現柏林的生活的。」在前面一直沉默的海倫娜說。

  馬克跟美元還是不同的,德國窮的要死,國家的黃金儲備都是空的,所以才會出現了之前的通貨膨脹。但是美元不一樣,美國政府還是有錢的,美國的體量也遠遠超過德國。就算是暫時出現了經濟危機,也很快就會挺過去,最終歸於平靜。

  海倫娜想起來了之前在父母那裡見過的東西,美元跟珠寶,有了這些東西,不管在哪裡都能夠度過危機!

  其他幾輛車上的人心裡面也在慶幸一件事。在來到美國之前,他們都已經把積蓄給換成了美元。

  只能說一戰之後的德國政府給大家留下了太過深刻的心理陰影,一遇到這種事情,就全都悲慘記憶重新歸來了。

  好在他們現在已經在美國了,應該不會像是在柏林那麼慘吧?

  想到曾經用幾十萬馬克買一塊面包的往事,來自於德國的客人們竟然都不自覺的抖了抖。

  並沒有過去多長時間,他們就來到了那家之前定下的酒店。報上預定的名字之後,很順利的住了進去。

  但這裡顯然跟之前宣傳的酒店風格不太相符。

  空蕩蕩的酒店,連服務人員都沒有見到幾個,不像是頂級酒店,反倒是像快要破產了一樣!

  「是快要破產了。」落後於大家的米亞過了一會兒也跟漢斯一起上來了,把大家聚集在了房間裡面,講述了一下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種情況。

  「酒店的老板,為了炒股票,不但在銀行裡面借了錢,還把酒店給抵押了出去。」米亞口齒伶俐的解釋著,「但是股市震蕩,老板血本無歸,當天就從華爾街樓上跳下去死掉了,他的家人也因為不想要承擔巨額債務而偷偷跑掉不知蹤影。現在酒店是之前的經理在管理,但老板死了的事情瞞不住,酒店被抵押的事情也瞞不住,酒店員工炒股跟老板死在同一個地方的事情更瞞不住。」

  華爾街下人雨可不是說說而已,死的人可是太多了!

  這家酒店在經濟危機來臨之前是紐約一家不錯的酒店,收入很好。不然老板也不可能有錢去炒股,最後還越投入越多。但是經濟危機來臨之後所有的一切都變了。

  雖然不至於說客人一下子就全都沒有了,但是老板跟員工死了一批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悄無聲息的就被隱藏起來?

  加上生意下滑,就變成了惡性循環,導致了酒店本身都處在破產的邊緣了。

  現在就是看這家酒店會被誰接手,不然接下去的時間要是連薪水都發不出來的話,那就真的距離倒閉不遠了。

  一家本來是盈利的酒店突然之間就瀕臨倒閉,在場的人士再無比清晰的認知到了經濟危機到底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

  房間裡的氣氛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

  「別太擔心,我們這裡沒有人炒股,也沒有人把土地抵押出去,相反我們是來到這裡買土地的,只要有足夠的土地跟產出,我們就能度過這場危機。」漢斯十分鎮定的安慰起來了大家。

  不欠債,手裡有土地還有足夠的資金儲備,他覺得生活還是可以期待一下的。


第1350章

  漢斯覺得自己還是挺幸運的。

  從小他就知道自己沒有什麼經濟頭腦,上的又是軍事學院這種專業性學校,以至於根本就沒碰過股票這種自覺玩不轉的東西。後來有了一個不但有經濟頭腦,還對金融十分敏銳的老婆,又讓他直接躲過了經濟危機他的那些產業要是放到現在處理的話,恐怕要脫掉好幾層皮。

  就更不用說是存在銀行的那些數量驚人的馬克了,沒換成黃金跟美元,經濟危機爆發後就跟廢紙差不多了!

  美國現在的情況很糟糕,但是德國那邊的情況肯定更加糟糕,至少在美國不會出現幾十萬美元買一塊面包的事情,光是這一點就不知道比德國強了多少了。而且經濟危機所有的產業都在走下坡路,其中當然也包括了土地,之前購買一塊土地的錢現在說不定能夠直接購買好幾倍數量的土地了,對於他這樣手中有大筆現金跟黃金的人來說,倒是一個投資的好時機。

  「你這不是挺有經濟頭腦的嗎?」米亞聽著漢斯的計劃,對他吐槽自己從小到大都沒有經濟頭腦的事情不以為然,能夠在這個時候想到投資而不是保守的什麼都不做,本身就很有眼光,跟沒有經濟頭腦真的不沾邊。

  「那是因為我手裡面有資金又沒有土地,不想坐吃山空就只能進行投資。」漢斯搖頭,「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在過去一年多的時間裡面是我從出生到現在唯一一次真正接觸我的產業的時候,之前這些產業都是有專門的人來負責打理,完全都沒有需要我操心。就連賣掉這些產業,我都是找了好幾家投資銀行各自評估之後按照他們給出的價格又參考了市場價格之後往上加價之後賣出。要不是當時國內的經濟火熱,土地溢價大的話,根本就沒有辦法賣出這樣的價格。」

  漢斯很清楚一件事,他出生的時候就已經站在山頂了,剩下的就是按照那些他這樣出身的人曾經走過的路線繼續走下去。比如說聽父親的話進入軍校中學習,以後找個關系還不錯的姑娘結婚組成家庭……沒有驚喜也沒有意外,就是單純的按部就班,像每一個地主家的次子一樣。

  也許以後隨著年齡的增長跟資歷的積累還能在軍隊中謀取一個不錯的職位?

  但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愛情打斷了這條常規之路,也徹底的讓他開始去思考並認識這個世界的真相。

  跟人在談判桌上為了土地的價格爭執;為了最大利益化的將銀行中的馬克換成黃金而跟銀行經理在私下進行交易;甚至就從德國帶走自己的班底這種事情都是他之前從未經歷過的。

  可以說在過去的一年多時間裡面,他走完了絕大多數的舊容克一輩子都沒有走過的道路,整個人都經歷了一遍社會的洗禮,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但是他依然不認為自己有經濟頭腦。因為他始終對這種東西不感興趣,同時也不認為自己能夠玩轉股票市場瞬息萬變,他沒把握自己能夠在其中獲利,也不想要把自己的精力跟時間都投入到這其中去。至少他自己覺得他缺乏對數字跟市場的敏感性。反正在米亞提起來經濟危機的可能性之前,他是絕對沒有想過正在蒸蒸日上的國家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一個從小到大從來沒有缺過錢花又長時間處在封閉環境中的人有時候對這個社會是會缺少一點點的正確認知的,他的世界太局限了,局限到跟這個社會之間是有隔閡的!

  「別太謙虛了。」米亞笑眯眯的親了親他的嘴唇,「親愛的,敢於邁出那一步,你就已經很勇敢了,值得驕傲!」

  大多數人並不願意走出自己的舒適圈,能夠舒舒服服的生活甚至是躺贏,為什麼還要奮鬥拼搏呢?

  就算是真的奮鬥拼搏,也是在自己擅長的方向跟空間向上攀登,而不是跳出這個圈子,去打破陌生空間的壁壘。

  她很喜歡漢斯的一點就是他不會站在原地去等著別人伸手幫忙。而是會主動的邁開腳步去完成自己以前根本沒有經歷過也並不擅長的事情,這本就是很多人並不具備的勇氣。

  而一個勇敢又熱情的人,又有誰能拒絕他呢?

  即使這家伙總是惦記著要做一個大地主天天在土地裡面翻鋤頭也是一樣

  「你說的我都快要覺得自己成了聖人。」漢斯笑了起來,蹭了蹭米亞的嘴唇,「不過我很高興我在你的心裡面的形像是這樣的偉岸,親愛的維蘭德夫人,你想好了明天去銀行的時候要買多少土地了嗎?」

  按照他們現在手裡面的資金來計算,原本用來購買土地的錢現在可以購買的土地可比預算的數量多多了。

  「這個嘛,還要看看銀行那邊的情況,誰知道他們的手裡面有多少適合我們購買的土地呢?」米亞對這件事的態度很淡定。

  她是打算置產,但是打算在同一片區域置產,而不是分散到美國各個區域去給自己找麻煩。

  這可不是幾十年之後現代化產業發達的時候,坐上飛機快速就能到達地球的另外一端,過於分散的土地會給管理上面造成很多的麻煩,她沒有那麼多的時間跟精力都砸在這上面。而且他們又不是什麼大家族,四處置產這種事情在沒有發展起來的時候還是謹慎為好。

  「你說的對,分散置產確實不是一個好主意。」漢斯贊同米亞的意見。

  這裡不是德國,就算是在全國之內置產也能很好的掌握。美國太大了,這種大陸板塊置產要是真的分散起來。不管是管理還是控制都是很麻煩的事情,他們沒有那麼多的人手,做不到完好的掌控自己的財富。

  所以還是在一處置產比較好。

  這就是土地面積大的好處了,美國的一個州就足夠他們折騰的了,而不是需要跨州置產,麻煩事一堆。

  「另外還有一件事,我需要告訴你。」看著逐漸暗下來的天色,米亞決定還是早點兒告訴漢斯一個消息。

  「什麼?」漢斯奇怪,還有什麼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這個。」米亞從他身上跳下來,跑到了客廳裡,「快過來!」她衝著房間裡面喊。

  「行李箱?」漢斯看到米亞站在行李箱旁邊,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看的。難道是她像巴澤爾一樣,從德國帶著一箱泥土出來了嗎?

  唔,之前他拎著箱子的時候感覺是有點兒沉……

  「實際上,是錢箱。」米亞打開了那兩只箱子,露出了裡面的一堆綠油油的美元跟一只褐色的小箱子。

  「……」漢斯愣住了,他看了看箱子裡面的錢,閉了閉眼睛,又睜開繼續看,最終確定這不是燈光太暗引起的幻覺,「我不明白……」

  米亞是從哪裡弄來的這麼多錢?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件事……

  「我之前遇到了一伙兒同歸於盡的托洛茨基的支持者……這是他們死後留下的遺產。」米亞聳了聳肩說,「你知道的,我又不是他們組織的成員,根本就不知道這些人的聚集地在哪裡,也不能去找警察來處理這件事,就把這些東西帶回來。其中一部分給了諾伊爾跟安娜,剩下的都在這裡了。」

  「……你這麼做太危險了!」漢斯愣了半天,捂著腦袋說。

  感謝上帝,米亞並沒有因為這件事遭受到任何意外!

  「實際上,這是個意外,我也沒有想到會遇到這種事情。」米亞攤手,「但這是個美好的意外不是嗎?」

  漢斯張了張嘴,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最終嘆息一聲抱住了米亞,「親愛的,下次不要再做這麼危險的事情了好嗎?」

  光是想一想他就覺得心驚肉跳了,天知道米亞沒有在這場戰鬥中被波及是一件多麼幸運的事情!

  「我保證。」米亞眨眨眼,摟住了漢斯的腰,笑眯眯的說,「其實就算是我想要做也沒有辦法做了,你忘記了嗎?這裡是美國不是德國,距離蘇聯太遠了,托洛茨基也不可能跑到這裡來策劃對蘇聯的反攻。」

  所以說甩鍋要趁早啊,到了美國之後根本連甩鍋的對像都沒有,還怎麼制造「驚喜」?

  「……你可真是能狡辯。」漢斯對米亞的這種行為十分無語,感情你是打算要是真的能夠遇到這種事情還要再來一次是吧?

  「等等!」他突然想起來一件事,「這麼說的話,之前所謂的妮娜突然清醒過來的事情是假的?」

  漢斯很快就想明白了之前的那個格雷茲巴赫家的得到了安娜父親留下的遺產的說法,他們根本就不是得到了一筆來自於沙俄貴族的財富,而是米亞撿到的那筆錢中的一部分!

  「沒錯。」米亞給漢斯比了個大拇指,「你猜對了,但是沒有獎勵,而且要記得這筆錢是我從家裡面帶來的嫁妝,還是諾伊爾跟安娜秘密給我的」

  這就是兩家人的好處了,漢斯不可能去詢問諾伊爾跟安娜這筆錢的來歷;諾伊爾跟安娜也不會去問漢斯他們給了米亞多少錢作為嫁妝,形成了一個恰好的信息差。

  就是可惜環境不允許,不然的話,她還真想要搞個寶藏所在地來折騰一下……

  漢斯:「……」

  好吧,他了解了。作為獲得這筆巨額資金的大功臣,米亞從中拿到了一部分作為自己的嫁妝,而其他的孩子們是沒有這種越級待遇的。

  「……幸好我們現在來到了美國。」半天,漢斯干巴巴的擠出來了一句話。

  如果他們還在德國的話,這筆錢是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光明正大的拿出來使用的這就等於是給自己找死!

  但是現在他們在美國,沒有人會去管這筆錢到底來源於什麼地方。對於美國人來說,這筆錢只要花在美國就行了。尤其是在這種經濟危機的時候,這樣大筆的資金注入不管是在哪裡都會給當地的經濟帶來好處。

  「沒錯,幸好我們來到了美國。」米亞聳聳肩,對漢斯的話表示很贊同,終於不用擔心被抓去集中營排隊進毒氣室了,能不好嗎?

  剩下的,就是最重要的置產了。

  第二天一大早,米亞跟漢斯就起床前往了摩根銀行。

  在來到美國之前,他們就已經跟這家銀行聯絡過了,當時銀行還指定了一個經理來專門負責跟兩個人對接,也不知道那位先生現在的狀況怎麼樣了?

  「謝天謝地,你們終於來了!」黑眼圈兒快要濃的變成煙熏妝的格爾特簡直都要喜極而泣了,緊緊的握著漢斯的手不肯松開,搞得漢斯都懷疑自己不是一個普通的人類而是救世主了。

  至於嗎?

  「上帝保佑,你們的到來簡直拯救了我的職業生涯!」格爾特終於松開了手,引領著兩個人坐到了沙發上,「茶?還是咖啡?」

  身為摩根投資銀行的經理,他之所以沒有因為經濟下滑而被裁員不是說有什麼身份背景讓老板為了利益留下他,而是因為手上有太多的遺產需要處理了!但經濟危機中摩根投資銀行除了裁員之外,還有一堆同樣排著隊從華爾街大樓上跳下去的職員,有能力處理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的人真的是不多了。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他就能漲薪水,沒有被裁員就已經謝天謝地了,還要求什麼啊?

  「……一場席卷了整個美國的災難,上帝啊,你們絕對不會想到現在整個銀行裡面到底有多少糟糕的賬目跟遺產需要進行處理!」格爾特給兩個人端來了兩杯茶來自於某個品牌的茶包茶。

  他倒是想要請這兩位救世主喝一頓下午茶。但無奈現在的錢包厚度是真的不支持,也只能在辦公室裡面泡這種茶葉包了。

  「說說看。」米亞看了一眼這位先生的黑眼圈兒跟他手上的結婚戒指開口。

  褲子上還有狗毛,看來生活並沒有窘迫到無可救藥的地步。所以他到底為什麼這麼熱情?

  漢斯來到美國之前只是說了要在這裡置產,可沒有說過要買多少土地,這位先生的熱情真的是有點兒過頭了。

  「OK,先來說說我手上握有的土地資料。」談到工作問題,格爾特迅速的進入了狀況,從自己的辦公桌上拿來了一份文件夾打開放到了米亞跟漢斯面前。

  「二十二萬公頃的土地,從曼哈頓中心向外輻射。不管你想要什麼樣的土地都應有盡有!」格爾特嘴上說著霸氣側漏的話語,心裡面已經苦逼到不行。

  短短的一個星期而已,他手上需要處理的土地面積以一種飛快的速度從三萬公頃增加到了現在,這是一件多麼令人窒息的事情啊!

  而按照現在這種糟糕的情況繼續下去的話,未來這個數字只會增加不會減少,光是想一想,格爾特就覺得自己快要死掉了如果他沒有辦法幫助銀行處理掉這些產業的話,那他被裁員的可能性都不是急速增加而是必然的了!到時候家裡面的妻子還有孩子怎麼辦?

  哦,還有一條已經十二歲的老狗,他可憐的老傑克,那可是他跟妻子之間愛情的證明!

  格爾特簡直沒辦法想像他有一天竟然需要削減老傑克的伙食費用來維持生活,這日子還有得過嗎?

  漢斯看著格爾特瞬間水分充沛起來了的眼睛,渾身一陣惡寒,好好的為什麼要流眼淚!

  米亞:「……」

  她不想要對眼前的事情做出什麼評價,這位格爾特先生實在是過於感情充沛了。但考慮到這是他們之前最先接觸的人。除了感情充沛過了頭之外並沒有干出來什麼別的事情,也不好就把他換掉。但願之後他可別再繼續深入的感情充沛了,她可真是扛不住一個體重兩百斤的壯漢在她面前嚶嚶嚶,是真的會暴躁的打人的!

  漢斯也不想要看到這種情況發生在自己的眼前。所以他很干脆的拿過來了那本文件夾觀看起來了材料,「哪一頁是伊薩卡的?」

  之前在德國的時候兩個人就已經決定好了,會在紐約的伊薩卡置業。

  這座位於紐約州的城市是湯普金斯縣的首府,坐落在紐約州西北部的伊薩卡地處手指湖區域,毗鄰手指湖區的尤加湖畔,被群山環繞,是紐約州人口數量最少的都會區。

  選擇這裡的原因也很簡單,除了環境優美適合生活置產之外,這裡還有一座著名的大學,常春藤聯盟中的康奈爾大學。

  不管是她還是漢斯或者是格雷茲巴赫家的孩子們,都可以在安定下來之後繼續讀書。康奈爾大學是一個非常好的選擇,到時候他們完全可以進入這所大學繼續自己的學業。

  另外就是,米亞想要一座酒莊。

  大蕭條加禁酒令,現在不入手酒莊簡直就是虧死啊!

  美國的葡萄酒的主要產區有四個,加州、俄勒岡州、華盛頓州和紐約州幾個大區及其周圍的地域。

  這麼分區有些粗暴,但是在這個禁酒令盛行的時代,也還算是合理。

  其中加州產區是最大的產區,也是最有名氣的產區,其他對幾個產區的產量要小一些,名氣也不如加州。但這並不代表別的產區的葡萄酒質量就不如加州了。相反,遼闊的地域跟復雜多樣的氣候讓這片土地上出產的葡萄酒的味道也多種多樣,各自有自己不同的特點。所謂的茶無上品,適口為佳也可以套用在葡萄酒上,每個人的口味不同,也就造就了不同口感的葡萄酒。

  只不過禁酒令的誕生給了美國酒業致命的打擊,在過去的幾年時間裡面。不僅僅是啤酒幾乎被毀滅殆盡,就連可以借助教會生存的葡萄酒也快要完蛋了。

  更多的時候,這些曾經生產葡萄酒的酒莊是把自己的葡萄園裡面產出的葡萄制作成為葡萄汁或者葡萄果醬,以及一種禁酒令時代的特殊產物葡萄磚經過適當發酵就可以變成葡萄酒。

  也不知道制定這條法令的人當時是不是喝多了,還是出了什麼意外的情況,或者是迫於教會的壓力,禁酒令中規定了不管是制造還是販賣或者是運輸酒精含量超過0.5%的飲品都算是違法,但是卻沒有禁止種植釀酒葡萄。不但沒有禁止種植這種葡萄,這條法令還允許了釀酒葡萄可以用來制作葡萄汁或者濃縮飲品之類的無酒精飲料。

  但有一個前提,在出售這些葡萄的時候種植者必須准確清晰的對購買者進行警告,這些原料不得用於釀酒。這樣這些最初的原料制造商就可以在這些葡萄被拿去釀酒之後免於被法律懲罰。

  那怎麼警告那些購買葡萄的人拿著這些葡萄去釀酒來證明自己真的遵守了法律了呢?

  酒商們在脫水的葡萄磚外包裝上面光明正大的印上了禁止將葡萄磚放入溫水中攪拌並發酵變成酒,甚至連比例都說的清清楚楚,避免買葡萄磚的人因為不懂得釀酒而浪費了這些來之不易的葡萄磚禁酒令之後,葡萄的價格瘋漲了四百倍!

  在這段時間裡面,不知道多少當初沒有鏟掉葡萄藤的酒莊大呼幸運並且瘋狂賺錢發財。

  但經濟危機的來臨給了美國人民第二次衝擊,拿著賺到的錢衝進了股票市場的葡萄園擁有者們沒有倒在禁酒令下,反而是倒在了大蕭條

  瘋狂給人民借錢的銀行跟這些貸款買股票買房子買各種奢侈品的商人們終於品嘗到了苦果。

  如果單純的想要葡萄酒莊的話,其實加州是個更好的選擇,那裡的葡萄酒產量近乎占據美國葡萄酒產量的百分之九十。但問題在於,加州它在地震帶上啊!

  這地方沒事就震,要是在幾十年後科技進步的時候還好,至少還能跑。但是現在這種時代,米亞覺得還是小心點兒著自己的小命吧,別一不小心就折騰沒了。

  而且她也不是很喜歡加州這種常年不變的氣候,還是四季分明讓她更習慣一點兒。

  伊薩卡就很好,四季分明的同時,夏天不會太熱,冬天也不會太冷。還有著廣袤的土地跟葡萄種植園,非常適合生活了。

  「伊薩卡?」格爾特呆了呆,他本來以為這對年輕的夫婦是要來紐約市置產的,沒想到他們說的紐約居然是紐約州?

悠于 2025-5-31 21:19

第1351章

  跨國溝通這種事情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困擾的,總會出現點兒意料之外的問題。特別是大多時候,人們在說起紐約的時候說的不是紐約州而是紐約市至少在格爾特的慣性思維裡,紐約跟紐約州有什麼關系?不就是那幾個市區加上長島嗎?

  結果萬萬沒想到,對方所說的紐約其實是紐約州,還是在紐約州的邊緣位置,那地方人少的都快要人煙絕跡了居然還有人想要在那裡置產?這是被經濟危機給衝擊傻了腦袋了嗎?

  一時之間,格爾特竟然有點兒恍惚,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你還好嗎?」漢斯操著自己的那口帶著嚴重的德國口音的英語,僵硬的詢問了一下格爾特的身體狀態。

  如果不行的話,他們可以另外找別的經理人來負責處理這件事。反正都到了人家銀行大本營了,不差這點兒時間。

  「我很好。」格爾特迅速收起自己失落的心情,換上一幅笑容,「抱歉,我們之前的溝通有點兒誤會,挑選的都是紐約市附近的產業。但是沒關系,你們是我重要的客戶,我這就去調伊薩卡那邊的資料。」

  說完打開了房門,「莉莉,莉莉,去給維蘭德夫人跟維蘭德先生買點兒點心回來!」

  他衝著自己的秘書吼叫,然後轉頭看向了米亞跟漢斯,「提拉米蘇怎麼樣?樓下甜品店的提拉米蘇味道超級棒!」

  「不,謝謝,我們喝茶就好。」米亞率先拒絕了格爾特的好意。

  開什麼玩笑,美國人做的甜品那是能吃的嗎?裡面放的糖能夠齁死個人!她想起來了曾經的慘痛經驗教訓,堅定的拒絕了這種可怕的食物。

  美國,根本就是一個比德國還要更加可怕的美食荒漠,德國還有各種豬肉制品呢,美國有什麼?從德國帶來並且發揚光大的漢堡嗎?還是已經被禁掉的啤酒?

  可別折騰人又浪費錢了,都經濟危機了還是節約一點兒吧!

  漢斯:「……」

  他吃過米亞做的甜點,味道很不錯。但是也真的跟甜點沒有什麼關系,因為是真的不太甜。尤其是跟滿大街的那些甜點店裡面的甜點比較起來,她做出來的甜點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寡淡無味,會令人懷疑她是不是根本就沒有往裡面放糖。

  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見過除了他之外的第二個人欣賞她做的甜點。反過來也一樣,她對外面賣的這種甜度爆表的甜點大概也是真的承受不住。

  格爾特有點兒可惜,那家甜點店的甜點是真的很好吃,經濟危機之前他天天去吃呢!

  但既然客戶不想要吃,那他也不能強迫人吃。格爾特迅速的走到桌子旁邊撥通了一個同事的電話,「布拉德……」

  過了一會兒,門被敲響了,女秘書捧著兩本文件夾走了進來。

  「這兩本文件都是紐約州的農場跟牧場方面的土地資料,我們現在可以仔細的研究一下情況。」格爾特翻開了資料冊,尋找著目錄說。

  考慮到這筆單子是屬於他的而不是布拉德的,對方肯讓出來就已經不錯了,他完全沒有指望對方還給他提供什麼友情贊助把所有的資料都給詳細的找出來。

  「伊薩卡是嗎?」他一邊翻資料夾一邊問,「你們想要購置多大面積的產業?偏向農場還是牧場?或者是農牧結合?」

  格爾特心裡面還是有數的,既然客戶不想要在紐約市置產,那他就閉緊嘴巴,不要用自己的觀點去衡量對方,強行推銷手上的紐約市產業。經濟危機,大家手上的錢都需要謹慎使用,這樣做不但不能把資產給售賣出去,沒准兒還會徹底的失去這個客戶!

  從德國來的沒有產業只有錢的客戶,這樣的人是每一個銀行都歡迎的優質客戶。因為這就意味著他們將會在美國購置大片的土地,誰會讓這樣的客戶溜走呢?

  別說是去同事那裡拿資料,就算是讓他去同行那裡拿資料他也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米亞看著他這個樣子沒說話,示意漢斯先來。

  他的目標是做一個大地主,那就先上吧。

  「農場跟牧場都要,環繞在伊薩卡附近的地產最優先。」漢斯回答的很干脆,「面積上,我需要看看篩選出來之後的條件再做決定。」

  他的計劃是在預算範圍之內盡可能的買下足夠多的土地,一部分用來經營,另外一部分暫時放置不動,留著以後慢慢開發。現在的主要工作就是看一看合適的地方有多少,這樣才能做出合適的計劃。

  格爾特:「……」

  懂了,這是要看地方下決定,合適就多買點兒,不合適就少買點兒!

  這讓他心裡面興奮了起來,誰會不喜歡這樣的客戶呢?有足夠多的錢,差的就是一個買下來地產的理由了,那他還不鉚足了勁兒的往上衝?

  但還沒有等他衝上去呢,本來以為對這方面沒有訴求的米亞也開口了,「我想要酒莊,或者你們稱呼它為葡萄園?隨便吧,反正我要一個種植了足夠多釀酒葡萄的莊園,面積要大,葡萄的質量要好,沒有爛七八糟的股東構成的那種。如果條件合適的話,我可以考慮購買葡萄園附近的土地增加葡萄園的面積。」

  就是要足夠多的葡萄種植地,品種什麼的,她倒不是特別在意,這些都是可以經過後期改良的。

  格爾特張大了嘴巴,他運氣這麼好嗎?竟然一下子逮到了兩個大客戶?

  「我們今天定下目標,明天就可以出發去實地看一下情況。」漢斯補充了一下,「待會兒我們還會去一趟曼哈頓銀行,拿到一部分的資料後,一起去看地方。」

  雞蛋怎麼可能放到一只籃子裡面?這種情況當然要多找幾個銀行,有足夠多的選擇才行!

  格爾特張大了的嘴巴閉上了,好吧,看來這對夫妻不但是大客戶,還非常精明,十分清楚銀行之間的那點兒破事兒。就算是為了爭取這種大客戶,雙方也不得不競價,給這對夫妻讓夠足夠的利益。

  果然從歐洲來的人都很狡猾!格爾特心裡面嘀咕著,但是手上的行動卻沒有停下,開始不斷的把資料找出來放到米亞跟漢斯的面前。

  然後就是選定資料前往下一家銀行,第二天留下幾個人看家之後,安娜跟海倫娜還有米亞和漢斯以及幾個負責勘察土地的德國人士一起坐上了前往伊薩卡的車。

  「我真沒有想到有一天我們竟然會有擁有這麼大土地的機會。」海倫娜看著車外面的那一片片的草地驚嘆道。

  她小的時候家裡面還是有一片土地的,雖然不大,但是能夠養活一家人。可是後來戰爭來了,帶來了一串的後遺症的同時,他們家也失去了那片土地。沒想到時隔多年之後,竟然在異國他鄉重新得到了擁有土地的機會。

  「我也沒想到。」安娜到現在還有些沒有回過神來昨天米亞給她看的那份資料上面的土地面積,他們將會在伊薩卡待上幾天的時間,專門用來考察資料上面的土地。

  這讓格爾特跟巴克既興奮又緊張,興奮這是個大客戶,有可能為他們衝業績,也緊張手上的土地對方不滿意,轉而掉頭衝著競爭對手那邊用力,糾結的要命。

  但不管怎麼樣,這都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兩個人都很賣力。

  「……鳶尾草牧場,雖然叫做牧場,但實際上這是一個農牧結合的牧場,光是占地面積就已經達到了21000英畝。不但包含了可以放牧牛羊的草場跟小麥種植地,還擁有屬於自己的山林跟果園,是一個非常適合買下來的產業。」格爾特拎著公文包,在前面走著,向一群人介紹著這個牧場。

  「牧場的產業結構很合理,也沒有什麼負債,算是優良資產。」他氣喘吁吁的說,「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面積太大,能夠接手的人不多。」

  他們已經走了一天了,格爾特簡直震驚於這群從德國來的客戶們的體力跟耐力!

  他跟巴克走的腿都快要斷掉了,仿佛上面綁著鉛球。但是這群人卻一個比一個能走,根本就沒有在在乎的!特別是那對年輕的夫妻,格爾特想要流淚,根本就不能理解為什麼外表看起來這麼嬌氣的兩個人竟然會是最能走的兩個?

  可憐的銀行經理人完全沒有想到這兩個人一個天天鍛煉身體恨不得一個打十個,另外一個在軍事學院裡面除了鍛煉身體之外根本就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他們不能走誰能走?

  至於剩下的幾個人,安娜以前是農婦,後來當幫佣;海倫娜每天要在商場裡面站上好幾個小時都不能休息,還要笑著面對客人;幾個跟著一起來的德國人就更不用說,全都是天天在田地裡面折騰自己的人,誰的體力能差啊?

  至少不會比坐在辦公室裡面的格爾特和巴克體力差。

  「你覺得怎麼樣?」漢斯沒管格爾特,轉頭問米亞。

  他們到現在已經看過了兩個農場一個牧場,都是大型的。小的也看了幾個,都是這些大牧場旁邊的,算是一掃而過。明天跟後天還有一些地方要轉,繼續看完那些在資料冊上面的地產,第四天則是要去看酒莊。如果第四天能看完酒莊的話,還會看一些房產。

  「我覺得還不錯。」米亞一邊走一邊輕聲說,「這個牧場周圍還有一些山頭,又靠近湖水,地理條件十分優越。如果能夠連周圍的地產一起買下來的話最好,按照之前的經營方針繼續就好,或者是縮減一部分業務,讓草地休養生息……」

  她沒想到經濟危機竟然對伊薩卡這個常住人口不多的地方也影響這麼大。不但康奈爾大學周邊的一些店鋪受到了嚴重的影響。就連這些土地的所有者都出現了問題,空出了大片的土地。

  「之前的安格爾農場也不錯,我計劃將它跟旁邊的小牧場一起買下來合並到一起。」漢斯覺得目前為止走下來的這幾個農場跟牧場都算是不錯,「以及周圍附加的產業,屠宰場跟皮革廠和肉類食品加工廠這些。這樣的話,跟鳶尾草還有後面的山連起來就能形成一個大片的農牧基地,這樣也比較好操作。」

  置產不能只看個人喜好,也要看產業的優劣。明知道是劣質資產還買到手裡面的話,那可就太傻了。

  伊薩卡的這些產業的優點就在於這裡的環境非常不錯。不管是農場還是牧場,出產都很高,算是優質產業,買下來絕對不會虧。

  只不過這些產業中間還夾雜著一些並不屬於資料上面的產業,給把這些農場和牧場連成一片的事情造成了一些麻煩。

  另外就是那些屠宰場之類的周邊產業,跟這些大牧場比較起來,這些小型的加工廠受到的壓力要小的多。所以在經濟危機的時候依然能夠運行下去而不是破產,想要購買這些工廠的話也是一件麻煩事。但好在麻煩歸麻煩並不是無法解決。就算是無法解決也無所謂,他們可以在自己的產業範圍內再建立相關產業,這樣就會形成一條完整的產業鏈。

  「我看到鎮子周邊還有一些荒地,也許我們還可以把那些荒地給買下來。」米亞手裡拿著小望遠鏡說。

  她知道漢斯的計劃。

  不管是什麼時候,衣食住行都是人類沒辦法避免的。漢斯本身沒有打算涉及服裝產業跟汽車產業還有地產業。但是食物這一點是維茨蘭德家的老本行,本身就是大地主家庭出身的漢斯在這上面算得上是耳濡目染。所以來了美國之後依然打算從事這個他十分熟悉的行業,而不是亂投資瞎折騰。

  「我對自己的實力有著充分的了解,如果想要嘗試新的行業的話,可以以後安定下來之後慢慢來。但是現在,還是選擇我最擅長的,穩定下來再說。」漢斯在置產這件事上面的認知非常清醒,不會以為自己什麼產業都能迅速上手而隨便亂來。

  有錢也不是這麼折騰的!

  米亞對他的這種心態十分贊同。

  在還沒有足夠的資本折騰之前,還是先給自己賺足資本再說比較好。畢竟有時候不怕一個有錢人吃喝玩樂,就怕一個有錢人創業啊!與其在陌生領域裡面把錢都給折騰光了,還不如先穩定下來,賺到了錢之後再去折騰,這樣至少還有折騰的底子,而不是一開始就完蛋了。

  所以對於他打算搞個農業基地的想法是非常贊同的,衣食住行,其中的衣住行都可以將就,也可以用低級產品取代高級產品,甚至有些時候這些東西都不是必要的。可是食物不同,一個人就算是再怎麼堅強也不能不吃東西,這就是機會的所在。

  再說了,她好歹也是一個手握多種成熟的罐頭配方的人,不多買點兒地搞食品行業多浪費?

  「好主意,那片荒地距離公路不遠,運輸非常方便,以後建立工廠的話,有很大的優勢。」漢斯對這個意見很贊同。

  趁著這個那些大富豪們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的時間段趕緊下手。就算是暫時不能用也可以先囤積起來,等著他們把手上的工作給忙完了之後倒出手來進行處理。不然的話,等到他們想要買下這些土地的時候發現被別人買走了可就太慘了。

  漢斯沒有想到美國現在的地產業竟然比他之前預想的還要更加糟糕,這都不是直接腰斬,而是根本斷崖式的垂直觸底了!

  「但是我覺得我們還沒有碰觸到那條底線。」米亞晃了晃手指,「親愛的,你還是對美國人的狡詐沒有足夠的認知,也忘記了這些產業理論上已經變成了銀行的資產。如果不變現的話,這些產業就會一直待在那裡不能進行產出,並且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稅務問題!」

  為什麼律師跟會計這兩個職業在美國會這麼受人追捧?

  答案很簡單,都要歸功於這個國家制定的那些復雜的法律。聯邦法律就不用說了,本來就夠復雜的了,幾十個州政府也有自己不同的法律,加上總是喜歡搞事情的國稅局。要是沒有律師跟會計,真的很容易錢財兩空被送進監獄裡面吃牢飯的!

  就像是現在的這些土地,也許購買這些土地花不了多少錢。但是附加在這些土地上面的稅錢可絕對不會少。

  這些土地壓在銀行的手裡面時間越多,損失也就會越多,到了一定年限之後還不知道會被各種機構找什麼麻煩呢。最好的辦法就是趕緊砸出去,因為托管也是需要錢的,銀行前面就算是有再多的頭銜它也是銀行不是產業經營者,壞賬多了是真的要完蛋的!

  這就給了他們砍價的空間,東西買多了還能講價呢,沒道理他們買這麼多的土地不講價啊

  前面的格爾特跟巴克聽著後面的這對夫妻竊竊私語,互相對視了一眼,戴上了痛苦面具。

  說老實話,本來他們這種專門負責售賣因為各種原因而成為了銀行資產的產業的部門就已經夠痛苦的了少數的優質資產出手的速度都很快,剩下的大多數是那些不良資產,有著各種各樣的問題的那種。

  但至少經過拆分剝離跟重組這些資產還是能夠賣掉的,至少不會全都積壓在手裡面給自己的薪水造成壓力。

  可誰知道經濟危機來了呢?

  這下子好了,手裡面的優質資產是不缺了,可問題是買優質資產的人也沒了啊!

  窮的人沒錢買,富有的人都在觀望著謹慎投資,而他們手裡面的的各種地產越來越多包括並且不限於原本的銀行別的部門甩過來的,還有驟然增加的遺產管理!

  就比如說鳶尾草牧場,這座算得上是十分優良的資產,本來應該在擁有它的家族中傳承下去,越經營越大,最終成為紐約的一個龐然大物。但偏偏中間出現了問題,牧場的擁有者也是個股票愛好者,把手上的流動資金給賠了個底朝天之後直接心髒病發死掉了。

  最後只留下一座牧場給妻子和幾個孩子,造成了一場遺產大戰。

  更要命的是,這場遺產大戰打著打著經濟危機就爆發了,原本優質的牧場也賣不上價錢了美國到處都是農產品出產過剩,賣不出去的牛奶被直接倒在了土地上,只因為這些牛奶運送到城裡面的成本比牛奶的價值還要高,倒掉最多是不賺錢,但是運送出去卻要賠錢!

  還有各種各樣的糟心事,只有更坑沒有最坑,本來被幾個人爭奪的牧場就變成了燙手貨。

  但即使再燙手,銀行的貸款也要還。

  本來他們是打算將牧場給賣掉之後的一部分錢用來還銀行的債務,剩下的錢套現。可是現在被經濟危機坑的整座牧場都成為了銀行的,也不知道後沒後悔沒把這座牧場早點兒賣掉?

  格爾特跟巴克同時嘆了口氣,內心希望後面的這對夫妻買下的場地是自己負責的那一塊。這樣的話,至少還有點兒業績可以看。

  完全不知道米亞跟漢斯不但打算跟他們講價,還打算給他們加擔子,連周圍的那些產業也打算交給這兩個人去進行談判。

  「你覺得我們能說動他們去幫我們做這件事嗎?」年輕的夫妻牽著手漫步在田野中,商討的事情卻一點兒都不浪漫。

  「我覺得只要錢到位了什麼都好說。」米亞看了看快要落山的太陽說,「相信這兩位先生應該很樂意賺點兒外快。不過我還是建議通過銀行來做這件事,想必他們會很樂意幫忙,格爾特先生跟巴克先生可以作為這項業務的負責人。」

  就算沒有經濟危機,她跟漢斯這種大客戶也會受到銀行的歡迎的,錢就是他們的底氣!

  那現在都經濟危機了,兩個人加上格雷茲巴赫一家不知道能為銀行接盤多少資產,現在只是要買點兒配套的作坊,有的是人願意幫忙談判。

  維護好一個優質的客戶就意味著他們以後賬戶上的所有錢都會從銀行流動,還有以後的種種業務都會通過銀行來運作。由此延伸出來的利益跟網絡怎麼會讓銀行不動心?

  現在,就看銀行為了他們這兩個大客戶會動心到什麼程度了。

  她其實挺想要在這裡建造一座莊園來著。要是有銀行當工具人,事情會順利的多。


第1352章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門裡面他們都在看各種農場還有牧場,以及酒莊跟房產。

  雖然經濟危機只是爆發了不長時間門,還沒有開始延續自己無敵的後遺症。但完全崩潰的股票市場跟全民百分之八十的炒股幾率還是讓這個國家的經濟徹底的被撞到了谷底。也因為這樣,就在這短短的幾天時間門裡面,伊薩卡附近竟然就又多出來了一份面積不小的地產。

  「這片土地正好擁抱著卡尤加湖,之前的主人是一位鐵路商人,現在因為一些私人原因把這片土地掛牌出售。」巴克把一份早上剛剛傳真過來的資料放到了米亞跟漢斯面前說,「我不能說這份產業就十分優良,因為這片土地上甚至還有一個尚未建造完成的房屋,還有一部分的負債問題,但是如果你們想要這片土地的話,我會盡全力為你們爭取一個好價格。」

  如果說在經濟危機剛剛爆發的時候還有人抱有僥幸心理覺得這場危機很快就過去了的話,那麼到了現在經濟危機爆發了半個月之後,已經沒有人會覺得這是一次常規的經濟危機,甚至有敏銳的人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也許這場經濟危機將會延續很長時間門,長到令人無法接受的時間門。

  不是危言聳聽跟開玩笑,因為經濟危機爆發之後,情況一點兒都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嚴重了。經濟學家們也紛紛展露自己的才華,在報紙跟雜志上大談特談的講述這場經濟危機的由來跟未來的發展。

  在這個過程中,很多本就已經動搖的人最終下定了決心,將自己手上的一些「不良資產」給拋售掉。

  這些產業不全都是賠錢的產業,也有一些產業只是不是那麼優質。但相對於賺錢的產業來說,從它們身上獲得的東西明顯不值得付出更多並占用資金這個時候,還是別太頭鐵把自己的所有流動資金都搭進去,要不然以後賺錢的產業需要繼續投錢了,卻拿不出來錢才叫糟糕。

  地產業是這其中的重災區。

  還是老問題,美國的稅務!

  一片地皮就算是你不用也是要交稅的,沒有人想要把這些房產給壓在手裡面占據更多的資金。

  那些在城市中的高級公寓都這樣,伊薩卡這樣的普通小城市周邊的土地就更嚴重了。

  有一些人選擇這個小鎮而不是紐約市來進行置產就是因為這裡的地價便宜劃算,更適宜居住的同時還很適合投資。但是經濟危機爆發之後事情就變得不一樣了,把錢聚集在手中遠比把錢用在這種偏遠的小鎮中要劃算的多在經濟情況不好的時候犧牲一點點的個人享受並不算是大事。尤其是這種享受對他們的生活並沒有什麼影響的時候。

  很多富豪都開始拋售一些並不是那麼珍愛的產業,這片伊薩卡的土地就是來自於一位居住在紐約市的鐵路大亨的產業。

  就像是很多英國落魄的貴族都想要娶一位美元公主來改善財務壓力一樣,很多美國新貴也想要娶一位來自於英國貴族家的女兒來增加自己的底蘊,這位鐵路大亨的妻子就是一個英國的貴族年輕並且美貌,除了已經不復當初輝煌的家族之外,她身上沒有別的缺點了。

  為了彰顯自己的財力跟炫耀自己娶了一位貴族之後的妻子,這位鐵路大亨買下了伊薩卡的大片土地,准備建造一個完美的莊園送給妻子作為禮物。

  但很不巧的是,這座莊園還沒有徹底完工,經濟危機就爆發了,連同這片土地一起,都成為了一塊甩不掉的燙手貨。

  如果這座莊園已經徹底完成包括莊園內部的裝飾還有藝術品之類的東西全部齊全的話,或許還有點兒價值。但問題就在於這座莊園只是剛剛完成了建築方面的,建築內部連個壁紙都沒有!更談不上什麼珍貴的藝術品了!

  這樣的莊園能賣上什麼價格?

  身處人煙稀少的伊薩卡,遠離紐約的政治跟經濟中心,它甚至都不如紐約市中心的公寓值錢。不但不如,這麼一座半成品建築甚至還會給接手的後一任主人帶來麻煩。因為這座建築本身的標准就是對標英式莊園而不是美式別墅,它內部巨大的空間門需要大量的藝術品跟家具來進行填充。否則就只是一個廢物,還是一個浪費資源的廢物,新任主人必須要耗費大量的時間門跟金錢去拆掉這座莊園並且處理掉它所產生的垃圾。

  而且這座莊園還有一些負債。

  「負債方面是跟建築公司之間門的債務問題。如果你們想要買下這塊地的話,銀行這邊可以幫忙進行溝通,解決這個問題。」巴克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這座莊園在開始建築的時候建築公司老板跟鐵路大亨還是合作伙伴,雙方正在蜜月期,誰能想到這座建築還沒有徹底完成就爆發了經濟危機呢?

  現在鐵路大亨想要把這塊地給甩出去,當然也就不想要給這座建築結款了。

  更要命的是,建築公司的老板跟鐵路大亨都是曼哈頓銀行的客戶,鐵路大亨在甩賣資產的時候,建築公司的老板也在甩賣資產,搞得負責人焦頭爛額,煩躁的想要打人!

  如果有人願意接手這筆爛攤子的話,大家都是願意各自退讓一步的,現金總比一堆用不上的土地要強。

  「……聽上去像是在甩賣垃圾。」米亞對於雙方的這種行為也挺無語,潮水退去之後才知道誰在裸泳,這兩家公司的老板可真是夠要命的了。

  不過能夠在摩根銀行的圍剿下還依然能夠保留一部分鐵路股份的人,應該也不缺這點錢吧?地放在那裡也不會壞掉,怎麼就想著賣掉了?

  「地是不會壞掉,但是他本人缺少繼續支撐這座莊園維護的資金。如果你們願意跟我去看看,就會明白為什麼會有這種結果了。」巴克搖搖頭,對這件事的看法就是這位鐵路大亨過於膨脹了。所以才會干出來這種行為把自己給坑了一把。

  「那就去看看。」米亞眨眨眼,她還挺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莊園竟然能讓一位鐵路大亨寧肯放棄也不想要繼續下去,這麼誇張的嗎?

  嗯,只能說她還是高估了這位所謂的鐵路大亨的財力。

  雖然叫做鐵路大亨,但實際上,在美國鐵路股票崩潰被摩根財團趁機掠奪財富之後,鐵路大亨這個詞就已經名存實亡了。如果真的非要找出來一個鐵路大亨的話,那也是摩根家族的掌門人,剩下的只能叫做鐵路公司股東。

  這樣的人當然是有錢的,但是米亞是用標准鐵路大亨的家底來對標這位鐵路大亨,就有點兒不夠看了。

  不過這位鐵路大亨建造的這座莊園倒是很有品位,外觀典雅莊重又不是內斂豪華,跟現在美國流行的別墅式風格完全就是大相徑庭。這可能跟他的妻子是個生活在英式莊園中的英國人有關。

  漫步在這座壯觀的莊園建築裡,米亞問漢斯,「你覺得怎麼樣?」

  那位鐵路大亨不能繼續填滿這座莊園並不代表別人也沒有辦法做到這件事。

  什麼叫做大蕭條?

  大蕭條就是即使羅斯福上台之後大力的改善了國家的經濟環境。但真正讓美國走出這場經濟危機災難的卻是二戰爆發之後的戰爭財。

  至少在五年時間門以內,這場經濟危機的余波都不可能完全翻篇,就更不用說是在羅斯福上台之前了,經濟危機這場戰爭,還有得打!同樣,物價也依然有得降,包括各種藝術品,在這場席卷全球的經濟危機當中,全都沒有黃金保值!

  那位鐵路大亨看到了一部分未來的走勢。但對他影響更深的是他自己本身的經濟原因,而不是對未來局勢的判斷。

  「我對這種莊園完全沒有任何概念。」漢斯搖頭。

  德國當然有莊園,但……按照德國以外的歐洲人的說法,德國人都是沒文化的土鱉!

  在德國境內把持了國家的政治跟經濟的容克集團們在歐洲人的眼睛裡面就是既沒有文化又粗魯的泥腿子,屬於完全不想要跟對方交流的那種。

  維茨蘭德家的老宅子也是德國人的正常宅邸,最多建築面積大一點兒,可以裝下更多的人,但是如果說莊園,也就那麼回事。除了少數的頂級曾經的貴族之外,完全不能跟善於經營莊園文化的英國人比較。

  當然,也可以把這種風格稱呼為務實,沒有英國人那麼浮誇。但單就莊園文化來說,德國人確實不如英國人。

  尤其是漢斯這樣出身舊容克家族的年輕人,他因為從小跟祖父住在鄉下,還算是對土地有執念。但是對莊園之類的東西就真的沒有什麼執念。而他的兄長這樣從小生活在柏林的人,就更加對莊園沒有什麼執念了。從這一點上來說,德國人都不如對自己曾經的宗主國始終有著一種暗搓搓心理的美國人。

  所以詢問漢斯這個問題是真的沒有什麼用處,他根本就回答不出來。

  米亞發現了自己的問題所在,有點兒遺憾,「我還挺喜歡英國的那種莊園的,這塊地皮上還有河流經過,非常適合打造一座優美的莊園。」

  鐵路大亨心裡也不是一點兒數都沒有,並沒把這座莊園給建成那種擁有幾百個房間門的超大型莊園,搞得自己以後連內部的軟裝費用都付不起。所以後續的工作倒也不是特別的困難。

  「你想要買下來?」漢斯看著米亞的表情,覺得她想要這座莊園。

  「買不買都無所謂,看價格吧。」米亞是真的無所謂。

  經濟危機自己建造一座莊園才多少錢啊?這座莊園買下來只能說省了點兒時間門。但是還要去跟建築公司的老板掰扯債務問題,完全不值得。

  「說不定等一等價格會更加便宜呢?」反正兩個人已經確定了要在康奈爾大學旁邊置產了,對這種東西需求不大。

  漢斯對這件事沒意見,買也行,不買也行,幾天下來他們之前的預定完成的計劃已經完成了,這塊地算是意外。買了還要考慮買下這塊地跟他們計劃中的那些地中間門的土地,還是等等再說。

  巴克得到這個答案有點兒失望,但是聽到了米亞跟漢斯決定購買的土地之後就立刻高興了起來。

  「你們確定嗎?」他簡直都要尖叫了,不敢相信這兩個人竟然要買下來那麼多的土地。

  格爾特也很震驚,都說不出來話了,只是眼巴巴的看著這對年輕的夫妻,試圖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非常確定。」漢斯回答,拿起桌子上的筆,在那片地圖上面畫出了一個圖形,正好是連在一起的一片,「這些土地我們都要了!」

  米亞接口他沒有說完的話,「中間門的那些沒有連接上的土地跟工廠我們也願意接手,你們可以去跟業主談或者是當地的政府談,希望在進行最終交易的時候我們能夠拿到一整片連起來的土地。」

  這樣他們就能建立起來一個完整的生產基地了,所有的工作跟產業還有設備都能自給自足。

  「沒問題!」巴克跟格爾特異口同聲的說,表情喜悅的活像是中了彩票大獎!

  實際上也是。

  這個社會環境下,能夠做成買賣才能讓銀行留住你,不能把地產賣出去你對銀行來說就是廢物!誰會願意花錢養著廢物?

  眼前的這對年輕的夫妻可以說是給他們兩個各自創造了一筆大業績,讓他們被裁員的可能性又小了一點兒,能不高興嗎?

  「還有這裡。」米亞拿起那支筆,在曾經看過的酒莊的位置上面畫了個圈兒,「我要這座酒莊,你可以盡管去談下周邊可能多的土地,我會接手。」

  到了現在,他們置產的行為基本上告一段落了,剩下的就是簽字付賬。

  已經把姓氏給改成了格雷茲的格雷茲巴赫家也是一樣,確定了要購買的產業之後就迅速簽字,並且入住了農場的房舍當中。

  「這太美妙了!」克萊爾從剛剛從銀行的抵押物中買來的二手皮卡上跳下來,瘋狂的在草地上奔跑著,發泄著自己的情緒。

  也許成為一個工廠的女工,也許成為一個需要到處打零工的人,也許早早結婚生孩子……克萊爾設想過很多自己的未來,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來到美國,過上擁有屬於自己的土地的日子!

  這種終於不是住在租來的房子而是站在完全屬於自己家的土地上的感覺簡直太棒了!

  不僅僅是克萊爾,格雷茲家的其他人也是這麼想的,誰能想到曾經窮困潦倒的他們現在竟然成為了美國的大地主?

  真的像是做夢一樣,美好的都快要不真實了!

  做了幾十年農民,又曾經失去了屬於自己的土地的巴澤爾在草地上跺了跺腳,有點兒發愣。

  很多年了,他一直站在水泥地上而不是草地跟泥土上,現在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

  「真沒想到……」諾伊爾用拐杖用力的戳了戳腳下的土地,在草地上戳出了一個坑,終於有了一種腳踏實地的感覺。

  誰能想到在德國的時候他們一無所有,到了美國之後竟然成為了大農場主呢?

  所有的一切都太夢幻了,以至於他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直到土地上被戳出了坑,才讓他確認貧窮的德國人格雷茲巴赫家已經變成了有錢的美國農場主格雷茲。

  「我覺得跟農場的事情比較起來,先學好英語才是更重要的事情吧?」米亞看著撒歡在草地上狂奔打滾的幾個孩子,有點兒無奈,至於這麼嚴重嗎?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們需要更多的時間門冷靜。」漢斯聳了聳肩說。

  失去之後又得到本來就是一件容易讓人情緒大起大落的事情,更不用說是得到的遠比失去的多,誰能不激動?

  就算是他自己,現在也只是踩在這片格雷茲家的土地上才能冷靜。要是站在屬於自己的那些土地上,也是冷靜不下來的!

  經過了一個多月的時間門各種談判跟操作,最終夫妻兩人總共在伊薩卡買下了將近二十萬公頃面積的土地。

  這其中有農場有牧場有農牧場,還有圍繞著這些農產品而產生的諸如皮革加工廠、肉制品加工廠、屠宰場……等等各種相關產業的工廠,以及尚未開發的山林土地。未來等到他們的事業穩定下來之後,這個面積還會繼續增加。這種事情放在德國是想都不敢想的,能不令人激動嗎?

  反正漢斯是已經有點兒迫不及待的給祖父打電話,讓他安排之前承諾過的人手給送過來了。

  完全不知道在德國正發生著一場風暴。

  「父親!」兩鬢斑白的中年男人憤怒的衝著白發老人吼叫著,簡直不敢相信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發生了這麼可怕的事情,他的兒子,漢斯馮維茨蘭德竟然賣掉了所有屬於他的產業離開了德國!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做了什麼?」約特爾的臉憤怒的都快要走形了,滿臉都是猙獰。

  鑒於小兒子的不配合,他干脆直接跳過了漢斯的意見,為他定好了一個結婚對像。結果沒想到他親自去兒子的公寓逮人的時候卻被告知那棟公寓已經被賣掉了,主人從維茨蘭德變成了基拉特。

  可是他的兒子既沒有進入軍隊中工作,也沒有出現在他的宅邸當中,整個人就像是蒸發了一樣的找不到人影!

  憤怒的維茨蘭德先生打遍了所有漢斯的同學的電話,最終只得到了一個信息。十月份之後,他們就沒有再見過這個同學了。

  這時候他才恍然反應過來出了問題,接下來就是各種尋找。

  然而沒有想到的是,人沒有找到,令人心梗的消息倒是一個接一個,漢斯手上的那些產業都被處理掉了!更讓約特爾快要氣炸肺的是,他竟然偶然之間門從別人的口中得知那份妻子留給漢斯的產業也被賣掉了!

  這意味著什麼?

  再清楚不過妻子對自己防備的約特爾明白了一件事,他的兒子結婚了!一場沒有被他允許也沒有他參加的婚禮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完成了!

  可是他一個人怎麼可能做到這些事?必定是有人在幫助他!

  憤怒的維茨蘭德先生被氣得腳步發飄,一路從柏林衝到了鄉下的老家,質問自己的老父親為什麼要這麼做。他難道不知道漢斯的婚姻會給家族帶來多大的利益嗎?這個時代,只有強強聯合才能更好的生活下去,他為什麼要縱容漢斯做出那些事情?

  「注意你的語氣,約特爾。」約瑟夫聲音低沉,充滿威嚴,「在我還沒有死之前,維茨蘭德家依然是我說了算。」

  他還沒死呢,輪不到兒子當家做主!

  約特爾被噎的退後了一步,竟然說不出來話了。

  沒錯,在他的父親過世之前,維茨蘭德家的主人依然是約瑟夫馮維茨蘭德。他能夠在柏林代表維茨蘭德家族是因為他的父親並不喜歡跟政客們打交道。而不是因為權力已經從老維茨蘭德的手中轉到了他的手裡。

  「現在,回你的柏林,別讓我看到你這張面目可憎的臉孔!」約瑟夫厭惡的說,「我竟然不知道維茨蘭德家居然需要賣兒子才能維持住家族榮耀了,你真是讓我惡心!」

  老維茨蘭德從未像現在這樣認清楚自己的兒子是一個多麼糟糕的繼任者,又會將家族帶到多麼糟糕的地步。這讓他不得不考慮一件事,是否應該把手上的那些非長子繼承的東西都留給小孫子,省得到時候都被兒子給折騰光了,搞得維茨蘭德家淪為笑柄?

  「你會後悔的!」約特爾鐵青著臉離開了維茨蘭德家的老宅子,他需要趕緊回到柏林去處理那樁已經確定了的婚事。

  但願施林根將軍不要那麼快的宣布這樁婚訊,要不然事情可就糟糕了!

  約特爾在鄉下發瘋的同時,柏林也有人在發瘋。

  經濟危機的到來導致了蘇菲夫人忙著處理自己的財務問題,暫時放松了對兒子的掌控,讓馬丁這個內心隱藏著一頭野獸的瘋子終於趁機用替代療法掀開了一點兒母親對自己的封鎖。

  現在,他需要的是找到那個可以替代母親位置的人,靠著她的幫助徹底擺脫母親的控制,讓這個強大的女人再也沒有辦法將他的人生握在手中不放!

  然而終於下定決心主動進攻的馬丁卻在打開的房門中看到了完全陌生的臉孔。


第1353章

  「你是誰?」馬丁看著這個長得像是熊一樣的男人完全懵掉了,他確定自己的腦子沒有出現任何問題,格雷茲巴赫家就沒有長成這樣的成員!

  「你又是誰?」熊壯的男人皺著眉頭看著眼前這個長相艷麗的小子,感到了一陣不滿,大清早上被吵起來讓他的心情不爽到了極點,很想要用拳頭來伺候一下這小子的臉。

  「我找梅利塔格雷茲巴赫。」馬丁陰沉著臉說,同樣對眼前的情況感到不滿。

  該死的,誰能告訴他,這裡怎麼就住進來了這麼一個見鬼的大胡子?

  「沒這個人!」熊男砰的一聲甩上了門。

  要不是馬丁躲得快,就要面臨著臉被門板拍上的後果。但這已經足夠這位嬌生慣養的少爺生氣的了,他憤怒的砸著門板,試圖給對方一個教訓,「開門!開門!」

  然後門就真的被打開了,一個碩大的拳頭砸在了他的臉上,「滾!」

  被砸的完全懵掉了的馬丁倒在門前,整個人都呆滯的無法行動了。他沒想到竟然有人敢這麼對待他!

  想要站起來繼續砸門,但是想到剛剛落到臉上的拳頭,他瑟縮了一下,終究還是退縮了。

  那太疼了!

  馬丁摸了摸自己被打到的地方,最終還是決定退走。

  他會找到格雷茲巴赫一家的,也許他們只是換了個住處呢?畢竟他最近這段時間是真的沒有辦法關注這家人,不了解也是正常的。

  對了,比魯科夫!他想起來了那個跟諾伊爾對接的雜志社的編輯,也許他會有消息!

  馬丁默默的離開了這裡,打算去找比魯科夫了解一下情況,完全不知道被斷稿了的比魯科夫現在都快要瘋了。

  對於他們這種特殊群體來說,兩年多的時間已經足夠養出來一個巨星般的作家了。

  尤其是這個作家不但筆力一流,寫出的故事引人入勝又蕩氣回腸,還有一手的好畫技,給作品配的插畫完全都可以當藝術品來欣賞的時候,諾伊爾G早就成為了這個圈子裡面的「神」!

  套句幾十年之後的流行用語,諾伊爾G在這個時代,就是同性戀文化圈子裡面的頂流。他的作品不但在德國的同性戀圈子裡面十分流行,甚至還經過了一些渠道輻射到了歐洲的其他地方,成為了某些有著特殊愛好者們的聖經包括並且不限於為雜志社供稿的那些作品,還有從秘密的沙龍俱樂部中流出的作品。

  這些作品被多次翻印,灑向了廣闊的歐洲大陸,並且引發了一系列的地震。

  鑒於作者是一個曾經在英國生活了很長時間的人,並沒有深入的接觸過沙皇俄國的貴族們,諾伊爾G的文字跟插畫的主角雖然是俄羅斯的落魄貴族跟德國貴族,但配角跟描述的日常生活中卻不免帶上了幾分大英帝國的貴族們的風采。

  某個英倫三島有著特殊愛好的貴族人士就曾經對諾伊爾G先生的作品產生了疑問,「看描述,我覺得他似乎不是還在寫俄羅斯跟德國的貴族,而是在寫英國人,而且寫的人我好像還認識……」

  有這種想法的人不止他一個,雖然不多,但是在這個隱蔽的小圈子裡面怎麼可能有秘密呢?

  很快的,疑似是小說原型的貴族老爺就被揪了出來,成為了圈子裡面人盡皆知的秘密。因為這件事,那些上流社會的老爺們開始深挖自己圈子裡面不為人知的情侶們,並把這件事當成了炫耀的資本。諾伊爾G的作品也因為這種心照不宣的秘密而被大家追捧既然這本小說根本就是有原型的,那麼小說中的其他事情呢?那些隱藏在作品角落中的八卦呢?

  在無人知曉的時候,跟歐洲大陸隔著海峽的英倫三島的某些人士們開始了「考古」。

  諾伊爾G這個作者,暫且不討論劇情問題,他在歷史上的造詣絕對不是普通人能夠比較的。那些信手拈來的細枝末節都證明了這個作者對過去的了解,才能從浩瀚的歷史中找出曾經的蛛絲馬跡!

  這讓大家對他更加好奇了,以至於每逢比魯科夫的雜志出版的時候,都會有一大批被送上輪船跟火車,派發到諸如英國、法國、意大利……等等國家去,滿足人們的窺私欲。

  這種暴漲的銷量讓比魯科夫都快要高興死了!靠著雜志跟他的俱樂部裡面的那些稿件跟畫作,他不但賺了很多錢,還借此開始編織起來了自己的人脈網絡。

  誰能想到突然之間就被斷稿了呢?

  看著稿件底部的那一句,「克裡斯蒂安輕輕撫摸著伊凡散落在床上的金發,看著船艙外面緩緩升起的太陽笑了起來,距離他們到達自由的國度的時間又近了一天。」比魯科夫痛苦的想要掐住自己的脖子。

  給他一百個腦子他也沒有想到竟然會慘遭斷稿這種坑爹事,現在怎麼辦?到哪裡去找作者?

  公寓退租了,格雷茲巴赫家的孩子就讀的學校也去查了,就連安娜格雷茲巴赫還有海倫娜格雷茲巴赫曾經工作的地方他也去打聽了,可是結果呢?

  不知道!不知道!

  就沒有別的答案了!

  唯一得到了一點兒有用的信息的地方是那家安娜格雷茲巴赫曾經工作過的地方,女主人卡曼太太說他們一家回到鄉下去種地了。可是他去查找了格雷茲巴赫家的家鄉所在地之後,根本就沒有找到這一家人!痛苦的比魯科夫把頭砸在了桌子上,諾伊爾G這個混蛋,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到目前為止,知道米亞去向的只有夏洛特。但問題在於她根本就不在比魯科夫的詢問範圍之內。

  倒是馬丁,在氣的快要頭頂冒煙的時候終於想到了一個人,漢娜阿申巴赫,他在她的婚禮上見過米亞,兩者之間是有親屬關系的!

  急匆匆的衝到了沃爾夫阿申巴赫的家,馬丁坐到了漢娜的面前,「她在哪裡?」他迫不及待的問。

  「什麼?」漢娜被馬丁的問題給問的一臉懵,完全不知道他的意思,什麼叫做她在哪?哪個她?

  阿申巴赫夫人對於這位大少爺繼承人根本就不了解,也沒接觸過,怎麼可能想到對方問的到底是誰?她跟他的那些女伴們可沒關系!

  「米亞,梅利塔格雷茲巴赫,她在哪裡?」馬丁憤怒的吼叫道。

  他只覺得心中有一股怒火在沸騰著,燒的他無法平靜想要毀掉一切。

  「我不知道!」漢娜在這種可怕的質問下驚恐的後退了一步,撞到了椅子上。

  「夫人?」在門口的女僕聽到聲音,走過來詢問。

  「我沒事。」看到門口的女僕,漢娜冷靜了一點兒,衝著她揮揮手表示自己沒事。

  然後看向了馬丁,「我已經很長時間都沒有跟米亞聯系了,你到底在說什麼?她難道失蹤了嗎?」

  漢娜的表情一臉的不可置信,她甚至還試圖去抓馬丁的手臂,但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有向前,「我最近一直都在照顧約阿希姆,沒有出過門,到底發生了什麼?」

  馬丁看著漢娜的表情,確定她完全不知道內情,一句話都沒有說,失望的轉身離開了這裡。

  留下漢娜在那裡站了一會兒,拿起電話撥通了丈夫沃爾夫所在的辦公室。

  「親愛的?」沃爾夫接起電話,聽到妻子的聲音一臉疑惑。

  漢娜是個很有分寸的女人,她從來都不會在工作時間打攪他,現在是出了什麼事?

  「沃爾夫,馬丁剛剛來過了。」漢娜有些恐慌的聲音傳過來,「他問我米亞去了哪裡,格雷茲巴赫家是出了什麼事了嗎?楊科跟艾瑪呢?」

  「別著急,親愛的,我會搞明白這件事的,相信我好嗎?」沃爾法很快搞定了漢娜,掛掉了電話,坐在椅子上思考了起來。

  老實說,他對格雷茲巴赫家這門省事的親戚還是挺滿意的。

  他們並沒有因為他的地位就圍繞在他的身邊試圖為自己撈好處,漢娜的兩個孩子平時也不會出現在他的家即使是出現了,也是趁著他不在家的時候,完全沒有任何攀附的意願。

  這種對雙方都好的行為模式是沃爾夫樂意見到的,兩個已經快要成年的孩子,怎麼可能指望他們真心實意的把他當成自己的父親?這樣不遠不近的相處就挺好,所以他從不吝嗇在這兩個孩子身上花錢,用以換取他們遠離自己的生活。

  但是現在什麼情況?

  馬丁竟然為了尋找那個叫米亞的女孩兒找到他的家?

  沃爾夫皺著眉頭拿起了電話,「杜貝爾,來我的辦公室一趟。」

  他需要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而阿申巴赫家裡的漢娜則是在掛掉了電話之後呆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之後,才站起來去拿自己的外套,換上了外出的服裝,吩咐了女僕照顧好孩子之後就匆匆的離開了家,讓司機開車前往她曾經居住過的公寓。

  漢娜並非對格雷茲巴赫家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在格雷茲巴赫家還沒有離開德國的時候,她接到了來自於曾經的家人們的禮物,其中一份禮物是來自於米亞的,打開之後會自動播放搖籃曲的八音盒。約阿希姆很喜歡這只八音盒裡面的曲子,每次聽到都會咿呀咿呀的咯咯笑,然後慢慢的進入睡眠。

  而在一個多月之前,她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對方只是告訴了她一件事,打開那只八音盒的底部。

  裡面有一封信,是來自於格雷茲巴赫家的。上面的內容很簡單,告訴她他們已經離開了德國,並講明了為什麼會這麼做的理由家族獲得了一筆來自於安娜的父親的巨大財富,決定去美國生活。以及安娜的血統中帶著猶太血脈。

  「……親愛的漢娜,我們都知道德國正走在一條什麼樣的道路上。如果那位先生上台,毫無疑問我們都將被送進地獄……」信中聊聊的幾句話,將他們離開德國的理由說的很清楚,並且交代了漢娜看完信之後立刻毀掉它,不要留下任何證據。

  格雷茲巴赫家已經消失在德國,包括她的孩子們,以後不會有人用這件事來威脅到她。

  看完了信的漢娜失神了很長時間。

  她無比清醒的認識到一件事,格雷茲巴赫家的離開已經不可挽回。唯一能夠指望的也只有信中所承諾的安定下來之後會給她寫信,方便以後她去美國。

  漢娜毫不猶豫的燒掉了那封信,然後在走下台階的時候崴傷了自己的腳,讓紅腫的眼睛有了理由。

  現在格雷茲巴赫家離開的事情爆發了,她必須為了自己的孩子們去演一場戲!

  沃爾夫阿申巴赫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內心都經歷了什麼樣的煎熬,他只是吩咐手下去對這件事進行了調查,自己則是給馬丁打了個電話詢問這件事情的經過。

  如果不是這位遠方的堂親的話,他還不知道原來格雷茲巴赫家竟然出了事情,這絕對是一件令人震驚的事情。沃爾法希望事情最好不要牽扯到什麼危險,這樣會讓他的妻子傷心。

  然後最終得到的結果卻讓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從調查結果來看,格雷茲巴赫家是主動退掉了那間公寓,安娜格雷茲巴赫跟海倫娜格雷茲巴赫也是主動辭掉了工作。倒是幾個還在上學的孩子們,並沒有從學校退學,只是向學校請了假之後就消失了。等到學校發現了幾個孩子們已經很多天都沒有上學了,找到了之前的公寓,才發現這家人已經離開。

  「真有意思……」沃爾夫看著調查結果表情微妙。

  很顯然,格雷茲巴赫家是因為一些事情臨時決定離開德國的,不但走的很匆忙,而且還很謹慎!

  那麼是什麼事情能讓他們這麼做?

  從長遠角度來看,這家人未來的日子應該不會難過的。沃爾夫從妻子那裡知道,那位漂亮的梅利塔格雷茲巴赫小姐是一位很有才華的女士,她靠著給雜志供稿跟給有錢人比如說馬丁這樣的人繪制定制的油畫而拿到了不菲的收入。這樣的一位女士,前途是絕對不會差的。即使她名聲不顯,全都是打著父親的名號來做事。

  但這也正說明了她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知道不能用有風險的事情來給自己的名聲蒙上一層陰影。這樣的人,將來不能說一定會跨越階級成為人上人。但是靠著她那超乎尋常的驚人美貌跟聰明才智,找到一個有錢的又容易控制的丈夫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而且格雷茲巴赫家的其他孩子們也漸漸長大了,這一家人的生活只會越來越好,所以他們為什麼要離開德國?

  沃爾夫思考了一會兒之後,決定放棄這個問題。

  從他本身的角度來說,這件事根本就無所謂。他娶的是漢娜又不是格雷茲巴赫一家,對這家人根本就不關心。就算是漢娜的孩子,楊科跟艾瑪,他願意提供給他們足夠的金錢。但是卻不想要他們來打攪自己跟漢娜組成的家庭,那麼現在這一家人主動的消失不是很好嗎?

  就是漢娜需要好好安慰一下,畢竟她的孩子突然之間不見了,這對於一個母親來說確實是個打擊。

  受到打擊的母親可不僅僅是漢娜一個,蘇菲埃森貝克男爵夫人也被打擊的夠嗆。

  本來在經濟危機中損失了一大筆錢就已經夠讓她痛苦的了,誰能想到兒子竟然也不省心?

  蘇菲聽著司機彙報馬丁出門是為了尋找一個平民女孩兒的事情,氣的要命。

  之前她就接到了一封匿名信,稱馬丁正在跟一個有心計的窮姑娘曖昧不清,打算跟她結婚,她去質問兒子是否有這麼一件事的時候馬丁那支支吾吾的態度也證明了這一點。從那之後,她就緊緊的盯著馬丁,堅決杜絕他那個跟普通女孩結婚的不靠譜的念頭。

  上帝保佑,他們這樣的家庭怎麼可能讓他跟一個普通人結婚?

  難道他就沒有一點兒身為埃森貝克家族繼承人的覺悟嗎?

  蘇菲氣的要死,本來還打算用兒子的婚事來增加自己的話語權的心態都差點兒要崩潰了。從那之後,她就徹底的盯死了了馬丁,並且加強了對他的控制,堅決的杜絕他做出蠢事的衝動。

  可是沒想到最近只是幾天時間忙著股票市場的事情,兒子那邊就出了問題,居然跑出去找那個該死的女孩兒了?

  憤怒的蘇菲直接讓自己的情人來解決這件事,「我不管你用什麼方式,讓那個該死的女孩兒從此之後徹底消失在馬丁的生活當中!」怒氣衝衝的金發女人絕對不允許兒子脫離她的掌控,他的妻子也必須是她選擇的!

  弗雷德裡希向來都是對情人的話言聽計從的,現在也不會例外,很快就驅車前往司機說過的地方,去處理那個窮姑娘。

  但是到達之後才發現那個窮姑娘竟然是一個格雷茲巴赫,這不就是他的朋友,沃爾夫阿申巴赫妻子的家人嗎?

  「實際上,你們完全不需要擔心那位女士給馬丁帶來任何影響。」已經把事情都查明白了的沃爾夫叼著卷煙,一臉愜意的說,「那家人已經離開了德國去了美國,除非馬丁追到美國去。否則的話,我想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想要查清楚格雷茲巴赫家的事情說容易不容易,說難也不難,只是需要一點點的技巧跟時間而已。花費了一些功夫,沃爾夫就查到了這家人的去向,他們早就離開德國前往美國了。

  至於再具體的,他們在美國什麼地方,那就不是他的勢力範疇之內的事情了。

  但人都不在德國了,難道還有什麼需要擔心的嗎?

  「你確定嗎?」弗雷德裡希大吃一驚,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的結果,離開德國了?難道那女孩兒是因為擔心蘇菲會對她做些什麼嗎?

  沃爾夫也是這麼想的。

  對於蘇菲埃森貝克這位親戚,他可是了解的再清楚不過了。

  這個女人自私又狡猾殘忍,並且有著強大的控制欲,想要把丈夫留給兒子的所有一切都牢牢的控制在手中,進而在老埃森貝克死後將整個家族也控制在手裡,她怎麼會允許一個不在自己控制中的女人對兒子產生影響?

  特別是這種影響甚至有可能超過她對馬丁的影響的時候,這簡直就是無法忍受的罪惡!

  也許馬丁跟那個年輕的姑娘早就在私底下有了曖昧即使是沃爾夫這樣鐵石心腸的人也不得不承認那女孩兒漂亮的驚人的同時還有著特殊的氣質,獨立、強大、堅毅……像太陽一樣光芒四射,是那種感覺就算是把她丟進彈盡糧絕的冰天雪地裡也會靠著自己的力量掙扎出來的女孩兒。

  他對這樣的人不感興趣,但是卻並不代表馬丁這個被他的母親給控制的死死的人不感興趣。而且還有可能是極大的興趣,他向來對這樣的女人沒轍不是嗎?

  沃爾夫甚至有種奇怪的感覺,強硬如蘇菲這樣的女人在那女孩兒的面前也要低下自己高傲的頭顱。前者所擁有的東西都是來自於自己的兒子,通過馬丁,她才牢牢的掌控了一切。但是後者,她本身就足夠強大,不需要倚仗別人。相反,別人能夠從她那裡得到力量。

  這種感覺來的莫名其妙,但是沃爾夫卻深信不疑靠著直覺他已經避過了很多的危險。

  所以對於米亞離開德國這件事他十分喜聞樂見。

  一個軟弱可控的埃森貝克家族掌權人才是他們想要的。而不是一個堅強又有主見的埃森貝克家族繼承人!如果那女孩兒真的跟馬丁搞到了一起去,那將來他要面對的就是一個強大的馬丁跟他背後更加強大的女人,遠不如現在的這樣軟弱無能的馬丁跟一個外強中干的女人更加有利。

  「聽我說,弗雷德裡希,別再管這件事了,那女孩兒已經離開了德國,不能再對馬丁產生任何的作用,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掌控足夠多的權力,這樣才能增加你跟蘇菲結婚的底氣。」他摟住了弗雷德裡希的肩膀,用一種充滿了蠱惑力的聲音說。

  完全不知道發了瘋的馬丁衝去了比魯科夫那裡,從對方的手中拿到了一副畫作,伴隨著流星跟烈火從天堂墜落的黑翼天使。

  「《墮落的金星》,諾伊爾G失蹤之前的最後一副畫作。」比魯科夫痛苦的說。


第1354章

  諾伊爾·G為什麼會成為作品長銷不衰的作家?

  原因當然不僅僅是因為他的那些獵奇向的作品風格。

  實際上,如果追讀過這位作家作品的話,就會發現,被獵奇的性癖跟狂野的愛情所包圍的是一場圍繞著在這個獨特的時代中迷茫又無措的兩個人的生活和整個被迫向前推動發展的社會對人造成的影響。

  作為一個被廢除了貴族頭銜但是卻依然有著貴族的財富跟能力的前任貴族,克裡斯蒂安·霍因海姆有著這個時代的很多德國人的特點,表面上堅定,但實際上卻找不到國家未來的方向——戰爭結束之後被割讓的領土跟巨大的債務還有成為美蘇這兩個超級大國附屬的所有一切都讓這個曾經為了國家的榮譽走上戰場的男人沒辦法釋懷。

  他就像是失去了方向的鹿,頭上的角也被森林中的樹枝纏住了,痛苦的他在現實中找不到可以發泄的地方。霍因海姆只是一個普通的貴族,他沒辦法拯救自己深愛的國家,就只能將這種痛苦轉移到別的地方。

  於是從蘇聯逃亡到德國的伊凡·羅曼諾夫就成為了他發泄痛苦的渠道。

  這個曾經的天之驕子在童年時代因為體弱多病而瘦弱漂亮的像是一個小女孩兒,驚艷了跟隨父親前往沙皇俄國的克裡斯蒂安。這個來自德意志王國的男孩兒甚至還向這個『女孩兒』求婚,試圖從帝國帶走這朵嬌艷的玫瑰。

  可惜他認錯了人,被狠狠的拒絕了。

  再次見面之後已經過去了十年,德意志向外發動的戰爭失敗了,沙皇俄國成為了蘇聯,千辛萬苦逃離了祖國的伊凡為了活下去只能向曾經的『故人』尋求庇護,痛苦的克裡斯蒂安也找到了發泄的渠道。

  不同的思想跟肉體同時產生了碰撞,從而誕生了這一場摻雜著欲望跟政治還有憤怒的愛情拉鋸戰。

  中間又混入了作者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資料描繪而成的政治鬥爭跟歐洲各國的情況分析還有八卦彙總之類的,《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早已經不是一本單純的獵奇向小說。不考慮這兩個人的性別的話,它更像是一部內核為拯救跟被拯救、救贖和自我救贖的探討人性悲哀的小說。

  有些過於敏感的人士甚至還稱這部小說為魏瑪時代的最後挽歌——在經濟危機爆發之後。

  這種言論還很有市場,因為這部小說確實是從魏瑪時代繁榮開始的,到了經濟危機爆發之後,書中的主角也終於解開了心結,離開了這個曾經給了他榮耀,也給予了他痛苦的國家,前往大洋彼岸的自由國度重新開始了生活。

  但問題在於比魯科夫還等著克裡斯蒂安跟伊凡到了自由國度之後的生活稿件呢!

  誰特麼的能想到作者直接跑路了?

  挖了個大坑沒有填滿的諾伊爾·G就這樣消失的無影無蹤,最後留下的東西竟然只有一幅之前已經收了定金的畫作。

  而現在這幅畫作也不得不被比魯科夫轉讓出去,只因為對方是一個很有實力的貴族!

  看著那幅就連天使身上的肌理都能看清楚的畫作,比魯科夫不但表情痛苦,內心也是十分痛苦。

  可是他還能怎麼辦呢?

  該死的諾伊爾·格雷茲巴赫!該死的《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該死的《墮落的金星》!該死的馬丁·埃森貝克!以及該死的他媽的下期雜志要用什麼內容來填他的坑?

  馬丁根本就沒有在意比魯科夫那痛苦的臉,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畫作上面。

  赤裸的天使從空中墜落,六只黑色的羽翼托起了他的身體,囂張的火焰燃燒著,讓他在面對眾多白色羽翼天使的時候依然絲毫沒有落到下風。

  「他為什麼會畫這幅畫?」馬丁緊緊盯著畫作,看都沒看一眼比魯科夫問。

  他突然之間有種奇怪的感覺,自己就是畫作中的路西法,那個墮落的金星。獨自一人面對來自於母親跟環繞在她身邊的勢力的圍剿,但是那又怎麼樣呢?馬丁著迷的伸手去碰觸那根根羽毛都畫的很明顯的羽翼,路西法是地獄之主,他也會成為埃森貝克家族的主人!

  沒有繼續停留,馬丁拿起了那幅畫,走出了比魯科夫的俱樂部。

  只留下了還在思考怎麼跟馬丁講述他只是向諾伊爾·G定制了一副神聖又下流的群趴畫作,結果對方卻給了他這玩意兒的比魯科夫。

  而創作了這幅畫的人現在正托著下巴坐在漢斯對面盯著帥哥的臉面露微笑。

  「怎麼了?」做計劃表做的頭大的漢斯抬起頭,就看到米亞在盯著他看,還以為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在看世界第一大帥哥,思考怎麼會有這麼帥的男人的問題。」米亞一本正經的說。

  雖然已經進入了冬天,但是伊薩卡並不是非常的寒冷,尤其是兩個人現在正坐在小鎮帶著暖氣的房間裡面,漢斯上身甚至只穿了一件亞麻的罩衫,顯得格外的秀色可餐。

  身為一個在美學上十分有水平的人士,米亞覺得她要是不好好欣賞一下漢斯的美色的話,就是對自己審美能力的侮辱!

  漢斯:「……」

  雖然明知道這種話不能作為大眾評論的結果,但是被老婆誇獎了還是會心裡面暗爽怎麼辦?

  經常被老婆誇帥的維蘭德先生干咳一聲,「那麼這個世界上最帥的男人是不是應該得到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的一個吻?」

  一邊說他還一邊身體前傾,拼命的暗示米亞他需要一個熱情的法式深吻。

  「Mua~」可惜他親愛的老婆只是給了他一個輕吻,「我們才剛剛起床兩個小時。」米亞表示屋裡面還開著暖氣呢,干燥的空氣容易著火,而半個小時之後他們還要有工作安排,不能爽約。

  「好吧,工作最重要。」漢斯戀戀不舍的放開米亞,嘆了口氣。

  購買到了過多的土地的後遺症來了,兩個人必須把他們所擁有的所有土地都給徹底的走一遍才能更好的做出後續的安排——其中包括並且不限於夫妻兩個購買下來的農場跟牧場,還有哪些尚未開發的山林跟荒地。

  特別是眼前的這一塊,漢斯從車上跳下來,用望遠鏡眺望遠方,入目的全都是一片一片連棵樹都沒有的土地。

  「我能指望這片土地在二十年後給我帶來一點兒收益嗎?」再一次回到這片糟心的土地上,漢斯開始考慮一件事,他買下這片土地的做法是否真的正確?

  「我覺得還是很有希望的,在那之前我們可以在這上面種上一些樹。」米亞也從車上跳了下來,站在漢斯旁邊說。

  他們腳下站著的這片土地被一片河流經過,不過這裡並沒有什麼樹木,全都是荒地,十分原始需要開發的那種。所以價格也就格外的便宜,拿下這片土地每英畝他們只花了五美分。

  鑒於這片土地的屬性是一位過世的老人留下的遺產,又沒有什麼開發價值,銀行對這份產業都快要絕望了,甚至開出了十美分一英畝的價格,就是為了把這份資產給甩賣出去。可經濟危機讓所有的人都收緊了自己的錢袋子,如果是有開發價值的土地也許還會有人願意買下來,但是這種沒有開發價值的土地誰會要啊?

  漢斯其實也不想要,但這片土地夾在了他收購的土地中間,如果放棄掉,以後就會造成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麻煩——就連牛群轉場都需要繞道不近的距離,給放牧工作添麻煩。

  所以他也只能捏著鼻子買下了這片土地。

  但顯然讓他用十美分買下一片廢物地皮這種事情讓他十分不爽,所以最後他靠著自己的水平把這片銀行急切的想要甩賣掉的土地給講價到了五美分一英畝,「每畝地甚至還欠著五美元的稅款!」對於不得不買下這片廢地的漢斯來說,這簡直太令人生氣了,根本就不配合銀行所謂的最低價。

  愛賣不賣,我就不信除了我這麼一個倒霉鬼還有人會願意買下這片糟心的土地!

  於是最終他用了一個極低的價格拿下了這片土地——中間還不得不去了一趟稅務局補足了稅款。

  可將這片土地用在什麼地方又成了難題。

  之前購買的那些農場跟牧場還沒有處理好,又有那麼多的沒有開發的山林,這片土地是真的很令人頭疼。

  頭疼到漢斯想了很長時間都沒有想出來一個能夠把這東西利用上的方法。

  反倒是米亞對這件事不是很在意,投資嘛,超過一萬英畝的土地連十萬美元都沒有花上,即使是這只是一片荒地也是很劃算的。只不過需要一點點的時間來把它給慢慢的經營起來而已。

  「好吧,種樹。」漢斯也實在是想不到什麼辦法來處理這片土地了,種樹確實是是一個好主意,至少十幾年之後,這裡就會變成一片樹林,還能給伐木工提供一份工作。

  「別那麼擔心,我們可以挑選一些適合種植的樹木把這裡給開發成為一片林場,反正短時間裡面經濟危機也不會過去,沒機會脫手的。」米亞聳了聳肩,「而等到經濟危機過去之後,這片土地就會變得值錢起來。」

  再過十年時間,這片土地上成長的樹木已經可以賣錢了,那時候正好趕上美國政府打算入局戰爭分掉最後一口蛋糕,也算是廢物利用了。

  至於以後?以後的時間長著呢,大可不必為此擔心,總會有這片土地派上用場的時候。

  「真是個好主意,我竟然找不到它的別的用途了。」漢斯扯了扯嘴角,感到一陣無奈。

  買下來的農場還有牧場都在收縮業務呢,當然不可能把這片荒地再給開墾出來,那除了種樹之外就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

  「慢慢來,我們只是剛剛開始在美國的生活而已,一切都只是開了個頭,不可能一下子全都完成。」米亞安慰他。

  萬事開頭難,他們剛來美國,怎麼可能所有的事情都一帆風順?

  就像是買下來的那些農場跟牧場,在經濟危機的情況下,全都被削減了產能,完全不復往日的盛況了,目的就是為了避免產能過剩浪費資源的同時還增加成本又沒辦法完全把成品給銷售出去——即使他們在之前去拜訪了本達議員介紹的那些朋友們也沒有辦法完全消化這些產能。

  猶太人是精明,總是能夠在各種不利於自己的環境中創造出來商業奇跡,但問題在於現在是經濟危機大爆發的時候,全美國都快要完蛋了,還怎麼創造奇跡?

  來到美國之後,兩個人拜訪的那些商人們即使想要賺錢,也是有心無力。先保住自己比較重要,賺錢這種事情,自己的情況都不穩定還怎麼賺?萬一賺到了中途資金鏈斷了,那可就真是要完蛋了。

  好在現在大家也算是搭上了線,倒是可以互通有無,等到經濟好轉了一些了,這些關系就可以重新撿起來。

  「是啊,不可能一下子就完成。」漢斯牽著米亞的手,漫步在這片荒地上,「我們只是剛剛開啟自己的新人生,沒辦法跟那些已經在這裡矗立了幾百年的家族比。作為移民者,總是要在剛開始的時候付一點兒學費的。」

  不管是從法律上來說還是從實際上來說,他們都是從德國來的美國新移民,完全無法跟那些已經在這裡經營了好幾代的美國人——不管是哪一國的移民相比較,發展慢一點兒也是理解的。

  至少比在德國本土要強多了。漢斯忍不住去想那些被自己給賣掉的土地,他前段時間跟自己關系不錯的同學通了電話,得知了一些很糟糕的消息,德國已經亂成了一團,通貨膨脹搞得大家都快要瘋掉了!

  土地的情況則是跟美國這邊一樣,價格瘋狂下跌,配合著瘋狂貶值的馬克,既荒謬又可怕,形成了一種詭異的情況。

  換而言之,他現在手上的錢能夠買下好幾份之前自己賣出去的土地了,這種情況也是漢斯完全沒有想到的。

  「我覺得我們還不是最慘的德國移民,你有點兒太悲觀了。」米亞握緊了漢斯的手鼓勵他,「我們不需要一下子就讓這些產業重新煥發活力,只需要一點一點的來,慢慢的修復經營它們就好。剩下的那些,會隨著時間的過去而展現出它們本身的魅力的。」

  萬事開頭難,更何況是他們這種初來乍到的,肯定會更難。但也不必把這種難給過於放大,和那些經濟危機中死去跟破產的人比較起來,他們的情況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只是開局沒有那麼完美而已。

  但這些都是可以慢慢的經營出來的。

  相對於小型的農場牧場,大農場跟大牧場的優勢要更大一些,只要挺過了這段時間一切就會順利起來了。

  米亞覺得漢斯做的還是挺不錯的,沒有好大喜功的一上來就搞個全面開發,而是縮小規模,嘗試性的經營,盡量減少虧本的可能性。這種謹慎可以最大程度的確保他們手上的資金不會出現斷鏈情況,而只要熬過了這兩年,未來就會慢慢的好起來。

  「親愛的,你知道你這樣說會我變得自大起來嗎?」漢斯笑了起來,他可愛的妻子總是習慣性的對他誇誇誇,搞得他有時候都忍不住開始驕傲了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一個認真又謹慎的人,只會做自己能力之內的事情,不會誇誇其談的吹噓自己做不到的事。」米亞笑嘻嘻的說,又開始誇誇誇模式。

  這麼可愛的男孩子,多誇兩句怎麼了?他本來就是很優秀的人啊~

  「怎麼辦,我心潮澎湃的想要親吻你了。」漢斯停下了腳步,轉身對米亞說。

  被這樣熱情的贊美,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啊!

  「可以親。」米亞笑眯眯的點了點自己的嘴唇,然後得到了一個早上沒有完成的法式深吻。

  「我是不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裡?」格倫·羅特鮑爾的聲音幽幽響起,打斷了親的如火如荼的兩個人。

  這位維茨蘭德老宅管家的兒子現在手上正拿著一份電報,上面是來自於老維茨蘭德的消息。為了這件事,他不得不開車了快要半個小時來到了這片該死的荒地,而不是做自己擅長的整理文件的工作。

  結果呢?

  他顛簸了半個多小時見到的就是他的雇主們正在纏綿悱惻,漢斯竟然連手都伸進了米亞的衣服裡面!

  上帝保佑,你們兩個混蛋還記得現在是冬天嗎?

  被一堆的工作給砸的暈頭轉向又顛簸了半個小時的格倫感覺單身的自己受到了攻擊,來自於心靈層面的。

  「不,你來的剛剛好。」漢斯松開抱著米亞的手,絲毫沒有尷尬的接過了他遞過來的電報,隨即驚喜道,「米亞,祖父給了我第二批即將到達美國的人的名單!」

  前段時間在確定了要買哪些土地之後,他就給老維茨蘭德去了消息,告知對方這件事,讓他親愛的祖父大人趕緊把人手給派過來。現在就是收獲成果的時候了!

  「真不錯。」米亞接過了那份名單,看了看上面的名字,「哪一代的?」

  德國向美國移民潮已經過去了很久了,別說是大規模的移民了,就連小規模的團體移民也很長時間沒有發生了。現在突然出現這麼一批人,固然有著經濟危機的原因,但是其中也肯定有他的那位很有見識的祖父的推波助瀾,至少這位老維茨蘭德先生用一種暗示的方式承諾過漢斯在美國置產之後,會送來一批人手幫助他在美國穩定下來。

  而根據漢斯的說法,其中應該是有一部分是他父親的戰友——參加了十年前那場戰爭的士兵。

  很有意思的一件事,老維茨蘭德是個保皇黨,可他又不喜歡德皇的行事風格跟制定的戰略計劃。而他的兒子是個激進派,但是卻對德皇發動戰爭的事情十分狂熱,並且在十幾年前的那場戰爭中衝去了戰場——連同自己的兄弟跟很大一部分的維茨蘭德家土地上的佃農們。

  結果就是最後戰爭失敗了,除了約特爾自己之外,他所有的兄弟都留在了戰場,以及帶回來了一批缺胳膊少腿的退伍士兵們。

  出於對皇帝陛下的尊敬,老維茨蘭德不能對這件事發表什麼意見,但是跟兒子之間的裂隙是越來越大了。

  這次漢斯漂洋過海的事情他沒有向任何人透露,只是大開方便之門裝看不到小孫子的各種操作。而等到孫子真的在美國落腳並且買下了土地之後,對兒子已經基本上接近絕望的老維茨蘭德徹底的放飛了自我,公開在自己的土地上招募願意去美國的人,為他們支付船票,前提是要為自己的孫子工作。

  米亞聽漢斯說過這件事,但是當時漢斯說的是老維茨蘭德將會派一批曾經上過戰場的士兵來美國,現在經濟危機爆發了,不知道他是不是改變了主意?

  「全都有。」漢斯仔細的過了一遍名單,微微皺起了眉頭,「看樣子經濟危機給那邊很大的衝擊,這份名單上的人比原來多了不少。」

  他猜測德國那邊的情況很糟糕,但是現在看來,實際的情況比他猜測的要更加的糟糕!

  要不然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人離開德國來美國?這明顯不是很正常。

  驚訝的漢斯完全不知道他親愛的祖父大人跟親爹大吵了一架,就差沒有撕破臉了,以至於老維茨蘭德受刺激過度,直接掀桌子了。

  他都沒有幾年可以活了,為什麼還要瞻前顧後的生悶氣?

  憤怒就是要發泄出來才行!

  臨老叛逆了一次的約瑟夫爆發出的潛力是驚人的,就干出來了讓兒子知道了之後氣的砸了自己最喜歡的花瓶的事情。

  「他都沒有想過這種行為意味著什麼嗎?」維茨蘭德先生在自己的房子裡面怒吼著,臉已經徹底扭曲,完全看不出來本來的英俊瀟灑。

  而比這還要糟糕的事情是有一個他平時根本就沒打過交道的人突然找上了門。

  「誰?」約特爾皺著眉頭擦著手,一臉的疑惑。

  「馬丁·馮·埃森貝克先生前來拜訪。」管家報出了來訪者的名字,順便提醒他,「是約阿希姆·馮·埃森貝克男爵的長孫,那位您在戰爭中死去的戰友馬克西米利安·馮·埃森貝克先生的兒子。」

  「他來做什麼?」約特爾一臉的懵,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對方會找上門,他跟馬克西米利安的關系也只是一般中的一般而已,說是戰友,根本就不熟好嗎?

  完全不知道這是他遠在美國的兒子無意中甩過來的鍋。


第1355章

  「他在哪裡?」簡單的打過招呼之後,馬丁直奔主題。

  「什麼?」約特爾皺著眉頭,什麼他在哪裡?麥馬丁埃森貝克的這個問題問的沒頭沒尾的,簡直讓人摸不著頭腦。

  「你的兒子,他在哪?」馬丁看著約特爾這個裝糊塗的樣子也煩的要死。

  現在誰還不知道維茨蘭德家更施林根家族之間的聯姻完蛋了的事情?那個叛逆的漢斯維茨蘭德甚至都直接失蹤了!

