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25-5-31 22:00
《(火影)自從我嫁給忍界修羅》作者：地日草【完結+番外】
文案
早春時節，我嫁給了一位忍族族長。
對方容貌俊美，氣宇軒昂，就是腦子有點軸。我努力幫他調整……
結果，三年後我被一個黑漆漆殺死了。
——我懷疑黑漆漆對我丈夫圖謀不軌。
本以為會就此死去，沒想到一睜眼，自己坐在一間廂房裡。一名僕人跌跌撞撞衝進來對我大喊：「不好了夫人！嚴勝大人他離家出走了！」
我：」……「
一年後，我又死了。這次是被一個黑發紅眼、人模狗樣的男人一手穿胸。
——這人同樣對我離家出走又回來的現任夫君圖謀不軌。
第三次睜眼時，我已經不想深究了，直接對面前的俊秀青年開口：」請問你是哪位族長，有什麼才能，遭了什麼人惦記？「
對方一愣，緩緩笑開：「在下不才，現任麻倉族長一職。除去不值一提的陰陽術並無其他才能。至於最後一個問題……」
他給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後來我才明白，原來這次惦記他的就是「我」。
第四次時，我失去了所有記憶，只知道自己素未謀面的未婚夫是一名專業除妖人。
既然如此，這個突然冒出來，抓住我不放的人又是誰？
「你是……」
「阿堇，我來接你回家。」
閱讀提示：
1.第一人稱
2.ooc預警
3.男主已定，是文名
內容標簽： 火影 情有獨鐘 天作之合 少年漫 輕松
原創預收《血族天災》
一句話簡介：如何當好一位族長夫人
立意：愛是溝通的橋梁，愛是和平的基石，愛是自由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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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2025-5-31 22:03
第1章 楔子
「既然宇智波如此誠心求娶，那我便同意將小女下嫁給你們族長。希望宇智波能好好待她。」
「定不負大人所望。」
因為這句話，在木葉一年的早春，我嫁給了宇智波斑。
***
我不是第一次聽說「宇智波斑」這個名字了。
早在火之國都城時，我就常聽貴族們談起這位年輕的宇智波族長，與之一同出現的還有「千手柱間」這個名字。
他們是宇智波和千手一族的族長，而宇智波和千手又是忍界數一數二的豪門。兩人的光輝就連貴族也不由側目。
貴族們自持血統高貴，驕傲自大，向來看不起被忍者，只將他們當工具用。
在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間出現前，「宇智波」和「千手」在貴族眼中也只是更加鋒利些的武器。
直到他們倆合力創辦了木葉忍者村，才叫貴族們第一次正眼相看。
或許正因為此，我父親才會在我的懇求下，同意將我嫁給宇智波斑。
對我這種「驚世駭俗」的行為，其他貴族議論紛紛。
但我不在乎。
自幼時起，我就發現自己和別人不一樣。別人認為習以為常的存在，對我來說總要問一下為什麼。
為什麼貴族就高高在上？為什麼貴族不能像平民一樣隨意出城？為什麼……
問得多了，從別人眼中察覺到異樣，我才學會乖順隱藏。在這所牢籠內，和別人裝得一樣。
只有我自己心裡清楚，那種疑問始終沒有消失。甚至年歲愈長，很多亂七八糟的新奇詞彙總在不經意間跳進我的腦海，改變我的思想。
就像現在，我聽到自己內心深處的聲音。