  聯系到之前他在圖書館看到米亞又看到了漢斯的事情,還有圖書館見到的那個疑似是米亞的背影跟同樣出現在那裡的漢斯,馬丁很快想通了一件事,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這兩個人已經搞到了一起去!而米亞的失蹤,也肯定跟漢斯有關系,世界上哪有怎麼巧合的事情,一個失蹤了,另外一個也失蹤了?

  他們根本就是私奔了!

  然而約特爾對於馬丁的心思根本就一無所知,他還以為對方問的是自己的大兒子,皺著眉頭回答,「如果你想要知道馬克西米利安在哪裡,應該去問他的秘書而不是我!」

  老頭子也挺生氣的,特麼的正煩著呢,就有人來找事,誰心情能好?

  順便埋怨了一下大兒子,怎麼就招惹了這麼一個神經病,馬丁埃森貝克在圈子裡面的名聲誰不知道,跟這種人攪合在一起是想要自己被對方傳染的臭名昭著嗎?

  「我說的是漢斯馮維茨蘭德!」馬丁對約特爾這種裝糊塗的態度十分不滿,臉上的表情也帶了出來,「他做了這種事情難道你還想要為他收拾爛攤子嗎?」

  馬丁的聲音中帶上了一絲怒意,似乎隨時都能夠因為約特爾的態度而憤怒的吼叫起來。

  可約特爾比他生氣多了!

  「他不是我兒子!」因為兒子失蹤而被擺了一道直接導致他的聯姻計劃完蛋的維茨蘭德先生現在簡直比炸毛的貓咪還要憤怒,光是聽到漢斯的名字就想要打人,怎麼受得了馬丁在自己的面前提這個該死的逆子?

  「送埃森貝克先生離開!」憤怒的炸裂之後約特爾直接掀桌子了,吩咐了管家之後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他需要去洗把臉讓自己沸騰的情緒冷靜一下。

  只留下了馬丁一臉懵逼,他都沒有生氣,約特爾有什麼可生氣的?還有他不是我兒子是什麼鬼啊?現在否認漢斯維茨蘭德不是一個維茨蘭德有用嗎?

  他剛想要追過去問問怒氣衝衝的跑走了的約特爾是什麼意思,就被管家攔住了,「這邊請,埃森貝克先生。」

  身為一個優秀的管家,他需要負責的只有自己的雇主而不是別人,這位馬丁埃森貝克先生就算是身份再怎麼高貴那也不關他的事情。而且現在老埃森貝克還沒死呢,也輪不到這位小埃森貝克先生當家做主。就算是有一天牢埃森貝克男爵不在了,控制這個家族也會是他的叔叔跟他的母親,同樣跟這位小埃森貝克先生無關。

  這就是馬丁埃森貝克在外界人眼中的印像,一個懦弱無能的家族子弟。不管他的祖父約阿希姆埃森貝克是否還活著,他都是一個權力的邊緣人物。即使他才是那個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維茨蘭德先生的管家所代表的態度刺痛了這位埃森貝克家族繼承人那敏感的內心,《墮落的金星》中持劍墜落的路西法又闖進了他的思想中,同時母親蘇菲跟她的情人弗雷德裡希的面容也交替的在他腦海中不停的浮現,以及他的叔叔康斯坦丁的那張面目可憎的臉孔,全都不管不顧的瘋狂撞擊著他本來就扭曲的心靈,終於讓那片樹立在他思想外面的藩籬變成了碎片,徹底灰飛煙滅。

  暫且不管這位埃森貝克先生是怎麼完成自己重建威望拿回權力的過程的,米亞跟漢斯這邊的事情倒是很順利。

  大牧場跟大農場的優勢就在於合作的對像也很大,並且非常穩定。

  即使這種穩定在經濟危機中出現了一些問題。但維持住農場跟牧場的運轉還是沒有太大問題的,只是賺的沒有以前多了,並且還要關閉一部分的業務。

  對於兩個初來乍到的德國人來說,這種事情並非不可接受,甚至還很能接受兩個人畢竟是外來者,開始的時候還需要謹慎行事,避免把自己的身家都給折騰完了。剩下的那些,經濟總是會好起來的,不可能這麼一直頹廢下去,他們需要的只是等待。

  而對於這些農場還有牧場本身,最重要的是把那些漂洋過海的德國人給接回去,並妥善的安置好。

  「但願他們不要太過失望,這裡的情況可沒有往日裡報紙上說的那麼繁榮。」漢斯跟米亞站在碼頭上,看著緩緩靠近的船只說。

  以往的德國媒體把美國渲染的太好了,簡直就是天堂一樣的地方。可是經濟危機爆發之後,這裡的氣氛就變了。不能說是從天堂落到了地獄,但是整體上的氛圍確實比以前壓抑了很多根據格爾特跟巴克的述說,原本燈紅酒綠的醉生夢死都變少了,城市裡面的人像是夾著尾巴的老鼠一樣,紛紛跑回到了自己的家鄉。

  特別是那些之前從農業州跑到紐約這種大城市裡面想要出人頭地的年輕人們,現在一個個的,來的時候有多麼的憧憬,離開的時候就有多麼的絕望。

  經濟危機衝垮了這座城市中的很大一部分的職業,導致了無數的男男女女們失去了職業,不得不離開這裡回到老家。至少在老家當個農民還能勉強填飽肚子,在城市裡面找不到工作就真的要變成流浪漢!

  或者靠著自己年輕美好的肉……體傍上一個有錢人,讓對方為自己付賬單?

  但這個條件可是太苛刻了,美貌的人一抓一把,那些有錢人憑什麼就選擇他們呢?尤其是這種經濟危機爆發的時候,人的價格可是太便宜了,根本就比不上食物的分量。

  漢斯有點兒擔心自己的老鄉們來到美國之後會被這種頹廢的氣氛跟嚇到。就像是他自己,剛來美國的時候也被這種糟糕的情況給嚇了一跳,原本繁華的城市一瞬間竟然散發著一種破敗的氣息,誰能不震驚?

  「相信我,他們在德國已經遭受過一次打擊了,只會對美國的情況接受的更快。」米亞倒是不覺得漢斯擔心的事情會發生。

  他來到美國的時候是因為不知道經濟危機爆發了才會震驚成那個樣子。但是即將到來的德國人們可是已經被柏林的經濟危機後遺症給洗禮過一遍了,看到跟柏林差不多,甚至還好一些的紐約有什麼可震驚的?

  最多也只是震驚要負責的土地太多了而已。

  米亞嘆了一口氣,人手問題永遠都是一個難題。

  想要能干還要靠譜的人手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又不是每一家農場還有牧場都破產裁員了,還有一些農場牧場在這場經濟危機當中因為員工本身的問題導致減員,現在滿世界的找人呢!

  誠然,這個世界永遠都不缺人,但有能力的人也一直都是珍稀資源。特別是靠譜的沒有出現什麼問題的那種之前鳶尾花牧場的牛仔就有幾個因為炒股票炒的太過投入直接破產自殺的,這種情況簡直不要太普遍。

  也直接導致了不少的農場牧場因為非經濟原因而減員。

  而美國的人口也實在是算不上多,分散到這麼大的國家的各個地區中區就更少了,導致了伊薩卡這邊的農場跟牧場竟然出現了人手短缺的問題特指漢斯買下的這些農場牧場合並而成的大型農牧場。

  而且他們是外來者,在招工這件事上本來就不占什麼優勢,又加上缺人,再這麼繼續下去,整個農牧場不但要縮減業務。就算是還在運行的一部分業務也要停擺了!

  真是一件令人悲傷的事情。

  所以大家也就對即將到來的老鄉們格外的期盼,至少這些人曾經就被維茨蘭德家族給雇佣,能力跟人品還是讓人信得過的。

  「嗚」輪船靠岸的汽笛聲響了起來,巨大的船只緩緩的停靠在了碼頭邊上。

  看著打開的扶梯,米亞迅速的拿起了身邊的一個大大的紙板舉了起來,頂在了自己的腦袋上。

  漢斯:「……」

  行吧,他也把自己旁邊的那個寫著德語的紙板給舉了起來,兩個漂亮的年輕人就這麼舉著大型的紙板站在碼頭上,對著船上下來的人眼巴巴的看著,成為了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以至於讓來到美國的德國老鄉看到這幅景像都忍不住嘴角抽搐,總感覺漢斯來到了美國之後好像被什麼奇怪的東西給傳染了一樣,變得古裡古怪了起來。

  「格斯!」漢斯眼尖的看到了一個走下船的熊壯的男人,一手舉著紙牌,一手衝著他用力的揮了揮,大喊道。

  「漢斯!」叫格斯的男人拎著行李箱快速的跑了過來,給了漢斯一個重重的擁抱,還順便拍了拍他的後背,「真高興看到你!」

  他是約特爾的戰友,也是維茨蘭德家的雇工,對這一家人可是太熟悉了,這次來到美國就是他領頭,現在看到這個小伙子健健康康的一點兒問題都沒有實在是太高興了。

  看起來漢斯並沒有受到經濟危機的影響,這對他們這些來到美國的人來說簡直棒極了!

  說老實話,如果能夠在家鄉活的好好的,誰願意跨越大洋來到陌生的國家討生活啊?

  還不是因為德國那邊的生活不好過他們才會來嗎?

  即使是維茨蘭德家族這樣的大家族,在這場經濟危機中也不能說毫發未損,因為他們本身所從事的行業農業就遭受到了重創。漢斯之前的提醒讓維茨蘭德家族避免了銀行裡面的錢變成一堆廢紙。但是卻沒辦法阻止經濟危機造成的通貨膨脹跟土地貶值以及各種產業重創。

  曾經為維茨蘭德家族工作的人們也面臨著裁員跟降薪的危機。

  這時候,老維茨蘭德出面告知他們。如果他們願意去美國的話,就會重新得到一份工作,而且還會幫他們付去美國的船票,那還有什麼可猶豫的嗎?

  這些士兵們見過也了解漢斯那個從小跟在老維茨蘭德身邊的小子,跟他的父親不一樣,他更像他的祖父。為他工作總被將來被約特爾給裁掉的好老維茨蘭德已經八十歲了,他沒辦法庇佑這片土地多長時間了,將來這片土地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全都要聽約特爾的。

  可約特爾的心思從來都不在土地上,也不在鄉下,而是在國會大廈裡面。到時候難道他們就要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拋棄掉,然後變成柏林的一個流浪漢或者是死在什麼不知名的角落裡嗎?

  詭異的心思作祟,來到美國的人遠比當初老維茨蘭德承諾的人要多的多,也解決了漢斯跟米亞的麻煩。

  「這是我妻子,米亞。」漢斯被拍的後背生疼,但是卻很高興的把米亞介紹給了自己的老朋友認識。

  「你好。」米亞衝著對方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微笑,她的金發和陽光合在一起,簡直晃的人眼暈!

  格斯略微古怪的看了一眼漢斯,然後伸手握住了米亞的手,發現對方的手竟然意外的有力。

  「很高興認識你,孩子。」格斯終於明白了漢斯為什麼不顧一切的離開德國。

  之前他還對他的這種行為不以為然,離開德國?開玩笑的嗎?在德國他頂著維茨蘭德家族的名號,將來還會在軍隊中有著大好的前途,可是離開德國之後?他最多也就是一個美國的大地主而已呃,也許這個大地主的情況要比德國的大地主強一點兒。但終究他失去了曾經屬於自己的榮耀。

  可是現在看到米亞,他算是明白了,漢斯這簡直就是現代版的帕裡斯王子啊!這是純粹為了美人放棄了在德國的一切跑來的美國!

  不過想想約特爾的性格,他也能理解漢斯的做法,與其留在德國被父親控制跟自己並不喜歡的人結婚,顯然還是跟自己喜歡的人在美國過自由自在的日子更好。

  而且當個大地主有什麼不好的呢?

  在美國不會再有人壓在他的頭上,漢斯不是維茨蘭德家的次子,而是維蘭德家的男主人,這日子過的簡直再愉快不過了!

  跟著格斯一起來的人也大多數都是這麼想著的,之前對漢斯的不理解一下子就沒有了,轉而變成了恍然大悟。

  由此可見,頂級的美貌在什麼時候都是一種稀缺資源,是能夠讓人觀念扭轉的武器。要是換了一個長相普通的人站在這裡,大概就沒有現在的效果了。

  總之,接人的事情算是順利的完成了,夫妻兩個帶著一群人坐上了前往伊薩卡的長途汽車。

  等到了伊薩卡之後,已經是晚上的時間了。

  「我們現在前往農場那邊先安頓下來,剩下的事情,明天休息好了之後再處理。」漢斯看著米亞從車庫裡開出的卡車對大家說,又給了這群德國人重重的一擊。

  明明在碼頭上的時候漢斯的老婆笑的甜蜜燦爛,怎麼現在就變成了開卡車的人了?她不是應該在家裡面忙碌家務嗎?

  「車上放了面包香腸跟飲料,暫時先用這些東西填飽肚子。」米亞從駕駛室裡面探出頭來對大家說,示意漢斯上車。

  唰唰唰一群男男女女都把目光投向了漢斯,什麼情況?

  「別這樣看我,前往農場的路路況不太好,米亞開車的技巧比我好得多。」漢斯聳了聳肩說,「除非你們想要在吃了晚飯之後被顛簸的吐出來,否則我不建議你們坐我開的車。」

  他也沒有想到米亞開車的水平這麼高。反正他自己是沒有辦法在石子路上把車子開的這麼平穩的。

  所以他干脆就不去折騰自己,給米亞當個副駕駛就好了。

  至於剩下的那輛卡車,則是由一個農場的員工來負責駕駛。對方常年在這裡工作,駕駛技術也比他強了不知道多少,讓漢斯徹底熄滅了躍躍欲試的心思。

  一群人面面相覷,最終還是跳上了卡車。

  都走到這裡了,難道還能返回去嗎?倒是對米亞又有了一層新的認知,看來這位小姐能夠讓漢斯違抗父親的命令遠離家鄉跑到美國不僅僅是因為美麗的外表,應該還是有一些能力的。

  豈止是有一些能力,經過了幾天的相處之後,德國老鄉們對米亞的認知簡直就是徹底顛覆,根本就想不起來當初那個這女孩兒是個漂亮的花瓶的想法了。

  因對方的能力是真的令人震驚,花瓶這種形容詞用在她的身上根本就是侮辱!

  身為香腸跟火腿國度的成員,格斯可是對自己對豬身上的各個部位的利用驕傲極了。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夠靠著這一手的技術讓鳶尾花牧場的香腸打出名號,成為牧場的招牌產品。但是他沒想到米亞炮制豬肉的方法竟然比他還要多!

  「這是什麼?」他瞪著盤子裡面切成一片片的形似土司片聞起來卻類似香腸的東西滿臉問號。

  「新的嘗試。」米亞率先叉起來一塊切的薄薄的肉片放到嘴邊咬了一口,「試試看口感,如果可以的話,我就按照這個配方去進行生產售賣。」

  經濟危機下的大蕭條,大家都窮的要死,農場跟牧場也不好經營啊!

  雖然說他們縮減了業務,還有那些本達議員介紹的商人們的承諾。但前者是不得不為,後者也只是承諾,現在根本就不能履行,真正想要把事業做起來還是要靠自己。

  那現在美國人民最需要的東西是什麼?

  答案很簡單,便宜的食物!

  尤其是便宜的肉食!

  這對米亞來說是問題嗎?

  顯然不是。

  她最不欠缺的就是制作廉價肉食的方法。尤其是被美國大兵詬病的吃到快要嘔吐的午餐肉。

  自從買下了現在的這些產業之後,她就一直都在刻意的利用豬肉進行各種烹制實驗。

  牧場的肉有一部分會售賣給各大肉制品公司,還有一部分會進入到餐飲行業當中。原本的農牧場只負責原料的提供,之後的流程是屠宰場之類的工廠進行負責。但現在,周圍的屠宰場跟肉制品加工廠都成為了夫妻兩個人的產業。甚至在距離伊薩卡不遠的地方,米亞還買下了一座倒閉的罐頭廠雖然不大,但是短時間用來灌裝她想要的產品沒有任何問題。

  那把午餐肉搞出來有問題嗎?

  米亞不覺得有。

  這個時候把這種東西弄出來最大的好處就是會把整個農牧場都給盤活,將原本縮減的業務給重新開撿起來,徹底的把這座巨大的生產基地給利用起來。

  所以就有了現在的試吃行為,她總得光明正大的弄出來這東西,而不是直接灌裝罐頭才不會讓人覺得奇怪。

  格斯瞪著盤子裡面的那些肉片,最終還是拿起叉子叉了一塊放進了嘴裡。

  旁邊的人看到他踏出了第一步,也紛紛拿起叉子叉了一塊肉片咀嚼了起來。

  「呃,感覺有點兒奇怪,但是味道好像還可以?」格斯有點兒遲疑的說。

  這種肉的味道吃起來不太純粹,似乎還摻雜了些別的東西進來,可是味道確實很不錯,而且飽腹感也很強……

  身為老維茨蘭德十分信任的人,又有一手炮制香腸的手藝。除了戰爭時期之外,格斯的伙食還是很不錯的,他還真是沒有吃過這種奇怪的食物雖然味道比拿破侖的鹹牛肉罐頭強多了,但就是有種怪怪的感覺。

  但之前德國經濟危機之後的慘狀跟來到美國之後見到的種種讓這位先生覺得沒准兒這東西真的能賣出去也說不定。畢竟最重要的功能飽腹感它已經有了。對於現在的美國人民來說,難道還對美食有什麼過多的需求嗎?

  除了一個問題,「你打算把這東西賣到多少錢?」

  窮的要死的美國人可買不起昂貴的肉食!

  「味道確定了之後才會進行成本核算。」米亞沒有直接給格斯答案,「但是一罐十二盎司的罐頭的售價應該不會超過五十美分。」

  午餐肉說白了就是碎豬肉跟豬油還有澱粉加入調料之後打成肉泥做成的混合物,跟同體積的培根還有火腿之類的價格根本就不能比,唯一的優點就在於裡面有大量的脂肪跟澱粉還有糖跟鹽可以補充人體所需要的熱量。

  這樣的東西當然也就賣不上太高的價格。

  格斯點點頭,大概明白了這東西的定位,剛想要說話,突然發現一件事,「漢斯去哪裡了?」

悠于 2025-5-31 21:20

第1356章

  這麼重要的場合為什麼漢斯不在?難道他不知道這件事對農牧場的意義嗎?

  「他去罐頭廠了。」米亞搖頭,「雖然倒閉的時間不長,但是工廠需要重新開動起來,還要把熟練的工人給招募回來,又要跟采購商談判,麻煩事情太多,最近幾天時間他都不會在農場裡面待著了。」

  產業不是買了之後就萬事大吉了,後續還有一堆的事情要處理。

  就像是土地,他們不但從當地的居民中招收人手,還從德國搬來了一堆的人來到這片土地確保足夠的人手可用,不至於導致農牧場的工作停擺。周邊收購的那些工廠也是一樣,沒人手怎麼開動機器?靠自己的嘴嗎?

  另外還有供貨產業鏈,像是罐頭工廠這種,經濟危機爆發之前就已經因為定位錯誤的原因運轉的不是很好了,經濟危機一爆發,連緩衝時間都沒有,直接倒閉了!

  這就導致了他們接手這座工廠的時候已經是它倒閉一個多月之後了,而等到各種事情處理完畢,農牧場上了軌道,她這邊正式進入到研發流程當中,這座工廠閑置的時間已經超過了兩個月。

  兩個月會發生什麼?

  也許平時看不太出來伊薩卡畢竟是個小城市,並非紐約那種瞬息萬變的金融城市,在人員的流動性上面非常差。但在經濟危機的大前提下,兩個月已經足夠一個家庭從完滿變成解體再到重組了,正如罐頭工廠中的工人們為了生活已經在這兩個月的時間裡面各奔東西,沒有誰還會傻乎乎的眼巴巴等著倒閉的工廠有人接手重新崛起再把自己給招聘回去。

  這畢竟不是一個童話,而是來自於金融崩潰的慘痛社會問題。

  所以漢斯首先要做的就是把人手給找回來。即使不是那麼齊全,但至少需要幾個熟練的人手讓工廠能重新開動起來。就算是只有一條生產線也行,先開起來試運轉一下,不行再考慮別的。

  而且罐頭工廠倒閉了之後,以前的那些銷售渠道也完蛋了。不能說它們就這麼消失了,但重新聯絡還有供貨量等等事情上面都需要談。這種情況下,漢斯哪來的時間在這裡看著米亞研發新口味的罐頭?

  能夠每天回來親親抱抱老婆舉高高就已經是不錯了,剩下的還是不要奢望太多比較好,落差太大容易出現心裡不平衡!

  格斯:「……」

  「呃,我沒想到事情會這麼嚴重。」他摸了摸鼻子,對於現在所面臨的狀況感到有點兒吃驚。

  格斯是真的沒有想到現在的情況竟然這麼復雜,在德國的時候靠著維茨蘭德家族多年在當地經營出來的產業影響力,做起事情來真的不要太簡單,哪有美國這麼復雜還要一切從頭開始?

  就像是當初他為老維茨蘭德開辟一個新的香腸加工廠的時候,這些事情根本就不用他操心,只需要負責技術問題就好,剩下的一切都會有人幫他解決。

  「實際上並不是很嚴重,我們只是需要一點點的時間而已。」米亞眨了眨眼睛,試圖給這個年齡可以做漢斯父親的男人一點兒信心,「框架是搭建好的,剩下的人手跟渠道都會慢慢的重新完善起來,只是一開始的時候可能不是那麼順利。但農牧場別的業務可以彌補這一方面的缺陷,在流動資金上面我們沒有任何問題,這確保了產業不會發生資金斷鏈的情況。」

  時間,時間,還是時間!

  所有的問題都在時間上,只要時間足夠,什麼問題都不會有!

  足夠的現金流確保了他們的產業不會像很多破產的農牧場那樣資金斷鏈導致產業被銀行收回,這就已經比大部分的農牧場還要好了。他們只要把最初的這段糟糕的日子給過度過去,以後所有的一切都會慢慢的好起來。

  「……好吧,我想漢斯會搞定這一切的。」格斯對於復雜的金融問題有點兒頭疼,完全不想要深入的了解。

  順便的,他終於意識到了眼前的這個女孩兒也許不僅僅是會開車會做食品研發,她在金融上面也很有研究。

  之前約瑟夫是怎麼說的來著?這女孩兒的外祖母好像是一個來自於沙皇俄國的貴族後代?那也許她確實是接受了一些普通女孩兒無法接受到的教育?

  感覺美國的所有一切都是一團亂糟糟的格斯果斷的離開了這裡,不想要跟米亞就金融問題繼續討論下去了,他聽不懂那些所謂的銀行貸款跟各種各樣的債務模式!

  這些東西還是留給漢斯跟他的妻子去解決吧,他自己做好自己的工作,管好這些從德國來的臭小子們別讓他們惹麻煩就好。

  哦,對了,他看著之前米亞送過來的培訓計劃,從德國來的這些小伙子跟姑娘們還需要語言培訓在美國生活不可能一直都說德語,之前的戰爭中,美國已經為德國裔移民上了一課,想要在美國做德國的社區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那女孩兒才會決定給他們上課,教授英語課程,確保他們能夠進行一些基礎交流,慢慢的融入到這裡。

  但她真的沒有問題嗎?

  格斯的觀念當中,總覺得這樣漂亮的女孩兒是應該沒有什麼技能的,現在已經被米亞把這種固有印像給衝破了一些。但讓他相信這樣一個年輕的姑娘不但對金融跟食品有研究,還對語言有研究依然是一件困難的事情。梅利塔格雷茲巴赫的外祖母是一個來自於俄羅斯的貴族後代並不代表她自己的水平就跟曾經的那些號稱自己能夠說多國語言的貴族們一樣了。

  一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小女孩兒在這上面的水平能有多高?

  格斯對此表示了懷疑。

  但懷疑也沒用,這個計劃是大家都同意過的。來到美國生活不可能連一點兒英語都不懂,而他們現在找不到一個可以教授英語的老師,那就只能讓這女孩兒上!

  格斯為了自己將要遭受的痛苦感到了頭疼,都五十多歲了還要學習一門新的語言可真是夠要人命的了。

  但無奈這是老維茨蘭德為他爭取到的養老工作顯然約瑟夫一旦死亡,他身邊曾經的那些被信任的人們都會被流放,約特爾不會允許父親死後依然對自己有著影響力。那就只能趁著這個機會把他們送到他最喜歡的小孫子身邊,在他們還沒有在美國站穩腳步的時候成為漢斯的幫手,從而保證自己後半輩子們的好日子。

  「唉……」格斯嘆了口氣,表情有點兒憂郁,這可真是換一個掌權人就換一批手下,但願老維茨蘭德能夠長命百歲吧。

  不過顯然他的擔心有點兒多余,米亞在英語培訓課程上面是專業的!

  她充分的詮釋了一下什麼叫做深入淺出的講述語言的運用,以及該怎麼將德語跟英語聯系起來更好的記憶語言的習慣,從而達到快速提高英語水平的目的後面這一點目前為止時間太短還看不出來什麼。但是年輕的姑娘那一口流利的根本就不像是德國人的英語確實是給大家帶來了很多的驚喜。

  有這麼的一個老師,他們又在英語環境當中,想必學習起來應該不是很困難的事情吧?

  「所以你親愛的你的英語為什麼這麼好?」飽受德國口音糾結之苦的漢斯在浴室裡跟一邊跟洗發水戰鬥一邊怨念,感覺這真是一件令人悲傷的事情。即使德語跟英語之間的關系很近,但他說英語的時候永遠都會讓人無法忽略他是一個德國人的事實!

  「多練多說多交流,時間長了就好了。」米亞吐掉牙膏沫說。

  實際上她也搞不明白為什麼很多德國人明明就能聽得懂英語,但是在說英語上面就那麼的費勁?明明大家都是印歐語系中日耳曼語族下的西日耳曼語支,可英語就是說的很垃圾。反而是並不屬於同一語系的印歐語系羅曼語族中羅曼支的法語說的比英語好多了?

  難道是因為距離法國太近,兩者之間打了幾百年造成的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心態?

  考慮到很多英國人也是法語說的比德語好,沒准兒這還真是一個可能,了解敵人才能戰勝敵人,英國跟德國之間可沒有英法和德法之間的那麼多恩怨情仇史……

  呃,又放飛自我了!米亞晃了一下腦袋,收回了胡思亂想的思緒,看著桌子上的一堆文件資料,感覺漢斯也挺不容易的。一個英語渣的德國人要看這麼多的英語文件,真是對身心太不友好了!

  剛洗完澡出來的漢斯就看到米亞面對著桌子上的一堆文件資料發呆,還以為她在擔心,「我已經解決的差不多了,再過一個禮拜罐頭廠就能開起來了。」他環住了米亞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說。

  雖然這段時間過的很辛苦,都沒有什麼時間跟老婆黏在一起,但是收獲也是很大的。

  經過了不懈的努力,他總算是把罐頭廠重開的人手給湊齊了,剩下的就是處理衛生跟重新開動機器,把產品生產出來。

  至於生產出來的罐頭,他也談好了渠道,進行小量的鋪貨而不是大量的出貨,先看看銷量之後再說。如果銷量不錯,就可以大批量走貨。到時候農牧場這邊的產量也可以提升起來,原本削減的業務重開不說,沒准兒還能再開發一些新的土地。

  銷量不行也沒關系,他們只是小批量的制作,完全可以繼續改進配方並壓縮成本,繼續開發產品。

  漢斯對這件事的態度並非急於求成,也知道不可能快的起來。

  他們畢竟是德國人,跟美國人的口味還是有所不同。而且不同的文化也注定了在飲食上面的差異性。德國人喜歡吃的東西美國人未必喜歡吃,不能就那麼固執的認定一個死理不放,還是要融入當地,並且與時俱進。

  不過他在食物這一項上面的天賦差的要命,做出來的東西也只能說做熟了,跟美食根本就不沾邊,研發新口味還是只能靠米亞他們。唯一能夠幫上忙的大概也只有幫忙刷一下鍋或者是切一下肉了。

  「我對你的能力一向很放心。」米亞握住了漢斯的手,「但是親愛的,有時候我們的腳步可以放慢一點兒,不用那麼的著急。」

  她轉過身,摸了摸漢斯的臉,大帥哥雖然因為最近忙碌的事情瘦的更加棱角分明了。但這樣高強度的工作對身體可一點兒好處都沒有。

  他們現在才二十多歲而已,完全沒有必要把自己逼得這麼緊,可以適當的放松一下。

  「好吧,我承認我是有點兒著急。」漢斯蹭了蹭米亞的額頭,「你知道的,我總是習慣把一件事盡快解決掉,而不是放著它在那裡慢慢的進行。」

  也許是因為讀的是軍事學院的關系,他做什麼事情都喜歡快速進行而不是慢吞吞的的,這會讓他感到不習慣。

  「我知道。」米亞點點頭,「我也喜歡這種工作方式,把事情解決了之後就可以高枕無憂的去做別的了。但是你忘記了一件事,這裡是美國,我們擁有的產業很大,同時需要我們自己去打理;而不是在德國,你雇佣了足夠的人手來為你打理產業,只需要看財務季度報表就能解決。」

  就不用說那龐大的土地面積了,光是幾個工廠處理起來就夠令人煩惱的了。人手、財務、工作流程、渠道……等等一堆的事情都要他自己一個人忙,怎麼可能忙得過來?就算是能夠忙得過來,也不是短時間就能完成的,這對自己的腦子跟身體都不是一件友好的事情。

  「……」漢斯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反駁米亞的話。

  這確實是跟他在德國的時候情況不同了,那時候他只是需要看報表確定自己的財富沒有受到損失並且還有增加就好了,可是現在他不但以後要看報表,現在還要充當各種工具人跑業務!

  想到好幾天都沒有見到親愛的老婆,只能待在旅館裡面,漢斯就覺得這日子怎麼越過越辛苦了呢?

  「考慮一下職業經理人?」米亞捏住了漢斯的臉,「要不然時間長了我都快要忘記我親愛的維蘭德先生是長什麼樣子了,你知道這段時間你至少瘦掉了八磅嗎?」

  雖然瘦了的漢斯也好看,還是另外一種風格的好看。但她還是希望他能健健康康的,而不是在短時間裡面就因為疲勞過度搞得自己體重下降,身體狀態也出現問題照這個趨勢下去,這家伙簡直都快要進化成為一個工作狂了!

  她跨越大洋跑到美國來可不是為了成為一個工作狂,漢斯也不行!那她結婚跟沒結婚有什麼區別?

  還不如當個單身狗呢!

  「我瘦了這麼多嗎?」然而漢斯最關心的不是職業經理人的問題,而是他的身材問題,要命啊,他親愛的老婆超愛他的身體好嗎?掉秤是會影響幸福生活的!

  驚恐的漢斯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最近忙碌的根本就沒時間去管理身材問題,連吃飯都是匆匆忙忙的隨意糊弄一下,不會真的出了問題吧?

  「……重點在於只要找到一個合適的職業經理人,你就能從這些業務裡面解脫出來了!」米亞好無奈。

  為什麼只要談論到這種事情,漢斯的重點就總是會偏移啊?

  好問題,當初討論經濟危機的時候,漢斯的重點不照樣跑偏?顯然米亞對於自己的丈夫是個戀愛腦這種事情根本就沒有一個足夠清晰的認知,也忘記了當初是怎麼被坑的英年早婚的事情了。

  而漢斯,只要遇到跟米亞有關的問題,就總能出其不意的發揮出自己驚人的能力不管是哪一方面的。

  就像是米亞一樣,忙的昏天暗地都瘦了好幾磅的維蘭德先生也覺得要是這麼繼續折騰自己下去他結婚跟沒結婚有什麼區別啊?這不是純粹給自己找麻煩嗎?

  所以他之前因為急於將產業帶上正軌的心態重新恢復了理智,開始考慮職業經理人的問題。

  這麼一堆的產業混在一起,確實是需要一個能干的人來負責各種彙總。除此之外,還有收購的工廠需要重新進行啟動跟亂七八糟的各種事情處理,他只是一個普通的軍校畢業生又不是搞金融管理的。對於這些設計到管理的工作根本就沒有足夠的經驗總不能拿軍事學院對士兵的那一套去套這些人吧?

  漢斯深吸了一口氣,不動聲色的摸了摸自己的腹肌,感覺雖然掉了點兒肉,但是腹肌塊並沒有消失後,悄悄的松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沒變成一塊肥肉,要不然晚上還不被老婆踢下床?

  「我保證,明天就解決這個問題!」漢斯下定決心,明天早上起床就給銀行打電話,請他們幫忙進行獵頭對於銀行的大客戶來說,這完全不是什麼事兒。相反,銀行能夠依靠給客戶服務而得到人脈擴展等等各種好處。甚至把客戶給牢牢的綁在自己的戰車上。

  漢斯跟米亞這兩個從德國來的客戶也不例外,兩個人各自在摩根銀行跟大通曼哈頓銀行都存了一筆錢,又購置了一堆的產業,在這個經濟危機爆發的年代中,是當之無愧的銀行VIP客戶,得到的服務當然也是頂級的。

  電話打通說明了這邊的要求之後,兩家銀行就立刻開始了行動,為這兩位優質客戶尋找合適的人選。

  這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經濟情況不好,失業的人也多。即使一個人再有能力,可是經濟不景氣,公司不爭氣,那也只能無奈的被裁員。

  整個1930年代,不知道有多少人不停的失業就業再失業,有的人甚至到了最後已經對這個社會絕望了,前腳穿著西裝離開家走出一段路,後腳就脫下西裝變成街上的乞丐流浪漢,指望著路過的好心人給予一點兒生活費。

  這種情況下,一個即使並不是那麼優秀的崗位都有無數人在競爭,只是為了生存下去,就更不用說是鳶尾花農牧場這種大型產業的的管理者了,兩家銀行接到電話之後沒多久就迅速的集齊了一堆厚厚的資料送到了米亞跟漢斯這邊。

  來的還是格爾特跟巴克這兩個老熟人。

  兩個銀行經理人自從做成了米亞跟漢斯的生意之後,就暫時沒有了被裁員的風險。現在又遇到了跟這對夫妻有關的事情,就被上司派來繼續為他們服務了。

  做生不如做熟嘛,顯然維蘭德夫妻對這兩個人很滿意,那就別換人了,還是繼續用他們兩個吧,交流起來也比較容易一些。

  「履歷看起來都很光鮮的樣子。」米亞拿著一份簡歷,上面介紹的是一家已經破產的銀行的經理人,業務成績十分能打,被裁員只是因為銀行體量太小畢竟大蕭條時期有幾千家銀行破產,這個真的怪不到個人能力上面。

  漢斯手裡面拿著的那份則是一家公司的前任高管。因為老板炒股過度導致了公司破產直接跳樓,他當然也就沒有了工作。

  還有各種地產業、汽車企業、金融業、化工業……等等各種履歷十分漂亮的人士的簡歷表,目的都是為了拿到這份工作。

  管理一個農牧場而已,能比在大企業裡面勾心鬥角還困難嗎?

  而且人總是要吃飯的,這種農牧場就算是經營的再慘淡。但至少不會缺少食物,十分值得爭取!

  「我們把所有能夠收集到的合適的人選資料都放進來了,一定會幫兩位選擇一個合適的管理人。」格爾特率先開口,自信滿滿。

  論起收集資料這種事情,他還是很有信心的,絕對不會讓這對有錢的夫妻失望!

  「那麼首先去掉一個條件,因為炒股而破產的人選不要。」米亞翻了翻那些厚厚的資料,很直接的丟出了一個條件。

  他們現在需要的是穩定,而不是進取,那些因為炒股而破產的人雖然不能簡單粗暴的都被歸結為投機分子,但是這確實是一個不穩定的因素不管是情緒上還是認知上的。

  「負有巨債的也不要。」漢斯接口。

  他跟米亞想法一樣,穩定,穩定,還是穩定!鳶尾花農牧場不需要一個急於建功立業的經理人,它需要的只是循序漸進。

  「……呃,還有別的條件嗎?」巴克跟格爾特面面相覷,這兩個條件幾乎已經能夠篩掉三分之二的人數還要多了!


第1357章

  實話實說,百分之八十的美國人都炒股的情況下,想要在這群人裡面找出來幾個不炒股也沒有身負巨債的人真的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而且還要算上那些並非是能力最優選的人。這麼一來,可以選擇的範圍就大大的縮小了。

  巴克很想要問這對夫妻一句,你們是認真的嗎?

  但是看到對面坐著的兩個能用臉殺人的俊男美女,最終還是沒有把這句話給問出口。

  從去年跟這對夫妻接觸開始到現在已經好幾個月了,足夠他對這兩個人有足夠的認知了,美國人對德國人的那些刻板印像在這兩個人身上簡直體現的淋漓盡致!

  什麼性格嚴肅缺乏幽默感、冷漠傲慢交流不暢、說什麼是什麼從來不考慮別人建議的固執己見……總而言之,在跟這兩個人工作的這段時間裡面,雙方除了工作上面的事情之外,幾乎就沒有任何閑聊的時候不管是家庭還是笑話或者什麼其他的,在這兩個人身上,巴克充分的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比辦公室還要糟糕的氣氛,他們對工作內容之外的事情沒有任何興趣。

  講個笑話給這兩個人聽的他有時候都會覺得自己是個蠢貨即使這對夫妻會禮貌性的表示笑話很好笑。可是從他們後續的反饋來看,顯然他們的內心其實並不認同這種笑話,估計還會覺得他是一個很無聊又蹩腳的家伙。

  現在這種糟心的感覺又來了,不要炒股破產的,不要身負巨債的,而且態度十分堅定根本就不接受反駁,真是要了人命了!

  至少巴克是挺發愁的,因為他手裡面的一大部分的人選都包含在了米亞跟漢斯要排除在外的情況裡面,這麼一去掉,就沒剩下兩個了。

  格爾特手裡面剩下的人要多一點兒。但也不太多,這兩個條件簡直就是細篩子,一下子就過濾掉了絕大多數的人,讓他都有點兒不知道該怎麼繼續推薦了,只能希望這對夫妻接下來的要求不是太離譜。

  「唔,愛好當中沒有賭博?」米亞挑挑眉,「至少沒有因為賭博而發生過瀆職的行為?」

  賭狗毒狗,癮頭上來是真的會不顧死活的!

  格爾特:「……」

  巴克:「……」

  好吧,聽起來這兩個人更加看重的道德品質,工作能力反倒是不是那麼重要了?

  但不管怎麼樣,維蘭德夫婦是他們銀行的大客戶,大客戶所有的一切要求都是要滿足的。所以兩個人就算是對他們的挑挑揀揀再無語,也只能按照要求去做。畢竟這兩個人是真的能花錢,存在銀行的錢也是真的多,給他們兩個人帶來的利益就更多!

  格爾特跟巴克很快就行動了起來,開始在那一堆的資料裡面挑揀並且剔除不合格的人選,最終竟然只剩下了五個人。

  「……Oh」巴克看著這幾個人選忍不住發出一聲感慨,這種篩選方式的效率簡直出奇的好啊!

  要是所有人都這麼預設條件的話,那這份工作真是簡單的過了頭了,五個人而已,還有什麼好選的?閉著眼選都行!

  「這些我們全都留下。」仔細的看過了所有的人的資料之後,漢斯啪的一聲合上了文件夾,對巴克跟格爾特說,讓兩個人大吃一驚。

  「全部?」格爾特跟巴克異口同聲的喊道,不是說只是要一個職業經理人嗎?

  「全部。」漢斯點點頭,十分確定。

  他想的很清楚,米亞說的對,工作永遠都是做不完的,一直忙碌工作的結果就是他會被一直拖在工作崗位上沒有自己的空間。而一個職業經理人也不可能完成這些所有的工作,農牧場是一回事,相關產業的工廠又是另外一回事,此外還有負責對外聯系的業務人員跟負責財務跟稅收的會計人員,五個人其實並不多。

  大家各司其職,也能更加有效率的完成自己職責內的工作,而不是混亂成為一團,無法明確的區分各自的責任跟權力。

  米亞坐在旁邊沒說話,她對漢斯的決定沒意見。

  本來就不是專業人士,瞎折騰什麼啊?就算是真的想要管理自己的產業,也要把專業內的事情給搞明白才好下手,而不是現在這樣兩眼一抹黑的直接莽進去。他們畢竟不是那種不死磕就沒辦法活下去的情況,還是有選擇余地的。

  就像是現在,把工作給派發出去,慢慢的從最基礎的東西開始熟悉這些,等到熟悉的差不多了,再搞一塊地進行實踐,一條流水線下來也就差不多了。

  這還是漢斯對管理有興趣的情況,要是他對管理沒有什麼興趣,把自己的產業給了解透徹也就足夠了。剩下的,完全可以像他在德國的時候一樣,每個季度看財務報表確認自己的資產沒有問題就好。而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親力親為的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比如說距離鳶尾花農牧場不遠的地方的格雷茲家的農場。相對於漢斯跟米亞大手筆買下了這些產業來說,格雷茲家要保守的多,只是買下了大概一千英畝左右的農場作為生活所用。剩下的錢,一部分換成了黃金,另外一部分存進了銀行裡面,確保不會出現資金斷流的情況。

  這一家人,從巴澤爾到諾伊爾再到安娜,可是對通貨膨脹這種東西認識的太深刻了。經歷了失去土地痛苦的他們不想要再經歷一次苦難了,在這上面格外謹慎。

  不過即使是格外的謹慎,他們現在擁有的土地也比在德國的時候不知道大了多少倍。而且不排除以後經濟危機過去了之後他們發展的好了會繼續購買土地來增加自己的家族財富。

  跟格雷茲家比較起來,米亞跟漢斯手上擁有的土地數量光是看字面上的數字就是一個龐大的面積,真要是跟他們一樣什麼事情都自己做的話,那大概是累死了也別想要把所有的工作都給做完了!

  而雇佣足夠多的人手就是為了把自己從繁忙的工作當中解脫出來,去做別的事情。

  「你要讀什麼?」漢斯看著手裡面的有關康奈爾大學的介紹發愣,感覺自己好像都不認識大學這個詞了,怎麼感覺這裡像是一個農業學院多過大學的樣子?

  「葡萄栽培跟葡萄釀酒?」米亞翻了翻介紹資料,隨口說,「或者食品科學?我覺得我在這上面還是很有天賦的。」

  專業多麼的對口啊!還能了解一下這個時代的不同風格,又不耽誤她去學習別的,挺好的。

  「葡萄栽培跟葡萄釀酒?」漢斯覺得有點兒眼暈,食品科學他還能理解。但是這個葡萄栽培跟葡萄釀酒是什麼鬼啊?難道米亞買了一座酒莊就打算把自己給扔到那裡了嗎?

  「我對培育新品種的植物非常感興趣。」米亞聳聳肩說,「不管是葡萄還是別的東西,我都想要了解一下,也許以後我們就能在自己的農牧場裡面吃到來自於全世界各地的新奇食物也說不定呢?」

  都有自己的農牧場了還不能食物自由是要有多苦逼?

  反正米亞是決定把自己喜歡吃的東西都在鳶尾花農牧場裡面給種植上面積不用太大,只要夠她吃的就行了。這樣不但能夠避免浪費,還能集中起來進行有效率的管理。就是有些植物的選材需要考慮一下氣候跟土壤的問題,有點兒麻煩。

  但這是問題嗎?

  米亞不這麼認為,她有足夠的時間來完成這件事,在完成的間歇還能學習一些新的知識。

  「其實也不必太糾結學習的科目,跟畢業證比較起來,我還是更看重學到的知識。就算是一直都沒辦法畢業也無所謂。」米亞笑眯眯的說,對拿到所謂的常春藤文憑的事情毫不在意。

  跟實際學到手的東西比較起來,一張文憑對她來說真的沒有那麼重要。

  更何況這裡是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經濟大蕭條時期,女性本來就不高的地位因為經濟危機又往下落了一些。就算是她有哈佛大學的文憑又有什麼用呢?不管是時代還是社會,都不會給女人機會的。在這一點上面,美國號稱是是自由國度。但跟自己曾經的宗主國還有歐洲的一些國家比較起來真的是差的遠了,百年方針政策雷打不動!

  「你說的對。」漢斯對米亞的意見很贊同,他跟米亞兩個人。雖然不能說是那種能夠跟現在的美國各種大亨新貴比較的巨富,但是手裡面也不缺錢。

  文憑最大的意義就是讓他找到一個更好的工作。就像是當初在德國一樣,進入柏林軍事學院就讀的學生畢業之後起點就跟普通的士兵不一樣。換了個職業,大學履歷就成為了另類的柏林軍事學院畢業證,決定了一個人的工作能夠到達什麼樣的高度,拿到多少薪水,以及跳槽的時候新公司會開出一個什麼樣的價格。

  可是這恰恰是兩個人並不需要的。

  漢斯始終對土地愛的深沉,根本就沒有打算去從事別的行業,進入大學繼續學習也是為了能夠更好的經營自己的產業,拿不拿畢業證根本就無所謂。

  而他親愛的老婆,漢斯從來沒有覺得米亞是一個多麼有野心的人,她更喜歡的是安定的生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現在那座葡萄莊園就是她想要從事的行業方向,那學到知識當然比畢業證書重要。反正她也不會去什麼曼哈頓的辦公大樓裡面工作。

  「找對一個志趣相同的人共度一生真是一件重要的事情。」漢斯抱著米亞,在她的頸窩處嘀咕了一句。

  要是換了一個跟他興趣完全相反的人的話,那現在的日子一定會很難過吧……呃,不對!漢斯把這個不著邊際的想法給踢飛。如果不是米亞的話,他也不可能跟對方在一起!

  「確實很重要,至少現在我們不用兩地分居。」米亞翻了個白眼兒,這家伙,要是那種野心勃勃的戰爭狂,早就被她給踹一邊去了好嗎?

  現在也是同樣的道理,要是跟一個每天只想著工作的工作狂生活,連面都見不到可就太糟心了!

  「嗯?什麼兩地分居?」沉迷於吸老婆的漢斯永遠都是只抓重點,抬起頭問。

  然而米亞覺得他事情總是抓不到重點,「我是說你說的對,因為志趣相同,所以我們根本就不用過兩地分居的日子,還記得兩個禮拜之前你還到處跑根本沒時間回家嗎?」她一臉沒好氣的說。

  這家伙為什麼注意力總是在奇奇怪怪的地方?他腦子裡面都在想什麼?以前怎麼沒發現他這麼能放飛自我?

  對於自己被美色所迷一不小心英年早婚這件事,米亞到現在還覺得有點兒不現實,她怎麼就著了道了呢?

  難道真的是色迷心竅沒了理智?

  漢斯沒給她思考這個問題的時間,大晚上的,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果斷關燈睡覺!

  「所以你們准備參加康奈爾大學的入學考試?」經過了幾個月時間的忙碌,不管是米亞跟漢斯這邊,還是格雷茲家這邊,都算是暫時安定了下來,開始進入了緩慢發展的階段,住的距離並不遠的兩家人也有了時間互相拜訪。

  特別是耶施科跟克萊爾兩個人,在德國的時候已經中學畢業了,本來打算跟米亞一樣,找個工作做起來養家糊口,誰能想到突然之間就被親爹跟親媽給打包帶到了美國這個大洋彼岸呢?

  不但來到了大洋彼岸,他們甚至還搖身一變成為了有錢人,現在擁有一座面積不小的農場,並且在銀行中有著大筆的流動資金。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兩個年輕人一下子就懵掉了。即使表面上看起來他們已經接受了這件事。但內心中還是有些恍惚不定,特別是最近這段時間大家都忙著適應美國的生活,根本就沒有太多的時間去仔細思考過往發生的事情的時候。

  直到這段忙碌的時間過去了,情況穩定了下來,格雷茲家成員們也能勉勉強強的說著磕磕巴巴的英語了,他們才終於想起來一件事,現在有了錢的他們還需要早早的去社會上工作嗎?

  他們是不是也可以有個不一樣的人生?

  雙胞胎決定來拜訪一下拖著家族走出了最初泥沼的大功臣米亞,問問她的打算,做一個參考。

  結果一問就問出來了一個米亞打算繼續讀書的消息。

  「沒錯。」米亞點點頭,「我們現在不缺錢,也不用擔心緊張的社會氣氛,讀書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不是嗎?」

  不管是什麼時候,讀書都不是一件浪費時間的事情,所有的東西都能背叛你。但是學到手的知識卻永遠都不會背叛你。學習,其實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前提是學習的知識是熱愛的,感興趣的,而不是自己所厭惡的。

  而對於米亞來說,她始終對知識抱有一種渴望的心態,樂於接受來自於不同方向跟領域的新的信息。所以在學習知識這一點上面,她也一直都是很愉快,沒有什麼抵觸情緒,這就讓她在學習的過程中更加順利了,算得上是良性循環。

  就是不知道耶施科跟克萊爾是個什麼樣的態度了。

  反正楊科還有艾瑪跟索菲亞都被送進了當地的中學,操著自己那口已經很流利的英語開始融入美國的生活了。沒准兒過個幾年時間,這三個家裡面最年輕的成員的身上那些僅剩的德意志的影子也會全部消失,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美國人。

  「讀書確實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但問題在於我根本就不想要上學。」耶施科戴上了痛苦面具。

  他是真的對讀書一點兒興趣都沒有,好不容易中學畢業離開了德國,沒想到來到美國之後竟然還要遭受到讀書轟炸,還讓不讓人活了?

  「我倒是很想上學,但是康納爾大學裡面沒有我想要讀的課程。」作為雙胞胎,克萊爾跟耶施科的想法簡直就是南轅北轍,她不但想要讀書,還想要讀的特別高端。

  「你們覺得我有可能考上美國任何一所教授天文學的大學嗎?」她一口一塊小蛋糕,一臉憂傷的問。

  她一直都很想要繼續學習來著,之前在德國的時候是沒有那個條件。但是現在有錢有閑了,曾經的熄滅的心思就又重新活躍了起來,為什麼不呢?

  誰心裡面還沒有個居裡夫人的夢呢?

  名留青史這種事情,可不僅僅是男人才有的野望,女人也有的!

  「我覺得以你的成績跟努力程度,能夠考上任何一座教授天文學的大學。」米亞認真的回答克萊爾的問題。

  努力認真跟天賦,這些東西克萊爾都有,那她為什麼不能去讀一所自己心儀的大學?

  「前提是你的英語需要再好一點兒,不然會對聽課造成障礙。」她在鼓勵克萊爾的時候又提醒了一句。

  誰能想到最適應美國生活的竟然是家裡面最小的三只?

  楊科跟艾瑪還有索菲亞,來到美國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就已經快要把自己的德國口音給甩的不見蹤影了。要不是那過於燦爛的金發跟明顯迥異於周圍同學們的美貌,都快要讓人忘記他們是來自於歐洲的移民了!

  「……你說的對。」克萊爾跟耶施科一樣,戴上了痛苦的面具。

  語言環境什麼的,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夠解決的問題,「要不然我還是先考上大學,找個說英語多的地方適應吧,總是在家裡面待著我懷疑我的英語水平也就這種程度了。」

  克萊爾想了想,覺得一直待在家裡面根本就不可能有什麼進步。

  楊科他們是天天上學讀書,跟一堆的同齡人們時刻的進行交流。所以進步水平那麼快,但是她跟耶施科待在家裡面接觸的人就沒有那麼多了。耶施科比她強一些,還能跟那些小鎮上的年輕人們一起,好歹有個練習對像,她自己就比較無奈,小鎮上還沒有結婚的年輕姑娘真的是太少了!

  搞得她都考慮是不是要去康奈爾大學周圍擺攤好跟學生們進行交流了,至少比自己天天在家裡面對著語言書籍苦大仇深要強多了。

  「不管是哪一個,只要你決定了去做,我都會支持你的。」米亞看著克萊爾已經光盤的小蛋糕,又從旁邊的點心盒子裡叉了一塊放進去,「有任何問題你都可以來問我。」

  她向來不吝嗇於向那些熱愛學習的人提供幫助,克萊爾當然也不會例外。

  「……所以你的英語到底事怎麼練習的,為什麼說的這麼好?」耶施科對這件事特別的納悶,為什麼他的英語聽起來就是硬邦邦的德國味,米亞的英語聽起來卻跟當地人沒有任何區別?

  「多練習,多交流,你會發現這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米亞眨眨眼睛,給了耶施科一個微笑臉,「如果你願意的話,我也可以把我的學習心得教給你……」

  雖然她自己從來不覺得她在語言上面的天賦有多強。但貌似她學習各國語言的速度確實是比大多數人都要快上那麼一點點?

  「豈止是快一點兒,我覺得她可以去學校裡面當老師了!」在這個問題上面,跟著米亞上英語培訓課程的人還是挺有發言權的。

  除了格斯等幾個少數不喜歡使用英語進行交流的人之外,剩下的那些從德國來的移民們發現自己的英語水平在短短的時間裡面簡直就是突飛猛進,跟當地人的交流真的是越來越順當了。因此毫不吝嗇的誇獎了一下給他們上課的米亞。

  明明也不是多麼深奧的內容,簡單容易理解的很,但是得到的效果卻意外的好呢!

  「她沒時間當老師吧?最近在忙著葡萄種植園,漢斯也跟著一起過去當助手了,看起來很麻煩的樣子。」康妮把一盆燉肉端到桌子上對丈夫說。

  來到美國幾個月的時間了,現在兩個人雖然依然帶著點兒德國的口音。可是跟當地人交流起來已經沒有什麼隔閡了。不得不說,米亞在教授語言上總結出來的一些常用規律確實是讓大家在融入方面做的更好了。

  「麻煩?」埃格特舀肉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出什麼事情了嗎?」

  他還挺喜歡這對年輕熱情的小夫妻的,很擔心他們遇到了什麼無法解決的麻煩導致不好的後果。

  「好像是葡萄藤的問題?」康妮皺著眉頭想了想,「我沒太聽清楚,米亞跟漢斯匆匆忙忙的就走了。」


第1358章

  「葡萄本來就是一種容易遭受到蟲害的植物……」同在伊薩卡,卻跟鳶尾花農牧場並不相連的葡萄種植園中,負責管理這裡的管理人巴爾桑蒂愁眉苦臉的說。

  葡萄是一種需要十分精細照顧的植物,他們平時都非常小心,但誰知道問題會出現在肥料上面呢?

  為紅石榴葡萄園提供肥料的廠商因為場主破產自殺的關系而導致了人心惶惶工作失誤,最終的苦果卻要由他們這些葡萄園種植者來承擔,這誰能不郁悶?

  巴爾桑蒂整個人都不好了,感覺自己隨時都能被種植園新的主人給用刀砍死!

  對,就是砍死!

  金發碧眼的維蘭德夫人本來就看上去一臉冷冰冰的樣子,再加上她那個同樣金發碧眼冷酷臉的丈夫和幾個跟著他們一起來到這邊的硬的活像是機械線上流水制造出來的日耳曼壯漢,是真的沒辦法讓這位先生有更好的想法。

  他甚至懷疑這些人隨便找出來一個都不用工具就能把他給掐死在葡萄園裡面!

  「還能挽救嗎?」米亞查看了一下出現了問題的葡萄藤問巴爾桑蒂。

  「很難。」巴爾桑蒂痛苦的搖搖頭,「至少這一片最先使用肥料的葡萄藤是沒辦法挽救了,只能鏟除掉重新進行栽種。倒是剩下的那些,因為工人喝醉了酒少施用了肥料,還有挽救的可能性。」

  這可真是諷刺,沒有出現太大問題的葡萄樹竟然是因為當時的工人偷偷在家裡面喝葡萄磚釀造成的酒而導致的失誤造成的,簡直讓巴爾桑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那就鏟掉這些葡萄藤,重新進行栽種。」米亞一錘定音。

  「那科爾呢?」巴爾桑蒂有些忐忑的詢問犯了錯誤,卻陰差陽錯挽救了損失的工人該怎麼處理。

  「按照種植園的規定來。」米亞看了他一眼,眼神銳利,「親愛的尼爾,我們必須看到一個問題,造成現在這樣的結果並不是他的主觀意識,所以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如果這次不處理的話,那麼以後所有的人都會認為在種植園工作可以隨意亂來不上心,到時候再出現麻煩事誰來負責?

  種植園寫明了的規章制度並不是用來踐踏的,工作時間喝酒,這種行為是能坑死人的!

  「處理掉他,然後給他一筆感謝金,用來酬謝他無意中得到的好結果。」米亞從自己隨身攜帶的小包裡面拿出支票簿,剛想要寫下數字,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你認為給他支票好還是現金更加合適?」

  差點兒忘記了雁過拔毛、屍體榨油的國稅局!

  被米亞這奇葩的操作給搞得暈頭轉向的巴爾桑蒂:「……」

  他很想要說一句科爾可能更想要的是不被處理掉。但考慮到這已經是他不知道多少次犯下了錯誤,以後不知道還會不會繼續犯之後,又把話咽了下去。

  科爾是前任種植園主人的妻弟,所以能夠在種植園裡面為所欲為,只要他妹妹跟丈夫的婚姻不完蛋就總會有人給他兜底。可是現任種植園的主人可跟他沒有任何關系,也不會縱容他的這種行為。他實在是沒有必要給自己找麻煩,引來現任雇主的反感。

  「我想現金是個不錯的主意,他會喜歡這個主意的。」巴爾桑蒂給出了一個建議,能收現金誰願意收支票啊?給該死的國稅局做貢獻嗎?

  「那就把這些現金給他。」米亞從小包裡面掏出來一疊美鈔遞給巴爾桑蒂,「感謝他為了葡萄園做出的貢獻。」

  一碼歸一碼,該獎勵的獎勵,該懲罰的懲罰,她這裡供不起這尊大神,破財消災吧!

  巴爾桑蒂瞪著米亞遞過來的那一疊紙鈔,不敢置信的抬頭看了看表情淡定的米亞,「這些都給他嗎?」

  上帝保佑,這些錢簡直比他一年的薪水都要多了!

  跟在他旁邊的男人也是一臉震驚,離開種植園竟然還有這種好事?

  「全都給他。」米亞淡定的說,完全沒把這些錢放在心上。

  能夠為種植園去除一個不穩定因素,這點錢花的很值得。總比以後這個人因為喝酒而搞出來更多的事情要劃算的多考慮到她來到這裡之後聽到的有關那位科爾先生的傳言,米亞真心覺得能用這點錢打發他比他以後折騰出來更多糟心的事情強多了。

  酒鬼的危害性其實也沒有比賭狗跟毒狗差太多,人在失去理智的時候能夠做出來的喪心病狂的事情可太多了,她一點兒都不想要考驗自己的運氣!

  巴爾桑蒂看著她這樣堅定的態度,果斷的選擇了閉嘴什麼都不說,帶著米亞跟漢斯去了葡萄園。

  前任主人固然是有一些人脈,能夠在葡萄產品的渠道上起到一定作用。但是現任主人堅持,那這些附加條件就一點兒用都沒有了。

  「現在這一部分的葡萄藤都受到了影響,這意味著在未來幾年時間裡面我們都會減產……」看著那一批完蛋了的葡萄藤,巴爾桑蒂感覺自己的心都在滴血,這可是他為之奮鬥了好多年的種植園。從上上一任的主人開始,他就在這裡工作了,沒想到現在卻要砍掉自己精心呵護的樹木,心都不只是在滴血,簡直都碎成了一片一片的,痛苦之極!

  「我們現在未完成的訂單有多少。」米亞看著那一片葡萄藤問,「剩下的葡萄藤能夠完成這些訂單嗎?」

  「感謝上帝,在這些葡萄藤完蛋之前我們就完成了葡萄的采收,去年的訂單都已經完成了。」提到訂單的事情,巴爾桑蒂在胸口畫了個十字,由衷的感謝上帝他老人家沒有讓這件事發生在葡萄采收之前。要不然的話,就真的是一場災難了。

  「今年因為經濟情況不好,訂單還沒有出來。」他輕松的舒了一口氣,因為禁酒令的關系,葡萄的價格暴漲,大多數種植園都不會提前太多的時間接受訂單,避免臨近葡萄采收季節中葡萄再次漲價受到損失。

  紅石榴葡萄種植園也是這樣,去年的訂單完成了之後就等著今年臨近采收季再開始繼續接受訂單,而不是匆匆忙忙的就接下來第二年的訂單有禁酒令的存在,葡萄根本就不愁賣的好嗎?

  特別是在現在經濟危機的時候,誰知道那些購買種植園葡萄磚的商人們是不是能夠挺到葡萄采摘季節還沒有破產完蛋?要是那樣的話,不是浪費時間跟精力?采收季接受訂單才是最好的選擇,人來了,交錢,拿走葡萄,簡單又有效率,完美!

  「那很好,我會給德國那邊寫信購買一些雷司令。摩澤爾?萊茵河?或者是萊茵黑森?隨便吧,到時候我們就用那些頂級酒莊的樹藤。」米亞點頭,對葡萄園將來的種植品種做出了決定。

  實話實說,她買下來的這座葡萄種植園是真的品質不怎麼樣,各種意義上的。

  這家酒莊完全就是靠著禁酒令後人們對酒的瘋狂渴求才會搖身一變成為葡萄磚的生產者。而不是作為一家生產葡萄果醬跟葡萄調料的種植園存在。但在品質上,嘗過了這裡產出的葡萄磚發酵而成的葡萄酒之後,米亞就心裡面有數了。想要靠著這座葡萄園產出的葡萄來釀造出來高品質的葡萄酒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葡萄本身的品質限制了這一點,根本就沒有辦法靠著後天的種種條件逆轉結果。

  但這座葡萄園的地理位置十分優越,就在伊薩卡,不用她跑到更遠的地方去進行管理,非常方便。所以她在考慮了之後還是決定買下這座就葡萄園。

  至於葡萄品質的問題,可以後天進行改善,這點恰恰就是她最擅長的事情,她缺那點兒時間嗎?

  站在種植園的盡頭,米亞覺得這個問題還是很好解決的。

  紐約這邊的葡萄種植園主流是霞多麗跟雷司令,後者基本上是由十九世紀的德國移民帶過來的具體時間已經不可考證,但是當代普遍認為雷司令這個葡萄品種的來源地是德國。從十四世紀就開始進行種植至今,幾百年的經驗讓這個品種產出了一代又一代的適合於釀造葡萄酒的果實,同時也為雷司令在全世界的葡萄酒產區遍地開花做出了貢獻。

  但頂級的雷司令產區依然還是只有那麼幾個,比如說德國的三大產區,摩澤爾、萊茵高跟萊茵黑森。

  按照美國跟德國現在的蜜月期,她甚至都不用動用漢斯那邊的關系,直接通過一些貿易公司就能從這些產地引進來一些葡萄藤,唯一的問題就是需要花點兒錢而已。

  但花錢已經是最簡單又沒有後患的方法了。而且還可以借著這個遠渡重洋機會塞進去一些她自己培育出來的優質釀酒葡萄品種的藤枝條,正好形成不同的口感,為以後的更新換代打基礎。反正雷司令這個品種是公認的會受到當地水土影響的種類。就算是以後味道出現一些不統一,也不能就說有問題吧?

  剩下的那些品種,她也可以慢慢的淘汰,逐漸的用新的葡萄藤來替代那些口感並不是很好的葡萄藤。等到幾年之後,這座種植園的釀酒葡萄就會都變成精品了。

  至於葡萄藤生長期間禁酒令取消,淘換掉那些本來品質一般的葡萄會不會引起莊園減產造成收入減少這種事情,則是完全沒有在米亞的考慮當中。

  她買下這座種植園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增加自己的倉庫厚度,賺錢什麼的,都是次要的事情,不虧錢就行。

  巴爾桑蒂聽著她輕描淡寫的說要從德國引進葡萄藤忍不住張大了嘴巴,有生之年。難道他竟然有機會掌管一個種植來自於德國頂級葡萄種植園的葡萄藤的機會嗎?

  「你確定?」他的心髒狂跳了起來,但還是提醒米亞,「從德國頂級酒莊引進釀酒葡萄藤可不便宜……」

  雖然這對來自於德國的夫婦在這上面有著天然的優勢。但有優勢是一方面,條件是另外一方面,真的有錢到了可以隨意揮霍的程度又怎麼會買下這座紅石榴種植園?

  巴爾桑蒂可是太清楚自己工作的地方所種植的葡萄藤的品質水平了。要是真的夠好,也不至於過去幾十年的時間裡面都沒辦法擠進釀酒區而是只能做調料果醬之類的釀酒葡萄邊緣產品,禁酒令之後才靠著賣葡萄磚賺了錢,這本身就說明了足夠的問題。

  那些有錢人就算是想要擁有一座自己的酒莊也不會選擇紅石榴。而是會選擇那些至少有成熟的釀酒機制的葡萄種植園購買,這樣才不會把錢浪費在品質一般只能做邊緣產品的種植園上。

  而米亞,這位紅石榴莊園的現任主人,毫不猶豫的就買下了從掛牌開始就無人願意購買的葡萄種植園還是降價銷售的那種,真的很難讓人相信她手裡面的錢可以隨意揮霍到能從德國頂級雷司令酒莊引進釀酒葡萄藤的水平。

  「我當然確定。」米亞表情始終淡定沒有變化,「好的葡萄藤才能為種植園帶來好的未來,想要一個種植園興盛起來這是必需品,我不會在這上面吝嗇資金。」

  就算是果醬跟葡萄汁這些東西,也是葡萄的品質越好質量越高的,現在這座種植園的葡萄真的是除了制作葡萄磚釀造劣質的葡萄酒之外沒有任何優點!

  那還留著做什麼?

  趁著禁酒令解除之前最後撈一筆,就趕緊換掉吧,省得以後又要重新回到只能釀造廉價的果醬跟制作果脯什麼的老路上去,這對於一個葡萄園來說未免也太過凄慘了。

  「別擔心,我舅舅在萊茵黑森就有一座酒莊,引進來一些葡萄藤條並不是什麼困難的問題。」漢斯開口,徹底的打消了巴爾桑蒂的疑慮。

  倒是讓米亞驚訝了一下,「西梅爾舅舅竟然在萊茵黑森有酒莊?」

  除了在婚禮上面見過一面之外,她跟漢斯的舅舅之間毫無交集一個在德國一個在奧地利。要不是為了參加外甥的婚禮,這位先生還在自己的老家裡面窩著呢,根本就不會跑到德國來。婚禮一結束,他就立刻啟程離開了德國,怎麼可能有什麼交流?

  他唯一關心的也只有姐姐留下的孩子是否幸福。而米亞對這位先生的所有認知就在於他是那幾個證明婚禮合法性的證婚人之一,剩下的毫無印像。

  漢斯對這件事很淡定,他舅舅是個憂郁的藝術家,老婆雖然不憂郁,但也算是藝術家,這樣的人對周圍的事情忽略是很正常的事情。就像是他的母親,幼年的時候他經常看到她一個人單獨坐在陽光暖房裡面對著那些艷麗的花朵繪畫。而不是像其他的有錢人家的夫人那樣出門進行各種社交,或者是開設各種宴會。

  真要是比較起來,他的舅舅跟米亞都比他的母親強多了,最起碼的,這兩個人還是有朋友圈的,不像他媽媽,根本就不跟別人交流,每天沉迷於藝術世界當中無法自拔。

  「西梅爾跟我一樣,平時不管事,但是從他那裡引進一些枝條還是能夠做得到的。」漢斯聳聳肩說。

  雖然是藝術家,但最起碼的看財務報表的能力還是有的,對自己財產的掌控力也有。

  「……好吧,我想我真的是錯過了很多事情。」米亞抽了抽嘴角,萬萬沒想到障礙不在外部而在內部,有了漢斯在其中穿針引線,她該怎麼進行偷渡跟夾雜私貨?

  果然為美色所迷是要付出代價的,她都已經英年早婚了,現在竟然還要為了自己的種植園的葡萄藤操心,以後真的是應該在美色上面格外的警惕!

  「只要你想知道,我可以把維茨蘭德家族跟施托克霍爾德家族過去幾百年的歷史都說給你聽。」漢斯挑了挑眉,「只不過這部分歷史非常乏善可陳,除了發家史就是聯姻史,沒有任何激情。倒是我們家的親戚散布在德國跟奧地利各地,有些甚至需要查閱資料才能確定雙方之間的關系。」

  任何一個家族傳承了超過一百年的時間,後代都會很多的,他小時候聽祖父給他念家族過去輝煌的歷史的時候就注意力很不集中,別說是那些親戚了。就連自己家直系的親屬的豐功偉績都忽略了不少,給米亞講故事大概也只能是講故事了中間忽略一堆他根本就記不起來的東西。

  「……不了,謝謝,我只對你感興趣,對你的家族史沒興趣。」米亞的眼皮子在聽到所謂的歷史的時候不自覺的跳動了一下,又想起來了自己曾經被關在書房裡面背各種家族親戚表的慘痛經歷,完全不想要再經歷一遍聽別人說也不行!

  「好吧,看來我是不用努力的去回憶那些過往歷史了。」漢斯的嘴角不自覺的向上勾起,他就知道老婆只愛他一個

  旁邊的巴爾桑蒂:「……」

  剛開始的時候還好,大家都說英語。即使這位漢斯維蘭德先生的英語說的並不是那麼完美,但是至少他聽得懂。可是後來說的急了,這對夫婦就開始飆起來了德語,他根本就聽不懂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之前說英語的時候他確定了一件事,種植園男主人的舅舅在德國的頂級雷司令產區有酒莊。這就意味著以後他們的種植園也會擁有這種頂級酒莊同品質的葡萄藤……

  突然之間熱血沸騰了怎麼辦?

  米亞看著一下子變得興奮起來了的巴爾桑蒂一陣無語,喂喂喂,不要這麼過度興奮緊張啊,你這樣我連做手腳都不好做了!

  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她也不能坐著時光機穿越回過去讓自己不要說德國,說法國的阿爾薩斯才好。而且看漢斯這信心滿滿的樣子,很難說法國就沒有施托克霍爾德跟維茨蘭德兩家的親戚,沒准兒還是要踩坑的。

  嘆了一口氣,她最終還是不得不接受了現在的情況,只能希望在葡萄藤到來的時候漢斯跟巴爾桑蒂不要盯的太緊,讓她有機會可以往裡面塞一點兒自己培育出來的產品。

  「我們要不要帶一些葡萄磚回去?」倒是漢斯對這件事毫不在意,興致勃勃的問米亞,「就快要到情人節了,也許可以用這個作為情人節的福利發出去?」

  如果說什麼是這些從德國來到美國的人最不適應的事情,那麼一定是不能喝酒!

  想想看,在德國的時候,大家日子過的就算是再困難,可是至少還能喝點兒酒不管這些酒有多麼的廉價,裡面的酒精是實打實的,可以讓人愉悅起來。配合上烤的香香的豬肉肘子跟燉的爛爛的血腸酸菜。即使是再苦再累的一天都可以在餐桌上面度過去。

  然而到了美國之後,這該死的禁酒令簡直就像是給大家的腦袋上強行放置了一塊甩不掉的石頭塊,真的是令人痛苦極了!

  以至於有人想要喝點兒酒,都要偷偷摸摸的自己搞定,其中的心酸真是說出來都讓人想要掉眼淚。

  聖誕節的時候漢斯還沒有摸清楚伊薩卡的底,不能輕舉妄動。但是現在,就快要情人節了,他想應該給這些遠渡重洋的人們一點點的驚喜,葡萄磚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相信我,紅石榴種植園的葡萄磚真的不是一個作為禮物的好選擇。」米亞就差沒有翻白眼兒了,有得選的話,誰會選紅石榴莊園的葡萄磚啊?

  那釀造出來的酒的味道,真是令人難以忘懷,絕對會銘記終生的那種!

  「我還是推薦隔壁的那家葡萄種植園的葡萄磚,他們家的霞多麗味道要好的多。」雖然這麼說很不地道,但米亞還是干不出來明知道東西味道糟糕的要命依然給人發這種東西當福利的事情,太坑了!

  旁邊的巴爾桑蒂聽著這兩個人又轉成了德語的交談滿臉問號,但也沒有太在意估計是在交流一些私密的問題吧?

  如果他知道兩個人正在交談的事情,米亞還嫌棄紅石榴的葡萄磚嫌棄的要死,也不知道會是一個什麼表情?是不是會氣的倒拔葡萄藤甩在她的臉上?

  好在,他不懂德語,所以這種可怕的事情最終還是沒有發生,而漢斯跟米亞。在回到了農牧場那邊之後,也找了一個原本的員工來負責葡萄磚的采購從隔壁的那家種植園。

  真是一件令人悲傷的事情。


第1359章

  然而悲傷也沒用,紅石榴種植園的葡萄磚發酵出來的葡萄酒絕對是米亞喝過的最難喝的味道,她真的沒有辦法昧著良心把這玩意兒當成福利給發出去。

  而漢斯,是少有的那種不喜歡喝酒的德國男人,如非必要場合。比如說各種晚宴之類的,他手上連酒杯這種東西都不會存在。相對來說,他倒是對煙草更加感興趣,熱衷於收集並且嘗試各種不同品牌的香煙,指望他對酒類有研究簡直就是太不現實了,讓他去購買煙草給大家發福利還差不多!

  但問題是現在大家又不缺煙草,他們缺的是酒!

  那他就真的無能為力了,還是只能米亞來搞定這些東西。

  所以當農牧場的工人們發現情人節的時候竟然有葡萄磚這種福利真的是驚喜無比。尤其是這些葡萄磚的的品質還十分不錯的時候。

  「是安托萬種植園的葡萄磚!」一個在農牧場工作的當地人撕開葡萄磚包裝的一角,蘸了蘸濃縮葡萄放進嘴裡嘗了嘗,驚喜的喊道,「這是手指湖區域裡釀造出來的葡萄酒味道最好的一家葡萄種植園!」

  上帝保佑,自從經濟危機以來,他都多長時間沒有喝過這種葡萄磚釀造出來的葡萄酒了?

  平時饞的要死,可是空蕩蕩的錢包也只能支持他去隔壁的紅石榴種植園買點兒最便宜的那種廉價葡萄磚相對其他的葡萄磚來說的價格。實際上,葡萄磚這種東西的價格本來就不是很便宜,並不是一種日常消耗品。結果沒想到農牧場竟然發放了品質這麼好的普通磚來當節日福利,能不驚喜嗎?

  遠道而來的德國人們開始並不知道這種葡萄磚有什麼可驚喜的,能有葡萄酒驚喜嗎?但是聽了達克的解釋就明白了這已經是他們能夠找到的品質最好的可以用來制作葡萄酒的原料了。

  「不然你們就只能去買那種沒有安全保障的工業酒精來兌水喝了。」達克喜滋滋的抱著自己的那塊葡萄磚,為了白色情人節的時候就能喝上葡萄酒的事情感到高興。

  上帝保佑,如果鳶尾花農牧場能夠保證以後每逢各種節日都發這種福利的話,他願意在這裡工作到天荒地老!

  好心情的達克甚至還指導起來了這些從德國來的同事們該怎麼制作才能讓這些葡萄磚發酵出來的效果更好,避免出現什麼浪費或者是失誤導致了這些葡萄磚變成一堆廢物。

  而米亞,則是在考慮這種天氣最適合做的事情是吃火鍋,特地拿著圖紙跑去鐵匠鋪定做了一個炭火鍋拿回來。

  「親愛的,我回來了!」漢斯一手捧著一束巨大的玫瑰花束,一手拎著一只裝著切好的肉的籃子從門外走了進來,卻沒有看到自己親愛的老婆,只見到桌子上上擺著一只造型古怪的銅鍋。

  「稍等一下,去洗洗手,待會兒就能開飯了!」米亞的聲音從廚房傳出來。

  「我們是用這個東西吃嗎?這是什麼?」漢斯看著被中間的一道上尖下窄的奇怪圓型狀給分開的銅鍋好奇的問。

  現在這只奇怪的鍋底下的那個孔洞裡面還裝滿了燃燒的炭火,圍繞著奇圓柱的銅鍋裡面的水也開始咕咕嚕咕嚕的冒著熱氣,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古代煉金術師的煉金造物!

  「是中國的炭火鍋!」米亞把之前切好的酸菜從廚房裡面端了出來說,「天氣寒冷的時候最適合的就是在家裡面吃這種火鍋,酸菜跟豬肉片配著血腸,味道簡直太棒了!」

  雖然聽起來像是跟燉酸菜差不多,但實際上,兩者還是有區別的,各自有各自的風味。

  「你確定?」漢斯伸手想要把蓋子提起來,被燙的齜牙咧嘴,趕緊抓過旁邊的手套去重新把鍋蓋給拎了起來,結果就發現這只所謂的炭火鍋竟然還被分成了兩半?

  「我當然確定!」米亞驕傲的說,這東西她吃了那麼多年怎麼可能有不確定?

  「等你把東西吃到嘴裡之後就會對這種美妙的滋味念念不忘了!」她把盤子裡面的酸菜倒進沸騰的鍋裡面說,「廚房裡還有蝦泥,你去拿出來,順便把肉洗一洗也拿出來。」

  沒有人能夠抵抗炭火鍋的味道,沒有人!

  漢斯看著米亞一臉傲嬌的樣子,摸了摸鼻子,還是決定沒有吃過就沒有發言權,先吃了再說!

  「酸菜跟豬肉放在一起,海鮮跟羊肉放在一邊,還可以加點兒蘑菇……」米亞指導著漢斯應該怎麼使用這種炭火鍋。

  酸菜跟豬肉還有血腸可不能跟羊肉海鮮混在一起,不然就串了味道了!

  漢斯聽著她的指揮,用架子一點一點的往鍋裡面加東西,米亞又去廚房把醬料的碟子給拿了出來,兩個人居然使用了四只盤子兩種醬料。

  「還有這個。」她從櫃子上拿出來一大壺之前放到冰箱裡面萃取味道的薄荷檸檬水,給自己和漢斯一人倒了一杯,「配合火鍋的絕美滋味飲品!」

  微微帶著點兒涼,但是卻又不會冰到跟吃進嘴裡的熱燙火鍋產生衝突,是配合著火鍋最好的飲品了前提是兩個人都對酒沒有什麼興趣。不然的話,現在擺在兩個人面前的就應該是啤酒和葡萄酒了。

  「聞起來味道不錯。」漢斯抽了抽鼻子,表示這味道跟平時燉的酸菜豬肉味道也沒有差太多。

  「還是有區別的,更加有煙火氣,躁動一點兒。」米亞笑嘻嘻的說,「天然氣的味道是永遠都沒有辦法跟炭火相比較的,等到我們的生意上了軌道之後,我就在農場裡面種上一點兒水稻,用木柴燒飯之後做西班牙海鮮炒飯吃!」

  唔,還是直接吃白米飯配豬肉粉條燉酸菜血腸呢?

  漢斯被她給說的發暈他在廚房最大的貢獻就是洗菜切肉跟刷鍋洗碗,烹飪食物的話,香腸跟煎蛋大概也算是一種?

  剩下的,就真的是對米亞呈現一種仰望狀態了,來到美國之後維蘭德先生才發現一件事,原來老婆大人的廚藝這麼好,好的簡直都能去開餐廳賺錢!之前在德國待著的時候兩個人沒有住到一起絕對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損失,她能把一根香腸通過不同的烹飪方式制作出來超過五種以上的味道,這簡直就是廚房之神啊!

  之前一直覺得食物只要能吃就行,對食物沒有特別追求的漢斯徹底拋棄了這種可怕的觀念,成為了米亞在廚房中的完美助手。能吃好吃的,誰要吃難吃的食物啊?

  「我覺得不需要我們的生意上軌道就可以種植一些水稻,這些事情根本就不費力氣,不用把時間卡的那麼緊。」漢斯用小漏勺把炭火鍋裡的鮮蝦丸子撈出來,給自己和米亞分了分說。

  只是種植他們兩個吃的水稻而已,也用不了多大的地方,一小塊地就夠用了。

  「味道怎麼樣?」米亞用叉子叉著鮮蝦丸子蘸了蘸她費了好大的力氣制作出來的芝麻醬吃了一口,滿足的眯起了眼睛,詢問起來了漢斯的反饋。

  久違了啊,我親愛的涮鍋!

  「棒極了!」漢斯豎起了大拇指,對這種鮮滑的口感送上了自己誠摯的贊美,他以前怎麼沒有想到這種吃法?

  只是水煮跟油煎未免太過單調!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喜歡的!」米亞指了指鍋裡面的酸菜豬肉,「再試試這個,感受一些區別?」

  相比較起來用鍋燉,她還是更喜歡這種帶著煙火氣的炭火鍋做出來的豬肉酸菜。只是隔著一層薄薄的的銅皮用炭火加熱出來的酸菜會更好的保留自己的口味。而不是在漫長的燉煮當中逐漸的把自己的味道彌散到湯汁中,吃在嘴裡有種直擊靈魂的酸爽感!

  漢斯這次不說話了,只是豎起了自己的大拇指,另外一只手都在努力的跟豬肉酸菜奮鬥,這味道真的是太好了,他覺得自己可以一年到頭都吃這麼一種食物!

  果然!米亞對他的這種態度表示十分理解。

  沒有德國人能夠抗拒豬肉酸菜跟血腸疊加的誘惑,不管是什麼時代的德國人!

  順手給自己也撈了點兒放到盤子裡,吃了一會兒,感覺渾身都是汗水,米亞才停下來喝了點兒涼絲絲的檸檬水,感覺自己還可以再炫個一鍋的肉!

  不過好吃不留種這種事情在她這裡是不會發生的,進食七分飽是准則,剩下的肚子要留給食物消化的空間,不能都被占滿了。

  所以她暫時停止了吃東西,看著依然在埋頭猛吃的漢斯,說了一下規劃,「只是我們兩個人吃的水稻倒是不用太大的地方。但是我還想要種植一些大白菜,聽說這種白菜用來腌制酸菜的味道更好,口感也更棒。另外還有一些別的植物,我在德國的時候認識了一些來自中國的留學生,他們跟我講了許多有關中國的植物跟食物,還送了我一本講解手冊。以前在德國的時候用不上這些東西,現在我們有這麼多的土地,完全可以開發一下。」

  米亞輕松愉快的把鍋甩給了根本就不存在的留學生難道漢斯還能跑回德國去找這些留學生確定她曾經從他們的手裡面拿到了什麼講解手冊嗎?

  距離這裡並不遙遠的老父親諾伊爾表示很滿意,終於不用他自己一個人背鍋了,這沉重的壓力真是讓他有點兒擔心某一天諾伊爾G的名字會響徹歐洲。他繪畫技能不強並不代表就沒有欣賞能力,那些米亞一直拒絕給他看的插畫他不了解。但是那幾幅油畫卻是他親眼看著女兒完成的,對其在藝術上面的水平簡直就是再了解不過!

  油畫的題材他是不擔心的,但是他擔心那些曾經刊載在雜志上的小黃文跟這幾幅油畫被聯系在一起啊!那到時候他還有臉見人嗎?

  好問題,雖然現在這兩種聯系還沒有蔓延到大眾層次,但是別的方面的問題已經出現了。曾經掌控著兒子的所有權力的蘇菲埃森貝克夫人現在失去了自己所有的權力,成為了一個僅僅只能在自己的家裡面籌辦各種舞會來彰顯自己存在感的普通貴婦人。而不是一個對鋼鐵廠的種種事務有著生殺大權的女人。

  她的情人弗雷德裡希也因為這件事而遭受到了針對來自於約阿希姆埃森貝克的次子、馬丁埃森貝克的叔叔康斯坦丁埃森貝克的針對。

  「他怎麼敢!他怎麼敢!」以往總是燙著精致的金發的蘇菲夫人現在滿頭的金發都失去了光澤,胡亂的散落在肩膀上,憤怒的在房間中喊叫著,周圍是一地的碎瓷片。

  而她的情人弗雷德裡希則是一臉頹廢的坐在椅子上,對眼前的局勢感到無可奈何。

  他能怎麼辦?

  論能力,他不是一點兒沒有,要不然也不可能進入到蘇菲夫人的視線當中。但是也不是出眾到不可替代,現在他被之前不合的康斯坦丁埃森貝克跟約阿希姆的侄女伊麗莎白埃森貝克的丈夫赫伯特塔爾曼同時進行針對排擠,要讓他離開鋼鐵廠的權力中心,受到的壓力大到讓他夜不能寐!

  「我是他的母親!」然而蘇菲並沒有注意到情人的頹廢,整個人還在發瘋當中,「他怎麼能夠這麼對待我?他瘋了嗎?」

  被兒子把權力從自己手裡奪走的蘇菲夫人怎麼也想不明白,向來都對她有求必應的乖乖聽話的兒子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是那個他曾經追求過的女孩兒嗎?」她突然想起來了之前的那封信跟她忙著應付經濟危機的時候馬丁跑出去找人的事情,臉色瞬間冷厲了起來。

  那個女孩兒,離開了德國之後竟然還能對她的兒子有影響力嗎?

  「蘇菲……」弗雷德裡希看著歇斯底裡的蘇菲,想要勸說她,可是看著她那不甘心的表情,話又說不出口了。

  蘇菲不甘心,難道他就甘心了嗎?

  在掌握了迷人的權力之後,誰又能輕易的放開這些權力去重新做一個普通人?至少弗雷德裡希覺得自己是做不到的,他想要把那些權力給拿回來!

  可是怎麼把那些權力拿回來呢?

  馬丁這個曾經不學無術只知道享樂的貴公子竟然進入了鋼鐵廠中工作,並且得到了老約阿希姆埃森貝克的支持,還有什麼能夠阻止他?

  身為約阿希姆埃森貝克最鐘愛的長子的孩子,馬丁到底能夠從他那裡得到多少東西弗雷德裡希心裡面一清二楚,想要讓這樣的一個人放棄支持自己的親孫子轉而支持毫無血緣的兒媳婦?他感覺自己的腦子還沒有壞到這麼異想天開的程度。

  那就只能從馬丁本身下手。

  可是他們到現在都搞不明白他到底是怎麼變成現在這個鬼樣子的,又該怎麼下手?

  弗雷德裡希把臉埋進了手掌中,深深的嘆息著,心髒仿佛被蟲子噬咬一般的痛苦。

  而當事人馬丁正在到處探聽著他該死的「情敵」,漢斯馮維茨蘭德的去處。

  自從那天被約特爾從維茨蘭德大宅中趕出來之後,他那顆敏感的心就受到了傷害無法修復的傷害。這種傷害讓他對權力的渴望達到了巔峰,回家之後徹底放棄了以往的生活,開始變得對鋼鐵廠的事情積極了起來,也讓他的祖父對此樂見其成。

  畢竟,他是他的長子留存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證明,也是未來埃森貝克鋼廠的正統繼承人,將來這些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而約阿希姆自己已經年老體衰,不知道還能支撐這座大廈多久,也是時候培養自己的繼承人了。尤其是在馬丁對鋼鐵廠展現了前所未有的熱情的時候,約阿希姆簡直都覺得是自己在天堂的長子在回應他,終於讓馬丁想通了!

  於是事情的結果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弗雷德裡希被排擠出鋼鐵廠的決策層,平時負責鋼鐵廠運行跟工作的康斯坦丁和赫伯特加上一個背後有著約阿希姆支持的馬丁,形成了足鼎立的形勢。

  但掌握了權力之後的馬丁並沒有想像中的開心。

  雖然他擊敗了自己的母親,讓她潰敗而逃無力還擊。但是那個他第一次見面就想要得到的女孩兒卻始終不見蹤影。

  誠然經過了幾個月的調查之後,他終於得知了格雷茲巴赫家從漢堡前往了美國,可問題是美國的國土面積是德國的幾十倍大,隔著一個大西洋,又是他勢力觸角無法伸展到的地方,他去哪裡尋找這個姑娘?

  而漢斯馮維茨蘭德這個該死的家伙,馬丁咬牙切齒。即使他查到的信息中只有格雷茲巴赫家登上了那條前往美國的郵輪,並沒有漢斯的名字。可是他就是有一種直覺,他跟著米亞一起離開了德國!

  不然為什麼這樣一個容克家族的成員失蹤了之後維茨蘭德家會對此無動於衷?

  特別是在過去的幾個月時間裡面他不但查清楚了漢斯失蹤了的事情,還查清楚了這個該死的家伙是把自己手上的產業都給處理掉之後才失蹤的!

  而且他還聽聞了一個消息,漢斯處理掉的產業中有一部分是他結婚之後才有權處置的,整個人都快要炸裂了。

  結婚之後才能處置?那他是跟誰結婚了才成功的將這些產業給賣掉了?

  即使是再不願意承認,馬丁也不得不考慮一個可能性,是不是這個該死的家伙的結婚對像就是米亞?

  這個可能性讓他痛苦極了,有種失去了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的感覺,連睡覺都睡不安穩。

  可是他現在能怎麼辦?

  該怎麼做才能把屬於自己的東西奪回來?

  馬丁陷入了迷茫的思考當中,注視著夜晚的月亮的眼神漸漸的失去了焦距。

  而被他惦記著的米亞跟漢斯這個時候則是已經大致上完成了農牧場的整體布局跟整修,將各種責任給劃分到了招聘來的人手當中,終於有了時間來規劃那些米亞想要種植的非美國本土農產品。同時,也開始了對大學的申請。

  來到美國超過半年的時間了,米亞的英語依然流利的不像是一個德國人,漢斯的口音也在時間的消磨中當中逐漸淡化。現在不能說徹底沒有了口音,但是之前的那種硬邦邦的感覺已經消失的差不多干淨了,只要語速夠慢,就沒有人能聽出來他是一個外國人除了那過於明顯的德意志典型外表之外。

  既然兩個人都有了時間,那申請大學當然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就像是米亞當初說的那樣,她申請了跟葡萄有關的科系,而漢斯,則是把目光放在了管理學上面,順便還打算有課余時間的話,再去聽聽別的課程農業方面的。

  申請還算是順利。

  這大概要歸功於兩個人都不是笨蛋、在學習知識這件事上面都很擅長跟他們同時也很富有的身家上。

  這個時代能夠讀得起大學的人可太少了。即使美國大學理事會組織的學術能力水平考試將以往只有上層精英才能進入的大學門檻降低到了只要通過考試就能入學的程度。可是經濟因素跟一些場外原因依然制約著大學的准入門檻。特別是之前開放了大學入學考試之後猶太人大量湧入學校之後,為了制約大學裡面的猶太人數量,美國大學的入學申請又增加了在申請書上面添加照片跟校友子女優先的政策。

  光是這些項目就已經能夠刷掉很多的大學申請了,每年有一堆的人都倒在這幾項前面。

  但是對於米亞跟漢斯來說,除了那條校友子女優先的政策之外,剩下的條件並不困難。

  考試方面,兩個人都很聰明,也都接受過高等教育,經過幾個月的學習後拿到一個高分並不是困難的事情;用來確定申請人是否是猶太人的照片也不是問題,這對金發碧眼的夫妻光是看就知道他們跟猶太人沒有關系了長相上面不管是漢斯還是米亞,都沒有一點兒諸如深色的發色跟眼瞳和過於突兀的眉骨跟粗壯的鼻骨之類的猶太人特征,完全就是典型的日耳曼長相。

  審核申請書的負責人看著申請資料,自覺做出了准確的判斷,金發碧眼又輪廓精致的仿佛是假人,這要是猶太人就有鬼了!

  當然,最讓他們看重的是,這對夫妻是來自於德國的有錢移民,他們的產業就在康奈爾大學所在的伊薩卡。

  這樣的有錢人,都通過了入學考試。難道不值得學校為他們打開大門嗎?


第1360章

  答案當然是yes!

  米亞跟漢斯的申請很快就得到了回復,兩個人可以在春季的時候入學了。

  「我還以為要申請多次才能通過呢。」米亞看著錄取通知書,感覺果然時代不一樣得到的結果也不同,或許還要加上身份不同地位不同和財富的厚度帶來的微妙影響?

  「為什麼?」漢斯對她的話不是很能理解,「我們通過了考試,遞交了所有的材料,還能夠付得起學費不用獎學金,難道不是大學的主要目標人群嗎?」

  至少在柏林的時候情況是這樣的,只要有錢,就可以讀所有的大學成績有時候不能達標也不是最重要的,因為某些時刻,權力跟背景更加重要。

  「如果你知道這些美國大學為了遏制猶太人進入學校做出的措施有多少就知道了,歧視無處不在。」只是隔了一百年的時間門而已,猶太人就已經掌控了美國的方方面面,誰能想到二十世紀初期的美國竟然也是一個反猶的社會呢?

  或者說,親糸內米卒的勢力在美國從來都沒有消失,畢竟是差點兒成為了糸內米卒同盟的國家,後來又包庇了一堆戰犯,真不能完全的從同盟國的角度來定義這個國家,還是要辯證的來看。不然早晚有一天會被這個國家給坑死。

  「這聽起來真的跟這個國家所宣傳的自由的移民國度完全是兩回事。」漢斯知道美國人歧視外國人,最初的時候他為了農牧場的生意去到處跑的時候就對這件事深有體會了,但是自己國家的人還歧視是不是有點兒過分了?

  「用你的時候你是小甜甜,不用你的時候你就是需要被排斥的,美國鐵路華法案》?這裡最大的優點不是什麼自由的移民國度,而是富人的天堂,只要有錢有權,美國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國家。」米亞撐著下巴看著漢斯忙碌,不想要再討論這麼沉重的話題,「你真的確定這東西沒問題嗎?」

  英俊瀟灑的維蘭德先生現在正擼起了襯衫的袖子,給她做一個秋千架。

  這本來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他們買下的這棟房子有一個面積不小的院子,經過了幾個月時間門的打理之後,已經完美的充滿了兩個人的氣息跟風格,除了光禿禿的院子之外。

  米亞種植了一些樹木,試圖跟原本留在這裡的那幾棵樹連成一片,還在後院的一塊草地上種了一些驅蟲的香草跟一點點的煙草;漢斯則是希望能夠用一些手工制品來提升院子中的生活氣息,比如說秋千架這種浪漫的愛情電影裡面的必備品。

  但問題在於維蘭德先生不能說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生活能力為零你讓他分辨各種熱武器的型號跟完成作戰計劃是一點兒問題沒有,談起土地的時候也是知識量儲備豐沛。就算是在廚房裡面,他也能把肉切成很勻稱漂亮的片,可制作秋千架這種涉及到盲區的事情,他沒經驗啊!

  米亞就看著他在那裡用鋸子格楞格楞的鋸木板,然後用錘子跟釘子咣咣的砸,中間門還給木板鑽了洞,打出了普通人根本就沒辦法解開的結來自於軍事學院的知識實踐。但認真的說,木板上面的毛邊還沒打磨光滑呢,坐到上面是要穿著鐵褲子嗎?

  「相信我,親愛的,在你生日之前我一定會完成這個秋千架的!」漢斯並不覺得這是個問題。

  所有的事情都有第一次,他當然也不例外,只要有足夠的時間門他就能做出來一個完美的秋千!

  米亞:「……」

  行吧,她不說話了,也不知道這家伙是受到了什麼刺激,突然之間門想著要搞什麼手工秋千架,她這種體重,直接用藤條編一個掛上去不就行了?又不是兩個人一起坐在秋千架上給它增加負擔,至於這麼折騰嗎?

  看著那被打進地裡面的木頭樁子,米亞只能說這件事上兩個人的思維根本就不在一個頻道,完全無法溝通。

  不過折騰就折騰吧,他們現在是屬於那種有錢有閑的人,而且還沒有去讀大學,還是有折騰的資本的。就是這個秋千架需要裝飾一下,要不然好不容易變得沒有那麼光禿禿的院子裡面突然多出來這麼一個突兀的木架子真的是會難看到令人窒息!

  米亞撓了撓頭,果然審美什麼的,還是不要指望德國人了,這直來直往的風格,總共在歷史上也沒折騰出來多少名垂青史的建築……

  漢斯:胡說,我老婆不就是我審美的完美體現?

  可惜他不知道親愛的老婆正在心裡面吐槽他的審美,依然孜孜不倦的折騰著那架十分粗糙的秋千就算是打磨掉了毛刺,還需要上上清漆呢,工作根本就不是一天能夠做完的事情。

  完全沒注意到米亞雖然對他的秋千架並不看好,但是對他的人還是很看好的。

  軍校畢業生就是有這種好處,漢斯的身材可是太好了,簡直稱得上是力與美的完美集合,再配合著這張帥臉孔,她覺得自己戒掉美色的可能性又弱了一點兒,誰會不喜歡美人呢?

  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就是漢斯的最佳詮釋啊。而這種敞開著襯衫領口挽著袖子的半露半遮就更是有種琵琶半掩面的感覺,優美的肌肉線條在白色的亞麻布下若隱若現,太陽底下的米亞就覺自己有點兒發暈了,也不知道是被曬的,還是被美色給炫的?

  「當當當」她還在盯著漢斯形狀美好的胸肌的時候,傳來了一陣敲門聲,回頭看過去,是負責農牧場這邊管理的卡裡克在門外面。

  「謝天謝地你們在家,要不然我還要跑到別的地方去!」卡裡克氣喘吁吁的走進來,看上去像是經歷了一場漫長的馬拉松。

  「喝點兒水。」米亞提起桌子上的水壺,給他倒了一杯水說。

  漢斯也拿起毛巾擦干淨了自己頭上的汗水,坐到了他的對面,「出什麼事了這麼著急?」

  卡裡克能夠被選中負責農牧場這邊的事情能力當然是毋庸置疑,能讓他這麼急匆匆的跑過來,看起來事情不簡單。

  「我剛剛從市政廳那邊回來。」咕咚咕咚灌下去一杯水的卡裡克感覺自己快要沸騰起來的血液總算是降下來了一點兒溫度,終於有了心思說話。

  「市政廳?」漢斯對這個名詞很感興趣,「難道是美國政府打算對遭受了重大打擊的農業進行什麼補貼了嗎?」

  他不是做統計工作的,但是從報紙上的報道跟農牧場的工人的話語中不難分析出來大蕭條對農業造成了多大的衝擊。跟經濟危機之前比較起來,農產品的價格下降了大概百分之五十,可人民整體的消費卻沒有下降到這麼多。這就導致了農產品就算是降價也沒有人買。而民眾則是在保證自己生存的最低水平情況下,根本就挪不出來更多的錢來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這個時候,美國政府都做了些什麼呢?

  答案是做了,但又好像是什麼都沒有做。

  時任總統赫伯特胡佛上任還不到一年的時間門就遇到了這種糟心的事情,經濟危機直接把這位百萬富翁總統的雄心壯志給打飛了不說,還讓他被美國所有人民指責咒罵。

  倒霉的胡佛試圖拯救這場大蕭條,並通過自己的總統權力跟眾多企業進行談判,維持住工人的工資,又啟動了公共設施的修建項目企圖增加更多的就業崗位等等來拉升就業率……基本上,能夠做的事情,這位總統都做了。但結果證明了他做的事情不但沒有成功的將美國從這場災難當中挽救過來,還讓自己成為了從美國獨立以來至今最不受歡迎的總統!

  就連漢斯這種從國外來的人都對這位總統半點兒好感全無,你倒是來點兒有用的啊,天天折騰出來這麼一堆的高大上,根本就不深入到底層的策略,民眾不照樣沒錢吃飯?

  反正漢斯是對這位總統先生沒有什麼好印像。要是他沒有在經濟危機之後來到美國,用原來的價格買下了這些土地,那結果就跟它們之前的主人一個樣,不得不賣掉手上的土地。因為現有的經濟情況根本就沒有辦法支撐這些土地的支出賣掉的東西賠本,拿什麼來維持農牧場各種飼料肥料的支出?

  當這些東西都是不用錢的嗎!

  卡裡克尷尬的笑了笑,顯然是沒有想到這位來自於德國的雇主此時竟然跟美國人民有志一同,對赫伯特胡佛十分不滿。

  但他也沒有辦法為這位總統先生辯解什麼。因為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實,胡佛的出身就已經決定了很多事情,他沒辦法拯救這場該死的經濟危機,當然也不會讓民眾繼續信任他。

  飯都吃不起了,還擁護這位總統是有多想不開?沒有直接衝擊國會都是因為車票太貴買不起!

  「咳,跟政府無關,是別的事情,我從市政廳出來之後就去了幾家之前我們鋪過貨的店鋪,那些銷售商告訴我,我們的罐頭銷售的情況還不錯。」提到正經事,卡裡克臉上的尷尬瞬間門消失,「這個月的銷量比上個月的銷量要高出來一些,很多顧客都是吃過了之後回購的,我想我們的機會來了了!」

  之前米亞搞出來的午餐肉在經過了罐頭廠的工人的檢驗跟注冊商標還有專利等等各種繁瑣的手續之後終於投入到了生產當中雖然只是一條小小的生產線,但是能夠把這玩意兒給生產出來就已經是最大的勝利了。要知道罐頭廠之前可是已經倒閉了,連工人都找不齊,更不用說在進行生產之前的諸多法律問題也需要律師來進行處理,各種各樣的事情加在一起,能在今年之內生產出來並且推銷出去鋪貨真的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當然,最不容易的是這種罐頭竟然還真的銷售的不錯。

  「三十五美分的價格,還想要吃什麼牛排大餐呢?有足夠的熱量跟脂肪保證你一天工作的力氣就已經不錯了。更何況這種肉罐頭的味道還算是不錯,並不難吃,總比你每天只能啃煮熟的馬鈴薯強多了。」商鋪的老板是這麼跟自己的顧客說的,「哦,對了,馬鈴薯還需要你加熱煮熟,這種罐頭只需要開罐就能直接吃,連加熱都不必!」

  經濟危機的情況下,什麼生意都不好做,商鋪老板也為了自己的營業額發愁。要是有一款能夠銷售的不錯的產品出現,他還是很願意為之進行推銷的。

  「如果你習慣了加熱也無所謂,用油煎一下,這東西就是很好的漢堡肉塊了,味道我不能保證就一定超過老傑克的漢堡味道。但是價格上,它絕對會讓你感到驚喜!」這位滔滔不絕的跟自己的老顧客們推銷著產品的老板絕對沒有想到的是竟然真的有人按照他說的方法去嘗試了一下,並且最終得到的結果還不錯。

  「同等重量的罐頭只有豬肉價格的二分之一,還是生豬肉,怎麼選擇難道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嗎?」某位為了快要入不敷出的家用而愁的每天掉頭發的家庭主婦如此說道,徹底的把口感更好的鮮豬肉給拋到了腦後。

  在生存面前,口味這種東西可以丟進垃圾桶了!

  再說了,這種罐頭的口味也不是很差,根據購買的店鋪中貼出的那張烹飪建議,這東西可以直接吃,也可以用來煮湯,還能用來夾漢堡或者做三明治等等,吃法還是挺多的,並不單調。

  廉價的價格跟眾多的吃法同時滿足了需要填飽肚子的人跟負責管理整個家庭開銷的家庭主婦的預算,這種並不純粹的肉罐頭在剛上市不久,就迎來了一波可喜的銷售增長,同時也讓卡裡克看到了商機。

  廉價、滿足食欲、增加飽腹感,這幾個要素合在一起之後,他迅速的得出了一個結論,現在是向市場推出這種罐頭的最好時機!

  「大家都窮的要命,這種時候節約下來一美分都是以後更好的對抗經濟危機的資本!」卡裡克興奮的說,「我們可以先增加一條生產線,等到以後銷量上去了之後再繼續增加。我覺得靠著這種罐頭,我們的農牧場就能擺脫現在的困境……」

  他滔滔不絕的說著美妙的藍圖,說了半天都沒有得到對面的夫妻兩個人的回應才注意到了他們古怪的表情,「有什麼不對的嗎?」卡裡克心中浮現了一絲不祥的預感,該不會是出事了吧?

  「沒有什麼不對,但是增加生產線這種事情,我想你應該去跟胡爾克談。」漢斯干巴巴的說,對這件事並不是抱有很大的期望。

  米亞同樣沒抱多大期望。

  罐頭工廠雖然說是重新開起來了,但也就是重新開起來了而已字面意義上的。就那麼幾個工人,能夠開起來一條罐頭生產線就已經不錯了,這還是因為負責領頭的胡爾克是個老工人,對這些東西的流程十分熟悉,換個負責人再給他兩個助手都不一定能夠搞定這該死的生產線!

  那現在他們該怎麼增加罐頭產量?

  卡裡克:「……」

  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栽在這件事上面,什麼叫做有錢賺不到啊?他這簡直就是錢擺在自己的面前缺了兩只拿錢的手!

  落魄到來給農牧場當管理人的前任銀行經理人戴上了痛苦面具,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難道伊薩卡就找不到工人來罐頭廠工作了嗎?」

  他簡直不敢相信,經濟危機的情況下,能夠找到一份工作就算是不錯了,竟然還有工廠缺人?說好的工廠都在裁員呢?他這是生活在異世界嗎?

  「伊薩卡是能夠找得到工人,但需要進行培訓,你知道操作機器不謹慎會給工人帶來什麼樣的危險,我們不能冒這種險。」漢斯都覺得卡裡克可憐了。

  他是一個土生土長的德國人,又是家裡面有大批土地的舊容克,很清楚工廠的安全行為守則有多麼的重要。對於罐頭廠暫時沒辦法大批量的生產這件事早就有了心理准備。但是卡裡克不知道啊!

  這可憐的家伙,來到鳶尾花農牧場也沒有多長時間門,對農牧場還算是了解。但是罐頭廠這個並不是他負責的地方就真的是了解不多,僅限於這裡是生產肉罐頭的地方。當然也就不知道這家罐頭廠裡面是多麼的人手匱乏,漢斯已經提前為自己的生意哀嘆過了。

  「別太焦慮了,飯不可能一口吃完,我們慢慢來。」米亞安慰一臉呆滯的卡裡克,「要來點兒小餅干嗎?我今天早上烤好的,巧克力味兒的,口感很棒。」

  卡裡克:「……」

  他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米亞,現在是討論餅干味道的時候嗎?

  還有漢斯,卡裡克瞪著一臉淡定的漢斯,現在是你有錢沒辦法賺到手裡面,這種過於冷靜的態度真的應該出現嗎?

  但是看著這對夫妻那毫無慌亂失落的表情,他不得不承認一件事,漢斯跟米亞可能是真的心態穩定,而不是故作鎮定。

  所以只有我一個人為了你們兩個的產業而焦慮嗎?他哀怨的看著米亞跟漢斯,似乎是在控訴著自己的雇主竟然如此冷酷,讓年輕的夫妻兩個人不禁同時打了個冷顫。

  漢斯光明正大的握住了米亞的手,來抵抗卡裡克那幽怨的眼神讓他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渣男!

  米亞:「……」

  對著卡裡克那怨念的眼神她也覺得自己是渣女啊!這家伙的眼神表達能力怎麼這麼厲害?他應該去好萊塢發展才對!

  但不管怎麼樣,這確實是一個好消息,只要罐頭廠那邊的人手夠了,他們就可以大批量的生產肉罐頭。隨之而來的就是農牧場的業務量增加,原本縮小的經營範圍也可以重新擴大起來。

  「其他口味的罐頭也可以安排起來了。」送走了黑氣繚繞的卡裡克之後,米亞跟漢斯說。

  之所以最先搞出來午餐肉罐頭是因為豬肉最容易被人接受,也是成本控制起來十分方便的一種。現在這種肉罐頭已經證明了自己的潛力,那麼別的口味也可以進行試生產,看看市場反饋怎麼樣。

  「我還是更喜歡那款加了火腿的口味。」漢斯表示作為一個老德國人,他更加青睞的是自己家鄉的口味,比如說在午餐肉裡面加火腿,制作出來的肉片用油煎一下,味道絕對好的能夠讓人吞掉自己的舌頭!

  米亞對他的這種執著於豬肉的念頭十分無奈,她真心覺得歐美人士對食物的容忍度真是太高了,能夠長年累月的只吃一種食物而不會厭倦也是一種本事。

  但她這兩天想要吃牛肉啊!

  天天吃豬肉都不會厭倦的嗎?

  漢斯看著老婆突然之間門變得苦大仇深的起來的表情,瞬間門改口,「或者我們吃點兒雞肉吧,你上次做的那個雞腿飯就很不錯,或者吃火鍋?天冷了不就是應該吃這種食物嗎?」

  仔細算一下,已經吃了一個星期的豬肉了,確實是應該換一下口味了。漢斯為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他親愛的老婆在食物的多樣性可是太挑剔了,豬肉都能每天換著不同的方法制作,讓她一直吃一種肉也確實是有點兒過分。

  此時的漢斯突然想起來一件事,米亞身上應該是有猶太血統的。可是他在德國時候,有時候去找老婆夜宿在格雷茲巴赫家的時候會被她偷渡食物,裡面可從來都是各種肉類不忌的,豬肉香腸更是層出不窮,這樣的猶太人還算是猶太人嗎?

  想起來祖父傳過來的消息,國內的局勢越來越糟糕,民社黨的活動也越來越猖狂的事情,漢斯有點兒走神。要是米亞這樣完全沒有猶太人習性的人被定義成為猶太人針對,那該有多麼的冤?

  畢竟猶太人不吃的東西她都吃,猶太人的所有習俗她都不遵守。除了從外祖母那裡繼承的猶太血統之外,她跟猶太人真是半毛錢的關系都沒有。

  「實際上,猶太人是母系民族,只要母親是猶太人,所有的子女就都是猶太人,而男人,娶了並非是猶太人的女人所生的子女都不是猶太人。但不管是哪一種,他們都天生帶著不純潔的肮髒血統!」跟漢斯不同,遠在德國的沃爾夫阿申巴赫正在跟妻子討論這個問題,態度完全相反。

悠于 2025-5-31 21:20

第1361章

  身為一個純正的金發碧眼日耳曼人,又是民社黨中的中堅分子,沃爾夫在對待猶太人的態度上面可是太堅定了,完全按照黨魁的方向走,半點兒折扣都不打。

  這樣的人當然不會對猶太人有什麼好感。尤其是面對著妻子的時候,說的比在外面的時候還要更加的直白,「親愛的,想想看猶太人都對我們的國家做了什麼。如果不是這些該死的資本家的話,魏瑪政府這個出賣了國家利益的政府就不會出現,人民也不會在戰後生活的那麼悲慘,甚至還要向蘇聯跟美國搖尾乞憐。而現在,這些吸血鬼們依然不放過這個可憐的國家,試圖榨干它身上最後的一點兒價值,他們就是趴在德意志身體上面的蛆蟲,靠著這個國家的血來營養壯大自己,最後把它吸成一個空殼!」

  漢娜:「……」

  聽著丈夫譴責著猶太人是多麼的可惡的可憐女人雙手交握在一起,試圖讓它們顫抖的不是那麼厲害,「可是那是那些有錢的猶太商人做出來的事情,底層猶太人跟他們還是不一樣的吧?」

  猶太人也分真正的猶太人跟只是有猶太人血統的,有些身上已經沒有了猶太人特征的人難道也要接受這種強加在他們身上的歧視跟敵對嗎?

  這讓想要見自己的孩子的漢娜的心沉到了谷底。

  「哈哈哈,親愛的,哪有什麼無辜的猶太人呢?血脈就是原罪!」沃爾夫為了妻子臉上的擔憂感到一陣好笑,「你是個善良的人,但猶太人不值得你去同情他們。」

  他的妻子,生完孩子之後就總是多愁善感的,現在她的心竟然柔軟到開始同情猶太人了!這可不是一件好事,那些吸血蟲們一旦知道有人這樣同情他們,會蜂擁而上把漢娜的身軀的都給分食干淨!

  「我只是……」漢娜頓了頓,給自己找了個理由,「那些孩子剛出生不久,什麼都沒有做不是嗎?」

  「不不不,他們只是還沒有來得及做而已。」沃爾夫晃了晃手指,否定了漢娜的說法,「他們遲早都會成為他們長輩那樣的成年人,把這些人扼殺在搖籃中才是最好的選擇。」

  他說的輕描淡寫,但是漢娜的心都快要涼透了。

  她無比深刻的意識到了一件事,想要在德國再見到自己的孩子們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隨著魏瑪政權愈發的風雨飄搖跟社會的動蕩不安,民社黨上位是遲早的事情。而只要這個政黨上位了,他們的黨魁所推行的思想就會在整個社會蔓延開花。到時候只要她的孩子們踏上這片土地,就有暴露自己身份的危險……

  漢娜不禁想起來了之前在家中接到的那個來自於大洋彼岸的電話,內容是個地址的電話,紐約、伊薩卡、鳶尾花農牧場。

  僅僅只是過去了一年的時間而已,但是米亞的聲音卻已經變得陌生了起來,她的語氣裡充斥著輕松,再也沒有了在德國時候的壓抑沉重,聽起來快樂極了。

  這個快樂的女孩兒沒有跟她交談太多的事情,只是告知了他們已經在美國安定了下來,楊科跟艾瑪很好的融入了當地的生活。如果有一天她在德國的生活不是那麼愉快了,就去美國找他們。

  那時候她還天真的想著事情也許並沒有格雷茲巴赫家想的那麼糟糕,她可以跟自己的孩子們團聚。可是現在沃爾夫的話讓她清醒的意識到了事情其實比她想的要嚴重的多。

  中層軍官的丈夫對待猶太人都這樣,那更上層的呢?

  一個國家的政策,從來都是由那些最上層的人制定的,跟底層人民無關。同樣的,上層對一件事的看法也會影響到下層,社會上面的反猶風潮本來就已經越來越嚴重了,再加上這種有可能掌控國家的政黨的仇視觀點,未來真的會有變化嗎?

  曾經聽過那位民社黨領袖演講的漢娜從未如此惶恐過,對社會的未知,以及對未來的未知,混合成了現在的恐慌……

  跟大西洋這邊快要走入了絕境的德國比較起來,美國固然也處在經濟危機當中,但社會的氣氛就要輕松的多了。有一些經營的好的工廠跟產業,工人們的經濟情況要好的多,衣食無憂的同時,還能買點兒「奢侈品」。比如說葡萄磚這種東西。

  自從用葡萄磚作為情人節的福利發放了之後,來自於德國的新移民們就學會了這種利用濃縮葡萄來制作葡萄酒的方法沒辦法,這已經是他們最容易獲得酒精的方式了。剩下的那些獲得酒的方式,要麼去醫院開處方,要麼冒著風險去用工業酒精兌水喝,要麼去城裡面的地下酒吧,對他們來說都太過艱難了。

  不是太貴就是太危險,再不就是工作性質跟時間根本就不支持,葡萄磚發酵出來的葡萄酒竟然成為了他們最容易到手的一種,那除了喝它之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於是一些無酒不歡的酒鬼們紛紛將目光投注到了這東西上面,順便譴責了一下美國的無良商人們居然哄抬葡萄物價,搞得大家連酒都喝不起!

  「雖然安托萬種植園的葡萄磚味道更好,但是為了能多喝一點兒,我還是選擇紅石榴。」某個酒鬼唉聲嘆氣的說,感覺自己在禁酒令這段時間裡面簡直太遭罪了,連酒都快要戒掉了!

  並且譴責了一下該死的紅石榴種植園,為什麼種出來的葡萄味道這麼糟糕?他們就不能改良一下自己的工藝或者是引進一點兒好一些的葡萄品種嗎?

  「在種了,在種了!」米亞對這件事也是苦不堪言,誰能理解她為了把自己喜歡的口感的釀酒葡萄品種給塞進那一堆遠渡重洋而來的葡萄藤裡面有多辛苦啊?

  巴爾桑蒂簡直就像是一個二十四小時全年無休的攝像頭一樣,眼巴巴的盯著那艘從德國來到美國的貨輪上面承載著他全部的希望;而漢斯,作為貨物指定的交接人,也是對這批葡萄藤興致勃勃。

  「你為什麼對這些葡萄藤這麼感興趣?」米亞對他的熱情忍無可忍,這家伙又不喝酒,關心這些葡萄藤有什麼用嗎?

  「我對所有能夠種植進土地裡面的植物都感興趣。」漢斯繞著那些箱子轉了一圈兒,感覺自己又有了動力,「我小時候短暫的在西梅爾舅舅的酒莊住過一段時間,了解過葡萄藤的種植,在這一點上面,我覺得我能幫上忙。」

  他還挺想要感受一下這種把一個國家的植物在另外一個國家種植成功並開出燦爛成果的感覺的。

  而且他不喝酒又不代表他不吃酒制作出來的食物,那些威士忌跟葡萄酒作為調料制作的食物味道超級棒的,他很喜歡!

  漢斯覺得他可以為廚房的調料儲備厚度盡一份力。

  米亞:「……」

  看著左邊眼睛放光的巴爾桑蒂,再看看右邊興致盎然的漢斯,她感覺心真的好累,還能不能給人留條活路了?

  惡從膽邊生的米亞面無表情的扶著一只箱子,心裡面對西梅爾施托克霍爾德抱歉了一句,把箱子裡面的那些葡萄藤都給換成了自己的。

  雖然以後篩選起來會困難一點兒,但誰叫你們盯的這麼緊?

  全程被無死角注視的米亞氣的要死,不就是一點兒葡萄藤,至於嗎?

  「當然!」巴爾桑蒂對這件事的認知非常嚴肅,這可是關系到以後紅石榴種植園能不能躋身一流酒莊的關鍵之處,怎麼可以就簡單的忽略過去?

  他不但盯著這批葡萄藤的卸貨裝貨,還每一條藤支都檢查了一遍,務必要保證所有的葡萄藤都能以一種最妥善的方式種植到地裡面去,小心謹慎的讓米亞都想要伸手打他!

  還能不能行了?你這個樣子我怎麼做手腳啊?

  想要給遠道而來的葡萄藤澆點兒水確保這些植物不會因為過於遙遠的路途而變成一堆干柴火的米亞簡直淚流滿面,難得的覺得負責人有時候過於認真是真的能夠制造出來很多的障礙。

  但她是誰?

  米亞表示她可是百折不撓的奮鬥小能手!

  不就是看的太緊沒辦法局部做手腳?

  那她干脆一起做了!

  米亞漫步在葡萄園當中,走到了蓄水池旁邊,微笑著把手伸進去攪動了一下,淡金色的液體隨著她手指的晃動慢慢的擴散在了蓄水池當中,由濃到淡,再到徹底看不見顏色,消散在了巨大的蓄水池當中。

  你不給我單獨搞事情的機會,那我就只能連坐了。

  米亞嘆息一聲,希望巴爾桑蒂不會因為葡萄園的葡萄品種大幅度提升而過於震驚。他的這種一根一根的檢查這些枝條的行為是真的讓她找不到任何空子可以鑽,也只能考驗一下他的承受能力了。

  應該不會太差吧?

  考慮了一下這位先生過去的幾十年時間裡面都在這座葡萄園工作,經歷了各種大起大落甚至破產變賣,米亞覺得應該不會出現什麼問題,搞完了事情之後果斷的離開了。

  最近罐頭工廠那邊終於培訓出來了一批合格的工人,可以開動生產線大批生產肉罐頭了,卡裡克簡直就是迫不及待的把這批罐頭給鋪貨了出去,都沒有用罐頭工廠的真正負責人胡爾克動手。

  「只要這些罐頭的銷量好,農牧場這邊就能增加肉豬的數量跟種植馬鈴薯土地的數量了,以前那些被削減的業務也可以重新撿起來,我簡直就是迫不及待了!」卡裡克對這件事的態度可比胡爾克這個正牌工廠負責人熱情多了,完全是滿身的干勁兒,就等著罐頭銷量一騎絕塵,然後農牧場也跟著這款罐頭的銷量一起起飛。

  誰還沒有個管理超級大型的農牧場的夢想呢?

  身為曾經的銀行經理人,卡裡克的願望就是把鳶尾花這個接近二十萬公頃土地的農牧場給經營的風生水起。而不是現在這樣有超過了百分之八十的土地都處在被封印的狀態中。

  「簡直就是浪費!」他對這座大型農牧場只有這麼一點兒土地被利用起來的事情十分憤怒,這麼點兒的土地利用率,你們當初怎麼不買個小型農場或者是牧場?買這麼多的土地不用是等著下崽子嗎?

  痛心疾首的卡裡克根本就沒辦法忍受這麼多肥沃的土地空閑在那裡而不是到處都充滿了綠油油的樹苗跟肥碩的牛群,心中發誓一定要把這座農牧場給經營成為美國的tp級別的農牧場給每天都一副淡定的一切盡在掌握中的雇主一點顏色看看,他真的是太想要看到這兩個人變臉了!

  「很有意思的一個人,並且富有激情。」對於卡裡克的這種態度,米亞還是挺欣賞的。

  雖然她自己經常想要做一條鹹魚,但是對於那些始終干勁滿滿又願意挑戰生活的人還是很欣賞的。尤其是卡裡克還是在為她工作的時候,這種欣賞就濃重了,「我們是不是要給他加工資?」她問漢斯。

  老實說,卡裡克簡直就不像是一個美國人,或者更准確的說,他不像是很多一百年後的美國人。這位先生身上沒有那種懶洋洋的混日子的勁兒,而是充滿了奮鬥的力量,並且將這種力量給投入到了農牧場的經營當中去。而考慮到農牧場這邊跟他在紐約的家中的距離,卡裡克為了工作竟然直接拖家帶口的住到了農牧場裡面為了節約每天往返紐約跟伊薩卡之間的汽油費用或者是什麼車票錢之類的一切會耗費他的薪水跟時間的東西。

  這就導致了他工作起來根本就沒有什麼邊界感,白天工作的時間在工作,晚上的時候想起來也要工作,就連周末的時候,也因為距離紐約太遠而不想要浪費自己的體力跟時間而選擇繼續在農牧場裡面工作。

  這種堪稱是卷中之卷的行為直接導致了他的工作效率上升速度很快,本來需要一年才能完成的事情半年多的時間就搞定了。

  以至於看著他這幅勤奮的樣子,米亞覺得不給他漲工資都是一件罪過了。

  漢斯完全同意老婆的主意,「我覺得應該給他漲到他在未來幾十年都不願意離開這裡的程度。」

  雖然有時候卡裡克未免有些亢奮過頭了,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位先生的工作能力是真的很強大,強大到漢斯每次看財務報表的時候都會感覺他之前選擇了卡裡克來經營這座農牧場絕對是再正確不過的事情,有卡裡克的存在,他真的能夠省下太多的時間跟精力。

  「你真是有遠見。」米亞給漢斯點了個贊。

  跟很多遇到能干的下屬就拼命的壓榨,連新人的工資都比老人高的老板不同,米亞向來是那種遇到工作能力強大的雇員就使勁兒的給對方漲工資漲待遇年假年終獎逢年過節各種福利瘋狂往上砸,務必要讓人覺得跳槽離開這家公司之後就再也找不到這麼好的工作了從而死心塌地的讓人留在這裡。

  兩個人在這件事上面達成了默契,於是來到鳶尾花農牧場已經一年了的卡裡克就得到了一個讓他驚喜的消息,他的周薪漲了!

  「看來到這裡工作也不是那麼糟糕的事情。」瑪麗韋斯特看著丈夫帶回來的鮮花嘀咕了一句,之前對於要從紐約這種大城市搬到跟鄉下沒有區別的伊薩卡的郁悶消散了不少。

  雖然離開了紐約這座繁華的城市,讓她失去了很多的樂趣,但離開也不是沒有好處。在伊薩卡,她不會因為沒錢購買那些奢侈品而受到之前還跟她關系超棒的「姐妹」們的嘲笑,也不會因為要考慮出門穿什麼時髦的衣服而發愁這些東西在伊薩卡這個幾乎可以算是農業城市的地方根本就不被人看重,她只需要干干淨淨的出門就行了而不是還要考慮自己銀行經理人妻子的身份費盡心思的去折騰自己那可憐的錢包。

  而且來到伊薩卡之後,她覺得丈夫的心情要比之前好多了,本來的頹廢也一掃而空,重新變得鬥志昂揚了起來,這可比在紐約待著快要付不起高級公寓的房租要好多了!

  最重要的是,這裡讓她看到了家庭重新富裕起來的前景。因為這點,瑪麗烤蛋糕的時候連糖都多加了一些,心情簡直愉悅極了

  米亞跟漢斯也很愉悅,因為午餐肉罐頭的銷量就如當初預料的一樣,確實是增加了,而且還增加的不少,讓工廠需要全力開工才能滿足出貨量。

  「還是要繼續培訓工人。」卡裡克深諳資本家思想,「多招一些工人分成幾個時間段來工作,確保人休息的時候機器不休息,每天都有足夠的罐頭產量可以出貨,滿足訂貨單!」

  他一臉的意氣風發,說著自己的方案,完全沒有注意到罐頭工廠的負責人胡爾克整個人都麻木了,根本就不想要搭理這個混蛋。

  說的輕松,培訓工人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嗎?還是以為伊薩卡這個本來人口就不足的地方有足夠的人手可以供他們培訓?

  「……此外,我建議擴大生產線,現在的生產線顯然沒有辦法滿足我們的需求。」卡裡克揮舞著雙手,眼神發亮,「想想看,這可是紐約!紐約!你們知道紐約有多少人嗎?在紐約打開了罐頭的銷量就等於在東部海岸打開了銷量,距離征服整個美國的時間還遠嗎?」

  「砰!」他雙手拍在桌子上,嚇了胡爾克一跳,「我們必須趁著這個大好的機會占領更多的領地,把我們的產品賣到美國的每一個角落!」

  似乎是覺得美國還不夠他施展身手的,卡裡克的語氣低沉了起來,「全世界都被卷進了這場該死的經濟危機當中,這就是我們攻城略地的最佳時機。十五美分的價格,它甚至還能跟馬鈴薯一起燉一起煮,最大的利用自己的價值,這難道不值得那些被卷入到經濟危機的國家們把它作為一種優秀的口糧推廣嗎?」

  「我們甚至可以靠著這種罐頭出口而獲得政府的農業補貼,相信德國跟法國還有英國這些友好的國家都會樂意看到這種能夠降低民眾生活成本的罐頭進入市場……」為了說服自己的雇主擴大生產線,卡裡克拼命的給米亞還有漢斯畫著大餅,試圖打動這兩個鐵石心腸的家伙,完全沒有注意到胡爾克的臉都開始發青了。

  當然,他畫的餅其實也不是特別的大。因為出口這種罐頭的話,確實是能夠獲得農業上的補貼。同時還打響了罐頭的名號,讓這東西的銷量更多,難道不好嗎?

  「除了我們確實是沒有足夠的人手來負責這件事。」漢斯幽幽的說。

  多美好的前景沒有足夠的生產力也是白搭,沒看見胡爾克就快要拍桌而起了嗎?生產罐頭是需要人手的,沒人手機器難道能夠自己開動嗎?

  「我們可以收購一些罐頭工廠!或者找工廠代工!」卡裡克脫口而出。

  「好主意,但前提是我們有足夠的資金放在這上面,而且這些罐頭工廠的品控性要可靠。」米亞挑挑眉,「親愛的卡裡克,我假設你還記得美國的肉制品巨頭們之前都做過什麼事情,美國人民又是怎麼評價他們的。」

  資本家們做起買賣來,那真的是能夠敲骨吸髓的,美國這邊的幾個有名的肉制品商之前都多多少少的爆出來過一些雷,包括並且不限於肉的品質這一類的。

  暫且不考慮她跟漢斯手上是否有足夠的資金來收購罐頭工廠這其實沒有什麼太大的必要,因為就算是收購了罐頭工廠,農牧場這邊也沒有足夠的產品可以頂上去。生產是需要時間的,不可能這邊想那邊就有,這是一個過程,盲目擴張並不是一個好主意。

  只說比較有可能的代工廠來生產罐頭進行大批量的鋪貨。老實說,因為這些肉制品廠商之前的不良過往,米亞對這些人還真是沒辦法足夠的信任。

  什麼使用凍肉或者是邊角料跟內髒來做香腸的事情這些人可是一點兒都沒少干,就連培根都有為了降低成本而造假的情況發生,在沒有足夠的監管人手的時候讓這些廠商代工是對產品的極度不負責任!

  好不容易讓肉罐頭打出來了名氣,占據了市場。要是因為代工的工廠而出現任何問題,那不是要虧死?


第1362章

  她可是太了解這種代工廠出品的牌子了,沒有足夠的監管,全靠老板良心,就等於把自己的命門給放到別人的手裡面。

  如果是服裝之類的品牌還差一點兒,起碼穿衣服不會穿出來什麼生命危險。但是食物還有電器的坑就真是比比皆是,一不小心就會掉進去,萬一要是出了問題找誰負責去?廠子是你自己找的,授權也是你自己授出去的,出了問題代工廠的損失最多是被索賠不合作,可是費力經營起來的品牌也就出現了污點瑕疵,真的是得不償失。

  「還是慢慢的發展吧,有些事情不能著急。」漢斯看著卡裡克失望的神情,安慰了一下可憐的經理人。

  他能夠理解卡裡克這種迫切的想要把品牌給做起來的心態,但是有些事情是急不起來的。就像是在德國的時候,維茨蘭德家族的土地相關產業都是自己家一點一點的發展起來的,而不是跟別人合作,現在也是一樣的道理。

  這樣固然會發展的慢一點兒,可是在質量上面卻有足夠的品控,能夠確保吃進嘴裡的東西是安全無虞的,也對維護品牌有好處,不用擔心什麼時候暴雷。與其把時間跟精力花費在打掃爛攤子上面,還不如放在控制品質上面,能減少很多的麻煩。

  「好吧,看來這個主意只能放棄了。」卡裡克看著堅定的夫妻兩人嘆了口氣,感受到了來自於德國人的固執。

  有錢不賺,真是挺要命的!

  但是考慮到他的妻子有時候不想要費力氣去烹飪食物的時候也會打開一罐鳶尾花農牧場出品的肉罐頭煎熟了加在吐司片裡面,他又覺得這樣也不錯。至少能夠確保自己家裡面吃的東西都是安全的。而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會出現問題的原料制作的會讓人增加不少幸福感。

  「不過這樣的話,後續的高端產品開發起來就要延後了。」但有些事情還是要說清楚,他提醒了一下這對夫妻。

  低端的罐頭銷售量上去了他們才能擴大生產然後賺到足夠的錢,繼而有錢繼續投入到高端產品當中。現在低端產品的產量上不去,銷量當然也沒有辦法為這對夫妻賺到足夠的錢用來進行新產品的開發推廣,這直接影響到了農牧場之後的發展策略。

  「親愛的卡裡克,你一定是忘記了現在的經濟危機有多麼的嚴重,人窮的都快要餓死了,哪來的錢去買高端產品?」米亞嘆了一口氣。

  他們的產品賣的好不是因為食物有多麼的高端,而是純粹的因為價格夠便宜!

  三十五美分不會讓一個人的生活從地獄到天堂。但是卻能讓一個成年男人靠著這點兒錢買到的罐頭至少熬過兩天;女人跟小孩兒還有老人吃的就更少,一罐十二盎司的罐頭加上一些馬鈴薯或者是打折面包夠他們一個人度過一個禮拜的時間。

  脂肪跟碳水,永遠都是體力勞動的必需品,一塊生豬肉買回來制作成為熟食品之後的重量只有原來的三分之二左右,而同等重量的的罐頭卻沒有這種煩惱,並且價值還不到生豬肉的二分之一,又不用耗費天然氣跟煤氣,精打細算的家庭主婦們會選擇哪一種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這種情況下便宜的原料生豬肉都會被搶市場,還談什麼高端產品啊?那些客戶並不是他們的主要目標人群,也不必太過在意。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先穩步固定現有市場,計劃在一到兩年之內完成更大的規模的布局,三年之內完成全美大面積鋪貨。

  「看起來很宏偉的目標。」漢斯看著卡裡克的計劃書,上面一個一個的步驟跟推廣方案做的十分詳細,看上去很有實現的可能性。

  「除了有點兒心急之外,計劃書做的還算是不錯。」米亞正在腌制一塊生豬肉,側頭看向了漢斯手裡的計劃書,覺得卡裡克作為一個職業經理人還是挺合格的。

  他不見得有多麼的天才跟前瞻性,但是商業眼光還是不錯的,能夠看到商品的前景,並且圍繞著這些東西做出詳細的推廣計劃,這對一個農牧場來說就已經夠了。他們又不是搞什麼高新科技研究的,實在是不必去挖一個經營奇才來折騰產業相對簡單的農牧場。

  「是不錯,除了並沒有把另外一個香腸產業納入其中,格斯要是知道了他這麼區別對待一定會很生氣。」漢斯聳聳肩說。

  鳶尾花農牧場現在也算是正式走上了軌道,有了一項支柱型產品之後,就不用擔心之後的事情了。因為圍繞著這項支柱型產品就夠農牧場從半死不活的水平回歸到正常水平。甚至更好,之後的所有一切都是在這個基礎上多出來的。

  就比如說格斯的香腸工坊。

  來自於德國的格斯將之前在維茨蘭德家族制作香腸的本事都拿了出來,在美國這邊建立了一個跟以前沒有什麼太大區別的工坊用來制作各種香腸完全沒有任何偷工減料降低品質的那種。同樣的,價格也就降不下來。

  不過經濟危機歸經濟危機,也不是所有的人都瀕臨破產或者是已經破產需要節約家用,伊薩卡這邊還是有不少人的經濟情況不錯的。更何況這裡還有一所全美著名的康奈爾大學的存在,能在這裡上學讀書的學生們肯定不會缺錢,格斯的勞動成果也就有了施展的地方。

  畢竟在德國也是出了名的味道好,格斯在香腸制作上面還是有點兒水平的,手藝征服了不少的大學生,鳶尾花在鎮子上的肉制品店鋪的銷量不能說是十分火爆,可是卻從來不會缺少顧客。甚至在過去的一年多時間裡面,他還發展出來了不少忠實的客戶,讓這些學生們即使是放假回到老家也會從店鋪裡面帶上一些被放進了箱子裡面打包好裝上了冰塊的香腸,從而慢慢的將口碑發酵起來,成為了伊薩卡的特產。

  甚至因為這些將香腸帶回去的人大部分都是康奈爾大學的學生的原因,這種鳶尾花香腸還被戲稱為康奈爾名產而廣為流傳了起來。

  以至於竟然都有人來談跟香腸店的合作了。

  「真棒!」米亞坐在香腸店鋪裡面,拿起來了一根由鳶尾花農牧場的豬肉制作而成的火腿聞了聞,贊嘆道。

  雖然德國的食物真的很單調,跟英國這個黑暗料理大本營也沒有差到哪裡去。但是有一點絕對要比英國好的多,德國的公豬是會閹割的!

  這就讓德國出品的豬肉制品沒有英國出品的大部分豬肉制品的那種可怕的味道雖然制作成為熟食品之後微乎其微,但對嗅覺跟味覺靈敏的人來說還是十分的不友好。

  來到美國之後,負責農牧場生豬產業的人同樣來自於德國,徹底的改變了之前鳶尾花農牧場的公豬不進行閹割的情況,讓這家農牧場的豬肉味道變得好了起來。這大概就是為什麼鳶尾花農牧場出品的生豬肉在過去的一段時間裡面銷量都好了起來的重要原因之一。畢竟沒有人會喜歡那種奇怪的騷味。

  加上格斯這個在制作香腸火腿上面十分有水平的高手,出品的熟食品銷量大增也就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了。

  「感覺怎麼樣?」從工作間中走出來的格斯笑呵呵的問米亞。

  他對目前取得的成果十分滿意,感覺自己在美國又找到了工作的熱情跟價值。

  誰會不喜歡看到自己的勞動成果受到肯定呢?格斯當然也不例外。

  尤其是來到美國之後,他的工作範圍更大了,能夠動用的資源也更多的情況下,這位原本不情不願離開德國的先生也覺得現在的工作環境比之前好多了。最起碼的,他以後的養老金是有保障了,不用擔心被約特爾維茨蘭德這個看他們這些老人不順眼的家伙給踢出去自尋生路了!

  「非常棒!」米亞衝著格斯豎起了一個大拇指,「我覺得我應該在家裡面的地窖中專門空出來一個位置用來放置你制作出來的頂級火腿!」

  不誇張的說,格斯在這種熟食品的制作上面水平是真的高,味道也是真的好,頂級這個詞用在他的手藝上面真的沒有半點兒過譽,他完全值得任何鮮花跟掌聲。

  「你拒絕了工廠負責人的位置真是一件令人惋惜的事情。」順便的,米亞也有點兒遺憾他並沒有擔任那家熟食品工廠的負責人,這可能會造成一些味道跟品質上面的缺失。

  「哈哈,親愛的米亞,我已經老了,失去了奮鬥的雄心壯志,現在只想要從事一件我喜歡的工作。」格斯蒲扇一般的手掌用力的在米亞的肩膀上拍了拍說,「食品工廠負責人的位置需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了,並不適合我這樣脾氣火爆的人。」

  他老了,還在戰爭中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現在只想要跟妻子安靜的度過余生,有時間的時候做點兒自己喜歡的工作。而不是把一個工廠的工人的未來都扛在肩膀上。

  「當這並不妨礙我給你開個小後門。」格斯衝著米亞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說。

  如果說剛開始來到美國的時候他還覺得米亞是一個花瓶的話,那麼現在過去了快要兩年的時間後,這種觀念已經隨這跟著姑娘的相處隨風而逝了。

  一個只是靠臉的花瓶是不會像這女孩兒一樣務實的,她在農牧場上的貢獻足夠她洗去花瓶這個稱號!

  時間長了,大家還挺喜歡這個腳踏實地的女孩兒的,原本的偏見也一掃而空。

  具體就表現在格斯十分樂意跟米亞交流各種有關食物的心得,她在這上面真的是有著超級強大的天賦。不但味覺靈敏,就連嗅覺都很靈敏。而且在食材跟輔料的搭配上面具有令人驚嘆的靈活性,跟她交流這些事情是一件十分愉快的事情反正比漢斯愉快多了。

  這孩子也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明明所有的步驟都是按照標准來的,可是結果就是會出現意外,得出的味道不能說是不能入口。但是和別人用同樣步驟制作出來的食物就是有著極大的差距,跟他的那一手精湛到可以吊打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廚師職業者的刀工形成了非常鮮明的對比。

  格斯漫無邊際的想著,被米亞的話給拉回來了現實,「我很高興有這個待遇,親愛的格斯,你介意我每個月都從你那少的可憐的親手制作的作品中拿走一半的分量嗎?」

  哦,這可真是一個令人震驚的請求,但是也讓格斯十分的愉悅,「當然,我很樂意給你跟漢斯提供這些東西,在一個懂得它們美好的人手中,這些食物會發揮出自己最絕妙的滋味!」

  漢斯的廚藝雖然是一般中的一般,但是他可愛的妻子的廚藝真的是頂級中的頂級。雖然有些制作方式不是那麼的常規,但是得出的結果卻讓人非常驚艷,這對於一個食物制造者來說比其他的事情重要多了。

  米亞也很高興,同樣的原料跟同樣的步驟,不同的人得出的結果也不同。在制作跟肉類熟食品有關的項目上面,格斯無疑是得天獨厚的那一種,讓人會忍不住想要把他的作品給儲藏起來,慢慢的消化掉。

  只不過絕大部分的人沒有這種機會。就算是火腿,也只能存儲幾年而已,超過了年限之後不管是食用價值還是營養價值都已經大打折扣甚至成為了負數,變成了會影響健康狀態的東西。

  但這些問題在米亞這裡全都不存在!

  她打算把這些火腿在地窖裡面放置到最佳食用年限之後就直接丟進倉庫裡面,這樣以後不管什麼時候,只要想吃了,就可以拿出來吃掉,而不用擔心任何保質期還有味道的問題

  於是因為廚房用來制作鰻魚的葡萄酒沒有了去地窖拿酒的漢斯就見到了一堆本來不應該存在這裡的東西,「親愛的,我看到地窖裡面有一大堆的火腿。難道你最近又開發了什麼新的口味食物嗎?」還是又有新口味罐頭了?

  漢斯眼中全是滿滿的疑惑,他記得上個月米亞才徹底完成了火腿午餐肉的配方配比,得出了一個最合適的比例,讓這種肉罐頭的成本不會因為加入的火腿而增加太多,難道她現在有了別的主意?

  「沒有,我只是想要儲存一些火腿而已,等到它們的味道最佳年限再吃。」米亞放下報紙,看著漢斯手裡面拿著的包裹一臉疑惑,「曼哈頓銀行?」

  這又是什麼東西?她記得除了存款之外,現在他們在這家銀行應該沒有什麼業務問題吧?

  「巴克讓他的秘書郵寄過來的資料。」漢斯拆掉了那只巨大的信封,倒出來了裡面的文件,「他現在正在處理一樁佛羅裡達州的遺產。據說買家十分難纏走不開,就讓秘書把資料寄了過來。」

  「是什麼?」米亞好奇的問。

  不得不說,在掏空客戶的錢包這件事情上面,巴克這個銀行經理人還是很執著的。至少比格爾特要執著多了,幾年來一直鍥而不舍的把各種各樣的有關資料送到兩個人的面前。可惜,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這些產業最終都沒有變成米亞跟漢斯的財產,這次他不知道又寄送了什麼資料過來?

  「我看看……」漢斯翻開文件夾,驚訝了一下,「是之前我們看過的那片帶有莊園的土地!」

  他沒想到竟然會是這片土地,而且幾年時間過去之後,這片土地竟然又降價了。

  「嗯?」米亞來了興趣,走到漢斯旁邊拿起了那份資料。

  之前因為那片土地上的建築負債的原因,她並沒有打算買下來,沒想到現在這地方居然降價了?是因為始終沒有辦法脫手而造成的嗎?

  「不奇怪,這場經濟危機綿延的時間太長了。而且這片土地也算不上是什麼特別優良的資產,買下來還要接收那筆債務,賣不掉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即便如此,看著這上面的報價,漢斯也還是大吃了一驚,這價格,斷崖式的下跌了吧?

  「唔,這份資料上面說之前的那家建築公司破產了,之前的那個鐵路大亨死了,他的妻子為了最大的可能性收回一點兒資金決定變賣這片土地……」米亞也被這戲劇性的發展給震了一下。

  果然不愧是被稱為大蕭條的經濟危機,這是直接干翻了兩個人啊!

  鐵路跟建築,不管是哪一個,在經濟危機發生之前都是前途無量的產業,結果一場動蕩讓這些變成了泡沫,連產業都需要打折再打折才能甩賣掉。

  「我倒是覺得快要買下來這片土地。」漢斯沒想那麼多。

  這片土地正好能夠跟他們的土地連接上,買下來也無所謂,就當是增加產業了,「我還想挺想要嘗試一下這種英式莊園風格的。」

  從軍事學院畢業之後,他就把之前的專業給拋到了一邊,進入康奈爾大學就更是讓他徹底的把生活融入到了土地上面。不但如此,他還對藝術品十分感興趣。

  拜經濟危機所賜,這幾年時間裡面有不少的家族釋放出來了一堆之前炒到了天價的藝術品,漢斯趁著這個機會收到了很多名家名作用一種令人難以想像的價格買到手的真品!

  如果他們買下那片土地的話,正好把這些藝術品都給塞進去,省得被丟在庫房裡面生灰。

  「親愛的,我恐怕你收集的那些藝術品並不足以填滿這個莊園。」米亞用一種十分熟稔的語氣對漢斯說。

  她可是太了解這種莊園了,漢斯的收藏品固然數量不少,以至於他們現在居住的房子沒辦法擺下這麼多的作品。但是對於這樣一棟面積巨大的莊園來說,可就完全不夠看了。想要讓這座莊園鮮活起來,那些收藏品的數量至少要翻上四五倍!

  「沒關系,我們可以購買一些價值不是那麼昂貴的藝術品放進去,我相信你的好品味會為這座莊園帶來不一樣的魅力。」漢斯完全沒有為這件事擔憂。

  他又不是那種只進不出的吝嗇鬼,賺到的錢如果不享受只是放在銀行裡面多無聊?又不是銀行的奴隸!

  怎麼把錢花出去也是一門學問,他雖然不是範德比爾特那種喜歡把收集到的所有藝術品不管風格跟美感的一股腦塞進自己豪宅中的敗家子。但是既然手裡面有足夠的資金可以去做一些奢侈的事情也不會拒絕。

  就比如說這片上面有一座已經建好了主框架只剩下填充內部的莊園,漢斯覺得還是挺有挑戰性的,「我們可以慢慢來,花上幾年時間把它打造成為一座美麗的莊園,而不是急匆匆的塞進去各種東西,這是一件很有樂趣的事情不是嗎?」

  「說的很有道理,我們嘗試一下吧。」米亞也這麼覺得。

  她還從來沒有干過從這種程度開始的裝飾莊園呢,一般都是買下了一座莊園之後重新進行休整,而現在卻要從建築內部的整個風格開始下手。想到那些光禿禿的連塊壁紙都沒有的牆壁,她突然之間有有點兒想要笑,都二十世紀三十年代了,她居然還在搞莊園,還是美國的大型莊園,算不算是入股太晚?

  但夫妻兩個人還是興致勃勃的行動了起來。

  反正也不是要在短時間就把這座莊園給徹底完成,慢慢來嘛,正好學校放假,他們有足夠的時間泡在這上面。

  於是平時都是窩在伊薩卡自得其樂的米亞跟漢斯最近就開始了經常跑紐約。

  想要把一棟莊園的內部環境給從無到有搞起來可不僅僅是藝術品的問題,還有各種裝飾。什麼牆紙、木雕、窗簾、吊燈……各種各樣的事情需要忙碌的可是太多了,他們要跑好多地方才能完成這些工作。

  而這還僅僅是剛開始而已,之後還有莊園的維護問題、人手問題、莊園的規劃問題,一堆的事情等著兩個人去忙碌。在這段學校放假的時間裡面他們都快要變成常駐紐約的人員了!

  「我們是不是應該在紐約也買棟房子落腳?每次來住酒店有點兒太不方便了。」漢斯問米亞。

  兩個人最近經常徜徉在各種畫廊還有藝術品拍賣會上,有個落腳的地方還是挺方便的。

  「買!」米亞用力點頭。

  正好趁著這段時間紐約的房價低,入手還挺劃算的。再過上幾年,曼哈頓就不是這個房價了!


第1363章

  然而一個消息迅速的衝淡了兩個人購買的喜悅。

  「……正式成為了德國總理。」米亞看著報紙上的消息皺眉,最糟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來自於奧地利的美術生從此開啟了自己瘋狂的政治生涯,未來的整個歐洲都會被他拖下地獄。

  「也不知道約瑟夫怎麼樣了。」漢斯也很擔心,站起來在客廳裡面走來走去,十分憂心。

  跟他父親對政治和戰爭的狂熱不同。即使是為了對國家的忠誠參軍過,可他的祖父從來都不是一個喜歡戰爭的人,也對現在的激進政策十分不滿。

  現在民社黨上位,社會必定會經受更加殘酷的衝擊,這跟他向來的保守策略是完全相違背的至少在整個社會都排斥敵對猶太人的時候,這位老人依然庇護了在自己的土地上工作的那些有著猶太血統的工人們。很難說這樣一個公開跟民社黨這種聲勢浩大的黨派對著干的人會不會在他們上位之後遭到報復。

  「如果你希望的話,我們可以秘密的回到德國,去勸說他離開德國。」米亞放下報紙對漢斯說。

  趁著現在布勞瑙美術生剛剛上位還沒有徹底的掌控德國,他們還是可以做一些事情的。真要是等到德國徹底的糸內米粹化了,那就真的是別想要自由進出了。就算是沒有猶太血統這件事,光是約瑟夫維茨蘭德的政治傾向就足夠被暗殺個來回好給他的那個跟自己政見完全相反的兒子讓位了!

  「不,米亞,我自己回去。」漢斯搖搖頭,表示這件事不用想,她絕對不能踏上德國的土地!

  離開德國並不代表他就徹底跟德國那邊失去了聯系,漢斯一直在密切的關注著自己的祖國。雖然只是短短的兩年多時間,可是德國國內的氣氛轉變的速度簡直驚人,那種可怕的高壓像一把鋒利的刀子一樣掛在所有人的腦袋上,讓人連呼吸都沒有辦法自由!

  這個時候米亞回到德國,不管她身上的猶太血統是不是會暴露,都不是一個好主意。

  「聽我說,親愛的,如果你決定要回去的話。那麼我一定會幫上你的忙而不是拖後腿。」米亞捧住了漢斯的臉,認真的對他說。

  她不能放任漢斯陷入未知的險境當中。

  「這並不是一個好主意,我不會讓你冒這種險。」漢斯也很堅定。

  如果是之前的話,他還不是太擔心,可是現在那個最討厭猶太人的家伙上台了,為了樹立自己的威望,他一定會做出來什麼事情的!這種時候他怎麼可能讓米亞冒險?

  「叮鈴鈴」就在兩個人僵持的時候,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Hell?」靠近桌邊的米亞伸手拿起了電話,聽到電話裡面的聲音。隨即轉成了德語,並將電話筒放到了漢斯耳邊。

  來電話的是維茨蘭德老宅的管家肯佩爾皮廷,跟著漢斯來到了美國的格倫的父親。

  「約瑟夫先生已經在昨天凌晨於睡眠中過世……」忽遠忽近的聲音在漢斯耳邊響起,讓他有種世界都混亂起來了的感覺,手裡的電話筒也掉到了地上。

  米亞看了他一眼,撿起電話筒握在手中,繼續聽對方的話,「……生前交代過,讓你不要回來……」大洋彼岸的皮廷還在繼續述說著約瑟夫的遺言,「兩周後將會有一艘載著曾經在維茨蘭德家工作過的人員的船只到達美國,他希望你能夠妥善的安置這些人的未來,讓這些為維茨蘭德家族服務了半輩子的人不會在晚年流離失所……此外,我將會把先生最後的遺物都帶到美國……」

  「好的,我們會准時前往碼頭接你們。」皮廷的話說完之後,米亞給出了確切答案之後,掛掉了電話。

  而此時的漢斯已經淚流滿面。

  他沒有想到前幾天還跟自己在電話中聯絡的健康的祖父突然之間就過世了,所有的一切就像是假的一樣,聽起來是那麼的不可信……

  米亞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摟住了他,任由自己的襯衫變成了鹽漬的抹布。

  鳶尾花農牧場這幾天的氣氛也陷入到了冰點。

  這裡工作的德國人都是曾經為維茨蘭德家工作過的工人,老維茨蘭德雖然固執並且有一副強硬的暴脾氣,但是他是那種典型的舊式容克,對給自己工作的雇工同樣負責。他會毫不客氣的指責工人們的錯誤,也會為這些為了他服務了一輩子的人付養老金的賬單。甚至在知道自己年事已高,兒子以後會不顧大家死活的時候為他們尋找一個可以工作養老的地方確保大家將來不會流落街頭成為一個可憐的流浪漢。

  他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但是卻是一個值得信賴依靠的人。現在他過世了,大家都高興不起來。

  但即便如此,他們還是不得不強行打起精神來迎接來自於德國的老鄉們。

  「爸爸!」一大清早上就已經等在碼頭邊上的格倫看到嚴肅著臉走下船的肯佩爾激動的衝了上去。

  他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自己的父親,「媽媽!」格倫給了跟在肯佩爾身後走下船的母親一個重重的擁抱。

  之後是他的兄弟跟姐妹,還有幾個侄子侄女。其他的人也紛紛接過自己親人跟朋友的行李,把它們提上了卡車。

  其中肯佩爾攜帶的行李尤其的多,上百個箱子占據了整整四輛卡車的位置還差點兒塞不下。要不是米亞之前為了讓來的人坐的舒服一點兒拉了一整個卡車隊伍來,人都要坐不下了!

  「哦」她看著那些被塞的滿滿的沉重的箱子,這怕不是把老維茨蘭德的所有家底都給帶來了?

  也沒有什麼區別了。

  回到了伊薩卡之後,格倫指揮著人把那些箱子都給卸載下來,肯佩爾則是坐到了漢斯跟米亞的對面,將自己隨身攜帶的手提箱放到桌子上打開,衝著他講解了起來。

  「約瑟夫先生在過世之前就已經處理好了自己的私人財產。除了規定長子繼承的土地之外,他變賣了自己名下的產業,將所得都存進了曼哈頓銀行在德國的分部,這是存款憑證。」皮廷首先將一份文件放到了漢斯的面前。

  現在德國對黃金管控的十分嚴格,老維茨蘭德也不想要引人注目,就把交易所得換成了美元存進了美國的銀行。

  「另外這些是他持有的一些無法變賣的公司的股票,還有一些海外產業的轉讓憑證,只要你簽字之後就會立刻生效,會有律師來處理這些事情……」肯佩爾有條不紊的把各種文件材料一樣一樣的取出來放到了桌子上講解著。

  老維茨蘭德似乎早就預見了自己的生命即將迎來終結,一直都在准備這些東西,並且把自己手邊能夠處理的東西都給處理掉了,確保不會有任何的遺漏掉的東西給他的那個跟自己勢同水火的兒子。也沒有考慮過自己的孫子馬克西米利安維茨蘭德這個性格軟弱的完全被約特爾控制的孫子,而是全都砸給了自己最喜歡的小孫子,並且將自己兒子無法完成的事情也委托給了漢斯。

  「箱子裡面都是維蘭德家族跟約瑟夫先生的收藏品,這是清單……」將桌子上的文件用途都介紹完畢之後,肯佩爾拿出了最後一本厚厚的冊子對漢斯說。

  他的雇主是個非常倔強的老頭子,一旦決定了什麼事情之後就會堅定不移的去執行,其中當然也包括跟自己的兒子作對。

  在成功的用米亞跟漢斯的結婚照激怒了兒子氣的對方差點兒爆血管之後,這位老人就在放飛自我的路上一路狂奔不回頭了,其中包括並且不限於將自己的私人產業變賣掉,並且把那些珍貴的收藏品不管是家族傳承的還是他自己收藏的。反正能夠運走的都一點兒不剩的全都打好了包,只等著他一死就會被丟上船,跟著肯佩爾他們一起漂洋過海。

  米亞:「……」

  雖然現在應該是悲傷的時候,但不知道為什麼,老維茨蘭德的這種行為讓她想起來了某個曾經的坑貨也是這麼這麼干的,把家族收藏都給打包了。只不過對方是把那些收藏品給賣掉,這位老先生則是把這些收藏品都留給了自己的小孫子。

  「以及這封信。」肯佩爾翻開了那本冊子,示意漢斯裡面還有一份信是老維茨蘭德生前寫給他的,上面還有維茨蘭德家族的火漆印記。

  這時候,肯佩爾那張一直保持面無表情的臉孔終於有了一點點的情緒波動。

  這封信是他看著老維茨蘭德寫下的,其中包含了對孫子未來期望,也包括了對曾經為了他服務了半輩子的老人們的擔憂。肯佩爾不禁有些傷感,隨著約瑟夫的死去,那個繁榮的時代也徹底的落幕了,現在的德國,注定了舊容克將會徹底走向衰亡!

  漢斯沒有說話,只是捏緊了那封信。

  他從德國離開的時候帶走了德國的土壤跟母親土地上鮮花的種子和米亞的那束被做成了干花的新娘捧花,現在這封信則是意味著他徹底的跟德國的一切說再見。因為他所在意的人跟事都已經不在了。

  米亞也沒有說話,只是放他一個人在房間裡面安靜的待著,自己出去安排那些從德國來的人。

  為老維茨蘭德服務的人不少,漢斯現在顯然是徹底的宕機了,那就只能她來完成這項任務,把這些人給安置下來。

  「先住下來,然後慢慢的看適合什麼樣的工作。」她對格倫說。

  短時間裡面這麼多的人也沒辦法全都一個個的安排到位,慢慢來吧。反正伊薩卡大的很,他們買下的土地也多的很,還有一座莊園,總能給所有人都找到位置的。

  不過……「你父親真的會把這些人都給趕出去嗎?」米亞沒忍住還是問了一句,好歹也是大地主,這麼不要面子的嗎?

  「只要能跟約瑟夫作對,約特爾願意做一切的事情。」漢斯認真的說。

  他小時候這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就很緊張。等他開始讀軍事學院的時候,他親愛的祖父跟父親已經水火不相容了,一年到頭都不會見一次面,活像是不認識的陌生人。在虛偽的社交圈子裡面都算是少見的至少那些父子關系同樣不好的人沒有像這兩個人一樣的王不見王,從來不會出現在同一個場合當中。

  這樣的兩個人之間的碰撞是什麼樣子可想而知,就比如說格倫皮廷這個本來應該成為維茨蘭德家在柏林的大宅中的管家,居然硬是被半路退貨,行李都搬進去了,結果卻被約特爾的新任妻子帶來的管家給擠走了。

  那這些對老維茨蘭德忠心耿耿的雇工以後會得到什麼樣的待遇是顯而易見的,他親愛的父親作風新派的很,跟他們這些鄉下的土包子完全不同!

  「好吧,我承認我對你的家庭了解的不夠清楚。」米亞嘆氣,果然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就像是法國的十八世紀,一家人裡面同時出現保皇黨跟拿破侖派簡直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跟法國相愛相殺了這麼多年的德國出現這種情況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總之,在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情緒低落之後,漢斯跟米亞又進入了忙碌的狀態當中。

  他們不但要為莊園購置各種物品,還要考慮該怎麼給來到這邊的這些人安排工作最好是他們之前做習慣了的,這樣能夠有效的避免人力物力的浪費,大家都方便。

  這麼折騰下來半年多的時間,才算是把大部分的人給安排好,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買下那片地真是一件無比正確的事情,現在大家都有工作了。」漢斯看著最後一幅畫被掛到牆上,突然就有一種當初買下這棟莊園簡直再正確不過的感覺,光是這麼一棟莊園就能提供眾多的崗位了,還有那些需要慢慢弄起來的莊園項目都能安排人,讓他們少掉了不少的頭發。

  米亞看了他一眼沒說話,這都已經二十世紀三十年代了,莊園的現代化讓人手不再像是過去那麼多。哪怕時間再提前個三十年,比這翻兩倍的人數都不夠這裡用的!

  但不管怎麼樣,這棟莊園總算是真正的落成了,而不再是一副空架子。

  「也許以後這裡的磚石結構建築就會越來越少了。」米亞摸了摸牆上貼著的深色壁紙感慨。

  時代越是向前發展,這些古老的東西也就越少,以後就是輕型鋼材跟板材還有木頭的天下了,磚石將會成為一種奢侈品。

  「有什麼關系?」漢斯對此毫不在意,「我們又不是做房地產業的,就算是磚石結構的房子少到絕跡也跟我們沒關系。」

  他對房子沒有執念,更沒打算在手上囤積一堆的房子每天不重樣的換著住,那磚石結構的房屋少不少跟他有關系嗎?

  而且現在的這座莊園裝飾起來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腦子,到現在還處在精修狀態的當中沒有全部完成呢,他真是沒有力氣再去折騰別的房子了,好累!

  米亞看著他這個精疲力盡的樣子想要笑,看來漢斯是真的很不擅長裝飾房子這種事情,這段時間的經歷絕對會讓他終身難忘。

  但她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雖然莊園的事情搞定了大部分,只剩下一個收尾的問題。但所謂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概就是說的她的生活。

  布勞瑙美術生上位之後推行了一系列的措施,其中包括並且不限於各種文化相關的行動,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銷毀一切「非日爾曼」的書籍。

  狂熱的情緒充斥著柏林這座城市,所有被認為對國家有害的書籍都被送上了禁止銷售的名單,並且被從書店、圖書館、宿舍甚至家中搜出來堆積到廣場上被焚毀。所有人的就像是瘋了一樣,光是第一批登上禁止銷售名單的書籍就超過了四頁打印紙,涉及到的作者達到了一百六十人之多。

  這其中不僅僅包括了美國作家、英國作家、法國作家……就連德國本土的作家也有因為著作內容不夠「德意志」而被列入了禁止銷售的名單。

  馮薩特、康特科登豪韋卡勒基、本林賽、厄普頓辛克萊、裡斯希爾奎特、傑克倫敦、卡爾馬克思、費裡德裡希恩格斯、海因裡希曼、斯蒂芬茨威……等等作家的作品因為各種各樣的不德意志或者是破壞了德意志思想而被丟進了火堆裡面,成為了照亮柏林夜晚的燃料。

  這些作者中甚至有些並不出名,人們都不知道他們的作品也從來沒有購買過。可是就是這樣的一些作品也被投入到了焚燒的隊伍中。而這裡面當然也包括了一本破壞了德意志婚姻制度的書籍,《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

  「這是對神靈的褻瀆,是對家庭的破壞,是道德的淪喪,是人性的扭曲……」一個男人高呼著《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簡直就是人間行走的罪惡,將這本書投入到了火焰當中。

  然後這本本來就是小眾產物並不為大眾所知的書籍就以一種堪比光傳播的速度紅遍了歐洲。

  克裡斯蒂安霍因海姆跟伊凡羅曼諾夫這兩個主人公跟他們周圍的配角們也成為了歐洲大眾層面上八卦的對像,人們紛紛猜測著這本書中的人物原型究竟是誰。

  沒錯,就是原型人物,因為根本就沒有人相信這本書裡面的人物是憑空捏造出來的!

  「看看這隨手描寫的一幅貴婦人戴著的首飾,我非常確定它屬於英國王室,並且是從沒有在公開場合中露過面的那種。難道這還不足以證明什麼嗎?」某位知名不具的先生如此評價道。

  有了一就有二,之前的那些性癖小眾的人士們沒有公開討論只是在小圈子裡面議論紛紛的成果在這種情況下也開始被公開的進行探討了起來。

  什麼有關王室秘聞八卦、各種珠寶首飾的相似度、心知肚明的私生子跟私生女們、錯綜復雜的多角連環情人關系……所有有關這本書之前被秘密討論的細節都被曝光了出來。

  而這次不再是小範圍之內的人士討論,是大面積的英國的各種八卦小報們為此做出了不少的貢獻。畢竟是一個歷史上真的出過同性戀國王還因此被廢掉的國家,英國人們對此的熱情根本就不是其他的國家能夠相比較的,討論的那叫一個熱鬧!

  同時比魯科夫俱樂部裡的那些私下印制的版畫之類的東西也被大肆傳播,大家都想要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作品會讓德國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作家進行這樣嚴厲的圍剿,紛紛出錢購買反正也不貴,買一份說不定還能學習研究一下先進前衛的姿勢呢?

  就在這樣一種古怪的風氣下,諾伊爾G的名字簡直就是全世界響徹。就連在遠在亞洲的某個東方古國都有一些性向特殊的人通過渠道搞到了這本火遍了全球的小說跟插畫集,仔細的開始了觀摩。

  而因為找不到作者最主要的是當初見過了那位諾伊爾G的編輯比魯科夫也不能確定這位先生到底是生還是死。反正是沒有人站出來承認自己就是那位寫出了這段驚世駭俗的愛情小說的諾伊爾G。再加上局勢混亂,《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竟然在短時間裡面被翻譯成為了多種文字開始在全世界傳播了起來。

  並且啟發了一堆有著特殊愛好的人群,各種宗教產品跟奇奇怪怪的用品也悄無聲息的上線不忌男女的那種。誰規定鞭子只能兩個男人之間甩了?一個男人跟一個女人也可以啊!

  並且一些專門寫作各種□□的作者們也從中受到了啟發,從這本小說中汲取養分,創造出了更多形形色色的作品來滿足小眾愛好者們的口味。

  有的懶得自己構思的人更是直接把《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中的主人公給換了個性別,簡單的校對了一下就匆匆印刷出版,直接當做艷情虐戀小說銷售了。

  令人大跌眼球的是,銷量竟然還挺好!

  反正在美國這邊,這本小說已經賣瘋了,深情霸道又飽受內心痛苦摧殘的男主角跟天真美麗卻無法保護自己的純情女孩兒也不知道戳中了人們的哪一點,成為了本年度最暢銷的出版物,連經濟危機都沒有辦法掩蓋住它的光彩。


第1364章

  大蕭條時期,大家兜裡面都沒錢,舞會宴會開不起來,旅行也沒錢付汽油費跟旅館費用,各種文化娛樂行業就成為了首選。電影行業跟出版行業都是如此,甚至因為娛樂手段的匱乏,去電影院看一場電影或者是買一本書閱讀上一個月已經成為了最便宜的娛樂手段。

  《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就是在這種環境下登上《紐約時報》暢銷書榜單的,並且連續八周霸榜不放,始終牢牢的占據首位,堪稱是言情小說中最閃亮的那顆星。

  人們對這本書中的各種奇奇怪怪的道具還有隨時隨地都能發生一場火辣情……事的地點爆發了強烈的熱情,紛紛衝進書店中揮舞著手中不多的鈔票買下一本帶回家細細觀摩拜這本書找不到作者所賜,書籍的價格定的並不高,這又反向的對書籍銷售進行了一波促銷。

  甚至就連美國的成人產業都來湊了一下熱鬧,買書搭配安全套什麼的,以及在成人用品店外面貼上這本書的宣傳海報,並寫上諸如「安全套的最佳搭檔,激發你內心的原始」之類的虎狼之詞來捆綁銷售。

  這股奇怪的火焰從東部沿海迅速向著西部蔓延,一路上披荊斬棘,把所有的對手都踩在腳彩。

  「從未有一本書把人性跟愛情之間的拉扯給描繪的如此令人著迷……」

  「沒有一句話是露骨不堪入目的,但是每一句話中都在散發著男女主角之間那無法掩蓋的火花……」

  「愛與不愛,是否能愛,在與理智之間的掙扎才是這本書的迷人之處……」

  「靈與肉的糾纏,愛與恨的衝突,作者將一個激烈的宛如宇宙大爆炸一樣的世界展現在了我們的面前……」

  ……

  美國的雜志跟報紙也不知道是抽了什麼風中了什麼邪,似乎是生怕賣不出去一樣,在這本書上簡直就是拼命的砸下了各種溢美之詞,吸引著眾多的讀者們走進書店。當然,也有批評的話語,並且十分嚴苛。可是在這些贊美的語言面前,這些批評已經被淹沒的快要找不到了。主流上,《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依然是最暢銷的那本書,並且由此衍生出來的各種文化也是如火如荼的發展著。

  「我覺得也許是因為這本書的作者沒有出面的關系,面對一本幾乎算得上是沒有版權的書籍,這些書商們能夠操作的事情可太多了,賺的也多。」某位行業內部的人士如此評價這次《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被瘋狂營銷的事情。

  根據德國那邊的消息,這本小說的作者前幾年就已經失蹤的不知下落了連同他的家人一起,很有可能是出現了什麼意外不在人世了。

  而這本書爆發這麼長時間,也沒有見到作者出現,那這個消息很有可能是真的,作者確實已經死去了,所以才沒有辦法出面。並且他的家人也有可能是遇到了同樣的遭遇。

  出版社的編輯人忍不住想起來了那個流傳許久的傳言,諾伊爾G其實是遭受到了小說中的主人公勢力的滅口。

  太真實了!

  這本小說中的各種場景真實到讓人不認為這是一個虛構的故事,而是曾經、甚至現在也在進行的密辛!所有的一切,包括小說中人物的語言跟習慣,在在的顯示著這是一本秘密記錄了某個貴族極力想要掩蓋的事實的書籍。

  在最開始的時候,還有可能是因為受眾不廣。所以那位有權勢的貴族並沒有注意到這件事。但是時間長了,這樣一本書在這種小眾的圈子裡面不可能沒有名氣。也許就是因為這種名氣才導致了這本書的作者從此之後銷聲匿跡吧?

  年輕的男人摸著那本印刷精美的書籍若有所思的想,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把事情給腦補到偏離實際情況十萬八千裡的程度了。

  但有他這種想法的人還真的不少。

  要不然怎麼解釋這本書火遍全世界作者都不出來認領?知道這本書的版稅有多少嗎?

  就連美國這邊出版的異性戀版本《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保留了諾伊爾G的作者名字,這本書的版稅現在已經成為了一個天價!

  沒有人能夠抗拒得了這種誘惑,除非那個人已經死了!

  這讓眾多的出版社看到了強大的商機。

  有什麼是比一本暢銷書的作者全家都死絕了無人繼承財富還要更好的事情嗎?

  當然沒有!所以開動機器,加快印刷,我們要把這本書給賣到全世界!

  不管是原版的還是改版換了性別的,《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這部作品以一種摧枯拉朽聲勢向歷史最暢銷書籍的位置發起了挑戰。

  以至於漢斯去紐約出差的時候路過藥店旁邊的書店看到被宣傳為年度「純愛」大作的小說都買了一本回去打算跟米亞挑戰一下這本據說是口口指南中的各種高難度姿勢,「銷量很不錯的一本小說,試試看?」

  他晃了晃手裡面的小說,眼睛裡面全都是躍躍欲試。

  藥店的藥師強烈的向他推薦了這本書,據說完全就是令人欲罷不能呢

  「什麼?」米亞看著那本印著《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字樣的書籍整個人都是懵逼的,這什麼鬼東西啊?

  這玩意不是應該在柏林的某些小眾團體裡面流行嗎?為什麼會出現在美國,還是這麼光明正大的被出版社出版?還有這個封面是怎麼回事?她寫的是男男小黃文,為什麼會出現一只女人的腳?

  米亞瞪著封面上的那張踩在男人的腳上面的明顯是女人的腳,感覺好像是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剛剛漢斯說什麼來著?他們試試?試什麼?有什麼可試的?

  「美國現在最暢銷的小說,各個雜志報刊傾力推薦的書籍,並且推薦年輕的夫妻勇於嘗試。」漢斯以為米亞是不知道他手上拿的書講述什麼內容,還特地的解釋了一下。

  但是完全起到了反效果,「各種報刊雜志推薦年輕的夫妻勇於嘗試?」米亞瞪大了眼睛,譴責的看著漢斯,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啊?這玩意兒怎麼可能各種報紙雜志推薦年輕夫妻勇於嘗試?諷刺嗎?

  「好吧,這是我的猜測,反正藥店的藥師是這麼跟我說的。」漢斯聳聳肩,隨後翻了翻了那本書籍,依然興致不減,「但我覺得他說的沒錯,有些東西確實值得嘗試一下,你覺得這個yga姿勢怎麼樣?」

  漢斯對自己跟老婆的身體柔軟程度還是有自信的,十分想要嘗試一下這個據說是男女主角之間的戲的動作。

  然而米亞那仿佛被雷劈的表情讓他感受到了一絲絲的不對勁兒,「怎麼了?」

  她從來不是那種故作道德高尚的保守派,為什麼會對這件事這麼排斥?

  「……心累。」米亞撐住了腦袋,試圖讓這突如其來的作品大賣別太過於有衝擊性,從漢斯的手中接過了那本書,她倒是想要看看這書現在怎麼就能光明正大的出版了。尤其是還是在美國這麼一個所謂的清教徒國家大肆張揚的出版,瘋了嗎?

  還有那個該死的封面,這玩意兒根本就不是她繪制出來的任何一個男主角的腳!

  漢斯:???

  米亞這種古怪的態度讓他有點兒摸不著頭腦。就算是這本書的作者叫做諾伊爾G也不至於這麼敏感吧?這名字在德國難道不是跟他這個漢斯一樣爛大街的名字嗎?就算是加上了一個G的縮寫,可是開頭字母為G的姓氏那麼多,又不一定是格雷茲巴赫……

  嗯?等等!漢斯突然之間反應過來一件事,米亞只是看了書籍的封面就態度大變,可是書籍作者的名字是印在側面的!

  「諾伊爾G該不會真的是諾伊爾吧?」漢斯大為震撼,不是吧?諾伊爾這個平時古板保守嚴肅的人竟然寫出了這種充滿了激情的作品?

  米亞僵硬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把這口鍋給甩在諾伊爾的頭上。

  她怕諾伊爾真的承受不住漢斯那看神奇物種的眼神這還只是男女版本的小說而已,要是將來那本同性版本的曝光了,諾伊爾還不直接社死?

  雖然向來喜歡甩鍋,但她坑諾伊爾真的是坑的太多了,讓她現在都不好意思坑下去了!

  「怎麼會?我只是很好奇這本小說不是在德國出版的嗎,怎麼突然之間紅到美國來了?」米亞干笑一聲,給自己的態度大變找了個借口。

  心中祈禱漢斯可千萬別發現任何破綻。

  那怎麼可能?

  家裡面又不是沒有從德國帶來的文學作品,以前米亞看到覺得有意思的書的時候也會跟他分享,怎麼突然之間遇到這本據說是在德國出版的小說就變成這樣了?

  還有那個諾伊爾G,米亞否定了這是諾伊爾的作品。而且漢斯認知中的諾伊爾也不像是能夠寫出來這種想像力都突破了人類極限的書籍,再聯想起來當初見到米亞的時候她正在購買顏料,這本《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中的插畫被稱為大師級水平的事情……一個想法電光火石般掠過漢斯的腦海,「你才是那個真正的諾伊爾G?」

  他脫口而出,臉上全是為了自己產生了這個不靠譜想法的震驚。

  不會是真的吧?

  漢斯在心裡面否認著這個光是想想就很奇葩的想法。可是從認識米亞以來的種種閃過了他的腦子之後,他又覺得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她一向都是出人意料之外的不是嗎?

  不管是當初從圖書館的逃走,還是在俱樂部中的種種表現。甚至是兩個人認識之後她做出來的各種離經叛道的事情,都再明顯不過的表明了一件事,她從不是那種會遵循社會對女性的規定行事的人。

  那再多做一件這種事又有什麼奇怪的?

  「你是那個諾伊爾G。」他肯定的說。

  他在車上翻閱這本小說的時候還贊嘆了一下作者的畫風細膩,將人物的情緒捕捉的十分准確,確實是當得起大師的稱號。現在想一想,這不就是米亞最擅長的事情?

  家裡面掛著的他的單人畫像也是這樣,年輕的軍官眉梢眼角都洋溢著喜悅,光是讓人看就能感受到畫中人愉悅的心情,那是從眼睛裡面就能看出來的東西,簡直仿佛是復制了一個他放在畫框裡面掛在了牆上。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米亞瘋狂搖頭,堅定的表示只要她不承認,這種事情就不存在!

  才不要承認自己干過這些事情!她堅定的想著,要知道她可不僅僅是寫了小說,還畫了各種大尺度的黃暴版畫啊!當初給比魯科夫供稿的那些畫稿可跟尺度有限的小說不能比,那真的是各種腦洞大開,說多沒有底線就多沒有底線,根本就沒有尺度這種東西可言!

  別的不說,萬一要是漢斯真的跑去找了那本版畫,要嘗試那些她別說是實踐,就連理論基礎都沒有,完全就真是靠截稿之前的跑馬離譜想像畫出來的姿勢怎麼辦?

  臣妾做不到啊!

  「哦……」漢斯看著她堅決否認的樣子,表示懂了,這就是她干的。

  至於為什麼是諾伊爾G這個名字,答案也很簡單。即使是柏林這個對女性已經夠寬容的城市,也依然到處都充滿了歧視。米亞那時候多大?十五歲?還是十六歲?她的年齡跟性別都沒有辦法讓別人相信她,恐怕諾伊爾不僅僅是充當了這個名字提供者,還親自出馬給她做遮擋了吧?

  不過這不是問題的重點,漢斯更在意的是另外的事情,「親愛的,現在八點鐘了。」他暗示著親愛的老婆。

  「什麼?」米亞問號臉,八點鐘怎麼了?有問題嗎?

  「通常這個時候我們已經躺在床上了。」漢斯不暗示了,直接明示,他就是想要嘗試那些會讓人身心愉快的高難度姿勢

  有這種想法的人不少,尤其是年輕人裡面,喜歡獵奇的一堆,其中當然也包括了為格雷茲家工作的牛仔們。

  這些平時自詡為幽默分子的美國人們還開起了諾伊爾的玩笑,「嘿,諾伊爾,我們買到了一本你寫的小說哈哈哈」

  拎著一條火腿經過的諾伊爾:「……」

  他滿臉僵硬的邁步衝著房舍走過去。如果那些喜歡開玩笑的牛仔們距離足夠近的話,就會發現這位雇主先生僵硬的表情下其實全都是恐慌!

  「上帝啊!」回到房舍關上門,諾伊爾松開了提在手中的火腿,痛苦的捂住了臉,他一直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身為一個農場主,諾伊爾其實比自己的女兒時髦多了。

  來到美國之後,這位先生的神經不再繃的緊緊的,還有大片可以任由自己支配的土地,日子過的簡直不要太愜意!

  有了空閑之後,他跟安娜就徹底的放飛了自我,工作之余,還會抽空出來去紐約市逛逛街,坐在街邊的咖啡館放松一下,或者是去書店買一本書,在閑暇時間坐在房廊下慢慢的閱讀。

  但是這種行為最近被迫停止了。

  原因是諾伊爾在逛書店的時候驚恐的發現了一件事,有一本作者名為諾伊爾G的小說在美國的書店上市了,並且上面還印著這是一本來自於德國的、被列入了名單的言情小說。

  很多人都好奇為什麼一本言情小說竟然會被德國禁止銷售並且焚毀而買一本回去看看,只有諾伊爾心中仿佛火山爆發一樣,天搖地動的整個人都差點兒出現了PTSD!

  來自德國、被禁止銷售並且焚毀、作者還是諾伊爾G,這難道還會有別的可能性嗎?

  可憐的格雷茲先生整個人都不好了,陷入了恍惚狀態當中,他該怎麼向周圍的人解釋自己竟然寫了這麼一本違規教義的書籍?

  光是想到有人可能以為他是一個同性戀者而衝上來對他干點兒什麼就讓這個可憐人快要窒息了!

  但好在,美國的出版商給他留了一條活路,把小說中的其中一個主人公給改成了伊凡娜羅曼諾夫,而不是照著原本的伊凡羅曼諾夫來出版,這讓諾伊爾松了一口氣。

  可關鍵是這書也只是改了個性別,別的東西沒改啊!

  想想這本書裡面的那些恥度爆表的各種奇思怪想,諾伊爾簡直都可以想像到一旦有人知道了他「是」那本書的作者會遭受到什麼樣的待遇。就像是當初的比魯科夫一樣,他清楚的看到了對方眼中滿滿的好奇。

  那現在呢?難道要他回答每一個人是怎麼想像出來那些光是想一下就要靈魂出竅的場景的嗎?

  背鍋的老父親痛苦的躺在了椅子上,整個下午都像是死了一樣,一動不動,嚇了拜訪鄰居回來的安娜一跳。

  「你怎麼了?」格雷茲夫人看到仿佛是沒有了氣息一樣的丈夫,驚慌的衝過來,才發現諾伊爾正在兩眼無神的放空自己,表情比當初失去了他們的土地的時候還要失落。

  「也許是為了那本《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克萊爾一臉淡定的坐在桌子旁邊說,手邊還放著一只裝滿了豆子的小簸箕,「我猜的。」她聳聳肩說。

  要她說,爸爸這純粹就是想的太多!

  就他這個形像,怎麼可能有人覺得他會是那個諾伊爾G啊?

  那本小說在美國出版的時候她也看過克萊爾又不是傻子,各種要素結合在一起跟當初父親對姐姐作品的三緘其口已經足夠讓她得出了這本書的作者就是米亞的結論。不過這還是她第一次真實的看到自己的姐姐當初到底是寫了什麼樣的東西。毫無疑問的,這本小說中的那些充滿了激情的描述跟各種帶人進入夢幻領域的幻想絕對是一個思想新潮又對未事物充滿了好奇與探索的的人才能寫出來的東西。

  克萊爾甚至敢說,光是看書就能讓人腦補出來作者必定是一個年輕的、衝動的、熱情洋溢、百無忌憚又毫不吝嗇展示自己美好身體的人!

  而諾伊爾呢?

  她的老父親年輕的時候是不是衝動熱情百無忌憚的人不知道。但她很確定親愛的老爹絕對沒有展示自己身體的愛好別說是展示身體了,親爹是個即使在最熱的夏天干農活都不會解開自己衣服上一顆扣子的人!這樣的人,除了名字之外,怎麼會有人把他跟那本小說聯系起來?

  而且他光是看長相就硬邦邦的像是塊石頭,哪裡像是能夠寫出來這麼風情繾綣,感情一波三折又狗血作品的樣子?

  反倒是她親愛的姐姐,雖然看著一副保守的樣子,但是如果她真的是一個保守的人的話,當初也就不會把他們家族從最底層的貧民窟裡面拖出來!

  所以對於這本書中的各種信息,克萊爾接受良好,就是有點兒不明白為什麼這種小說為什麼會成為德國中的一部分?

  它看上去除了有些大膽熱情之外,連個跟生歹直器官有關的詞彙都沒有,其中更加沒有任何所謂的口口口口思想。最多,內容中有一些跟歐洲各個王室相關的密辛她覺得這可能跟漢斯有關,他是一個容克不是嗎?即使遠離政治權力中心,但依然有著獲取這些消息的渠道。

  所以也就格外的不能理解她親愛的老父親為什麼現在會是這種生無可戀的表情,只是一本言情小說而已,至於嗎?

  諾伊爾根本就不想要搭理這傻孩子。

  也不想想,要是真的是只是單純的言情小說怎麼可能被冠上破壞德意志婚姻制度的名頭?這書裡面沒第三者,沒有各種亂七八糟的多角交叉感情線,哪裡破壞德意志婚姻制度了?是兩個男人談戀愛而德意志又沒有同性婚姻法啊!

  諾伊爾一臉的生無可戀,萬萬沒想到自己都這麼大年紀了,還要被一堆的人給議論紛紛,整個人的精神都萎靡不振,再加上之前擔心被男人騷擾,連續的衝擊竟然讓他有了一種想要流淚的衝動。

  這日子還能過嗎?

  等等!

  他突然驚恐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瞪著克萊爾,「你沒有把這件事說出去吧?」

  諾伊爾的心髒狂跳了起來。


第1365章

  「爸爸!」克萊爾憤怒,「我是那麼愚蠢的人嗎?」

  「抱歉,親愛的,我只是有點兒緊張而已,原諒我。」諾伊爾松了一口氣,又重新癱回到了椅子上。

  沒泄露出去就好,美國人真是一種可怕的生物,對八卦的熱愛簡直就像是刻在他們的骨子裡面一樣,無處不在。真要是被他們知道了這件事,都不用德國原版小說被走私進來,他就要成為另類的名人了!

  「哼!」克萊爾翻了個白眼兒,不想要搭理她頹廢的老父親了。

  果然人年紀越大越幼稚,現在沒有了之前在德國生活的各種煩惱,諾伊爾已經徹底的放飛了自我了!哦,對了,還有巴澤爾,她親愛的祖父大人放飛的更厲害,都能融入到這周圍的農場主圈子裡面了,有空閑的時候就會扛著獵……槍跟大家一起去樹林中打獵,生活過的簡直不要太滋潤,人看起來都年輕了好幾歲……

  算了,家裡面人平安最重要,她不跟這個幼稚的家伙計較了!

  安娜:「……」

  她思考了一下,還是走進房間,從衣櫃裡面翻出來了一只從來到美國之後就沒有打開的箱子,從裡面拿出來了一本剪報,走出房間遞給了克萊爾。

  「這是什麼?」克萊爾接過剪報翻開,見到了熟悉的德語好奇的問。

  「《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原版,最初那一版本的。」安娜表情平靜的說,炸的諾伊爾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什麼?」

  他想要過去把那本剪報給搶過來,避免這玩意兒污染小女兒純潔的心靈,但是卻被安娜給攔住了,「克萊爾成年了,她應該知道事情的真相。」安娜嚴肅的說。

  不管他們的日子現在是多麼的好,都不應該忘記當初一家人是怎麼在貧民窟中苦苦掙扎的。是米亞靠著這本被很多人稱為下流的小說才把家族帶出了泥沼。不然他們別說是現在的好日子了,恐怕現在應該在德國的貧民窟裡面為怎麼熬過更加艱難的生活絞盡腦汁呢!

  再說了,什麼純潔的心靈啊?

  自從來了美國之後,克萊爾都交了幾個男朋友了?還一個比一個玩的花,純潔個屁!

  安娜翻了個白眼兒,對於眼光垃圾的要死的女兒擔心的要命,她怎麼就不能學學她的兩個姐姐?不管是海倫娜還是米亞,看人的眼光都十分毒辣,找的男朋友都是正直可靠的人,是可以結婚度過終生的那種,哪像是她,真的是每一個看起來都不靠譜!

  呃,還是說美國人本身就是不靠譜的?

  不知不覺之間地圖炮了一把的安娜陷入了沉思,完全沒有注意到克萊爾已經因為原版的《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那神奇的內容而被震撼的張大了嘴巴。

  「Ohygd……」已經在美國生活了好幾年,徹底融入到了這個國家的文化中的克萊爾用一句美國人最常見的感慨表達了自己的震驚,伊凡娜原來竟然是伊凡?這是什麼可怕的地獄笑話!

  「……我保證,打死我都不會說出這本小說是米亞寫的!」緩了一會兒,克萊爾呼了一口氣說。

  她知道這本書為什麼會登上德國的名單了,也知道為什麼他們要銷毀它,按照原版的內容來看,它確實是可以被按上一個破壞婚姻制度的名頭雖然她始終覺得要是一個男人喜歡男人還是破壞婚姻制度的好,最起碼少了一個被欺騙跟禍害的倒霉姑娘!

  現在她算是徹底的明白了諾伊爾為什麼會那麼擔心了,這本小說……克萊爾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好了。

  雖然那些插畫裡面的男人長得跟諾伊爾並不像。但是就跟她的同學們評價的一樣,德國人有一種特殊的硬邦邦的氣質,跟美國人簡直就是涇渭分明,讓人一眼就能認出來。諾伊爾臉不像插畫裡的人,但是硬朗的氣質卻很像,很難說她親愛的姐姐在繪制這些插畫的時候是不是因為找不到足夠的模特範本所以融合了一部分老父親的特質來湊數?

  這樣一來,要是有人對這種類型的男人著迷,特別還是男人的話,諾伊爾是真的很危險。

  克萊爾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家的老父親,來到美國之後他不但心情好了放松了不少,就連外表也因為環境的問題而變得年輕了起來,加上曾經參軍的經歷,這不就是學校裡面某些人士的理想型?

  雖然他少了一只眼睛一條腿,但年輕人愛情上頭了可不會去管這些事情。萬一要是真的被就喜歡這一款的給人盯上了……克萊爾打了個冷顫,堅定了保護老父親人身安全的念頭,諾伊爾是屬於安娜的,神聖不可侵犯!

  安娜:「……」

  被克萊爾的驚呼拉回神智的格雷茲夫人看著小女兒那變來變去的表情,總感覺她的心裡面好像在想些什麼奇怪的東西?

  奇不奇怪的,只能說克萊爾的腦洞正在一條詭異的路線上面狂奔。

  一旦發現了這本書裡面的男主角融合了一部分親爹的特質,就很難不去想書中是不是還融合了安娜的特質,比如說另外一個男主角伊凡。雖然是男的,可是這個沙皇俄國貴族後代的身份真的很難讓克萊爾不去思考這是不是在影射親媽?還有戰前戰後父親對信仰的不同態度,是否也在暗示著男主角的內心掙扎?

  得知了真相之後再去回想書中的內容,很多事情都被克萊爾找到了出處,看著親爹親媽的眼神就更加詭異了,以至於她竟然鬼使神差的問出了一句話,「你們真的很喜歡用鞭子嗎?」

  「什麼?」諾伊爾跟安娜同時呆了一呆,這什麼奇怪的問題?

  「不,沒什麼?」克萊爾迅速回答,然後跳下椅子,飛快的跑掉了。

  等到她都跑的不見人影了,安娜跟諾伊爾才反應過來了這破孩子剛剛的問題是什麼意思。

  「我就說不應該給她看!」諾伊爾咬牙切齒,他看上去像是會抽老婆鞭子的男人嗎?

  安娜沒說話,也不想要說話,她默默的去拿起了雞毛撣子,拉開門走了出去,破孩子欠揍!

  母慈女孝,真是一個美好的日子呢

  總而言之,格雷茲家還是開了一個短暫的會議,連每天神游天外從來不在人間的妮娜都被推到了桌子旁邊,目的在於確保米亞曾經頂著諾伊爾的名頭投稿的事情不會被泄露出去。

  這個秘密還是就此隱瞞下去吧,沒必要泄露出來。

  米亞也是這麼覺得的,所以在腰酸背痛了好幾天之後,又回了一趟格雷茲家,跟家人交流了一下這件事。

  美國終究是一個清教徒國家,別管背地裡面怎麼干各種齷齪事。但是表面上依然維持著自己的道德面具不讓它破裂。在這種國家裡面,過於出格的事情還是不要做比較好。

  她很清楚這本性轉版本的《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為什麼會銷售的那麼火爆。

  雖然並沒有什麼直接的描寫,但是跟現在這個國家流行的那些愛情小說比較起來,後者就真的是純愛小說,清水中的清水。而這本小說,則是一鍋正在沸騰的油,帶來的溫度跟灼熱感完全不同,可以說是打破了之前的種種小說的概念,追求的就是一個刺激。

  別管那些所謂的評論家們怎麼洗這本小說中的人性拉扯跟掙扎,《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身上的艷情虐戀標簽根本就摘不掉!