它告訴我，要想逃離監牢，眼下就是最好的機會。
***
到達木葉忍村的那一天，天氣晴好。
天空碧藍如洗，有忍鷹盤旋飛過，鷹唳驚天。
我從轎子裡步出時，被頭頂陽光刺得眯起眼。
面前的村莊雖比不上火之國都城的繁華，卻充滿生機。
村莊周圍古樹參天，綠蔭掩映，三面環山，形成一處得天獨厚、適宜居住的盆地。
因我身份特殊，此次前來迎接的不僅有我夫家的家族宇智波一族，還有千手柱間、千手扉間等人。
畢竟在婚禮正式開始之前，我仍是我父親的女兒，火之國的公主。
站在所有人最前方的是一個藍衫青年，容貌俊美，不怒自威。一頭黑發雖長，卻桀驁不馴地向周圍伸展，蓬松地落在身後。幾縷劉海斜過臉頰，遮住大半只右眼。劉海的陰影覆蓋在青年臉頰上，讓他俊秀的五官更顯陰郁。
他看著我，面無表情，眼眸深沉。
在他黑色眼珠裡，我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一片綠意盎然中，我身上華貴的絹衣如一只色彩艷麗的鳥雀。
我衝青年微微一笑，一格格抹開手中檜扇，遮住半張臉：「宇智波君，以後請多指教。」
宇智波斑眼珠一動，盯著我眯起了眼。
***
說實話，我對宇智波斑的第一印像並不太好。
縱使他長得十分俊美，深得我心，但看發型便知是個傲慢難處之人。
相比之下，我更喜歡千手柱間那般大氣爽朗的性格。只可惜千手柱間早已成婚，妻子同樣是一名忍者，聽說是某小國的公主。
這樣一來，宇智波斑會向父親求娶我的理由顯而易見
他需要娶到相同甚至地位更高的妻子，以此和千手柱間抗衡。
我曾聽說，宇智波斑的弟弟在百族混戰末期死亡。自此以後，宇智波就在與千手一族的對抗中漸趨下風。
後來宇智波斑同意和千手結盟，既是因為向往和平，也是為大勢所趨。
木葉忍村成立後，千手兩兄弟通力合作，守望相助，宇智波斑卻只有自己一個。
獨木難支。
宇智波一族只能想辦法再找一個強力外援來輔助他們族長。也就是我。
有這層因素在，千手一族的兩個首領在對待我時，除了恭敬還多了許多警惕。
尤其是千手扉間。
他是千手柱間的弟弟，目前千手一族的二把手。
和大大咧咧的千手柱間不同，千手扉間看上去就是個難纏的家伙。好幾次搶在宇智波斑之前開口，有意無意就把後者的話給噎了回去。
宇智波斑的臉色越來越黑。千手柱間毫無所覺，還在哈哈大笑著給我指點木葉村目前的區域規劃，其中包括各個大忍族的居住區。
千手，宇智波，日向……
這些曾經只在紙張上記載的姓氏此刻距離我如此之近，讓我不由更加愉悅。
無視發酸的小腿和身旁兩個欲言又止的侍女，我笑著對千手柱間道：「相信有您和宇智波君的存在，木葉忍村會越來越好。」
「哈哈哈哈這是自然！畢竟是我和斑從小的夢想，對吧，斑？」
啊，終於想起來關心一下無人問津的、可憐的宇智波斑君了嗎。
在我和千手柱間的注視下，宇智波斑若有似無地彎了一下嘴角：「啊。」
我的第一感官果然沒錯。
宇智波斑是個不好接近的人。
***
等到新婚之夜過後，這份不好接近就變成了不討喜。
***
睜開眼，望著陌生的天花板，我尚未回神。
翻了個身，聽見外間衣擺和地板的「窸窣」聲，意識才逐漸回籠，同時回籠的還有滿身酸痛。
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貴族小姐和風裡來雨裡去的忍者，體力相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堇殿下？」
侍女阿碧的聲音在外間響起。
我懶懶應了一聲。
等到阿碧進來，扶我起身時，才想起來掃了眼空蕩蕩的身側，那裡早沒有人的熱氣：「他是什麼時候走的？」