  它能為那些出版社賺多少錢,就會引來道學家們多大的敵意跟針對。特別是這種敵意跟針對中還有來自於教廷的力量的時候,真相被曝光了對她跟格雷茲家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反而會很糟糕。

  畢竟這裡不是歐洲,而是美國!

  所以就讓這件事徹底的被埋藏掉好了,等到這波熱銷過去,人們就不會再去關注這本小說背後的那些事情了。

  也算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都這樣了,她還能怎麼辦?

  米亞沒有想到的是,美國的商人是真的沒有底線。特別是好萊塢,面對著這麼大的一個蛋糕怎麼會不動心不伸手?

  所以當聽說了好萊塢要拍攝這部小說的電影版的時候,她整個人都呆滯了。

  「不是有《海斯法典》?」她猛的從椅子上站起來,不敢置信的尖叫了一聲,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事情?

  「《海斯法典》也不是萬能的,誰會放棄能夠大賺特賺的生意?」克萊爾對這件事的了解要比米亞深刻多了,她現任男朋友的叔叔就在美國制片人和發行人協會中工作。所謂的《海斯法典》只不過是那些天主教的假道學家們的遮羞布而已,天天想著禁止這個禁止那個的,私底下也不知道侵犯了多少小男孩!

  「再說了,這玩意兒才剛剛運行沒有多久,根本就沒有多少威懾力,瑪琳黛德麗的《藍天使》不是還公開違背這個守則大賣了嗎?他們只有建議權沒有修改的權力,誰會在意這件事?」克萊爾撇了撇嘴說。

  就算是這東西有影響力也不是現在,還不知道多少年以後的事情了,更不用說是不是以後真的會有影響力現在誰不知道《海斯法典》就是個笑話?

  米亞:「……」

  行吧,看來還沒有到天主教總部發威的時候,《海斯法典》的威力尚未爆發。

  「唉……」她沉重的嘆息一聲,果然人是不能有黑歷史的。不然的話,不但文字會記錄下來,就連影像都不會放過她!

  可是她又能怎麼辦呢?總不能衝出去宣稱自己就是諾伊爾G,禁止電影的拍攝吧?

  米亞望天,陷入了淡淡的憂郁當中。

  「我覺得還是挺有意思的,到時候我們一起去看吧」反倒是漢斯,最近因為家庭生活愉快,心情也特別放松,對這件事保持了樂觀的態度。

  看看又不會掉塊肉,「而且這也算是一種年輕的記錄,挺有紀念價值的。」他勸說米亞,「難道你不覺得大家都不知道真相,只有你知道秘密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嗎?」

  等他們老了之後,還能把這部電影拿出來重溫一下,看看年輕時候做過的荒唐事呢

  漢斯覺得在莊園裡面修建了一個小型放映室的決定簡直太正確了,等到電影下映,他就去買一份拷貝收藏起來!

  米亞沒說話,只是把頭重重的垂在了桌子上。漢斯這個樂天派,有時候的想法是真的挺刺激人的,那可是拍出來能讓看的人用腳趾摳出來一個莊園的劇情,他都不怕在電影院裡面看到的時候尷尬嗎?

  但不管怎麼樣,好萊塢的拍攝計劃還是轟轟烈烈的執行了起來,完全沒有在意隔著大半個美國的紐約伊薩卡的小說作者在這件事上有多麼的郁悶管你怎麼郁悶,除非你能證明這小說就是你寫的。否則我照拍不誤不說還會把你給告上法庭控訴詐騙行為!

  值得一提的是,那位雜志主編俱樂部主人比魯科夫為了討好自己背後的老大、掌控著衝鋒隊的恩斯特羅姆而為這位先生舉辦了一場別開生面的宴會,最終卻被來屠殺恩斯特羅姆的糸內米卒給一起干掉了,導致了現在竟然找不出來一個明面上知道諾伊爾G真實身份的人。

  除非馬丁埃森貝克還有夏洛特等人出面作證。否則的話,諾伊爾G這個身份大概率的是要成為歷史中埋藏掉的塵埃了。

  這也就直接造成了好萊塢對這件事的狂歡,誰會不愛一個沒有版權困擾的大熱小說呢?

  《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進入拍攝的計劃勢不可擋,選角也進入到了轟轟烈烈當中,成為了最近這段時間報紙上面火熱的消息。

  雖然這麼說有點兒諷刺,但來自於好萊塢的消息確實是讓這本小說的原作者不是特別的顯眼了,讓米亞跟諾伊爾都悄悄的松了一口氣。

  「但願以後可別繼續熱起來了。」諾伊爾在胸口劃了個十字架,祈禱事情趕緊熄火吧,這糟心的日子真是太鬧心了!

  現在不僅是為他工作的牛仔,就連周圍的農場主們都因為家裡面的妻子女兒讀了這部小說而大開諾伊爾的玩笑,稱他創作了一本偉大的作品,簡直就是堪稱當代口口指南!然後哈哈大笑的衝著他舉起啤酒杯致敬,咕咚咕咚的灌下去。

  如果諾伊爾真的不是這本小說的作者的話,當然無所謂,說不定還會跟大家一起調侃自己。但是他雖然不是這本小說的作者,可是這本小說的作者是真的頂著他的名字創造的小說啊!

  這讓這位可憐的先生每次聽到這個笑話的時候都一臉痛苦,結果就是旁邊的人們看著他這個樣子更開心了,也就調侃的更快樂,這是一件多麼令人開心的事情,連因為這本書扭傷了腰的安東尼都快樂的哈哈大笑起來。難道不值得大家把它給保留成為一個當地的笑話梗嗎?

  反正到了後來,諾伊爾已經徹底的麻木了,心情好的時候甚至還能跟人探討兩句諸如,「是的。是的,沒錯,我就是諾伊爾G,你看了書是不是要付給我版稅?」或者「我要把美國跟歐洲所有的出版社都告上法庭,拿回應該屬於我的版稅」之類的話語,整個人都心如止水的進入了賢者之境了,看的家裡面的人都懷疑他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

  純屬是破罐子破摔了,諾伊爾甚至還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是不是以後他認真的說自己就是那位諾伊爾G也沒有人相信了?

  「……很有可能。」米亞看著諾伊爾淡定的跟牛仔討論著書中的王室八卦,嘴角抽了抽說。

  諾伊爾這是被刺激的過了頭直接逆反了吧?

  但也挺好的,至少最近諾伊爾的心情沒有之前那麼郁悶了,甚至還有了心情把報紙上面有關《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的消息給剪下來做成剪報收藏起來。

  「也許他想要以後搞個大的?」海倫娜不是很確定的說。

  諾伊爾現在這個樣子真的是讓人不好說他到底想要做什麼啊。

  「反正只要正常了就好。」沉默了一下,米亞回答。

  她是真心沒有想到一本小黃書竟然會引起這麼大的風波,登上名單?認真的嗎?要不是這碼子事,這本在地下流傳的書籍早就沒影子了吧?布勞瑙美術生真是作孽不淺!

  「你最近怎麼樣?生活的還順利嗎?」她換了個話題。

  來到美國之後,海倫娜先是在家裡面待了一段時間,後來就跑去紐約了,換了幾分工作,現在已經長住在紐約。上次她聽說她最近有了再婚的打算,也不知道情況怎麼樣了?

  「還不錯,除了感情有點兒挫折之外,剩下的一切都很順利。」海倫娜很想要抽根煙,但是現在米亞坐在她的對面,她還是打消了這個主意,「格雷戈被調到了德國工作,我們兩個完蛋了。」

  她在紐約找到了一份工作,照相館裡面專門負責為那些客人們化妝的。老板還挺喜歡她這種風格的,目測只要老板自己不出現問題,她就能在那家照相館裡面工作到天長地久。

  格雷戈是她在工作的時候認識的客人,一個貿易公司的員工,性情溫和,兩個人很談得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已經成為了男女朋友關系的兩個人沒准兒就應該快要邁進婚姻了。但誰能想到他竟然會被調到歐洲工作呢?而且還是德國!

  「他對德國的認知真是太淺薄了。」海倫娜嘆氣。

  男朋友是個好人,但是有時候也未免過於天真了,他竟然覺得德國現在純粹是被妖魔化了!

  「這也許跟他是一個德裔美國人有關,但我根本就不可能回到德國去。」她苦笑著說。

  猶太血統這種事情,真的是一個大坑。因為沒有人知道這個雷到底什麼時候會爆從目前的德國情況來看,爆掉的時間大概也不會太晚了。

  從去年那位新總理上台之後,德國對猶太人的態度就越來越嚴苛了,衝鋒隊甚至衝進了學校裡面,把猶太教授跟工作人員趕出了學校。《內政職務恢復法》的通過更加加劇了這種情況,去年年底,曾經確立了德國在物理界領導地位的阿爾伯特愛因斯坦逃離了德國,經轉英國來到了美國。

  海倫娜對科學並不關心,但是卻明白這樣一個在整個世界都十分有影響力的物理學家都逃不過糸內米卒的清算,普通人就更沒辦法逃過了。回去的話要麼不被發現,要麼發現就是一個死!

  「我覺得跟愛情比起來,還是我的小命更重要一些。」她嘆了一口氣說,「米亞,我三十四歲了,不會再因為愛情的死去而痛不欲生,格雷戈再好也不行。」

  曾經年輕的她因為丈夫在戰場死去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辦法走出這種痛苦,是索菲亞的存在跟家人的關心才讓她慢慢的重新活了過來。可是那樣的愛情早就隨著天真消逝了,不會再出現。

  米亞握住了海倫娜的手,給了她一個無聲的安慰。

  「別擔心我。」海倫娜甩了甩頭發,衝著米亞眨了眨眼睛,「我長得這麼漂亮,是不會缺少追求者的!」

  拜托,她是誰啊?她可是當初在德國戰後經濟最糟糕的情況下還能靠著漂亮的臉蛋兒找到工作的人,才不會擔心沒有男朋友呢!

  米亞:「……」

  好吧,不管是故作堅強還是真的堅強,至少海倫娜腦子是清醒的,這就行了。

  至於那位格雷戈,只能說是有緣無分,人生中的一個小小的遺憾。

  米亞很快就把這件事給放到了一邊,現在他們距離德國有一個大西洋呢,那裡的事情已經跟他們沒有關系了。反正她自己自從來到了美國之後就沒有怎麼太關注過德國的消息了走都走了,還關心什麼?最多是有時候看報紙的時候看到有關那邊的消息會注意一下,剩下的,就真的沒有了。

  反倒是周圍的人也許是還對祖國抱有期望,時不時的主動關注德國那邊的情況。但顯然布勞瑙美術生上台之後的一系列措施讓他們徹底的把那點兒念頭給打消了。

  反正大家現在是對老家的情況閉口不言,全都當不知道。

  就在這種情況下,米亞收到了一封來自德國的信件。

悠于 2025-5-31 21:20

第1366章

  「……它正在變成一個我越來越陌生的國家……」米亞皺著眉頭合上了信。

  「怎麼了?」漢斯給她倒了一壺茶問。

  看上去像是出了什麼事情?

  「夏洛特跟她的丈夫想要離開德國。」米亞輕輕點著額頭,為了這兩個人這幾年時間裡面遭遇的那些驚心動魄的事情感到一陣吃驚。

  離開德國之後,她跟那邊就沒有什麼聯系了。除了少數的幾個朋友報了平安跟給了夏洛特和漢娜在美國的地址之外,可以說她跟德國之間的聯系已經徹底切斷。

  所以也就對著幾年中發生的事情格外的驚訝。

  夏洛特的信很長,長的她花費了一段時間才看完了這些內容,也就對這對年輕的夫妻的處境特別的擔心。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夏洛特去了警察局工作?」米亞按著額頭,感覺那裡有些發疼。

  「你還說夏洛特是個勇敢聰明的姑娘。」漢斯拿下她的手,用自己的手代替她在太陽穴上面慢慢的按摩著,試圖緩解她的不舒服。

  會讓她這麼頭疼,事情一定很令人為難。

  「這個聰明勇敢的姑娘現在陷入了困境當中。」米亞躺在漢斯的腿上,對夏洛特的處境感到了擔憂。

  「夏洛特跟她的丈夫是反糸內米卒人士,之前格裡安還曾經在衝鋒隊裡面做過臥底,現在這些事情全都已經暴露,事態的發展很不好。」米亞把那封信遞給了漢斯,「最關鍵的是,他們現在正在逃亡當中,我根本就聯系不上他們。」

  聯系上了,這對夫妻恐怕也沒有辦法確定那個人是不是真的可信。畢竟現在德國國內的情況是真的沒有辦法形容,一個人的立場是隨時都會發生變化的!

  漢斯接過了那封信放在桌子上迅速的觀看著,看到第三張的時候有點兒吃驚,「格裡安拉特哥哥的遺孀嫁給了阿爾弗雷德尼森?」

  「你知道他?」米亞睜眼問。

  「德國最出名的武器制造商,整個家族都非常激進,而且家族中有一些不好說的秘密。我一個遠方伯父曾經想要把女兒嫁給他,但是考慮到他的母親瑪麗安娜尼森之前的一些不好的傳聞,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漢斯想了想,簡單的歸納了一下這個家族的歷史,「你知道的,有些錢的來路是不能放在台面上說的,尼森家度過那場危機的金錢也一樣,上面沾染著無辜者的血。」

  尼森家族曾經瀕臨破產,是瑪麗安娜尼森力挽狂瀾才將家族拯救過來,並且發展成為了現在這個德國最大的武器制造商。

  如果再過去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話,這些血跡可能就會被埋藏在歷史當中了,可是現在時間還太早。

  「……真是要命。」米亞無語了。

  信裡面提到了一件事,因為立場不同的關系,格裡安兄長再嫁的遺孀跟他出現了一些衝突。具體衝突沒有寫的太明白,但是這場衝突顯然不僅僅是兩個人之間的,還把格裡安的侄子莫裡茨和夏洛特的妹妹托尼都給卷了進去。再加上這兩個人在柏林連續遭遇的各種糟心事兒跟詭異的案件,米亞都懷疑這倆人是不是某部小說中的主角,還是那種經歷悲慘的主角。不然為什麼總是能夠遇到那些光是聽就覺得令人發毛的事情跟幾乎每次都是險險的死裡逃生?

  而現在,德國境內的情況已經徹底的向一方天平而傾倒,沒有了夏洛特跟格裡安這兩個人的生活空間。

  逃亡成為了他們的選擇。

  漢斯看著那封信,上面記敘著夏洛特對米亞的感激。因為來自於這個好友曾經的饋贈,她跟格裡安才能在最後時刻從絕境中逃離。但是她沒有把握逃過下一次了,「……我親愛的朋友,也許我們將會從此永別。但如果我跟格裡安能夠逃過這場危機,那麼請允許我前去美國尋找你……」

  「看上去她對自己的情況並不樂觀。」漢斯皺著眉說。

  要是真的有信心的話,也不至於寫這一封近乎是絕筆信一樣的信件,明顯那邊的情況已經糟糕到了一定的程度,她甚至都沒有把握離開德國。

  米亞沒說話,只是把那封信放回到了信封中收好。

  她現在聯系不上夏洛特,唯一能夠做的,就是靜靜的等待。

  夏洛特並沒有讓她等待太久,兩個月後,鳶尾花農牧場迎來了兩位來自德國的客人。

  「夏洛特!」米亞從車上跳下來,衝進房間,衝著久別的友人伸出了雙臂。

  「米亞!」夏洛特看到米亞,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衝上去抱住了她的朋友,「真高興再見到你!」她語帶哽咽,沒想到自己竟然活著來到了美國。

  「你看上去瘦了好多。」米亞放開夏洛特,打量著這個老朋友。

  她離開柏林的時候,夏洛特雖然瘦,可是身上還有肉。但現在的她,簡直都跟骨頭架子沒有什麼區別了,整個人都瘦的可怕!

  「還禿了很多。」夏洛特看到米亞之後心情好了很多,吐了吐舌頭,毫不在意的拿自己開玩笑,「有一段時間,頭發每天掉落的分量讓我有種錯覺,以後我都不用去理發店了。」

  那時候她甚至都不敢梳頭,因為只要梳頭就會有大把的頭發掉下來,光是看看那些掉落的頭發就夠可怕的了那意味著他們的情況越來越糟糕,也許都沒有辦法逃出柏林。

  「這是格裡安,我的丈夫,你以前見過的。」夏洛特給米亞介紹起來了格裡安拉特。

  「你好,夏洛特經常提起你。」坐在椅子上的格裡安衝著米亞露出一個笑容,試圖站起來。

  但是卻被米亞給制止了,「很高興見到你安全無恙,格裡安。」她看出來了格裡安的腿應該是受了傷,就別瞎折騰了。

  老實說,夏洛特跟格裡安這對夫妻的狀況其實都不怎麼好。

  夏洛特瘦的可怕,格裡安的臉白的像是隨時能夠斷氣,並且瘦的臉頰上顴骨都格外的突出,看上去活像是餓了好幾個月的難民!

  但經過了幾年時間的恢復,德國的經濟危機情況已經沒有剛開始爆發的時候那麼恐怖了,格裡安跟夏洛特又不是那種沒有工作吃不上飯的人,他們是警察,保障自己的生活還是能夠做到的。這種情況下還這樣,明顯就是之前逃亡給兩個人造成的後遺症。

  「我覺得我們應該先把他送到醫生那裡去,仔細的檢查一下身體。」米亞對夏洛特說,「還有你,親愛的,你看起來實在是太不健康了,不用龍卷風你就會被吹走了。」

  這對夫妻的精神面貌還算是不錯,唯一需要擔心的是他們的身體。這段逃亡時間一定讓他們吃了不少的苦。

  「實際上,我們不缺少吃的,也不缺少穿的。之所以現在看起來這麼糟糕都是因為各種壓力。」夏洛特苦笑著說,「格裡安跟我的工資能夠讓我們的生活過的不錯。即使是在最難熬過的經濟危機剛爆發的那段時間,我們也沒有缺少食物。但來自於政治的壓力讓我們沒辦法輕松的生活,後來又被政府清算,我們不得不到處躲藏,有時候連睡個安穩覺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這些才是導致了我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最重要的原因。」

  說起這些往事,夏洛特格外的感謝米亞,「還記得嗎?你離開德國之前給我留下了一大筆錢。在跟格裡安結婚之前,我靠著這些錢熬過了經濟危機,又給伊爾莎做了眼睛手術,生活過的其實很不錯。可米亞,我們的祖國跟過去不同了,所有的一切都變了,越來越瘋狂的社會,還有政府清洗那些政見不同的人,柏林的上空就像是被一片陰雲籠罩著,再也沒有陽光能夠照進來。」

  那時候她天真的想著,靠著她親愛的朋友給自己留下的東西,度過這段糟糕的日子就好。

  上次戰爭之後,德國也爆發了經濟危機,後來不還是被重新導回了正軌嗎?社會也慢慢的繁榮了起來,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只要他們給政府足夠的信任,最後的結果總是會好的。

  但後來的事情證明他們太天真也太幼稚,政治從來就不是滿腔熱血就能解決的問題。

  「那些試圖把國家拉回正軌的人們都失敗了,大家都在逃離柏林。」她失落的說。

  總是有一些人並不願意自己的國家重新陷入到曾經的泥潭當中去。所以他們拼盡全力對抗,希望能夠拯救自己的國家。

  可是沒有人成功,最終這個國家還是走上了一條危險的道路,並且將刀子對准了自己的同胞。

  夏洛特不知道有多少人像她跟格裡安一樣,成功逃離了柏林,這背後的事情,真是只是想想都會覺得痛苦。

  「格裡安的腿之前中了槍,我們好不容易才從柏林離開,逃到了英國。」夏洛特沉痛的說,「米亞,即使是在英國,我們也不得不小心,那裡親糸內米卒黨的人不少。就連他們的王儲都跟德國政府高層關系曖昧不清,誰也不知道未來的英國會走向什麼方向。」

  這真是一件太過可怕的事情,她跟格裡安差點兒就沒成功離開英國!

  米亞:「……」

  她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該怎麼跟夏洛特討論這個問題。這才哪到哪啊?再過兩年這位王儲閣下甚至還因為自己的政治傾向問題而直接丟了王位呢!

  想到曾經被某個坑貨給折騰的被迫接收一堆的王室收藏,米亞就覺得牙疼,也不知道這次沒有了她這個倒霉鬼接盤,那位王儲殿下又會搞出來什麼騷操作?

  好問題,大概率的,他那個倒霉的弟弟要成為接盤俠了,從此之後為了親哥的年俸而腦殼疼。

  但這就跟米亞無關了,她還沒有善良到越過大洋去給某位王儲跟未來的國王提供資金避免兄弟鬩牆,也沒有興趣來做這個救世主。

  她現在只關心夏洛特跟格裡安這對夫妻的身體。

  「太糟糕了!太糟糕了!」克裡斯把一份文件遞給了米亞,「你絕對想不到這兩個人的身體情況有多麼的糟糕,他們是去了難民營了嗎?怎麼能把自己的身體折騰到這種地步?」

  如果再這麼繼續維持著他們的身體狀況的話,那他覺得距離他們躺進棺材裡的時間也就不遠了。

  夏洛特:「……」

  格裡安:「……」

  兩個人都能夠聽得懂一點兒英語,不至於精通。但是醫生的話卻聽明白了,尤其是那震驚的語氣,活像是他們下一刻鐘就要去見上帝!

  「好吧,看來你們需要好好的療養一下,才能避免好不容易從德國離開就英年早逝。」米亞毫不客氣的說。

  身體情況比八十歲的老人還要糟糕,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也許買下一個小農場自給自足是個不錯的選擇?」漢斯誠懇的給了兩個人建議。

  他自己就經常在地裡面勞作雖然因為米亞的堅持總是戴著帽子用布圍著臉。但毫無疑問的,做農活確實是一件鍛煉身體的事情,緩慢卻有用。

  而且現在經濟危機還沒有徹底過去,地價也不高,還是能夠入手一個不大的農場的。不能說就賺多少錢,但是有一份屬於自己的產業,維持著生活是足夠了。

  「我想你一定也認識能夠快速找到這種農場的人。」格裡安笑了起來,讓他看上去比之前苦大仇深的樣子年輕了很多。

  「自從你跟我說經濟情況不太好之後,我就提醒了格裡安。」夏洛特小聲跟米亞說,嘴角露出了笑容,「後來因為情況越來越緊張,我們把所有的錢都換成美元存進了曼哈頓銀行,而不是選擇帶在身上或者存進德國的銀行。」

  就跟經濟危機的時候美國破產了大批的銀行一樣,德國當時也倒閉了大量的銀行。但是剩下的那些銀行中最值得信賴的德國國家銀行受到德國政府的控制,在糸內米粹上台之後配合著國家沒收了大量的個人資產。這些財富中不僅僅是包含了猶太人的,還有那些因為政見不同而被暗殺清算掉的人的財富。

  如果當初她跟格裡安把錢存進了德國國家銀行的話,現在大概就要面臨這種可怕的情況了。

  而現在,他們手上的錢雖然不多,但是現在買一個小型的農場也用不上太多的錢他們不需要這個農場有多麼遼闊的草場跟土地,只要夠兩個人生活就行了,也許還能靠著農場出產的產品去換一些物品或者是賣掉少少的賺一點錢?

  這樣的土地面積連一千塊都用不上,甚至還要更少!

  「我覺得在我們的身體養好可以重新出去工作之前,一個十幾英畝的小型農場或者是牧場就夠我們生活的了。」夏洛特對米亞說,已經做好了打算。

  他們只有兩個人而已,又能用得上多大的地方呢?只要有一片可以出產麥子的土地,再有一頭牛能產奶就夠了。

  「或許還能加上幾只雞,每天早上給你們提供足夠的雞蛋煎著吃。」米亞也笑了起來,對夏洛特的精打細算豎起了大拇指。

  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開源節流是一種十分合適的想法。

  有一個農場或者是牧場為自己提供足夠的食物,還能夠用這些東西換來一些物品,這對普通人來說就已經足夠了。而且這顯然只是夏洛特他們的暫時打算。以後身體養好了之後,這兩個人肯定是不會就這麼安靜下來的,她可是還記得夏洛特的偉大志向呢!

  「很可惜,美國在這方面真的是太過保守,他們對女人比歐洲對女人苛刻多了。」夏洛特聳聳肩說,「我看我的警察夢在這裡大概是實現不了了。」

  以前在德國的時候總是看到報紙上對美國的諸多吹捧。但是真的來到了這裡之後她才發現這裡遠沒有報紙上說的那麼好,而且也更加的保守這樣的國家到底是哪來的底氣宣稱自己是自由國度的?

  哦,如果跟德國政府對人民毫無顧忌的大加迫害比較起來的話,確實是很自由。但女警察什麼的,真是比歐洲要少的多,甚至稱得上是稀有!

  那她一個外來人有什麼可能讓自己成為美國警察局的一員?

  「不當警察也可以做別的,你可以跟格裡安組成一對偵探搭檔。」米亞遞給夏洛特一杯熬得都快要化掉了的山楂汁說,「我想你一定會喜歡這個工作的,沒有那麼多的彎彎繞繞,自由的多。只要跟警察打好了關系,一切都不成問題。」

  偵探這個行業,在美國是真的有生存土壤啊!

  反正她是見過好多有錢的偵探,只要他們是真的有能力不是糊弄人的那種,總是會在這個行業裡面闖出一片天地的。

  而能力對夏洛特跟格裡安來說算是問題嗎?

  米亞不這麼認為,不管是勇氣還是智慧,他們都不缺少,只要養好了身體之後,未來就是一片光明!

  她想的沒錯,在經過了一年多時間的休養之後,夏洛特跟格裡安確實是用他們的智慧跟勇氣在偵探行業當中闖出了一片天地。

  「就是接觸的案件裡面大多數都是感情糾紛一類的。」夏洛特回伊薩卡的時候對米亞吐槽,「即使是經濟危機也不能阻攔有錢人們在感情上面搞事情,總是會有富豪為了錢或者感情做出各種令人震驚的事情,你能想像嗎?上次我跟格裡安去為一位富豪的妻子找她丈夫出軌的證據,結果竟然是找到了他殺人的證據!」

  她摁著太陽穴,深刻的為美國人民這神奇的行為方式感到了震驚,誰能想到這對有錢的夫妻最終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呢?妻子選擇了包庇丈夫,丈夫擔心妻子泄密干掉了她,結果他出軌又殺掉的那個女人的丈夫又開槍殺死了他,整件事真是讓她開了眼界!

  「放心,你以後還會見到更多神奇的事情的。」米亞安慰了一下可憐的夏洛特,雖然對方並不這麼認為。

  「你知道嗎,在德國的時候我遇到的罪犯都很有頭腦,他們犯罪的形式是一環扣一環的,有著明確的目的並且為了這個目的制定詳細計劃然後實行。」夏洛特總感覺自己跟美國簡直就是氣場不和,「但是在美國,我遇到的這些罪犯就只是想要做就做了。僅僅只是一個念頭而已,就支撐了他們的犯罪行為。而不是因為犯下這種罪行能為他們獲取什麼利益。」

  美國人簡直就像是腦子有病一樣,上頭了之後完全不顧後果,搞得她時常以為這是不是她自己的問題,沒事想太多?

  「時間長了適應了就好了,你得理解國情不同。」米亞站在冰箱旁邊問夏洛特,「要吃冰淇淋嗎?」

  「要!」夏洛特重重的點頭,跑過去接過了那只巨大的甜筒。

  「往好處想,這些犯罪者沒有過多的縝密計劃也讓案子更容易偵破了,起碼比那些過於聰明的罪犯要好對付多了。」米亞咬了一口甜筒說。

  總比高智商罪犯犯罪之後找不到人強吧?

  「好處不止這一點。」夏洛特吐槽,咬著甜筒邊,把自己的袖子給擼了上去,「看到了嗎?為了對付這些該死的四肢發達的家伙,我現在竟然都有肌肉了!」

  這真是一件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的事情,也未免太過離譜了吧?

  米亞:「……」

  她看了看夏洛特手臂上的肌肉,很想要說一句這才哪到哪啊?你是沒見過能踹門還能跟人摔跤的女警察!

  但看到夏洛特那一臉沒好氣的樣子,她還是覺得不要說出來繼續刺激她了,轉而換成了另外一個話題,「你上次說托尼要來美國,情況怎麼樣了?」

  之前夏洛特跟格裡安離開德國的時候她的妹妹並沒有跟著她一起離開,米亞當時也沒有多問。現在突然之間聽她說起托尼給她寫了信,就有點兒擔心不會是又出了什麼事情了吧?

  「托尼有個男朋友。」夏洛特放下了袖子,「跟莫裡茨,格裡安的侄子。但是莫裡茨的母親跟繼父都是站在糸內米卒那邊的,並且為了獲得大筆訂單干了不少坑害進步人士的事情。」

  「格裡安當初受傷也有他們的原因,現在他們似乎是想要利用莫裡茨做些什麼。」夏洛特有些困惑。

  她對這件事了解的不多,只能等托尼為她解答疑惑。

  但跟托尼一起來到美國的並不只有莫裡茨一個人。


第1367章

  「漢娜?」米亞驚訝的站了起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漢娜怎麼會離開德國?

  雖然曾經跟一個有猶太血統的丈夫結了婚。但是漢娜本身卻是再純正無比的日耳曼人,而且她的孩子也遠離德國,就算是再怎麼清算也清算不到她的身上。更何況她的丈夫是一個手握權力的糸內米卒,她在德國根本就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那她為什麼會來到美國?

  「米亞!」漢娜看到米亞的時候特別的激動,眼淚簡直不要錢一樣的往下掉,長時間的擔憂終於放松了下來,讓她沒辦法再控制好的自己的情緒。

  「出了什麼事?」米亞扶著她坐下來,托尼則是很有眼色的帶著之前握著漢娜手的金發小男孩兒暫時離開了這裡。

  「沃爾夫的上司受到了刺殺,全家都死干淨了,我跟他說我很擔心安全問題,打算帶著約阿希姆暫時來到美國避一避,等著這段混亂過去了之後再回去……」漢娜本來燦爛的金發經過長途跋涉的旅行,此時顯得黯淡無光,但眼睛卻是帶著喜悅的明亮。

  她終於離開了德國這個已經變得越來越可怕的國家,那種每天看著自己的丈夫像是一個劊子手一樣殺人的日子跟煎熬,她真的是過不下去了。即使要跟自己的丈夫分開,但至少她還有自己的孩子們在身邊,這就已經夠好的了!

  米亞:「……」

  面對著漢娜的這種情況,她是真的沒有辦法說出什麼安慰的話語。

  誰能想到當初的那個看起來溫和儒雅的男人竟然會變成現在這個糸內米卒惡魔呢?這可真是完美的詮釋了那句天使的長相,魔鬼的心靈,反差感簡直不要太大。

  但……「他就這麼讓你離開了?」米亞還是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沃爾夫阿申巴赫那個男人,看起來可不像是這麼輕易就會放松對家人控制的性格。

  「那些革.命.黨.人直接用了人肉火乍弓單,偽裝成為了維修工人進入了他的上司的家,最後那棟房子裡面沒有剩下一個活人。」漢娜手都是抖著的,「米亞,這就是被反噬的後果,那些人做了太多可怕的事情,最後不但他們自己被報復了,就連那些無辜的人也遭到了牽連。」

  誰能不害怕呢?

  沒有人確定自己家什麼時候就會遇到這樣的事情,這件事爆發之後,很多軍官家裡面的守衛都多了起來,並且出入檢查更加嚴格。

  但是漢娜不想要這樣的生活,也不想要自己的孩子成長在這樣一個可怕的環境裡面,「我害怕,害怕約阿希姆也會變得像是他父親一樣!」她捂住了臉,眼淚從指縫中流了出來。

  她愛自己的丈夫,可是看著他冷血的簽下各種處決命令的時候也會心髒顫動。而且他對於猶太人的那些言論,簡直就像是這些人跟可以隨意屠宰的牛羊一樣般的不在乎,完全看不到對同胞們的感情。

  「我怕再不走的話,事情會越來越糟糕……」她低聲說,「米亞,沃爾夫變得越來越陌生,我快要認不出來晚上躺在我身邊的人還是不是當初我愛上的那個人了,他像是著了魔一樣,這真的太可怕了!」

  所以她日漸消瘦,身體情況也越來越糟糕,最終沃爾夫不得不承認妻子說的是正確的,也許她應該去安全一點兒的美國躲避一段時間,等到情況穩定一些之後再回來。

  「他甚至還覺得這個主意很不錯。」漢娜苦笑,「因為美國跟德國之間的關系,而且美國有很多從德國來的人,在這裡我即使有什麼事情也能找到人幫忙,不至於孤立無援。他自己也可以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當中去,為了偉大的事業奉獻自己的力量。」

  換了個人這麼說的話,漢娜大概會以為這是為了自己出軌的行為找借口。但是換成沃爾夫,她就只有一種想法,「他被那個可怕的人給洗腦了!」

  曾經近距離的聽過那位總理的演講的漢娜在熱血沸騰之後也不禁為這種可怕的煽動能力而感到恐懼。在這樣的人領導下,德國未來會走向什麼樣子?

  那些初露端倪的社會情況已經給了她答案,也許魏瑪政權強行停止的那場戰爭並不是真的停止了,而僅僅只是休戰了而已。現在隨著魏瑪政府的倒下,間幕終於過去,戰爭也會重新開啟!

  米亞能說什麼?

  漢娜真不愧是連續嫁了兩個軍官的女人,這對戰爭的敏銳度是真的沒得說,二戰可不就是快要開打了嗎?

  「喝點兒水。」米亞給漢娜倒了一杯水,補充一下因為流的眼淚太多而缺失的水分。

  「謝謝。」漢娜喝水的姿態一如既往的豪邁,直接咕咚咕咚一口喝盡,「我現在感覺好多了。」

  把心裡面的話都給說出來之後,她覺得忐忑不安的心情都放松了很多,「至少我覺得我今天晚上可以睡個好覺了,不用總是擔心的做噩夢。」

  遠離德國之後,她不用再擔心莫名其妙的死掉,也不用再去擔心她的丈夫最終會變成一個殺人魔王,真的是輕松多了。

  「對了!」放松下來了的漢娜突然想起來一件事,「米亞,你還記得馬丁埃森貝克嗎?」她突然提起了一個人。

  「誰?」米亞一時之間都有點兒沒反應過來這名字對應的臉,愣了一下才想起來之前從她這裡訂購過畫作,還貌似對她很有興趣的那個所謂的埃森貝克男爵,「他怎麼了?」

  不是吧,她都跑到美國了這家伙還陰魂不散?

  「他好像精神出了問題,經常出入醫院,我聽沃爾夫的意思,埃森貝克現在連鋼鐵廠的生意都不怎麼管了,最近都在修養。」漢娜還記得當初那個漂亮的年輕人是怎麼衝進她家裡面追尋米亞的下落的,那雙驚心動魄的眼睛看上去似乎是能夠殺人!

  米亞:???

  出了精神問題是什麼鬼啊?雖然這人的行為舉止跟普通人不太一樣,但最多也只能說是偏執狂,跟精神病還是有一段距離的吧?

  「埃森貝克家族現在已經不是以前那個顯赫的家族了。」漢娜搖搖頭,跟米亞說了一下這個家族的情況。畢竟是她丈夫家那邊的親戚,她還是有所了解的。

  「老約阿希姆男爵幾年前就過世了;他的次子康斯坦丁被清理衝鋒隊的糸內米卒給一起清理掉了;侄女伊麗莎白塔爾曼跟她的丈夫赫伯特塔爾曼因為政見跟糸內米卒相反,又不是握有股權的埃森貝克,早在幾年前就被馬丁邊緣化,總理剛上台的時候就離開了德國去了英國;至於蘇菲夫人,也因為失勢而不得不被迫搬到瑞士去修養身體,現在整個家族都被馬丁所控制。」

  而馬丁是親糸內米卒的,現在他出了問題,那埃森貝克鋼廠也就徹底的成為了糸內米卒的工具,完完整整的,不帶一點點的遺漏。

  「……這可真是令人吃驚。」米亞沒想到曾經那樣一個顯赫的家族竟然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真是沒辦法做出什麼有價值的評價。

  她能說什麼?說這一家子的那種政治氛圍遲早有一天要出事嗎?

  只是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樣一種出事的方式,掌權人精神出了問題?

  米亞實在是有點兒想不通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明明她給馬丁埃森貝克畫的那幾幅畫不是鼓勵人提起勇氣反抗現實,就是慈悲憐憫的神愛世人,撫平內心傷痛。就算是真的會出現問題也是這些畫作治愈那個買畫的人並不健康的心理問題,怎麼就變成了馬丁埃森貝克這個正常人變成了精神病?

  到底是哪裡出現了問題啊?

  十分敬業從來不糊弄客戶的米亞沒有想到一件事,她這邊正在治療馬丁的心理創傷呢,當事人就作死的跑去了比魯科夫哪裡把那幅《墮落的金星》給搞回了家!

  平心而論,米亞在做生意這種事情上面從來不弄虛作假,能做的更好絕對不會敷衍了事。

  不管是給誰工作,只要收了錢,就一定要把事情給辦好。

  油畫也是一樣,不管她的客戶是馬丁埃森貝克還是比魯科夫,都不會讓她違背原則繪制出來什麼劣質產品。

  從心理學角度,她推斷出來了馬丁可能會有一些心理障礙。所以之前坑了他一把給蘇菲夫人寫了信之後,她在畫作中也努力的融入了放松跟安慰人的力量。

  同樣的,對於比魯科夫這個開著一個同性戀俱樂部的人,她也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來達到對方的要求,「要能夠激起人心底最深處的並且瘋狂去放縱去享樂的作品,有很多主角的那種!」

  比魯科夫的本意是讓米亞給他繪制一幅淫……亂的作樂圖。反正她又不是沒有畫過,那些印刷出來的版畫已經證明了她的天賦足夠完成這樣傑出的作品。

  但對於米亞來說,版畫是版畫,油畫是油畫,這種並非在私密空間自己欣賞而是要掛在俱樂部牆壁上的東西怎麼可能是比魯科夫想像的那種淫……趴啊?簡直毫無美感!

  所以她選擇繪制了一幅大家都穿的很少的《墮落的金星》,讓所有看到這幅畫的人都會激起心底最深的反正是在同性戀俱樂部,難道還能有什麼別的嗎?

  就算是掛在別的地方也沒有問題,最多就是放大一下情緒而已。

  可是誰能想到特麼的馬丁埃森貝克是把這玩意兒掛在自己的床對面,每天早上起來晚上睡覺之前都能看到啊?

  再連同之前的那幾幅畫作,配合著馬丁本來就不太健康的心理,簡直就是一邊治療一邊破壞,能好才叫一個奇怪!

  那最終馬丁的精神出了一點兒問題也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畢竟在臥室裡面放著這兩種截然不同功能的畫作真不是一個普通的偏執狂能夠承受的住的。

  只能說過於痴迷一個畫家的作品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但是把這個畫家的所有作品都掛在自己的臥室裡面就是問題了。尤其是精神狀態不太好的人,很容易讓自己變成一個精分患者。

  不過馬丁埃森貝克精神出了問題也不是沒有好處。如果這位先生不是飽受精神問題困擾的話,那他在幾個月之前就應該坐船來到美國尋找自己丟失了的寶貝了,哪還能讓米亞這麼輕松愜意的生活?

  呃,雖然很難說他想要跑到美國搞事情這種想法是不是受到了那幅畫作的影響。反正現在他是沒有辦法對米亞造成影響了,挺好的。

  總而言之,從德國逃離的漢娜最終在格雷茲家住了下來,並且在考慮像夏洛特跟格裡安一樣,給自己還有孩子置產,好讓以後有點兒收入,不至於全都靠著格雷茲家養活。

  「楊科跟艾瑪姓格雷茲,但是約阿希姆不是,安娜他們對他沒有責任,有責任的是他的父親。」漢娜很清楚這件事,所以安頓下來之後沒多久就開始尋找合適的產業了。

  為了徹底擺脫沃爾夫的影響,她甚至還在入籍美國的時候把自己跟約阿希姆的姓氏給改成了結婚之前的卡羅,平時也稱呼約阿希姆的中間名亨利,力圖讓自己身上的德國痕跡不是那麼嚴重。

  這是很多德國人在來到美國都會做的事情,把自己的姓氏給改得沒有那麼德國,而是更加美國化。就像是維茨蘭德跟格雷茲巴赫這兩個非常明顯的德國姓氏,現在已經變成了維蘭德跟格雷茲,只是聽姓氏的話,根本就分辨不出來這是一個美國人還是一個德國人。

  諾伊爾這一代的人還不是特別的明顯,他的孩子們在習慣跟語言上已經完美的融入到了美國,第三代的楊科他們融入的更好,等到再有了在美國出生的下一代。不僅僅是姓氏,就連名字,大概也跟德國無法聯系上了,會徹底的融入到這個國家當中。

  漢娜完全能夠理解這種行為,在一個國家生活卻始終無法融入是一件多麼糟糕的事情。就像是猶太人在德國生活了幾百年了,可是現在還是不被認為是德國人,遭到了迫害,不同的人種之間,想要融洽的生活遠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值得慶幸的是,美國的德國裔真的很多,其他的英國人荷蘭人等也都是歐洲人,大家的長相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要不然還真是一件麻煩的事情。

  米亞對漢娜的做法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從現實角度來說這種想法還是挺正確的。既然想要在這裡站穩腳步就要努力的去適應這個國家,而不是依然堅持著曾經在德國的那一套。

  「現在置產還是劃算的,價格沒有那麼高,正好買入一些產業,再過幾年,情況就不好說了。」她把之前巴克郵遞過來的資料放到了漢娜面前說。

  大蕭條無愧於自己的稱號,即使是新的總統上任,又廢除了禁酒令,也沒有讓這場糟糕的經濟危機徹底過去,美國國內的經濟依然是半死不活的處在低迷狀態。真要徹底解除這糟糕的經濟情況,還是要靠著發戰爭財!

  「如果有可能,我真希望戰爭不要爆發,但我也知道這不可能。」漢娜滿臉愁容,對未來真的不抱有什麼幻想。

  她是一個很有政治覺悟的女性,所以才能看到自己的丈夫的行為產生的危機,從而逃離德國。現在也就對格外緊張的局勢特別的憂心,「就連英國國王都退位了,難道我還能指望這場戰爭不爆發嗎?」

  就算是她離開了德國,可是沃爾夫終究還是她愛著的男人,她真的不希望他卷進這場戰爭當中,給自己帶來滅頂的災難。上次的那次大戰已經給了這個國家足夠的教訓,慘痛到民眾至今依然無法釋懷,他們怎麼就那麼有把握這次的戰爭會改變一切?

  要是真的有把握的話,那位英國剛剛繼位不久的國王難道會這麼輕易的放棄自己的王位嗎?這位屢屢出現在報紙上,並且跟德意志帝國聯系十分親密的國王顯然是遭受到了英國內閣的逼迫才會退位,而內閣既然會逼迫他退位,對待德國的態度也就顯而易見了。

  十分有政治頭腦的漢娜真心覺得那位辛普森夫人挺倒霉的,怎麼就遇上了這麼一個神經病,現在連英國都不能待著了,只能跑到法國去。

  米亞聽著她神神叨叨的念叨著一堆各種消息,嘴角抽了抽。

  果然國王退位這種事情就是世界級別的八卦,放在哪裡都會引起地震。只不過有人只是看到了表面,有人通過表面看到了真相。漢娜是後者,不但看到了真相,還看的很准確,不去搞政治真是有點兒浪費人才了。

  「嘿,米亞!」她收回亂飄的思維,看向了走進來的卡裡克。

  昨天這位負責管理鳶尾花農牧場跟相關事項的經理人先生打過電話,現在是來討論有關罐頭的事情。

  「……我們現在的產能完全能夠供應得上全國發貨。」卡裡克對自己這幾年的成績還是挺滿意的,但是現在的重點不是成績,「不過如果供給全世界就有點兒不夠了,需要更多的材料跟生產線,我假設你明白我的意思?」

  他衝著漢斯眨了眨眼睛,笑的像是一只偷到了小雞仔的老狐狸。

  看的漢斯眼角跳動了一下,為這位先生那不合時宜的拋媚眼兒感到了一陣牙疼,他為什麼就不能正常點兒的表達問題?

  但出於一個優秀的農牧場主人的素養,他還是回答了卡裡克的問題,「我假設你說的是來自於歐洲的訂單?」

  他雖然不負責具體的經營事項,但是財務報表還是能夠看的懂的,很清楚他們的罐頭不僅僅是在美國國內銷售,還銷售到了大洋彼岸,成為了一種十分有名氣的暢銷產品。

  而從去年開始到現在,罐頭的訂單數量明顯增加了,客戶也從普通的貿易公司變成了國家政府,光是來自於英國的訂單就占據了銷售份額的很大一部分。

  漢斯從這份訂單中看到了戰爭的的開端,英國政府這是已經開始了戰爭儲備了嗎?

  「沒錯,所以我想我們應該繼續增加生產線,用來供應這些日益高漲的訂單。」卡裡克堅定的說,「不然的話,別的產品就會侵占我們的市場!」

  從1930年到現在,他已經為了這家農牧場工作了快要八年的時間。這八年的時間裡面,他親眼看著這裡出品的罐頭是怎麼從最開始一家一家的小雜貨店少量鋪貨到現在一卡車一卡車的運送,甚至不僅僅是罐頭,這家農牧場出品的其他物品,比如說培根等等肉制品都在這些年裡面成功的打出了品牌,成為了美國市場上十分暢銷的牌子。

  但是美國太大了,也不僅僅是只有他們一家做肉制品生意,還有別的競爭對手。

  只要他們退後一步,就會有更多的禿鷲一樣的對手圍上來,吞掉他們的份額市場!

  這些年裡面,他戰鬥過的對手可是一點兒都不少!卡裡克沒辦法接受自己被那些弱小的對手們給打敗,明明他們的產業蒸蒸日上不是嗎?

  「你是經營者,你說的算。」漢斯也很干脆,「方案拿給我,我簽字。」

  他自己沒有經歷過那場戰爭卻並不意味著他就沒有從別人的嘴裡聽到過有關那場戰爭的事情。軍糧,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是一件重要的事情,這關系到士兵是不是能夠填飽肚子拿起槍來對敵!

  現在的情況,眼看著大家都預見到了戰爭遲早會爆發,那他也不會盲目的保守。

  「我真的要說,漢斯,你是一個絕佳的老板!」卡裡克的臉上浮現了一個發自真心的笑容。

  還有什麼是比一個平時不干涉他的經營,只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改良植物上面的老板更令人愉快的呢?

  有的,會送給他極品葡萄酒的米亞。

  「Ohygd……」卡裡克看著放在自己面前的那箱葡萄酒,震驚的瞪大了眼睛。

  身為一個住在伊薩卡的居民,他當然知道這附近的酒莊,也知道紅石榴酒莊屬於米亞,更知道這家酒莊剛開始幾年出產的葡萄酒味道是真的不怎麼樣其中也包括那些葡萄磚發酵出來的。

  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家種植園出品的葡萄酒就變了味道。


第1368章

  一開始的時候是那些葡萄磚。

  為了低廉的價格去紅石榴種植園購買葡萄磚的人們突然發現那裡的葡萄磚發酵出來的葡萄酒味道比以前好喝了,不再是酸澀中帶著苦味這正是這種葡萄磚價格低廉的原因,品質不夠好價格才會低。

  但現在它的味道卻變好了,這件神奇的事情讓大家都十分驚奇,順便也增加了湧向紅石榴葡萄種植園購買這種葡萄磚的消費者。

  「難道是來自於德國的那些葡萄藤把好味道給傳染到了這些葡萄藤上面?」種植園的負責人巴爾桑蒂在得知了這個情況之後滿臉的不解,查找了一圈兒,也沒有找到葡萄磚味道變好的原因,開始把這件事給歸結到了未知的虛幻上面。

  卻沒有考慮過這批從德國運來的葡萄藤只不過是一些新的葡萄藤,年限甚至都不夠用來釀酒,能傳染什麼好味道啊?

  真正起了作用的是那些來自於瑞文戴爾對植物有著極為強大的加成力量的羅瑞林的金雨水!

  本來米亞之前只是想要給那些從德國來的葡萄藤澆點兒水確保它們不會因為長途跋涉跟氣候的原因而出現什麼問題,誰讓巴爾桑蒂看的太緊她根本就找不到機會下手呢?

  那就只能一鍋端了,直接在蓄水池裡面倒進去了羅瑞林的金雨水,反正大家都是葡萄藤,她也不好厚此薄彼,就這樣吧。

  結果就造成了這些葡萄雖然還沒有達到變種的程度,但是多多少少的還是有了一些改變,那些第二年生產出來的葡萄磚也是因此而改變了味道。甚至如果人們願意再給它們一點兒時間的話,它們的味道會越來越好!

  只是現在是沒有這個機會了,因為在這些葡萄改變了味道之後的第二年,禁酒令就被廢除了。葡萄磚這種特殊時代下的產物當然也就消失不見,人們無從繼續比較紅石榴種植園的中葡萄藤是不是隨著年限的增加而產出的葡萄磚味道越來越好,等待著他們的是這家種植園基本上從原本的出產各種諸如果干跟果醬之類的周邊產品轉向了葡萄酒。

  「既然我們的種植園出品的葡萄磚發酵出來的葡萄酒味道好極了,那為什麼不去做葡萄酒而要做這些周邊產品呢?」巴爾桑蒂都不用米亞去提醒他,就做出了對應市場的准確判斷。

  他們不一定做高端葡萄酒這一向是歐洲的自留地,尤其是法國跟意大利還有德國這三個國家,在高端葡萄酒這個領域中簡直就是橫掃,遠不是本來就先天不良後來又遭受了禁酒令後天摧殘的美國可以比較的。特別是他們還不是加州那種得天獨厚的葡萄酒產區的情況下,他壓根就沒打算搞什麼競爭。

  想都不用想,誰也不會覺得美國的葡萄酒的品質會比得上歐洲老區。尤其是在禁酒令剛剛廢除的情況下,巴爾桑蒂就算是把自己給泡在酒桶裡面一晚上都不敢這麼想!

  他瞄准的是低端的用戶市場。

  美國的酒鬼可是太多了,而且大部分酒鬼都沒有什麼錢!

  他們不做價格高昂的品種,就做普通的價格低廉的。不管是紅葡萄酒還是白蘭地,他們都能做!而且還比很多中高端的酒莊有優勢,價格這種東西,只要足夠低,就能引來足夠多的客戶!

  巴爾桑蒂不是一拍腦袋就做出來的這種決定。而是經過了深思熟慮之後作出了計劃表拿去給米亞看。

  只不過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個計劃不但被米亞通過了,她還提供了另外一筆資金用來購買新的大片的土地兼並到了紅石榴葡萄園當中,似乎有種想要把葡萄園給做大的想法。

  「不,我沒有這個打算,至少暫時是沒有這個打算。」米亞沒想到巴爾桑蒂這麼會腦補,只能跟他解釋了一下她的計劃,「這些葡萄酒的產出將會有一部分被用來進行收藏而不是售賣,這才是我要擴張種植園的原因。」

  她向來熱衷收集各種酒水。

  這些酒水不管是用在生活中還是用來當禮物或者是作為什麼特殊時期的硬通貨都很能派的上用場。尤其是那些高端的酒品,有時候往往一瓶就能解決連錢都沒有辦法解決的問題。中低端的也不是毫無用處,生活當中總不可能所有的場合中都用那種一瓶就要幾十萬的酒,也需要一些普通的酒來進行點綴。

  現在既然有這個機會,那她當然也不會錯過。正好經濟危機還在繼續發力,地產的價格並不高,買下來還是很劃算的。並且能夠跟原本的種植園連在一起,徹底的跟鳶尾花牧場接壤,在管理上也很方便。

  同時巴爾桑蒂還被派發了另外一個任務,去尋找適合建造威士忌酒廠的土地,買下來,進行跟紅石榴酒莊同樣的操作。

  一通組合拳下來,等到了卡裡克過來商量有關未來罐頭產業的發展的時候,米亞手上的酒廠跟酒莊的規模已經擴大到讓她成為了手指湖區域最大的酒莊擁有者,同時也是最大的酒廠主人。

  而在這幾年的時間當中,那些從德國遠道而來原本還是年輕的葡萄藤也到了可以釀酒的年份,得出的結果甚至讓那些喝過法國波爾多產區葡萄酒的人都大為驚訝,「不可思議的口感!」

  巴爾桑蒂在這些新葡萄藤產出的第一批葡萄酒可以上市售賣之前,請來了品酒師們對葡萄酒進行評價,得出的結果讓人驚艷,也令人驚訝。順便還連同著之前那些老的葡萄藤產出的葡萄釀造而成的葡萄酒也進入了這些品酒師的眼簾,為這個酒莊所出品的葡萄酒的奇特口感而嘖嘖稱奇。

  很奇怪的一家酒莊,別的酒莊出品的葡萄酒口感都很統一。但是這家酒莊出品的葡萄酒口感就很割裂,完全是分為了兩個陣營。一種還算是不錯,勉強也能擠進中端葡萄酒的市場當中,另外一種的味道則是毫不遜色於那些高端的酒莊出品的葡萄酒,甚至因為紐約的氣候跟地貌的關系,這種葡萄酒還有一種特殊的口感。

  因為以前沒有遇到過這種特殊的口感,一群品酒師竟然有點兒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它。但毫無疑問,這種酒的的味道絕對是半點兒都不遜色於那些法國跟意大利的知名酒莊,甚至在某種程度上還略有勝出。如果遇到了對這種特殊口感有興趣的人的話,那這種葡萄酒就是價值千金的寶貝!

  「但紐約真的是先天不足。」然而巴爾桑蒂並沒有因為這件事而感到高興。因為就算是品酒師們對這種葡萄酒的贊譽聲再多也對它被投放到市場上沒有絲毫用處。

  葡萄酒市場,人們還是更認歐洲的牌子,別說是紐約了,就連美國的葡萄酒在世界範圍內都排不上號。即使是質量再好,也擠不進去高端的門檻。

  因為這件事,巴爾桑蒂十分沮喪,明明是質量過硬的葡萄酒,怎麼就賣不上價呢?可是讓他降價,這位酒莊的管理人又十分的不甘心,他精心伺候的葡萄藤結出來的葡萄釀造出來的酒,經過種種工序之後才裝進酒瓶貼上標簽,賣一個低價,他真的會吐血的!

  「賣不出就都存起來吧,也許幾十年後就會有人欣賞這種酒了。」米亞對這件事根本就不在意。

  她買下這家酒莊本來就不是為了賣酒賺錢的。相反,要是酒莊不賺錢她還打算一直往裡面貼錢呢!所以酒能不能賣出一個高價格她是真的不在意,賣不出也只不過是給她的倉庫增加一點兒分量而已,重要嗎?

  於是這種味道絕佳的葡萄酒只是在市場上流通了幾個月的時間就被召回了賣出去的數量太少了,完全就不劃算!

  這也讓偶爾的幾個喝過了這款葡萄酒的人痛心疾首,剛喝上好呢就下架,這是想要干什麼?還是說這款酒出現了什麼意外?

  追著酒來到紅石榴酒莊的幾個客戶們氣勢洶洶的逮住了巴爾桑蒂准備給自己討個說法,卻得到了一個這種酒滯銷的消息,簡直震驚不已。

  不過想想也是,不是知名產地也不是知名酒莊出品的酒,酒莊的主人更是對在報紙上面打廣告沒有絲毫的興趣,能有大批量的客戶才叫奇怪!

  但為了感謝這些客戶的支持或者說是這些有權有勢的人們的強烈不滿讓巴爾桑蒂給他們開了後門,每年新酒產出都會通知這些忠誠的客戶們,讓他們可以及時的買到自己喜歡的葡萄酒。

  卡裡克同為迷戀這種葡萄酒那奇妙口感中的一員,但這酒的價格也是真的貴。偶爾靠著自己的關系從紅石榴莊園那裡買一瓶還好。可是這整整的一箱還是讓他震驚了好一會兒。

  半天才感慨了一句酒莊老板真豪邁,然後樂呵呵的抽出一支葡萄酒,准備跟妻子來一個燭光晚餐慶祝一下他的事業即將迎來新的高峰。

  確實是高峰。

  鳶尾花農牧場出品的午餐肉罐頭簡直就是是被人裝上了加速器一樣,隨著工廠的擴張而不斷的在世界上攻城略地,銷量大的驚人。以至於他們甚至不得不跟別的牧場合作收購肉豬來滿足快要跟不上需求的產量。

  「情況越來越嚴峻了,現在就連美國國內的氣氛都緊張起來了。」難得放假回家探親,特地跑到這邊探望親愛的姐姐的耶施科對現在的形勢分不看好。

  到處都是緊張的氣氛,德國跟美國之間的關系也很微妙。更微妙的是,大批的德國人逃到了美國來,又有一批的德國裔美國人跑回到了德國去參軍,整個事件顯得格外的諷刺。

  「戰爭遲早爆發,注意安全。」米亞在這件事上面很淡定,她更關心的是耶施科的安全問題。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種奇妙的血脈傳統,格雷茲家總是出軍人。

  從巴澤爾到諾伊爾再到他的兩個死在了戰場上的兒子羅塞爾跟托馬斯,只要是成年的男性遇到了戰爭就會義無反顧的走上戰場這可能跟當時的德國是帝制有關,但是現在連耶施科也走上了戰場就沒辦法把所有的鍋都甩給國家制度了,顯然這個家族中是有點兒好戰的基因的。就像是當初在學校的時候沒有人跟敢欺負耶施科跟克萊爾。因為他們總是會把那些欺負他們的人給打回去,讓他們見識一下什麼叫做拳頭的硬度。

  「我親愛的姐姐,這個問題的答案並不取決於我自己,而是美國是不是會參與進這場戰爭。」耶施科聳聳肩,對米亞的話根本就沒辦法做出保證。

  來到美國之後,他考慮了一段時間之後,最終決定去讀軍校。現在過去了快要十年的時間,他已經從當初那個軍校裡面的毛頭小子變成了一個合格的士兵。一旦爆發戰爭,就會扛著槍走上戰場。

  唯一的問題是這場戰爭什麼時候會爆發?

  不過這件事不是他這次假期的重點,「別管這些不知道未來的事情了,我這次帶來一個好消息回來,阿爾弗雷德已經同意為所在的軍隊采購鳶尾花出產的肉罐頭。怎麼樣,這值不值得你我為我繪制一幅英姿勃勃的畫像?」

  耶施科衝著米亞眨了眨眼睛,笑嘻嘻的說。

  他可從來沒有忘記在德國的時候家裡面的生活是怎麼得到改善的,也很清楚米亞的繪畫水平有多高,她繪制的每一幅油畫都讓他有種想要把它們給私藏起來的衝動!

  可惜,當初為了生活這些畫作都成為了別人的收藏品,家裡面是一幅都沒有留下。而到了美國之後,米亞也不再拿起畫筆繪制新的作品,所有的一切就都留在了過去,讓人想要再目睹這極為具有藝術性的作品都變成了不可能。

  「……你這是什麼奇怪的愛好?」米亞直接跳過了有關罐頭的問題,對耶施科這個要求簡直摸不著頭腦。

  「唔,大概是如果未來我真的陣亡了,還有一幅畫像可供人緬懷?」耶施科半真半假的說,一臉的不在意。

  「呵。」米亞看了耶施科一眼,「你敢把這個理由跟你的未婚妻說嗎?」

  跟格雷茲家族中其他英年早婚的兄弟姐妹不同。從耶施科開始,他後面的妹妹還有家族的第三代成員們一個一個的到現在都是未婚狀態!

  只不過沒結婚歸沒結婚,幾個年輕人倒是一直都沒有斷過談戀愛。

  而耶施科,他現在的未婚妻是他的上司的女兒,再過半年就要結婚了。這話要是讓對方知道了,米亞覺得也就是美國沒有榴蓮這東西。不然蕾妮大概會直接把他摁在榴蓮堆上讓他好好感受一下什麼叫做禍從口出!

  「我覺得這沒有什麼問題,我們都知道一旦上了戰場什麼事情都可能會發生,阿爾弗雷德也早就寫好了遺囑。不管是蕾妮還是她的母親都對此有心理准備。」耶施科對此毫不在意。

  軍人就要有軍人的覺悟,不然的話,難道上了戰場之後要當逃兵嗎?

  米亞看著他這幅樣子,也懶得跟他說什麼,「行吧,趁著你這幾天放假,我會搞定這幅油畫的初稿,就當是送你的結婚禮物了。」

  「上帝啊,米亞,你之前明明說過我的婚禮你會送一匹小馬給我!」耶施科一臉不可思議的大叫道,感覺自己受到了欺騙。

  「……你知道要完成一幅人物油畫像需要多長時間嗎?」米亞看著他那個鬼樣子感覺手指一陣發癢,有點兒想要用自己的手指骨跟耶施科的臉部肌肉來一個親密的接觸。

  「呃,三個月?」耶施科看著捏手指的米亞,小心的回答。

  他記得之前米亞畫畫的時候都是幾個月時間。可是那時候她畫的都是各種復雜的人物跟景色的構圖,他這種純粹的人物畫像用不了多長時間吧?

  「如果你同意讓自己的臉變成抽像畫的話,我願意縮短畫作的時間。」米亞呵呵噠,對這個根本就不知道繪制油畫是一件多麼麻煩的家伙發出了嘲諷。

  當油畫上面的油彩是不需要晾干的是吧?

  「好吧,結婚禮物就結婚禮物。」耶施科委屈巴巴的屈服了,有總比沒有強……

  「放心,小馬還是會給你的。」看著他這個樣子,米亞都覺得自己簡直罪大惡極才要遭受這種待遇,這麼硬朗的長相能不能別做出這樣的表情,光是看都渾身難受!

  「Yes!」耶施科握緊了拳頭,歡呼一聲,對自己拿到了兩份結婚禮物感到一陣高興。

  米亞搖了搖頭,沒再理他了。

  1939年都過去了好幾個月了,距離戰爭爆發的時間還會遠嗎?

  確實不遠了,耶施科銷假回到軍隊當中之後不久,德國就入侵了波蘭,隨後英國對德宣戰,然後歐洲陷入了一片混亂。

  「我真是不敢相信,罐頭的產量竟然又增加了!」卡裡克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而手忙腳亂。

  耶施科帶來的訂單是一個訊號,這意味著戰爭真的是越來越近了。不僅僅是政府,就連軍隊方面也坐不住了。

  而歐洲戰爭的爆發則是跟著政府和軍隊的訂單一起來的,讓卡裡克這個經理人忙的都快要沒時間回家了!

  但他還是抽出時間去參加了耶施科的婚禮,「我總要見一見這位准將先生,感謝他提供的訂單。」這位先生堅持道。

  一位能夠在軍隊中說得上話的准將,幾乎是將鳶尾花農牧場出品的罐頭的銷量給直接翻倍了。因為隨著他的訂單而來的是雪片一樣的軍隊訂單,讓這個罐頭的徹底成為了軍用物資的一種!

  而這對他們的品牌影響是非常大的。因為這意味著戰爭真的爆發之後,他們的午餐肉罐頭就會成為美國士兵的軍糧供給。到時候不管是影響力還是金錢都會嘩嘩的流入到他們的口袋裡面!

  米亞對此不置可否,只是在征求了耶施科的意見之後,把卡裡克的名字加在了被邀請的賓客名單上面。

  「其實我覺得沒有什麼必要,但如果他就是想去就去吧,反正也不會有什麼影響。」耶施科對於卡裡克的這種大驚小怪的心態十分不以為然。

  雖然說這件事跟他未婚妻的父親關系很大。但是品牌本身的硬實力跟米亞砸在阿爾弗雷德身上的各種資源才是最重要的。那些世界各地頂級的美酒還有特地為他制作的獨一無二的煙草等等如果換算成為金錢的話,絕對是一個令人震驚的數字,這才是為什麼那些訂單會變成鳶尾花的,也是為什麼他會大力的在軍隊中推廣這種罐頭的最大原因。

  因為這位先生從這筆生意中看到了無限的未來,能夠給家族帶來足夠利益的那種。

  「我覺得他純粹是想要去拓展一下人脈,好為了以後的生意打基礎。」漢斯把一只盒子拋給耶施科說,「你的婚禮是一個很好的社交場合,換了誰都不會輕易放棄的。更何況是卡裡克這樣對生意有著無窮無盡的熱情的人,說不定到時候就會遇到跟他有著同樣想法的人,那這場婚禮對他們來說就很值得了。」

  漢斯很清楚一件事,有錢人的婚禮其實就是一個大型的社交場合,新人純粹是工具人,還是那種存在感極為微弱的工具人。因為很大一部分人根本就對他們毫無興趣。所謂的祝福也只是經過嘴,沒走過心,露出個假笑糊弄過去就算是完事,真正讓他們在意的是能夠在婚禮上面認識多少人,打開多少關系網跟渠道,為自己增加多少利益!

  他自己是沒有搞過這種婚禮,但是卻參加過不少這種婚禮,早就對這種現像免疫了,「結婚那天你就會知道,受邀而來的賓客們根本就不會在意你是不是認識他們,因為他們對你根本就沒有興趣。」

  馬克西米利安的婚禮就是這樣,甚至就連他親愛的父親大人都沒有把新人當回事,全程都在進行各種社交,聯絡著新的交情跟舊的感情,馬克西米利安這個當事人因為生長在這種環境中,已經習慣了約特爾的行為沒覺得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反倒是漢斯自己,對這種空虛的婚禮有點兒反感,覺得哥哥簡直就跟傀儡差不多了,後來更是直接住到學校裡面,很少回到家去看自己父親那一副利欲熏心的嘴臉,跟感受他跟新的妻子之間那蜜裡調油般的情感。


第1369章

  一想到這新的一家口那和諧美滿的樣子他就覺得渾身都不舒服,感覺自己簡直就像是一個意外闖入了別人家裡面的外人一樣!

  只不過沒想到,他當初逃過了這一關,現在耶施科卻要經受一次磨難了,也是倒霉。

  耶施科看著他那一臉的心有余悸的樣子,忍不住開口,「所以這就是你跟米亞的婚禮並沒有邀請那麼多人的原因?」

  來到美國之後不久,漢斯跟米亞就舉行了婚禮,而且還是穿著長尾婚紗跟軍服舉行的婚禮,光是看穿著打扮就知道當事人對這場婚禮的重視,更不用說漢斯甚至還雇佣了一個攝影師把他們結婚的經過的都給錄制了下來,花費真的是屬於非常昂貴的那種。即使是大富豪也不一定會做這麼誇張的事情。

  可跟這場莊嚴肅穆的婚禮氣質完全相反的是參加它的人數簡直少的可憐。除了家人之外就是幾個關系親密的朋友們,普通的熟人根本就沒有,陌生人就更加談不上受邀參加。

  之前耶施科還以為是他們初來乍到,沒有什麼太多的可邀請的人,但現在才明白原來是漢斯根本就不想要太多無關的人士參加自己的婚禮!

  「沒錯。」漢斯回答的很坦然,「我希望到場的賓客都是真心祝福我跟米亞的,而不是帶著什麼不純的目的而來。」

  他完全不想要讓自己的婚禮成為什麼交際場所以後要是老了的時候把膠片拿出來放映看到一張張帶著假面的臉不得惡心死?

  不過他倒是跟農牧場的人還有鄰居們分享了這個喜悅,婚禮那天農牧場的各種產品都是打了折的!

  耶施科:「……」

  他算是對這位想法奇葩的姐夫無語了,果然能夠干出來放棄在德國的產業跟米亞私奔到美國的人就是跟普通人不一樣……呃,不對,也不算是私奔!耶施科突然想起來米亞跟漢斯在德國的時候也是結了婚了的,只不過那時候為了保密起見,他們家只有個長輩參加了那場婚禮而已。而且那時候結婚的人姓維茨蘭德跟格雷茲巴赫,到了美國之後兩個人結婚證明上面的姓氏已經變成了維蘭德跟格雷茲。

  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他不得不承認這個世界總是會發生一些讓他完全沒有辦法想到的事情,也總是會出現一些他沒辦法理解對方思維的人。就像是漢斯跟米亞,他大概一輩子都無法猜透這兩個人的想法。

  就不用說在繪畫藝術上面幾乎是達到了巔峰又寫出來的所謂的先鋒文學的米亞了,漢斯的想法也讓他根本就琢磨不透。誰能想到一個柏林軍事學院畢業的高材生,上戰場就是中尉起步的漢斯最大的願望竟然是當一個農夫呢?

  來到美國快要十年的時間門,漢斯最大的成就不是從康奈爾大學畢業,也不是買下並且經營的蒸蒸日上的農牧場,而是他在有關土地上面做出的成就肥料大王!

  想到這個大家都覺得是贊美的稱號,耶施科就覺得這件事特別的扯。

  他可是太清楚漢斯平時在農田裡面是一個什麼形像了。因為米亞的強烈要求,他總是把自己給捂得嚴嚴實實的,看起來簡直就像是那些遵守著教義的某些宗教的女性們。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竟然在有關土地的研究上面十分有造詣,現在還靠著肥料的專利賺的風生水起,誰能不驚訝?

  反正光是看著漢斯那張跟十年前沒有多大區別的臉孔,是絕對看不出來他曾經在土地相關這件事情上面耗費了多大的心力耶施科覺得這可能跟米亞平時在她的那間門小實驗室裡面鼓搗的各種護膚用品有關……哦。對了,說起這件事,就不得不提起他親愛的姐姐也不是一個普通的家庭主婦。

  放到十年前,耶施科是絕對不會想到米亞會成為美國東部最大的酒莊主人的,手指湖區域的葡萄種植園百分之八十以上都屬於她,每年出品的葡萄酒是一個龐大的數字;還有她創建的那個專門生產威士忌的酒廠,幾年時間門下來,葡萄酒的銷量不好說。但是威士忌的名氣卻是實打實的打了出去,他婚禮上的酒就全都是來自於她的酒廠。

  如果說這還不算是什麼,只是經營有道的話。那麼這位姐姐大人因為買不到自己覺得好用的護膚品就自己造,結果搞出來了一家售賣各種護膚品跟化妝品的公司就是奇葩中的奇葩了。這簡直比某個化妝品的創始人為了妹妹創造了睫毛膏還要離譜!

  但化妝品公司的銷售額證明了這件離譜的事情還在持續發生著,它每年都會從化妝品市場上卷走大筆的銷售額,證明著自己正在茁壯成長。

  耶施科不得不承認一件事,有才華的人到哪裡都會發光的。在德國的時候米亞靠著自己高超的繪畫水平跟文字水平把格雷茲家給拉出了泥沼,現在到了美國,她有了更加廣闊的天地可以施展才華,很自然的就做出了更大的成就。

  搖搖頭,格雷茲家實際上的長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准備開始婚禮了。

  不管米亞跟漢斯怎麼優秀,都跟他沒有關系,他需要做的僅僅只是讓自己也同樣的優秀,在不同的專業領域做出屬於自己的成就。

  諾伊爾跟安娜坐在教堂的椅子上看著小兒子跟他的新娘在牧師的見證下舉行婚禮,竟然有點兒恍惚。

  放在十年前,誰能想到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呢?

  那時候他們雖然已經擺脫了貧困,可是依然對未來的描繪不甚清晰,完全想不到十年後夫妻兩個人會坐在紐約最大的教堂中看著兒子舉行婚禮……

  「真好。」諾伊爾握住了安娜的手,微笑道。

  未曾想見的幸福就這樣發生了,他真的覺得這一輩子活的非常精彩了。

  「是的,真好。」安娜眼角濕潤,曾經她以為就那樣了,一輩子忙碌,不知道哪一天就死在了崗位上或者是幸運的活到了老可是卻因為貧困潦倒死在無人知曉的角落。誰能想到竟然會有今天這樣的好日子呢?

  再過幾年,她的孫子都要結婚生孩子了!

  「顯然那是一個有點兒遙遠的話題。」艾瑪被婚禮上客人逗得咯咯笑,但是在結婚這件事上的態度卻絕對讓對方看不到任何希望。

  她二十多歲了,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交過的男朋友不能說有克萊爾那麼多,但是也不少。

  可是對於這個漂亮的姑娘來說,年少時期見過最純粹跟最熱烈的感情,在愛情上面的要求天生就比別人高,誰會不想要米亞跟漢斯那樣的愛情呢?

  真正相愛的人之間門是不會摻雜著什麼利益關系的,只有最濃烈的感情,顯然她還沒有遇到這樣的人,並不值得她為之走進婚姻。

  「我年輕漂亮還有錢,為什麼要委屈自己去當一個只能待在家裡面圍著男人跟孩子轉的家庭主婦呢?」她在這件事上想的很清楚,「如果我遇到了那個讓我願意這麼做的男人的話,我會毫不猶豫的走進婚姻。但是沒有,我還是寧願過著快樂的單身女郎的生活,這沒有什麼不好的。」

  家裡面其他的孩子想法差不多。

  楊科跟艾瑪一樣,曾經親眼看過漢斯是怎麼爬到米亞的窗台上又跟著她跑到美國來的,那個夜晚的景像在不知不覺之間門已經被記憶給美化成為了世界上最美好的照片,讓人沒辦法不去憧憬;而索菲亞,她有一個獨立自主又活的恣意瀟灑的母親,還有米亞這個生活幸福跟克萊爾這個把及時享樂作為人生信條的姨媽,當然也不是那種會為了婚姻而婚姻的人,腦子清醒的很。

  至於遠道從德國而來的約阿希姆,十歲的金發兒童扳著一張臉看著神壇面前的人,讓人摸不透他心裡面在想什麼。

  可心裡面卻覺得這樣的婚禮固然盛大。可是卻比不上他曾經在米亞姑姑家看到的那部婚禮電影令人震撼。

  耶施科叔叔跟蕾妮阿姨的表情裡面似乎缺少了一點兒……呃,約阿希姆皺起了眉頭,他有點兒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反正就是跟米亞姑姑跟漢斯姑父的婚禮給人的感覺不同!

  年長的人跟年輕人還有孩子們的想法又要不同。

  漢娜作為格雷茲家的親屬出席,為耶施科結婚感到高興,曾經她看著長大的孩子現在也結婚了。雖然時間門過的飛快讓她有點兒措手不及,但這依然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海倫娜同樣為弟弟高興,即使她明白耶施科的婚姻也許不是那麼的純粹,可至少他現在是高高興興的舉行婚禮的,這就足夠了。

  而且兩個人之間門是有感情的,並非是純粹的利益結合,只要用心經營,以後的日子不會差的。

  正如漢斯所說的,婚禮上,來賓們各自想法紛呈,真正為了新人們高興祝福的人其實並不多。

  「但我覺得他也不需要那些人的祝福。」漢斯切了一小塊蛋糕放進米亞嘴裡,覺得按照耶施科那強大的心理素質來說,是絕對不會在意這種事情的。

  他早就不是那種什麼都不懂的毛頭小子了,很清楚耶施科跟他不同,對方更加的有動力,也有上進心。而不是他這種只想要跟土地打一輩子交道的農夫。

  這樣的人,又怎麼會去在意今天到來的賓客們的想法?

  遲早有一天,他會做出更大的成就的!

  婚禮結束之後,漢斯握著米亞的手漫步在紐約的街頭,看著這座已經逐漸擺脫經濟危機,重新開始活躍起來的城市,又一次的感受到了它跟柏林的不同。

  「也不知道柏林現在怎麼樣了?」漢斯看著湛藍的天空,有點兒想念那個總是充滿了莊嚴跟肅穆的城市了。

  柏林,柏林,曾經全歐洲人都應該來一次的城市,現在已經徹底的成為了糸內米卒的天下,拖著整個國家成為了一台轟轟作響的戰爭機器。

  「應該並不是很好。」米亞認真的回答。

  她已經有很長時間門都沒有再去關注過這個國家了。但布勞瑙美術生統治下的德國是什麼樣子她還是心裡面有數的,那絕對不是一個會令人心生愉悅的地方。尤其是在全國的適齡男人們都走上戰場之後,這個國家走向毀滅的腳步更快了。等到再過幾年,柏林就會成為一座廢墟,變成德國歷史上永遠揮不去的疤痕。

  「我恨戰爭。」漢斯的語氣很平靜,但是米亞知道他的心情很不好。

  那是他的祖國,即使離開了,他依然愛它,現在看著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心情能好的起來就怪。特別是他還通過一些渠道得知了自己的很多同學們都上了戰場之後,心情就更加糟糕了,完全愉悅不起來。

  米亞沒辦法在這件事上安慰他,這個話題不管是從哪個方向闡述都是無解的,只能等到戰爭出現了勝負之後自己停下來。

  「我突然覺得約瑟夫已經過世了也許是件好事,這樣他就不用親眼看著自己曾經疼愛的孩子被送上戰場了。」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漢斯開口說,語氣裡面帶上了幾絲悲傷。

  曾經年紀還小的時候,馬克西米利安也是被約瑟夫放在心上的孩子,那是維茨蘭德家族未來的繼承人,他從出生開始,就已經身負榮耀。那時候的馬克西米利安甚至還會把漢斯背在身上到處玩耍,兄弟之間門的感情還很好。

  可是後來的他們母親的過世改變了這一切,約特爾把他的長子從自己的父親身邊帶走了,讓這個曾經意氣風發的年輕人變成了一個冷漠的傀儡,為了他所謂的政治目的跟能夠給他帶來利益的家族聯姻,現在又為了家族榮耀被送上戰場。

  「我覺得如果約瑟夫還活著的話,沒准兒他會直接罵的約特爾只能送弗裡茨上戰場。」米亞反駁漢斯。

  雖然她跟那位老人沒有相處過,但是如果真的要在約瑟夫跟約特爾這兩個人中分出勝負的話,米亞覺得那個人應該是約瑟夫,他是絕對不會看著家族繼承人被送上戰場的。如果約特爾真的要把一個兒子給送上戰場的話,那也只能是維茨蘭德家族的子弗裡茨維茨蘭德。

  雖然老了,又釋放了很多的權力給兒子,但只要約瑟夫沒有死,他就是名正言順的維茨蘭德家族掌權人,他說出來的話約特爾就算是想要反抗也沒辦法。

  「實際上,親愛的,如果沒有遇到你的話,說不定現在被送上戰場的人應該是我才對。」愣了一會兒之後,漢斯搖頭苦笑。

  如果他現在還在德國國內的話,那麼上戰場的就應該是他而不是馬克西米利安。

  弗裡茨不會被送上戰場,那就只能在上面的兩個兒子裡面選擇一個,他相信約特爾不會選擇繼承人馬克西米利安而是會選擇他。

  現在想一想,其實他生命的軌跡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經改變了。不管是愛情還是其他的,統統都在遇到米亞的那一瞬間門偏離了本來的走向。

  「那你可真要感謝我讓你遠離討厭的生活。」米亞微笑了起來。

  漢斯這樣的人放在戰場上真的是浪費,他就應該研究各種農業相關產物造福人類才對!

  「是的,我必須要感謝我可愛的妻子把我拉出了討人厭的生活環境。」漢斯也笑了起來。

  誰說不是呢?

  對於一個從小立志做農夫的人來說,進入軍事學院中學習已經是件夠痛苦的事情了,再走上戰場,那就真的是要了命了!

  漢斯的心情總算是變得晴朗了一些,也有了心思去想別的事情,「卡裡克說來自軍隊的罐頭訂單又增加了,我覺得政府的態度已經越來越明顯,距離徹底宣布立場的時間門應該不會太久了。」

  鳶尾花現在的肉罐頭的訂單現在都快要爆掉了,卡車簡直就是天天都駐扎在工廠門口,罐頭剛下流水線被裝進箱子裡面就會被拉走。

  這種情況要是還看不出來美國即將宣戰的話,那他在柏林軍事學院的那幾年書也就白讀了,顯然這是在為戰爭做儲備。

  「那你覺得白宮會站在哪一邊?」米亞問他。

  「我不知道。」漢斯回答的很干脆,「你知道我在政治上並不擅長,而美國國內從來不缺少糸內米卒的支持者,他們甚至還有自己的組織。而德國現在的總理上台到底有多少這些政客們在背後推動又有誰知道呢?」

  去年年初的時候,紐約麥迪遜花園廣場可是有兩萬多的糸內米卒集會,就是為了「慶祝華盛頓誕辰」!

  他語帶嘲諷,「我們都知道美國政府為了錢什麼事情都能干得出來,那些著名的大企業到底在德國投資了多少產業大家也心裡面有數。」

  如果不是這個國家還有這個國家背後的那些財閥們,德國怎麼可能在在短短的十幾年時間門裡面就累積了足夠向著整個歐洲開戰的底子?

  福特汽車、西屋電氣、標准石油、柯達公司、摩根銀行、IBM……這些公司哪個沒在德國賺到錢?

  溫克勒科赫公司的老板弗雷德科赫甚至還親自跑到了德國去為德國建立煉油廠!他背後的勢力是誰還用說嗎?

  為了錢,這些人根本就不顧普通平民的死活,而美國政府,為了擺脫經濟危機,又有什麼干不出來的?

  他是一個農夫並不表示他就什麼都不明白了,所有的一切都只不過是為了讓這個國家像是上次的大戰一樣,從中攫取利益大發戰爭財而已。

  「如果真的要我判斷華盛頓特區的那些老爺們會站在哪一邊的話,我想應該要看他們再也拖不下去了的時候戰局的情況,誰的勝面大,白宮就會站在哪一邊,如此才能確保自己的投資不會打了水漂。」漢斯做出了結論。

  利益才是驅使一個國家方向的最大內核。所謂的崇高理想聽聽也就算了,難道還真有人以為獨立戰爭是為了自由嗎?

  漢斯好歹也是一個舊容克貴族,對於這些被掩蓋在了光鮮表面底下的東西可是太清楚了,美國玩的這些東西歐洲人早在幾百年前就已經玩過了!

  米亞:「……」

  好吧,只能說漢斯不愧是老牌容克家族出身的人,在這種事情上看的可真是清楚透徹,完全不給美國政府留面子的。

  「別討論這些東西了,我覺得我的腦子都被污染了!」提起祖國跟美國之間門的一堆破事兒,漢斯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很想要往華盛頓特區丟火乍弓單,讓這幫政客老爺們也嘗嘗被戰爭靠近的滋味。

  遠離歐亞大陸的美洲大陸,真是一個絕佳的地點,可以看著別人打的要死要活自己卻坐收利益,上帝到底是有多愛這個該死的國家?

  「好吧,不提這個。」米亞聳聳肩,同意了漢斯的要求,「那我們討論一下罐頭的新口味吧。」

  鑒於現在的生產線基本上都用來生產政府跟軍隊的肉罐頭訂單了,她新搞出來的口味的罐頭都沒有辦法生產了,真是令人傷心。

  「你是指專門為英國人的口味研發的哈吉斯罐頭嗎?」漢斯的臉瞬間門扭曲了一下,感覺舌頭有點兒發麻。

  他一直以為米亞是單純的美食愛好者,熱衷搜集給制作各種美食。但是卻沒有想到她有時候也會干出來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奇葩行為。

  比如說那種味道極為可怕哈吉斯口味罐頭,漢斯覺得那是一種殺傷力可以媲美鯡魚罐頭的東西,真的會有人喜歡吃這玩意嗎?

  他還是太小看了人類口味的多樣性。既然鯡魚罐頭都能成為那麼多人口中的無上美味,為什麼哈吉斯罐頭不能?

  「還有鰻魚凍罐頭跟熏魚罐頭,你忘記了這兩種。」米亞糾正漢斯,她絕對不是那種固步自封的人。相反,還很勇於嘗試新的事物,這種罐頭就是她曾經沒有嘗試過制作的。

  現在想想,那時候她有點兒過於忽略黑暗料理界人民的口味兒了,他們有權力挑選自己喜歡口味的罐頭,而不是只能在有限的品種中選擇。

  誰還沒有個口味追求呢?

  「我覺得你對英國人有很大的惡意。」漢斯認真的說,對於米亞的這種行為做出了評價。

  正常人誰吃這種東西啊?

  「胡說!」米亞堅決否認,她真的只是想要嘗試一下新品種而已,這東西明明在英國賣的不錯


第1370章

  「你這是對我無端的誹謗!」她嚴肅的對漢斯說,「要不是丟了一個工廠的話,我的罐頭現在就已經占據了英國的市場了!」

  不管是在什麼時候,價格都是一件物品打開市場的有力武器,鳶尾花出品的罐頭也是一樣。

  靠著價格,它們不但打開了美國的市場,還打開了歐洲的市場,針對各個國家的口味開發出來的罐頭非常受當地的歡迎,讓當地分廠賺的簡直快要飛上了天。

  只不過因為戰爭的關系,有些工廠已經關停了。

  實際上,米亞跟漢斯兩個人是打算關停歐洲所有的罐頭工廠的,畢竟環境太糟糕,誰也不知道以後會出什麼事情,加上物資的匱乏,以後罐頭廠的生存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呢。

  但問題是,他們在瑞典的那家工廠根本沒辦法關!

  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身處在號稱自己是永久中立國的瑞典,已經把自己給做成了食品產業巨頭的維蘭德集團受到了來自於美國跟蘇聯雙方的壓力,要求他們絕對不能關停在瑞典的這家工廠。

  南邊隔著丹麥與德國相鄰,北面與英國隔海相望,東部及東北部又隔著波羅的海跟芬蘭和蘇聯當鄰居,還跟挪威接壤,瑞典簡直就是一個被歐洲傳統強國跟超級大國包圍的夾心餅干!

  地理位置上,對內它不但自己國家山多丘陵多,易守難攻,對外也是蘇德跟英國之間控制北海和波羅的海的重要交通樞紐,可是每個人都知道,地理位置其實跟政治地位息息相關。處於這種環境的瑞典,是歐洲的這些國家都想要吞並可是卻又都無法吞並的一個國家真吞了破事兒一堆,那勢必要迎來周圍國家的攻擊,它們是絕對不可能坐視瑞典這個號稱中立的國家被人吞並不理的。

  中立這個詞,有時候什麼都沒說,但卻又已經什麼都說了,面對著超級大國跟現在正在歐洲攻城略地的德國。所謂的中立就等於無視,誰都不會允許另外一個國家真的占據這裡。作為一個緩衝帶才是瑞典應該盡到的職責。

  不管是法德還是英德或者蘇德,大家都不跟瑞典直接接壤,戰鬥也就更不可能中間隔著丹麥、挪威跟芬蘭這三個國家在瑞典發生。作為中轉站為各國服務才是歐洲其他的國家期望瑞典做到的事情。

  在歐洲受到了這種壓力,美國本土也受到了壓力的維蘭德集團就這樣不得不硬著頭皮在瑞典繼續開設工廠,為歐洲的戰爭進行各種補給。

  很難說到底有多少罐頭在戰爭期間從瑞典發往歐洲各地。反正美國總部這邊是放棄了對瑞典這邊工廠的管理控制。

  隨便吧,不然還能怎麼樣?這種情況下又不能把生產線給拆掉帶走,瑞典自己的軍隊還天天對工廠進行監控呢!

  於是米亞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本來生產各種特產跟主食罐頭的工廠變成了只生產主食罐頭,特產基本上消失。更坑的是,如果說別的國家的罐頭工廠還能挽救一下的話,瑞典的罐頭工廠就真的令人絕望了。

  這倒霉工廠的負責人是個瑞典佬,居然在遠離集團控制的情況下大量夾帶私貨,制造起來了瑞典名產鯡魚罐頭!

  米亞被這件事給氣的要死,讓你自己靈活應變沒讓你放生化武器啊!特麼的鯡魚罐頭這種東西你居然敢在我的工廠裡面生產,是不顧別人的死活了嗎?

  然而遠在大洋彼岸,她也沒辦法對該死的瑞典佬做點兒什麼廠子在各方的控制下,除非她自己飛過去。否則對此毫無辦法,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瑞典出品的鯡魚罐頭暢銷整個北歐,整個人那段時間都氣壓特別低,每天都在地圖上面甩飛鏢。德國、瑞典、蘇聯、美國……等等一個都沒有放過,統統都被扎的千瘡百孔!

  漢斯對她的這種幼稚行為無可奈何。就算是再怎麼扎地圖,已經既成的事實也沒有辦法改變了,徒增煩惱而已。

  不過他倒也沒攔著米亞,他親愛的老婆大人對食物有著非比尋常的執著,常常稱呼某些食物為異端,她甚至還有一個黑暗料理的名單!

  所以他才覺得她搞出來什麼哈吉斯罐頭之類的事情對英國人惡意太大,明明那玩意兒在她的黑暗料理名單上面的排名很靠前來著,結果她居然搞出來了這玩意兒的罐頭,誰能不懷疑她是不是受到了什麼刺激了?

  而漢斯這個每天跟米亞睡一張床的人很清楚老婆大人是絕對沒有受到過任何刺激,那當然就是對英國人惡意滿滿了。

  但現在老婆這麼十分嚴肅的說他誹謗,那他也只能認罪,「好吧,親愛的米亞,我承認我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請問你想要怎麼懲罰我呢?」

  英國人的死活關他屁事?傲慢又無恥的家伙都死干淨了才好!

  好吧,只能說英國跟德國之間的那點兒過往也是很有歷史了,雙方看對方是絕對順眼不起來的,特別還是被英國人成為泥腿子的舊容克,漢斯要是對英國人有什麼好感才是奇怪的事情。

  米亞看著他笑眯眯的臉,翻了個白眼兒,你這個懲罰,是正經的懲罰嗎?

  「走吧,我們去看電影。」她哼了一聲,抓起了漢斯的手。

  反正還要在紐約再待幾天時間,不如就趁著這個功夫去看電影好了,有時候在外面看電影比在家裡面看電影要強多了,對身體的負荷小!

  漢斯聳聳肩,反手挽住了米亞的手,看電影就看電影,最近上映的電影他還是有點兒好奇的。據說是根據某個報業大亨的真實經歷改編的,想想還挺有意思呢。

  「你說等到我們老了之後,會不會有人以我們為原型也拍攝一部電影?」抱著可樂跟爆米花,漢斯一邊走一邊興致勃勃的對米亞說。

  除了某些時候對某些國家的人會進行無差別diss之外,漢斯算是一個很包容開明的人。連原版的《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是老婆寫的這件事都沒有刺激到他,別的事情就更不用說了,完全沒有被放在心上過的!

  他這麼問也是因為據傳說這部叫做《公民凱恩》的電影是影射了某位在出版業內有著舉足輕重力量的大人物,貌似那位先生還曾經打算花八十萬美元買下這部電影不上映呢

  而他跟米亞,從德國來的新移民,在農業發展上做出了傑出的貢獻。如果深挖過往的歷史還能挖出來一打的狗血,最重要的是,他們還很有錢!這些原因混在一起,不管是哪一個點都很能讓喜歡看八卦的人興奮吧?

  「……你可真是能想,拍攝我們兩個人的電影。難道要拍你是怎麼在土地上研究肥料跟我在廚房裡面怎麼研究肉制品配比的嗎?」米亞覺得漢斯根本就是在胡思亂想,「拍我們還沒有拍攝諾伊爾有意思呢!戰場老兵、身有殘疾,可是依然沒有放棄自己,靠著努力發家致富,來到美國之後過上了天堂般的快活日子。」

  多好的勵志題材啊,不比夫妻兩個的乏味生活有意思多了?

  「但是我覺得如果真的要拍攝諾伊爾的電影的話,應該主要是聚集在《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上面吧?」漢斯表示反對,諾伊爾最能吸引那些編劇的明明不是他的經歷,而是他的心路歷程啊!

  「我覺得他們說不定會給他按上一個同性情人。」他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諾伊爾的傳記片應該怎麼拍。

  至於為什麼會這麼想,答案也很簡單,諾伊爾默默的收集各種跟《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有關的事情讓他覺得這位老人正在圖謀著些什麼,遲早有一天,他「是」這部小說的作者的事情會曝光!

  「放心,他們沒機會。」在這件事上,米亞倒是很有把握,就算是有一天事情真的曝光了,那些編劇也不可能給諾伊爾安排一個同性情人。

  「這麼有把握嗎?」漢斯驚訝。

  「當然。」米亞點頭,表情十分微妙,「實際上諾伊爾正在寫一本自傳,具體內容我不是很清楚。但有關這一段,他咨詢了我很多問題,還給我看了部分的原稿。」讓她幫忙修改,確保看起來很像是真人真事被模糊化。

  「???」漢斯滿臉問號,「什麼?」

  他怎麼好像沒有聽懂?

  「他虛構了兩個不存在的戰友……」米亞此時的表情也是一言難盡,諾伊爾果然是被刺激大了吧,這想法,簡直都不僅是天馬行空能夠形容的了,這是要上天啊!

  「看你的樣子我覺得這兩個戰友可能不是虛構的……」漢斯喃喃自語,覺得這件事怎麼想怎麼感覺毛毛的。

  「不完全是虛構的,他還捏合了好多人的特點當原型,其中包括並且不限於羅塞爾跟托馬斯那愚蠢的上司,還是那種一眼就能看出來原型的。」米亞好心的給漢斯解釋了一下諾伊爾都干了什麼事情。

  正如他自己之前吐槽的那樣,在軍事學院畢業就是一種履歷,上了戰場之後別管你是不是有能力,起步就比普通人高。羅塞爾跟托馬斯的長官也是這樣,軍事學院畢業,家族顯赫,上了戰場之後瞎指揮,最後造成了一堆的慘劇。

  諾伊爾對自己失去了眼睛跟腿的事情並不怨恨,他在上戰場之前就已經有了心理准備。但是兩個孩子不同,他恨那些愚蠢沒有能力的人,現在終於找到了報復方式,簡直就是往死裡面的寫!

  「……他還影射了現任總理跟他親密的戰友。」然而米亞根本就不管漢斯受到的衝擊,繼續放大料。

  能夠生出來一堆聰明的孩子也不可能只靠安娜的好基因,諾伊爾當然不會是個笨蛋,他之前只是沒有往這方面發展而已。現在被刺激到了,那就真的是新仇舊怨一起來了,光是她看到的那部分稿件就已經很放飛了,鬼知道他之後是不是還會寫出來更多令人震驚的東西?

  反正米亞是對諾伊爾的這個突然爆發的邪惡人格不抱有什麼希望了,叫你們總是刺激他,現在好了,刺激出來問題了吧?活該!

  不能說米亞對這件事樂見其成,但冷眼旁觀是絕對有的。順便的,她還挺好奇諾伊爾那一厚摞的原稿裡面都寫了些什麼的。只不過父親大人對這件事堅定的很,堅持不肯泄露給女兒所有的內容,只是拉著她完善了某些章節裡面的人設格雷茲先生始終認為這一部分的內容資料應該是來自於漢斯這個舊容克,對其深信不疑,加工起來自己作品的時候也是順的飛起。

  而且他還覺得漢斯這種被歐洲人瞧不起的容克貴族沒有太大的分量,把准備加在參考資料中的人給換成了妮娜這個從沙俄帝國走到現在的女人反正她有個沙皇俄國的貴族老爹,還跟一個同為沙皇俄國的貴族生下了安娜,這樣的人給出的信息肯定就是重量級的!

  米亞並不知道親愛的父親大人到底在醞釀著什麼奇葩的東西,這是諾伊爾自己的事情,她不應該去干涉他的自由。

  真正讓她關心的是美國終於對德國宣戰了!

  「上帝保佑!」格倫聽著廣播裡面的消息的時候整個人都被驚嚇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日本人轟炸了珍珠港!」

  他揮舞著叉子,整個人都震驚無比,失去了一貫以來的從容。

  日本人瘋了嗎?竟然做出來了這種事情?挑釁美國對他們有什麼好處?難道他們忘記了美國有多少日本人在這裡生活嗎?轟炸珍珠港?這是腦子裡面缺失了多少腦干才能干出來的事情?

  「親愛的,你冷靜一點兒。」格倫的妻子瑪麗手掌覆蓋在肚子上,也是一臉的震驚,沒想到竟然會在廣播中聽到這個消息,感覺肚子都有點兒抽痛。

  然後發現自己的羊水破了,「Ohygd……」

  「距離預產期還有一個禮拜,不算是早產,別太擔心。」漢斯安慰著格倫。

  誰也沒有想到瑪麗竟然會因為一個廣播而提前生產。但好在一個禮拜的時間也不算是差距太大,好好養一養,這孩子不會有問題的。

  「我本來應該今天送瑪麗來醫院的……」他雙手發抖,慶幸妻子跟女兒都沒有出事,要不然真是後悔都來不及。

  更加慶幸的是,在美國生活的這些年,米亞跟漢斯致力於完善鳶尾花的生態環境,在伊薩卡建立了屬於自己的私人醫院,讓瑪麗不用乘車再跑更遠的路。

  同時也懊惱為什麼要在吃午餐的時候聽廣播,以至於讓妻子受到了驚嚇。

  「別想那麼多了,你現在還是趕緊回家去拿點兒瑪麗平時需要穿的衣服跟用品之類的東西,照顧好她才是最重要的。」去確認過了新生嬰兒沒有問題之後,米亞走過來說。

  醫院今天的人比平時還要多,不少是因為聽到了廣播之後失神而摔傷或者是燙傷的,還有人是在梯子上工作的時候太過震驚忘記了握緊梯子掉了下來的,真是各種奇葩的受傷原因都有。

  「我真是不敢相信,他們竟然轟炸了珍珠港,這太不可思議了!」漢斯抹了一把臉,坐在了椅子上,感覺這一天過的都十分神奇,簡直就像是打架一樣。

  本來平和的一天因為一場襲擊而變成了災難,真是夠糟糕的了。

  「大部分人都覺得不可思議。」米亞扯了扯嘴角,豈止是漢斯不可思議,幾十年後不照樣有人不可思議?

  日本人是不是飄的太厲害了,才會忘記了美國人以前都干過什麼事兒,竟然搞出了這種奇葩操作?

  氣氛一陣沉默,兩個人誰都不想要說話。

  不管美國政府是怎麼樣的坑人,可是那些在這次襲擊中死去的人確實是無辜的。

  「最重要的是,日本人今天敢襲擊珍珠港,明天就敢襲擊曼哈頓!」從廣播中聽到消息的美國人們徹底炸裂了,紛紛走上街頭,請願對日本還擊。

  今天珍珠港,明天曼哈頓,後天好萊塢,美國什麼時候成為了日本人想炸就炸的地方?當這裡是他們的老家嗎?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就連伊薩卡這個紐約的邊緣城市,都開始了抗議游行,街道上全都是憤怒的人民。

  「如果這樣都不宣戰,那這屆的總統也就到了下台的時候了。」某個記者冷笑著對自己的同伴說。

  在過去的幾年時間裡面,國內的糸內米卒簡直囂張的要命,到處都是他們的游行集會,高舉著支持糸內米卒德國的旗幟,要求美國跟德國聯盟。結果呢?

  現在德國的盟友日本直接在美國的軍事基地裡面轟炸!

  這簡直就是國家的恥辱!

  「我簡直不敢相信……」等到格倫重新回到了醫院,跟米亞一起回到家的漢斯放下電話筒,只覺得一陣荒謬。

  「怎麼了?」米亞看他那震驚的表情也有點兒驚訝,什麼事情能讓他這麼失去冷靜?

  「卡裡克告訴我,罐頭公司又接到了一筆大單子,來源是華盛頓特區。」漢斯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早上珍珠港遭受到轟炸,下午就直接下軍糧訂單,這是要宣戰了?

  米亞:「……」

  不知道該不該用陰謀論來污染漢斯純潔的心靈。

  心靈純潔的漢斯還在震驚的余震當中,「我之前還以為他們打算倒向德國!」

  至少半年前他確實是這麼想的,覺得美國這堆利益至上的老爺們肯定會選擇一個能給自己帶來利益的盟友,沒准兒還考慮著一起對付蘇聯這個巨無霸。

  當時他是怎麼分析的來著?德國在歐洲一片形勢大好,擴張的腳步從未停止,大有統一歐洲的信念。

  但是今天日本的一通騷操作讓他徹底改變了念頭,這種情況下要是政府敢倒向德國的話,那人民大概真的會拿起槍來衝擊國會山,給這幫政客老爺們一點兒教訓,讓他們體驗一把珍珠港死去的人的感覺!

  「就算是沒有珍珠港這件事,現在的美國也不會倒向德國吧?德國都敢向蘇聯動手了,誰知道他們下一步會做什麼?」米亞又想起來了之前那個西方世界的玄學問題。

  西伯利亞神話不可破滅。

  從某種不可說的玄學角度來說,自從很多年前拿破侖為了統一歐洲進攻俄國失敗了之後,沙俄帝國就是很多人心中的一道刺。

  太冷了!這殘酷的冰天雪地是一道天然的防衛戰線,聯合著冰天雪地的環境中醞釀出來的民族,給了妄想統治這個國家的皇帝陛下重重一擊。

  多年以後,有一個奧地利人也做了同一件事,並且時間都過去了快半年也沒有徹底拿下這個國家,能讓人看到希望嗎?

  可別像是當初的拿破侖一樣,慘遭冷風摧殘,最終失敗!

  當然,這是玄學方面的考量,政治跟其他各種因素報紙上已經分析的夠多的了,米亞也懶得去多看。反正就是那麼回事,大家心裡面都有數,全都是為了利益而已。

  不然的話,難道美國還能因為對蘇聯的感情而選擇支持盟軍嗎?無非是德國繼續擴張下去傷害到了美國的利益,一個統一的歐洲也不是白宮裡面的老爺們想要看到的。反正經濟危機的後遺症也差不多轉嫁出去了,現在要是再不參戰的話沒准兒就吃不到最大的蛋糕了,那結果就是顯而易見的事情了。

  至於珍珠港發生的事情,米亞表示自己這個陰謀論者還是不要發表什麼評價了。因為她總是不憚於把美國往最糟糕的方向去想,誰叫這個國家的黑歷史太多,多到讓人根本就沒辦法對它產生信任感呢?

  漢斯:「……」

  他必須承認老婆說得對,就算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美國也是要跟德國割席的,那宣戰就是遲早的事情了。

  「……真是該死的政客!」漢斯不知道腦子裡面想到了什麼,咒罵了一聲,疲憊的坐在了椅子上,跟米亞一起聽著廣播裡面的消息,對已經進行了好幾年、現在本土也要參加的戰爭感到一陣麻木。

  如果可以的話,他們真希望就是這該死的戰爭趕緊結束即使這場戰爭讓維蘭德集團下的肉罐頭從美國政府那裡得到的訂單金額數量已經達到了九位數的數字,也不能讓他們高興起來。

悠于 2025-5-31 21:21

第1371章

  「即使這個數字是九位數?」卡裡克完全不明白這對夫妻到底在郁悶個什麼勁兒。

  隨著美國加入這場戰爭之後,他們的罐頭就賣的越來越好了。因為不僅僅是美國的大兵們要吃罐頭,同盟國的士兵們也要吃罐頭,美國在用這些罐頭換取別的國家的債務的同時,他們也在賺著美國政府的錢,這難道不好嗎?

  而且他們不僅僅是肉罐頭賣的好,就連別的品種的罐頭也賣的很好,可以說罐頭工廠就沒有停工的時候除了每隔二十四小時讓那些已經連軸轉的機器們休息一會之外,每天三班人手在罐頭流水線上進行作業,務必保證每一輛開到罐頭工廠的卡車都能准時的將罐頭拉走。而伴隨著罐頭的熱賣,鳶尾花農牧場的其他產品的銷量也在爆發性的增長,伴隨著鳶尾花這個品牌進入到千家萬戶當中去。

  可以說這兩年戰爭時期工廠的發展速度簡直都快要趕上了之前的十年,擴張的範圍絕對是每一個生意人絕對喜聞樂見的那種。

  所以這兩個人到底在郁悶什麼啊?

  好問題,漢斯在為了自己的親哥還有家鄉的朋友跟同學們鬧心。正如他之前所說的,如果不是遇到了米亞的話,他現在應該是在戰場上戰鬥。而這就是他留在德國的那些親人們跟朋友的遭遇,天天看著報紙報道又聽著廣播在那裡不停的實時播報,心情能好得起來才怪!

  而米亞,枕邊人這麼郁悶,天天對著漢斯的她難道還能保持什麼愉快的心情嗎?更不用說她自己這邊也有親人參戰,耶施科就不用說了,他畢業於軍校,上戰場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誰知道楊科竟然也去參了軍?

  沒有人知道這個年輕人是怎麼想的。反正留下了一封信之後,他就入伍了。

  家裡面有兩個人上了戰場,諾伊爾已經平復了很多年的PTSD又死灰復燃,巴澤爾這個八十多歲的老人也跟著一起憂心忡忡,能高興的起來才叫怪事!

  這種糟糕的情緒在漢斯接到了一封來自於德國的信件之後達到了巔峰,「上帝啊……」他跌坐在椅子上,手裡的信飄落在了地上。

  米亞看著他情緒不對,上前撿起來了那封信,一封署名為伊麗莎白馮維茨蘭德的信件。

  內容是告知漢斯,他的哥哥馬克西米利安陣亡的消息。同時還有另外一件事,她會拜托朋友把兩個人的孩子雷納德跟伊麗莎白送到美國來。

  「……親愛的漢斯,我知道這是一個很糟糕的決定,孩子們在母親身邊成長才是最好的,但這是我跟麥克斯的共同決定。也許這就是上帝對我們開啟了戰爭的懲罰,早在上戰場之前,麥克斯就預見了這一切……你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家庭,維茨蘭德家沒有我跟孩子們的位置,弗裡茨才是這個家族未來的主人……」米亞看著這封信,只能說約特爾維茨蘭德跟伊麗莎白的父親簡直就是垃圾中的垃圾!

  馬克西米利安才死了多長時間,一個親爹就不管不顧兒子留下的妻子跟孩子;岳父則是又給女兒找了一門婚事,讓女兒嫁給一個能夠給自己帶來更多利益的軍人,完全不顧女兒的丈夫才剛過世不久,她正沉浸在痛苦當中,就要讓她嫁給一個性情暴虐的人。

  「……我跟麥克斯都是懦弱的人,我們都無法反抗自己的父親。但是雷納德跟伊麗莎白也許能夠擺脫這種糟糕的命運……」這位女士一生中唯一一次的反抗就是為了自己的孩子們,偷偷的賣掉了原本屬於馬克西米利安的財產。然後把他們的孩子送上了前往美國的船,「一個沒有上過軍事學院的人怎麼可能會打仗?我們都知道這是約特爾在為弗裡茨除掉他繼承家業的障礙……」

  再軟弱的人被逼急了也是會反抗的,馬克西米利安正是如此。

  為了家族的榮耀,他不能拒絕走上戰場。但是卻可以做出來一些反抗父親的事情。比如說在上戰場之前就立下遺囑,將自己所有的財富都留給了妻子跟兩個孩子。而不是毫無准備的讓他的父親能夠把這些他在過去的那些年中經營出來的財富變成他最討厭的弟弟弗裡茨的。

  伊麗莎白是這份遺囑的執行人。

  約特爾本來以為在雷納德跟伊麗莎白長大之前可以控制這個軟弱的女人。但顯然他打錯了算盤,當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怨恨到了極點的時候往往會做出來很可怕的事情。伊麗莎白不但賣掉了屬於自己跟孩子們在德國繼承的那些產業,還暗地裡面雇佣了一個漂亮的女人去勾引弗裡茨,慫恿他去約特爾那裡偷取可以賣掉的產業處理掉,把得到的錢都給孩子們帶到美國來。

  多麼諷刺的一件事,她自己被父親看的緊緊的沒有辦法逃掉。但是她的孩子卻並不被重視,所以可以輕而易舉的通過各種守衛穿梭在各處,完成這些事情。

  「……」米亞看完整封信之後也說不出來什麼話了,伊麗莎白這是有多倒霉才會遇到兩個垃圾家庭啊?

  但事情已經變成了這樣,他們除了等待來自於大洋彼岸的兩個年輕人也沒有辦法做出什麼別的事情了。

  伊麗莎白在信中並沒有要求漢斯做太多的事情,只是請求他在兩個孩子剛剛來到美國的時候給予他們庇護,等到他們熟悉了這邊的環境之後就可以放手了。

  這並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情,雷納德十三歲了,伊麗莎白也十五歲了,殘酷的環境跟特殊的年代讓他們並非是那種什麼都不懂的的懵懂小孩,欠缺的只是對美國這邊的了解而已。

  「如果不是我的長相並不是十分美麗被忽略掉了,現在就會跟媽媽一樣,被綁著去嫁給一個垃圾。」伊麗莎白坐在椅子上說,「雷納德一樣,如果不是他才只有十五歲,而不是十八歲,在父親過世的現在,他也要被送上戰場。」

  年輕的姑娘表情冷靜,可碧綠色的眼睛裡面全是憤怒。

  她是個倔強的女孩兒,不肯離開母親的身邊,想要反抗她的祖父跟外祖父。但最終卻被人給迷暈了之後送上了開往美國的船。等到醒來之後,船只已經離開了德國飄在海面上,沒辦法再回去了。

  「你們能救救她嗎?」她問,「我們可以用所有的錢來換她來到美國!」

  他們已經失去了父親,不能再失去母親了。

  然而還沒有等到米亞跟漢斯說話,一直保持著沉默的雷納德就說話了,「我們不需要你們闖入到施萊德家去做什麼,只需要找個人能夠把她給帶出德國。」

  「你做了什麼?」伊麗莎白驚訝,她弟弟是什麼意思?

  「我在離開之前把施萊德家還有維茨蘭德家跟庫菲爾斯騰家的建築圖紙都偷出來給了他們的政敵,相信這些人很快就會行動起來了。」英俊的少年臉上露出了一個殘忍的笑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讓他們不能對媽媽動手。否則就曝光他們所作的一切,讓他們的元首送他們去見上帝!」

  至於剩下的,施萊德家還有維茨蘭德家跟庫菲爾斯騰家會變成什麼樣子關他什麼事?

  他們逼死了他的父親,強迫他的母親改嫁,以為可以靠著這個肮髒的交易結成利益聯盟,可是世界上哪有那麼好的事情?

  「上帝啊,你不會真的以為這樣會有用吧?」伊麗莎白皺眉,「這已經不是糸內米卒謀求上位的時候了,他們也不是猶太人,暗殺早就是過去式了!」

  在那個瘋子的高壓之下,現在國內哪裡還有什麼會動手謀殺這些大人物的可能性?更不用說是將這種把柄主動的遞到別人手中的暗殺,雷納德簡直瘋了!

  「總會有人為了利益鋌而走險,他們自己不做也會把消息泄露給別人……」雷納德有點兒氣虛,但還是堅持自己的意見。

  「孩子,如果你的辦法成功了的話,那麼死掉的就不僅僅是你想要他們死的人,還包括了你的母親。」漢斯看著雷納德這個樣子,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認知很清晰,但操作很離譜。

  就連他這個遠離德國的人都知道這麼三個家族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肯定會造成震動,這孩子怎麼就不明白現在的環境呢?

  德國早已經不是過去的那個德國了,所有的一切在糸內米卒上台的那一刻起就已經發生了改變。

  米亞沒說話,並沒有就此事進行評價。

  不過在漢斯冥思苦想該怎麼解決這個問題的時候倒是給了一個參考方向,「有時候,你可以不必那麼正直。」

  漢斯其實是個道德值挺高的人,反正這麼多年來,她是沒見過他干過什麼道德低下的事情嘴英國人跟法國人不算,這是民族技能。

  而現在這位道德值不低的人決定干一件不是那麼有道德的事情,用錢雇佣了一只小隊前往德國去將伊麗莎白給帶回來。

  「孩子還是在母親身邊比較好。」他對米亞說。

  他跟馬克西米利安之間的關系很復雜,也很微妙。復雜微妙到如果對方真的出了什麼事情的話,他願意對哥哥伸出援手。但是馬克西米利安是馬克西米利安,馬克西米利安的孩子是馬克西米利安的孩子,兩者是不同的。

  看在哥哥的面子上,他會幫忙處理後續的事情,也會庇護他們在美國安全的成長,前提是他們確實是無依無靠。

  但雖然他哥哥死了,可是嫂子還沒死呢,他為什麼要把這個責任給攬到自己的身上?

  即使是付出一些代價,他也寧願把伊麗莎白從德國帶過來,讓她自己看著孩子。真出了什麼事情,他會施以援手,但讓他帶孩子什麼的,還是算了吧!

  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把伊麗莎白給帶到美國來,讓她自己帶孩子。

  所以他這次是真的絲毫不吝嗇錢財,而結果也很令人滿意。

  「實際上我不認為施萊德上校會很滿意,新婚的美貌妻子還不到兩個月就失蹤了,換誰都會氣的要死吧?」米亞對漢斯的所謂皆大歡喜的形容撇了撇嘴,「而且我覺得你父親也不會滿意的,他原本可是打算靠著伊麗莎白來維持跟施萊德上校之間的關系,現在人沒了,不會氣的爆血管吧?」

  雖然漢斯說的不多,但是從別人那裡得到的各種消息碎片已經足夠米亞腦補出來一個約特爾的完整形像了,滿腦子都是利益,並且為了利益可以不擇手段。連死在了戰場上的兒子的遺孀都能用來換取利益,這樣的人現在失去了這條利益線不得氣死?

  她猜的挺准的。

  約特爾確實是氣的要死。他又不是什麼年輕人了,六十多歲的年紀,放在哪裡都是需要注意身體健康的情況,遇到這種脫離了自己掌控的事情怎麼能不生氣?

  身為維茨蘭德家的主人,他一輩子也就吃過兩次虧,一次是自己的次子帶給他的,那個孩子一聲不吭的從德國離開了,害得他的計劃流產,不得不放棄了一個最優解,氣的他好幾天都吃不下去東西;另一次是來自於自己父親的背刺,約瑟夫竟然把本來應該由維茨蘭德家族長子繼承的東西都給了漢斯,臨死前把他給耍了個透徹,直接把他給氣暈在了書房!

  他本來以為這兩次失敗已經是人生中的最大挫折了,誰能想到都這個年紀了,竟然被一向都不親近的孫子輩給挖坑埋掉了?

  約特爾人生第二次被氣的暈了過去,醒來之後發現自己中風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治療的及時,只是出現了一點點的後遺症,而不是連身體都動不了。

  可是驕傲的約特爾怎麼能接受自己中風的事情?他的父親約瑟夫八十多歲了還健步如飛的能夠在田地裡面巡視呢,就連死亡的前一天,還能自己開著車去幫雇工們運肥料,他才六十歲多一點兒而已,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然而事情總是好的更好,壞的更壞,中風了的約特爾除了需要面對自己的那點兒小小的後遺症之外,還要面對來自於施萊德上校的報復雖然這種報復是同時向他跟伊麗莎白的家族進行的。但作為一個在德國國內十分有勢力的家族成員、又是戈培爾的心腹手下的施萊德上校報復起來人可不是約特爾這種沒有什麼實權的人能夠擋得住的。

  沒有辦法的情況下,他疼愛的小兒子弗裡茨也被他送上了戰場,希望他能夠繼續延續家族的榮耀,而不是就此被這位該死的上校給打垮。

  但這些事情就跟美國這邊的漢斯跟米亞沒有什麼關系了。

  伊麗莎白已經被從德國帶了過來,她的孩子們當然也不用兩個人來負責,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算得上是一身輕松了。

  除了他們的朋友跟親人依然在戰場上,並且站在對立的兩面。

  所以兩個最近的情緒還是好不太起來。

  「我覺得不能這麼繼續下去了,我們兩個人互相影響,最終只會讓事情越來越糟糕。」米亞一錘定音,「要麼去滑雪,要麼去溫泉,我們需要放松一下自己,不要讓神經這麼繼續緊繃著下去。」

  糸內米卒的影響不僅僅在美國的大城市中爆發,對這些小鄉村的影響更大。因為在五大湖區域有著大量的美國人都是德裔移民。

  雖然一戰的時候美國對這些德裔們進行了去德國化,二戰爆發之後又有大批的德國人遠渡重洋避難,可是依然有不少的人受到了蠱惑,決定回到德國去參軍,為了神聖的第三帝國而戰鬥。

  伊薩卡同樣有這樣的人,即使是在鳶尾花農牧場工作的人,也有選擇回到的德國的,搞得最近整個小鎮的情緒都很凝重不僅僅是非德裔美國人對德裔美國人的,還有德裔美國人自己的。大家生怕又發生之前一戰那時候德國人被關押還有敵視的情況,日裔美國人都被關進了集中營,還凍結了銀行的財富,誰知道這把屠刀什麼時候會落到自己的腦袋上?

  可是回到德國大家也不想啊!

  好不容易有了富裕的日子,歐洲大陸的戰火也燒不到美國本土來,是要有多想不開才會回到德國去成為一個被送到蘇聯前線戰鬥的士兵?都不怕凍死嗎?

  這種氣氛下,大家的心情其實都輕松不起來,再加上鳶尾花農牧場的範圍內還要制作大批量的軍糧跟各種儲備用品,氣氛就更加沉重了。萬一這些東西用到自己的身上怎麼辦?

  暫時遠離這個環境是個好主意。

  「但是我怕我滑雪的時候注意力不集中,還是去溫泉吧。」漢斯做出了選擇。

  不小心的話,沒准兒就出現了什麼骨折情況,這簡直就是給本來就糟糕的情緒繼續加砝碼,還是去泡溫泉比較好,至少兩個人在一起不會擔心另外一個隨時暈過去。

  「OK,那就溫泉!」米亞點點頭,開始收拾行李。

  紐約州內就有不少家的溫泉,隨便找一個住進去就好,泡完溫泉還能夠按摩一下,然後就著這股放松的勁兒進入沉睡狀態。反正農牧場還有其他的生意都有人管理,缺了兩個研發人員也沒問題,干脆當幾天廢物好了。

  做出了這種決定的兩個人在溫泉酒店裡面待了快要半個月的時間,把自己給泡成了走路都像是在飄的人,才終於結束了假期回到了伊薩卡。

  然後打電話給銀行,告知自己的經理人決定買下一家溫泉旅館。

  「不用太大,主要是用於平時度假……」米亞非常清晰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果然溫泉治百病,泡完再被按摩,當了快半個月廢人之後,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了起來。

  不就是戰爭?有什麼可憂心的?擔心難道還能改變既定的事實嗎?日子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把時間跟精力耗費在這種情緒上對身體可沒有什麼好處。

  於是兩個人又紛紛的重新投入到了之前的研究當中去,正好休息了這麼長時間腦子清醒了不少,可以把之前中斷的研究給重新撿起來。

  「聽起來有點兒……」過來拜訪米亞的克萊爾聽著管家說這對夫妻最近正在努力的研發新品種跟升級新的生產線的事情有點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贊美這兩個人是如此的有研究精神。即使是戰爭時期也不會丟下自己的工作嗎?還是該說他們兩個終於擺脫了糟糕的情緒值得慶賀?

  「算了,把這張請柬交給他們就好。」克萊爾從自己的手包裡抽出一張請柬,她的婚禮的,放到了桌子上。像是來的時候一樣快的離開了。

  來到美國這麼多年之後,她終於決定結婚了。

  對方是一個學者,語言幽默,談吐文雅,跟她很合得來。除了不戴眼鏡就像是瞎子一樣之外,沒有什麼其他的缺點了。

  當然,這種缺點在克萊爾的眼睛裡面反倒是優點,誰能不喜歡一個能跟自己在專業上面談得來還可以互相探討的人呢?

  反正克萊爾覺得夜晚站在天文望遠鏡前面的男朋友很迷人,順手就求了個婚,驚掉了格雷茲家一堆人的下巴。

  「這個好像不是她之前提過的那個男朋友?」諾伊爾明明記得之前克萊爾提過的正在交往的男朋友不叫這個名字。

  漢娜看了他一眼,懶得說話。

  這家伙,孩子們的男朋友跟女朋友他總共就見過兩個。一個是女兒的丈夫,一個是兒子的妻子,全都是最終決定結婚的。剩下的那些,都沒有打算結婚,有什麼好在意的啊?

  果然是最近寫書寫的腦子都僵硬掉了!

  唯一看了那些原稿的安娜如此吐槽諾伊爾,覺得丈夫是真的沒救了,順便還同情了一下他書裡面的那些人物,也不知道到時候還有沒有臉見人?

  不管怎麼樣,在戰爭期間能有一場婚禮依然是一件十分值得高興的事情,即使這場婚禮非常簡陋作為雙胞胎中的另外一個,克萊爾的婚禮可比耶施科的婚禮寒酸多了,來參加的人數寥寥無幾,都是一些親人跟朋友,以及新郎跟新娘的同學。

  但這些人卻是帶著自己真誠的祝福來參加婚禮的,而不是臉上戴著假面具。

  這場快樂的婚禮過後不久,戰爭結束了。


第1372章

  「感謝上帝,這場該死的戰爭終於結束了!」聽到廣播中播報的消息,漢斯跳了起來,松了一口氣。

  這真的是一場比上次的大戰還要糟糕的戰爭,牽涉的範圍更廣,也更加慘烈,現在停止能夠少死掉不少的人!

  「可你對上帝的虔誠明明就是隨著戰爭的發展而越來越低,還詛咒過他」,米亞最終還是沒有把這句話給說出來。

  就像是諾伊爾一樣,一戰跟戰後的事情消耗了一部分他對上帝的信仰,一戰則是讓剩下的那些信仰也消耗的差不多干淨了。感謝上帝什麼的,已經變成了這位老先生表達感情的口頭禪,漢斯現在八成也是這種情況,就別追究那麼多了。

  但戰爭結束確實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所以在未來的三天時間裡面,整個鳶尾花農牧場的範圍裡面都因為這件事放假,並且還有不限制數量的自助餐來自於鳶尾花農場出品的各種肉類跟蔬菜的BBQ跟來自於紅石榴種植園和威士忌酒廠提供的酒水,讓伊薩卡這個小鎮陷入了一片狂歡當中。

  「天知道我想要這麼做多久了,這該死的戰爭終於結束了!」一個農場工人大笑著把一杯威士忌給灌到嘴裡,又倒了一杯跳上了桌子,「為了偉大的勝利!」

  「為了偉大的勝利!」人們紛紛的高呼了起來,將手中的酒給一飲而盡。

  老實說,美國參戰的時間並不長,但這依然讓普通民眾們的生活發生了改變來自於戰爭的陰影跟之前珍珠港被轟炸的經歷讓人們的心根本就安定不下來,現在戰爭結束了,大家簡直高興極了,瘋狂的陷入了到了慶祝當中。

  「真好。」格斯看著狂歡的人們,臉上浮現了一絲笑容。

  作為一個曾經參加過一戰,又在那場戰爭中失去了重要親人的人,他可是太了解這些人的心情了,沒有了戰爭的陰影籠罩在身上,伊薩卡的陽光都燦爛了幾分,看起來動人極了。

  「敬偉大的勝利?」他旁邊的肯佩爾舉起了酒杯。

  「敬偉大的勝利。」格斯用手裡的啤酒碰了碰肯佩爾手裡的威士忌,然後一飲而盡。

  可惜約瑟夫不在了,要不然他一定會高興這些原本會走上戰場失去生命的老伙計們逃過了這場災難的。

  「但也會為了馬克西米利安的死去而傷心。」肯佩爾搖搖頭,他們都知道這個倔強的老頭雖然嘴上硬撐著,但還是愛馬克西米利安的。要是他現在還活著,肯定會因為這件事而感到難過。

  「他要還活著,馬克西米利安也不會被送上戰場,說不定約特爾會直接被剝奪繼承權,我們都知道他是一個多麼的固執的人不是嗎?」格斯冷笑一聲,「說不定戰爭一開始,他就會帶著馬克西米利安一起離開這個讓他失望了太多次的國家,並且一分錢都不會給約特爾留下,讓他現在連四處打理脫罪的錢都拿不出來!」

  戰爭結束了,那些曾經參與進了戰爭中的人當然也要受到審判,包括那些為戰爭提供了大量的支援的人,其中也包括了維茨蘭德家族,以及當初跟這家人結成了聯盟的庫菲爾斯騰家跟施萊德家。

  格斯對約特爾絲毫沒有好感,要不是這個討人厭的家伙天天給老約瑟夫心裡面添堵的話,說不定他親愛的朋友還能再多活幾年,對他的兒子弗裡茨就更是沒有好印像一個被大人寵壞了的驕縱小子,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會被原諒,並且占據了本來應該屬於馬克西米利安的位置,讓他在戰場上悲慘死去。

  「我真希望這家人受到應有的懲罰,失去一切才好!」他惡狠狠的說。

  實際情況倒是沒有那麼慘。

  約特爾雖然提供了戰爭支援,但他並不是那種巨頭大鱷,跟那些提供了武器跟諸如鋼鐵之類等等戰爭性武器的家族還是不能比的。這讓他在戰爭期間十分惱怒自己不能進入到核心集團,戰爭後受到的審判也沒有那些巨頭們嚴重。

  就比如說提供了武器的尼森家族跟給尼森家族的武器工廠提供各種型號鋼鐵的埃森貝克家族,都因為德國的戰敗而吞下了苦果,被罰沒武器工廠的罰沒武器工廠,被罰款的罰款。

  埃森貝克家族要比整個家族都快要被罰光了的尼森家族好了不少並不是說這個家族就靠著金錢還有人脈什麼的給自己走了後門。而是純粹的因為這個家族的主人因為精神病的問題長期住在療養院,後期根本就沒有參與過任何給戰爭提供資源的行動。

  倒霉的馬丁在住進療養院的時候帶走了所有能夠讓自己情緒好一點兒的東西,其中當然也包括了那些來自於諾伊爾G的畫作。這種行為直接導致了他就算是住進了療養院,精神病也是越治療越嚴重,根本就好不起來,當然就更不用說是出院掌管自己家的工廠了。

  直到戰爭結束之後,派來調查的工作人員看到療養院裡這個美麗的瘋子也不得不承認,這位先生確實是不是借著精神病的原因逃脫審判,而是真的精神病沒救了的那種!

  於是最終在被罰沒一大筆錢之後,埃森貝克鋼鐵廠居然神奇的保留在了埃森貝克家族的手中。而不是像是尼森家族的武器工廠一樣被收歸國有。這可能跟兩者的經營性質有關,一個武器工廠跟一個原材料工廠到底還是不一樣的,前者的威脅性要大的多。

  但曾經掌控著這家工廠的沃爾夫阿申巴赫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作為一個糸內米卒,他本來就是要受到審判的,現在還要加上一條罪狀,被投入到監獄裡面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於是埃森貝克鋼鐵廠最終就落到了曾經被邊緣化的老埃森貝克的侄女塔爾曼夫婦的手裡。

  好在這對夫妻並非是那種喪心病狂的人士,接手了這座鋼鐵廠之後在努力的將鋼鐵廠重新帶回正軌的時候,也記得維持住馬丁在療養院的費用,確保這位繼承人先生不會因為鋼鐵廠易主而受到任何不公正的待遇。

  也不知道這種結局對這位曾經的男爵先生來說是好還是壞?

  但不管好壞,都跟大洋彼岸的米亞沒有關系了。

  德國的所有一切,不管是戰後變成了東德還是西德的土地,都不是她想要關心的事情。

  正如卡裡克所說,戰爭給維蘭德集團所有的生意都提供了極大的發展。

  在過去的幾年戰爭時間裡面,光是美國政府就從這家公司旗下的罐頭工廠中訂購了超過四億美元的罐頭作為軍糧跟給盟國的支援。這筆錢被用在公司擴張跟發展上面,短短幾年的時間就從原本的食品業巨頭向著周邊產業發展壯大了起來,現在已經成為了一個龐然大物。

  同時也有了足夠的資本去討回那家戰爭時期被迫放手的瑞典罐頭工廠。

  「我們投入了大筆的資金在這裡建廠。可戰爭期間我們一毛錢都沒有從這家工廠裡面收到。難道這不值得一個律師團為此開戰嗎?」米亞冷笑。

  狡猾的瑞典人,剛開始靠著蘇聯跟美國,後來靠著德國,用他們的設備生產了那麼多的罐頭卻一分錢的機器費用都沒有給他們,現在戰爭結束了居然想要裝聾作啞對這件事揭過不提?

  沒門!

  那座工廠在戰爭開始之前確實是已經為他們賺回了本錢跟更多。但這不是這個國家免費使用別人的東西的理由。

  「名義上那家工廠依然是屬於維蘭德集團的,總不能因為中立國家就對他們做出了支援糸內米卒行為的事情輕輕放過吧?」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兩個人被瑞典給惡心的夠嗆,迅速的組織了一個龐大的律師團,跟瑞典打起了官司。

  就算是贏不了,也不能讓你好受,真以為中立國就是免死金牌啊?看看現在的世界兩大霸主美國跟蘇聯誰會庇護你?

  顯然不管是蘇聯還是美國都沒有這種打算的。

  前者因為瑞典這個中立國戰爭期間對德國所有的行為無視,任由對方從他們的土地借道運送各種物資的事情已經煩透了這倒霉國家,完全不想要搭理也搭理不到,畢竟是兩個陣營;後者就更不用說了,對瑞典干的那些糟心事也十分不滿,本質上,中立國根本就是一個偽名詞,大家心裡面都有數是怎麼一回事。

  所以美國這邊不但沒有庇護瑞典,反而對瑞典施加了強大的壓力,要求他們對戰爭期間利用維蘭德集團旗下的工廠牟利而做出賠償。

  「錢到了我們手裡還能給國稅局做貢獻呢,在瑞典人手裡面能做什麼?」米亞對這種情況早有預料,戰爭結束了,是時候進行清算了,瑞典只是個開端而已。

  至於瑞典是不是會因為這件事而對維蘭德集團的工廠而「另眼相看」,米亞是一點都不擔心。

  狗腿子就是狗腿子,在美國還沒有倒下去之前,都會忠心耿耿的跟著美國走,有什麼可擔心的?

  按照這個國家的一貫尿性,當地不但不會對他們使絆子,還會給出各種優惠的政策!

  反正米亞是對瑞典政府受到這種待遇毫無壓力,特麼的當初你們霸占別人的工廠牟利的時候怎麼就不想想被占據了財產的人有多倒霉?現在被主子勒令吐出吃到嘴裡的東西簡直就是活該!

  於是卡裡克這個經營著公司的人很快就又投入到了面試將會派到瑞典工作的罐頭廠負責人的事情上面,本來負責工廠運行的瑞典佬肯定是不能繼續在這裡干下去了,為了確保公司的利益不受到侵害,還是從美國這邊的總部調人過去比較好。

  順便的,之前英國法國等等那些關閉了工廠的國家也要重新開設工廠,事情多的卡裡克簡直都快要忙不過來了!

  「我需要一個助手!」職位從原本的一個農牧場經營者變成了現在一個集團管理人的卡裡克在位置越升越高的同時,屬下也是越來越多了,但他依然還是覺得人手不夠用。

  「你可以招聘十個助手為你服務。」漢斯對這件事毫不在意,甚至還很樂意支付更多的人薪水,「不僅僅是助手,你還可以給公司增加更多的職位,讓你的工作開展的更加順利。」

  他的熱情始終都是傾注在土地上,跟經營是完全不沾邊的,也不想沾邊。很有自知之明的維蘭德先生清楚自己在經營管理公司這件事上根本就不擅長,與其把時間都花費在這上面,他還是更喜歡把這些工作都交給別人來負責。

  於是卡裡克韋斯特先生在戰爭結束之後就不得不開始著手集團的改組跟擴張,將各種事項分離出來,並進行重組,忙碌的團團轉。

  韋斯特夫人在丈夫忙碌的時候也沒有閑著,卡裡克的職位越升越高,賺的也越來越多,隨著這些來到的是他們家的房子越來越大,裝修也越來越豪華,就連孩子們上的學校也從原本的普通學校變成了精英教育學校,全家的生活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但你享受這種生活?」她的朋友一語戳穿了這位女士那雖然抱怨著但是卻內心喜悅的心情。

  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的問題都能用錢來解決,韋斯特夫人沒有感情問題,又有錢,簡直有太多的人羨慕她了!

  「沒錯,我享受這種生活,誰會不享受呢?」瑪麗悠然的說。

  尤其是在戰爭結束之後,沒有了隨時會被頭上掉下來的火乍弓單跟炸死的危機,她感覺自己的人生簡直已經圓滿了

  「但我覺得我們還可以做的更好。」米亞並不認同巴爾桑蒂的想法,「人類的進步就是因為從不滿足的貪婪的心。我們有最優秀的葡萄跟小麥,為什麼不能在這個事業上面走的更遠呢?保留古老的釀酒方式固然是一種可以讓品牌升值的可能。但是先進的釀酒方式也會給我們帶來更高的產量跟更少的浪費。」

  她笑著對巴爾桑蒂晃了晃手指,「而且這世界上有那麼多美好的水果,我們怎麼能夠讓這些酒的口味僅僅局限在那麼單獨的幾種上面?親愛的巴爾,這些美妙的水果跟葡萄值得我們去努力的嘗試開發它們的價值,我相信你一定會在這上面做出成就的!」

  戰爭導致了全世界酒水的減產,歐洲這邊的法國酒莊減產的格外厲害雖然很難說這種減產到底是因為真的減產還是因為那些葡萄酒都被德國的軍人用低價給買走了還是直接占有。但美國這邊自從禁酒令之後最大的葡萄酒缺口確實是因此而起。

  所以那些美國本土的葡萄酒開始了崛起,包括並且不限於納帕地區。因為法國跟意大利這兩個世界上最著名的葡萄酒產地已經因為各自的不同原因而大量的減少甚至是近乎斷絕了對世界出口葡萄酒。

  紅石榴酒莊在這幾年的時間裡面擴張又擴張。直到把伊薩卡地區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葡萄園都給變成了自己的一部分,葡萄酒的產量也達到了一個高峰。

  但這並不是結束,世界在進步,酒莊也要與時俱進,隨時調整自己的技術跟策略,以及最重要的酒的口味,才不會被人給拋到身後。

  「你對我可真是有信心。」巴爾桑蒂嘀咕著,對米亞的這種想法無可奈何的同時又感到了一陣驕傲。畢竟能夠十幾年時間的對他一直信任、從不插手他的經營策略本身就已經是一件十分難得的事情了。

  哦,除了她過於熱衷收藏各種酒水了。

  巴爾桑蒂很無奈的想起來了一件十分糟心的事情,在大蕭條的那段時間裡面,這位雇主小姐簡直就是瘋狂的從法國進口各種高端的葡萄酒有時候她甚至都不是只買下那些瓶裝的,還連帶著木桶一桶一桶的購買!

  他不知道這些酒最終被這位可愛的雇主女士都消耗到什麼地方了。但是她買下的那些酒的數量直接導致了占領了法國的德國人從那裡掠奪走的高端葡萄酒數量減少是事實。由此可見她到底買了一個多麼可怕的數量,這簡直比那些酒莊在國外的代理商購買的數量還要多,她到底把那些酒都給用到什麼地方去了?

  對此百思不得其解的巴爾桑蒂實在是想不通這個問題,但他也沒有打算去問。

  反正這位雇主用的都是自己的錢,她甚至還通過一些渠道為酒莊購買到了一些適合用來調制新酒的原酒,他對她還能有什麼更多的要求呢?

  這位已經在酒莊服務了快要三十年的先生撫摸著那些可愛的酒桶,瞬間亢奮了起來,他覺得自己還能再奮鬥三十年!

  嗯,很有干勁兒,就是不知道三十年後已經快要要八十歲的巴爾桑蒂是不是還能夠繼續干得動了。不過考慮到他每天都要喝上一小杯種植園出產的葡萄酒,貌似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米亞微笑著離開了酒莊。雖然她熱衷於收集各種酒,但是也要讓這位為了酒莊服務快要一輩子的先生有足夠的自豪感才能繼續為酒莊增加各種口味的酒啊

  總是從酒莊裡面往外拿,而不往裡面補充這種行為無疑是非常不明智的,趁著現在戰爭剛剛結束,法國那邊的葡萄酒產區尚未完全恢復元氣,還是可以讓紅石榴種植園出品的葡萄酒打出一波名氣的。

  至少在美國這邊,因為戰爭而斷供了法國那邊葡萄酒的客戶們逐漸把目光轉到了國內,紅石榴種植園之前的那幾款高端的葡萄酒的銷量也在那些忠實的客戶的傳播下有了顯著的增長,口碑也在這個小團體中蔓延了開來。

  「……我們的口號就是不降價只漲價。就算是爛在酒窖裡面也不降,只會隨著年份的增加而逐年增加價格。」米亞把一支紅石榴酒莊出品的頂級葡萄酒遞給了蕾妮說。

  戰爭結束的這些年裡面,不管是維蘭德集團旗下的各種產業還是紅石榴酒莊出品的各種酒,發展的都越來越好了。

  尤其是後者,在這個曾經被稱為葡萄酒荒漠的國度,竟然能夠賣出來跟法國產區的酒品同樣的價格,這簡直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我覺得這是件好事,因為總有人會因為價格而對一些東西另眼相看而不是看品質。」蕾妮接過了那瓶葡萄酒笑著說。

  她自己是明白紅石榴酒莊的葡萄酒味道到底是有多麼美妙的。但更多的人不知道,或者說只是為了噱頭跟價格去買最貴的,而不是純粹的衝著品質來購買一支葡萄酒,這對於那些熱愛葡萄酒的人來說絕對是一件浪費珍品的事情!

  就比如說她自己,在耶施科上戰場的那段時間裡面全靠著這種味道醇香卻不會造成她頭疼的葡萄酒度過一個又一個難以入眠的夜晚。

  在她看來,這種酒是完全值得細細的品味,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靜靜感受它的美好,而不是放在各種宴會上面被隨意浪費。

  「巴爾桑蒂一定會很喜歡你。」米亞也笑了起來。

  這位酒莊的負責人先生即使已經六十多歲了,卻依然能夠在每年的葡萄采摘季健步如飛的奔走在葡萄園當中,並且精力充沛的在制定各種經營策略的同時還兼顧著研發新口味的酒,稱得上全世界酒莊經營者中的典範。

  「我的榮幸。」蕾妮做了個鬼臉,把那瓶葡萄酒放好帶著她往後院那邊走,一邊走還一邊說起來了耶施科剛剛升軍銜的事情,「……你知道的,戰爭英雄們總是會獲得點兒額外的待遇,只要他們有哪怕那麼一點點的頭腦。」

  在美國,一個士兵有沒有戰鬥力其實並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跟在德國柏林軍事學院畢業的學生們總是起步更高一樣。背後支持他們的勢力才是一切,否則就算是擊斃了那位挑起了戰爭的奧地利人,也休想要在這個系統裡面走到頂端。

  米亞笑笑沒說話,只是聽著蕾妮絮絮叨叨的說著跟耶施科有關的事情。

  軍隊跟政治,一個很有意思的話題,但恰巧全都是她並不感興趣的。

  「嘿,米亞!」正在院子裡面給小孫女做小木馬的耶施科看到走進來的米亞,揮去頭上的汗水,衝著她笑著露出了大白牙。

  米亞也衝著他露出一個笑容,「時間到了,你准備好了嗎?」


第1373章

  從1929年他們離開德國來到美國,時間已經過去了快要四十年的時間。

  在這接近四十年的時間當中,格雷茲家經歷了很多,買下農場、經營農場、擴張農場、家人走上不同的生活軌道、戰爭爆發後上戰場……太多太多的事情發生了,這些發生的事情的內容已經可以寫出好幾本精彩的傳記。

  其中也包括了諾伊爾的過世。

  在相繼送走了妮娜跟巴澤爾之後,諾伊爾也在八十多歲的高齡過世了在自己的農場巡邏的時候摔了一跤的德國老頭再也沒有醒過來,走完了自己精彩又不平靜的一生。之後是安娜,諾伊爾過世之後不久,這位老人也在睡夢中沒有了呼吸。從年少時期就互相陪伴的兩個人已經習慣了在彼此的身邊。即使安娜表面上強作鎮定,可她內心依然受到了打擊,變得一蹶不振。

  但死亡並不是結束,而是新的開始。

  諾伊爾生前就在撰寫自己的自傳,但是直到他死亡,這本自傳也沒有發表出版。這對於在美國已經經營了幾十年,又有一個准將兒子的大農場主來說,無疑是非常不正常的。

  想想看,他的這本自傳從糸內米卒上台就開始籌備了,到了戰爭爆發還在寫,到他死亡,這本自傳的時間已經跨越了幾十年,這簡直就比鴻篇巨著的歷史題材文學還要難產!

  可是安娜明明說過他已經寫完了那本書,唯一的問題就在出版時間了。

  安娜的死亡給了他們答案。

  「格雷茲先生要求這本書必須在自己的妻子死亡之後才能出版。」為了格雷茲家服務了幾十年的律師事務所的老板表情微妙,「以及他要控告那些非法出版了《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的出版公司跟任何使用這本書的題材進行商用的公司,包括並且不限於電影公司跟廣播公司還有漫畫公司……」

  老實說,作為一個負責當事人遺囑的律師,羅伯特真是過的挺辛苦的。因為這種明明知道一個秘密但是卻不能跟任何人討論的感覺實在是太痛苦了!

  誰能理解他那種靈魂炸裂蒼穹的感覺啊?

  他那位古板、固執又老派的一塌糊塗的雇主竟然就是那個寫出了熱情、奔放、前衛並引領了無數風潮的小說《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的諾伊爾G?

  這種極為分裂的反差折磨的他在一段時間裡面都對上床失去了興趣!

  哦,當然,當然,現在已經不是曾經的1920年代跟1930年代了,性解放運動跟平權運動影響著全世界,《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在美國也不僅僅是只出版了性轉刪減版本的,德文原版的內容也被原封不動的搬了過來跟幾十年前比較起來,這本書顯然在當代發揮的作用更大,引發的討論跟話題也更多。

  因為它確實是當之無愧的先鋒文學,為當代的很多特殊愛好者指明了方向,被這些特殊群體給奉為了《聖經》。

  甚至因為這本小說當初在電影化的時候是《海斯法典》盛行並且拍攝手段不是那麼先進的原因,在幾十年後的今天它又被翻拍了!

  而且這次不僅翻拍了男女版本的,還首次拍攝了男男版本的。據說導演打算借著這部小說來衝擊奧斯卡。雖然羅伯特完全搞不懂一部大篇幅的內容都是在講述怎麼揮舞鞭子跟使用各種道具的小說到底是怎麼歪到奧斯卡上的。但既然想要拍攝這部小說的導演是一個真同性戀者,那好像這種想法也沒有什麼奇怪的?

  羅伯特甩開了腦子裡面的紛紛擾擾,繼續宣布著諾伊爾的遺囑,「但是控告時間可以出現彈性,由他的孩子們共同商議,只要在著作權過期之前完成就好……」

  這位老人雖然在生命的最後時間瘋狂了一把,但還是考慮到了家人,確保這件事不會對家人造成影響。不管是安娜,還是其他的孩子們,他都希望控告那些大公司的事情不會讓他們遭受到太多的異樣目光跟報復。

  考慮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快要一年的時間,唯一在軍銜提升上面有變數的耶施科也成為了一個握有權力的將軍,米亞覺得是時候開始履行諾伊爾的遺囑了。

  「當然,我完全准備好了,這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不是嗎?」耶施科擦擦頭上的汗水,哈哈大笑,對即將發生的事情充滿了躍躍欲試。

  他是諾伊爾的兒子,股子裡面就充滿了冒險精神,對這種唯恐天下不亂的事情十分感興趣既然諾伊爾想要這麼做,出口惡氣。那麼他們就為他這麼做,這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以前他沒有這麼做是因為沒有立場。不管是真正的小說作者米亞跟頂著這本小說作者名頭的諾伊爾都對這件事保持了沉默。所以他不會越過當事人做出什麼事情。

  但現在諾伊爾想要討回公道,那為什麼不呢?

  為了確保自己手中的權力能夠保護自己的兄弟姐妹壓制那些利用米亞的小說的公司跟人,他甚至忍耐了快要一年的時間,現在終於可以爆發出來了,簡直不要太興奮!

  其他的人也是躍躍欲試。

  不管是海倫娜還是克萊爾楊科跟艾瑪索菲亞他們,這些曾經經歷了德國的那些貧困日子們的家庭成員們都因為這件事聚集在了一起,結成一個團隊,開始制定反攻的計劃。

  這個隊伍因為格雷茲家的編外成員們變得格外的龐大,一群各行各業的精英們紛紛加入進來,勢必要讓已經在天堂的諾伊爾心滿意足

  「所以這就是最近這段時間報紙跟電視上全是那本小說的事情的原因?」已經有了白發跟皺紋的夏洛特小聲的跟米亞說,簡直驚訝極了。

  她沒想到過去了幾十年之後竟然還能夠聽到有關《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這本小說的消息。

  上帝啊,她到現在依然還記得當初那個帶著米亞去偷窺客人的夜晚,那時候的兩個人就像是兩只小小的鵪鶉一樣,躲在角落裡面,甚至連身體都在發抖!

  沒想到時間一晃,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再過上幾年,都要半個世紀了!

  「這裡是你家,你那麼小聲做什麼?」米亞看著依然很容易大驚小怪的夏洛特,推開了她的臉,感覺好無奈。

  拜托,她們現在又不是在外面,至於這麼小心謹慎嗎?

  「天啊米亞,你忘了這棟房子裡面還有格裡安這個居民了嗎?」夏洛特頑強的扒著桌子,拒絕被米亞推開。

  雖然當初的事情促成了米亞跟漢斯這對情侶的結緣。但不夠謹慎這件事還是讓夏洛特長了教訓。在說到秘密的時候,一定會觀察好了四周的環境,並且確保聲音足夠小,不會人讓別人聽到。

  包括現在也是,雖然在自己家裡,可是家裡面又不是沒有不知道這件秘密的人。萬一要是被格裡安聽到了這件事,秘密不就泄露了?

  夏洛特可是很清楚的記得現在報紙上報道的那篇小說的作者是諾伊爾而不是米亞,怎麼可能犯下這種錯誤?

  她可是一個名偵探!

  米亞:「……」

  她看了一眼一臉認真的夏洛特,終於拜服在了她的執著之下。

  但這麼熱的天氣湊這麼近真的不舒服啊!

  「我們還是去花園裡面散步吧,正好可以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她對夏洛特說。

  這麼壓低聲音說話總讓她有種正在跟間諜對接暗號的錯覺,全身都不自在了!

  「好吧,我們在花園中間說話,格裡安絕對聽不到!」夏洛特興奮的站了起來,拉著米亞就走。

  米亞:「……」

  感覺過去了這麼多年,夏洛特的性格也依然沒有改變的樣子啊……

  「說說看,進展怎麼樣了?」夏洛特一邊挽著米亞往花園裡面走,一邊一臉雀躍的問。

  年輕的時候受過太多的傷,她的體能已經不支持她繼續奮鬥在第一線了。但熱衷八卦的心情卻一點兒都沒有改變,尤其是這種震驚全世界的八卦。上帝啊,格雷茲家族組成的豪華律師團把全世界曾經出版過或者是拍攝過《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的公司都給告上了法庭!

  並且給出了十足的證據,來自於當初的主編比魯科夫寫給諾伊爾G的信件,還有那些從銀行取錢的憑證,半點兒都沒有落下。

  而且諾伊爾格雷茲這個名字本身就是一種證明了,加上來自於德國,還有主編的從頭到尾的多達幾十封的信件跟取款憑證,真的很難讓人反駁這個證據。

  當然,最重要的證據還是人證。

  雖然當年能夠證明這件事的人基本上都死干淨了,但這不是還有沒死的嗎?

  幾年前馬丁埃森貝克所在的療養院發生了一場嚴重的盜竊案件,這次的盜竊當中有不少在這裡修養的富豪們都損失了財富。馬丁真金白銀的財富沒有損失多少。但是他心愛的畫作卻被偷走了好幾幅。

  如果不是還有一幅就掛在他的床頭,取下來必定會驚醒他的話,恐怕這最後一幅畫作也會丟失不見!

  本來就是瘋子的馬丁因為這件事發瘋了好一段日子,用來宣泄自己的怒氣。

  「也許是受到了太大的刺激,反而正常了起來。」他的主治醫師對馬丁在之後的幾年時間裡面精神情況逐漸好轉的事情是如此評價的。

  但不管怎麼樣,在格雷茲家族將那些跟《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有關的公司給告上法庭之前,他就已經作為正常人出院了。

  所以也就從報紙上看到了這個消息。

  曾經那個金發女孩兒的印像經過這麼多年的時間,在他的腦海中已經逐漸淡去了。可是作為一個偏執狂,馬丁依然想要給自己曾經年少輕狂的時代做一個了結。而且諾伊爾G是他最喜歡的畫家,曾經在他痛苦的時候給了他心靈慰藉,他不允許那些該死的蟲子們侵犯他的利益!

  於是這位現存的僅有幾個知道當初諾伊爾G的「真實身份」的男爵先生發表了聲明,將自己知道的有關信息說了出來。

  考慮到埃森貝克鋼鐵廠的巨大體量跟能量。即使他並不掌管權力,可是手中的股份也足夠讓他的話受到重視,一堆的媒體紛紛湧向了這位先生的住宅,就是為了獲取第一手資料,為了這件世界聞名的案件做出報道。

  「那已經是快要四十年前的事情……」馬丁面對著媒體,陷入了回憶當中。

  在電視上看到了轉播的新聞的米亞:「……」

  她有點兒懵。

  這什麼情況?

  馬丁埃森貝克?這家伙居然沒有在戰爭中死掉嗎?他不是沃爾夫阿申巴赫的忠實盟友?

  米亞完全沒有想到埃森貝克先生竟然會對諾伊爾G的畫作那麼著迷,把她留在德國的那幾幅畫作都給收集起來,也沒有想到一場偷竊導致的畫作只剩下一幅反倒是慢慢的治愈了這位先生的精神創傷,對他的行動根本就摸不到頭腦。

  「他這是中了什麼邪?」就算是很多年前這位先生可能對她有那麼一點點的感興趣,可是這都多少年了?再怎麼大的興趣也消磨干淨了吧?

  很可惜,這是一個偏執狂,還是一個很多年都陷在精神分裂中的偏執狂,想要他徹底消磨干淨曾經的那點兒興趣還真是不容易的事情。

  所以米亞就眼睜睜的看著律師團一路高歌前進,一家一家的公司的賠償款收的十分快樂,同時接到了一通來自於大洋彼岸的電話。

  「他們說他想要見你。」羅伯特也對這件事摸不著頭腦,根本就不明白為什麼這位馬丁埃森貝克先生想要見米亞,兩個人之間根本就毫無交集好嗎?

  「不,不,不,我不想要見他。」米亞三連拒絕,根本就不想要見這位埃森貝克先生。

  出於保險起見,她並不想要跟這位先生有什麼接觸,誰知道這位前任精神病先生會不會做出來什麼匪夷所思的可怕事情?她都這麼大歲數了,手腳也沒有年輕的時候利索了,還是不要折騰自己比較好。

  「OK,我會把你的意見轉達給他的。」羅伯特根本就沒把這件事給當回事,跟米亞溝通完畢之後就掛掉了電話。

  老實說,他接觸的大部分德國人還是挺正常的。但這位埃森貝克先生就有點兒讓人發毛。倒不是說他過於英俊的面孔會給人什麼壓力都這麼大年紀了,有壓力也不如他年輕的時候,而是那雙可怕的眼睛。

  光是想一想,羅伯特就覺得渾身發冷,什麼樣的人才會有那樣的一雙眼睛啊?米亞選擇不見這位先生絕對是正確的,聯合起來他以前的歷史,見了反而容易出問題。萬一他要是對諾伊爾有什麼執念怎麼辦?

  不知不覺之間,羅伯特的思想就跑偏了。

  不過也不能怪他,誰叫諾伊爾寫出了那樣的一本著作呢?即使是他幾十年後寫出了一本自傳闡述了這本書的創作原因也不能改變他就是全世界的gay眼睛裡面的聖人!

  但這本自傳終究還是有點兒影響的。

  羅伯特看著報紙上的那些報道暗自嘀咕著,也不知道這次又能給電影公司跟八卦小報增加多少的素材?

  「我覺得一大波的胡編亂造的書籍跟電影要湧現了,諾伊爾的文學水平絕對是頂級的,人們根本就分辨不出來他書裡面的話的真假。」米亞看著雜志上有關英國王室的八卦嘖嘖稱奇。

  說老實話,這感覺有點兒奇妙。

  本身她寫在小說中的那些內容跟轉述給諾伊爾的情報就已經經過了一些篡改了,沒想到諾伊爾竟然又陰差陽錯的給篡改了回來,很難說這是不是有一種冥冥中的力量在進行干涉。

  特別是他的自傳中不僅僅有著大量的歐洲王室的密辛,還有一堆德國家族的的秘史,就讓這本自傳看上去更加可信了,誰能想到一本百分之九十都是真實內容的書籍裡面竟然還會有百分之十的謊言呢?

  反正當初那兩個坑的羅塞爾跟托馬斯死在戰場上的軍官現在是以七十多的高齡登上了各種八卦緋聞小報的版塊,每天都被電話跟信件騷擾,煩的要死。更要命的是這兩個人跟妻子之間的關系也不是那麼和諧,現在這本自傳一出來,居然讓她們又抓住了把柄,借此為自己謀取利益。

  這還只是一方面,老婆不省心,後代其實也沒有省心到哪去,一本自傳可以說是把這兩位先生順遂了一輩子的生活給打的粉碎,充滿了雞飛狗跳的各種糟心事。

  「這不好嗎?」漢斯反問,向米亞伸出了手,把親愛的老婆給拉了起來,「當初他們可沒少編排諾伊爾的人生,現在只不過是轉移了目標而已,我想諾伊爾會對此喜聞樂見的。」

  諾伊爾憋了那麼多年,要是看到現在這種大家都被他給攪的亂糟糟的樣子應該會很高興吧?

  「你說的對。」米亞握住了漢斯的手,「我覺得我還能給那些電影公司提供一些幕後的參考資料。」

  諾伊爾生前為了家人並沒有把這本書給出版實在是有點兒遺憾,他本可以看到更精彩的戰爭的。

  「親愛的,我永遠都相信你在藝術上的水平。」漢斯用力的親了米亞一口,哈哈大笑了起來。

  哦,米亞,米亞,你為什麼如此的多才多藝,竟然能把別人的筆跡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我真不敢相信,都二十一世紀了,竟然還能看到《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的改編,他們為什麼對這件事這麼感興趣?都不會厭煩的嗎?」帕特裡克看著網絡上面的新聞,真心對這件事接受不良。

  多少年了?隔上一段時間就翻拍,電視劇跟電影輪流來,簡直跟名著的待遇一樣。哦,比那還要嚴重,名著拍個三四版也就差不多了,這本小說都拍了多少版了?有完沒完了?

  「劇情刺激有張力,古代版現代版都能拍,版權也不是很貴,為什麼不拍?」羅拉對堂兄翻了個白眼兒,「你到底在抱怨什麼啊,這小說翻拍還能給你帶來版權費呢!」

  真是一個矯情的家伙,一邊收錢一邊抱怨,還能不能行了?

  帕特裡克也想要翻白眼兒,特麼的你沒看到這次新選的演員裡面有一個長得特別像諾伊爾嗎?

  算了,這家伙向來遲鈍的很,跟她說她也不會明白的。

  帕特裡克果斷轉換了話題,「聽說埃森貝克家族曾經被偷竊的那些畫作找回來了,你要參加這次的競拍嗎?」

  一晃眼,已經是新世紀了,家裡面的長輩陸續過世,曾經的那些老朋友們也漸漸的消失,就剩下他們這些小輩了,他還是挺想要把祖先因為生活而不得不賣掉的畫作買回來的。

  「不。」羅拉搖頭,「還記得嗎,米亞說過,已經賣掉的東西就是屬於別人了,跟她沒有關系了,沒有必要再把心思放到這上面。」

  曾經她詢問過米亞如果以後遇到了她的作品的話要不要回收,她回答的很干脆。既然這樣,她就別多事了。

  「好吧,那就尊重我們的姑婆的意見。」帕特裡克搖頭,站起來往莊園裡面走,「雖然我真的沒有辦法理解她的想法。」

  雖然名聲不顯,但那位女士在家族中一直是位傳奇的人物,是她一手將整個家族拖出泥潭,走到了現在的這種地位。因此即使是她已經過世了許多年,說出的話也依然有人遵從。

  但他還是有點兒好奇,「雖然這麼說有點兒不好,但我能問問,你知道他們賣掉了維蘭德集團跟酒莊之後的那些錢都投資到了什麼地方了嗎?」

  很奇怪的一件事,在米亞姑婆跟她的丈夫過世之前,兩個人就把維蘭德集團的股份跟酒莊給賣掉了,只保留了莊園所附帶的土地。但是他們賣掉集團的錢卻不知道投資到了什麼地方,一直都被外界所好奇家族內部也挺好奇的。

  「家族基金難道少了你的份額了嗎?這麼關心姑婆的事情?」羅拉對堂兄的問題不以為然。

  不管那些錢到了什麼地方,都跟他們無關好嗎?那是屬於米亞跟漢斯的錢,他們想要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而不用關心別人的想法。

  「可是你不覺得奇怪嗎?那筆龐大的資金就那麼消失了?」然而帕特裡克是個喜歡追根究底的人,「還有這座莊園,我記得小時候來這裡的時候牆壁上掛著的畫作並不是現在這些,漢斯過世之後這裡的一切就都變了,你真的不想要找出真相?」

  姑婆的丈夫過世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姑婆也過世了。但是在那之前,這座莊園就已經發生了變化。就好像是兩個人的生活痕跡完全消失了一樣。曾經他們居住在這裡的證明一樣一樣的都不見了,包括並且不限於那些掛在牆上的畫作跟擺在莊園的藝術品雖然後來換上去的東西價值並不遜色於之前的那些,但就是讓人有種怪怪的感覺。

  「我看你是想的太多!」羅拉哼了一聲,不再搭理帕特裡克,快步的走進了莊園當中。

  她記得小時候來到莊園的時候看到僕人打包那些東西,都放在了倉庫裡面。可是後來姑婆過世之後她去倉庫卻並沒有見到這些東西。

  這確實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但那又怎麼樣呢?

  也許米亞只是把她跟漢斯過往的記憶給收藏起來了而已她在遺囑中將這座莊園作為禮物捐贈給了基金會,它現在是基金會的莊園,而不是米亞跟漢斯的莊園,那些痕跡消失了又能有什麼影響?

  羅拉輕快的邁著腳步,走進了莊園當中,又或許是漢斯跟米亞的鬼魂帶走了那些東西也說不定,他們何必要對這件事苦苦糾纏?

  家族後代當中有能力的已經自己創造了事業,離開了家族的庇護,開啟了另外一個輝煌的家族;沒有能力的也沒有辦法守住這份產業,交給他們經營只會敗光這些財富;家族信托基金是最好的選擇,格雷茲家族留下的財富跟米亞姑婆贈予基金會的產業會履行他們的責任,讓這些遠渡重洋而來的人們的後代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這就足夠了。

  帕特裡克被羅拉給堵的直翻白眼兒,他只是好奇而已,誰能面對著這麼一大筆的財富不動心啊?想想都不行嗎?

  「我勸你還是乖乖的做一個混吃等死的富家子吧,那樣的一大筆財富是你根本就無法駕馭的。就算是當上了國防部長的威爾叔叔也不能。」家族基金會的財富已經夠驚人的了,只是他們不能隨意動用而已,再去考慮那些虛無縹緲的事情未免太過貪心。

  「好吧,好吧,我不想了,去打網球?」帕特裡克終於放棄了追根問底,衝著羅拉晃了晃帶著手表的手腕。

  「沒問題。」這次羅拉回答的很爽快,給了他一個笑容。

  曾經的時代一去不復返了,他們會有自己的新生活。


第1374章 Un nouveau depart(主龍鳳配)

  「!」病房中的年輕姑娘睜開了眼睛。

  她感覺自己的生命力正在飛速的消逝著,想要抬起手來進行自救。可是卻發現她根本沒有辦法做到這件事,甚至就連抬起手臂這件事都辦不到,整個身體就仿佛是被塞進了水泥罐子裡面一樣,半點兒動彈不得。

  而且她不知道這間病房中有沒有監控,也不能無所顧忌的做事情。

  但這不行。

  米亞很清楚她的內髒衰竭的程度已經到達了一個臨界點,這麼繼續下去不用等到她搞清楚現在身處的環境就要重新死一死了!

  她必須自救!

  無人看到的被子將精神力集中到了她躺著的床掉落在地。

  「噗通」一道沉悶的聲音在病房當中響起,隨之而來的是房間裡面各種醫療器械的瘋狂鳴叫聲,護士跟醫生衝了進來。

  沒有人注意到這種混亂的情況下,面朝下的患者臉上的呼吸罩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壓在她嘴唇

  「Ohygd!」一個護士把米亞的身體翻過來,發現她睜開了眼睛,大叫了起來,「她醒了!」

  「What?」忙著查看醫療儀器數據的醫生震驚的回過了頭,看到了一雙迷茫的棕色眼睛。

  上帝保佑,沉睡了六年的植物人醒了!

  病房裡面瞬間陷入了比之前還要更加嚴重的兵荒馬亂,護士跟醫生也越擠越多。

  米亞很想要說一句能不能先讓開一點兒,她感覺呼吸不太順暢?但像是被膠水黏住的喉嚨讓她根本就說不出來話,加上動一下都很難的肢體,她也只能暫時任由這些醫護人員們在她的身體上做出種種檢查,順便再通知一下這個身體的家人。

  「費爾柴爾德先生……」接到醫院的電話的時候湯姆人都是懵掉的,但隨著來的是一陣狂喜,他的女兒醒來了!

  這位在自己快要三十年的職業生涯中只請了三次假的司機先生請了自己職業生涯中的第四次假,飛速的趕往了醫院。

  「……米亞。」他看著躺在床上的小女兒,小心翼翼的呼喚著,仍然不敢相信她醒過來了。

  曾經醫生說過要做好她一輩子都醒不過來的打算,這女孩兒甚至有可能在病床上無聲無息的死去,連眼睛都不會睜開。但他依然心懷希望,每天向上帝祈禱著她能夠醒過來。現在看到她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竟然有點兒不敢靠近了。

  「……湯姆?」一道粗糲的仿佛是被砂紙打磨過的聲音隨著床上的姑娘睜開眼睛響了起來,然後湯姆看到那個昏睡了六年的孩子衝著他露出了一個笑容,一下子就有點兒控制不住自己的淚腺。

  「很高興……能再見到你……」米亞的聲音依然粗糲沙啞,一個音節一個音節的往外蹦。

  昏睡幾天醒來都會對身體暫時失去控制權。更何況是一具當了六年植物人的身體?她現在能說話就已經是奇跡了,真的不能要求更多了。

  湯姆也沒有想著要求更多,昏迷幾年了的女兒能醒過來就是上帝的恩賜,他並沒有更多的奢望。事情總會慢慢的變好的,醫生曾經說過米亞不會再醒過來了。可是她現在醒過來了,以後她也會慢慢的好起來。直到重新變回那個愛跳愛笑的活潑女孩兒……

  「很難。」看過女兒之後單獨面對醫生的湯姆得到了一個並不樂觀的答案,「她昏睡的時間太長了,即使是有著良好的護理作為支撐,但身體機能依然退化的十分厲害。經過科學的復健跟修養,想要行走並不是太大的問題。可是想要恢復到以往的情況難度真的是太大了,需要付出的辛苦也不是一般人能夠忍受的。」

  說這件事的醫生至今仍然感到這是一個奇跡。

  不是說植物人就沒有醒來的可能性了。但是一個已經昏迷了六年的植物人?

  天知道能夠撐到現在已經是強大的醫護水平下的結果了。如果不是有著足夠的財力支撐的話,這女孩兒早就應該在幾年前就已經死掉了。維持到現在,其實也快要到極限了。因為他們的儀器監測顯示,她的身體正在走向衰敗,並且是護理的的再精心也沒有辦法阻止的衰敗,只能看著她在各種精密的醫療儀器的環繞中死去。

  可是就是這樣的一個植物人,突然之間蘇醒了,能不讓人震驚嗎?

  這已經不僅僅是奇跡,還是奇跡中的奇跡了!

  可是醫生對她恢復到以往的生活情況並不樂觀。

  這女孩兒昏迷的時候才只有十四歲,可以說是錯過了人生中下半段的發育時間。或者更准確一點兒的說,從十四歲開始,她的身體發育就已經基本上停滯了,剩下的幾年時間裡面身體變化並不是很大。而且即使是護理得當,她的肌肉並沒有徹底的萎縮。但跟正常人比較起來那依然是一個十分糟糕的情況。這樣的人想要重新恢復成為原來的樣子。不但需要漫長的時間跟努力,還需要足夠好的運氣。

  她真的能夠做到嗎?

  湯姆聽完了醫生的話並沒有做出太多的惋惜。

  女兒能夠醒過來就已經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了,剩下的事情,他們可以慢慢來,總有一天,她會徹底好起來的!

  現在最重要的是經過了全面的檢查之後,已經確定了米亞的身體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再在醫院裡面待幾天之後她就可以離開了!這絕對是一個好消息,不僅僅是對他來說。

  「米亞!」薇薇安撲到米亞的床邊,激動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六年前的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就要死了,可是米亞推開了她。但是她自己卻被那輛車給撞飛了,從此陷入了黑暗當中。這讓她在這六年的時間裡面常常被痛苦跟愧疚所折磨。如果不是她執意要去露營的話,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樣的結果?

  可是後悔已經晚了,她還是不得不接受現實。唯一能夠做的,就是讓米亞在醫院裡面能夠待得舒服一點兒,盡量保持她身體的活性,期待著有一天她能夠從睡夢中醒來。

  也許是上帝終於聽到了她的祈禱,米亞醒過來了!薇薇安感覺自己的眼睛又酸又澀,鼻子也堵了起來,根本就沒有辦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語。

  米亞只是微笑著看著她,並沒有說什麼話。

  她在記憶中找到了這具身體之所以會變成這樣的原因。

  六年前她跟朋友一起去露營,但是在露營的營地卻發生了一場車禍。

  一個失戀了的年輕人喝醉酒駕車闖進了營地,當時跟薇薇安站在一起的瑪蒂爾德推開了自己的朋友,自己卻被撞飛摔下了山坡,最終成為了一個植物人。

  這場車禍中還有另外一個女孩兒當場死亡,還有不少的人受傷。反倒是那個開車的年輕人活了下來。

  再後來的事情就簡單了,眾多受害人的家屬聯合起來把這個人給告上了法庭。可惜對方真的太有錢了,有錢到可以掏出巨額的賠償金來讓自己獲得大多數家屬的諒解,最終只是因為酒醉過失殺人而被關押了一段時間就被放出來了。

  另外一個死亡的女孩兒的家屬跟瑪蒂爾德的父親湯姆不肯和解。但無奈兩個人的力量抵不住剩下的人的力量,加上對方十分有背景,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情況變成這樣。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湯姆請的律師足夠強悍,為她爭取到了一筆巨額的賠償金,加上薇薇安家出的錢跟保險金,才能讓她在醫院裡面獲得現在這種VIP級別的待遇,不至於入院一兩年之後就因疏忽照料而死去。

  「……你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到時候我們就可以一起在哥倫比亞大學裡面散步……」薇薇安一邊哭一邊笑著對米亞說,暢想起來了美好的未來。

  米亞依然只是微笑著不說話。

  能夠跟湯姆說那幾句話已經不容易了,她的聲帶六年沒有工作過了,真的不想要繼續折磨自己的嗓子。

  「病人該休息了。」門被打開,護士走進來對薇薇安說。

  「哦,好的,好的,我這就走,明天再來看你!」薇薇安慌慌張張的站了起來,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對米亞說,戀戀不舍的離開了病房。

  護士幫米亞降下了床,關掉燈後,離開了房間。

  一個幸運的女孩兒,竟然能夠在當了六年植物人之後還能醒過來,上帝一定很愛她。

  米亞看著門被關上,靜靜的躺在床上,思考起來了之後的事情。

  實話實說,這具身體的情況真的不是普通的糟心。因為它並不僅僅是外傷,還有從內部開始的衰竭,想要治療必然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而比這個漫長的過程更加糟糕的是復健。

  醫生所謂的身體零件兒六年沒有用重新動起來很難都是輕松的,並沒有把這具身體受的傷造成的後遺症給算進來。

  被撞飛的摔下山坡,這具身體遭受到的創傷簡直就是可以想見的。頭部創傷是造成了六年昏迷的罪魁禍首,此外還有被碎石割傷的肌肉跟碎裂的骨骼,都是復健的障礙即使這些傷口在當初她被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經過了治療,非常好的修復過了。可如果那時候瑪蒂爾德如果沒有昏迷的話,這些修復當然是有用的,復健也不用耗費太多的時間。但問題在於這些修復過的傷口經過了六年的靜置之後才被重新啟用,後果就比較嚴重了。

  再加上內部問題,可以想見,這絕對是一場漫長的戰鬥。

  但來都來了,總不能讓她直接放棄,「慢慢來吧,事情總會好起來的。」米亞在心裡面給自己鼓勁兒後閉上了眼睛。

  這個身體太虛弱了,虛弱到她只是清醒了幾個小時就已經扛不住疲倦,還是早點兒休息吧。

  這個休息讓她錯過今天另外的一位訪客,瑪蒂爾德的姐姐薩布麗娜。

  「她是真的醒過來了嗎?」年輕的姑娘站在病房門口,透過門上的玻璃看著房間中沉睡的女孩兒,依然不敢相信她的妹妹醒過來了。

  「是的,她醒過來了。」湯姆站在女兒的身邊輕聲的說。

  曾經他以為自己失去了妻子之後又失去了一個女兒。但上帝最終並沒有拋棄他,將小女兒送了回來。

  雖然這其中的過程很艱辛。

  「也許你可以考慮休息一下?」傍晚,完成了工作之後回到家中的湯姆看著扶著助行器走路的米亞有點兒擔心的說。

  她出院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從原本只能坐在輪椅上被推著走變成現在這樣扶著助行器走路是每天瘋狂的進行復健獲得的結果。湯姆時常擔心這會讓她的身體受到損害。即使醫生並沒有反對她的這種行為。可他依然很難忽略女兒在復健過程中遭受的痛苦。

  「好的,爸爸。」米亞扶著助行器,把自己挪動到了沙發旁邊坐下,靠在綿軟的椅背上,舒了一口氣。

  復健固然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但跟只能坐在輪椅上被人推著走比起來,她寧願遭受這種痛苦也不想要把自己交托到別人的手中。所以那些身體的痛苦跟流下的汗水並沒有被她放在心上,只要能夠重新的不借助器械獨立行走,她願意付出更多的辛苦跟汗水!

  湯姆看著她這個倔強的樣子,擔心的同時也想要嘆氣。

  跟單純內向的大女兒薩布麗娜不同,小女兒是個活潑的孩子,她熱衷所有的運動,曾經還想要當一個運動員。

  可是車禍毀掉了所有的一切,也許能夠獨立行走就是她最後的倔強了。

  「米亞。」湯姆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跟女兒提起了一件事,「賴瑞比夫人的朋友在法國的時尚雜志工作,她為薩布麗娜提供了一份實習工作,再過段時間她就要去巴黎了。」

  米亞點頭,「那很好,薩布麗娜會喜歡這份工作的。」

  她的姐姐,薩布麗娜是一個滿腦子浪漫幻想的姑娘,這樣的人很適合去做一份需要思維天馬行空的工作。尤其是被稱為浪漫之都的巴黎的時尚工作,薩布麗娜會在那裡找到屬於自己的快樂的。

  「我希望你跟她一起去。」湯姆看著米亞驚訝的表情嘆息一聲,「我知道這個決定很突兀,但我想也許巴黎的環境會讓你放松一些,也有更多的朋友陪伴你。」

  這並非是他一時興起的想法,而是經過了深思熟慮之後的考量做出的決定。

  他是一個司機,每天的工作就是載著莫德賴瑞比跟萊納斯賴瑞比上班下班跟到處走。這樣的一份工作根本就沒有辦法長時間來陪伴一個人待在家中的米亞,佣人房這邊的其他人也有自己的工作,也不可能總是圍著一個小姑娘轉。

  而且長島太安靜了,米亞甚至都沒有辦法交到什麼朋友來讓自己枯燥的復檢生活多一點兒活力,薇薇安更不可能每天開上幾個小時的車來長島陪伴自己的朋友。

  最好的辦法就是離開長島,去一個能讓她交到朋友的地方,慢慢的重新融入到這個社會當中。

  巴黎是一個好的選擇,那裡的生活節奏要比紐約慢多了,不會讓她有什麼過度的焦慮感。而且薩布麗娜也會去巴黎,到時候兩個人也可以做個伴,不會太孤單……湯姆考慮到了方方面面,都覺得送米亞一起去巴黎是一件最合適的事情。

  米亞:「……」

  聽到巴黎這個名詞真是讓她心情復雜,這倒霉地方簡直就是陰魂不散的出現在她的生活當中!

  但她還是衝著湯姆點了點頭,「我願意跟薩布麗娜一起去巴黎。」

  巴黎固然不是一個令人舒服的地方,但也比繼續待在美國強。

  長島是一個美麗的地方,很適合居住。如果是健康的她的話,會很樂意住在這裡當一條鹹魚沒有什麼不好的。

  但問題就在於她現在並不是健康的,反而是極度的不健康。

  這樣的一個人被困在了長島,活動範圍還只能局限在極少數的地方,那就真的是挺痛苦的一件事了。尤其是還要面對一堆說熟悉也熟悉,說不熟悉也不熟悉的人,痛苦的程度更是直線上升。

  而巴黎,雖然各種破事一堆,但好處就是距離足夠遠,認識她的人沒有,讓她的改變可以順理成章雖然車禍一件事已經足夠讓一個人的性格發生變化,可有些事情並不是車禍的原因能夠解決的,去了巴黎,過上一兩年時間,她就可以做回自己了。

  或許還能為自己賺一點兒生活資本。

  她總要有一份能夠養活自己的工作,而不是之後一直靠著父親的資助生活。這樣想一想,去巴黎就不是什麼不能接受的事情了。反而因為自由度變高,是一件十分值得慶祝的事情。

  至於糟心的偷竊問題,不怕,她雖然腿上行動不是很利索,但這不是還有手嗎?而且剛到巴黎的時候估計她還沒辦法不借助助行器行走,就別去大街上瞎折騰了,乖乖在家裡面復健比較好。

  事情很快就定了下來,最難說服的當事人很容易就被搞定了,別的事情當然也就順利了起來。

  沒過多長時間,米亞就跟薩布麗娜一起坐上了前往巴黎的飛機,離開了長島。

  「我會想念這裡的。」坐在飛機上的薩布麗娜看著窗外,試圖透過雲層找到遠方的長島,臉上全都是眷戀。

  「我們不會在巴黎待太久的。」米亞看著薩布麗娜的表情有點兒困惑,但還是安慰了她一句。

  她不明白她為什麼這樣傷感她的樣子看上去像是要遠離自己的情人。可問題是這段時間她根本就沒有發現薩布麗娜有情人啊!她天天看著這妹紙在家裡面待著,不是看書就是幫忙湯姆做一些工作,根本就沒有談戀愛的任何征兆……呃。可能是她把所有的精力跟時間都用在了復健上面,所以沒有發現這件事吧?

  米亞摸摸下巴,還是決定以後多關心一下薩布麗娜。人在異國他鄉,不管是什麼地方的人,只要對家鄉沒有深刻的仇恨,就總是會多多少少的思念家鄉的。她不能給薩布麗娜多少慰藉,但至少能夠在她想家的時候陪她說幾句話。

  雖然她自己也因為剛回到這個所謂的家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而對這裡了解的不夠深刻,但有總比沒有強

  樂觀的米亞沒有想到的是,事情跟她的推測不能說是南轅北轍,但也沒有多麼的契合實際。或者更准確的說,推測的過程是對的,結果卻不太對。

  不過這不是現在的重點,重點在於她們居住的地方出了問題。

  「我想我們之前確認過租住的房子是一層?」米亞慢吞吞的走在後面的時候,薩布麗娜抓住了租房公司的員工的手臂,他正拎著行李往樓上走。

  但問題是她們來巴黎之前明明就已經確定了要租的房子是在一層米亞這個樣子,怎麼可能住在有樓梯的地方?在家裡面的時候,因為腿部沒辦法負荷的原因,她甚至都不下樓!

  「呃,實際上在法國,一層指的就是美國的二層,你們所謂的一層其實是底層。」租房公司的員工對這個問題也有點兒撓頭。因為他沒有想到自己接待的客人裡面竟然還有一個拄著拐杖的年輕姑娘!

  看她走路吃力的樣子就知道她的腿問題很大,要求這樣的一個人住在二層確實是很過分,那可能意味著她沒辦法在平時天氣好的時候出門散步,這對她來說實在是太殘忍了。

  跟在後面的米亞:「……」

  她沒想到竟然會出這種紕漏,果然不該指望不靠譜的法國人的。

  「沒關系,二樓就二樓,只是要多花一點兒時間而已,我們上去吧。」嘆了口氣,米亞還是安慰了一下薩布麗娜。

  都到了這種地步了,總不能讓租房公司再去別的地方找一棟房子。而且就算是去別的地方找,也不一定能夠找到合適的。這裡公寓都是這種形式的,除非找到一棟獨棟別墅。否則她們還是要住在二樓,那還不如繼續住在這裡呢,起碼不用走更多的路,耗費更多的時間了。

  「你們先上去,我在後面慢慢的走就好。」她保持著平穩的心態對薩布麗娜跟租房公司的工作人員說,並沒有出現這個年輕的男人想像中的歇斯底裡。


第1375章 Un nouveau depart(主龍鳳配)

  能夠在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依然保持平穩的心態,路易吉反正是覺得自己做不到這麼心平氣和腿腳不利索的人,即使是幾階台階也能給他們造成麻煩,更何況是一整個樓層?

  現在米亞這種平靜的態度讓他對她多了幾分關注。

  然而沒有什麼用。

  他今天接待的兩個客戶都不是什麼引人注目的女孩兒。身體健康的這個有著一頭亂蓬蓬的頭發,配合著她那快要遮住眼睛的劉海跟一副土到了極致的近視眼鏡,讓人都快要看不清楚她的臉!她甚至還穿著一件就連他的祖母都不會穿著的那種像是在泥水裡面泡過一樣的臃腫外套,看上真是完美的符合了美國人沒有審美的刻板印像。

  至於那個始終沒有生氣一直保持情緒穩定的女孩兒,暫時不考慮她行走的時候要靠著兩只拐杖,外表上也沒有什麼亮點可言。

  胡亂扎在腦後的頭發,以及一副能夠遮住大半張臉的墨鏡,他連這女孩兒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而且她太瘦了,瘦到即使是巴黎女人看了她那瘦的快要沒有肉的樣子都會不寒而栗,那兩條仿佛是兩根木棍一樣的腿是真實存在在生活中的嗎?她是營養不良還是有嚴重的厭食症?

  路易吉胡思亂想著,卻沒有忘記制止了薩布麗娜提著箱子的動作,「我來做這些工作,你可以扶著她一起走。」

  他能夠看得出來,後面跟著的那個年輕的姑娘即使是努力的控制住了身體的平衡,但走起路來依然並不平穩。路易吉有點兒擔心她自己上樓會出現什麼意外,那可就糟糕了。

  反正這兩個姑娘的行李也不多,他完全可以自己一個人都給搬上去。

  薩布麗娜沒有拒絕他,放下了手裡的箱子。

  她本來是打算把這些東西都拿上去之後再扶著米亞走上去的,但現在也不錯。

  「好了!」路易吉上下樓幾次之後,很快就把所有的行李都給搬了上來,拍了拍手說,「有事可以找樓下的管理員,她會幫你們解決問題的,以及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什麼需要可以盡管給我打電話。」路易吉掏出自己的名片遞給薩布麗娜。

  很少見到這麼安靜不喧鬧的美國人,他還是願意給自己拉兩個客戶的。

  「謝謝。」薩布麗娜接過那張名片道了謝,送走了這位房屋中介的工作人員。

  「風景看起來很不錯。」她關上門,就看到米亞已經打開了窗戶,露出了一個窄窄的露台。僅僅可以讓一個苗條的女人站在那裡的那種,連張椅子都放不下。

  「他們很會找房子。」薩布麗娜走到了窗前,看著樓下的一片茂密的樹木說,「從這裡到公司只需要過一道橋,連地鐵都不用坐。」

  那是這裡空氣良好的最大原因,有足夠的植物,光是這一點就已經足夠抵消這棟公寓設備老化的缺點了。而且這附近還有菜市場跟各種便利設施,距離她上班的地方也不遠,走上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使用交通工具更近,是個非常不錯的居住地點。

  米亞:「……」

  薩布麗娜說的沒錯,房屋中介確實是很會找房子,這棟位於巴黎第五區吊刑廣場的公寓處在傳統的拉丁區。除了距離薩布麗娜工作的地方近之外,治安條件也算是巴黎比較不錯的。對兩個單身的姑娘來說,這顯然比什麼都重要。

  「好了,我們該收拾一下行李了,待會兒我去樓下看看有什麼吃的可以帶回來一點兒。」薩布麗娜很快就忙碌了起來,開始收拾起來那些遠渡重洋而來的各種行李。

  其實也沒有多少,主要還是一些衣服跟書籍和簡單的生活用品,花費不了多長時間。

  就比如說米亞,她因為醒來才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又沒有時間也不方便出門購物,只是帶了幾套衣服跟洗漱用品來到巴黎,准備慢慢的進行購置。

  薩布麗娜帶的東西也不多,她實在不是一個精通享受的姑娘,只是帶了生活用品,以及她從小時候就開始喜歡的夢中情人。

  「大衛?」米亞眼睜睜的看著她把一張大衛賴瑞比的照片給貼到牆上,終於反應過來了原來薩布麗娜確實是在傷感跟情人分開。只不過這個情人是她的夢中情人,而不是真實的存在於她生活當中的關系。

  「Yes,大衛。」薩布麗娜看著大衛的照片,連聲音都溫柔了起來,「我永遠的愛。」

  米亞又一次的沉默了。

  為了能夠盡快的恢復正常生活,她出院之後的時間基本上都耗在了復健上面。除此之外,平時也只是跟住在佣人房裡的工作人員們接觸,根本就沒有見過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賴瑞比家族二少爺。

  不過倒是聽說過他不少的傳聞。

  簡而言之,這是一個英俊瀟灑又會討女人歡心的花花公子,而且從大家的言語中不難聽出來,他的人緣還不錯,至少比他的那個被稱為世界上最後一個沒有心的人的哥哥要好的多。

  米亞沒有擅自的去判斷這樣的一個人是不是適合薩布麗娜,這種事情當事人冷暖自知。但從她的角度來看,並不看好薩布麗娜真的能夠跟這位花花公子發生點兒什麼要是真的有可能發生點兒什麼的話早就發生了,薩布麗娜出生的時候他就認識她了。既然過去的二十多年裡面這兩個人之間沒有發生任何事情,那麼未來也很難發生什麼,除非出現了什麼意外。

  可是薩布麗娜這個內向的性格,米亞真的很懷疑她是不是有勇氣走到大衛面前去說出自己的感情?

  「……」她揉了揉自己抽痛的額角,還是想太多,這是薩布麗娜的感情,她關心那麼多做什麼?

  也許她來到巴黎就是為了忘記大衛呢?

  畢竟這位花花公子從來就沒有缺少過女朋友,光是米亞出院以來就在報紙上看到了他的一堆八卦消息,很難說薩布麗娜是不是對這種情況心裡有數,因為失戀才從美國來到巴黎的。

  「啪!」米亞一巴掌拍在己的腦袋上,她為什麼這麼能腦補?

  「米亞?」薩布麗娜聽到聲音,好奇的從衛生間探出頭。

  「沒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而已。」米亞扯扯嘴角,對現在的生活可真是絕望。

  腿有問題的她生活在巴黎,還住在有樓梯的二樓,並且面對著經濟壓力,居然還有心思去管別人的閑事,果然是腦子有問題吧?

  無語的米亞雖然腿腳不靈活,但手臂還是挺靈活的,很快就搞定了不多的行李。

  衣服掛到衣櫃裡,書籍放到書架上,杯子跟洗漱用品也各歸各位的放好。在夜晚來臨之前,就收拾好了這間她們剛剛入駐的公寓。

  「樓下有家面包店,我買了兩只面包回來。也許過段時間我們可以考慮去這裡的菜市場看一看。」薩布麗娜拎著一只紙袋打開門說。

  這裡的居住環境真的很不錯,生活中需要的東西都有,只要不是太偏門,就不用跑到太遠的地方去解決,能給住在這裡的人省掉很多的麻煩。

  米亞把燒好放涼的水倒進了清洗干淨的杯子裡面,接過牛角面包,默默的吃了起來。

  菜市場什麼的,短時間裡面是不用想了。

  薩布麗娜要上班,並且不會法語,而她現在連下個樓梯都費勁的要命,讓她拄著拐杖去菜市場買菜也未免有點兒過於高難度了。所以還是暫時跟面包果醬搭伙過日子吧,最多是吃點兒樓下餐館的食物改善一下單調的伙食,別的不要想太多才是對自己最好的,不然容易怨念叢生。

  吃晚飯洗漱完畢之後躺到了床上的兩個人並不知道就在她們整理房間的時候,這棟公寓中還搬進來了另外一位租客。

  只不過姐妹兩個租下的是二樓正常的房間,這位租客租下的是五樓的小房間,既所謂的保姆房舊時代這種復古的奧斯曼建築中的住戶通常會為家中雇佣的保姆提供住處。就像是這棟建築的最上面兩層,都是面積比較小的單人公寓。而不是米亞跟薩布麗娜現在居住的這種有兩個房間的大公寓。

  也沒有人知道公寓的管理員太太覺得新搬進來的美國人都很奇怪,「就好像是所有奇怪的美國人都在同一天裡面搬進了這棟公寓一樣。而且其中的兩個根本就沒關系的人還長得有點兒像。」

  她跟朋友說,真心不喜歡一堆的美國人住進這裡。

  「她們不會說法語,還總是搞出來一堆的事情給大家添麻煩,我不明白,為什麼這些人就不能好好的在她們自己的國家裡面待著,偏要來到別人的國家?」管理員太太一邊織毛衣一邊吐槽,「特別是那個住在五樓的美國女人,她剛來就害的整棟公寓停電了,一句簡單的問好都說的奇奇怪怪的,充滿了美國人的傲慢!」

  相比較起來二樓的那對沉默的像是隱形人的姐妹來說,還是這個樓上的美國女人更讓人討厭,她就不能少給大家找點兒麻煩嗎?

  米亞並不知道這位管理員太太是怎麼跟朋友抱怨她們這些糟糕的美國人的,她唯一關注的就是來到了法國快要一個月之後,終於可以拋掉那兩個用起來十分痛苦的拐杖了別誤會,她並沒有完全復健成功,徹底擺脫靠著工具行走的命運。不管是她那已經沉睡了六年的雙腿肌肉還是曾經做過修復手術的右腿,都不支持她這一行為,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來完成深層復健才能離開輔助工具的幫助。

  而現在,她雖然拋掉了拐杖,但是在行走的時候還是需要一個支撐點。

  可這對她來說已經足夠好的了,因為這意味著她可以離開這個關了她快要一個月時間的房間,出門去透透氣了!

  而且能夠使用手杖,就代表著距離她拋掉手杖的時間也不遠了,只要努力的進行復健,遲早她會不靠著這些工具就能自由行走,甚至是跑跳。

  「你一定會的!」在雜志社忙碌了一天的薩布麗娜回到家看到米亞給她的「驚喜」,一臉鼓勵表情的對她說。

  跟很多來到陌生的地方會感到彷徨的人不同,薩布麗娜來到巴黎之後反而放松快樂了很多,不再是像之前在美國的時候那樣悶悶不樂。即使她不會法語,在工作跟生活的時候非常麻煩,也沒有澆滅她對巴黎的熱情。

  米亞覺得這也許是她天生的浪漫跟藝術細胞接受了巴黎這個城市的影響,同時也跟遠離了即使是不說話也能靠著各種消息操控她情緒的大衛造成的。

  巴黎這個矛盾的城市,依然讓她無法喜歡上它。可是對於另外一些人來說,或許就是基因中的吸引,宛如萬有引力一樣,無法擺脫。

  但這樣也挺好的,看著牆上的那張大衛的照片逐漸被各種各樣的明信片還有其他的東西給蓋住,米亞還是挺高興的。這表示薩布麗娜受到的影響越來越少了,早晚會有一天,她能忘掉大衛,徹底開啟自己的新生活。

  這總比她天天看著大衛的照片發呆強多了。

  米亞套上了一件來法國之前買的長及腳踝的千鳥格裙子,把頭發扎起來挽成發髻別在腦後,伸出手到窗外感受了一下溫度,又披上了一件黑色的針織衫,然後拎著小手袋拄著手杖,一瘸一拐的走下了樓梯。

  「Bnjur。」出門的時候看到公寓的管理員太太,她還摘下墨鏡衝著對方打了聲招呼,完全沒有美國語調的口音讓這位女士大為震驚。難道二樓住著的那兩個女孩兒裡面還有一個法國人?