阿碧擰干巾帕，頭垂得很低：「斑大人早晨六點就離開了。」
六點啊……
我扭頭看看已經照到檐廊下的春光，淺淺打了個呵欠。
忍者和貴族的作息時間真的相差好多哦。
我的沉默讓阿碧誤會了。
她小心翼翼抬起頭，將擰干的巾帕遞給我：「需要派人把斑大人叫回來嗎？」
「不用。」我笑了笑，接過巾帕覆蓋在臉上，涼氣撲面而來，叫人精神一振：
「我就問問，不用影響他的日常生活。」
「殿下真體貼。」阿碧接回巾帕丟進盆中。
白色布料在清水中松散開，像一朵逐漸開放的花朵。
這就叫體貼了嗎？
是了，我是貴族，他是忍者，就算我嫁給他，在普通人眼中，我的地位依然高於他。
至於在忍者眼中……
我很快就知曉了答案。
剛用過早膳，檐廊外就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木門隨後被刷地拉開，宇智波斑大步走進屋內。
和昨天相比，今天的他可謂是容光煥發，神采飛揚。未被頭發遮住的眼睛像黑曜石般熠熠生輝。
這很正常，我到現在還渾身酸軟提不起力氣，他不煥發才怪！
還沒來得及衝他笑一下，這人就盯著我，目光灼灼地開口：「跟你來的車隊在哪？糧食鐵礦布料都在一起嗎？」
……
…………
………………
這人……新婚之夜剛過，大清早就跑得沒影，好不容易回來第一句話竟然不是關心妻子身體狀況，而是問妻子的嫁妝何在？？？
這人？！！！
我衝他露出這輩子最溫柔最和善的微笑：「不知道呢。每次我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宇智波斑這才挑了挑眉：「你身體不舒服？」
他迅速上下掃了我一眼，微微頷首：「我這就去叫醫忍過來。」
轉身欲走之前，不知想到了什麼，頓住腳步回頭：「你……」
呼終於反應過來了嗎。
我放下准備攔住他的手，臉上的笑容都變得真切了些。
結果，就聽他遲疑道：
「……以後要不要加強鍛煉？」
作者有話要說：
新婚第一天，女主被氣死
開文啦開文啦！忍不住又把賊手伸向斑。我就是饞他身子我誠實！
感情廢渣試探寫感情小甜餅，我都被自己感動了！
是什麼給了我勇氣，當然是斑（的臉）呀！希望大家喜歡~
第2章
要不要加強鍛煉……
加強鍛煉……
鍛煉……
天！啊！這到底是什麼人？！
還是說男性忍者都像他這樣？
那嫁給他們的女性也太慘了吧！
而現在這樣慘的女性就是我！
本人！
我捂住胸口，真心覺得身體開始不舒服了。
至少喘不過氣來是真的。
宇智波斑見狀，臉色一變，刷地一下就沒了人影。
我已經不想去管他，高聲叫來阿碧給我扇風透氣，再拿些甜點給我壓壓驚。
悠香的清茶冒出騰騰熱氣，精心制作的糕點精致美麗。
只是剛咬下一口，還沒來得及咽下，神色凝重的宇智波斑又出現在我面前，同時他身後還跟著……
千手柱間？
咬著點心捧著茶的我和兩個男人面面相覷。
只有三步遠的距離，讓我清楚看見宇智波斑眉毛的抽動。
還是阿碧的尖叫打破這份寂靜：「柱、柱間大人？！！！」
千手柱間這才反應過來，扯住宇智波斑胳膊蹭蹭後退，阿碧趁機撲身上前，展開檜扇扇面擋在我面前。
哦，我都忘了，縱使嫁了人，貴族女性也不能貿然在丈夫以外的男人面前露面。
掃了一眼扇面上的灑金描畫，我咽下口中食物，接過扇柄擋住自己的臉：「柱間大人怎麼來了？」
千手柱間掃了眼宇智波斑，面色尷尬：「斑說你生病了，讓我來看看。」
我這才想起來，剛才宇智波斑好像是說要喊醫忍來。
我都被他氣糊塗了。
不過，醫忍和千手柱間有什麼關系？
縱使是遠離忍界紛爭的我都知道，千手柱間聞名忍界靠的可不是醫療忍術。