  已經走出了公寓大門的米亞沒有去管這位女士的震驚,重新戴上了墨鏡,准備在這附近逛一逛。

  在房間裡面關了半個多月,終於能出門的感覺可真是美妙啊

  她慢慢的行走在街道邊上,感覺以往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的巴黎今天都顯得格外的小清新可能跟昨天下過一場雨有關,但這確實是她來到這裡之後最高興的一天了。

  在美國的時候,要顧慮這個身體以前的性格。即使是有所轉變也不能太出格,只能每天待在家裡面瘋狂復健;到了巴黎之後,有薩布麗娜在身邊,也不能做太多的事情,真的是讓她憋的夠嗆。現在固然走路的時候累了一點兒,可是卻是完完全全的屬於自己的時間,這種感覺真的是太好了!

  快樂的米亞甚至還在走累了之後找個街邊的咖啡館坐下來點了一杯咖啡這種她以往絕對不會去點單的飲品,然後把墨鏡摘了下來。

  車禍跟長時間植物人的後遺症,出院之後米亞發現眼睛對強光的適應性不是很好,在復健的那一個多月的時間裡面連電視都沒敢看,天天聽著老古董的收音機獲取各種外界消息。

  現在雖然好一點兒了,可是如果陽光太刺眼了還是會不舒服,想要調理好需要一個漫長的時間,目前在陽光充沛的天氣裡面出門還是要戴墨鏡。

  服務生很快走過來,米亞看了一眼菜單,「請給我一杯拿鐵,謝謝。」

  她其實不是很想要吃東西,就是純粹的想要在外面多坐一會兒,讓自己重新接觸這個世界,倒也不必點太多的食物。

  不過她沒想到自己現在這個鬼樣子居然還會有人搭訕,「我可以坐在這裡嗎?」一道聲音在她旁邊響起,米亞把目光從記事本上移開,看到了一個穿著休閑西裝的男人站在她的桌子旁邊。

  看了一眼周圍,發現還有空位置,她拒絕了對方,「抱歉,我想要單獨坐一會兒。」

  雖然她對法國文化不是很了解,但是這種有空位置還要跟別人拼桌的情況,還是異性,米亞覺得還是注意一點兒吧,別冒犯了什麼人家國家的習俗。

  然而穿著西裝的男人並沒有離開這裡,而是驚訝的看著她,「你不是法國人?」

  如果是法國人,就應該知道他是在觸發一場艷遇。但是這女孩兒卻在觀察了周圍的環境之後一臉困惑的表情並拒絕了他,馬塞爾立刻明白了這不是一個法國的姑娘。

  米亞:「……」

  果然完美的偽裝不僅僅是需要一口流利的當地口音,還需要了解當地的習俗,不然真的非常容易露餡。

  「你猜對了。」她衝著對方笑了笑,重新低下頭去看自己的記事本,沒打算再跟對方有什麼交流。

  聽他這麼說就知道接受他坐在自己的旁邊肯定有什麼特殊的意義,按照法國人在情感上面的詮釋習慣,沒准兒就是答應跟對方來個一夜情之類的,還是保持距離吧。

  但顯然這位年輕的法國小哥並不打算就這麼放棄,得知米亞不是一個法國人之後。反倒是大大方方的坐在了他的對面,「英國人?還是比利時?或者瑞典?」他興致勃勃的問米亞。

  得到了一個冷淡的眼神跟微微蹙起眉頭的表情,她明明記得歐洲人都很冷淡,這人怎麼這麼熱情?

  米亞默默的合上記事本,別好圓珠筆,塞回到手袋裡面,拿過椅子旁邊的手杖站了起來。

  她一點兒都不想要跟眼前的男人發生任何事情,還是走吧。

  馬塞洛:「……」

  他一臉震驚的看著拄著手杖離開的米亞,整個人都不好了,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難道我就這麼沒有吸引力?還是說我的臉已經可怕到能讓一個姑娘看到它就跑了?」

  身為一個帥哥,他從小到大在女人這件事上面還從來沒有失敗過,今天簡直就是創造了歷史,可以寫進他人生的大事件記錄本上了!

  米亞並不知道自己傷害了一個從來沒有在情感上失敗的男人的自尊心,在咖啡館坐了一個下午,她感覺肚子有點兒餓了。

  本來是打算在咖啡館點一塊蛋糕的。但一個莫名其妙的家伙的出現破壞了一切,讓她只能離開那裡重新尋找一個可以讓她填飽肚子的地方。

  值得慶幸的是,公寓門口就有一家餐廳可以滿足她的這個願望。

  「一份蔬菜湯跟一份牛排,牛排請給我全熟的,謝謝。」米亞合上菜單對服務生說。

  等過幾天,她的情況再好一點兒,就能去這附近的菜市場買菜,自己在家裡面制作食物了。而不用總是吃薩布麗娜下班之後帶回來的面包跟香腸這種十分德國的吃法真是讓她挺痛苦的,都變成這個鬼樣子了為什麼就不能放過她的舌頭?

  但考慮到薩布麗娜並沒有讓她的舌頭感受到愉快的義務,米亞也只能繼續啃香腸跟面包,順便更努力的復健,讓自己的身體早點兒好好起來,能夠做任何事情。

  只不過在那之前,她還是要忍受這種糟心的生活一段時間。特別是在服務生給她端上來了一道看起來連五分熟都不到的牛排的時候,那久違的不舒服重新浮了上來。

  「我在點餐之前有要求過全熟的牛排。」米亞制止了服務生離開的行為,對他說。

  這就是為什麼她討厭法國人的原因,太傲慢了!即使顧客提前要求也不肯按照客人的口味來,而是堅持自己的做法。

  服務生看了她一眼沒說話,端起那客牛排回到了後廚。

  米亞本來以為他再出來的時候會給自己帶回一份全熟的牛排。但遺憾的是,對方告訴她大廚說這份牛排沒有任何問題,並希望她嘗試一下口感之後再做評價。

  「我不需要嘗試。」米亞揉了揉額角,沒想到出來吃個飯都能遇到這種糟心的事情,「我既然已經說了我要全熟的,就表示我不吃其他的口味。如果你們的廚師不能做到這一點的話,就應該告訴我,我可以選擇換一種食物或者是不在這裡用餐,現在你們強行要求我嘗試一種我討厭的口味讓我感到很不舒服。」

  她停頓了一下,感覺自己的胃口都快要被折騰沒了,「要麼給我全熟的牛排,要麼我退掉這份食物。」

  感覺頭疼的越來越厲害了,這該死的車禍後遺症什麼時候才能消失?

  這次服務生沒有說話,而是去了後廚,然後一個壯碩的男人從廚房裡走了出來,看到一個年輕的姑娘手臂撐住自己的腦袋,一臉痛苦的表情。

  難道他的廚藝已經達到了即使是聞著味道都能讓一個人痛不欲生的程度了?加百列有點兒震驚,本來打算說的話也吞了回去。

悠于 2025-5-31 21:21

第1376章 Un nouveau depart

  「你還好嗎?」加百列往前走了幾步,不是很確定的問,他覺得這女孩兒看上去像是快要暈倒了!

  她的臉白的已經沒有一點兒血色,呈現出一種透明的脆弱感,他真的不能保證下一秒是不是要為她叫一輛救護車?

  「我不好。」米亞摁著額角,十分不耐煩的抬起頭說,「因為廚師給我帶來了糟糕的體驗。」

  她真的很煩法國人的這種傲慢。

  到餐館用餐本來就是一種交易,你情我願的事情,如果廚師不喜歡這項交易的話,拒絕就好。但是同意了這場交易,結果卻搞出來一個貨不對板就真的很煩,這會讓她有種被愚弄的感覺。

  尤其是她現在身體不舒服的情況下,情緒波動起來就會造成更嚴重的頭疼,簡直就是煩死!

  「呃,我很樂意願意幫你把它烤焦,但相信我,它看上去並不像是外在展現的這麼糟糕,也許你可以先嘗試一下這種奇特的口感?」加百列摸了摸鼻子,對眼前這女孩兒的怒氣有點兒無奈。

  他沒想到僅僅只是一個口味問題會讓她這麼生氣,這有點兒奇怪。但他還是試圖向米亞推銷一下他的特色食譜。

  米亞面無表情的瞪著他沒說話。

  感情她說了半天都是廢話是吧?這人都聽不懂的?還是服務生傳達有誤,這位廚師先生根本就不明白問題到底是什麼?

  「好吧,好吧,我這就去幫你把這份牛排給重新處理一下,確保它是全熟的。」加百列在她凶巴巴的瞪視之下退卻了,果斷的拿起那只裝著牛排的盤子退回了廚房。

  真是奇怪,明明有一雙溫暖的褐色眼睛,為什麼能夠射出殺人的凶光?把牛排重新放到鍋裡面的加百列覺得自己剛剛要是再多說一句拒絕的話,大概會直接被她給用眼刀射穿喉嚨!

  「奇怪,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他對此百思不得其解。

  當然是因為米亞當時頭疼的真的很想要用刀子把他給釘在牆上。

  本來就頭疼,還有人在你耳邊叨逼叨逼的說你討厭的事情,這誰心情能好?也就是米亞的情緒控制的還不錯,要不然就直接掀桌而起對加百列飽以老拳了!

  驅趕了加百列的米亞感覺經過這家伙的一番話之後頭更疼了,難受的連站都站不起來,這樣她還怎麼回家?

  皺著眉頭,米亞抖著手從手袋裡翻出一包鎮痛貼,抽出兩張,快速的撕開膠帶貼在了自己的太陽穴上,冰涼的感覺從太陽穴蔓延了出去,讓她感覺好受了不少。

  米亞有些慶幸餐館這個時候用餐的人不多,只有小貓兩三只,才不會讓她變成被圍觀的動物。但即便如此,在太陽穴上貼上兩貼鎮痛貼也依然十分令人矚目,她不得不把頭上的發髻解開披散下頭發,避免待會兒走出去的時候太過惹人注意。

  這日子過的怎麼就這麼糟心?

  難道是因為出門的時候沒有看黃歷嗎?

  想到從走出公寓大門開始,幾乎是幾米一坨狗屎的巴黎路況跟之前在咖啡館遇到的奇葩男人,米亞對法國的印像特別是巴黎就更加的糟糕了。

  哦,對了,今天她只是在這條街上走了一段時間,還沒走到人流量多的地方,沒遇到小偷,算不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米亞突然之間就沒有了胃口,抿了抿嘴唇,從錢包裡面抽出一張紙鈔放在桌子上用水杯壓好,拎起手杖,一瘸一拐的走出了餐館。

  她記得倉庫裡面還有很多好吃的熟食品來著,都是剛剛出鍋不久的。雖然不知道放了多少年了,但過期食物也比坐在這裡吃討厭的廚師搞出來的回鍋肉強!

  於是加百列端著盤子出來的時候就見到門口正有一個窈窕的身影拄著手杖在慢慢移動。看側臉,不就是剛剛那位要求他把牛排給煎成全熟的年輕女士?

  「嘿,女士,你的牛排!」他迅速把盤子放到桌子上,跑出門攔住米亞。

  「我付錢了。」米亞看著擋在子面前的高壯男人,後退一步,冷靜的說。

  既然對方願意重新制作這份食物,那她當然也不會吃霸王餐。即使現在她不想要吃了,可是該付的錢也依然付了,這人追出來干嘛?

  「呃,我只是想說,餐館提供外帶服務,我可以幫你把牛排打包。」加百列攤開雙手示意,「放輕松好嗎?」

  這女孩兒嚴肅的都讓他有種自己在面對英國人的錯覺了!

  米亞看著這家伙攤開的雙手跟表情,覺得這人隨意的態度簡直比美國人還煩人,法國人都這麼執著的嗎?

  「如果你沒有擋在我面前的話,我會更加放松的,大廚!」米亞連皮笑肉不笑這種技能都懶得對這位先生展露,繞過他就走。

  打包什麼打包,從此之後這家餐館將會一直高居她在巴黎的黑名單第一名!

  果然法國人就是跟她犯衝,特別是巴黎這倒霉地方,簡直是每次來這裡都沒有好事,都快成了她的災難專屬地了!

  加百列:「……」

  事情真的嚴重到了這種程度嗎?

  搖搖頭,他剛想要回到餐館裡,就見到米亞在不遠處的公寓門口停住了,然後按下了密碼走進了公寓的大門。

  「???」加百列這次是真的震驚了,認真的嗎?這女孩兒居然跟他住在一棟公寓裡?他怎麼不知道這裡什麼時候搬進來了這麼一個奇奇怪怪的姑娘?

  奇奇怪怪的姑娘蝸牛一樣的爬上樓梯回到公寓後,鎖好門拉上窗簾,給自己上了一道番茄燉牛腩,跟一小碗小米干飯。

  熱氣騰騰的食物讓她發疼的腦袋感覺好了不少,同時久缺滋潤的胃也久違的感受到了依然健在的實感。

  「真是被氣的瘋掉了……」吃完了飯,頭疼也消失了的米亞捂著腦袋,痛苦的口申口今了一聲。

  身體長時間的處在負面狀態當中是真的很影響情緒。特別是這個負面狀態還包括了頭疼跟虛弱,疊加走路不順暢,做事情不方便,簡直就是在給糟糕的情緒做持續性的積累。

  如果有發泄的場所還好,但是她現在面對著是溫柔單純的薩布麗娜跟困住她沒有辦法出門的階梯二樓,被餐館廚師的騷操作一刺激,就徹底爆發了。

  「脾氣有點兒過於暴躁了。」她嘆了一口氣,浪費了食物,罪過,罪過啊!

  她對法國人本來就有偏見,之前又遇到了一個奇葩的搭訕男人,以至於對之後的廚師都沒有任何好臉色。現在想一想,人家其實也沒有做什麼,之後也按照她的要求重新制作了牛排,還要給她打包來著。她不應該那麼陰陽怪氣的嘲諷別人,這樣真的很不禮貌。

  米亞默默的往浴缸裡面倒了快要一整瓶的羅馬洋甘菊精油,試圖緩解一下自己暴躁的情緒,避免之後再發生這種事情雖然她並不會把那家餐館從自己的黑名單中放出來。但讓情緒影響生活確實不是一件好事。

  「你出門了?」泡完澡沒有多久,薩布麗娜就下班回來了,看到米亞放在桌子上的號稱用來放松神經的精油大吃一驚,她沒有想到米亞竟然膽子這麼大,一個人就敢跑出門。

  她緊張的檢查了一下米亞的身體,確保沒有出現什麼新的傷口,松了一口氣。

  看來她妹妹的運氣還不錯,沒有受傷。

  「別擔心,我的情況好多了,拄著手杖行走完全沒有問題,就是速度慢一點兒而已。」米亞安撫薩布麗娜的同時晃了晃自己的手機,「而且我法語學的不錯,跟當地人交流還是很順暢的。」

  法國人排斥所有不語的人依然存在德語的阿爾薩斯洛林除外。所以在這裡說英語是完全沒有市場的,只會得到鄙視的白眼兒。如果對方心情不好的話,還會當著你的面用法語罵你一頓。

  薩布麗娜從來沒有提過雜志社的工作人員對她是否有歧視,她總是很安靜也很溫和。但是米亞知道她肯定會有這種遭遇。即使她是這個雜志社負責人的朋友賴瑞比夫人推薦來的關系戶,別人不會太為難她或者是明顯的表現出來排斥。可作為一個美國人,簡直就是天然被法國人鄙視的對像。更何況她還不會說法語,米亞真的沒辦法認為她在雜志社裡面的工作一帆風順。

  但這是個性格堅韌的姑娘,她一心想著要努力的工作提升自己,態度認真從不敷衍。這樣的性格,不管是在哪裡都不會討人厭的,即使她身邊都是一些法國人。

  而且不管怎麼樣,她現在都比在美國時候快活多了,難道還能有什麼比那更糟糕的嗎?

  薩布麗娜看了一眼她的手機,似乎很想要說米亞開始接觸法語也只不過是一個月的時間而已,她的法語能夠好的哪裡去?

  但看到米亞驕傲的樣子,她最終還是把話吞回到了肚子裡,也許米亞只是不想要讓她擔心才這麼說的,她沒有必要拆穿她。

  「好吧,希望你能多交到一些朋友,讓你的法國生活變得多姿多彩起來。」薩布麗娜想了想之後對米亞說。

  她沒有辦法每天陪在米亞的身邊,多交一些朋友她才不會寂寞,總是待在家裡面並不是一件好事。

  「放心,我每天都有上網聊天,以後也會每天出門行走。」米亞看著薩布麗娜的樣子就知道她在想什麼,「等再過一段時間我能丟開手杖了,就去學習一些法國特有的專業技巧,也許回到美國之後還能開一家甜點屋。」

  啊,法國,曾經的世界糕點師的聖地,她在這裡打個卡應該能讓薩布麗娜放心很多吧?

  薩布麗娜確實是放心了很多。

  「你知道的,我跟爸爸都希望你能重新開啟生活。」她握住米亞的手說。

  之前米亞醒來之後,湯姆曾經隱晦的問過她學業的事情。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了,不再是幾十年前那個女性不讀太多的書也沒關系的時代了。米亞發生車禍的時候只有十四歲,她甚至連高中都沒有來得及讀,這對她在美國的生活很不友好,特別是在紐約。

  這也是為什麼湯姆要送她到巴黎的原因。因為小女兒明確的表示了她不想要重新回到學校繼續讀書,那麼去巴黎學習一些諸如廚師或者是甜點師的技能也許會對她以後的生活有幫助,或者服裝跟別的?

  總比待在紐約這個過度繁華每天都匆匆忙忙的城市裡要強。

  「我會的。」米亞反握住薩布麗娜的手,「我會在巴黎重新讓我的生活回到正軌,現在去泡一個泡泡浴好嗎?它會讓你睡個好覺,明天能用更飽滿的精神面對工作。」

  她沒有在法國的雜志社工作過,不知道這裡的工作環境是怎麼樣的。但是卻在美國的雜志社工作過,那實在不是一個好的工作經驗。即使是法國這邊的人文環境讓工作人員們不像是美國卷的那麼可怕。可一個不會說法語的美國姑娘工作起來也不能指望多麼的舒心。在這件事上她幫不了薩布麗娜,但是讓她在疲憊的工作之後睡一個好覺還是能夠做得到的。

  而且在法國有的地方對打工人來說還是挺友好的,雜志社的上班時間足以讓薩布麗娜下樓去買回來最新鮮的面包,配著米亞完成的手磨咖啡完成一頓早餐。

  「好運。」薩布麗娜親了親米亞的額頭,背著包離開了家。

  她有自己的工作,米亞也有自己的生活,她們都會在巴黎獲得自己的新生。

  「喀噠。」米亞把用過的餐具跟杯子洗干淨之後,換了一條卡其色的半身裙,把白色的亞麻襯衫塞到了裙子裡面,拎著自己的小包跟手杖出了門。

  呃,因為太瘦,她還不得不在裙子上面做了點兒小改動,確保它不會因為腰太松而掉下來。

  緊了緊腰帶,米亞下了樓。

  她今天的感覺比昨天好多了,出門前還特地冥想放空了一段時間用來穩定自己的情緒,現在心情十分愉快。

  就連打開公寓大門的時候門前的那一坨狗屎都沒有讓她的情緒產生任何波動,依然冷靜的進行著自己的計劃。

  首先,她需要去一趟理發店。

  米亞摸了摸自己那頭干枯開叉的頭發,有點兒想要嘆氣。

  當了六年植物人,頭發沒掉光就算是不錯了。難道還指望什麼有著美麗的光澤跟彈性嗎?

  這也未免太不切實際了!

  之前她忙著復健,也沒有什麼心情去打理它們,現在她重新變成了一個活人,也是時候改變一下自己的形像了。

  「我想要把頭發剪短。」她對理發師說。

  「沒問題,樂意為美麗的女士服務。」活潑的年輕理發師表示這完全不是問題,不就是剪短?

  「這裡?」他拎起一縷頭發,用手指比了個位置,「剪短之後做個頭發護理怎麼樣?它們看起來對你平時的疏忽照料有點兒不滿。」

  這個漂亮的姑娘有著一頭同樣漂亮顏色的頭發,跟她那雙仿佛是小鹿一般的眼睛相得益彰的棕色長發。只不過這頭顏色漂亮的頭發的發質實在是有點兒糟糕,又干又澀毫無光澤,看上去就像是很多年都沒有使用過護發素一樣,只要輕輕一折就能掐斷。

  「再短一點兒。」米亞伸手比了個位置,直接把頭發的長度比到了耳朵

  這麼一頭長發留起來的時間絕對不短,就這樣剪掉了,這女孩兒之後真的不會後悔嗎?

  「沒錯,就是這麼短。」米亞衝著鏡子裡的理發師笑了笑,「剪短之後請給我做個全套的養護,我希望它看上去像是上了蠟的栗子殼一樣閃閃發光!」

  她昨天回去考慮了一下,也許頭發太長吸收了太多的營養也是她頭疼的一個原因。既然這樣,那就干脆剪掉好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反正這頭頭發的發質也不怎麼樣,剪掉完全不會心疼。

  「……沒問題。」理發師閉上了因為吃驚而長大的嘴巴,表示在他的巧手下。不管是什麼長度的頭發都會剪出來一個漂亮的發型的。

  嗯,這女孩兒長得這麼漂亮,就算是再糟糕的發型放在她的身上也不會難看的。更何況還有他這麼一個偉大的發型師?

  一定會讓走出理發店的她被所有的男人注目!

  米亞沒去管這位發型師先生心裡面在想什麼,只是認真的看著手裡的地圖,順便還跟他打聽了一下這裡的二手市場在哪裡。

  雖然在網絡上也能查找到相關的消息,但有些東西還是本地人了解的最清楚,不會出現什麼太大的誤差。

  「二手市場?」皮埃爾聽著米亞的問題,才發現這個有著一口流利的巴黎口音的年輕姑娘不是巴黎人。

  但這對他來說無所謂,「待會兒我給你畫張地圖你順著走就行了。」

  他的剪刀在她頭上飛舞著,跟米亞聊了起來,「你想要買什麼?有些東西二手市場其實不是那麼劃算。如果有特定的東西想要買的話,一些店鋪會更便宜,或者去社區發布的消息欄裡面看看有誰想要轉讓,質量跟價格都更加的可靠。」

  「我想要一輛自行車,或者電動車?」米亞想了想,「能夠讓我的出行方便一點兒的交通工具。」她點了點椅子旁邊的手杖笑眯眯的說,絲毫不避諱自己的腿腳不太靈活的事情。

  「那你需要的是電動車,更方便一點兒。」皮埃爾說,覺得這姑娘可真是夠豁達的了。

  「那麼你有推薦嗎?」米亞問他。

  來巴黎之前,湯姆給了她不少的錢,確保她在這裡的生活不會變得太糟糕,「都是之前剩下來的錢,正好可以用在你在巴黎的學習跟生活費用上面。」湯姆是這麼說的。

  之前的那場車禍總共有幾個賠償方。一個是保險公司賠償的人身意外險,一個是那個該死的肇事者,還有一個是露營地點的管理承辦方。至於薇薇安,她不是需要賠償的那個人,純粹就是因為自己的愧疚而出錢付了一部分米亞的住院費用。

  從這點來說,她沒有在醫院裡面躺上幾十年還是有好處的,至少這讓她不必繼續向醫院支付大筆的醫療費用即使只是單純的維持生命系統。

  這就讓當初那些賠款的錢省下了很大的一部分。除了可以用來支付她之後的生活費用之外,還完全夠她在法國選擇一所技能學校就讀再回到美國開一間甜品店。

  所以即使是在明面上,米亞手裡也有足夠的錢可以用來購物。

  「我想想。」皮埃爾手上的動作不停,「也許可以等我給你剪完了頭發之後去問問朋友們是否有這方面的消息。」

  剪完了頭發之後還有護理呢,這些時間足夠處理這些事情了。

  米亞衝著他比了個OK的手勢。

  順便感慨了一下果然還是有工作的人正常的多,白天沒事到處瞎晃勾搭人的男人腦子就不太正常。

  「這個怎麼樣?」皮埃爾把手機放到戴著發帽的米亞面前,給她展示了一下自己剛剛接收到的消息,「我朋友的鄰居,一個快遞員要回老家了,就想要出售一些裝備,價格不是很貴,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去看看。就是距離有點兒遠,走路花費的時間很長,要打車過去。」

  他還挺喜歡這女孩兒的,剪了頭發之後又做了最貴的頭發保養,還加上了他的聯絡方式,承諾以後每次來做頭發保養都在他的工作時。

  這樣的客人是完全值得他花費一點點的時間去為她做一些並不是什麼太困難的事情的,就比如說在自己的社交圈子裡面詢問一下是否有電動車之類的物品出售。

  「如果你不介意等一會兒的話,我待會兒就下班了,可以陪你一起去,順便節約一下時間。」他衝著米亞眨了眨眼睛,「你知道巴黎的堵車有多麼的嚴重,要是騎著摩托去的話,比打車方便快捷多了。」

  巴黎政府為什麼會大力推廣電動車?除了環保之外,讓堵車沒那麼嚴重也是其中的一個原因。雖然這會讓搶劫也方便很多,但相對於電動車帶來的好處,外國人倒霉點兒就倒霉點兒吧。反正這些人會前僕後繼的的來到巴黎貢獻鈔票,不用顧忌他們。

  倒是空氣好了,可以吸引更多的游客來到這裡。不然是要讓游客來巴黎吸汽車尾氣的嗎?

  米亞看了看皮埃爾,笑了起來,「好啊。」

  微表情沒有問題,他說的是實話。


第1377章 Un nouveau depart

  皮埃爾並不知道米亞是怎麼通過他的微表情來判斷他是否說謊的,只是很高興能夠得到這樣的一個客戶。

  而且即使是拋掉這位客戶給他帶來的經濟利益之外,她也是一個令人賞心悅目的美人。雖然有點兒瘦,加上她不是很健康的腿,看起來像是大病初愈的樣子,但他相信她遲早有一天會回到自己美貌巔峰的,現在這女孩兒不就是來保養她的頭發了嗎?這樣的美人,完全值得他為她跑一趟。

  兩個人很快就跨上了電摩托往皮埃爾的朋友住處去了,不得不說,這種交通方式確實是比四個輪子的車子方便快捷多了。至少在敏捷程度上就超出了不止一點兒,可以輕松的穿梭在擁擠的車流當中,迅速的達到自己的目的地。

  「真棒!」米亞跳下車,感慨了一聲。

  在車流擁擠的大城市裡面,電動車就是神器,做起事情來簡直不要太方便!

  「皮埃爾!」一個年輕的姑娘看到皮埃爾,衝著他跑了過來,給了他一個熱情的臉頰吻,「嘿,你好,我是茱莉亞。」她衝著米亞打了聲招呼,眼睛不自覺的移動到了她拄著的手杖上。

  「你好,米亞。」米亞伸出手跟她打了聲招呼。

  根據她最近的觀察來看,雖然很多影視劇裡面都讓法國人表現的很熱情,見面就直接來個兩頰吻,但實際上並不是這樣。所謂的兩頰吻是在面對熟人的時候,而不是連陌生人都會享受到這種待遇。

  好在,米亞自己也不想要享受這種待遇她真的是不怎麼習慣跟陌生人這麼熱情的接觸,熟人也不想,還是冷漠一點兒的打招呼方式更適合她。

  「皮埃爾說有一輛摩托車符合我的要求,我能看看嗎?」既然人齊了,那她就干脆直接進入正題。

  「當然,我打個電話讓他下來。」茱莉亞也不磨蹭,掏出電話對著另外一端嘰裡呱啦一陣,沒多長時間,就有一個推著電動車的年輕男人走了過來。

  「它的情況看起來好像不是很好。」米亞看著那輛電動車,給出了一個中肯的評價。

  車身有點兒陳舊了,而且還有碰撞過的痕跡,看上去本來的主人並沒有好好照料這輛車子。

  「我是一個快遞員。」博拉聳聳肩說,「你不能要求我像是對待女朋友一樣呵護它,不過正是因為它的看上去並不是很好所以在價格上還是挺有優勢的。」

  要是好好的一輛車,也輪不到現在這個價格。即使在購買的時候這輛車享受了政府的補貼也一樣。

  「……這就是它大概的使用情況。」博拉把車子的購買憑證遞給米亞,跟她說了一下自己的工作時間之後說,「如果你覺得可以的話,我們現在就可以去過戶。」

  早點兒解決掉這些東西他也好早點兒離開巴黎這倒霉地方!

  顯然,這又是一個討厭巴黎人的法國人。

  「我可以試駕一下嗎?」米亞繞著電動車轉了一圈兒,問博拉。

  買車嘛,不管是新車還是舊車,總不能只看外表就做結論,還是要駕駛一下看看的。

  「沒問題。」博拉看表示完全沒有問題。

  「謝謝。」米亞的眼神在茱莉亞跟皮埃爾之間逡巡著,似乎是在考慮著選誰來來當自己後座的同伴,皮埃爾果斷的開口,「我陪你一起。」

  他帶來的客人,當然也要他來解決。

  「你覺得怎麼樣?」但他絕對沒有想到米亞會把一輛電動摩托給騎得這麼瘋狂!

  即使是戴著頭盔,也讓他有種自己即將要在風中飄散的錯覺,這感覺簡直恐怖極了,這女孩兒確定不是什麼狂飆殺手嗎?

  抖著兩條腿站在一邊撐著牆,皮埃爾顫顫巍巍的問米亞,試圖從中得到一個答案,不然他遭的這個罪就全都白費了!

  「還不錯,外面看著不怎麼樣,裡面還算是過關。」米亞看了一眼臉色發青的皮埃爾,真心覺得法國人男人真的好弱雞,只是在摩托還是電動摩托車上坐了一會兒就這樣,夠脆弱的了。

  不過電動車的性能保養的還是可以的,沒有什麼問題。她又不是那位快遞員先生需要天天到處跑,只是平時出門的時候用來代步,足夠用了。

  米亞很快就跟博拉搞定了這輛電動車的各種手續,徹底的讓它的主人成了自己,騎著小電驢突突突的行駛在路上。

  雖然今天只做了兩件事,效率有點兒低,但管他呢?她現在就是一只躺平的米蟲,生活節奏沒有必要那麼快

  米亞快樂的騎著小電驢一路突突突的回到了公寓,嚇了坐在外面椅子上抽煙的加百列煙頭都差點兒掉了下來,這妹紙昨天還一副快要死了的樣子,今天就能活蹦亂跳的騎著小電驢瘋狂亂竄了?

  然後他就眼睜睜的看著米亞把那輛小電驢給推進了公寓的大門,管理員太太什麼時候脾氣這麼好了,竟然允許她把這種東西給推進公寓樓裡面?

  「我跟她說願意每個月付停車費用。」米亞把沙拉碗放在桌子上對薩布麗娜說,「而且似乎是五樓的住戶給她增加了不少的麻煩,她對我們兩個像是隱形人一樣的美國人還挺有好感的,就同意了這件事。」

  事情就怕對比,她跟薩布麗娜雖然是法國人討厭的美國人,但是平時根本就沒有存在感,管理員太太完全不必為兩個人操心。而頂樓的那個據說是同樣從美國來的妹紙就比較慘,拜能夠說一口流利的巴黎口音法語所賜,米亞今天被克裡萬太太拉著聽她吐槽了這妹紙很長時間。

  什麼來的第一天就搞得全樓停電、來了一個多月的時間連句打招呼的用語都說的不倫不類、洗個澡都能把淋浴頭給洗壞……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跟她吐槽了一堆,並且強烈譴責美國人的傲慢,連去別人的國家工作都覺得世界要繞著她轉,覺得每一個人都應該會說英語之類的,搞得米亞十分無奈。

  拜托,她只是因為巴黎小偷太多不安全把車子放在公寓裡面而已,為什麼要讓她當一個心情垃圾桶啊?

  但為了讓這位管理員太太以後別給她找麻煩,她還是摸著鼻子忍受了下來這位女士的吐槽。

  「順便的,我問了一下她這裡的電壓,又借了工具箱測試了一下,等明天的時候我去買個小型的台式洗碗機回來,這樣既能省時間還能省水又能減少做家務的麻煩。」說完了小電摩托的事情,米亞說起了另外一件事。

  她們現在居住的這棟公寓大樓已經有超過一百年的歷史了,管道老化到無可救藥,她猜這就是為什麼樓上的美國妹紙頻頻遭遇意外情況的原因。不管是電路還是水管,都經不起強力的折騰。

  所以想要使用什麼新式電器之類的東西之前,最好還是搞清楚電壓問題,免得到時候出現意外,像那個倒霉的美國妹紙一樣慘遭diss。

  而且因為時間久遠的關系,這棟公寓樓裡面也缺少一些現代設施,就不用說是洗碗機這種必備產品了,特麼的連空調都沒有,是想要熱死幾個人?

  想到法國那不足百分之六的空調覆蓋率,還大部分都是酒店,米亞就想要吐血,拜托,我知道法國氣候得天獨厚,大部分區域屬於溫帶海洋性氣候,冬天不冷夏天不熱,稱得上總體舒適宜人。但特麼的這是巴黎啊!是有著強大熱島效應的巴黎!

  每年最高溫度超過四十度的天氣你不安裝空調是幾個意思?

  為了保持美麗的市容吸引游客固然是一個原因。但是你要是強行說環保可就太扯了,再環保也抵不上一年熱死一堆人!嘴上說的好聽,歸根結底還不是因為安裝空調太貴?

  一台空調幾百歐,安裝費用幾千歐,估計大部分的人都會選擇不安裝這種東西。反正法國七八月份就放假,大家可以出門浪。什麼出國住酒店、去海邊,就連巴黎市中心都有人造沙灘跟埃菲爾鐵塔前面的噴泉可供大家在此穿上比基尼跟泳褲模擬一下海灘生活,沒必要把錢花在這種地方上面即使法國曾經有過一年熱死超過一萬人的黑歷史也不能讓政府改變在空調上面的態度。

  法國人就更是神奇,天天嚷嚷著什麼空調不自然要環保,可你倒是別去商場裡面蹭冷氣,也別去超市清空冰淇淋跟雪糕啊!哦,對了,也別臨時抱上帝的腳,大夏天的擠在教堂裡面感受陰涼的溫度,更別去巴黎僅有的幾條翻新了有空調的地鐵線享受現代化進程!

  而且他們還嘲笑有空調的國家。

  米亞簡直煩透了這種又酸又傲慢的態度。如果不是她暫時還要遠離美國本土來完成一些事情的話,是真的不想要繼續在巴黎待著了。可現在還有薩布麗娜在巴黎工作,她又是一個十四歲之後就沒有上過學讀過書也沒有社會經驗的人,不在這裡待著也不行。

  那就只能自食其力了。

  反正米亞是不覺得自己現在的這個脆皮狀態能夠受得了巴黎未來的火辣溫度的,她一點兒都不想要患上該死的熱射病!

  所以現在雖然只是四月份,但是她已經准備購買電風扇了。

  「到了六月份再買就來不及了,那時候天氣已經熱起來了,電風扇就成了搶手貨,能不能買到不說,價格肯定會飆升到一個可怕的水平。」對於薩布麗娜在她打算購買電風扇這件事情上面的異議,米亞振振有詞,「而且六月份還有世界杯要在巴黎舉辦。到時候世界各地的游客到處都是,肯定會更熱,我考慮買兩台電風扇,我們一人一台!」

  很要命的一件事,根據氣像推測,今年夏天的溫度會很高,而這種可怕的溫度,巴黎還要承辦世界杯,人數簡直直接火暴火乍了!到時候那日子還能過嗎?

  薩布麗娜:「……」

  她張了張嘴,低頭看了看米亞整理出來的法國高溫天氣跟世界杯的消息,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默認了米亞去買電風扇的事情。

  來到了法國之後,她突然之間覺得美國也不是一無是處,藝術跟現實,尤其是生活還是有區別的。

  得到了薩布麗娜支持的米亞很愉快的開始騎著自己的小電驢去地圖上能夠找得到的二手商店選購電風扇。

  反正在法國也待不了幾年,能用就行,對品牌沒有什麼太大的要求,她很快就買到了合適的風扇。只不過在法國這個人工費貴的要死的地方,米亞覺得還是自己來運送風扇吧,沒必要浪費這個錢有那個錢都夠一個夏天風扇的電費了!

  於是她又把風扇給綁到了車子的後座上面,正好左右平衡。

  「Oh,srry」米亞剛摁完密碼門,想要推開,就見到大門打開了,走出了一個……呃,穿的像是萬聖節燈籠的漂亮女孩兒。

  老實說,巴黎街頭還真是很少見到有這種在身上堆砌了超過五種顏色服飾的姑娘。或者說,在任何地方這種浮誇的穿衣風格都很少見。

  不過對方那口英語一下子就讓米亞認出了她的身份,在這棟公寓樓裡面,說英語的只有一個人。據說是跟她和薩布麗娜同一天搬進來的美國姑娘艾米麗。

  「沒關系。」米亞順口回答了她一句,只是差點兒撞上而已,完全沒有必要在意。

  「Ohygd!」艾米麗捂住了嘴,「你會說英語?」她有點兒吃驚,但是又很高興,這棟公寓樓裡面終於不是只有加百列會說英語了!

  「實際上,我們來自於同一個地方。」米亞覺得艾米麗有點兒大驚小怪,說英語有那麼奇怪嗎?巴黎很多人都會說英語的吧?但想到之前管理員太太對她的態度,又有點兒理解她的心情了,在一個語言不通的國家裡面能夠遇到一個願意跟她說英語的人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是說你是美國人?」艾米麗這次震驚的張大了嘴巴,「我竟然不知道我住的地方有一個美國人!」

  天啊,要是早知道這棟公寓樓裡面有個美國人的話,很多事情就會簡單很多了!

  米亞:「……」

  她覺得這姑娘的態度有點兒過於誇張了。

  「你這是在搬風扇?」艾米麗的情緒轉變的非常快,得到了有個美國人跟自己同住的信息,立刻就關心起來了米亞,才注意到這個差點兒跟她撞到一起的年輕姑娘腳邊還放著兩台電風扇。

  這讓她感到非常疑惑,巴黎的天氣有需要用電風扇嗎?

  「為了即將到來的世界杯「預熱」。」米亞回答了她的問題,「我不想要在最熱的時候還要在巴黎街頭到處奔波尋找一台電風扇,提前購買既便宜還省心。」

  她提醒了一位這位來自美國的女士,習慣了夏天吹冷氣的日子,可能不是很適應巴黎的夏天。

  「哦……」艾米麗確實是被提醒到了,她想到了公寓裡面竟然沒有空調這件糟糕的事情。所以她夏天的時候竟然要忍受那可怕的溫度嗎?

  「你說的對,我需要一台風扇!」她對米亞說,隨後又想起來了一件事,「能告訴我你在哪裡買的風扇嗎?我也要去買一台!」

  她本來是打算去購物的,但是買電風扇也是購物不是嗎?

  「你有地圖嗎?」米亞掏出手機衝著艾米麗晃了晃,網絡時代,導航比口述有用多了。

  「當然。」艾米麗點開了手機,加上了米亞的好友,分享了她的地圖,「我這就去買。」她對米亞說。

  然後注意到了一件事,米亞手裡還拄著一只手杖。

  「在那之前,我可以先幫你把電風扇搬上去,你住在幾樓?」她把手機收起來問米亞。

  兩個人說話的時候對方一直沒有移動過,應該是腿腳不是很方便吧?一手拄著手杖一手拎著電風扇,艾米麗對這種景像有點兒想像無能,那一定會很辛苦。尤其是這不僅僅是一台電扇而是兩台。

  「二樓。」米亞沒有拒絕艾米麗的提議對方熱情到讓人覺得拒絕這個詞在她的身上根本就不起作用。尤其是在遇到一個美國同胞的時候,她真心覺得艾米麗能夠滔滔不絕的跟她說上幾個小時。

  還是讓她趕緊搬完東西去買電風扇吧。

  但顯然艾米麗並不這麼想,「嘿,加百列!」她衝著米亞後面打了聲招呼,興奮的對米亞說,「我想我們都不用辛苦的搬著電扇上樓了,有好鄰居會幫忙的。」

  「???」米亞問號臉的轉過了頭,就見到了之前被自己遷怒的那位廚師先生,「……」

  巴黎果然很小。她默默的想,感覺到了針對自己的惡意。可別告訴她這位跟大天使同名的先生不但住在這棟公寓,還住在她們樓上!

  加百列也很尷尬,身為法國廚師,他的職業生涯中還真的沒有遇到過對廚師這麼不客氣的人。

  「給你介紹一下,來自美國的,呃,你從哪裡來?」興奮過了頭的艾米麗才想起來自己竟然還沒有問過對方的名字跟來自何處。

  「米亞費爾柴爾德,長島。」米亞十分鎮定的保持住了自己臉上的禮貌笑容,艾米麗這個姑娘,真的不是一般的冒失。

  「Yes,美國長島,我是艾米麗庫珀,從芝加哥來。」艾米麗用了一個極為誇張的手勢示意,然後介紹起來了加百列,「這是加百列,法國新銳廚師,擁有一手絕妙的廚藝。最重要的是,他所在的餐廳就在在這條街上,只要你想,就能吃到法國最好吃的食物。」

  艾米麗在介紹起來加百列的時候顯然是十分上頭,「我必須要向你推薦一道他的經典菜式,看起來血淋淋但是吃起來有著絕佳口味的嫩牛排」

  米亞:「……」

  加百列:「……」

  尷尬的氣氛在兩個人之間彌漫開來,他們該怎麼跟艾米麗說就是因為這道經典的嫩牛排,昨天廚師跟顧客差點兒打了起來。

  「……真是遺憾,肉類食品我從來都是只吃全熟的,沒辦法享受這道美味的佳肴了。」最終是米亞打破了這糟心的尷尬氣氛,她拎起來了一只風扇對艾米麗說,「你還是趕快去買風扇吧,那家便宜的風扇不多,要是去晚了沒准兒就被人買走了。」

  這場景真是尷尬的要命,她不想要在這裡待下去了。

  「Oh!」艾米麗看了加百列一眼,有點兒猶豫,對方率先開口了,「我會幫她把電扇拿上去的。」

  就算是艾米麗不說,他也會幫鄰居這個忙的。

  要這麼一個拄著拐杖的姑娘自己拎著這麼沉重的電扇上樓,他覺得有點兒太過分了。即使之前他們之間有些不愉快的事情發生。

  「OK,回頭見。」艾米麗踩著高跟鞋風風火火的離開了,她要趕緊去把電風扇給買回來。

  然後就留下了米亞跟加百列站在樓梯口大眼瞪小眼。

  「我自己可以把它們拿上去。」米亞拒絕了這位好鄰居的幫忙,昨天還對人沒好臉色呢,今天就讓人幫忙。雖然她臉皮厚如城牆,也干不出來這種事情。

  「我知道你自己可以把它們拿上去,但我覺得我們之間的恩怨史還沒有達到看到鄰居困難的時候拒絕伸出手。」加百列也算是明白了昨天這妹紙為什麼會情緒那麼糟糕,有些人在食物上面確實是有要求的,這女孩兒就是那種不吃生食的。

  雖然這會減少很多的樂趣,但既然這是原則性的問題,那也就沒有必要進行抨擊。順便的,他算是明白了法國人跟美國人的不同,之前艾米麗也曾經氣勢洶洶的要求主廚重新烹飪牛排,大概在美國顧客跟廚師的關系跟在法國是倒過來的吧。

  「好吧,我道歉,昨天我因為情緒的問題遷怒了你,是我的錯。」既然加百列這麼干脆,米亞也很利落的道了歉。

  別人怎麼樣是別人的事情,但是因為自己的情緒問題而對別人生氣就是她自己的問題了,「下次在法國餐廳點餐的時候我會注意不點牛排這種食物的。」

  雖然道歉的態度很誠懇,但是米亞已經打定了主意在法國絕對不去餐廳吃牛排了,誰知道這裡我行我素的廚師們會不會又給她來上一道自認為是絕佳口味的非全熟牛排?

  加百列:「……」

  他眼神詭異的看著自己的鄰居,聽起來這女孩兒對法國廚師的印像更糟糕了?


第1378章 Un nouveau depart

  印像糟糕不糟糕的,那就見仁見智了。但現在,加百列還是幫忙把那台電風扇給拎了上去。

  說老實話,這兩台電風扇的重量真的不輕,也許是因為是老式的制品,使用的是金屬制作的原因,反正他覺得別說是米亞現在這樣了,就算是她恢復了健康之後,搬著這東西上樓也會很費勁。

  「放到這裡就行了嗎?」他把電風扇放到客廳裡面問米亞,確保位置沒問題。

  「是的。」米亞點點頭,遲疑了一下,還是詢問了加百列一句,「要喝杯咖啡嗎?我是說不附帶什麼特殊意味的,純粹就是鄰居之間的友好交往,為了感謝你幫我把這東西給搬上來。」

  身在法國這個神奇的地方,她是真的有點兒擔心各種行為的附加意義。

  就比如說昨天的那個咖啡店的男人,回來之後她去網上查閱了一下相關的資料,才知道在法國如果你同意了一個陌生人坐在你身邊跟你一起喝咖啡就意味著你准備跟對方來一場浪漫的身體交流。

  米亞倒吸一口涼氣,為全球變暖做出了自己的一份貢獻,浪漫的身體交流個鬼喲,說這麼復雜,內核不就是一夜情?

  在法國這麼「浪漫」的城市裡面,都不考慮「健康」問題的嗎?

  反正她自己是沒膽子搞什麼咖啡情緣的,這麼脆皮。萬一要是再……呃呃呃,小命要緊,小命要緊啊!

  加百列:「……」

  「我覺得你對法國人的誤會有點兒大。」他坐到了沙發上對米亞說,態度十分誠懇,「大部分的法國人其實不這樣,特別是巴黎以外的人。」

  他算是看明白了,這位從美國來的鄰居根本就是平等的討厭每一個法國人,也不知道到底是那個神經病給她制造了這種糟糕的印像?

  「嗯,我知道。」米亞回答了一聲,去廚房抓了一把咖啡豆放進了咖啡機裡說,「但你也說了那是在巴黎之外的地方,我從來就沒有辦法搞懂巴黎人的想法,這裡像是在另外一個次元。」

  真的,她在巴黎真的是一點兒好的經歷都沒有留下,反而是糟心的不能再糟心。法國之所以在她這裡還沒有徹底被打入到完整的黑名單裡面也絕對不是因為巴黎,而是別的城市。

  加上這次來到巴黎的第一天薩布麗娜就差點兒在機場被人偷了行李的事情,她要是能對巴黎的印像好的起來才叫怪,那都不是對巴黎衷情,而是直接抖M了!

  加百列對此無話可說,因為他這個諾曼底人在剛來到巴黎的時候也是經歷了巴黎人的歧視跟種種糟心事,真沒資格對米亞說要她包容巴黎人。

  「噢,這味道真棒。」加百列喝了一口咖啡,用自己廚師的名義保證,這絕對不是客氣話。

  「謝謝。」米亞坐在了他對面,自己的杯子裡面是一杯奶茶反正她現在也不怕胖,「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她對加百列說。

  來都來了,就損失敦親睦鄰也要把話題聊下去,正好她有問題請教。

  「當然,你想要知道什麼?」加百列又喝了一口咖啡,對這件事完全無所謂。衝著這杯咖啡,他可以回答她任何問題。

  「你知道這附近有什麼非奧斯曼建築嗎?」米亞沒廢話,直擊核心。

  「什麼?」加百列挑眉,被這個問題給問的有點兒懵,什麼叫做非奧斯曼建築?

  「就是建築時間在一百年以內的,沒有被喬治奧斯曼的建築理念給影響到的內部建築隔音比較好的那種。」米亞考慮了一下,還是放松了範圍,把五十年給拓寬到了一百年。

  巴黎都是歷史這句話並不是說笑,這裡的建築真的已經很老了,老到住在這些歷史悠久的房子裡面真的令人很不舒服。

  比如說電路老化不能隨意使用電器、水管脆弱不能加壓否則容易爆水管、房屋陰冷潮濕……比如說老年人作息的米亞,晚上睡到一半的時候會被樓上情侶熱情的身體交流行動給驚醒過來她甚至連那個男人在床上喜歡用什麼詞來玩情調都聽的清清楚楚!

  住在這裡真的是讓她挺痛苦的,恨不得早點兒搬離這裡。

  但巴黎五區的治安環境還算是不錯,而且住在這裡薩布麗娜上班也很方便。如果能夠換個地方住並且不影響生活是最好的。

  加百列這次聽明白了。

  好吧,他承認在隔音的問題上面,這棟公寓樓的居民們基本上都是互相干擾的,眼前這位女士還是第一個因為這種困擾幾乎半個巴黎的問題而想要搬出去的,她認真的嗎?

  奢侈的美國人!他的腦子裡面莫名其妙的就冒出來了這麼一個念頭,在寸土寸金的巴黎。可沒有那種需要開著車跑上一公裡才能看到鄰居的住房,而美國顯然對此得天獨厚。

  嗯,加百列承認他對這種生活環境有點兒嫉妒了,順便對長島女孩兒這個概念有了進一步的了解在遇到艾米麗之後他曾經去查閱了一下有關美國的資料,顯然跟更加務實的芝加哥比較起來,長島這個地方有點兒太過於不接地氣了。

  不過他還是回答了米亞的問題,「除非你願意花費比現在高出一倍的房租去高級公寓,或者花費更多的錢租下一棟別墅,否則這真的很難。」

  這裡可是巴黎!

  號稱世界上房租最貴的城市之一,你到底是對它有什麼指望?

  加百列覺得自己難以理解這種奇怪的思維。

  米亞也沒想著要他理解。

  對於法國人,她真是無所顧忌,沒有在意的。只不過因為這棟樓裡面她就認識那麼幾個人,克裡萬太太是個話癆,她擔心向她打聽事情被拉著講上幾個小時的八卦跟吐槽美國人艾米麗,而被克裡萬太太吐槽的中心人物艾米麗,這妹紙容易跑偏話題就暫時不提了,她又不是巴黎人,能夠給出什麼有建設性的意見啊?

  只有這個叫著大天使名字的廚師先生最方便,不會拉著她吐槽也不會有什麼別的影響,用一杯好喝的咖啡就能換來足夠的情報了。

  可惜,最終她也沒有從對方那裡獲得什麼實際性的信息,最後還是要跟狡猾奸詐又喜歡PUA的房屋中介打交道。

  米亞嘆了一口氣,真心不想要跟房屋中介打交道,特別是法國的房屋中介。這群人總是喜歡把自己手裡面的房子的情況給說的天花亂墜,仿佛是世界上最好的建築。但實際上該說的全都沒說,對於租客。尤其是對居住條件要求高的租客來說根本就沒有半點兒用處。反而會在租了房子買了房子之後發現很多問題,然後衍生出更多的麻煩。

  好在現在這件事並不是放在優先解決的前列,還可以等上一段時間,沒有讓她太過煩惱。

  反倒是艾米麗,這個來自美國的姑娘自從那天知道了這棟公寓樓裡面有著另外兩個同樣來自於美國的人士之後,開啟了經常來拜訪的行為。

  「你知道的,法國人平等的歧視每一個外國人,特別是美國人。不會說法語在辦公室裡面就要面臨著經常被他們用當地的俚語給嘲笑辱罵,你永遠都想不到他們的會用多麼惡心的話來形容你……」艾米麗坐在沙發上,跟米亞吐槽這來到法國之後遇到的各種糟心事,「我為了升職來到了這裡,還跟男朋友分了手,得到的結果就是被一群法國人當成從鄉下來的土妞!」

  她一臉生氣的說,對於自己遭受到的待遇十分不滿,「難道一個人有著優雅的氣質跟穿衣品味就能隨便侮辱別人了嗎?」

  對於遭到上司希維爾的羞辱跟抵制這一點,艾米麗一直耿耿於懷,每次想起來都氣的要命,之前對希維爾身上的那種獨特的氣質的向往也快沒了。

  米亞:「……」

  老實說,她對於突然之間來了這麼一個訪客真的有點兒不適應,艾米麗太能說了!

  她似乎天生就不會感到疲憊一樣,總是有著無窮的精力,對所有的事情都發表著各種各樣的意見,並且進行抨擊。就連巴黎的狗屎都能滔滔不絕的說上快要半個小時雖然這確實是事實,但她們現在正在吃著奶油冰淇淋,為什麼要討論這種惡心的東西啊?

  「哦,對了,你一個人待著一定很無聊,我介紹一個朋友給你認識吧。」艾米麗似乎是終於說累了,突然身體前傾對米亞說,「我之前認識了一個來自中國的女孩兒,她對巴黎很了解,能夠提供給我們很多的信息。」

  說到交朋友這件事,艾米麗可就不累了,瞬間精神抖擻了起來,「而且我們還可以一起去巴黎的那些景點打卡,我早就想要這麼做了!」

  雖然來到巴黎之後發生了一堆各種各樣奇怪並且不順利的事情,但是她真的超級愛巴黎的!

  艾米麗下定決心要在巴黎做出一番事業。而且還要在這一年的時間裡面把巴黎所有的景點都給逛個遍,這樣才不至於白來一趟。

  米亞:「……」

  她其實不是很想要跟艾米麗出門,但對那個據說是來自於中國的女孩兒真的很好奇。

  所以她還是換上了外出的衣服,拎著手杖跟艾米麗出門了。而且還是騎著自己的那輛小電驢薩布麗娜對這東西毫無興趣,她寧願漫步二十分鐘在巴黎的街頭來欣賞一下這個古老城市的風景,而不是坐在電動車上被頭盔壓壞自己的發型。

  「噢噢噢」艾米麗坐在米亞的身後,發出了一陣暢快的叫聲,震驚的坐在餐館門口抽煙的加百列差點兒沒咬緊牙齒讓煙頭掉下去。

  總覺得這兩天被震驚到的次數有點兒多,而且還都是美國人,難道說這是什麼魔咒嗎?

  小電驢上的兩個人並沒有發現她們讓可憐的主廚先生震驚的要命,一路從公寓飆到了皇家宮花園,見到了給兩個孩子當保姆教中文的敏迪陳。

  然後米亞就為自己的好奇心付出了代價。

  說好的魔都人呢?就不用說這妹子的魔都話說的還不如她,特麼的連她說的中文米亞都差點兒沒聽懂,這真的是中國人而不是什麼冒充的嗎?

  米亞沉默了下來,對眼前的情況有點兒發懵,順便開始懷疑這家雇佣這妹紙教導孩子中文的父母到底是抱著一種什麼樣的心態,他們是真的不怕自己的孩子的口音歪到外太空嗎?

  「……你覺得怎麼樣?」艾米麗問米亞。

  「抱歉,我剛剛腿有點兒疼,沒注意到你們在說什麼。」米亞被拉回了思緒,歉意的對艾米麗說。

  她有點兒震驚過頭了,都沒有注意到艾米麗跟敏迪在討論些什麼。

  「沒關系,只是在說我們晚上打算去夜店,你要去嗎?」艾米麗興致勃勃的問。

  她可是太好奇這裡的夜店到底跟美國有什麼不同了。只不過過去一個月的時間裡面她都忙著工作,根本就沒有什麼時間去夜店裡面放松自己。現在工作暫時走上了正軌,她覺得是時候放松一下自己了。

  「我還是不去了。」米亞愣了一下,敲了敲自己的腿,「它們蹦不太起來,只會讓我無聊的坐在那裡。」

  去什麼夜店啊?就她現在這兩條腿去夜店豈不是自取其辱?

  蹦都蹦不起來,還是別去夜店丟人現眼了,看著別人蹦更難受!

  「Oh!」艾米麗一臉歉意,「我忘記了你還沒有徹底恢復健康,那不如我們去酒吧好了,氣氛沒有那麼熱烈,但是也能放松一下。」她體貼的改變了主意。

  她一直都知道米亞是個漂亮的女孩兒,還是一個有著特殊氣質的漂亮女孩兒,這會讓她有時候下意識的忽略掉她的腿不是那麼方便的事情誰會在看到這樣一張臉之後還會去考慮別的事情呢?

  反正艾米麗是覺得自己做不到,這是一張即使是女人,也會愛上她的臉!對著這張臉,向來筆直筆直的艾米麗有時候都覺得自己有彎曲的可能性了,那只手杖也只會讓她增加一種嚴肅的氛圍感,讓她不知不覺之間就忘記這只手杖的真正用途。

  米亞:「……」

  她能說什麼?艾米麗都說到這份上了,還為了她更改了地點。要是再不去的話就真的有些過分了。

  所以她也只能跟薩布麗娜打過招呼之後,和艾米麗還有敏迪一起去了酒吧。

  大概是真的酒後吐真言,在酒吧喝了幾杯酒之後,敏迪的情緒爆發了,「我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到底在什麼地方,從家裡面逃出來到巴黎。就好像是從一個牢籠逃到了另外一個牢籠,可是我還能去哪裡呢?如果連巴黎都沒辦法包容我,那我就真的無處可去了……」

  她一邊狂給自己灌著酒一邊沮喪的說,白天裡面陽光活潑的樣子已經蕩然無存。

  幸福總是相似的,不幸則是各有模樣,米亞看著她撒酒瘋的樣子,想到了這句話。

  敏迪的故事其實很簡單,超級有錢的富豪父親掌控著她的人生。然後她出於叛逆去參加了某個歌曲選秀節目,結果上台之後唱不出來又被扒出了身份導致了社死,就從國內跑到了巴黎,脫離了父親的掌控。

  可是在巴黎沒有了父親的資助,她也就失去了經濟能力,只能靠著給人當保姆維持生活,未來一片迷茫。

  哦,對了,從敏迪的吐槽當中,她得知了一件事,敏迪的父親是中國人,母親是韓國人,整個家庭裡面都彌漫著一股強大的封建氣息,她是在社死跟這種人生被安排的像是傀儡一樣的情況下從家裡面跑出來的。

  對此,米亞只能說她懷疑自己進入到了一個什麼文學作品的世界裡面,要不然這設定怎麼這麼奇葩?

  中國十幾億人呢,誰有心思去關心一個選秀節目被淘汰的選手啊?只要離開那個富豪的圈子,社死這種事情是真的沒有那麼嚴重。因為總會有更加引人注目的富豪跟明星擋在你的前面吸引火力,只要你自己不亂蹦跶,過個幾個星期看過這場選秀的人甚至都不會記得你的臉!

  還有父親中國人,母親韓國人的設定,米亞更想要嘆氣了。妹紙啊,你中文說的不怎麼樣,韓語說的也沒有多好啊……

  但看著敏迪這個悲傷的樣子,她還是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每個人的閾值不同,這些事情對她來說不算是什麼。但是對敏迪來說,也許就是天塌下來了。

  至於艾米麗,米亞頭上掛下兩條黑線,艾米麗這妹紙果然不愧是社交動物,這麼一會兒功夫已經跑到舞池裡面去跟人跳貼面舞了!

  而且看上去很有可能和跟她跳舞的小哥發生一段短暫的浪漫關系。

  米亞捂住了腦袋,所以她到底是來干嘛的啊?左邊一個敏迪喝醉了,右邊一個艾米麗蹦的像是嗨大了,她夾在中間是做保險的嗎?

  「嘿,你還好嗎?」無語的時候,一個漂亮的男人坐到了她旁邊,順口點了一杯威士忌,「來一杯?」他笑眯眯的問米亞。

  從進來開始,他就注意到了這個漂亮的女孩兒。

  老實說,她的氣質跟酒吧的氣質有點兒不融洽,這張甜蜜又恬靜的臉應該在的地方是巴黎歌劇院或者是那些一區的各種畫展跟服裝時尚區,而不是在放縱的酒吧。

  可偏偏她的這種奇特的氣質反而跟酒吧的氣氛碰撞之後形成了一種獨特的吸引力,讓他沒辦法把眼睛從她的臉上移開。所以馬丁毫不猶豫的穿過人群走了過來,甚至就連剛剛跟他交談的十分愉快的安娜都被拋到了腦後。

  「不了,謝謝,如果我喝的太多就沒有辦法把我的朋友送回家了。」米亞搖搖頭說,拒絕了這個漂亮的年輕人的邀請。

  艾米麗顯然已經嗨大了,沒准兒今天晚上直接夜不歸宿,那醉酒的敏迪就要由她來負責了。這個時候再喝酒顯然不是什麼好主意。即使對面的這個年輕人漂亮的要命也不行。

  米亞欣賞的看了一眼這個長著一張完美的臉龐的年輕人,這是她了來到法國之後見到的長得最好看的一個男人,美貌程度直追好萊塢大明星,吊打這家酒吧其他的男性客人們不知道多少倍!

  可惜地點跟時間都不對,要不然他們倒是真的可以喝一杯,順便聊一聊有關威士忌的各種喝法。

  「那真是可惜,但我想你應該不介意我們互相加個關注?」他掏出手機衝著米亞晃了晃說。

  顯然跟這位美人發生點兒什麼是沒有指望了。但是今天不行不代表明天不行呀

  「當然。」米亞也掏出手機跟對方交換了一下聯系方式。

  「你是美國人?」馬丁看著手機頁面上的內容有點兒吃驚,「我還以為你是法國人。」

  這女孩兒的法語說的真好,他完全沒有聽出來她是一個外國人。或者說就算是外國人,她也應該是英國人或者是瑞典人之類的,而不是可怕的美國人。

  「我假設你不是一個歧視美國人的法國人?」米亞無語,這一個個的,怎麼都覺得她來自美國這件事不正常?

  「實際上,我是一個英國人。」馬丁哈哈大笑,「我是一個記者,在這裡工作,你呢?你從美國來是向往巴黎的浪漫還是藝術?」

  「都不是,我是來巴黎工作的姐姐的附件。」米亞被他的話給逗得笑了起來,真有意思,一個美國人,一個英國人,在巴黎的酒吧裡面說著法語,還都以為對方是法國人,還有比這更加搞笑的嗎?

  「哈哈,那你一定是最可愛的那個附件。」馬丁聽著米亞的話,笑的更開心了,「而且還是所有人都夢寐以求的那種附件。」

  天啊,他都快要忍不住愛上這女孩兒了,她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我假設你並不是在說好話哄我開心?」米亞看著馬丁,眨了眨眼睛,突然抓住手杖舉了起來,「我來到巴黎還有另外一個原因,讓我的神經不至於那麼緊繃,給復健行動造成太多的障礙。」

  「哇哦,那聽起來很酷。」馬丁看了看米亞的手杖,又看了看她的腿酒吧昏暗的光線中他看不出來她的腿有什麼不同。

  更准確的說,因為那條長長的裙子擋著,他看不到她的腿,只能看到一雙穿著平底鞋的腳,和細的似乎是輕輕一掰就能折斷的纖弱腳踝在暗淡的光線下籠罩下讓人發暈。


第1379章 Un nouveau depart

  他感覺喉嚨有點兒發干,趕緊喝了一杯威士忌。但是卻發現這不但不能讓他感覺好一點兒,反而讓他更難受了。

  馬丁覺得眼前的這個年輕的姑娘有種特別的吸引力。

  明明她的表情既不嫵媚,動作也沒有什麼令人遐想的余地。可是偏偏就是這樣一種跟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的氣質反倒是讓她有一種獨特的魅力,讓人想要知道她沉浸在谷欠望當中的時候是不是也會像是這間酒吧一樣的迷亂燥熱?

  但他又很清楚的知道對方今天晚上是絕對不可能跟他發生點兒什麼。她舉起的手杖已經很明白的告訴了他這件事,又不是沒臉沒皮的法國人,馬丁還不至於那麼的不識相去死纏爛打一位女士。

  「如果從使用雙拐進化到手杖的差距來說,那確實很酷。」米亞贊同馬丁的意見,雖然現在還要拄著手杖生活,但總比當初只能拄著雙拐兩手都不能解脫強多了。

  最起碼的,用手杖比用雙拐的安全感更強一些揮動手杖揍人可比揮動拐杖、尤其是兩只拐杖要方便多了。

  「米亞!」艾米麗從舞池裡面掙扎出來,想要跟米亞說她要先撤退了,沒想到卻看到了馬丁。

  她遲疑了起來,也許米亞今天晚上也有別的安排?

  「沒關系,我會帶敏迪回去的。」米亞一看艾米麗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表示這不是什麼問題。

  出來玩就是圖個開心,反正她現在也開心不起來,一個人回家還是兩個人回家其實無所謂。

  「謝謝,米亞,我欠你一次。」艾米麗給了米亞一個飛吻,興衝衝的跟著剛泡到手的小帥哥離開了。

  跟道格的分手給她的刺激太嚴重了,現在急需一場美妙的忄生愛來讓她忘記這件糟心的事情。

  馬丁看著艾米麗的行動略微有些吃驚,不是吧,把一個喝醉了的朋友丟給另外一個行動並不是很順遂的朋友,認真的嗎?

  還是說這是美國人的特點?

  米亞笑笑沒說話,沒有什麼好說的,以後艾米麗要是邀請她晚上一起出來泡吧拒絕掉就好了。

  分寸感這種東西,在很多美國人身上是根本不存在的,也不必期望過高,難道還真想要個至交好友?做夢比較快!

  「我要回去了,你呢?」米亞看了看時間,問馬丁。

  再晚的話,就會破壞她的睡眠質量了。

  「我送你上出租車。」馬丁站起來說,准備去扶起來敏迪。

  讓米亞這麼一個瘦弱的姑娘自己一個人扶著醉倒的女孩兒離開,他擔心她被壓趴下!

  米亞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只是扶起了敏迪的另外一只手臂,跟馬丁一起把她給帶出了酒吧。

  「那麼再聯系?」馬丁幫米亞把敏迪塞進出租車裡,扶在車門上晃了晃手機。

  米亞挑眉笑笑,關上了車門。

  「Yungdy……」馬丁看著遠去的出租車中連頭都沒回的米亞,勾起嘴角,今天真是有意思的一天,或許他可以在巴黎多待一段時間。

  而這邊,米亞已經帶著敏迪回到了公寓。

  她推開車門下車,走到了另外一邊拉開車門,毫不費力的就把敏迪給撈在了手裡面,驚的看著她行動的司機眼睛差點兒脫窗,明明看起來瘦的像是一個根竹竿,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

  「砰!」用膝蓋關上車門,米亞扶著敏迪走進了公寓,出租車司機這才回過神來,閉上了自己張大的嘴巴。

  剛剛還一副柔弱的不能自理需要男人幫助才能把人帶上車,現在就直接變身女力士了?

  女人,真是一種可怕的生物!

  米亞不知道司機是怎麼在心裡面腹誹自己的,就算是知道也不會在意。馬丁對於她來說只是一個偶遇的漂亮男人而已,欣賞臉歸欣賞臉,卻不會真的想要跟對方發生點兒什麼,就是純粹的人類對美麗的事物的態度,當然也沒有什麼必要在對方面前做真正的自己。

  話說回來,兩個人只是互相關注了對方的stagra而已,連現實生活中的聯系方式都沒有,更不用說是什麼以後的發展了。

  這件事壓根就沒有被她給放在心上。

  把敏迪扶到沙發上躺下,米亞去衛生間洗干淨了手,給自己倒了杯水,順便又給敏迪倒了一杯水丟進去一顆醒酒丸放在沙發旁邊的小幾上避免她晚上醒過來的時候口渴,才去把自己給洗漱干淨躺上床。

  雖然她討厭法國,但也不得不承認一件事,巴黎確實是一個能夠改變人的地方。

  來到巴黎之後,薩布麗娜不但比以前開朗多了,還交到了朋友,現在連夜不歸宿都學會了,完全跟在美國的時候是兩種狀態。呃,也許這跟環境有關?

  米亞想了想,長時間待在賴瑞比大宅裡面,也沒有什麼社交機會。就算是薩布麗娜有一顆熱愛社交的心,也沒辦法在這種環境裡面交到什麼太多的同齡人朋友。畢竟這座宅邸裡面跟她年齡最接近的就是大衛賴瑞比,而對方是個花花公子。

  至於瑪蒂爾德,倒是跟薩布麗娜的年齡相近,可問題是跟一個植物人有什麼好交流的?靠腦電波嗎?

  「果然還是不能住在長島,長島市還差不多。」臨睡前,米亞咕噥了一句。

  長島很好很適合居住,但絕對不是對現在的瑪蒂爾德費爾柴爾德。

  第二天,米亞依然像往常一樣,很早就起床,下樓拿了報紙之後給自己熬了一鍋的小米粥,加上一盤仙人掌炒牛肉跟一份薄荷末拌南瓜絲,以及兩杯由黃瓜、蘋果跟藍莓浸泡而成的清晨提神水,放到了桌子上。

  「敏迪?」她走到沙發旁邊推了推敏迪,這姑娘正一臉痛苦的抱著頭縮在沙發上,顯然是被宿醉給折騰的不輕。

  「米亞?」敏迪睜開眼睛,就見到一張極具衝擊力的臉出現在眼前,有點兒發懵,「我在你家?」

  她瞪大了眼睛,努力的去回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終於從斷片了的腦子裡面挖出來到了一段回憶。

  昨天大概是真的因為氣氛太放松,米亞又太溫柔,她居然在喝多了的情況下把對方給當成了垃圾桶,傾瀉了一堆負面情緒,其中包括並且不限於她之前在老家的那段糟心的歷史。

  「Ohygd……」敏迪覺得腦袋更疼了,她還能表現的更加糟糕一點兒嗎?

  「吃點兒早餐會讓你感覺好一點兒,或者先喝點兒醒酒水?」米亞看著她這個樣子,就知道這妹紙八成是在後悔昨天晚上干的那些離譜的事,不在意的聳聳肩。

  情緒這種東西,不是說控制就能控制的,顯然敏迪的情緒已經到達了一個爆發點。所以昨天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倒也不必太過在意。

  「我很抱歉。」敏迪從沙發上爬了起來,是真的對米亞感到抱歉,她一定給她添了很多的麻煩。

  至於艾米麗,敏迪已經發現了這是一個兩居室的公寓,顯然不是艾米麗的住處。

  「沒關系,每個人都有情緒失控的時候。」米亞把那杯醒酒水遞給她,「喝下去,會讓你感覺好很多。」

  真是詭異的一件事,喝了那麼多的酒,敏迪竟然一晚上都沒有起來上廁所!

  「Oh!」敏迪鬼使神差的接過那杯醒酒水灌下去,突然臉色大變,「我的膀胱要炸了!」

  米亞:「……」

  她指了指衛生間的位置,讓開了路。

  這麼心有靈犀的嗎?

  敏迪火箭一般的速度衝進了衛生間。

  老天啊,這實在是太丟臉了!她坐在馬桶上捂著臉痛苦的想。

  「櫃子的第二層有一次性洗漱工具。」偏偏米亞這個時候還輕輕的敲了敲門,告知了敏迪可以解決個人衛生的物品所在,讓她更痛苦了。

  她竟然讓一個身體並不是那麼方便的人拖著她上了二樓之後還給她做了早餐,這是人干的事情嗎?

  洗漱完畢,把自己重新變回了那個巴黎的時尚女郎,敏迪終於坐到了餐桌前面。

  「如果吃不習慣這種早餐的話,廚房還有面包跟咖啡,冰箱裡也有培根和雞蛋。」米亞正在看報紙喝茶,看到敏迪坐在餐桌前面,抬頭對她說。

  實話實說,她真的沒有遷就外來人士早餐的習慣。如果敏迪吃不慣,就只能自己動手了。

  「不,我很習慣。」敏迪完全沒有猶豫的從桌子上的小鍋裡面盛出了一碗粥,用公筷給自己的盤子裡面夾了一些仙人掌炒牛肉跟薄荷末拌南瓜絲,然後打開了那杯黃瓜、蘋果跟藍莓混合的提神水灌進了喉嚨裡面。

  「哦,這味道真是棒極了!」敏迪被這冰涼的口感給激的打了個寒顫,瞬間感覺自己重新活了過來,連腦子都清醒了不少。

  然後就注意了自己喝的那杯醒神水旁邊還有一只沒有打開蓋子的梅森瓶。而米亞手邊的是一杯還在冒著淡淡熱氣的紅茶。

  「我現在的腸胃不是很適合太涼的飲品。」注意到了敏迪的表情,米亞衝著她笑了笑說。

  雖然生活需要甜味來點綴,但她現在的身體是真的承受不起大清早上給自己灌下去一杯冰冰涼的飲品,那對她的腸胃來說絕對是一場糟糕的災難!

  敏迪:「……」

  好吧,她發現自己有點兒看不懂米亞了,這女孩兒簡直跟同為美國人的艾米麗完全不同。

  但跟過度熱情從來不看現場氣氛的艾米麗比較起來,敏迪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兒分寸感的,並沒有追問米亞什麼有關身體的問題,只是靜靜的吃起了早餐。

  這讓她飽受摧殘的胃部感覺好了很多,連腦袋都不是那麼難受了也不知道是因為食物還是因為之前的那杯醒酒水的關系?

  吃完了早餐,敏迪很自覺的幫忙把餐具還有那只小小的平底鍋給放進了洗碗機。

  雖然只是一個早上,但是她對米亞已經有了一個新的認識,這姑娘的生活真的很精致。

  並不是說她使用的東西就多麼的奢侈昂貴了,而是對方對待生活的態度,她真的很善待自己,而且自有自己的一套生活理念,不會被巴黎這個城市的風格牽著鼻子走。

  「工作沒關系嗎?」米亞看了看牆上的時鐘,已經七點半了,提醒了一下敏迪,她記得昨天敏迪說過她現在在做保姆。

  「別擔心,杜邦家周末去度假了,我也有了一個假期。」敏迪放松的說。

  要不然她也不會打算跟艾米麗跑去泡夜店雖然最後變成了泡吧,但她能休息兩天是確鑿無疑的事情。

  「那就好。」米亞點點頭,「你要出去逛一逛嗎?」她問敏迪。

  她過段時間就會去甜點學校學習,在這之前,打算逛一逛這附近的地方,熟悉一下地點,將來跟房屋中介接觸的時候也不至於踩到坑裡面去。就像是這次,誰知道竟然會租下來這麼一間怎麼住怎麼不方便的公寓?

  米亞合理懷疑薩布麗娜夜不歸宿是因為受到了樓上那對情侶的刺激,這麼天天凶猛的折騰著,是個正常人都受不了!

  「當然,你想要去哪裡?我陪你去。」敏迪表示自己對巴黎很熟,不管米亞想要去哪個景點兒打卡她都沒有問題。

  「先把第五區給逛一下好了,我想要找一棟隔音好一點兒的房子。」米亞嘆氣,在這一點上面,美國人真是得天獨厚,寬闊的土地給了大家極大的隔音保障,絕對不會出現什麼直播夜半激烈運動的情況。

  「呃,這確實是一個難題。」敏迪露出了一個尷尬的笑容,她之前剛來巴黎的時候還被鄰居找上了門,希望她跟男朋友的聲音小一點兒,對這件事的感觸可比米亞要深刻多了。

  也只有這個時候,她才會懷念一下自己之前住著的大別墅跟高級公寓,完全不會發生這種糟心的事情。

  尤其是考慮到巴黎人對外國人的歧視,這實在不是一個好的經歷。

  之後的一段時間裡面,米亞幾乎每天都會出門逛一逛。

  她跟薩布麗娜預計在這裡待上兩年的時間,要工作,要學習,不可能每天待在房間裡面當個自閉患者,盡量融入到當地的生活中才是最好的選擇。

  而敏迪,大概是之前在米亞面前把自己一輩子的糗事都給說干淨了,又在米亞家度過了一個窘迫的早上,徹底破罐子破摔,閑暇的時候要麼是跟艾米麗出去逛街,要麼就是跟米亞一起在巴黎各區打卡。

  而隨著時間的逝去,她發現米亞的腿腳也越來越靈活了,到了後來都不需要使用手杖也能行走的很流暢,根本就看不出來她曾經連走路都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

  但她依然還是習慣去哪裡都帶著那只手杖。

  「實際上雖然表面看不太出來,但內裡其實並沒有徹底的恢復。」米亞對於敏迪跟艾米麗的問題是這麼回答的,「行走沒有什麼大問題,但是跑跳還是有一點點的小狀況偶爾會爆發,而且你們不覺得拎著手杖很安全嗎?」她衝著兩個年輕的姑娘眨眨眼睛說。

  就在前不久,她們去景點打卡的時候還遭遇了搶劫。可是全靠這只手杖才解決了那個該死的搶劫犯!

  艾米麗:「……」

  敏迪:「……」

  兩個人雙雙沉默了。

  她們到現在還記得那天米亞是怎麼對待那個經過她們的身邊搶劫的男人的,人高馬大的壯男直接被她用手杖給抽的在地上打滾嗷嗷叫疼,搞得有人還以為這是行為藝術呢!

  這個時候平時不管事的巴黎警察倒是來的挺快,那個搶劫的家伙還反咬一口,試圖控告米亞襲擊他,簡直一個令人大無語。

  好在米亞那一口流利的巴黎腔調跟典型的歐洲人外表唬住了那個警察,沒有讓那個該死的搶劫犯成功。要不然的話,她們真的是要氣死了!

  想到這件事,艾米麗跟敏迪最終還是沒對她的手杖說什麼要是她們也有這種抽人的水平,其實也不介意在手裡面拎著一只手杖保平安的。

  不過顯然她們沒有這種水平,就不給自己找麻煩了。

  「我真不敢相信,還有一個月這座城市就要舉辦世界杯了。」巴黎總是那麼悠閑,即使是有工作的敏迪跟艾米麗也能隨時抽出時間坐在城市中的小咖啡館門外,享受一個愜意的陽光下午。

  但再過一個月,這座城市就不會這麼安靜了。

  「看來想要重新享受安靜的巴黎就要等到世界杯結束了。」艾米麗一副天塌地陷的樣子,「天啊,難道我要在巴黎再感受一下芝加哥的生活嗎?」

  雖然來到巴黎的時間不長,但是她已經愛上了這個悠閑浪漫的城市,完全不想要這裡被從世界各地而來的人所充斥。

  「願望很美好,但是你別忘了世界杯之後還有時裝周。」敏迪澆滅了艾米麗美好的願望。

  這裡可是浪漫之都,怎麼可能完全安靜下來?

  光是每年的時裝周就夠生活在巴黎的人受的了!那人山人海,連喝杯咖啡都要排隊的場景完全能讓一個正常人患上密集恐懼症!

  米亞沒參與這兩個人對未來一段時間巴黎人流量的吐槽,她更關心世界杯本身的事情。

  從她個人角度來說,還是挺喜歡足球的,至少比愛籃球多,以前住在英國的時候還經常會去看足球比賽,在現場感受那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現在正好趕上了世界杯,她覺得自己要是不現場觀戰一下的話,簡直就對不起在巴黎遭的這些罪!

  「你要買世界杯的球票?」敏迪跟艾米麗同時為她這個決定而震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為什麼這麼吃驚?」看著兩張震驚的臉孔,米亞也有點兒納悶,她看起來難道不像是能買足球賽票的人嗎?

  「因為你看上去更像是會坐在巴黎歌劇院裡面聽音樂會的人。」敏迪攤手,率先表達自己的意見,艾米麗緊跟其後,「或者是看芭蕾舞表演?」

  「反正不像是會穿著球衣在球場看球賽的人!」兩個人互相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的說。

  米亞:「……」

  她嘴角抽了抽,都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兩個人的話,她只是因為身體情況不支持才會像是現在這樣只能去一些比較不是那麼費體力的地方好嗎?

  身體好的時候她可從來不吝嗇把自己的時間跟精力花費在各種運動比賽還有瘋狂的演唱會和極限運動上面的,這誤會未免太大。

  但看著兩個人認真的臉,她覺得就算是自己解釋了,敏迪跟艾米麗大概也不會相信。誰叫她現在依然是細胳膊細腿,看上去風吹就倒呢?

  復健不僅僅是要讓她的腿重新變得靈活起來,也包括讓這具身體重新變得健康起來雖然難度有點兒大。但她覺得自己還是有希望增重的,而不是一直維持著現在的這個可怕的體重。除了臉上有點兒肉之外身上全都骨頭,只比皮包骨好那麼一點點。

  不管艾米麗跟敏迪是怎麼想的,米亞最終還是跑去買了球票。

  並且深深的遺憾除了世界杯之外,這兩年不管是歐洲杯還是歐冠杯的舉辦地點都沒有落在巴黎。

  至於法國本身的足球賽,米亞表示是真的沒有什麼看頭,而且還要到處奔波。因為巴黎就那麼幾只足球隊,還不是所有的都能參加法甲,看的人簡直直冒火!

  「還是英超好啊。」她感慨了一句,雖然被戲稱為英糙,但她還是更喜歡這種硬邦邦的比賽方式。而不是號稱華麗足球的西甲跟烏龜殼一樣的意甲。

  特麼的都上場對抗了,那還不是咣咣向前衝?玩個屁的技術流啊!

  在足球賽事這件事上面,德甲那糟心的節奏都比西甲跟意甲有看頭,完全沒有英超激烈對抗的撞擊讓人熱血上頭。

  「米亞?」她把球票塞進包裡面剛想要走,就見到了一個說熟不熟,說不熟也算是認識的人,不就是酒吧的那個漂亮男人馬丁?

  只不過這次他不是單身一個人,還有個穿著西裝打領帶的中年人站在他的身邊。

  「馬丁。」她眨了一下眼睛,衝著馬丁露出一個笑容,「你回法國了?」

  之前兩個人在s上面有幾次交流,不過很可惜的是,時間都錯開了。她有時間的時候他在英國,他有時間的時候她則是有另外的安排,竟然沒有什麼見面的機會。

  「為了世界杯。」馬丁聳聳肩,「你知道的,獅軍團入圍了十二強。作為一個英國人,我不能抗拒為他們加油的行為。」

  「哦,對了,這是我父親,史蒂芬,他正好來法國開會。」他向米亞介紹了一下身邊的男人。


第1380章 Un nouveau depart

  英國跟法國之間的關系真是奇妙,就像是德國跟法國之間,總是糾纏不清,光是圍繞著這段歷史就能寫出來幾十本書,並且拍出來上百部電影。

  「你好,史蒂芬,很高興見到你,祝你一切順利。」米亞看了一眼站在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的史蒂芬,微笑著跟他打了聲招呼。

  英國人,還是一個事業經營的不錯的英國人,有著獨屬於官僚的傲慢,這人是在英國政府內部供職嗎?

  「謝謝,法國是個熱情國家。」史蒂芬愣了一下,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干巴巴的回答了了米亞一句。

  他本來以為這是一個徒有虛表的法國女人。除了一副好看的外表之外什麼都沒有,但沒有想到對方看上去倒是更像英國的那些古板虛偽的「淑女」,性格跟外表簡直就是十足的矛盾。尤其是在看到了米亞把面對馬丁時候自然的微笑轉變成為了面對他的典型社交微笑的時候,史蒂芬感覺自己仿佛是看到了自己在工作上的同僚,變臉速度快的比機器還要快。

  「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回頭見?」米亞也沒有去管這位先生對她是個什麼態度,別說這就是一個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的人的父親。就算是真至交好友的父親也不會對她造成任何影響。

  但本來看到美人很高興的心情還是被破壞掉了,原本他們可以去喝一杯咖啡的,現在有個老男人出現在兩個人中間,還是算了吧。

  可憐的史蒂芬,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別人的眼睛裡面已經成為了老男人,注意力都在米亞拄著的那只手杖上,不明白為什麼她要拄著一只手杖走路,「現在法國都流行用手杖做裝飾品了嗎?」

  他有點兒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快要被時代給拋棄了,為什麼根本就不知道這種新的流行方式?

  「什麼?」馬丁被父親問的愣住了,隨即反應了過來,「不,那不是裝飾品。我上次見到她的時候,她走路還要依靠著這只手杖。我想她現在只是恢復的沒有那麼完美,所以才會依然使用這只手杖。」

  他其實也感覺挺奇怪的,為什麼米亞走起路來已經很順暢了,完全看不出來上次見面的那種不順利,還會在生活中使用到這只手杖?但考慮到也許是這是因為她只是表面上好起來了,腿在行走的時候還會感到無力或者是疼痛,他就能理解這種情況了。

  再說了,就算是之前不良於行的時候米亞拄著手杖的樣子也很好看這有點兒奇怪,但又確實是真實發生的。即使是一瘸一拐的走路,她依然能夠讓自己像是走在加冕的路上一樣,完全沒有任何虛弱感,簡直神奇!

  馬丁自覺在自己平淡而又缺少激情的生活中沒有見過這樣的女孩兒。即使是隔了很長時間沒有見面也依然對她念念不忘,那種神秘又獨特的魅力真是讓人沒辦法把她從腦子裡面給踢出去。

  史蒂芬聽了兒子的話之後沒有再說話,只是回想剛剛米亞面對著他的時候的樣子,那雙深色的眼睛明明看起來很溫暖。可是他就有有一種對方已經洞悉了他內心世界的感覺……

  「哦,對了,忘了跟你說了,米亞不是法國人,她是美國人。」馬丁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對史蒂芬說。

  搞錯了這種事情可不是一件好事,誰知道米亞是不是討厭法國人呢?畢竟法國人平等的討厭著每一個英國人跟美國人,連德國人從他們這裡得到的待遇都比說英語的人強!

  史蒂夫:「……」

  他剛剛還覺得這女孩兒外表像法國人,內核像英國人,結果現在馬丁就告訴他這是一個美國人,是不是太諷刺了一點兒?

  「我不這麼認為。」被討論的當事人正坐在街邊的咖啡館跟敏迪還有艾米麗討論著有關足球的問題。

  考慮到美國在足球上的熱愛在棒球還有橄欖球和籃球的對比下簡直就像是火爐裡面的一塊冰一樣不值得一提,以及中國……男……足是徹徹底底的垃圾中的垃圾的問題,她覺得還是有必要跟這兩個人說明白英國的足球國家隊為什麼叫做三喵軍團的原因,這兩個妹紙未免對英國紳士誤解太大,都延伸到了足球上面了。

  「實際上,不要以為號稱是三獅軍團就真的是獅子軍團了,英格蘭國家隊向來是有名的高開低走,從來不會出現意外,八強四強都是正常的事情,有時候闖進決賽也不是不可能。但冠軍這種事情,如果你們把希望寄托在英國的身上,那是絕對沒有任何指望的。」米亞非常認真的說。

  英國的足球超級聯賽跟英格蘭國家隊根本就是兩回事好嗎?

  雖然總是被叫做英糙,但英格蘭國家隊要是真有英糙那水平,也就不用擔心冠軍的問題了,這根本就是兩個不同的區域。就像是英超的主力員工們總是需要勞工證一樣,靠本土的英國男人是根本沒有辦法拿到冠軍的。

  「……呃,聽起來你對英國男人有著很強大的惡意。」敏迪跟艾米麗互相對視了一眼,米亞這種毒液是不是有點兒噴灑的過了頭了?

  「一點兒都不!」米亞翻了個白眼兒,表示自己的評價是建立在完全公平公正的基礎上的,「你們要是看了歷屆以來的世界杯冠軍就知道我這是合理推測,完全沒有摻雜任何主觀意見,甚至考慮到最近幾屆的英格蘭國家隊在世界上跟歐洲範圍內的賽事成績,我這都是在往好的裡面說了,有時候他們甚至還止步十六強呢!」

  只有叫錯的名字,沒有起錯的外號,說三喵就三喵,一只獅子都沒有!

  「……好吧,但是就算是在賽事上有些弱勢。可是英格蘭國家隊的帥哥很多這件事你得承認吧?」自從知道了米亞要去看世界杯之後,艾米麗還是很好奇的翻閱了一下專門的體育報紙,觀察了一下這些球隊,覺得英國球隊裡面還是有挺多好看的帥哥的。

  「我只能說你想要在足球隊裡面找帥哥還不如去德國隊跟意大利隊找,北歐那邊的帥哥也很多,英國……」嗯,米亞表示不予置評。

  英年早禿什麼的,這不是英國國策嗎?

  艾米麗被她這態度給搞得連吐槽都不知道從何吐起,還說對英國人沒惡意,你這是沒有惡意的樣子嗎?明明就是惡意滿滿!

  「那法國呢?你好像沒說過法國?」敏迪好奇的問。

  說了這麼多都是英國的事情,怎麼沒有法國?

  「法國有什麼值得可說的?」米亞問號臉。

  「法國難道不值得說嗎?」旁邊有個男人已經聽了她們討論很長時間,突然之間湊過來說。

  「哦!」艾米麗被嚇了一跳,這什麼鬼?偷聽別人說話還光明正大的跟別人討論?

  「抱歉,我是一個球迷,聽到你們在討論足球的事情就忍不住聽了一會兒。」年輕的男人聳聳肩說。

  「我覺得你一點兒都沒有感到抱歉。」敏迪看著這個油頭粉面的家伙一臉不客氣的說,讓米亞剛想要吐出來的話被迫咽了回去。

  好吧,看來不用她繼續噴灑毒液了。

  「喝完了嗎?我們還是繼續逛街吧,這裡的環境太糟糕了!」敏迪對艾米麗跟米亞說。

  本來她們就是想要暫時休息一下才會在這裡點一杯咖啡的,現在遇到這種討厭的人,真的不想要在這裡待下去了。

  於是三個女孩兒迅速的拎起了自己的包包,離開了這家咖啡館。

  只留下之前的那個男人摸了摸鼻子,掏出小本子在上面記錄下來了這幾個姑娘們之前討論的話題。他覺得那個漂亮的短發女孩兒的意見很有見地,完全可以用在自己的稿子上面。

  三獅軍團,三喵軍團,多麼形像啊!三只喵喵叫的小貓咪,揮著爪子,但實際上根本就毫無威懾力!

  就是有點兒可惜,沒有聽到她對法國的評價。

  「沒有什麼可惜的,法國隊也就那樣。」離開之後,話題又重新轉了回來,「也許法國會拿到冠軍,但如果要說比賽的看頭的話,我對法國是真的沒有什麼興趣。」

  「那你對什麼感興趣?」艾米麗問。

  英國沒有登頂的希望,法國沒看頭,還有什麼可看的?

  「比如說巴西或者是德國跟阿根廷荷蘭葡萄牙?」米亞想了一下,從三十二強裡面拖出來了幾支球隊說,「考慮到實力問題,也許還要加上意大利跟西班牙智利烏拉圭這些國家。但是精彩程度還是要看對陣的雙方。就算是法國,對上一個合適的對手也能打出精彩的比賽。」

  比賽這種事情,還是要看對手。

  好的對手才能讓一個強隊有更精彩的發揮,要不然也未免太沒有意思了,「就比如說英國,我雖然不看好他們奪冠,但是在打法上,我還是挺喜歡的。」

  一路糙到底,挺好!

  「你真是矛盾。」艾米麗覺得沒有辦法理解米亞的思維,不看好一個球隊。但是卻喜歡看這個球隊的比賽,這種行為怎麼看起來就那麼的怪呢?

  「沒有什麼可矛盾的,我在足球上面相當博愛,誰踢得好看我就看誰的比賽,激烈的對抗比慢吞吞的防守要有意思多了。」米亞認真臉,表示自己絕對是看實力而不是看站位,只有精彩的比賽才能打動她。

  就比如說網球賽,自從大家都越來越喜歡底線打法之後就越來越沒有意思了,哪有網前廝殺有觀賞性?

  敏迪:「……」

  艾米麗:「……」

  懂了,這是一個暴力分子!

  真是沒有看出來,長著這麼一張甜蜜的臉的米亞竟然在愛好上面跟她的外表完全截然相反,這可真是反差太大。

  「哦,對了,今天早上我在買花的時候遇到了一個漂亮的女孩兒,她幫我回擊了那個賣花的女人,還邀請我今天晚上參加她的畫廊中舉辦的展出宴會。據說宴會上還有酒店大亨蘭迪季默。」艾米麗站在一件充滿了印花的外套前面,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

  她愛法國,但是法國人真是給她帶來了太多的痛苦,連買個花都要受到花店老板的歧視,這還有天理嗎?

  「聽起來很不錯,你確定那女孩兒不是對你有意思?」敏迪聽著艾米麗的闡述,有種怪怪的感覺,這麼熱情的法國人?怎麼感覺好像不是很正常的樣子?

  米亞沒說話,也沒有對此發表任何意見。

  不管在什麼地方對什麼人,都不能一概而論。

  就像是她討厭大部分的法國人,但是也承認還有一些法國人不錯,也許艾米麗就是單純的遇到了一個熱情的人呢?總是有那種天性開朗,願意幫助別人的人的,遇到這樣的人也不奇怪。

  「實際上,你們絕對不會想到這是一件多麼令人震驚的事情。」然而艾米麗去參加了那場宴會之後回來的結果就是無比的沮喪。

  「說說看?」敏迪總是那個最先活躍氣氛的人。

  「卡蜜兒是加百列的女朋友!」艾米麗一臉痛苦的說,整個人都處在一種糟糕的情緒當中。

  上帝啊,她之前還對加百列很有好感。甚至在他幫忙解決了跟客戶用餐的問題之後還吻了他,結果下一秒卡蜜兒就出現在餐館門口甜甜蜜蜜的挽住了加百列的手臂,告訴她,他們兩個是情侶,這種衝擊誰能受得了?

  「Ohygd!」敏迪捂住了嘴,這麼勁爆的嗎?

  米亞也微微睜大了眼睛,加百列已經有女朋友了?她一直以為他跟艾米麗正處在一段曖昧拉扯的關系當中……

  之前還因為幫忙拎電扇在她這裡拉回來了一點兒印像分的加百列在米亞的腦子裡面被她貼上了渣男的標簽,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我也沒想到會這樣。」艾米麗更痛苦,一臉的抓狂,「聽著,我知道這很戲劇化也很糟糕。但我真的希望時間能夠穿越回到過去,讓我在給他一個熱情的吻之前把自己給拉開!」

  要命,一個是跟她有曖昧的男人,一個是幫助了她的女人,這兩個人竟然是一對情侶,而男的還住在她家樓下,這日子還有的過嗎?

  米亞:「……」

  敏迪:「……」

  兩個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誰會想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

  之前艾米麗還跟兩個人大談特談有關加百列的一切,她們還以為這兩個人很快就要搞到一起去了。結果呢?

  「……果然不該對法國人抱有什麼節操。」米亞閉了閉眼睛,徹底的服氣了。

  之前聽艾米麗說她的上司跟客戶有一腿,還是客戶老婆的好友的時候就已經很三觀碎裂的了。但她依然還是覺得這種事情並不是普遍發生的,只是個例。可是到了艾米麗自己這裡,加百列的這個做法難道不是想要腳踏兩條船?

  即使是在開放的法國,這也是很炸裂的吧?

  敏迪:「……」

  她那天蹭了艾米麗的邀請跟著一起去了畫廊,見過那個漂亮的金發姑娘,當時對方對艾米麗的熱情讓她以為自己猜對了。但是萬萬沒想到,幾天之後艾米麗竟然會帶回來這麼一個結果,整個人都是發懵的。

  「所以你現在要接受這種三人行嗎?」她忍不住問了一句艾米麗。

  「什麼?」艾米麗大驚失色,「不!」

  三人行是什麼鬼啊?她拒絕!

  米亞:「……」

  突然希望薩布麗娜的實習期能夠短一點兒,好早點兒回到美國。至少美國人在這方面還是挺正常的,不會時常出現挑戰她三觀的行為。

  所以法國人到底是什麼奇葩物種?

  一個沒注意,米亞又開始了地圖炮,法黑實錘了。

  然而艾米麗的經歷只是開了個頭,這件事情之後,米亞發現這棟公寓樓裡面又多了一對讓她睡不好覺的情侶這就是為什麼之前她總是以為艾米麗跟加百列在曖昧的原因,大天使長一直都是單獨一個人居住。不管是她還是艾米麗都沒有遇到過他的女朋友!

  現在她知道為什麼了,「卡蜜兒之前去了一趟西班牙,之後又回了一趟家……」艾米麗心力交瘁的說出了自己費盡心思從卡蜜兒那裡套來的話。

  別問她為什麼沒有從加百列那裡直接問,現在這位小姐正極力的避免跟加百列身處在同一個空間裡面呢,嗯,包括卡蜜兒。

  可惜,事情找上門來的時候避都避不過,艾米麗還是在下班之後遇到了要出門的卡蜜兒跟加百列,並且被邀請一起出去放松而不是在家裡工作。

  這個時候的艾米麗萬分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說回家之後還要繼續工作,搞得現在的情況尷尬的要命,然後就見到了一個細瘦的身影從身邊飄過。

  「米亞!」艾米麗眼疾手快的抓住了米亞的手臂,希望能夠避免這種尷尬的情況,「給你介紹一下,這就是我之前說的卡蜜兒。」

  然後衝著卡蜜兒介紹米亞,「還記得嗎,之前我跟說過的我在巴黎交到的另外一個朋友,同樣來自於美國的米亞」

  然而米亞完全不想要摻和進這亂七八糟的情況裡面,她就是下樓丟個垃圾而已,為什麼要面對這奇葩的三角戀啊?

  所以她果斷的伸出手跟卡蜜兒打了個招呼,「你好,很高興認識你,艾米麗經常提起你。」

  「嗨。」卡蜜兒驚訝的看著米亞,如果不是艾米麗說了這是她在巴黎認識的朋友的話,她都要以為這兩個人有什麼親緣關系了。雖然不是十分明顯,但是在某個角度看上去,她們竟然有點兒相似,這簡直奇妙極了。

  「Oh,不跟你們聊了,時間到了我要回去看世界杯前置解說!」米亞看了一眼手表,衝著幾個人揮了揮手,飛快的從三個人眼前消失了。

  「……她的腿已經完全好了?」加百列感受著一股風從自己身邊掠過,米亞就衝進了公寓樓裡面,人都有點兒發懵。

  他記得今天早上還看見米亞拎著手杖慢吞吞的走路呢,晚上怎麼就跑的這麼快了?

  「什麼?」卡蜜兒也是一臉懵,什麼叫做她的腿已經完全好了?難道剛剛那女孩兒的腿有什麼問題嗎?

  「米亞之前受了傷,一直都是靠著手杖走路……」至少昨天晚上還是。

  伸出手想要抓住米亞只抓住了一團風的艾米麗茫然的說。難道她只能單獨面對卡蜜兒跟加百列了嗎?

  世界杯前置解說是什麼鬼啊!

  已經跑回到了公寓裡面的米亞則是松了一口氣。還好,還好,沒被這個可怕的三角戀給卷進去,不然的話她真的會吐血的!

  艾米麗跟加百列之間的化學反應到底有多濃重她跟敏迪已經見識過了,光是看這兩個人的臉就知道這件事肯定還沒完。而卡蜜兒這個正牌女友看上去也沒有跟加百列分手的打算,是要有多不知死活才會被卷進去啊?

  米亞慶幸自己跑的快,果然勤加鍛煉是正確的,這讓她的恢復速度比醫生預計的快速多了

  也讓艾米麗震驚的要命,走出了好一段路還不在狀態,「我一直以為她說的沒有完全好是指還不能快速的奔跑……」可是她今天明明跑的快要趕上了百米運動員的衝刺!

  加百列情況差不多。

  他幾乎每天都能在餐館門口看到慢吞吞走過像是老太太一樣的米亞,總感覺這女孩兒像是提前進入了老年期,結果呢?他發誓她跑起來的速度絕對比他還要快!

  卡蜜兒看著兩個人的樣子滿頭霧水,「你們為什麼這麼吃驚?」她完全不能理解他們為什麼那麼在意那個叫米亞的女孩兒的腿,到底是什麼讓他們這麼在意?

  怎麼感覺她的朋友跟她的男朋友在遇到那女孩兒之後都變得不怎麼正常了?

  「沒什麼,只是覺得世界很奇妙,你永遠都不知道一個人的潛力有多大。」加百列搖搖頭說,打算跳過這個話題。

  說實話,他真是看不透樓下的這位鄰居。

  完美的外表跟仿佛是神經病一樣的內在,現在又多出來了一個飛毛腿的潛力,這真的是一個正常的女孩兒嗎?

  艾米麗干笑一聲,潛力什麼的,真的不是怕被拉進這可怕的三角關系裡面才爆發的嗎?果然是看穿了這種可怕的場景了吧!

悠于 2025-5-31 21:21

第1381章 Un nouveau depart

  只能說人類的悲歡喜樂並不相通,艾米麗這邊在面對朋友的糾結跟對朋友的男朋友始終有著不純潔思想的情況中瘋狂的反復掙扎橫跳,米亞這邊卻在家裡面開著電視機,看詭異又奇葩的法國肥皂劇,並對第即將到來的甜點課程充滿了期待。

  她對甜點愛的沒有那麼深沉,但薩布麗娜跟瑪蒂爾德過世的母親是個優秀的甜點師,並且還曾經在巴黎進修過。所以老費爾柴爾德一直都希望女兒中有一個能夠繼承妻子的手藝。

  薩布麗娜在這方面的水平不太行,她對車子的研究都比對甜點要深入,在食物上面她只有品嘗的審美沒有制作的審美;倒是小女兒,在這上面有著卓越的天賦。不過還沒有等這種天賦徹底綻放,她就成為了一個植物人。

  因為這件事,老費爾柴爾德一直對小女兒的未來憂心忡忡。

  十四歲到一十歲,正是一個人吸收教育的最重要的六年時間,他的小女兒恰恰欠缺了這六年的時間,讓她的人生出現了一大片空白,而且醒來之後她也沒有打算去填補這份空白。

  老費爾柴爾德是個聰明的人,聰明到在賴瑞比家做司機的這些年,靠著對自己的雇主在車上說的各種行業內幕的分析而默默的跟著買了不少的股票,多年前就已經成為了百萬富翁。

  而且他不但聰明,還很博學有遠見。

  為了有更多的空閑時間讀書而選擇成為一個司機的老費爾柴爾德很清楚一件事,錢是會敗光的。尤其在見過了太多的有錢人是怎麼花錢之後,他更清楚百萬美元根本就算不上是什麼,那甚至都不夠買下來一副知名的畫作,賴瑞比家族每年在慈善上面的捐款都不知道比這點兒錢多出多少倍。

  但也夠兩個孩子有底氣去追尋自己的人生了,只要她們不會做出一些什麼出格的,會過多的敗光這份財富的事情。

  而一份保持穩定的工作會讓這更容易。

  大女兒已經選好了自己的職業,小女兒還在猶豫不定,老費爾柴爾德覺得她可以先嘗試著去學一些技巧性的東西,沒准兒就會成為之後的職業呢?

  不喜歡這個職業也沒有關系,小女兒還年輕,有試錯的成本,再換一樣也來得及。

  米亞對此不置可否,她經歷的驚險刺激的人生夠多的了,安安靜靜的平穩生活也挺好的,至少不用勞心勞力的去折騰自己。

  而且多學習對自己沒有壞處,最終享受這些學習的結果的人都是她自己,所以她對這種安排並不排斥。

  再說了,她也有點兒好奇,法國被稱為廚藝跟甜點的聖地,每年有無數的人來到這裡進修,必然是有一些它的魅力的就像是巴黎的建築,雖然住起來糟心的要命,但是拍起照來也是確實的美啊!

  學習一下又不會掉塊肉,就當是生活的消遣了,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特別是在甜點學校她還看到了白發蒼蒼的老頭子也來進修的時候,學習的就更有勁兒了。對知識的渴望是人類前進的動力這一點在她的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即使是現在學習的只是甜點技術而不是在什麼能夠改變世界的科研技術。

  不過她在對待甜點的甜度上面跟學校的老師教授的課程要求有點兒格格不入,「太淡了。」留著兩撇上翹小胡子的老師如此評價米亞的作品,簡直懷疑對方是不是沒有在裡面放糖。

  「我更喜歡這種口味,太甜的我會吐。」米亞認真的看著甜點老師說。

  在味覺這一點上面,她是典型的種花家習慣,好吃不甜才是最高境界。而不是讓自己制作出來的甜點有著能夠膩死人的味道她可是經歷過太多次這種糟心的荼毒了。

  別人怎麼樣她管不到,但是她自己做的東西總有制定規則的權力。

  「好吧,既然你堅持的話。」甜點老師看著米亞那認真嚴肅的表情,最終不得不敗下陣來。

  不管是流程上還是制作方式上面這女孩兒都做的無可挑剔,唯一有問題的是她的放糖量。但正如她自己所說,太甜會讓她吐,那他也不能強迫她做出自己惡心的食物。反正她將來就算是開了什麼甜點店不受歡迎也是她自己的事情,倒也不必過於干涉這種口味問題,技術沒問題就行了。

  留著兩撇胡子的甜點老師面不改色單跳過了米亞的口味問題,做出的甜點一點兒都不甜,真是白白浪費了她的這張甜姐兒臉。

  米亞聳聳肩,也不介意這位老師的評價,在記事本上記錄下了這次制作甜點的各種配比包括甜的跟不甜的。如果她以後真的要開上一家甜點店鋪的話,也許就要考慮到甜與不甜的問題了。

  不過現在距離這件事還早著呢,倒也不用特別的著急。

  把在學校烤制的那只巨大的芝士生巧蛋糕放進車前的籃子裡,米亞騎著自己的小電驢慢悠悠的回到了公寓。

  呃,好死不死的,又遇到了回公寓的卡蜜兒跟加百列。只不過這次的情況要比上一次好多了,沒有了艾米麗的存在,現場氣氛自然了不少。

  「晚上好。」米亞解下頭盔掛在車上,衝著兩個人笑眯眯的打了個招呼。

  不喜歡歸不喜歡,禮貌還是要有的。

  「晚上好。」加百列跟米亞打了聲招呼,眼神微妙。

  「晚上好。」卡蜜兒的眼神也很微妙,因為她看到了米亞的小電驢上面還放著一只手杖?

  可是那天見到她的時候,她明明就沒有帶著手杖而且還跑的很快!

  「我烤了芝士生巧蛋糕,要來一點嗎?」米亞拎起了籃子裡的蛋糕衝著兩個人示意。

  「哦,謝謝,味道一定很棒。」卡蜜兒看了一眼加百列,十分捧場的說。

  她聽艾米麗說過米亞最近在烹飪學校上課,主修甜點的事情。加百列習慣早上吃一份可頌面包配咖啡,或許他們明天早上可以晚點兒起來,享受一下不一樣的早餐?

  「待會兒我送上去。」米亞跟在兩個人後面走進了公寓,把小電驢推進了後面的院子裡說。

  除了一小塊用來品嘗的之外,這塊蛋糕還很完整,正好可以分成幾份,給敏迪、艾米麗還有樓上的幾個鄰居和克裡萬太太。

  至於她親愛的姐姐大人,米亞表示這個不用考慮了。自從交了一個攝影師男朋友之後,薩布麗娜就經常夜不歸宿了。而且她的工作也挺忙的,早上她還打電話回來,說這幾天都不會回家,要跟著雜志社去西班牙拍攝一期廣告主題連同自己的攝影師男朋友。

  行吧,總比整顆心都撲在不會給她回應的大衛身上要強得多。米亞對此接受良好,還覺得薩布麗娜這次的眼光不錯。雖然路易斯是個法國人,但這家伙還算是靠譜,比很多的法國浪子強多了,就當是在異國他鄉的一場漫長的艷遇好了。

  這麼想著的米亞把蛋糕切好裝進小紙盒裡,拎著慢悠悠的上了四樓,敲開了加百列家的門。

  「謝謝,進來嘗嘗加百列的手藝?他做了好吃的歐姆蛋。」開門的是卡蜜兒,接過了米亞遞過來的蛋糕,一臉笑容的對她說。

  雖然總感覺加百列對這位鄰居的態度有點兒怪。但卡蜜兒向來對美女的包容度很高,完全不介意邀請這個漂亮的姑娘跟她一起享受男朋友特制的晚餐。

  「……不了,薩布麗娜還在家裡面等我吃晚飯。」米亞微笑著拒絕了當電燈泡這件事,輕快的走下了樓。

  「誰來了?」加百列走到門口,就看到一個輕盈的身影幾乎是飄著下了樓,感覺牙又開始疼了。

  「米亞送的蛋糕。」卡蜜兒舉起了手裡的盒子說,「為什麼你每次遇到她的時候都怪怪的?你們之間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嗎?」她最終還是決定問出這個問題。

  當一個男人在面對另外一個女人的時候態度不一樣,就很值得警惕了,她不想要讓自己跟男朋友之間有什麼問題發酵。

  「我很難解釋這個問題,但是如果你是一個廚師,被要求更改擅長的經典菜式的制作方式的話,應該不會很喜歡這位客人。」加百列的表情也是一言難盡,「順便說一句,她寧肯去隔著一條街的餐館裡面打包一份素食都不願意來更近的餐館吃一頓我制作的美味食物。」

  他能理解米亞不吃生食的原則,但是你這麼寧肯跑遠路去買垃圾水平制作的食物都不肯吃我做的美食就有點兒太過分了,這嚴重的傷害了他作為一個廚師的尊嚴!

  新仇舊恨加在一起,想要讓加百列對米亞的態度不復雜都不行。因為她雖然對他的廚師身份不尊重,但是對他這個人卻很禮貌,總不能讓他天天對她怒目以對吧?

  卡蜜兒:「……」

  行吧,她總算是知道了為什麼加百列每次看到米亞的時候都一臉的一言難盡了。對於廚藝是親朋好友的驕傲、自己也為之自豪的加百列來說,米亞的行為真是無比精確的踩在了他的雷點上面,還是滿負荷的那種,實在是沒辦法像對待普通人一樣的對待她。

  卡蜜兒松了一口氣,不是她太過緊張,實在是對方太漂亮,漂亮到任何男人都會動心的程度,又距離這麼近,真的不能怪她想太多!

  既然解除了心中的疑惑,卡蜜兒就有了心思去觀察米亞送過來的蛋糕了,「看起來很不錯的樣子,她在這上面一定下了很大的功夫。」

  蛋糕造型很精致,聞上去味道也很棒,她覺得明天早上會有一個愉快的早餐。

  加百列沒有做出任何評價,也不想要做出評價。

  在制作食物這件事情上面,他從來都不會隨便的下評語,不管對方是不是自己的對手。現在當然也不會對鄰居好心送來的蛋糕做出什麼評價。不管他在面對這位女士的時候心情有多麼的復雜。

  最多在第一天早上吃到嘴裡的時候感慨了一下吃這位女士制作的蛋糕一定不用經常去看牙醫,這味道真的是太寡淡了!

  但是也不得不承認如果這東西不是做為一道甜點來品嘗的話,在味道上面確實是無可挑剔。

  這讓這位被傷害了自尊的廚師先生心情更不好了。

  卡蜜兒完全沒有發現男朋友心情更加復雜了,她倒是很喜歡米亞制作的蛋糕。甜點這種東西,重點在於甜,而一樣東西太甜了也就意味著它的卡路裡含量也不會低,這對身材來說真的是太不友好了!

  「我覺得她也許以後可以去開一家低卡蛋糕店,總有人會願意為了食物裡面少一點兒糖分買單的。」而且還不少。

  好主意,但是米亞現在可沒時間去關注低卡蛋糕店的事情,她正忙著收拾行李。

  來到巴黎之後,她基本上都在市區裡面晃悠,還沒有去過周邊的地方呢這不是說她就對巴黎有多麼大的興趣。而是因為她之前在餐館的時候聽到有人說巴黎郊區有一家專門出品香檳的酒莊,打算去看看。

  在收藏酒水這件事情上面米亞從來都不手軟,也向來不會局限於一個範圍,只要味道好,她一向舍得花錢,所以果斷的報名了周末的導賞團。

  到時候就可以嘗試一下這家酒莊的香檳味道,看看是否有值得買下來收藏的種類。

  樂滋滋的米亞還順手往旅行袋裡面丟了一頂漂亮的寬沿遮陽帽,避免自己的臉被巴黎毒辣的陽光給曬出來什麼可怕的痕跡恕她的審美品味太過單調無聊,對滿臉雀斑一點兒都不感冒,也不想要讓自己的臉上出現這玩意兒!

  完全沒有想到居然連跑去巴黎郊外都躲不過艾米麗跟卡蜜兒還有加百列這三個糾纏不已的家伙的組合。

  「米亞?」為了避免跟加百列再繼續待在同一空間而導致心煩意亂的艾米麗看到米亞的時候一臉震驚,「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之前看著路邊上的人還有些不敢認。但是經過的時候看到了側臉才確認了這就是米亞,可她巴黎內部都沒有打完卡呢,怎麼會跑到巴黎郊區?

  「周末放松自己?」米亞眨了眨眼睛,「你呢?」

  根據她的觀察,艾米麗可不是那種喜歡鄉村生活的人。不管這個鄉村在哪裡,她都不喜歡,甚至還隱隱約約的有些排斥。所以現在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來工作。」艾米麗從自行車下來說。「卡蜜兒邀請我來為他們家的香檳進行考察,我就來了。」說這話的時候,她表情十分復雜。

  瞬間讓米亞get到了她內心的掙扎,「然而加百列也跟著卡蜜兒一起來了?」

  不管是跟加百列還是跟卡蜜兒單獨在一起,艾米麗的表情都沒有怎麼糟心過,能讓她這麼糾結的只有三個人共處在一個空間裡面。

  「沒錯,所以我拒絕了跟他一起去菜市場逛逛,選擇來這裡的導賞團了解一下香檳。」艾米麗嘆氣,「早上來的時候,卡蜜兒開著的那輛只有兩個座的車子已經讓我受夠了罪!」

  誰知道來工作都會遇到這種糟心事啊?而且更糟心的是來的時候是卡蜜兒開著自己的那輛敞篷跑車,她只能坐在副駕駛座的加百列腿上,還有比這更令人痛苦跟尷尬的事情嗎?

  米亞:「……」

  確實挺尷尬的,她光是聽都想要拉下帽子來蓋住自己的臉了。

  艾米麗跟加百列之間絕對是雙箭頭的曖昧,加百列又有自己的女朋友並且根本看不出來分手的跡像,而這個女朋友對兩個人之間的狀態一無所知,心大到還能自己開車,讓對自己的男朋友有好感的女性朋友坐在他的大腿上……她感覺自己可能對法國人,至少是巴黎人還是了解的太少了,完全不能理解這種思維模式,駕駛座跟副駕駛的兩個人換個位置不行嗎?

  抖了抖,她無比慶幸自己之前沒有摻和進這三個人之間那復雜無比的關系裡面,不用直面這尷尬的戲劇性場面。

  生活畢竟不是藝術,電影看看就完事了,現實還是要繼續下去的!

  「別說這些了,我們還是進去吧。」艾米麗一臉虛弱的說,感覺自己現在迫切的需要來上一段火辣的艷遇來衝擊一下這倒霉的經歷。

  「你知道嗎?之前我跟一個哲學教授約會,但那家伙是個混蛋,歧視所有巴黎以外的人。從加百列到我都被他給歧視了一下,就連卡蜜兒,都因為家裡面的香檳並不出名而被他歧視,他甚至還吐槽只有游客才去巴黎歌劇院看芭蕾舞,高高在上的樣子真的讓人沒法忍,以至於我現在又恢復了單身!」一邊往裡面走,艾米麗一邊跟米亞吐槽,她算是見識到了什麼叫做白鴿眼,那鄙視的,簡直讓人想要打爆他的頭!

  米亞:「……」

  不好意思,她在外面出沒的時間可能跟大部分的法國人不太一樣,根本就沒有碰到過艾米麗的那個約會對像,當然也談不上是什麼了解。所以她這算是避免了被人當面吐槽?

  呃,很難說要是她遇到這種人會不會被動激發毒液技能……米亞撓撓下巴,還是決定不去想這件事了。反正艾米麗都跟對方分手了,她肯定也不會碰到他,有什麼可考慮的?

  現在還是香檳比較重要。

  走進了酒莊,米亞觀察起來到了存放香檳的地方,一個年輕的男人正在對這些香檳進行講解。

  「你覺得怎麼樣?」艾米麗小聲問米亞。

  她對酒莊完全不了解,即使那個背對著她的高個子男人因為游客來自於天南地北而說的英語,她也搞不明白對方說的那些東西的具體內容。

  「還行吧。」米亞不動聲色的說。

  從圖冊介紹的規模跟建築上來說,這家酒莊比起來她曾經擁有過的差出去了不知道多少條街,根本就不具有可比性。但是酒的品質這種事情不是酒莊的規模大小就能決定的,還有更多別的要素,她也不能只看眼前的這些東西就妄下評論,還是要親口品嘗一下酒的品質才行。

  似乎是察覺到了又有人走進來,做解說的年輕男人轉過身來,看到站在那裡的米亞眼睛一亮。

  「嗨。」艾米麗率先打了個招呼,讓提摩西把眼神移動到了她的身上,「嗨。」他笑著跟艾米麗打了聲招呼,似乎是想要說什麼。但還是放棄了,繼續講解酒莊裡面的事情。

  「……專業的轉瓶師……」程序很快進行到了轉瓶,提摩西提出了讓游客們自己來嘗試一下,米亞果斷的後退了一步,站到了艾米麗後面。

  轉瓶什麼的,她可是了解的太清楚了。即使是她對自己曾經經營過的酒莊愛的深沉,也不代表她就喜歡做這件事,更不想要在巴黎還要干這活兒嘗試一下也不想!

  這讓剛想要跟她說話的提摩西不得不改變了交談對像,搞得他十分納悶,來到酒莊參觀的人難道不是想要嘗試一下自己生活中沒有的東西嗎?為什麼她這麼排斥?

  而且她看上去也不像是對這些香檳感興趣的樣子。

  注意到米亞在品嘗這些香檳的時候毫無波動的表情,提摩西更納悶了,她到底是來干嘛的?

  「……實際上,我們都是這家酒莊主人女兒的朋友。」因為喝多了太多香檳而引起了話題的艾米麗跟提摩西說,順便把米亞給拖下了水。

  她是真的不想要單獨一個人面對如此尷尬的情況了。即使這次不僅僅是她跟卡蜜兒還有加百列,還有卡蜜兒的家人總覺得好像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米亞:「???」

  這什麼跟什麼?她跟卡蜜兒的關系可沒有好到會受邀來她家,而且,「不不不,親愛的,我跟你不一樣,我付了錢的。」

  她否認三連,然後轉頭對提摩西說,「你可以在周末的參觀名單上找到我的名字。」

  開什麼玩笑,她才不要被卷進這可怕的三角戀裡面呢!

  米亞覺得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她必須要抓緊尋找合適的房子了,早點兒搬出去才是正經。不然的話,住在同一棟公寓樓,碰到一起的頻率真的是太高了,遲早有一天會中槍的。

  對於法國人在情感上的節操她已經徹底沒有了指望,現在看艾米麗的態度,連美國人都不能太指望了,早跑早安全!


第1382章 Un nouveau depart

  可惜這裡是巴黎城郊,她又身在別人家的地盤上,想跑也晚了。

  「米亞?」卡蜜兒聽加百列說艾米麗在酒莊這邊,就開車過來接她,沒想到竟然碰到了另外一個熟人。

  「嗨,卡蜜兒。」米亞神情完全沒有想要躲避開這幾個人的樣子,一臉微笑的跟她打了個招呼,心裡面卻已經把自己給唾棄了一遍,當初為什麼就沒有打探清楚就來了?結果直接自己撞到了蜘蛛網裡面,好坑!

  「你真的應該早點兒告訴我你對香檳感興趣的。」卡蜜兒完全沒有感受到米亞心裡面的怨念,興高采烈的對米亞說,「那樣我就能邀請你一起來了。」

  她挽住米亞的手臂,熱情的拉著她往自己的車子那邊走,「聽我說,米亞,加百列的廚藝加上我家的香檳,絕對會讓你享受來到法國之後最美妙的一頓晚餐……」

  米亞:「???」

  等等,她什麼時候時候說要去卡蜜兒的家享受一頓加百列的廚藝跟他們家出品的香檳啊?你能別自說自話嗎?

  然而艾米麗也在旁邊幫腔,再加上堵在她後面的提摩西,米亞竟然發現自己被三面圍堵了!

  更糟糕的是,她之前對提摩西說了她在周末導賞團的名單上,而這份名單是跟著附近的一家旅館掛鉤的!也就是說,她今天晚上會在這裡的旅館住一晚上,明天去卡蜜兒家的葡萄園欣賞一下那些釀造香檳的美妙葡萄們。

  所以她現在該怎麼跟這三個人說她臨時有事沒辦法去參加他們的晚餐?

  「……」米亞發現一件事,果然跟三角戀扯上關系不是什麼好事。即使只是這個三角戀其中的一個人,也足以讓事情滑向可怕的深淵。

  而開啟深淵的是回程的路上,卡蜜兒猛衝艾米麗使眼色,讓米亞跟自己坐在同一輛車上。

  「……我知道你跟加百列之間曾經發生了一些不愉快。但是相信我,加百列是個好人,相處的時間長了你會喜歡他的……」卡蜜兒一邊開車一邊試圖讓男朋友跟米亞之間的關系不要搞得那麼僵硬。

  卡蜜兒有種奇妙的預感,她一定會跟米亞成為朋友的,比跟艾米麗還要好的那種朋友。

  這種感覺來的莫名其妙,但是卻讓她堅信不疑。所以力圖解開未來的朋友跟男朋友之間的那點兒根本就是屬於陰差陽錯的一樣的誤會。

  當然是陰差陽錯!

  卡蜜兒對此毫不懷疑。

  幾次見面的印像下來,米亞在她的眼睛裡面是一個性格開朗又大方的女孩兒,並且有著美國人並不是普遍具有的禮貌行為守則。她熱情卻不會沒有分寸,禮貌但是又不會過分的虛偽,並且在食物跟服裝的審美上面有著絕佳的品味……這女孩兒就跟加百列一樣,不熟悉的時候也許會有點兒難以接近。但是熟悉起來之後,就會是一個無比可靠的朋友。

  更何況她還有一張絕美的面孔,卡蜜兒甚至覺得光是看著這張臉就會讓人想要跟她交朋友了!

  這樣的一個人,如果跟加百列之間有什麼誤會也肯定是溝通不暢的陰差陽錯,而不是什麼性格問題造成的。卡蜜兒對此十分有把握,並努力的嘗試著要去消除這種誤會。

  米亞:「……」

  她很想要對卡蜜兒說一句你對事情的真相一無所知。

  不去加百列的餐館點餐的原因很簡單,最開始是因為跟對方理念不合,不想要吃個飯還要跟廚師爭論半天,之後是因為他跟艾米麗還有卡蜜兒的三角關系讓她看他不順眼。再後來,米亞看著這張臉就會想起來這家伙干過什麼事身為塑料好友,她當然有關注艾米麗的s,也看過她跟卡蜜兒躺在海絲騰床墊上拍的那張親密的照片,以及加百列在艾米麗的那張名為「一起上床」的照片

  Hly!

  如果這都無法彰顯一個人內心的想法的話,那還有什麼能?

  因為這件事簡直讓米亞對加百列這個人本來就不怎麼好的印像直接跌破了谷底!

  沒人規定不能三人行,你自己房間裡面的那點兒事只要不閑著無聊的到處宣揚誰有那個閑心思來管你到底跟多少人滾了床單?

  但前提是自願並且知曉的,而不是這種隱瞞自己有女朋友的情況跟另外一個姑娘曖昧,然後又暗搓搓在本來是彰顯友誼的照片要,還不肯主動說出口……呃,米亞很懷疑他到底是不肯還是不能或者是不敢?

  哦,也許是她自己道德底線過於低下,誤會了,想多了。但現實就是她真的不想要跟這位先生有什麼鄰居身份之外的接觸,也沒打算跟對方搞好關系。塞甜品學校的甜點的時候例外,只要有卡蜜兒在,她還是很樂意多一個人可以消耗這些她一個人根本就吃不完的甜點的。

  但是現在要跟對方坐在一張餐桌上吃他做的東西,就真是感覺渾身都不自在。

  不是說她道德值有多麼的崇高米亞自己都懷疑她有沒有這種東西,就純粹是看著這張臉就會想起來他干的那些事,是真的沒有什麼食欲。

  再好看的臉要是底子壞掉了,也就不好看了。更何況對於米亞來說,這位加百列大廚雖然是帥哥,但也遠算不上是什麼頂級帥哥,連讓她惋惜的情緒都升不起來。

  不過現在她對著人家的女朋友,也不好說什麼你男朋友曾經跟別的女人曖昧之類的事情,只能微笑著敷衍過去,「也許,我不是很擅長人際關系。」

  心裡面已經打定了主意,待會兒就給中介打電話,拿下之前看中的那間公寓!

  雖然那間公寓只有一個房間,又貴的要死,還距離這裡有點兒近。但無所謂了,只要能夠離這些可怕的狗血關系遠一點兒,她可以接受多搬幾次家。而且薩布麗娜最近夜不歸宿的時間越來越多了,也許她更願意有一個獨屬於自己的單獨空間也說不定?旁邊的那間同一個業主的空置公寓正好符合薩布麗娜的要求。可以讓她把男朋友帶回家裡面來而不是總是遷就她……

  米亞腦子裡面紛紛擾擾的想了一堆。但是面上卻不顯,甚至中途還喊停了卡蜜兒的車子,下去買了一束鮮花准備用來作為登門拜訪的禮物。

  去別人家裡面,不管是什麼禮物,貴重還是便宜,總不能空著手,問過卡蜜兒之後,她選擇了一束花苞尚未完全綻放的白玫瑰送給女主人,「希望它們能給你的清晨增加一點兒顏色。」

  之後,就安安靜靜的坐在一邊,沒去尋求什麼存在感了。

  趕緊熬過今天晚上,她明天回去就搬家!

  然而卡蜜兒是鐵了心的要讓兩個人和解,還特地把她安排在了加百列的旁邊坐著,以至於米亞都被這神奇的操作給震驚的反應慢了一拍,沒來得及拒絕,別的位置就坐滿了。

  「……」她突然之間就能體會到艾米麗來這裡的時候坐在加百列腿上的苦逼心情了,卡蜜兒這妹紙,心是真的大!

  加百列也挺無語的,他真的不想要什麼所謂的和解好嗎?

  這根本就沒有必要。而且他也不認為米亞會願意跟他和解,這女孩兒已經固執到了一定的程度了,怎麼可能會放棄自己的想法?和解這種事情根本就不實際,保持現在這種普通的鄰居關系就很好……加百列從來沒有這麼欣賞過美國人的虛偽,真希望今天晚上的事情沒有發生。

  而艾米麗,也不知道到底是發覺了這種尷尬的氣氛還是沒有發現。反正她是吃晚餐吃的很愉快,並且對香檳也十分感興趣,還試圖跟卡蜜兒的媽媽露易絲討論營銷策略。

  「我們不在餐桌上面談工作。」然而就跟她剛來到這棟大宅的時候想要參觀一下被拒絕一樣,這項提議也被拒絕了。

  之後餐桌上的話題就有點兒不受控制了,連加百列想開餐廳卻沒有足夠的資金,露易絲想要贊助他卻被拒絕了的事情都扯了出來,搞得加百列這個主廚都不得不借著制作甜點的借口離開了餐桌才避免這個話題之後的尷尬跟沉默。

  米亞:「……」

  她說什麼來著?就知道遇到這三個人同時在場肯定不會有好事!現在她不但要參加一場並不想要參加的晚餐,還要被迫聽到一對情侶之間的裂痕,這真的不是什麼狗血電視劇的拍攝現場嗎?

  是,她承認她喜歡看狗血肥皂劇,可是她喜歡看別人的狗血肥皂並不代表著自己也要加入這場糟糕的鬧劇當中!

  揉了揉額頭,米亞感覺一陣頭疼,再一次的為自己選擇了卡蜜兒家的酒莊而後悔。

  「你還好嗎?」坐在她另外一邊的提摩西關心的問了一句,感覺身邊的姑娘似乎是很不舒服的樣子。

  「只是車禍後遺症而已,躺一下就好了。」米亞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抱歉,我可能是今天走了太多的路有些過於疲倦了。」

  不管是不是合適,反正她是不想要繼續待在這裡跟這些人吃無比尷尬的晚餐了,也太特麼的糟心了!

  「我帶你去客房。」提摩西十分熱情的說,還伸手去扶住了米亞的手臂。

  米亞:「……」

  要命,她真的不想要跟還在大學校裡面讀書的小屁孩兒發生些什麼!

  她試圖從卡蜜兒跟艾米麗那裡獲得一些幫助。然而這兩個人完全沒有在意這件事,前者甚至還交待自己的弟弟,「記得給米亞帶一些冰塊上去,那會讓她感覺好一點兒。」

  並不是很喜歡美國人的露易絲也沒有把這件事當回事。

  之前卡蜜兒已經跟她說了為什麼會邀請一個陌生人來到家裡,還告訴了她從艾米麗那裡打聽來的有關於米亞的消息。在她的眼睛裡面,一個十四歲就車禍昏迷了六年的姑娘在心理上的年紀要比實際上的年紀小多了。就算是真的要發生點兒什麼,那也是小孩子之間的事情,不用那麼在意。

  再說了,法國人從來就不在意這種事情。雖然法國十八歲才算是成年,但是十五歲就能結婚了,她沒那麼無聊,連兒子床上的事情都要管理的清清楚楚!

  「照顧好米亞,提摩西。」她甚至還關心了一下這個可憐的姑娘。

  露易絲覺得這女孩兒比艾米麗順眼多了,沒有美國人的那種瘋癲勁兒,而且送的禮物也深得她的心意,真的不希望她在這裡的時間因為身體不舒服而變得不愉快。

  米亞放棄掙扎了。

  她就不該對法國人有任何指望!

  「謝謝,我休息一下就好了,不用管我。」米亞堅持在房間的椅子上坐下,而不是被扶著躺在床上,心累的要命。

  真的,她現在寧願身處人情冷漠的荷蘭也不願意待在法國接受這種過度的熱情的招待,還能不能給人一條活路了?

  「給我你的手機好嗎?」然而提摩西也不知道是謹記母親的教誨還是自發的,竟然沒有就這麼離開房間,而是跟米亞索要起來了她的手機。

  「?」米亞滿臉問號,這什麼跟什麼?

  「我把我的電話號碼輸進去,這樣你不舒服的時候就可以給我打電話,我會過來照顧你的。」然而提摩西的眼睛簡直就像是十萬伏特的電箱一樣,是能夠放電的!

  電的米亞渾身寒毛直豎,很想要跳起來飛奔而去。

  救命!她真的對電眼沒愛,能不能別折騰她這個倒霉人了?

  「……不用麻煩你了,我待會兒就好了。」米亞一臉虛弱,真的覺得自己快要暈過去了,求求了,放過可憐的她吧!

  「那好吧,如果你不舒服一定要說。」提摩西見米亞堅持,也只能帶著自己深情款款的眼神離開了這裡。

  米亞看著他關上門,迅速的衝進了衛生間給自己來了個全套的洗漱,然後關燈跳上了床,把光明權杖掏出來塞到了枕頭底下,「小光啊小光,是你大顯神威的時候了,拜托讓我遠離這該死的狗血生活吧!」

  太大意了!

  之前因為跟薩布麗娜同住,又沒有遇到各種凶殺犯罪案件,她就沒有祭出終極大招,結果萬萬沒想到。雖然沒有糟心的連環殺手,但是有狗血啊!再這麼被折騰下去,她真的很擔心哪一天她過於暴躁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

  世界如此和平,她卻這樣暴躁,這樣不好,不好。

  然而這世界其實一點兒都不和平。

  剛剛合上眼睛想要睡覺的米亞就聽到隔壁傳來一陣爭吵。如果她的耳朵沒有問題的話,爭吵的人應該是露易絲跟卡蜜兒,話題則是跟加百列那間沒有辦法買下來的餐廳有關。

  「還能不能給人一條活路了?」米亞痛苦的口今口申,真的是對今天發生的事情不想要說什麼了,身心俱疲好嗎?

  默默的掏出來了一個厚厚的耳包戴在耳朵上面,米亞連眼睛上的眼罩都沒有摘下來,就當是沒有聽到任何聲音,繼續自己的睡眠。

  做為一個飽覽各種狗血肥皂劇的愛好者,她深知這種狗血劇的套路,這種時候絕對不能出門。不然沒准兒就會有一場艷遇在等著她!而艷遇的對像是誰還用說嗎?

  睡覺,睡覺,睡飽了才能精神飽滿的去面對明天的災難!

  隔絕了外界情況的米亞完全不知道今天晚上這座宅邸裡面發生了不僅僅是一場吵架。除了露易絲跟卡蜜兒之間的爭執之外,卡蜜兒跟加百列之間也有了口角。只不過沒有露易絲跟卡蜜兒這對母女之間吵的那麼厲害而已。

  至於心心念念惦記著來自於美國的美人的提摩西,則是一大清早就敲響了米亞的房門,「篤篤篤」

  「請進。」門內傳出米亞悅耳的聲音,聽上去情緒非常平靜,不像是身體不舒服的樣子。

  「你好些了嗎?」提摩西推開門,就見到米亞正在往行李袋裡面丟進去一只眼罩,看上去已經沒有了昨天晚上的那種脆弱感。

  「謝謝,我感覺好多了。」米亞回答,衝著提摩西笑了笑,「這真是愉快的一個周末,但我接到了家人的電話,臨時有事,不得不提前離開了。」

  昨天是被三個人當面堵著沒辦法,但是過了一晚上她就不用繼續待在這裡遭罪了米亞懷疑要是她繼續待在這裡很有可能會遭遇到更加可怕的事情,還是早點兒離開的比較好。

  「你這就要走了?」提摩西大吃一驚,他還以為她會在這裡度過整個周末,法國人周末不工作的不是嗎?

  「沒辦法,緊急召喚。」米亞一手拎起了那只並不沉重的行李袋背在身上,另外一只手拎著手杖走出了門,「你知道露易絲他們在哪裡嗎?我得去跟他們告個別。」

  離開歸離開,但是該有的禮貌也應該有,她不能就這麼不管不顧的走了。

  「當然,待會兒就要吃早餐了,我們去花園裡面等他們吧。」提摩西神情暗淡的說。

  他擔心米亞,特地起了個早,結果沒想到佳人根本就沒有感受到他的熱情。反而還要離開了,這可真是太令人傷心了。

  米亞看著他這個樣子嘴角一抽,心裡面愈發堅定了法國男人好可怕的印像,完全不想要跟他們打交道了。

  是,她知道法國人多種多樣,提摩西這種眼睛隨時都在放電的人並不具備普遍性。但誰叫她這次遇到的法國人就基本上沒有靠譜的呢?

  有加百列珠玉在前,還有好幾個試圖泡她的男人在後,再加上公寓裡面的鄰居還有管理員太太跟學校裡面的同學和走在街上的陌生人跟去看個芭蕾舞都會被纏上的經驗……真的不能怪她對這地方的男人印像好不起來。

  就連法國的女人她也覺得沒有跟她生活在一個次元裡面。不僅僅是法國的女人,生活在法國的外國女人也是一樣,號稱自己是中國人的敏迪,她可沒從對方身上看到一點點中國的影子。就算是初中去美國學習,也不至於學的自己的母語都忘記了吧?

  巴黎就那麼能洗腦?

  腦子裡面瘋狂吐槽,米亞的腳步卻沒有停,並且拒絕了提摩西要幫她拿行李的行為,「只是幾件衣服而已,不重。」

  她真的沒有那麼脆弱,拄著手杖也只是為了以防不測躺了六年的身體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後遺症,需要漫長的時間去調理,在這個過程中出現什麼腳軟腿軟無力的情況很正常,手杖就是為了這種時候准備的。

  但是她的身體可沒有那麼虛弱。

  不能加大力度的鍛煉腿部力量不代表她不能鍛煉手臂力量,別說是一個背包了,她現在甚至都能扛起來一個人!

  就是手臂扛起來了之後腿部力量可能不太支持,會出現一點兒意外。

  一個沉默,另一個人試圖找話題也沒有得到多少回應,兩個人很快就來到了花園,昨天晚上餐桌上的人已經到齊了,還多了一個陌生的臉孔。

  「早上好,米亞。」艾米麗衝著米亞打了聲招呼,眼尖的看到了她肩上的行李袋,「你是要離開嗎?」

  她有點兒吃驚,她還打算待會兒去看看葡萄園,拍攝幾張照片呢。

  「有點兒急事要回去處理,看來只能錯過這次機會了。」米亞一臉抱歉的說,表情真誠的就好像是她真的這麼想著的。

  「那真可惜。」艾米麗惋惜,米亞錯過了一個欣賞美景的機會。

  「哦,對了,這是西奧。」卡蜜兒給米亞和艾米麗介紹了一下坐在旁邊的陌生年輕男人,「我哥哥。」

  她之前打算把西奧介紹給艾米麗的,結果沒想到這家伙昨天有事情,很晚才回到家,根本就沒有來得及介紹給艾米麗,現在正好一起認識了。

  「你好。」米亞衝著西奧笑了笑,然後看了一下手表,「我定的車快要到了,我得出門去等著了。」

  早上起來之後她就在打車軟件上面預定了出租車,現在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

  「我陪你出去吧。」雖然沒有睡到漂亮的姑娘,但提摩西對米亞還是很熱情,堅持陪她出去等出租車。

  「她是不是被嚇跑了?」看著弟弟陪著客人走出去,一直沒有怎麼說話西奧眯了眯眼睛,突然開口。

  「什麼?」周圍的人,傑哈跟露易絲夫婦,卡蜜兒跟加百列,包括艾米麗都不約而同的發出了疑問。


第1383章 Un nouveau depart

  「顯而易見,她不是很適應法國人的熱情。」西奧喝了一口咖啡,隨口說,「英國人?」

  「什麼?」卡蜜兒皺著眉頭,「不,米亞是美國人。」

  西奧怎麼會這麼認為?

  「哦,那她可真是夠不美國的了。」西奧聳聳肩說。

  美國人艾米麗:「……」

  竟然不知道西奧的這句話裡面是不是有諷刺的意思,聽起來似乎是對美國人充滿了惡意?

  「你的印像裡面美國人是什麼樣的?」她有點兒不服氣的問。

  米亞哪裡不像是美國人了?她獨立自主,做什麼事情都很認真還很有計劃,從來不會遲到也不會跟別人開黃色笑話更不會每天無序的生活,她就是一個典型的美國人好嗎!

  之前卡蜜兒說要介紹她的哥哥給她認識的事情瞬間被艾米麗給拋到了腦後,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美國人身上了。

  「你這樣的?」西奧看了一眼艾米麗,笑了笑說。

  總是把一堆的色彩穿在身上,臉上永遠畫著誇張的妝容,以及盛氣凌人的傲慢。

  他昨天回來的太晚,對這位女士了解的不夠清楚。但是今天的早餐已經足夠他了解一些艾米麗的性格了。這就是那種典型的美國人,永遠都是以自我為中心,她甚至都不肯認真的學習一下法語,連早上打招呼都是用的英語!

  之前卡蜜兒在他這裡構建的那些有關艾米麗的所有印像都在今天早晨被摧毀的差不多干淨了,完整留下來的寥寥無幾。

  「呃……」艾米麗不知道該怎麼回西奧的話,對方好像也沒有說什麼太過分的?

  最後她只能把話題轉換成別的,「為什麼是英國?」

  「難道你不覺得她像是一個英國人嗎?」西奧反問了回去。

  雖然看外表分辨一個人的國籍這種事情很扯,但是有些東西確實是看外表就能看出來的。就比如他眼前的艾米麗,她渾身上下都充斥著一種美國城市女孩兒的那種虛有其表跟自認為隱藏的很好但其實很明顯的自我中心的傲慢,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她是一個典型的美國人。

  而剛剛離開的那個姑娘,他不能說就對她有多麼的了解了。但是一個人懂得閉嘴就是一種美德,誇誇其談並不能讓一個人變得更加高級,顯然那女孩兒深諳其道。

  況且那姑娘的打扮也很不美國啊,白襯衫跟黑色的工裝褲加上系在肩膀上的純色毛衣外套跟寬沿的遮陽帽子,放在艾米麗身邊誰會以為她們是來自同一個地方?

  光是氣質上就已經大相徑庭!

  在這一點上面,即使是英國跟法國之間的恩怨史在搗亂,西奧也不得不說,英國人的內斂真的是吊打暴發戶美國人的浮誇。

  他覺得卡蜜兒交朋友的喜好真是越來越奇怪了,完全不能理解她為什麼會那麼喜歡艾米麗。

  艾米麗,艾米麗正在思考西奧的問題。但她是真的沒有從米亞身上看出來半點兒英國人的特征。

  「提摩西怎麼去這麼久?」還沒有等她想到些什麼,男主人傑哈突然開口。

  兩個人已經出去了好一會兒了,這時候提摩西應該回來吃早餐了,卻不見人影。

  「總不會是因為失戀而回到房間自閉了。」卡蜜兒表示親爹想的太多。

  「我出去看看好了。」西奧站起來說。

  正好他也吃完了早餐。

  結果他剛出門就看見米亞拿著電話在那裡跟對面吵架,親弟在旁邊發愣。

  「???」西奧滿臉問號,走近了才聽清楚她說的一口流利的法語,吵架內容是出租車沒辦法來了。

  所以這個美國女孩兒是會法語的?

  「抱歉。」吵了好一會兒,米亞面無表情的掛掉電話,心情十分惡劣。

  她沒有想到出個門都能遇到這種事,說好的意大利人從來不在狀況當中呢?特麼的你一個法國人學個屁的意大利人啊?

  「發生什麼事了?」西奧看著米亞跟提摩西,完全摸不著頭腦。

  「呃,時間到了出租車還沒有來,米亞打電話給司機,然後兩個人就吵了起來……」提摩西摸了摸鼻子,也很無奈。

  誰知道會遇到這種奇葩司機呢?不准時就算了,被客人詢問還直接放了客人的鴿子,這散漫的程度,簡直比意大利人還要可怕!

  他覺得這個漂亮的姑娘大概對法國男人的印像又要糟糕一些了,這都是這些家伙害的!

  西奧:「……」

  他此刻竟然感受到面無表情的米亞內心的痛苦,當你要去做一件事的時候總是有障礙擺在你的面前的確是一件糟糕的事情。一個外國人在法國生活,本來融入就很困難了,結果又遇到這樣的人,他覺得這位女士的情緒控制能力是真的很好,這樣都能不發飆。

  「出什麼事了?」這個時候艾米麗跟卡蜜兒也出來了,身後還跟著加百列等人

  「我跟出租車司機吵了一架。」米亞摁了摁額頭,皺著眉說。

  她真的很討厭這種不守時的情況,如果一個人連約定好的時間都不能遵守,還能指望這個人什麼呢?

  遵守時間,本來就是對跟你做約定的人的一種尊重!

  別什麼都扯到文化身上,這根本就是懶散!你要是想要遲到為什麼不能約一個准確的遲到時間?大家一起擺爛浪費別人的時間有意思嗎?

  這本身就是一種另類的PUA,沒有人應該為你的散漫而買單!

  但身在法國,考慮到入鄉隨俗的問題,她還是忍了。所以她給出租車司機讓出了十五分鐘的標准遲到時間。可特麼的這司機都遲到半個小時了!而且遲到就算了,還振振有詞,這是人干的事情嗎?

  米亞頭上青筋暴露,要不是那個司機不在她的眼前的話,她都能衝上去給他兩拳頭!

  「……聽上去有點兒糟糕。」艾米麗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她沒想到法國人平時約會遲到就算了,現在竟然連定好的出租車也會遲到?

  「是十分糟糕。」米亞沉著臉說,「我跟人約好了時間,但是現在我只能給對方打電話道歉!」

  「別擔心,法國人都愛遲到,也許你到了對方也沒有到呢?」露易絲安慰了一下這個看起來十分嚴肅的小姑娘。

  在法國,尤其是在巴黎生活,就要有這種心理准備,大家從來都不會准時。

  「實際上,我跟人約定了時間之後有特意強調過我不會遲到。」米亞看了一眼露易絲,真是對法國人的這種散漫的性格無語了。

  不是每個人都有一堆的時間可以隨便浪費的,這就是她為什麼討厭法國人的原因,自我歸自我,但是卻不能犧牲別人來成全自我。

  「抱歉,我想我得打個電話。」米亞衝著一堆人晃了晃手機,走到了一邊去給路易吉打電話。

  考慮到熟能生巧的問題,她直接從薩布麗娜那裡要來了之前房屋出租公司的那個小哥的電話,跟對方約好了時間。結果沒想到她連堵車時間都算進去了,卻遇到了這種糟心的事情。

  「她看起來心情很不好。」傑哈不是很能理解這種緊繃的心態。

  西奧看了自己的父親一眼,「我說過她更像是一個英國人。」

  只有英國人才會在時間上面這麼吹毛求疵。呃,雖然這麼說有點兒地圖炮,但他的生意伙伴們確實一個一個的都在時間上有著嚴格的要求,遲到個五分鐘都要提前打電話說一聲,完美的體現了這幫人在時間這件事上面的觀念。

  當然,也有不守時的,但就跟法國守時的人少一樣,英國人守時的更多,這是一群把自己裝在尺寸完全不會變化的套子裡面的家伙!

  艾米麗:「……」

  她突然想起來了之前曾經跟米亞約好了時間卻遵守巴黎人生活習慣遲到的事情,那時候米亞是怎麼說的?

  「親愛的,我不介意你遲到,但如果你准備遲到個十五分鐘,是否介意給我打個電話?或者我們下次可以把約會的時間往後延長一點兒,你知道我不是很適合這種法式的時間觀念。」那時候的米亞表情雖然不是很嚴肅,卻足以讓人感受到她的認真。所以那之後她跟米亞約會再也沒有遲到過。

  敏迪也是,艾米麗不知道米亞是怎麼跟她說的。反正三個人聚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有人會遲到。

  在時間這件事情上面,米亞真的是完全沒有打算融入到巴黎的生活狀態裡面。

  「我送你回去吧,正好我要回城辦點事兒。」米亞很快就打完了電話走過來,西奧開口說。

  「?」米亞看了一眼西奧,想了想還是同意了。

  雖然這不是一個最優選,但是也比繼續待在這裡同時面對卡蜜兒、加百列、艾米麗還有提摩西跟他那兩個唯恐天下不亂的父母要強多了。

  「謝謝,你真是救了我的命。」米亞認真的對西奧說,竟然讓他有點兒想要笑。

  但最終他還是憋住了,要是現在笑出來了,估計他會被眼前這女孩兒還有自己的家人們給一起錘死吧?

  「呃,提摩西沒關系嗎?」艾米麗看看米亞,又看看提摩西,湊到了卡蜜兒耳朵旁邊小聲的問。

  「什麼?」卡蜜兒不明白她問的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不是讓提摩西送米亞回巴黎更好嗎?」艾米麗衝著卡蜜兒擠眉弄眼。

  拜托,誰都能看得出來提摩西多喜歡米亞,送她回去難道不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嗎?

  「哦,提摩西只有十七歲,還不能獨立駕駛。」卡蜜兒明白了艾米麗的意思,哈哈笑著說。

  雖然巴黎的未成年人們幾乎各個都會開車。但年齡不到他們只能被陪伴駕駛而不是拿著正式的駕照獨立駕駛。

  提摩西在家裡面這片開開車無所謂。但是如果上了巴黎的路,被警察查到那就真的是典型的無證駕駛了。

  「他才十七歲?」艾米麗聲音有點兒發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了什麼,「可是他說他大學畢業了!」

  昨天的時候她明明聽到他說自己大學畢業了,怎麼會只有十七歲?

  「你一定是弄混了大學跟大學校,後面的那個其實就等於是美國的高中。」加百列忍笑說。

  老天啊,艾米麗簡直太搞笑了,她怎麼會這麼可愛?

  開車回來的西奧:不,那叫傲慢,她甚至都不願意去理解一下法國的文化!

  到底是可愛還是傲慢,那就見仁見智了。反正米亞現在是沒有心思去管這三個人之間那亂糟糟的關系了,坐在西奧的車裡面准備回到巴黎換房子.

  「別太介意了。」西奧一邊開車一邊說。

  「什麼?」米亞不明白他的意思,介意什麼?

  「露易絲跟卡蜜兒在有關加百列的事情上一直都有爭執,她們經常會為這件事吵架,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如果不是你們來做客的話,她們會吵的更厲害。」西奧覺得他大概知道米亞為什麼會想要逃離這裡。

  昨天晚上他聽到了三場吵架,兩場露易絲跟卡蜜兒的,一場加百列跟卡蜜兒的,相信房間就在他們隔壁的米亞也不會錯過這三場經典的吵架。這房子的隔音雖然比巴黎市區的老房子要好一點兒,但也沒有好太多,聲音大一些還是能夠聽的挺明顯的,甚至就連吵架內容都會聽的一清二楚。

  很不巧的,昨天晚上就爆發了幾場這樣的吵架,讓他甚至都沒有辦法好好入睡。

  再加上他弟弟瘋狂的衝著她放電,西奧覺得這個從美國來的一點兒都不像美國人的姑娘會跑掉真的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畢竟大家表面上都笑嘻嘻的一臉和氣。但私底下卻很有可能是互相冷著臉面對對方,這種情況換了他也想要離開而不是繼續待在那裡。

  有時候母親的控制欲太強大了也不是一件好事。在這個家裡面,從傑哈到他再到卡蜜兒跟提摩西,她總是想要控制一切,包括卡蜜兒的男朋友,這真的讓人挺煩惱的。

  「……我沒介意。」米亞實在是有點兒不好意思跟西奧說她手邊的小工具可多了,根本就沒有受到別人吵架的影響,昨天晚上睡的十分香甜,連個夢都沒有做。

  「那就好。」西奧表面上點點頭,但是心裡面卻認為米亞這話絕對不是實話,至少不是完全的實話。

  她要是真的不在意的話,怎麼會大清早上起來連早餐都不吃就直接落跑?

  這顯然是被家裡面的事情給震驚的不輕,而且他聽提摩西說她原本是應該住在旅館的,是卡蜜兒跟艾米麗強烈要求,才被拖到了家裡面。這種情況想都知道這姑娘有多倒霉本來可以安安靜靜的度過一個周末的假期。但最終卻被吵的頭疼不已,換了誰都受不了。

  還有他弟弟,西奧能夠很清楚的看到米亞對提摩西根本就沒有想要發展一下的意思。

  遇到了一個吵吵鬧鬧的家庭,還有個並不感興趣的追求者跟過度熱情的朋友們,要是他的話,他也會跑掉。這女孩兒還能找個借口離開而不是直接甩臉子走開,脾氣跟修養已經夠好的了。

  「如果你想要購買香檳,我是說任何你在法國喝到的香檳,都可以找我。」把米亞送到公寓樓下,西奧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她,「我一定給你最大的折扣。」

  米亞看了一眼那張名片,香檳專營店鋪的老板?

  「我會的。」她衝著西奧點點頭,表示明白。

  一路從近郊開回來,交談中她也算是看明白了,西奧跟自己的父母還有弟妹完全是兩種性格,靠譜的很,也沒有很多法國男人的那種糟糕的毛病,倒是一個可以交往的朋友。

  但即便是如此,也不能改變她搬離這棟公寓的心思!

  「你確定嗎?」路易吉從公文包裡面掏出合同放在桌子上,最後確認了一句。

  跟之前的那棟公寓比較起來,這棟公寓的年紀要小的多,而且還有著各種齊全的設施包括後來業主安裝的空調,就是為了租給外國的那些冤大頭們賺錢,價格絕對一點兒都不美麗!

  「我非常確定。」米亞翻開合同,快速的瀏覽著內容,讓路易吉都忍不住為她的法語水平吃驚,為什麼姐姐的法語如此糟糕,妹妹的法語卻這麼好?

  但這跟當前的業務無關,路易吉閉緊了嘴巴,沒有問出多余的問題。

  只要單子能夠談下來,別的事情都是無所謂的。

  「唯一的問題,接受現金交易嗎?」米亞很快就看完了合同,抬起頭來問路易吉。

  雖然來到法國之前老湯姆給了她足夠的資金用來在巴黎的花銷。但是相對於原來的公寓的價格來說,這間單人公寓即使面積小了很多,可是價格卻並不低,反而要高一些。而且薩布麗娜跟她說不打算兩個人繼續住在一起了,准備在男朋友家附近租個房子,既方便上班也方便約會。這就導致了姐妹兩個人的花銷直接上升,也會讓湯姆擔心。

  所以兩個人默契的沒有告訴老費爾柴爾德她們的打算,就讓他繼續認為姐妹兩個是住在一起的吧。

  「我現在有工資了,可以自己支付房租。」薩布麗娜並不知道妹妹選中的公寓有多麼的敗家,合理的做出了安排,「爸爸給的錢你就自己用吧,租個好一點兒的房子。」

  以前是兩個人租一間有兩個臥室的大房子,現在她離開了,米亞可以把租大房子的錢都用在租小公寓上面,條件會好不少。

  體貼的薩布麗娜完全不知道米亞是一個在可能的情況下根本就不想要委屈自己的人,看中的公寓價格更高。米亞也不想要讓她知道,更不想要老湯姆知道,就出現了現在這種現金交易。

  「當然,沒問題。」路易吉愣了一下,隨即反應迅速的說。

  也許美國人有不同的習慣呢?之前還是兩姐妹租大套間,現在就變成妹妹租小單間了,誰知道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只是一個普通的房屋出租公司的員工,現金跟支票對他來說無所謂,只要確保定時的存進指定的賬戶裡面就好了。

  當下米亞在合同上面簽好字,路易吉也把房租賬戶抄給了她,「每個月把房租彙入到這個賬戶裡面就好了。」

  真沒想到當初習慣性的給出一張名片竟然真的會帶來一樁業務,路易吉覺得自己的運氣真是不錯,晚上就去約新來的女同事吧

  別問他為什麼沒有想要約眼前這個漂亮的姑娘見到她的時候他都不敢相信這是幾個月之前那個帶著能夠遮住半張臉的大墨鏡的女孩兒,原因很簡單。身為一個業務員,他還是很有眼色的,很清楚這妹紙眼睛裡面只有房子沒有人,就別給自己找麻煩了,沒准兒連已經到手的佣金都會飛掉!

  「原來的那間公寓就麻煩你了。」米亞把合同收好放回自己的包裡面,又在桌子上放下了一疊鈔票推給路易吉說。

  時間有點兒匆忙,那間公寓還剩下快要一個月的租期,而且還有押金。米亞不想要在這件事情上面繼續折騰,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委托給了這位房屋出租公司的業務員萬一要是在辦理這些事情的時候再遇到了三角戀三人組怎麼辦?

  她真是受夠了這種糟心事了!

  「沒問題。」路易吉一臉自然的收起了那疊鈔票,「我會很好的解決這個問題的。」

  就喜歡美國人的這種用錢解決問題的方式

  米亞笑了笑,沒再說話,拎著自己的小包跟手杖離開了這間咖啡館。

  趁著艾米麗還有卡蜜兒跟加百列還沒有回來的時候,她要回公寓收拾一下行李。

  其實也沒有多少東西,自己房間裡面的衣櫃,還有幾雙鞋子,以及那台購置不久的洗碗機跟一台電風扇薩布麗娜只帶走了一台電風扇跟自己的用品。

  這些並不多的東西直接被米亞掃進了倉庫裡面,跟著她的那台小電驢一起去了新的住處,一間有著一個臥室、一個廚房、一個衛生間跟一個客廳的公寓。

  雖然面積上比原來小了不少,但是對於米亞來說,這間公寓隔音效果好,還有空調,而且位置也不錯就足夠了。

  當然,最好的還是遠離了麻煩的源頭,光是這一點就已經抵得上很多了。更何況這間公寓還有一個小小的露台,她可以在那裡種植一些小盆栽,跟鄰居們家裡的那些盆栽們一起爭奇鬥艷,跟之前比起來簡直天堂了好嗎?

  快樂的米亞完全沒有想到艾米麗幾天沒有在公寓裡碰到她去敲門的時候敲到了一個帥哥的胸肌是多麼的吃驚。


第1384章 Un nouveau depart

  「呃,抱歉,我以為這裡住的是我的朋友?」艾米麗瞪大了眼睛,滿臉都是不可思議,難道這就是米亞好幾天都沒有出現的原因?

  她上下掃視著眼前這個性感火辣的帥哥,簡直想要為對方那完美的身材吹聲口哨了。要是她是米亞的話,也會願意為這樣的男人一直不出門的!

  「也許,但那應該是之前的事情了,現在這裡住的是我跟我的搭檔。」克裡斯看著穿的十分顯眼的艾米麗挑了挑眉毛,伸出手,「克裡斯範德伯格,很高興認識你。」

  「哇哦,美國人?」艾米麗瞬間從這種行為方式中get到了一些東西,興奮了起來,「艾米麗庫珀,來自芝加哥。」

  「休斯頓,火箭隊的忠實粉絲。」克裡斯松開了手,自我介紹了一下,「喝杯咖啡嗎?」

  他讓開了身體,邀請艾米麗進來。

  在巴黎遇到一個美國人,還是住在自己租住的公寓樓裡面,這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當然。」艾米麗表示完全沒有問題,走進了這間米亞原來租住的房屋。

  「所以這裡原本是你的朋友住的地方?」克裡斯給她倒了一杯速溶咖啡,好奇的問。

  「沒錯。」艾米麗喝了一杯咖啡皺了皺眉頭,「哦,我不得不說,你的生活質量可真是糟糕,米亞住在這裡的時候一直都是自己手磨咖啡。」

  她之前每次來到米亞家拜訪的時候對方都會給她衝上一杯手磨的咖啡,並且使用上好的咖啡豆,跟這種速溶咖啡的差異性可是太大了。

  「聽起來你的朋友很會享受生活。」克裡斯愣了愣,原來之前住在這裡的人生活的這麼精致嗎?

  「別誤會,她不是法國人。」艾米麗誤會了克裡斯的表情,解釋了一下,「米亞跟我們一樣,都是從美國來的,但是她是一個淑女。呃,跟法國人完全不同的那種淑女。」

  米亞的享受生活可跟法國人的享受生活不一樣,她從來不擺爛,也不將就,而是十分認真的生活,盡量的對自己好卻不會對別人造成什麼影響才是她的風格。

  「跟法國人完全不同的淑女?」克裡斯有點兒不知道該怎麼理解這個詞,怎麼聽起來怪怪的?而且美國有淑女這個物種嗎?

  「你見到她就會明白了。」說到這裡,艾米麗終於想起來了一件事,她是來找米亞的,「你說你是多久之前搬進這裡的?」

  「三天前。」克裡斯回答說,「我跟我的搭檔很幸運,剛到法國就能找到一間合適的房屋,而不是奔波在巴黎的大街小巷當中尋找住處。」

  他也沒有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找到的第一家房屋出租公司就解決了住處問題,而且質量還不錯除了這樓裡面的隔音有點兒糟糕,讓他跟搭檔兩個人初來法國根本就沒有找到女朋友的人怨念叢生之外,沒有別的缺點了。

  「Oh,三天前?」艾米麗吃了一驚,米亞竟然已經搬出去三天了?「抱歉,我想我需要立刻打個電話。」

  克裡斯做了個請的動作,艾米麗立刻掏出了電話撥通了米亞的號碼。

  「艾米麗?」正在十二區的阿裡格集市買菜的米亞接通電話,就聽到了艾米麗極具特色的聲音,「搬家?哦,抱歉,我這幾天忙的暈頭轉向,都忘記跟你們說這件事了……」

  她雖然想要擺脫這三個人可怕的三角戀光環,但也不至於就跟對方撕破臉皮了現在還住在第五區呢,巴黎又這麼小,大家隨時能夠碰上,真的沒有必要搞得苦大仇深的勢不兩立。

  只不過她最近是真的忙著整理自己的小公寓,根本就沒時間搭理這個三人組。反正他們自己會自己玩,形成一個閉環,她多什麼事啊?

  「新房客?」她停在一處菜攤前面,挑了幾個番茄示意老板沉重,「我不知道,都委托給了房屋中介來處理……」

  反正她的押金是拿回來了,剩下的那一個月的房租也拿回來了,還有什麼可要求的?

  「破案了。」艾米麗掛掉了電話,走回桌子旁邊衝著克裡斯攤手,「我的朋友忙暈頭了,忘記了通知我們她搬家了。」

  米亞給她的解釋是她找到了一間隔音超級好的公寓。因為有人跟她競爭,就迅速的簽訂了合同搬過去了。

  這讓艾米麗有些失望,好不容易有這麼一個談得來還是美國人的朋友住在附近,結果現在對方卻搬走了。但是她也能理解米亞的心情,她剛從幾年的昏迷時間裡面醒過來不長時間,身體很脆弱,這種隔音糟糕的房子對她來說確實是太不友好了艾米麗自己就對此深有體會,經常晚上要在各種交響樂當中進入睡眠,單身的時候也感覺很糟糕。

  「那還真是遺憾,我還以為能夠遇到另外一個美國人。」克裡斯看似不在意的聳聳肩說。

  「也許過段時間她沒有那麼忙了,我們可以有一個美國人聚會?」艾米麗並沒有察覺到克裡斯的異常。反倒是興致勃勃的提出了一個看似可行的計劃。

  大家都是美國人,正好可以建立一個美國人聯盟。

  艾米麗喜歡巴黎,但是卻真的不是很喜歡法國人。如果有一個全都是美國人的團體在身邊,那可就太好了。

  「好主意。」克裡斯露出了一個笑容,「那我就等著你的召集。」

  「沒問題。」艾米麗衝著他比了個OK的手勢,表示完全沒有問題,「不過在那之前我可以給你介紹一些法國的朋友們,多熟悉一下巴黎的情況。」

  她說完之後才想起來一件事,「呃,忘記問了,你們什麼時候有時間?」

  這個才是重點,要是大家的時間都錯開了,還聚會什麼啊?

  「無所謂,我跟我的搭檔是攝影師,隨時都有時間。」克裡斯在這點上面是真的無所謂,他的工作時間十分彈性。

  「噢,攝影師?」艾米麗驚訝,「聽上去我正在跟一個藝術家在交流!」

  「沒有那麼誇張。」克裡斯搖搖頭,「只是拍攝一些照片而已,這個行業並沒有你想像的那樣遠離普通人的生活。」

  藝術家什麼的,那是法國人才會給自己頭上扣的頭銜,美國人不做這種喜歡提高自己身份的事情,他們就是正常的商人。

  而且攝影師只是他們的一個附加工作而已,他跟謝德利真正的主業是室內設計師,到世界各地采風攝影除了可以給自己帶來一部分的附加收入之外,主要的目的還是為了收集更多的靈感跟風格,為建立自己的工作室打下更牢固的基礎。但是這種事情就沒有必要跟一個陌生人說了。

  「好吧,藝術家的思維。」艾米麗表示理解。

  永遠都別想要理解一個藝術家的思維方式。就像是當初她去找皮爾卡特的時候對方僅僅只是因為一個巴黎鐵塔的掛飾而罵她低俗一樣。對待這些人最好的方式就是順著他們的思維走,不去跟他們爭執些什麼。

  「既然你是這裡上一個租客的朋友,那麼能不能請你幫我問一件事?」一杯咖啡喝了到了一半的時候,克裡斯突然對艾米麗說。

  「是什麼?」艾米麗疑惑。

  克裡斯有什麼是需要詢問米亞的?

  「你能幫我問問她是用的什麼空氣清新劑嗎?」克裡斯回答。

  「空氣清新劑?」艾米麗愕然,這什麼奇怪的問題?

  「沒錯,空氣清新劑。」克裡斯點點頭,「我得說,你的朋友品味真的很棒,我想要知道那種空氣清新劑的牌子。」

  他跟謝德利搬到這裡的時候對方應該是剛剛搬走沒有多久,房間裡面依然散發著一股淡淡的味道,十分清新,並且留香持久,非常吸引人。

  作為一室內設計師,他對這東西十分感興趣。如果可以的話,他很希望能夠知道這款空氣清新劑的牌子,把它應用到自己的設計當中去,想必會給客戶一個良好的體驗。

  「呃,這是個好問題,我需要問問米亞是她的還是她的姐姐的。」艾米麗有點兒迷茫,話題怎麼就轉到了這個奇怪的方向?

  「你能想得到嗎?我們竟然就空氣清新劑的話題討論掉了兩杯咖啡!」她一臉抓狂的對敏迪說,至今不敢相信對著這麼一個性感火辣的帥哥,兩個人之間竟然什麼都沒有做,而是討論起來了空氣清新劑的問題?

  敏迪:「……」

  她微微張大了嘴巴,也是一臉的不敢置信,什麼樣的男人才會跟女人討論空氣清新劑討論的火熱?

  「你確定他不是對女人不感興趣?」半天,她提出了一個可能性。

  對著艾米麗這樣漂亮的姑娘還能討論空氣清新劑討論的這麼起勁兒,很難說這個男人是不是只對男人感興趣啊……

  「我不知道,他說他跟他的搭檔住在一起。」艾米麗現在也有點兒遲疑了,不是很確定的說。

  兩個男人住在一起,看起來是真的有點兒可疑啊……

  「也許你可以問問米亞她使用的空氣清新劑是什麼牌子的,這樣下次去告訴他的時候可以試探一下?」敏迪給艾米麗出主意。

  光是這麼判斷誰能知道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啊?說不定那個克裡斯範德伯格就純粹的只是一個工作狂呢?根據她中學時候在美國讀書的經驗來看,美國人跟法國人還是有著很大的區別的,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

  所以那個克裡斯跟法國男人截然不同的態度跟行動還是可以理解的……吧?

  「我問過了,米亞說她在商店裡面隨便買的,用完的盒子已經丟掉了。」艾米麗撇了撇嘴說,「她現在用的是另外一款空氣清新劑。」

  米亞在生活上的精致可不僅僅是體現在手磨咖啡上面,她在別的地方要求也很高。包括並不限於購買品質優越的床品還有在食物上面的要求以及在生活中的零零碎碎的方面上的在意。上次她去她的公寓的時候還見到她在使用香爐這種古老的東西,簡直令人震驚好嗎?

  空氣清新劑這種東西也是,米亞的家裡面。不管是廚房還是衛生間,你都絕對不會聞到任何一絲的異味,因為這裡每時每刻都充斥香氣!

  「實際上是因為房子太老有種腐朽的味道,只能用香氣掩蓋。」對於這件事,米亞也想要吐槽。

  老房子這種東西,要是維護的好當然沒有什麼問題,可特麼的這棟公寓表面上看著不錯,租金也很貴。但內裡面是個什麼樣子的巴黎人自己心裡面沒數嗎?

  沒准兒被蓋住的天花板裡面就有被蟲子蛀空的木料,還有這房子這麼多年來經歷的無數各種各樣的租客留下的痕跡。不管是那些家具還是衛生間跟廚房,都沒有經過完整徹底的消毒,沒有味道才叫怪!

  只不過她之前那個樣子也沒有什麼精力去對著房子做些什麼,加上後來一直想要搬離,就更是懶得去管了。

  基本上,她只是跟薩布麗娜把衛生間的馬桶還有浴缸給徹底的清洗了一下,剩下的,就真的是放任自流了,全靠熏香來解決自己那過於靈敏的鼻子受到的凄慘攻擊問題。

  搬到了房齡新一點兒,維護的也更加用心的新公寓之後就沒有了這種問題,空氣清新劑這種東西當然也就沒有了什麼太大的用途。或者更准確的說,換成了味道要淡的多的香氣放在了衛生間裡面。

  當然,真正讓她不想要說出自己使用的空氣清新劑是什麼牌子的原因是這玩意兒是她自己做的,能有什麼牌子啊?

  倒是那個放在衛生間裡面定時噴灑清新劑的自動香薰機她可以給出一個牌子。不過這種東西不是隨便買就有的嗎?還用得著她來推薦?

  「看上去你對巴黎的老建築可真是怨念深重。」巴倫,一個在甜點學校進修的老男人同情的說。

  身為一個已經在巴黎生活了很多年的法國人,他當然知道巴黎到底是個什麼鬼樣子。

  暫且不去討論巴黎本地的人文,只說這裡的建築,那真的是從幾百年前開始就主打一個外表精致,內裡隨便糊弄!

  更要命的是,十九世紀奧斯曼接手了重新設計巴黎的市容工作之後出現的那些建築在經歷了幾百年的時間之後已經成為了巴黎的一道特色風景線,想要拆掉進行重建都是不可能的事情。這導致了很多巴黎人不得不接受現在的這種生活樓頂上只要做點兒什麼事情就像是有幾十個人在走來走去,根本就不得安寧。

  當然,有錢人另當別論,可以選擇獨棟的建築或者是混凝土建築。而不是老式的內部使用石膏跟木頭搭建而成的奧斯曼建築。話說回來,這玩意兒唯一比赤赤魯日堯夫樓強的也只有外表了,拍照倒是很好看,實用性嘛,那就見仁見智了。

  「相信我,如果我像你一樣,在巴黎擁有一棟獨棟的大房子的話,是絕對不會有這麼深重的怨念的。」米亞呵呵噠,「好在我現在終於擺脫了這該死的隔音效果,也不用擔心夏天的時候熱到中暑患上熱射病了。」

  來到巴黎之後,她交了一些朋友,不管是艾米麗還是敏迪或者是卡蜜兒她們,都算在這個範疇之內。但是朋友之間的關系也分很多種,有艾米麗這些總是會把她扯到麻煩裡面的,也有巴倫聖方緹納這種只會跟她討論食物問題的。

  從米亞自己的角度來說,一個喜歡食物的快要八十歲的老頭子無疑是更加順眼一點兒的。特別是這個老頭子其實不是巴黎出生的本地人,而是一個馬賽人的時候。

  她現在可真是對巴黎出生的巴黎人煩的透透的了,只有少數人能夠逃過她的地圖炮!

  「哦,孩子,如果你擔心環境問題的話,其實阿爾卑斯大區是個更好的選擇。」巴倫哈哈一笑,對於米亞的吐槽表示很是理解,「在這一點上面,我不得不承認,我的家鄉跟巴黎其實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都熱的要命。」

  馬賽跟巴黎一樣,都是法國的大城市,在熱度上面其實相差無幾,真的想要享受一個並不是那麼酷熱的夏季,最應該去的地方是阿爾卑斯大區的那些小鎮或者是北方,這會讓夏季變得容易度過一點兒。

  而巴黎,想要舒服的過,就只能上空調這種神器了。否則的話,要麼去海邊度假,要麼忍受,根本就沒有第三條出路。

  「可惜我只能待在巴黎。」米亞翻了一個跟自己的形像完全不相符的白眼兒說,「你忘記了我要在這裡上課到明年了嗎?」

  她要在這裡上課,怎麼跑?而且她跑去別的地方,老費爾柴爾德恐怕會擔心她出了什麼事情,沒准兒都能直接從美國飛過來,瞎折騰什麼啊?

  反正法國這地方巴黎跟別的城市對她來說也沒有什麼區別,湊合待上一段時間,烹飪學校畢業了就趕緊回去吧。

  至於薩布麗娜,米亞覺得這位姐姐大人的將來不好說。

  她看上去對自己的工作很有熱情,也很喜歡巴黎這個城市,可別忘了美國還有個大衛呢!

  即使現在她有了一個男朋友,也沒有忘記這個從小暗戀到大的初戀,米亞真的不能確定她將來是不是會回到美國去尋找大衛,發展出來一場戀情?

  畢竟現在的薩布麗娜跟當初在美國的時候比起來已經完全變了一個人,不熟悉的人看到她是絕對不會想到這就是同一個人的。而大衛,根據她從老費爾柴爾德和賴瑞比家的其他佣人那裡獲得的消息,這位風流的花花公子從來就沒有把薩布麗娜放在心上,那能不能認出來她還真是不好說。

  再說了,如果他知道了薩布麗娜為了他做出了那麼多的改變,努力的讓自己成為一個更好的人,能夠站在他身邊的話,又會做出什麼樣的態度呢?

  這些米亞都說不好,因為她是真的對大衛不夠了解,也沒有辦法判斷出來薩布麗娜回到美國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

  所以還是管好自己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她沒必要也不應該對別人的生活指手畫腳。

  「那真是可惜,你應該多出去走走,法國除了巴黎之外,還是很有意思的。」巴倫勸說米亞,「相信我,巴黎人是巴黎人,法國人是法國人,在巴黎之外的地方,你會得到很多的樂趣。而且現在去法國周圍的國家很方便。不管是西班牙還是德國跟瑞士和比利時跟奧地利,都可以無障礙通行,歐盟的成立讓大家出行方便了太多……」

  他向米亞推薦者出門旅行的地點,神情中都是對往昔的回憶。

  「也許以後有機會我會嘗試一下,但是現在,我覺得我更關心的是世界杯。」米亞對巴倫的建議不置可否。

  現代城市化之後的歐洲國家,有意思的東西已經很少了。不過心情不好不想要繼續在巴黎待著的話,倒是可以出去走一走,前提是她的身體徹底痊愈,而不是會時不時的出現一點兒問題,讓她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世界杯?」巴倫有點兒驚訝,「我以為美國人對世界杯不感興趣?」

  他記得美國甚至都沒有什麼出名的足球俱樂部,那裡更加盛行的是橄欖球、棒球跟籃球這一類的球類運動,足球在那裡是不流行的。

  「典型的刻板印像。」米亞聳聳肩,「我對世界杯就很感興趣,而且已經買好了開幕式的票,過幾天就會在會場觀看比賽了。」

  這大概是她最近一段時間裡面最期待的一件事了,在懶散無聊的巴黎,能夠看一場酣暢淋漓的足球對抗賽,真的是對她的救贖,總比天天在這個並不是很大的城市裡面逛街打卡景點有意思多了。

  「那可真是太巧了,我也定了世界杯的開幕式門票!」巴倫並不在意米亞吐槽他的刻板印像。因為他發現這孩子不但在甜點上面有著奇思妙想。就連在審美上都有著巴黎人不具有的優點,這簡直比他的親孫子還要像他!

  「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吧!」他興致勃勃的說,「你支持哪個國家的球隊?」

  談起足球,他可就精神了,想當年,他也是差點兒就參加了國家隊的人呢!呃,雖然參加的國家隊可能有點兒不一樣,但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整個六月份的時間裡面,他都有球友了!


第1385章 Un nouveau depart

  「唔,巴西最強,然後是阿根廷跟德國?」米亞想了想,說出了自己看好的幾個球隊。

  她看了預選賽,這幾個國家隊的這屆球員跟教練的實力都很強勁,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冠軍應該是在這幾個球隊中誕生。當然,這是沒有意外的情況下,世界杯采取的是淘汰制比賽,而不是循環賽,出現意外的情況很大,到最後誰也不能保證就是本屆實力最強的隊伍拿到冠軍。

  「不是英國跟法國嗎?」巴倫有點兒失望。

  「法國不好說,但是英國大概率的是拿不到冠軍的。」米亞看著巴倫這個失望的樣子,說的比較含蓄。

  講真心話,她的記憶裡面,英國除了1966年的那次冠軍之外,就沒再拿到過大力神杯!而且也不是每個1966年他們都能拿到這個獎杯的,三喵軍團名不虛傳,該喵的時候那是絕對不會獅。

  以至於都延伸出來了一個梗,如果你買足球彩票的時候不知道該買誰贏,那麼記住遇到英國的時候買英國輸就好了,從三十二強晉升到冠軍之路,總有一場你會賺錢!

  反向操作的典型了,也是世界級別的笑話。

  至於巴倫聖方緹納,她知道這位老先生是個英法混血,但讓她昧著良心說英國會奪冠,她是真的干不出來這事兒。倒是法國,如果發揮穩定的話,沒准兒還真的能夠拿到冠軍。畢竟這也算是傳統足球強國,雖然不是她喜歡的風格,但也不能硬說人家水平就不行了。

  巴倫:「……」

  心情復雜,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為什麼他周圍的每一個人都不看好英國球隊啊?

  「因為真的沒有辦法看好啊。」米亞也好無奈,「巴倫,英國國家隊不是英超聯賽。」

  拜托,就那個垃圾的青訓體系,本土球員又菜又爛還貴的要死,能打的全都是外國人,還指望什麼國家隊啊?就算是出了幾個名將,可名將也不可能拯救一個拉胯的隊伍好嗎?更不用說經常一場比賽塞進去好幾個同位置的名將了,青訓不及格,戰術更要命,就這水平還想要拿冠軍,你這是在想什麼美事呢?

  巴倫的精神更加萎靡了,米亞說的對,國家隊不是聯賽,還有那該死的垃圾教練!所以獲得冠軍還是要看法國的吧?

  米亞:這是從哪裡得出的結論啊?英國不行就上法國,你問過別的國家隊了嗎?

  但是好歹巴倫快八十了,她也不好意思刺激對方,最終還是沒說。

  可她沒說並不代表巴倫就死心了,「我還是覺得英國今年有可能拿到冠軍的,他們的成績很不錯。而且從上次世界杯之後,出現了不少優秀的本土球員,也許這就是以償夙願的時候呢?」

  巴倫眼神堅毅,「為了支持英國,我決定每一場比賽都買英國贏!」

  「???」米亞問號臉,你這是什麼奇葩的支持行為啊?買英國隊贏,真的不會血本無歸嗎?

  「哈哈,看世界杯怎麼能不買彩票呢?」巴倫大笑了起來,「這是一種愉快的樂趣,沒有人會放棄這個機會的。」

  他拍了拍米亞的肩膀,「聽我說,孩子,我並不是在建議你賭博。可有時候給自己的生活找點兒小小的刺激會讓它變得更加精彩。我從來不會在足球彩票上面投下大筆的資金。但是一點小小的零花錢會給我帶來更多的快樂,也會讓我在給球隊加油的時候更有動力。」

  巴倫從來不是賭博愛好者,他甚至都沒有打牌的習慣跟愛好。但是在足球彩票上面,還是樂意花一點兒錢的,不多,可是每次有輸有贏都會讓他的生活不再那麼枯燥乏味。

  「……真是一個奇妙的愛好。」米亞能說什麼呢,除非有特殊的目的,否則她一般不會出現在賭場。至於彩票,她倒是買過別的彩票,足球彩票卻真的沒有碰過,也不能體會到巴倫的快樂。

  「每場十塊錢,五注彩票,嘗試一下看看?」巴倫鼓動著米亞,還順便掏出了自己的手機,十分麻利的在足球彩票的軟件上面下了注,衝著米亞晃了晃笑眯眯的說。

  米亞:「……」

  十塊錢確實是不多,就算是把世界杯所有的比賽都給算下來,也只不過不到一千塊而已。

  但是她真的對彩票沒有什麼特別的樂趣,也不認為買了彩票就會讓自己對足球賽更加的熱情。不過既然巴倫喜歡,那就陪他玩一下也無所謂。

  「我就不買那麼多場了,只買一個球隊的專場好了,輸了就打住,贏了之後繼續買這個球隊的。」米亞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巴倫的手機,下載了一個可以投注的軟件,注冊好賬號之後,直接買了足球彩票的上限九十九注。

  「德國?」巴倫看著米亞朝著他展示的手機界面,一陣驚訝,「你還真是看好他們。」

  他還以為她會分開下注買自己看好的三支球隊呢,沒想到竟然只有一只?而且為什麼是德國啊?她之前不是把巴西排在前面的嗎?

  「大概是因為我跟德國人比較熟?」米亞眨了眨眼睛,她只認識德國人,也不認識巴西人跟阿根廷人啊,那不就只能買德國贏?

  「……你這是什麼奇怪的邏輯?」巴倫滿腦袋問號,完全不能理解米亞的的思路,什麼叫做跟德國人比較熟啊,這奇葩的理由都不如說你有德裔血統呢!

  滿頭黑線的老頭子不知道自己竟然說中了,從某個角度來說,她還真有。遠的不去考慮了,近的,過世的費爾柴爾德太太就是一個德裔美國人。

  「那就當我被德國隊的帥哥迷惑了雙眼吧。」米亞撐著下巴笑眯眯的說。

  縱觀幾只國家隊,雖然意大利跟西班牙等球隊都號稱是男模隊,但問題在於她不吃這一口啊!

  至於巴西,這個就不要討論顏值問題了,那她還能買哪一只?

  反正就這兩百塊錢,輸了就當是欣賞顏值的費用了,看個演唱會還要買個熒光棒呢,看場球賽買張彩票無所謂了。

  這麼想著的米亞完全沒有考慮過一件事,她可沒有打算為別的球隊的比賽買彩票,也是雙標的要命。

  不過她很快就沒時間為這件事操心了。在去看比賽之前,艾米麗穿著皮爾卡特捐贈的慈善禮服被潑了一身噴漆的照片登上了報紙。

  「Ohygd,我到現在依然不敢相信竟然出現了這種事情,皮爾卡特的名聲都被摧毀了,我的事業也完蛋了!艾米麗整個人都不好了,頹廢的連身上衣服的顏色都變少了。

  誰能想到她勸說皮爾卡特捐贈給慈善拍賣的服裝竟然會被新銳藝術先鋒品牌給搞成這樣呢?結果就是這個新的牌子踩著皮爾卡特的名氣迅速加大了曝光率,名氣大增的銷量供不應求!

  而被踩著上位的皮爾卡特也因此而徹底的失去了鬥志,連服裝周都不想要參加了,整個人頹廢的天天待在家裡面敲碎舒芙蕾。

  「希維爾甚至開除了我!」即使後來路克跟朱利安告訴她,法國想要開除一個人需要走上很長時間的流程也不能讓她感覺更好一點兒。

  「可是你不是美國總部派來的監管人員嗎?」米亞皺眉,「他們有權力開除你?」

  她記得之前艾米麗有說過法國這邊的公司是美國的一個銷售集團收購的分公司,她是因為本來要來到這邊的上司懷孕才會臨時被派來的。這樣的話,即使是要開除,也是美國總部那邊開除法國這邊的工作人員,現在這種情況完全反過來了吧?

  艾米麗愣住了。

  希維爾好像確實是沒有權力開除她?

  「你在這件事當中有出現違規操作嗎?比如說進行利益交換之類的行為?或者收受了慈善協會工作人員的非法賄賂?」還沒有等她就這件事給希維爾打電話,米亞就又問了一個問題,「如果有的話,你的上司可以通過跟美國總部的溝通對你進行處罰,直接走法律程序;如果沒有,那麼你上司的行為就涉及到了一些別的問題,這才是你需要考慮的事情。」

  沒有人會因為這種事情而去開除一個自己沒有權力開除的人。除非她自己本身就有什麼問題,對艾米麗的空降始終保持警惕,才會抓住這個機會!

  她簡直為艾米麗在職場上的不成熟感到吃驚,這不是一個家族作坊或者是什麼不入流的小公司,而是一個上市集團旗下的正規分公司,還是跨國的那種,開除一個從總部派來的人員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嗎?

  又不是一百年前的資本主義,老板說什麼是什麼,想做什麼做什麼!

  米亞皺著眉頭,對發生的事情只覺得一陣荒謬,這聽上去簡直太過兒戲了,法國人這麼不靠譜的嗎?

  艾米麗:「……」

  半天她才閉上了張大的嘴巴,怎麼有種米亞比她還要專業的感覺?

  敏迪跟卡蜜兒也是一臉的懵,前者根本就沒有接觸過商業公司,後者是在家族產業中工作,體量根本不能跟這種跨國集團夠比較,加上跟美國完全不同的職場規則,也對這種事情不了解,唯一的感想就是米亞怎麼對這種事情這麼了解?

  米亞:「……」

  她整個人一個大無語,什麼叫做對這種事情這麼了解啊?這不是基礎常識嗎?不要你們自己不知道就覺其他人也跟你們一樣好嗎?

  環視了一下周圍這三個女人,米亞不想要說話了。一個從小到大都沒有缺過錢在公司上過班的富家女,一個家族有酒莊有畫廊的巴黎本地人,敏迪跟卡蜜兒對這種事情沒有經驗還不算是太離譜。可是艾米麗這家伙可是一個從美國的上市銷售集團來的精英啊,為什麼她會對這種常識這麼欠缺?

  米亞感到一陣心累,感覺她今天來到這裡就是個錯誤,這都什麼奇葩的情況!

  順便吐槽了一下艾米麗的那個上司希維爾,從認識艾米麗開始到現在,這位據說是一位優雅的法國女人在她這裡的印像已經快要變成一個神經質的任性家伙了,怎麼絲毫沒有一個公司老板的素質?她到底是怎麼把公司賣給一個跨國的銷售集團的,這處事手段根本就不像啊……

  餐館裡面陷入了一陣沉默,包括並且不限於幾個坐在吧台前面的姑娘跟因為沒有客人而擦杯子的加百列。

  頭一次的,他覺得這個從美國來的女孩兒看起來不再像是一個沒事找事的作精,而是一個可靠的朋友。至少她說的那些事情對艾米麗很有用。而不是讓艾米麗只能聽著安慰卻絲毫沒有辦法處理眼前的困境。

  米亞看著加百列贊賞的眼神嘴角一抽,再一次的確定來到這裡就是個錯誤。順便的,敏迪這個大驚小怪的毛病什麼時候能夠改一改,她電話裡面說的,艾米麗沮喪的都快要從公寓的窗戶上跳樓了!

  果然遠離這幫人是正確的選擇,這浮誇的風格已經不僅僅是表現在穿衣打扮上面了,連行動都受到了影響。比較起來,熱情過度的卡蜜兒都顯得正常了,這真的正常嗎?

  「嗨,在聚會嗎?」她剛想要走人,就見到門口走進來一個金發男人,又高又壯,走到他們身邊的時候陰影都快要能夠籠罩住她跟卡蜜兒兩個人了。

  「不,是在討論我的工作問題。」艾米麗現在還有心思給這位樓下的帥哥介紹自己的朋友,「這就是之前租你那間公寓的米亞。」

  「克裡斯範德伯格,從休斯頓來的的攝影師。」她又轉過頭對米亞介紹了一下克裡斯。

  「你好,我一直聽艾米麗說起你。」克裡斯率先伸出了手,笑的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米亞:「……」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你好,米亞費爾柴爾德。」她扯了扯嘴角,輕輕碰了一下克裡斯的手指就移開了。

  心裡面有著莫名的警覺,能夠讓艾米麗經常跟他提起她這個之前的租客的人,八成也不是什麼正常人,離遠一點兒才是正經。

  但克裡斯顯然不這麼想。

  他現在終於明白了艾米麗那個所謂的跟法國人完全不同的淑女是什麼意思了。

  這位長得極為美麗的姑娘跟卡蜜兒這種土生土長的法國人完全不同,也跟艾米麗這樣的典型美國女孩兒不一樣,她看起來更加內斂跟有距離感,倒是跟英國人差不多。可是她又比英國女人漂亮太多了,感覺上也沒有那麼的刻板……

  如果米亞知道這位範德伯格先生在想些什麼的話,恐怕要笑死,這才是真正的刻板印像,哪有什麼統一的性格啊?就算是她並不喜歡的巴黎人,也不是每個人都性格一模一樣的討厭的,這位從美國來的先生真是跟艾米麗一樣,有著不自覺的傲慢感。

  「我還要上課,回頭見。」眼看著這個金毛壯男想要說點兒什麼,米亞迅速開口對幾個人說,然後拎著自己的背包還有手杖離開了餐館。

  她就不該來浪費時間!

  「……她是不是對我有意見?」克裡斯摩挲了一下自己被米亞碰過的手指,有種奇怪的感覺,那女孩兒是吸血鬼嗎?為什麼手那麼涼?而且她竟然還隨身帶著手杖?

  「米亞只是不會對不熟的人展露過多的熱情。」艾米麗這個美國人當仁不讓的對另外一個美國人解釋了起來,「等到熟悉了之後,你就會發現她其實很熱情的。」

  呃,也不知道艾米麗是從哪裡得出來的這種結論,明明米亞根本就沒有做過什麼熱情的行為,她一直都很冷靜很鎮定,這到底是怎麼形成的奇怪印像?

  「……我一點兒都不介意。」米亞搖頭,真心實意的說。

  她討厭遲到,但是如果真的是因為意外而導致的遲到也不是不能理解,像是馬丁這種在半路上遇到車禍的遲到就更加理解了,「你沒遇到危險吧?」

  坐在餐廳裡面突然接到馬丁的電話她也挺吃驚的,馬上就要見面了有必要打電話嗎?

  結果內容卻是他在前來的路上遭遇了一場連環車禍,被堵在了中間,以至於遲到了快要一個小時,這還是因為他既不是肇事者也不是受害者,完全就是被牽連的無辜路人堵的沒辦法行動,否則時間還要更長。

  「感謝上帝,出車禍的車距離我還有一段距離。」馬丁坐在了椅子上,拿出一只文件袋推到米亞面前說,「你要的資料。」

  「謝謝,你真是幫了我的大忙。」米亞抽出紙袋裡的資料翻看了一下,衝著馬丁豎起了兩根大拇指,「這絕對會對我的事業有幫助的!」

  雖然距離回到美國還有一段時間,但是米亞已經做好了之後的打算,要遠離長島生活,在曼哈頓開一間甜品店。

  不過自己做生意需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了,開店的位置跟人流量、租金跟原材料供貨商之類的東西等等都需要仔細的調查。在這方面,米亞覺得還是術業有專攻,她自己不行。

  這時候馬丁這個記者就能幫上很大的忙了,他有同學在紐約工作,調查這方面的事情很方便。需要付出的僅僅只是一些少少的費用。而不用之後米亞自己到處奔波去尋找私家偵探或者是商業公司來做這種大材小用的事情。

  「你付了足夠的錢。」馬丁聳聳肩,「如果你願意付更多的錢的話,他們甚至連店鋪的位置都能幫你選好,並且搞定所有的注冊項目跟設備采購,讓你完成拎包入駐。」

  這跟房產公司其實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總會有一些人願意為了賺錢而付出一些勞動力跟各種人脈關系的,這點在世界上任何國家都不會例外。

  但是馬丁還是很遺憾,「你真的確定不去英國開一家甜品店了嗎?在那你會更受歡迎的。」

  米亞給他帶過自己烤制的蛋糕,馬丁真心覺得味道不錯,非常適合英國人的口味,而且她在紅茶上面的審美也很令人贊賞。他吃著她送的蛋糕喝著同樣由她搭配的紅茶,覺得在倫敦開一家甜品店才是最適合她的,那些甜蜜的香氣跟紅茶美妙的味道簡直就跟她的氣質完美契合。不管是眼睛還是味覺都讓人極度滿足。

  「不了,我的腿不太適合倫敦的天氣。」米亞笑著搖了搖頭說。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在任何地方都是起效的。即使是外表看不太出來區別的同一人種也一樣。沒有本地的國籍卻想要融入到一個國家無疑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將會面臨著許多的問題。

  所以不是生死存亡或者是萬不得已不得不的情況下,她一般不會選擇離開「家鄉」,因為這真的很麻煩。

  就比如說她現在在法國的生活,不能說是一團糟了。但是也沒有好到哪裡去,格格不入是最好的形容詞。如果她是一個法國人甚至是一個巴黎人的話,絕對不會有這麼多的問題。可是很不巧,一個美國人的身份就足夠給她添上一堆的麻煩了,而且破事兒還特別的多。

  英國也一樣,這個八卦國家的鄰居總是有各種各樣的方式打聽到你從哪裡來的,然後用本地獨特的方式來歧視你。

  米亞從來不懼怕歧視,但她是真的煩因為歧視而帶來的後續麻煩。住在社區當中卻被人排斥,後果是真的很嚴重。尤其是在她現在身上貼著美國人的標簽的時候,歐洲人跟英國人簡直煩死了這個總是沒事找事的國家了好嗎?

  政府跟民眾完全就是兩種態度!

  相反,在美國就不會有這種困擾,因為大家都是一個國籍的,在這一點上沒辦法歧視也沒有辦法傲慢,最多就是態度不同,總被被人在背後挖坑埋了強這種事情她又不是沒有經歷過,被自家老鄉歧視排斥什麼的,也是夠酸爽。

  馬丁的眼神不自覺的移動到了米亞的腿上,她現在還依然拄著那只手杖呢,確實是不適合倫敦的天氣。

  「好吧,我只能祝你在美國的事業順利了。」馬丁聳聳肩說,明白自己是不可能追求到這女孩兒了。

  異地戀聽起來是挺浪漫的,但真正的陷入了其中才會明白痛苦,連見個面都要飛躍大洋,這糟心的生活怎麼可能維持的下去?

  而且這女孩兒大概也對他沒有那方面的意思,她甚至都沒有打算跟他做一個在法國的臨時伴侶!

  想想始終不甘心,「我對你真的是毫無吸引力是嗎?」他沒忍住,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悠于 2025-5-31 21:22

第1386章 Un nouveau depart

  好歹他也算是長得不錯,性格也行吧?怎麼就一點兒吸引力都沒有呢?

  「???」米亞被馬丁給問的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半天終於給了他一個反應,「你知道人類這個物種是有審美偏好的吧?」

  「什麼?」這次輪到馬丁問號臉了,這是審美偏好的問題嗎?

  「相信我,你是一個很吸引人的男人。」米亞非常認真的說,試圖說服馬丁,卻得到了他的一個白眼兒,「但是沒有吸引到你。」

  安慰獎嘛,他懂。

  「我說過了,人類是有審美偏好的。毫無疑問,你是個英俊的男人,只不過你的臉不在我的男友審美之內而已。」米亞回答的很坦然。

  對於馬丁的臉孔她是很欣賞的,這是人類在本能的熱愛美好的事物,但這臉也是真的不會被她考慮進感情範圍之內。

  美是客觀的,但審美卻是主觀的,馬丁的臉長得很好看,但沒有什麼能夠讓她提起興趣的地方太平淡了。她偏好那種有著獨特氣質的長相,准確點兒的說,是某種氣質十分突出的長相,即使混在很多人當中,依然能夠被一眼就認出來。在這一點上面,馬丁無疑不達標。

  而且這個平淡還不僅僅是他的長相平淡,他整個人也都散發著一種寡淡的味道,即使有著一張艷麗的臉孔都沒有辦法彌補這一點。

  當然,要是對方的臉真的是艷麗到了極點的話,米亞也不是不能雙標一點兒,可問題就是他是帥,但真的沒有帥到能夠把她的腦子都給衝擊到七零八落完全沒有理智的程度,再加上他的性格,兩個人之間就真的沒有什麼可能性了。

  那就只能當朋友了,起碼彼此賞心悅目一下吧。

  馬丁被她說的簡直槽多無口,都不顧自己向來的紳士風範,白眼兒直接翻上了天,「聽上去你在找一個性轉版本的海倫!」

  男友審美都是些什麼鬼啊?真的有這種東西的存在嗎?

  「胡說,我對希腊男人的長相沒有興趣!」米亞瞪了馬丁一眼,這是對她的誹謗!

  滿臉絡腮胡什麼的,再配上一副過於深刻的長相,這怕不是要用油淹死人?

  馬丁:「……」

  這都什麼跟什麼?他們討論的是審美,怎麼就歪到了她對希腊男人的長相沒興趣上面了?

  想歸想,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那你對哪個人種的長相有興趣?」既然對希腊沒興趣,那總有她感興趣的吧?

  「只要好看的我都感興趣。」然而米亞的回答又讓他覺得自己被敷衍了,「你剛剛還說我好看!」

  然而卻對他根本沒興趣,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我欣賞一切美麗的人跟事,這跟男友審美是兩回事!」米亞覺得馬丁性格有點兒軸,他怎麼就一直鑽牛角尖呢?

  「比如?」馬丁強烈要求米亞舉個例子給他,就算是男友審美,也應該有個範圍吧?

  比如?米亞愣了一下,暫時還真是找不出來一個合適的人可以舉這例子。但這難不倒她,剛好前段時間看了幾場時裝秀,順口就吐出來了一個人名,「比如說馬蒂耶斯勞瑞森?」

  「誰?」馬丁茫然了一瞬間,根本就不知道這人是誰,有名氣嗎?

  「一個來自丹麥的模特。」米亞淡定的說。

  單純的論外形跟表現出來的個人特質的話,模特這個行業的從業人員絕對是頂尖的那一撥畢竟頂著一張肉臉跟充滿了贅肉的身體也沒辦法穿進去那些卡著標准尺寸還要小一些的服裝,這個六碼就算是胖子的行業中嚴格執行的標准讓這些模特們除了又高又瘦還是又高又瘦!

  而在身體條件之外,一張表現力強大的臉是成為名模的加成。

  真以為長得好看對模特來說沒用?所謂的平等也只是嘴上說說而已,在最初的設計師這一關,就已經做出了選擇了。要不然為什麼有所謂的繆斯這個詞?看臉啊看臉,看臉激發靈感!

  所以但凡是能夠混出來個成績的,不能說就一定美若天仙或者是英俊的能夠去當人類模板,但是長得標准跟有特點是一定的。

  來到巴黎之後,米亞看過很多場秀,男男女女各種各樣,帥哥美女是真的沒少欣賞過,很容易就能說出來一個名字。甚至如果馬丁覺得這個模特不好看的話,她還能說出來另外幾十個模特的名字,從歐洲到美洲到亞洲,從男到女,保證讓馬丁一整個星期都能掛在網上欣賞一下這些俊男美女們的大長腿跟充滿了力與美的身體!

  馬丁表示謝謝,他並不想要欣賞這麼多男男女女的大長腿跟充滿了力與美的身體。尤其是男人的,他們有的他都有,有什麼可欣賞的?

  倒是馬蒂耶斯勞瑞森的模特身份終於讓他搞清楚了米亞的男友審美,特麼的這簡直就是跟他差著十萬八千裡的外型,都不在一個跑道上,怎麼比?

  「好吧,我承認我太狹隘了。」馬丁嘆了一口氣,比甜蜜的話他還是可以奮鬥一下的。但是這種模特型審美他是真的沒辦法。

  看來米亞是真的沒有敷衍他……

  米亞看著他沮喪的樣子也沒有去安慰他,萬一要是安慰出來問題怎麼辦?

  她還是沉默比較好,反正就馬丁這個外表也不會缺女朋友,男人那詭異的征服欲在作祟而已。

  這麼想著的米亞完全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哪來那麼多的求而不得啊?純粹就是好看的皮相跟不夠了解而產生的錯覺,沒有真的發生點兒什麼是好事。不然兩個同樣無聊的人湊在一起才叫是災難!

  跟馬丁分手後,米亞騎著自己的小電驢去了菜市場。

  自從搬家之後,她在食物上面的選擇性可是太多了,集市上什麼新鮮買什麼,按照季節來定制自己的食譜真的比出門點餐要讓人舒心多了。

  然而她沒想到竟然又在阿格裡集市遇到了艾米麗跟加百列。

  「?」米亞忍不住瞪大了自己本來就很大的眼睛,不是吧,來買個菜都能遇到這對曖昧的家伙,這是什麼糟心的運氣啊?

  艾米麗的那個設計師的問題解決了?

  「嘿,米亞!」然而艾米麗根本就不知道米亞心裡面恨不得拔腿就跑的想法,看到她興衝衝的打了個招呼,跟加百列走了過來,「我都不知道你居然很擅長廚藝!」

  她驚奇的看著米亞的編織筐裡面放著的食物,裡面除了蔬菜之外竟然還有一條新鮮的魚!

  艾米麗都震驚了。

  倒不是說她就認為米亞一定不會自己做食物了。可是煎蛋和培根或者是做個三明治之類的東西能跟料理一條新鮮的活魚相比較嗎?

  還有菜市場,之前她是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想像米亞這樣的姑娘走在菜市場裡面的。特別是她手裡面還拎著一只可怕的草編筐,這簡直完全打破了米亞在她心裡面建立的淑女形像!

  米亞:「……」

  她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竟然在艾米麗的心裡面有這麼高大上的形像了,這妹紙怎麼這麼能腦補?

  「只是能夠喂飽自己的肚子而已。」看著艾米麗那一副到現在依然還是震驚臉的表情,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總覺得說什麼都是錯,會引起來艾米麗的另外一番的長篇大論。

  「你們呢?是有什麼活動嗎?」她迅速轉移話題,艾米麗之前不是還避免跟加百列共處在一個空間嗎,怎麼今天竟然一起出現在這裡?

  「我要離開巴黎了。」艾米麗還沒有說話,加百列倒是直接的開口了,他收回投注在米亞的菜籃子裡面的那包蛤蜊上面的目光,轉向了它的主人冷靜的說,「克裡斯跟艾米麗准備為我舉辦一個告別餐會。」

  從艾米麗到米亞再到克裡斯跟謝德利,過去的幾個月時間裡面真是讓他充分的見識了一下美國人的多樣性,以至於今天被精神攻擊的時候竟然一個恍惚就同意了這個意見。

  米亞看著他那一言難盡的表情,懂了,這肯定是對這幾個人的廚藝不放心,干脆直接從源頭來解決這個問題。

  加百列:「……」

  「我只是不想要在餐會之後吃胃藥跟止瀉藥。」莫名的,他看著米亞就感覺一陣心梗。

  「我什麼都沒說。」米亞對著加百列疲憊的眼神,表示她可沒有這意思,都是這家伙自己腦補的!

  「你不用說,我能感覺到你在想什麼。」也許是就要離開巴黎了,加百列現在說話都變得直來直往了。

  「法國人竟然還會讀取別人腦子裡面想法的特異功能嗎?」米亞呵呵噠,根本就不慣這家伙的臭毛病,你自己的問題還沒解決呢,就想著diss別人,腦子還正常嗎?

  加百列看著她這個雲淡風輕的樣子就來氣,剛想要說話,結果卻被艾米麗給打斷了,「我以為你是擔心我不會說法語才陪我來的?」她不可置信的看著加百列,為他來到這裡的理由感到震驚,原來竟然不是因為擔心她嗎?

  還有什麼叫做不想要在餐會之後吃胃藥跟止瀉藥?

  就算是她的廚藝沒有加百列好,也不至於把大家都送進醫院,就不能對她有點兒信心嗎?

  「還記得嗎,謝德利說他要負責主廚的工作,可他甚至都不能很好的區別那些香草。」加百列也很無奈,這都什麼跟什麼啊,到現在他竟然還要跟艾米麗解釋這種問題,還能不能讓他有個愉快的告別餐會了?

  「Oh……」艾米麗捂住了嘴,她終於想起來了一件事,克裡斯的室友謝德利正在追求她!

  米亞看著這兩個人變來變去的表情,很想要趕緊溜走。但是現在這種環境真是連溜走都不好溜走特麼的這個時間點阿格裡集市下午才開市不久,人都不多,她怎麼溜?

  「咳,兩位,如果你們想要吵架回去吵好嗎?這裡並不是一個適合吵架的地方。」無奈的她只能提醒艾米麗跟加百列,這裡可是人來人往的集市,而不是你們兩個單獨共處的空間,並不適合這種活像是打情罵俏一樣的行為。

  艾米麗:「……」

  真是糟糕,她在別人面前表現的這麼明顯?

  「需要我幫你選一只葡萄酒嗎?」加百列倒是很從善如流,直接轉換話題,詢問起來了米亞,他最擅長的就是用酒來烹飪蛤蜊。

  「不了,謝謝,我家裡面有。」米亞婉拒了這位先生的好意。

  用這種行動轉移話題根本就沒用!

  「你不來參加加百列的送別餐會嗎?」然而還沒有等到加百列出聲,艾米麗就驚訝了起來。

  米亞比她還驚訝,她跟加百列之間的關系無論如何也沒有達到參加他的送別餐會的程度吧?艾米麗這是在說什麼鬼啊?

  「抱歉,我接一個電話。」艾米麗掏出電話,看到來電顯示是皮爾卡特的侄子馬蒂耶,對米亞跟加百列說,走到了一邊。

  「雖然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麼讓你對我這麼不滿。但考慮到我馬上就要離開巴黎了,你能不能告訴我這個答案?」趁著艾米麗走開,加百列問了米亞一個問題。

  他的神經沒有艾米麗那麼粗壯,連一個人是喜歡自己還是討厭自己都察覺不出來。

  就像是眼前的這個漂亮姑娘,加百列得承認。不管是誰,在見到她的第一眼的時候都會被她所吸引的,他當然也不會例外。但跟甜蜜的外表不同,接觸過幾次之後,他就發現了一件事,對方並不喜歡他。

  這種感覺很微妙,但是從小到大都因為一張帥臉蛋而被姑娘們跟小伙子們追逐的加百列卻十分敏銳的發現了這一點。

  不明顯,也沒有任何不禮貌的行為,就是一種巴不得離的他遠遠的那種詭異的感覺。這讓他完全不能理解自己到底是做了什麼事情才會這麼討人厭?

  米亞有點兒吃驚這個人的直接,但有些事情能做不能說的規則還是謹記在心,「你在說什麼?我根本就聽不懂。」

  她當然能夠做到討厭一個人也讓對方覺得自己喜歡他,但是有必要嗎?她不是那種懟天懟地懟空氣的人,什麼事情都要先怒發衝冠一下搞得自己生活在真空當中,不喜歡遠離就行了,倒也不必跟世界為敵。相對的,她也不是那種會為了別人的喜好跟心情惡心自己的人,人活著本來就要面對很多的事情。要是還要費盡心思的去討好不喜歡的人也未免太過悲哀了一點兒。

  所以她搬離了之前居住的公寓,就是為了避開這些跟自己走不到一條路上的人,現在當然也不會因為加百列要離開巴黎而對他有什麼態度上的改變。

  以後是不是會見面這種事情根本就不在她的考慮當中。因為這個人本來就不是她在乎的人!

  加百列看著米亞那理直氣壯的臉,深深的感受到了一陣挫敗,這真是他最糟糕的一段人際關系了。是不是每個從美國來的女人都這麼難搞?

  「你們的表情為什麼這麼嚴肅?」艾米麗很快打完電話回來,就看到一臉嚴肅的加百列跟米亞站在那裡像是兩根木樁子。

  「我們只是在說我沒辦法參加加百列的告別餐會的事情。」米亞對著艾米麗笑了笑說,瞬間讓加百列嘴角一抽。

  剛剛還說聽不懂他在說什麼,現在就直接撒謊,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兩面派的女人?

  「為什麼?」艾米麗不能理解,「也許我們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了。」

  天知道她是忍著多麼難過的情緒才跟加百列來到這裡的集市購物的,他回到諾曼底就意味著兩個人以後再也沒有辦法見面,她不能再吃到他特地為她烹制的歐姆蛋,也不會再有一個跟自己有著如此強大化學反應的男人陪伴在身邊……

  「我很抱歉。」米亞看到艾米麗沮喪的臉,都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吐槽她人家還有個女朋友呢,能不能別在她面前做的這麼明顯,這是篤定了她不會去找卡蜜兒告密嗎?

  「祝你一切順利。」不想要去面對艾米麗這張過於情緒化的臉孔,米亞轉向了加百列,「希望你在家鄉能夠做出一番事業,反攻巴黎。」

  這次她倒是說的實心實意,沒有什麼虛偽的客套。

  看不慣歸看不慣,但那終究是別人的私事,跟她無關。米亞她還不至於去詛咒人家生意不好,生活不順要是跟她有關,加百列根本就不可能有生意不好跟生活不順的機會。

  加百列:「……」

  從未見過如此矛盾之人!

  他又不是卡蜜兒那種出生就富裕的中產階級,還沒有成年就在廚房裡面幫忙、又在巴黎打拼了這麼久的時間,加百列可是對人的情緒跟表情感知的太明顯了,米亞是真心祝福還是假意客套他還是看的出來的。

  也就格外的不理解為什麼一個人在討厭他的同時竟然還能夠誠心誠意的祝福他?

  「這太奇怪了……」回程的路上,始終想不明白的加百列喃喃自語,引起了艾米麗的好奇,「什麼?」哪裡奇怪?

  「沒什麼,只是在巴黎待了這麼長時間之後,竟然感覺我好像對這裡也不是很熟悉。」加百列搖搖頭,並沒有把心裡面的疑惑說出來。

  最初的時候,他以為米亞跟艾米麗差不多,都是那種典型的美國女孩兒。但是後來發現不是,她其實是個性格執拗的作精……可是現在,加百列莫名的就想起來了之前她還住在公寓樓裡面的時候,穿著平底鞋戴著帽子跟墨鏡、背部挺得直直的走過餐館的樣子。

  跟巴黎格格不入,跟法國也格格不入。可是卻莫名的有一種吸引力,讓人會忍不住想要把目光投注在她的身上。

  加百列甚至有種奇怪的感覺,在面對米亞的時候真的非常輕松,他不用去想餐廳的事情,也不用想亂七八糟的問題,在她的面前他就是一個普通人,還是一個她討厭的普通人。不用負擔男朋友的身份,也不用在曖昧的氣氛跟化學反應中掙扎。

  這感覺很詭異,但他確實是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平靜,一種絕對不應該在一個出了車禍之後當了六年的植物人身上感受到的平靜,讓他甚至都沒有辦法對這個莫名其妙就討厭他的女孩兒生氣。

  我真的是那種網上說的感情渣男嗎?思緒亂飛的加百列忍不住想起來了一個問題,陷入了對自己的深刻懷疑當中。

  而被當成鎮定劑用的米亞現在已經拎著菜籃子回到了家。

  「呼」菜籃子放到廚房,洗干淨手換上了家居服,米亞把自己給拋到了床上,呼出了一口氣,然後又迅速的跳起來撕掉了一張牆上的日歷。

  還有半年不到的時間,她就能從甜點學校畢業了。到時候就可以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

  今天的事情再一次的證明了留在法國真的不是一件好事,艾米麗跟加百列這兩個人,簡直就像是文學作品中的男女主角一樣,頭上戴著奇妙的光環,身影跟信息無處不在,並且攪動著周圍人的生活。

  想想看,就連去十二區買個菜都能遇到這兩個人,這是多麼可怕的孽緣!她甚至都搬離了那處公寓!

  顯然巴黎這個城市是沒有辦法阻斷這種可怕的情況了,那最好的方式就是離開法國。甚至是歐洲,這幾個人總不可能跨越大洋跑到她的面前吧?

  「小光啊,小光,你可一定要保護我,驅散這些可怕的狗血!」想了想之後,米亞還是不放心,又掏出了光明權杖放到枕頭上拜了拜。

  搬家之後她過了好一段安生日子,現在糟心的日子又有點兒死灰復燃的苗頭,真的讓她沒辦法對此坐視不理。

  光明權杖並沒有給米亞任何回應,只是丈身散發著聖潔的光芒,似乎正在驅散負面因子。

  米亞嘆了一口氣,也不是她故意搞封建迷信,可誰叫總有些地方有些人讓她吃不消呢?在現實手段沒用的情況下,也只能求助玄學側了。但願小光大發神威,保佑她遠離狗血!

  嗯,不但是狗血,還有邪惡也要遠離,最好再加上遠離犯罪行為,讓她好好的過安靜的生活……米亞嘀嘀咕咕的念著不知道在這個世界是否能夠起作用的光明祈福咒,就聽到遠處傳來一道沉悶的巨響,像是有什麼東西火暴火乍了一樣。


第1387章 Un nouveau depart

  「?」米亞臉上緩緩浮現一個問號,低頭去看散發著神聖光芒的光明權杖,剛拜完就出事?

  她跳下床推開窗戶,就看到正對著這裡的巴黎歌劇院方向已經變成了一團濃煙。顯然,之前的火暴火乍應該就是在那裡發生的。

  順手拿過手機搜索,從火暴火乍發生到現在總共也沒有過去幾分鐘,但是網絡上面已經炸的天翻地覆了,從歐洲到美洲到亞洲到澳洲,社交網絡上面的人都在討論這次的事情。而且她還發現了一件事,在火暴火乍之前就已經有人在討論巴黎歌劇院的話題。

  點擊進去,是一個在巴黎歌劇院火暴火乍之前就逃離了這裡的幸運觀眾。

  「音樂會的票忘在了車上,再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了恐忄布分子……」這位觀眾心有余悸的在社交網絡上面分享著自己的經歷。

  最開始的時候他的s院附近的網友發現真的不對勁兒,之後就是有人報警,然後幾分鐘之前那裡直接火暴火乍了。

  到目前為止,還不知道巴黎歌劇院內部的傷亡情況。但是這件事已經在網絡上面徹底發酵,法國方面想要瞞都瞞不住了。

  米亞突然之間就有種奇怪的既視感,這種情景似曾相識啊!

  呃,這種時候去吐槽法國政府不好,不好。她甩了甩腦袋,把對法國政客的惡意暫時都給收了起來,更多的去關注這場危機造成的後果。

  但現在整個九區都亂成了一團糟,巴黎歌劇院濃煙滾滾,在現場附近直播的網友跟媒體們只敢停留在外面,根本就不敢往裡面衝。同樣不敢往裡面衝的還有警察們,只見巴黎歌劇院外面圍了一圈兒的各種裝備的警察,但是就真的沒有人敢進去。甚至不但是警察,就連消防車這裡都停了好幾輛,可噴水歸噴水,消防員也沒有敢進去一探究竟的,整個巴黎歌劇院現在仿佛成為了一座孤島一樣的矗立在那裡,看的人心慌意亂。

  米亞看了幾眼新聞之後,就直接丟開手機打開了自己的電腦,迅速在其他的平台上面查找起來了本次事件的相關信息。

  至於光明權杖,她齜牙咧嘴的表示不抱有什麼希望了,心裡安慰什麼的,剛安慰完就出事,也太打臉了!

  但……她又有點兒遲疑。

  老實說,跟各種灑狗血比較起來,跟犯罪分子鬥爭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事情。畢竟對上犯罪分子她還能靠著充沛的武力值弄死他們。但是遇到了狗血劇情上演,她覺得自己沒有那個腦子,沒准兒會衝動的干出來什麼莽撞的事情。罪不至死,罪不至死啊……

  「算了,還是在外面待著吧。」米亞嘆了一口氣,衝著光明權杖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

  玄學問題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反正放在那裡也不占什麼地方,至少作為驅邪避穢的工具,光明權杖還是挺好用的。有它的存在,這公寓簡直比教堂還神聖,冬天都不會冷了!

  真槽多無口。

  巴黎歌劇院發生火暴火乍的事情直接引爆了歐洲本來就已經開始升溫的上空,各種各樣的消息徹底的占據了新聞網絡,就連世界杯開賽這種全世界頂流的消息都干不過它。

  「太可怕了!」敏迪心有余悸的說,「老天啊,你們看到了那組網絡瘋傳的照片嗎?在火暴火乍之前,那些人就已經用殘忍的方式殺死巴黎歌劇院的觀眾了!」

  跟以往比較起來,她的聲音都有些發尖了,顯然是被嚇的不輕。

  被砍掉的腦袋上面的眼睛瞪的快要突出了眼眶,似乎是在詢問著屏幕前面的人為什麼沒有來救他?

  誰敢相信,在一十一世紀的巴黎,竟然還會有梟首這種酷刑?光是看到脖頸那參差不齊的斷裂處傷痕,就夠人受到驚嚇的了。

  「我san值都快要掉干淨了!」這句頗具搞笑意味的評價獲得了超過兩萬次的點贊。由此可見這件事情對巴黎民眾們的影響。街道上似乎一下子不堵車了,大家都在惴惴不安的等著巴黎政府給民眾們一個答案,這次的恐忄布事件到底是哪一方勢力制造的。

  但問題是,宣稱對本次事件負責的恐忄布組織竟然不只一個,這就讓法國政府在這件事情上面很難給出確切的答案。因為他們自己也不知道這些恐忄布組織到底哪一個才是這次事件的真正負責人。

  「死了好幾十個人,受傷的人上百,裡面還有政府的重要人物,現在整個法國高層都亂成了一團,哪還有人真的關心民眾?」某位政府內部官員是這麼跟自己熟悉的小報記者說的。

  選舉的時候民眾是心肝寶貝,選舉過後民眾就是隨手可丟的垃圾,上市的民族產業都能出賣,普通民眾又算得了什麼?

  與其關注官方發言跟態度,還不如自救呢,比如說持槍合法化。

  「1939年的時候法國持槍還是合法的。但僅僅只是過去了幾十年而已,我們就自己閹割了自己,失去了保護自己的能力!」某位擁槍派的極右政客在自己的社交賬號上面如此評價著法國的現狀,「政府已經失去了保護我們的能力,任由不屬於這片土地的人們在此橫行,傷害殺戮我們的人民,是時候拿起槍保護我們自己了!」

  他甚至還很貼心的在自己的發言中貼了一張圖片,來自於1789年法國大……革……命期間頒布的《人權宣言》,上面寫著,「只有人人武裝起來,國家才能獲得真正的安寧。」

  「呃,雖然這麼說有點兒奇怪,但實際上,法國民間擁有槍的人數大概在一千五百萬左右。所謂的禁槍也僅僅只是一條法律而已,也許再過不久這條法律也要廢除了。」加百列表示作為一個諾曼底出身的男人,他自己家就有好幾只槍。雖然申請的理由是狩獵之類的,但誰規定這玩意兒只能用在動物身上了?

  要是遇到了危險,也不能就不讓人把它用在人身上只能等死吧?

  得到了安東尼蘭伯特艾米麗上司的情人的贊助,這位好廚師最終留在了巴黎,買下了現在工作的餐館,准備裝修之後重新開業。現在正跟大家坐在一張桌邊子上討論著有關這次恐忄布襲擊的事情,並且打算去申請一張收藏證書,搞支手槍來防身。

  畢竟以後要常駐巴黎,有備無患,身邊有點兒防身物品還是有用的。

  「我最近關注了Arpac協會(法國推廣合法持槍志願者創辦的協會)的Facebk賬號,那上面有很多跟槍有關的教程。」說到有關槍支的事情,艾米麗瞬間來了精神,這是她的強項啊!

  還有人不知道曾經的芝加哥在美國發展歷史上是有多麼的輝煌嗎?

  「只要你在射擊俱樂部進行過射擊實訓,再去請相關執照,然後找到相關醫師為執照蓋章,就能夠合法的擁有的獵……槍,比如說老式的螺栓行動步槍跟滑膛槍這種低等級的槍。」她迅速的掏出自己的手機,點開了Arpac協會的主頁,「獲得等級高一些的手槍難度要稍微高一點兒,需要考取打靶證並向警局申請,通過背調跟操作考試還有擔保程序之後,就能擁有一支屬於你自己的手槍。」

  艾米麗表情十分亢奮的向大家展示著自己挖到的寶藏,「他們還非常貼心的提供了購買槍的鏈接。」

  她在手機上面戳戳戳,頁面很快就顯示出來了幾款現在法國主流槍的圖片,「手槍跟步槍都有。」滑到一副圖片的時候她停住了手指,「看這個,相信我,這絕對是一款完美的槍支,美國人民都愛它!」

  嗯?米亞湊過去看了一眼,AR15?確實是美國人的愛,愛到可以塞進背包裡面隨時給不順眼的人來一發了!這玩意兒不但美國人愛,別的國家的人也很愛好嗎?當最流行的突擊步槍的稱號是假的嗎?

  但這種槍在法國也許並不是那麼的受歡迎,至少沒有在美國受歡迎。

  米亞抽了抽嘴角,不想要對此評價什麼了,艾米麗這妹紙可能對法國國情不是了解的很清楚,讓這個國家的人花上幾百歐買一把格.洛.克19的話還可以。畢竟這玩意兒就算是號稱手槍界的AK47,那也是手槍,可以完好的隱藏起來。AR15就不是那麼方便了,總不能到哪裡都背著一背包你這是讓時尚的巴黎人去死!而且買一把AR15都能買兩把格.洛.克19了,這家伙是對法國人有什麼誤會?忘記了槍文化是美國主流而不是法國主流了嗎?

  「艾米麗,這裡不是德克薩斯。」敏迪提醒了艾米麗一句,在美國,擁有一把槍是很簡單的事情,使用起來也不難。但是在法國,尤其是巴黎,這就有點兒困難了,過程真的很麻煩。尤其是對外國人來說,這實現起來真的太難了。

  「en,如果不能擁有一把AR15的話,至少擁有一把手槍,巴黎現在真的沒辦法讓我有任何的安全感。」艾米麗做了一個極為浮誇的表情,「我現在甚至都不敢路過那些巴黎的地標性建築,巴黎歌劇院現在還是一片廢墟呢!」

  老天啊,她不久之前還去這裡看過芭蕾,誰知道現在會變成這個樣子?

  都過去了這麼多天,巴黎政府也沒有就巴黎歌劇院的重建而給出任何方案,這能讓人有安全感嗎?政府都擺爛了,那就只能自救了!

  卡蜜兒:「……」

  加百列:「……」

  敏迪:「……」

  這就是典型的美國人思維嗎?此時幾個人不約而同的思維同調了一下,突然就覺得艾米麗這個平時看起來有點兒抓馬的姑娘好像跟他們認識的那個艾米麗有點兒不同?

  只有米亞看著這上面的槍支若有所思。

  她自己倒是不擔心,隨時能夠掏出來一把槍來作為防身的物品。但是薩布麗娜就有點兒困難了,她不是很確定她是否願意在私下裡面無證持有一把槍?

  米亞決定待會兒給薩布麗娜打個電話,聽聽她的意見。

  「嘿,大家在討論什麼?」路過餐館的克裡斯看到米亞的身影,眼睛一亮,停住腳步轉了個方向走了進來。

  「有關槍的問題。」艾米麗回答的很快速,並且試圖得到老鄉的支持,「你覺得怎麼樣?」

  「當然,每個人都應該有一把屬於自己的槍保護安全。」在這個問題上面,克裡斯的回答簡直再標准不過,「你知道的,德州人每人平均擁有四支槍,這是最簡單的保護自己的方式。」他看了米亞旁邊空著的位置一眼,眼睛一亮,坐到了她旁邊,「這是我來到法國之後最不習慣的一點,沒有了這些槍的陪伴,我的生活都寂寞了很多。」

  克裡斯對於法國的禁槍政策很不以為然,總共不到七千萬的人口,有超過一千萬的槍支,就這還禁槍?而且這裡的難民那麼多,天天破事兒一堆,禁個屁的槍啊?你禁止自己的人民擁有槍支,可是那些難民們卻能輕易的從地下市場中搞到槍來攻擊你的人民,這什麼奇葩思維方式?

  「……你擁有多少支槍?」敏迪的話打破了沉默的氣氛,她真的很好奇這個問題。

  「一十三支。」克裡斯回答的很快速,「手槍、步槍、獵……槍這些我都有,保證都是可以直接投入到使用中而不是只能看不能用的老古董。」

  「噢,那可真是一個大數目。」作為一個家裡面有狩獵的槍的人,卡蜜兒有點兒震驚,她沒有想到一個人竟然能夠有這麼多的槍,他們家總共才有兩把槍而已!

  「實際上並不是很多。」克裡斯聳聳肩說,「我常年在世界各地采風,沒有太多的時間用在槍支的保養上面,所以擁有的槍不多。我父親跟我的祖父在這方面更加擅長,每個人都擁有幾百支的收藏品。」

  範德伯格家族擁有的槍支可是太多了,甚至不僅僅是槍支。身為狂熱的軍迷,就連大炮這種東西他們家都有。而他的父親跟母親的結合也是因為槍他外公是一家槍行的老板,女兒在這方面可是太有能力了!

  餐廳裡面的幾個人聽著他的話都沉默不語,很難說是不是被這個數量給嚇到了,幾百支槍的收藏品?他們家是想要進行一場火拼嗎?

  「知道嗎,美國平均一百個人就擁有一百一十支槍,民間的槍支數量無限接近四億,這是一個槍比人還要多的國家。」對於眾人的沉默,克裡斯十分不以為然。

  在一個槍比人多的國家,要是你手裡面沒有幾支槍的話,怎麼更好的保護自己?

  「在德克薩斯,你可以在隨便一家超市買到你想要的槍。即使不滿十八歲,只要你到了十四歲,就能通過特定的考試獲得持槍證;如果你連十四歲都沒有到,也可以擁有兒童版本的突擊槍,所有你能夠想到的阻礙你擁有一把屬於自己的槍的問題在德州都不存在。」他輕松的說,對此十分驕傲。

  對於一個十歲的時候就能熟練的使用瞄准鏡獵殺闖入自家農場中的狼的人來說,這算是事兒嗎?

  餐廳裡面的氣氛再一次的沉默了下來。就算是艾米麗這個自認為是崇尚用槍保護自己的芝加哥人都有點兒扛不住克裡斯這個德州人了,簡直太瘋狂了!

  米亞:「……」

  所以果然是葉公好龍吧?剛剛這群人還討論著槍支的問題,打算買槍防身,現在聽到範德伯格先生這彪悍的發言卻全都沉默了,也是讓人無語。

  不過在美國生活確實是要注意安全問題,等到時候查查現在紐約州對槍支的規定好了,確定一下持槍要求。

  南部州和中部州算是紅州的大本營,在持槍的尺度上面可比藍州要寬泛多了。特別是沿海地區,在這上面跟紅州比較起來真的算是比較保守。

  唉,米亞又想要嘆氣了,美國亂歸亂,它起碼是一起亂平等的亂,一視同仁的看你去死,歐洲這邊它亂的同時還限制你啊!

  這麼一想,竟然還覺得美國的野蠻比歐洲的虛偽強多了?

  (﹏),米亞打了個冷顫,她這算不算是被PUA了?

  果然還是腦子進水了吧!

  她頭上掛下兩條黑線,只覺得這人生簡直就是奇葩的要命,真的是沒有地方講理了。

  這麼想著,她就掏出了手機,默默的查詢起來了哪種槍在法國比較流行,適合她在巴黎持有?

  克裡斯無意中撇過去一眼,就見到這妹紙手指在手機上面飛速的滑動著,一把把的手槍甚至都沒有顯示出參數就迅速的不見了,直接跳到了下一個。

  「你這樣能夠選出來合適的手槍嗎?」他看著這種十分不專業的行為,忍不住開口。

  老天啊,這簡直太敷衍了!

  「當然。」米亞頭都沒有抬的說,「我保證我選擇的就是最適合的。」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拉著薩布麗娜去法國這邊的射擊俱樂部實操一下,然後按照流程把手槍給申請到手。

  雖然她再過半年多的時間就會離開法國了,可以私底下持槍。但是薩布麗娜可是要在這裡繼續待上一年多的時間呢,總要為她的安全問題考慮一下。

  至於克裡斯的所謂這樣看網頁不能選擇到合適的槍的事情,米亞表示根本就不是問題,看到槍的外表,它的參數就已經浮現在她的腦子裡面了,根本就不用看具體參數!

  呃,或許可能因為不同的地點而有一些輕微的數據差異。但是這並不影響她的選購,只要確定了目標之後再仔細的查閱一下參數就行了,完全沒有問題

  克裡斯看著她這個輕描淡寫的樣子有點兒疑惑的看向了艾米麗,她不是說米亞才從植物人狀態中恢復過來沒有幾個月嗎?這點兒時間就能讓她這麼快速的挑選到合適的槍了?

  艾米麗被他看的莫名其妙,什麼意思?她衝著克裡斯回了個疑惑的眼神,表示完全不明白他想要說什麼。

  克裡斯:「……」

  算了,他就知道不能指望艾米麗,她的心裡面除了加百列就是加百列,根本就沒有給別人留下位置,問了也是白問!

  「如果你需要這方面的幫助的話,我很樂意幫忙給你提供合適的意見。」他也只能這麼對米亞說了。

  雖然見過的次數不多,但是對於克裡斯這種經常在世界各地跑的人來說,他看人可比艾米麗要准多了,很容易就能看出來這是一個非常獨立的女孩兒,並且總是跟人保持著足夠的距離感。

  這讓他有點兒沮喪,本來就機會不多,這麼一來追求起來的難度就更高了。

  而且她好像還對他不是很感興趣?

  克裡斯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加百列,從她的態度來看,也不像是喜歡法國帥哥的樣子,那她到底喜歡什麼樣的人?

  從艾米麗那裡套出來了米亞現在並沒有男朋友的範德伯格先生開始思考一個問題,這個漂亮的姑娘到底是極端的保守派還是她並不喜歡男人?

  低頭查資料的米亞突然之間就感覺有點兒冷,不自覺的抖了抖。奇怪,這種天氣她怎麼會感覺冷?

  難道是因為之前買的足球彩票賺的太多被人妒忌了?

  「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每一場都贏了?」同樣買了足球彩票的巴倫對這件事十分震驚。因為米亞就如同她所說的一樣,只買了德國隊勝,並且還是買了足球彩票的投注上限數量,循環下注。

  然而就是這種十分單調的投注卻讓她已經進賬了一大筆不菲的收入,誰能知道德國隊竟然一路從小組賽廝殺出來衝進了決賽圈兒呢?

  而且他們不但衝進了決賽,還是以小組賽第一名的成績進入了八強,又把自己的對手從八強淘汰進入四強,之後又淘汰了阿根廷,跟巴西為了爭奪冠軍而戰鬥!

  巴倫現在看米亞的眼神都是帶著崇敬的,她買德國隊就沒有失手過!

  這讓他開始考慮一個問題,決賽是不是也應該買德國贏?


第1388章 Un nouveau depart

  巴倫顯然是對米亞有點兒誤會的,她在這屆世界杯上賺到的錢要比他想像的更多。

  說了要用一次投注的錢玩全場就用一次投注的錢玩全場,米亞在執行自己的話這件事情上面是一點折扣都不會打的。

  所以第一次在足球彩票那裡賺到的錢她一點兒都沒有收回到自己的錢包裡面,而是直接繼續投入到了讓她賺到了錢的那款足球彩票裡面。剩下的那些錢也全都投在了各種合法的足球彩票上,包括並且不限於場次還有勝率跟進球數量之類的投注在這一點上面歐洲的足球彩票能夠滿足球迷們所有的願望,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

  有賠有賺,但總體上還是賺,她靠著這次的世界杯就已經累積到了比遠在紐約的父親費爾柴爾德所擁有的財富還要多的資本,讓她手中有了足夠的金錢可以去實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而不用靠著別人的贊助。

  當然,稅務還是要繳納的,想要把這筆錢帶出法國也是一件挺麻煩的事情,但相對於這筆錢的數目來說,這種麻煩完全可以承受。

  巴倫不知道這些事情,他考慮了一下之後還是決定不去投注德國隊贏了。

  身為一個英法混血兒,他之前已經投注了兩個國家隊了,真的不應該過多的去關注德國隊,即使這是決賽。

  而且他更看好巴西拿到冠軍,要投也是投注到巴西隊身上,德國隊的球場風格真的不是他喜歡的。

  觀看比賽的時候更加讓他確定了這點。

  「看來巴西這次的冠軍是沒有問題了。」坐在觀眾席上的巴倫哈哈大笑著對米亞說。

  比賽已經進行到了下半場,還有不到二十分鐘就要結束了,但是巴西跟德國的比分卻直接拉到了三比零!

  這意味著如果德國隊想要拿到大力神杯就必須在接下來的十幾分鐘裡面拿到四分。

  但是這可能嗎?

  眼看著巴西越踢越精神,德國越踢越沉重,巴倫覺得自己的投注穩贏了,這要是能翻盤,他就直接倒立洗頭!

  米亞對此不置可否,比賽比賽,比的就是一個刺激。賽場上瞬息萬變,不到最後時刻誰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夠翻牌。

  不過現在德國隊確實是很難翻牌。

  把對手給踢了個三比零的桑巴軍團下半場完全回縮,根本就不跟德國佬玩進攻,防守的跟個烏龜殼一樣,勢要把這三分給牢牢的守住,堅決不給德國機會讓他們扳回陣地。就連自家的前場球員都跑去加強防守力度了,簡直比意大利還要烏龜!

  這種情況下想要反攻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過管他呢?米亞笑眯眯的坐在觀眾席上看著賽場中拼搏的球員們,他們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踢出了一場精彩絕倫的上半場,下半場即使不是那麼精彩也是可以理解的。

  這就像是人生,總是起起伏伏,不會一直在山頂,也不會一直在谷底。

  也像是這顆正在被爭奪的足球,在賽場上劃出一條美妙的曲線,會飛起也會落下……嗯?米亞看著眼前越來越大的黑白雙色球,條件反射性的伸手黏上去再順手一轉,避免了它砸在自己的臉上。

  「呼」她眨了一下眼睛,聽到旁邊的巴倫松了一口氣的聲音,沒有停留的把手上的球給拋回到了場內,「GibGas!斯文德!」米亞衝著剛剛被鏟飛的德國前鋒大喊一聲,做了個加油的手勢。

  「???」周圍的人包括前鋒斯文德本人都愣了一下,這什麼情況?

  最快反應過來的是裁判,他很快吹響了哨子,給了巴西隊犯規的球員一個黃牌。

  知道你們防守的跟鐵桶似的的,但是也不能就這麼直接把人給鏟飛吧?長得十分神似外星人的裁判給了德國隊一個角球。

  確認了隊友的站位,斯文德默默的開出了角球,然後向著巴西球門衝了過去。

  「嗖」他一腳抬起,一道美妙的曲線劃過守門員的手指,落到了球網當中。

  「嘩」球場先是靜默了一下,然後響起了巨大的歡呼聲,從德國跑過來看球賽的球迷們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的擁抱在一起,為了這個艱難的破局。

  七十三分鐘的死局,整整七十三分鐘!

  一場九十分鐘的足球比賽裡有整整七十三分鐘的時間德國隊都被巴西隊給壓的死死的,鋒線攻不過去,後防被屢屢突破,這七十三分鐘的時間簡直就像是噩夢一樣的籠罩在在場的所有德國人跟德國球迷的人身上,既無法擺脫也沒有辦法破局。

  直到剛剛,今年才被征召進國家隊的前鋒斯文德梅爾曼打破了這個詛咒,為德國隊在世界杯決賽的賽場上攻入開門一球!

  整個德國陣線的球迷們都因為這個破局而激動了起來,能有第一球,是不是也有第二球跟第三球?甚至是第四球?

  巴倫也是無比震驚,沒想到都到了這種地步了德國隊竟然還能翻盤?這科學嗎?

  他忍不住轉頭去看熱情的跟著球迷們一起吶喊的米亞。難道世界上真的有一種人是幸運滿點的嗎?她不但每次押注德國隊都贏,現在連拋個球給德國的運動員都能帶來幸運?

  米亞壓根沒有注意到巴倫的表情,跟著球迷們吶喊的很快樂。這才是她想要看到的比賽,即使前方一潭死水,也要努力的將這灘死水給攪動起來,永不放棄才是足球的精神!

  然後大家就真的見識了一下什麼叫做永不放棄的足球精神,在剩下的十六分鐘裡,德國隊的球員們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的瘋狂進攻。而巴西隊,則是因為之前的犯規行動跟防守策略有點兒束手束腳。

  強力後腰已經身負一張黃牌,再來一張的話就要累積紅牌下場了!到時候就要面臨十人對十一人的局面,怎麼保住領先的二分?

  正是這種心態給了德國隊機會,在裁判吹響比賽結束的哨子的時候,居然讓他們把比分給追平到了三比三!

  「現在球場上正在進行比賽的是巴西隊跟德國隊,雙方的比分都是三比三,按照世界杯規則,比賽將進入加時賽……」現場解說人員的聲音在全球各地的電視機中響起,意味著這屆世界杯的決賽已經進入到了白熱化時間。

  「整個世界杯歷史才幾次加時賽……」不管是現場還是看轉播的觀眾們,都有懵掉的,完全沒有想到本屆世界杯的決賽竟然被拖進了加時賽當中。要是加時賽還沒有決出勝負的話,那是不是還要進行點球大戰?

  一時之間,所有球迷,不管是巴西隊的還是德國隊的球迷們,都緊張了起來,心髒狂跳不已。甚至還有的球迷都在現場閉上了眼睛向上帝祈禱了!

  而剛剛為德國隊踢出了破局的一球的斯文德梅爾曼則是在加時賽之前的五分鐘休息時間裡衝到了賽場邊上,越過了坐在最前面的觀眾,抓住了米亞的袖子。

  「我的幸運女神,能在開賽之前給我一個幸運之吻嗎?」年輕的前鋒無比虔誠的仰起頭問米亞。

  「???」這什麼問題?

  不僅是米亞發懵,她周圍的人發懵,就連球場上的高速攝像機也仿佛是突然之間有了自己的意識一樣,將鏡頭轉向了看台的方向。攝影區的記者們就更像是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一樣,瞬間把攝像頭對准了這個方向,心裡面全都吶喊著「給我一個大新聞!」

  「上帝啊,給他一個吻!」靜默幾秒鐘之後,終於有人反應了過來,尖叫了起來。

  與此同時,足球場上的那幾個巨大的電子屏幕也在全方位的展示著這邊索吻現場的一角,並且順便讓全世界人民都觀賞了一下這個絕對稱得上是世界杯歷史上絕無僅有的場面。

  「Ohygd!」震驚的聲音在無數的地方響起,其中也包括了陪男友看球的薩布麗娜,「是米亞!」

  費爾柴爾德小姐震驚的直接從沙發上蹦了起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妹妹竟然在世界杯球賽的決賽現場被人索吻?

  薩布麗娜感覺一陣暈眩。

  即使是性格浪漫的她,也不禁為這一幕而感到震撼。

  可米亞會怎麼做?

  她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來到巴黎這麼長時間,米亞好像從來沒有跟她討論過男朋友的問題?

  對著天性浪漫的法國人都能無動於衷,那德國人呢?薩布麗娜看著電視裡面的那個輪廓硬的像是石頭一樣的年輕小伙子,米亞那個嚴肅的性格,真的會給他一個吻嗎?

  電視中的畫面給了她答案。

  米亞沒有回答,而是直接探身攬過斯文德的脖子,給了他一個熱情的親吻,「你一定會給德國隊帶來勝利!」她松開手對斯文德說。

  年輕人嘛,需要鼓勵!

  電視機前面的克裡斯:我也是年輕人,你怎麼不鼓勵我?

  但他現在遠離現場,能夠做的只有無語。

  倒是加百列的餐廳裡面一陣靜寂,然後爆發了一陣仿佛狼嚎一般的叫聲,「W」

  這裡可是法國,還有什麼是比上戰場之前得到一個漂亮姑娘的熱吻更加浪漫的事情嗎?

  反正爭奪冠軍杯的不是法國隊,別的球隊不管是哪一個都對他們無所謂了。

  現場的法國人也是這麼想的,甚至就連不是法國人的德國人跟其他的觀眾們也是這麼想的。有嗅覺靈敏的記者們連本次世界杯決賽的草稿都在腦子裡面打好了。如果德國隊真的拿到了大力神杯的話,那今天在加時賽之前發生的這個名場面就將永遠名垂青史。即使德國隊輸了,他們的前鋒向觀眾索吻的事情也不會就此埋沒,依然會登上新聞。

  只不過如果那樣的話,就缺少了一點兒傳奇性。

  這還只是之後需要進行長篇分析的紙媒,那些不用進行長篇分析只需要實時報道的記者們已經用快要超越了極限的手速將這一新聞給發布到了網上,跟之前就已經被觀眾發布到網上的照片形成了討論的網絡。

  只能說不愧是世界級別的頂流,世界杯吸引到的關注絕對不是普通的賽事能夠比較的。很快的,米亞跟斯文德親吻的照片就成為了當日的熱點,引爆了討論。

  其中一張棕發的年輕女孩兒跟金發球員親吻,周圍的環境全部半虛化的照片獲得了最多的點贊數量,並且以一種近乎是病毒傳播般的速度瘋狂擴散了出去。

  拍攝這張照片的攝影師技術簡直可以獲得普利策獎,光是看著這張照片就能感受到那股熱烈的情緒跟現場的氣氛,瞬間讓本來對世界杯沒有興趣的人也好奇起來了到底是因為什麼才會發生了這種事情?

  網絡上面的熱度一浪高過一浪。

  斯文德梅爾曼的信息資料本來就是公開的,這位效力於拜仁慕尼黑的二十一歲小將是第一次被國家隊征召,就趕上了試圖衛冕冠軍的桑巴軍團。之前在拜仁慕尼黑表現出色的他跟自己的另外一個鋒線同伴被對手嚴防死守,堅決杜絕他拿到球的行為,整場比賽的前半場基本上全都是無效跑動。

  下半場情況也沒有好到哪去。

  因為上半場的三比零,巴西采取了鐵桶一樣的防守,甚至還為此把鋒線上的球員給換了下去,直接上防守大將,打算把德國隊給摁死在決賽場上。

  但是萬萬沒想到,中間斯文德的一個被鏟飛讓情況發生了變化,一個角球的破局讓賽場上的形勢開始逆轉。從那之後德國隊就像瘋了一樣的進攻,不惜冒著犯規的危險也要把足球給送入到對方的球門。

  事實證明他們確實是成功了,在比賽結束之前把比分給拉平到了三比三上面,然後進入到了加時賽,為拿到冠軍點燃了希望。

  了解到這裡,網友們的問題來了,那個跟他親吻的漂亮女孩兒是誰?加時賽前的五分鐘斯文德梅爾曼居然沒有抓緊時間休息而是跑去場邊親吻她,這是因為什麼?

  網友們開始回溯,一回溯就回溯到了下半場的時候那個被從觀眾席拋到了場內的足球,甚至還有人放大了畫面,找到了那段米亞衝著斯文德大喊加油的視頻。

  「德國人?」有來自於德國或者是精通德語的球迷一下子就看出來了她的口型。

  「但是長相特征真的很不德國!」也有網友不知道是純粹的疑惑還是杠精,提出了意見,「相貌特征不是典型的中歐式,沒有德國女人的那種長得漂亮卻冷冰冰的機械味!」

  ……

  網絡上面討論的熱鬧紛紛的時候,決賽場上已經快要踢瘋了。

  在三比三的情況下,不管是巴西隊還是德國隊,都已經顧不上防守了,全部壓上,瘋狂的衝著對方的球門猛攻。

  只有拿到了比分才有資本防守,現在連比分都沒有拿到,防守個屁啊?

  要是真的搞成了鐵桶一般的防守的話,沒准兒加時賽都搞不定勝負問題,到時候得直接進入點球大戰!

  那大家願意進入點球大戰嗎?

  問的好,如果去采訪球員的話,絕大部分的球員大概都不會喜歡進入到點球大戰當中。

  因為這已經不僅僅是技術的問題了,其中還包括了運氣跟心態的問題。可以說有一大半的因素是沒有辦法被球員本身控制的。

  而歷史上的那些點球大戰的結果也證明了這個結論,並不是每一個足壇名將都能順利的將足球在點球大戰中送入到對方的球門當中,也不是每一個優秀的門將都能攔住前方毫無遮擋全場靜寂情況下的點球。這種強大的壓力下,能夠正常發揮實力的球員數量真的少之又少,失手的才是常態。

  點球,對於很多球員來說簡直就是地獄一般的存在,是跟加時賽猝死法(在加時賽的30分鐘內,只要任意一隊打進一球,比賽立即結束)同等級的災難。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誰都不希望把比賽拖進點球大戰,給自己留下嚴重的心理陰影。

  尤其是鋒線上面的球員,簡直就是瘋了一般的進攻,看的觀眾們連連驚呼。

  射失點球的結果很可能是失去世界杯冠軍,沒有人能承受這個可怕的結果,給自己的職業生涯中增加一抹悲傷的色彩運氣不好的話,也許這會成為未來一輩子的心魔,誰能扛得住?

  而且還有全國人民對自己的唾棄。

  這才過去多少年?那些射失了點球導致國家錯失冠軍的球員的遭遇還歷歷在目呢!

  想到那位悲情的球員,不僅是鋒線上的球員,中場乃至後防的球員也拼命的壓上了。誰能保證真的進入了點球大戰教練不會點自己的名字上去點球?

  於是整個世界杯最精彩的一場比賽就誕生了,雙方全都像是瘋子一樣的壓上拼命壓上,就是為了轟開對方的球門。

  「要不是門將必須在門前守著的話,我懷疑門將也會跑出去踢球了。」巴倫看著賽場上激烈的對抗,時不時的就有球員撞在一起的情況幽幽的說。

  受華麗足球的影響,本屆世界杯中這種可怕的激烈身體對抗並不多。雖然觀賞性很強,但是也缺少了一些熱血跟上頭,誰能想到竟然會是在決賽的加時賽中出現這樣點燃血液的衝擊對抗呢?

  巴倫甚至都覺得自己能夠聽到賽場上球員身體碰撞時候的咣咣響聲!

  他們真的不是在摔跤而是在踢球嗎?

  米亞根本沒聽見老巴倫的話,她現在正在跟著球迷們一起在瘋狂的吶喊加油,哪有時間去關注老巴倫說些什麼?她激動的都恨不得自己衝上賽場跟著人一起踢!

  「GOALLLLLL」解說員一聲激動的大吼,讓把電視聲音放到最大的觀眾都不禁抖了一下。

  「斯文德梅爾曼!」解說員的聲音聽上去充滿了歇斯底裡,「這個今年只有二十一歲的德國小將為自己的國家在世界杯決賽上射進了第二個球!之前他在比賽中的進球成功的打破巴西隊對德國隊的零封。現在,他是不是也能帶領德國隊衝向冠軍?」

  「距離加時賽結束還有五分鐘,巴西隊能反轉局勢嗎?」

  「我們是否可以期待斯文德梅爾曼在世界杯決賽中上演帽子戲法?」

  「德國率先在加時賽中進球,巴西落後一球,桑巴軍團能衛冕成功嗎?還是要飲恨本屆世界杯?」

  ……

  各國的解說幾乎是在斯文德進球的一瞬間就開始機關槍一樣的說起了猜測,把觀眾們的心又給提到了嗓子眼兒。

  「回防!回防!」德國隊的教練施特林茨在場邊用力的揮舞著手臂,大聲的吼叫著,示意球員們回防。

  決賽的時候他被巴西隊給零封的憋著一肚子的火,就差沒有在場上破口大罵對方縮頭烏龜。現在己方率先進球,立場互換,他立刻就復制了巴西隊之前的做法,迅速回防。

  距離比賽還有三分鐘,就算是死守也要把這場比賽給死守下來!

  「快回防!」施特林茨厲聲吼叫,也不要臉了,就要把縮頭烏龜的策略給進行到底。

  媽的都到了這個時候要什麼臉?大力神杯唾手可得,差的就是把最後的三分鐘時間給消滅掉!

  「倫普,雷姆斯,壓上!」但回防歸回防,也不能讓巴西隊抓住這個機會進攻!

  之前斯文德是怎麼進球的?

  不就是因為他們死守門前,鋒線上根本就不動作了才導致了己方對著他們的球門狂轟亂炸嗎?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甚至無恥的用掉了最後一個換人名額,把已經三十一歲的老將前鋒基爾貝格給換了下去,換上了替補中場森福特萊本。讓這個球隊中身板最壯實也是體力最好的球員跟另外一個壯的跟蠻牛一樣的中場一起壓上,誓死要耗光這三分鐘的時間。

  巴西隊的教練氣的臉都開始發白,可是對此卻毫無辦法。

  之前為了防守,他已經用掉了換人的名額,把前鋒給換成了防守人員。這直接造成了加時賽中他們在鋒線上的缺陷,讓對方鑽了空子。

  那到了現在,難道他還真的能把門將給派出去當前鋒嗎?就算是他想這麼做,可是門將就能進球追平比分,把比賽拖進點球大戰嗎?

  看著計時器上的時間,他絕望的閉上了眼睛,完了,沒有希望了。

  「嗶」計時器上的最後一個數字變成了零,裁判迫不及待的吹響了哨聲。


第1389章 Un nouveau depart

  納克斯也是被這兩個球隊給折騰的夠嗆。

  如果說在決賽的大部分時間裡面雙方還算是能克制自己的話,那麼進入到了加時賽之後。不管是巴西隊還是德國隊都已經完全進入了瘋狂的狀態當中。

  為了進球,這幫人在賽場上都快要打出來了狗腦子,要不是這是足球而不是籃球的話,納克斯覺得這幫人能直接上手互撕!

  激烈的身體對抗已經不算是什麼了,直接下黑手才是正經的。什麼滑鏟撞人之類的,只要一方拿到了球,另外一方就會像是如影隨形的影子一樣的纏上來,千方百計的阻斷對方把球給射進自己家的球門當中。

  三十分鐘的加時賽時間裡面,他發出去的黃牌數量簡直比決賽的時候還要多,基本上人手一張,就連紅牌都發出了兩張,連同兩張黃牌累積罰下的,直接讓比賽變成了八人比八人,這誰能想得到?

  跟著球員們瘋跑了一百一十分鐘的納克斯只覺得身心俱疲,之後還要應付來自於巴西球迷們抗議判罰不公的憤怒,沒暴躁的直接跳起來打人都算是修養好了,現在哪有時間再去給這群人搞個什麼補時?趕緊吹哨結束,好離開這可怕的場地!

  他看了一眼垂頭喪氣的離開了賽場的巴西球隊跟抱在一起慶祝的德國隊,搖了搖頭,也離開了。

  這屆世界杯的精彩輕度可不僅僅是在場內,場外同樣精彩。

  就不用說世界杯期間恐忄布分子動不動就在法國制造各種事端來彰顯存在感了,各種各樣的花邊新聞也是沒有斷過。即使是在被恐忄布組織威脅的情況下,有一些球員還是該干什麼干什麼,從來沒有打算讓自己的生活變得枯燥乏味。以至於還在比賽期間,某個球員就因為睡了一個只有十三歲的女孩兒而被送上了法庭。

  這破事兒直接搞得當事人所在的國家隊大亂,教練連夜修改了作戰計劃才沒有讓球隊大名單開天窗!

  再加上墨西哥國家隊的招女支事件被曝光並牽扯到了盜竊案件,本屆世界杯簡直就跟醜聞離不開了,各種報紙雜志上面報道起源實力的沒有幾篇文章。反倒是八卦跟花邊新聞一個又一個,讓法國人民大呼上癮就算是本土的法國人都干不出來這麼奇葩的事情,世界杯果然不愧是世界杯,就是能整活兒

  好不容易終於熬到了半決賽,大家覺得能放心了,結果法國跟巴西之間的戰爭沒讓球員打起來。反倒是讓兩個國家隊的教練打了起來,並且連帶著場邊的裁判也一起被送進了醫院,失去了上場的機會。

  「沒去醫院也上不了場,都在半決賽場地打起來了,這都不發紅牌驅逐那主辦方干脆直接死了算了。」網友們如此評價本次事件,也就造成了巴西隊跟著一起上決賽的教練其實並不是他們的主教練,而是副教練。

  如果是主教練的話,大概率的,是不會做出來換掉鋒線的球員搞什麼鐵桶陣型這種事情,而是會選擇防守反擊的策略。在保護三分優勢的情況下,盡量的將德國隊的球員給拖住,讓他們沒有辦法進入防守區域。

  但現在說這些都已經沒有用了,德國戰車挑翻了桑巴軍團是才是現實,巴西也只能飲恨本次世界杯,期待著下一次的世界杯能夠找回場子最起碼他們是世界杯冠軍常客,而不像是英國,每次都倒在世界杯冠軍的大門前面,還是可以喊喊口號,聚集一下人心的。

  不過就算是口號喊的再響亮,也沒有德國戰車引人注目。畢竟拿到了冠軍,還是以一種這樣近乎是奇跡般的方式拿到的冠軍。從此以後,本屆世界杯的大力神杯爭奪賽大概就要成為很多球隊的在絕境當中時候的榜樣了,世界杯決賽還剩下十七分鐘都能翻盤,還有什麼做不到的?

  「前提是你們也有一個幸運女神站在身邊。」誰說歐洲人不搞封建迷信了?當黑暗中世紀是白叫的嗎?

  更不用說各種邪教盛行的事情,歐洲人不但搞迷信,還搞的很嚴重!

  要不然在加時賽開始之前,斯文德也不會因為米亞拋給他的球被踢進了球門而跑過來求個幸運之吻。納克斯吹響了比賽結束的哨音的那一刻,本次世界杯的最大傳奇就已經誕生了。

  想想看,她第一次把球拋給了斯文德梅爾曼的時候,這個首次在世界杯上征戰的前鋒踢出了破局的一球;她給了他一個幸運之吻,他就為自己的國家在加時賽中打進了兩個國家隊對峙之下的唯一一球。

  如果這都不能叫做幸運的話,還有什麼叫幸運?

  「別忘了,之後德國隊踢進去的那幾個球也是這只被幸運女神加持過的足球!」有人還提出了另外一個佐證,用來證明自己的說法絕對沒有錯。

  網友們也紛紛湊熱鬧,開始深扒本次事件,網絡上面一片熱鬧非凡。

  而現場的當事人斯文德則是在跟隊友們熱烈慶祝之後又跑回了看台邊上。

  「還來?」還沒有關掉電視機的觀眾跟現場等著看頒獎的觀眾們腦袋上面同時冒出了一個問號,比賽都結束了,還有什麼是需要幸運女神繼續加持給你的?頒獎的時候站在C位嗎?

  之前還在歡欣鼓舞的德國隊球員們也一個個的安靜了下來,目光向這邊投注了過來。

  「斯文德想要做什麼?」這是大家的問題。

  正如大多數觀眾所想的那樣,比賽都結束了,你還來干嘛?總不能是想要祈禱一下下屆世界杯的冠軍位置吧?

  「呃,我是斯文德梅爾曼。」斯文德衝到米亞面前,又一次的越過了她前面的小哥,撓了撓頭對她說。

  「我知道。」米亞表示她很清楚這件事,之前她給他加油的時候不就喊了他的名字嗎?

  好吧,看來是沒辦法交換一下名字了,斯文德有點兒郁悶,但他還是繼續了下去,「我能知道你的電話號碼嗎?」

  這個問題過於直白了,直白到周圍的球迷們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好家伙,你剛結束了比賽就想要泡妹紙,這速度是不是有點兒太快了?

  「呃,我是說我想要把這件球衣作為紀念品送給你……」即使是大膽熱情的斯文德,在周圍一圈兒齊唰唰的瞪視下,也有點兒扛不住了,找出來了一個蹩腳的理由試圖蒙混過關。

  他也不想要在現場搞事情啊!

  可是待會兒就要頒獎,等到頒獎之後她走了怎麼辦?

  誠然互聯網沒有秘密,這女孩兒的身份總是會被扒出來的。到時候他可以通過她的社交賬號聯系到她。可是萬一呢?

  斯文德知道有些人對網絡其實沒有興趣,他們也沒有社交賬號,生活在現實當中而不是網上。萬一要是這姑娘是這種人他不是要哭死?再說了,就算是不是,他簡直都可以想像的到今天過後會有多少人給她發消息,誰能保證她就一定會看那些消息而不是直接屏蔽?

  想要追妹紙就不能猶猶豫豫的,必須主動出擊,抓住最好的機會!

  「Y」周圍能夠聽到他說話的人們齊齊噓了一聲,還球衣呢,你那是想要送紀念球衣嗎?

  你分明就是想要妹紙穿著你的衣服跟她做不可描述的事情!

  米亞眨了眨眼睛,突然問了一個問題,「你有女朋友嗎?在德國?」

  不管是短暫的浪漫之旅還是什麼別的,她都不想要介入到別人的感情裡面。

  「當然沒有!」斯文德回答的斬釘截鐵,絲毫沒有猶豫。

  開什麼玩笑,他又不是那種喜歡在場外亂來的人,怎麼會有了女朋友還出來搞事情?

  「好吧。」米亞沒有選擇直接對斯文德說出自己的電話號碼。而是變魔術一樣的從自己的褲袋裡面掏出來了一只圓珠筆,拉過他的手臂在上面寫了一串電話號碼,「早上七點之前晚上九點之後不接電話,記得避開這個時間段。」

  「???」斯文德還沒有反應過來呢,周圍的球迷們就被這個可怕的作息時間給震驚到了,這個時代當中竟然還有這種作息時間,她真的是生活在現代而不是一百年前嗎?

  不對!就算是一百年前,也有人徹夜的開舞會。身為一個年輕人卻是這種作息時間難道不覺得羞愧嗎?這聽起來像是完全沒有夜生活的樣子!

  「我覺得魏格曼會喜歡她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湊到了斯文德身後的隊友施魏因施泰格摸著下巴說。

  「???」隊友們滿臉問號,這跟拜仁慕尼黑的主教練有什麼關系?

  「想想看,這麼規律的生活習慣,完全沒有出去亂搞的空間。如果她以後真的跟斯文德有發展的話,這女孩兒簡直就是所有的足球教練夢寐以求的球員家屬了!」施魏因施泰格聳聳肩說。

  世界頂級足球聯賽也就那麼幾個,德甲、法甲、意甲、西甲跟英超。剩下的諸如巴西阿根廷葡萄牙還有丹麥荷蘭瑞典等國家隊固然是強大,但是聯賽卻也是真的不行基本上都是靠著青訓的成果賺錢,聯賽什麼的。不管是本身還是運營的種種問題,都沒辦法出圈兒。

  但是五大聯賽也有問題。

  如果單純的論觀賞度跟激烈程度的話,英超毋庸置疑的站在頂端。因為不到聯賽的最後一刻你永遠都沒有辦法知道冠軍到底是屬於誰的。拜鈔能力強大的金主所賜,這片青訓水平垃圾的土地上俱樂部最熱衷的就是揮舞著鈔票在全世界買人,還是買那種名氣大的球星。

  這些球星們也會給球隊帶來更多的星光,吸引來更多的觀眾,在轉播費跟廣告費上為俱樂部賺到足夠的金錢。然後周而復始的循環,形成一個良性的競技環境。

  但是其他的幾個聯賽就不一樣了,俱樂部的制度還有歸屬等等各種原因讓這幾個聯賽在吸收球星上面的能力遠遠遜色於英超。

  如果說西甲跟意甲還能靠著幾只傳統強隊吸引來一些球星的話,那法甲跟德甲這種幾乎跟一個人玩過家家沒有什麼區別的聯賽在吸引球星上的能力就要直接再腰斬一下了。尤其是德甲,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一件事,在這個聯賽中踢球的球員大部分都是來自於德國國內,國外的球員數量太少了。

  總體來說德甲在引入國外球員這件事上面十分不熱衷。即使是引入,也是引入一些並不是那麼出名的巨星。從某種程度來說,德甲簡直就是一個封閉的圈子,都快要完全自體循環了!

  造成這種現像的除了過於穩定平衡的薪資結構,不夠強大的商業效應跟低關注度和氣候環境之外,還有德國人本身的性格問題。過於保守的氛圍讓德國的足球俱樂部在經營理念上面十分老派,寧願選擇健康的財政也不願意像是英超一樣的大手大腳買買買,加上背後的企業走理智化路線,也不可能像是西甲那種運行方式的俱樂部大手筆引入球員。

  不過有得有失,在關注度上德甲可以說是墊底,可德甲的球員們么蛾子也少啊!

  雖然不能說大家都是純潔無瑕的乖寶寶。可是跟其他的幾個聯賽,尤其是英超聯賽比較起來,德甲不管是俱樂部還是主教練,都省心的不是一點半點兒。刺頭不能說沒有,但絕對比別的國家的聯賽少,光是這一點,就能讓主教練感覺自己的血壓穩定到還能再戰幾十年了。

  但是像斯文德這種還沒有結婚的年輕球員依然是個不穩定的因素。

  如果有可能的話,主教練簡直恨不得每一個俱樂部的球員都趕緊結婚,然後過上每天固定俱樂部的訓練場跟家中兩點一線的生活。這樣能夠更好的穩定球員的狀態,省的這些球員們覺得平時的生活太過無聊總是想要出去找樂子。

  「……你會不會想的太多?」貝思科滿腦袋黑線,這都什麼跟什麼啊?知道你思維比較跳躍,但能不能別這麼跳?

  聽到人家姑娘說作息時間就腦補了以後幾十年的生活,還把人家的日子給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你是真的不怕被人知道了挨打啊!

  「想一想而已,我只是合理推測。」施魏因施泰格聳聳肩說,跑過去把笑的一臉傻兮兮的隊友給拖了回來,「正好無縫對接夏歇期,你可以在法國多待幾天,就當是度假了。」

  剛拿到了米亞的電話號碼笑的一臉陽光燦爛的斯文德被自家隊長給說的大驚失色,「什麼?」

  隊長怎麼會知道他的打算?

  「……顯而易見,他對你著迷了。」認識了米亞幾個月的巴倫終於有種身在巴黎的感覺了,看這浪漫的邂逅。除了在法國之外,還有什麼地方會發生?

  米亞對此不置可否,「我要走了,你呢?」

  她不打算看接下來的頒獎典禮了,反正正經的比賽已經看完了,剩下的那些東西就不重要了。現在不趕緊走的話,待會兒沒准兒就要被圍攻了,這可不是一件好事。

  「我也走。」巴倫跟著一起站了起來。

  比賽結束了,確實是沒有必要繼續待下去,再不走說不定就要成為記者采訪對像了。

  雖然已經快要八十歲了,但是巴倫絕對不是那種保守並且故步自封的人。從他這個年紀還能去甜點學校進修就能看出來,這是一個思想非常開放的老人。所以他也就格外的清楚互聯網時代根本就沒有秘密,經過了四十分鐘的時間,恐怕米亞現在所有的信息的都已經被扒干淨了。等到頒獎典禮結束之後再走,那不是等著給記者們送素材嗎?

  兩個人很快就消失在賽場,除了幾個眼尖的人之外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地方的兩個觀眾消失了。當然,附近的觀眾們也知道,但那又怎麼樣?

  這是一件跟大家根本就沒有關系的事情,最多熱情的吃個瓜。而這個最熱的瓜剛剛已經被他們給整個吞到了肚子裡,還有什麼可在意的?

  相反,現在牽動著大家心弦的比賽終於結束了,松了一口大氣的觀眾們開始有了精力去網絡上面吃背後的瓜了。

  拜托,他們也是忍的很辛苦好嗎?

  整整半個小時啊!加時賽看的大家心髒病都快要犯了,哪還有時間去關注網絡上面的八卦?

  別說是他們了,就當事人自己,還不是照樣在看台上吶喊的一塌糊塗,看都沒有看手機一眼嗎?

  強行挺著等著頒獎典禮的觀眾們根本就沒心思去關注已經沒有比賽的賽場上的各種花樣,把注意力集中在了網絡上面。

  然後就發現上面全都是有關本次世界杯的消息,從決賽到加時賽再到罰下還有進球以及那個傳奇的親吻。不但沒有因為比賽結束而熱度消失,反而越來越熱了!

  而且真的有人把之前坐在他們身邊的那個漂亮姑娘的背景給扒了出來。

  雖然不是很深入,但是已經足夠大家吃瓜吃的津津有味的等著頒獎典禮了。

  「……甜點學校進修……」最先出現的消息是米亞甜點學校的同學。

  這些人完全沒有想到跟自己一起上課的妹紙竟然會在世界杯決賽現場搞出來這麼一個大新聞,直接震驚了。

  誰能想到那個平時看起來一點兒都不法國的姑娘竟然會做出來這麼法國的事情?這簡真的是太不可思議了!

  「她在學校上課的時候就真的是上課,完成了老師布置的任務之後就走,性格嚴肅的像是德國人……等等,她該不會真的是一個德國人吧?」有一個追求米亞失敗的同學在網絡上面發表了自己對這件事的評價,卻突然想起來了一個問題。

  雖然妹紙法語說的好,但是誰規定只有法國人才能說法語?萬一她其實不是個法國人,而是來法國進修的德國人呢?

  畢竟巴黎的烹飪技巧可是全世界的相關職業者們的聖地,來這裡朝聖真的是一點兒都不奇怪……

  米亞的甜點學校的同學之後,是曾經跟她住在一棟公寓樓裡面的鄰居們,誰也沒想到這個已經搬走了的鄰居竟然不聲不響的搞了個的大新聞,一個比一個震驚。克裡萬太太更是震驚到無以復加,之前米亞拒絕了好幾個這棟樓裡面追求她的男人,她還以為她喜歡女人呢,結果竟然不是嗎?

  艾米麗就更是瞳孔地震,「Ohygd!Ohygd……」除了驚呼之外,她完全做不出來別的反應了。

  來自芝加哥的姑娘怎麼也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是這個走向,她認識的好幾個男性生物都表現出來了對米亞的熱情,但對方一個都沒有選。不管是卡蜜兒的弟弟提摩西還是同樣來自於美國的克裡斯,或者是之前住在同一棟公寓裡的科尼埃跟孔蒂……米亞簡直就像是一個絕緣體一樣,堅定的把愛情給排除在了自己的生活之外。

  「原來她不是不想要談戀愛,而是想要談這種戀愛嗎?」艾米麗的手指就像是突然之間有了自己的意識一樣,開始在手機上面滑動,翻出來了一堆的有關斯文德梅爾曼的照片。

  對於這位德國球員的長相,艾米麗只能說很帥,帥到出門就會引來注目禮的那種水平。

  也許是因為年紀的關系,他不像是很多足球運動員那樣有著可怕的肌肉厚度。相反,他有著適中的身材,跟6.1英尺(約1.86米)的身高組合起來讓他看上去非常和諧而不是笨重不堪。

  至於臉,艾米麗再次感慨了一下,這臉帥的,簡直都不像是足球運動員了!

  不過帥歸帥,要是這種帥哥給她的話,艾米麗覺得自己有點兒吃不消。斯文德梅爾曼可真不愧是德國男人,這嚴重的眉壓眼。即使是有著一張帥臉蛋兒,也不能讓他看起來好親近一點兒。而且這硬邦邦的氣質也很要命,光是看就感覺性格很無聊了,她還是更喜歡有情調的法國帥哥。

  同一時間不同地點,賽場另外一端的馬丁終於相信了米亞說的話,他確實不是他的男友審美類型。

  跟這個斯文德梅爾曼比較起來,他的臉要肉多了,面部曲線也更加柔和。而不是像這個比他年紀還小的球員一樣輪廓又深又硬,活像是用鐵模子給倒模出來之後再用斧子給修整過。

  氣質硬朗的像是能夠用來砸釘子!


第1390章 Un nouveau depart

  特麼的這都不是審美差異問題了,根本就是審美有壁好嗎!

  傳媒學畢業從事記者工作的馬丁很清楚一件事,人類的物種多樣性有多麼的復雜。這種復雜當然也包括了審美這種十分主觀的東西。

  有些人的審美非常博雜,各種各樣的審美都能接受的來,甚至就連在選擇配偶上面的口味都很斑駁,生冷不忌,這樣的人往往只是追求感覺;還有的人審美雖然廣泛,但是有上下限浮動,在這個審美圈子裡面的人才會被他們接受。

  那米亞是哪一種?

  馬丁很想要說她是後一種,但仔細想想,她其實兩種都不是,這妹紙對男性的審美簡直就是一條路走到黑一樣的狹窄!

  不管是之前她說的那個丹麥的模特馬蒂耶斯勞瑞森還是現在的這個斯文德梅爾曼,毫無例外的都是屬於那種臉上沒有太多肉,棱角分明的過於明顯的類型。前者還差一點兒,臉部線條多多少少沒有那麼硬;後者就真的是又冷又硬,堪比冰坨子。

  不能說他不好看,相反,客觀來說梅爾曼很好看。但是這種好看是不附帶任何價值跟意義的那種好看。從臉來看他比一些明星還好看,可如果真的讓他去拍攝影視作品的話,恐怕這就是一個比木頭還要糟糕的石塊!

  總結下來,這個男人有著一種普遍性的德國演員給人們留下的刻板印像,好看是好看。但是卻泛著一股冷冰冰的機械味兒,只適合存在於硬照當中。驚艷之後就全都是乏味,因為你沒辦法從他身上找出來除了好看之外的特征了。

  可是也不能說這就是一木頭美人。

  馬丁捏捏鼻梁一陣頭疼,人家是足球運動員,木頭美人個屁啊!

  誰也沒規定一個足球運動員還要精通各種演員技能,把自己的魅力給發揮出來呀!人家的工作就是進球進球再進球,要什麼人格魅力?

  可是在英超踢球的球星們就很有魅力啊,那一個個的人設不是炒的飛起?馬丁內心的小人反駁著他,甚至就連西甲跟意甲的球星們都是活泛的,可是德甲?那叫什麼?足球場上的工具人嗎?

  工具人什麼的,只能說每個人審美不同。在馬丁這裡像是個機器,在艾米麗眼中很無聊的斯文德在米亞這裡還是很有市場的。

  「最起碼在臉這件事上他確實是站在頂尖的那一批人啊。」米亞聳了聳肩說,人都是視覺動物。難道還要她去找個醜八怪談感情嗎?

  審美審美,審的是美不是醜!

  是要跟自己眼睛多大仇才會選一個看著不順眼的家伙發展浪漫關系啊?有病吧!

  「而且我喜歡運動系帥哥,身材好體力也好,有益於身心健康。」她托著下巴認真的對薩布麗娜說,眼睛裡面全都是滿滿的誠意。

  拜托,知道每年因為床上生活不和諧而分手的情侶有多少嗎?

  找個運動員當男朋友至少不用擔心這一點啊!

  你說對吧,姐姐大人

  姐姐大人表示她眼眶有點兒酸,全都是因為震驚瞪的太大造成的。

  薩布麗娜死也想不到她妹妹平時那麼低調的一個人。不但談個戀愛這麼高調,而且後續操作還這麼驚爆人眼球,直接放個大招!

  法國到底對你做了什麼啊?此時性格浪漫的薩布麗娜很想要問問米亞這個問題,怎麼到了法國之後妹妹的性格轉變的比她還要快?這還是她那個只想要養好身體重新生活不打算談感情的妹妹嗎?

  薩布麗娜有點兒後悔平時對妹妹的關心程度不夠,竟然錯過了她改變性格的原因別的她倒不是很在意,但是她擔心米亞是受到了什麼刺激才會性格大變。畢竟法國這個國家浪漫是浪漫,可有些習俗也是真的驚人。外國的姑娘不熟悉這裡,如果運氣不好的話,難保遇上那麼幾個渣男。

  米亞現在這個樣子真的很難說不是因為遇到了什麼渣男才會被刺激的性格大變……想到之前她搬離原本的公寓的事情,薩布麗娜皺起了眉頭,該不會是樓上的那個廚師給她造成了什麼創傷吧?

  想到就問,薩布麗娜從來不搞那些什麼拐彎抹角的事情,直接問了出來。

  「什麼?」米亞驚愕,「你怎麼會有這種誤會?」

  要命,她是要眼睛長在哪裡才會喜歡加百列啊?

  長得一般還能當朋友,但是性格糟糕的話,那真是連朋友都沒有得做好嗎?

  「呃,因為他很好看?」薩布麗娜遲疑了一下,不是這家伙嗎?

  「哪裡好看了啊?」米亞滿臉問號,按照常理來說,經歷了各種好萊塢俊男美女大片洗禮的薩布麗娜的審美不會這麼淺薄吧?

  「哪裡不好看?」薩布麗娜臉上的問號更多,加百列不管是放到哪裡都是引人注目的帥哥好嗎?

  「……這種臉很不抗老吧?」米亞看著薩布麗娜的表情,有點兒猶豫,不是很確定她是不是對這位大天使有好感。

  講真心話,人的逆反心理一旦上來了就很容易出現偏見。反正自從知道了加百列有女朋友這件事之後,她就覺得這人簡直就是一臉渣男相,本來還算是過得去的臉孔也變得面目可憎了起來,真心沒辦法從他身上感受到任何魅力。

  「?」薩布麗娜臉上的問號已經快要連成了排,討論人好不好看為什麼會偏到抗不抗老上面?

  「既然我們對他的顏值意見有分歧就不用討論了。」米亞果斷轉移了話題,「總之,在我這裡,斯文德梅爾曼的臉比加百列好看多了!」

  不是很清楚薩布麗娜跟路易斯之間的感情是不是發生了什麼變化,她決定還是閉嘴吧,別把薩布麗娜也給搞出來了逆反心理。

  「……這是你的感情,你的感覺才是最重要的。」薩布麗娜有點兒無奈,她真的只是有點兒好奇米亞為什麼會同意那個德國人的要求,明明她以前喜歡的男孩兒都是加百列這種類型的,還差點兒就交了一個這樣的男朋友,怎麼突然之間就審美來了個大轉彎?

  難道真的是睡了太久之後審美也出現了變化?

  可是這種變化是不是有點兒太極端了?舉個不是那麼恰當的例子,這簡直就像是直接把審美從蒙哥馬利克裡夫特給跳到了約翰韋恩一樣,跨越程度未免太大。

  不過正如薩布麗娜所說,這是米亞的感情,她喜歡的才是最重要的,別人的意見都不重要!

  薩布麗娜在確定了米亞並沒有被網絡上面的意見跟評論給影響之後,很快就離開了她的家。

  就跟她說的越來越好的法語一樣,薩布麗娜的工作也是漸入佳境,越來越順利了,並且還有一個各方面都很合拍的男朋友。如果不是因為世界杯的話,兩個人現在應該去西班牙度假而不是繼續待在巴黎。現在米亞的問題解決了,那她當然也沒有什麼必要繼續留在巴黎這個火爐當中電風扇對她跟路易斯來說沒有太大的用處,即使他們有兩台。

  最好的避暑方式還是去度假,離開了巴黎之後好了。

  坐上了出租車的薩布麗娜有些懷念在美國的生活了,巴黎雖然浪漫,可是浪漫如果是在高溫四十度的天氣中的話,就不是那麼令人感動了。在這一點上面,被稱為全世界最浪費的美國人真是要比歐洲人好多了,空調完全就是必備品,進入夏天之後沒有人會拒絕打開空調。而不像是歐洲人,明明就是空調安裝費用太貴手續太麻煩才不安裝,卻死命的強調自己是因為什麼環保跟保護古建築之類的原因拒絕安裝空調,這心口不一的未免過於強烈了。

  難道那些別墅外面的空調機都是假的嗎?真是立人設立的把自己都給騙了!

  抱著滿滿的怨念,薩布麗娜跟男朋友開著車離開了巴黎,前往西班牙,祈禱著在那裡的海灘能夠讓自己度過這個可怕的夏天。

  「……其實德國的空調也很少。」對於這個問題,頒獎典禮之後就立刻撥通了米亞電話的斯文德還是很有發言權的,「很多建築都已經很老了,老到都禁不起電鑽在牆上打洞,那會對建築造成很大的破壞。手續也很麻煩,你想要買一台空調的話,需要帶著申請下來的安裝許可才行,否則根本就買不到空調。而且人工費用也很貴,一台空調只需要幾百塊,但是安裝一台空調卻需要幾千塊。考慮到德國的夏天也不是很長,大多數人都不會花這筆錢。」

  斯文德跟米亞坐在冷飲店裡面,看著她咬著吸管,給她科普著德國空調的問題。

  本來歐洲這地方的氣候屬於冬暖夏涼類型,沒有什麼必要安裝空調。但是最近幾年來環境變暖,時不時的就衝上三十多度甚至是四十度的高溫,搞得很多原本沒有打算安裝空調的人也開始安裝空調了。

  但顯然,在歐洲這種福利政策優越的地方,各種跟人工有關的費用不是一般的高,安裝個空調的價格是空調的好幾倍這種事情簡直太普遍了。

  「你們可真是能忍。」米亞表示這種生活真是太糟心了,美國就算是再垃圾。但是卻不會強行綁架民眾們不許安裝方便生活的東西。歐洲嘛,那就見仁見智了,反正天天把環保掛在嘴上的瑞士平均碳排放量長久以來都在歐洲名列前茅。所謂的環保,大概都是在夢裡跟紙上吧?

  不如去看看農村不許燒秸稈的環保政策?

  「聽上去你對這件事怨念深重?」斯文德愣了一下,對空調這件事還真是沒有什麼太大的感想。

  雖然是拜仁的球員,但他本身並不是拜仁青訓出身,而是從雲達不萊梅轉會過來的。

  不來梅州位於德國北部威悉河入海口處,生於不萊梅也成長於不萊梅的斯文德從小到大其實都沒有感受到什麼太嚴重的高溫,能有什麼空調困擾?

  就算是轉會到了拜仁慕尼黑,也有俱樂部幫忙安排好住所總不能讓花了大價錢買來的球員住的不順心影響訓練吧?

  「為了住在有空調的房子裡面,我不得不花了比有兩個臥室的公寓還要貴的價格租下了一個只有一間臥室的公寓,你說我怨念大不大?」米亞呵呵噠。

  別以為她不知道某些人背地裡面是怎麼吐槽她是一個冤大頭的,這簡直就是法國人民的另外一個黑點,自己沒有就酸有的人,也是無語的要命。

  嗯,今天的米亞也是沒有放棄平等的diss每一個法國人呢

  斯文德:「……」

  他想起來了那個被冠在美國人頭上的稱號,世界上最浪費的人。

  具體情況他不太清楚,但是據說美國人在夏天的時候都是一十四小時不關空調?如果這件事是真的話,那他覺得自己可以理解米亞為什麼會這麼怨念深重了,不能隨心所欲的調節自己的生活對一個從小生活在美國這種地方的姑娘來說確實是有點兒殘忍了。

  「你來德國就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了,我的住處就有空調,一十四小時不關也沒有問題。」他抓住機會對米亞說,瘋狂的安利著德國的好處,「也不用擔心出門就踩到狗屎,慕尼黑比巴黎干淨多了,小偷也很少,犯罪率還低,是德國最安全的城市!而且這裡的環境比巴黎好多了,德國人從來不會歧視外國人……」

  他巴拉巴拉的說著自己所在城市的好處,完全沒有注意到米亞那詭異的眼神,德國人從來不歧視外國人?你認真的嗎?這怎麼跟她認識的德國人完全不一樣?

  呃……大概是跟法國人比較的話,德國人確實是沒有那麼歧視外國人吧?

  米亞開始考慮一個問題,話題是怎麼進行到這裡的?

  首先,是斯文德給她打電話,聲稱他第一次來到法國,想要游覽一下這個國家最美麗的城市。

  然後兩個人就從各個景點開始打卡,一路走過來,拍了一堆照片之後感受到了巴黎的高溫,就找了一家冷飲店坐下准備喝點兒冰的飲品。

  結果她因為皮膚太敏感,又是頂著大太陽走進了有空調的室內。因為卷起了袖子而露在外面的小手臂上就被冷氣給激的起了一層小疙瘩,被眼神超級犀利的斯文德給注意到了。

  「是太冷了嗎?我們換一家店?」年輕的前鋒有點兒擔心跟自己約會的姑娘。

  昨天沒有仔細觀察,今天他才發現這女孩兒簡直太瘦了,比電視上的那些模特們還瘦,似乎是一陣大一點兒的風都能把她給吹走。這讓他擔心她是不是受不了店裡面的冷氣,提出了離開的建議。

  「不,我覺得這裡很好,終於不用行走在巴黎的陽光上冷氣簡直就是夏天最幸福的事情,讓我離開這裡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管過去多久,她都對把自己的皮膚給曬成小麥色這件事情十分的無感,海邊的日光浴就更是從來都不在她的計劃表上。

  即使是她非常的熱愛運動,也對大夏天的在太陽底下到處跑絲毫沒有興趣,在家裡面吹著空調刷劇看書才是她的愛。今天會在這種天氣出門是因為作為顏狗的修養,而不是因為什麼對巴黎景點的興趣這些地方都在之前的時候被敏迪還有艾米麗拖著給打過卡了,有什麼可感興趣的?

  「……好吧。」斯文德有點兒驚訝於她的堅定,但也沒有說什麼,也許米亞是怕熱體質?

  「我不是怕熱體質。」米亞搖頭否定了斯文德的猜測,「我只是更習慣夏天的時候讓自己涼快一點兒,而不是滿身都是黏糊糊的汗水。」

  雖然她不是那種容易出汗的體質,但也不是熱了不出汗的類型,太熱了是真的渾身都會不舒服。

  「也許你可以考慮夏天去度個假?」斯文德接過了服務生遞過來的冰水,誠懇的建議道。

  這幾年歐洲的天氣確實是熱的不正常了。尤其是巴黎這種內陸城市,今天的溫度甚至達到了三十九度!

  斯文德都有點兒後悔昨天晚上打電話的時候把時間約在白天了,這天氣預報未免也不准的過於離譜了。說好的今天是晴轉多雲呢?就這麼轉的?

  「我還是喜歡在人少的時候去度假,而不是人擠人。」米亞搖頭,表示她真的對海灘上到處都是人的景像不感冒。

  節假日出門這種事情根本就不可能發生在她的身上。相反,旅游淡季才是她出門的時間,人擠人擠到在長城上幾分鐘才能挪動一下的經歷真是讓她一輩子都忘不了,從此之後徹底告別旺季出游給自己找麻煩!

  「至於夏天,我還是喜歡待在家裡面吹空調,而不是出門跟太陽進行親密接觸。」她把之前卷起來到了襯衫袖子放下來說。

  店裡面的冷氣真的很足,放下袖子剛剛好。

  「空調?」斯文德驚訝了一下,「我還以為法國人都不喜歡吹空調。」他記得法國政府還號召大家不安裝空調,夏日裡直接分段出行?

  「可能是因為我不是法國人的關系,我熱愛吹空調。」米亞聳聳肩說,「而且我的人生前十幾年當中每年夏天都在吹空調,法國的這種過夏天的方式我不喜歡。」

  所以她才會想著早點兒拿到甜點學校的資格證書趕緊離開這破地方啊!

  真是受夠了到處都是狗屎跟尿騷味和小偷的巴黎街頭!

  可惜的是,現在是法國最熱的時間,就連政府都對高溫天氣采取了措施,搞出來了分段出行,更有大批的公司直接放假鼓勵員工們出門度假。米亞進修的那家甜點學校當然也不會例外,直接放假到九月份才會重新開課,根本就不給她提前跑路的機會。

  「你不是法國人?」斯文德對米亞喜歡在夏天吹空調這件事很驚訝。但是更讓他驚訝的是米亞居然不是一個法國人。

  可她的法語明明說的特別流利……

  「一十歲之前,我都生活在美國,今年年初才來到法國。」米亞喝了一口冰水,感受著這股涼氣,不是很在意的說。

  她已經被太多次的誤會成為法國人了,再多一個斯文德也沒關系。

  斯文德:「……」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種答案。

  昨天比賽結束之後他跟隊友們慶祝完了就回到酒店休息了。好不容易讓亢奮的情緒平靜下來,才給米亞打了電話,之後整個晚上都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根本就沒時間去看網絡上面扒出來的米亞的信息他也不想要用這種方式來獲取自己喜歡的姑娘的消息。

  結果萬萬沒想到,這個他以為是法國人的妹紙竟然是個美國人?

  呃,還是一個德語說的很好的美國人!

  「你的外語水平真的很好。」他由衷的對米亞說。

  能夠在一十歲之前就精通三種語言,這絕對稱得上是語言天賦爆棚了。

  「只是一點兒簡單的技巧。」米亞對這件事完全無動於衷。

  學多了各種語言之後就會發現其實也就是那麼一回事,沒有什麼可值得誇耀的。

  斯文德聽著她這平淡的語氣,忍不住笑了起來,「好吧,只是一點兒簡單的技巧,真希望我也有這種能力。」

  他的語言天賦不算是很好,除了母語之外,對別的國家的語言並不精通,也就格外的佩服這樣的人。

  不過他現在倒是知道為什麼米亞會這麼喜歡吹空調了,一個人的習慣往往是在很小的時候就養成了,吹了一十年空調的人你很難要求她在夏天的時候放棄空調用去海邊度假來取代這種散熱方式。

  「……其實德國的空調也很少……」

  於是話題就進入到了空調的範圍,本來對這種東西沒有什麼感覺的斯文德開始努力的發掘自己那個並沒有住上多久的房屋的優點,順便強調慕尼黑是一個比巴黎環境好的多城市,更適合居住。

  「……不僅僅是生活環境要好的多,食物上面,德國也比法國強多了。」為了讓米亞能夠在暑假的時候去德國度假,斯文德簡直就是往死裡面吹自己所在的城市他心裡面是不是還有什麼別的想法不得而知。反正現在吹的讓米亞都懷疑自己認知中的德國是不是一個假的德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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