下意識把詢問的目光投向宇智波斑，沒想到他面沉如水地盯著我，眼睛一眨不眨，臉色稱不上好看，更是沒有為我解惑的打算。
只能再看向千手柱間：「沒想到柱間大人還擅長醫療。」
「其實也算不上擅長……」千手柱間撓撓頭，看一眼宇智波斑，再看一眼我，「既然堇殿下無事，我就先離開了。」
宇智波斑從鼻子裡「嗯」了一聲，他的視線總算從我身上離開了。
我無視了斑，笑道：「柱間大人請留步。」
男人動作一頓，和身旁的好友齊齊看向我。
眼角余光中，宇智波斑似乎皺起了眉？
管他呢。
看在斑好心為我找來「醫生」的份上，我決定回報一二：「方才斑先生跟我提到物資安置問題，對這方面我沒有疑議，只是想知道，目前木葉村哪些方面需要支援。」
千手柱間的眼睛刷地一下亮了。
宇智波斑臉色好了一瞬，下一秒又陰沉下去。
這個男人啊，脾性還真是陰晴不定。
我心中感慨，面上笑眯眯地望著千手柱間，等待回答。
作為木葉村的發起建設人之一，千手柱間對村子建設情況很清楚，毫不遲疑地跟我報出一系列資金缺口項目。
包括並不限於房屋建設，任務資金，引進商隊，招攬村民……
聽著聽著，我的微笑又僵了。
還好這次有扇子擋著，應當看不出來。
但這不妨礙我意識到，當前的木葉村真是一窮二白。
難怪需要火之國大名打著我嫁妝的旗號給他們送物資。
面對千手柱間閃閃發光、寫滿期待的雙眼，我輕咳一聲，調整好表情：「我明白了。不過這次帶來的物資畢竟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我想先看看木葉的建設情況再做決定，柱間大人認為如何？」
火之國貴族出錢支援木葉建設，這一點早在我和宇智波斑談婚論嫁時就定好了。但具體這些物資要投入哪些方面，最終決定權還在我手上。一方面這是我給自己爭取的底氣，另一方面，也是大名為首的貴族們對這些忍者的示威就算你們聯合建村，但你們仍是貴族手中的刀，別想掙脫貴族掌控。
我想作為領導者的柱間很清楚這一點。
因此他才能面不改色地笑著應下，還主動提議說要親自陪同我參觀木葉。
「不用了。」宇智波斑突然開口，「柱間你去忙你的，我來負責這件事。」
我看向這個終於發話的男人，發現他正看著我。
皺起的眉心還未完全平復，眉宇間壓抑著幾絲陰影，漆黑的瞳孔裡微光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一挑眉毛：「我以為斑先生很忙，畢竟你今天很早就離開了。」
千手柱間微微張開嘴，身子向宇智波斑那邊歪了歪，又在我的目光下默默回正了。
宇智波斑沒注意柱間的小動作，盯著我半晌，才一錘定音：「明早我來接你。」
很好。
沒有溫情，沒有關懷，連道歉都沒有，還不問我的意見就做決定。
我決定從今天起，討厭這個當我丈夫的男人。
兩名忍者離開後，我使勁扇動檜扇。
好不容易氣消了些，想喝口水潤潤嗓子，發現茶已經涼了。
「啪！」
我合上扇面：「阿碧。阿碧！」
「殿下。」侍女匆匆到來，跪在外面廂房裡等待指示。
我歪在憑幾上，扶著額頭：「把這些都撤下去。」
阿碧微微抬頭掃了眼幾乎未動的茶點：「需要換一份新的嗎？」
「不用。」氣都氣飽了，哪有心情再吃。
從小侍奉我的女官從語氣中察覺到我的心情，聲音更輕更柔了：「請殿下消氣，相信斑大人不是故意的。」
我一臉冷漠。
我當然知道斑不是故意的。
只是可惜了，如此不解風情的男人，白瞎了他那張俊美無雙的臉！
……
這麼一想，就更氣了！
沒聽到我回答，侍女不敢再勸，只能拿些院中的景致、忍者的傳聞來轉移我注意。
宇智波斑好像真的很忙。
除了上午那一次露面，之後整整一天我都沒再看見他。
要不是屋內擺設和我從小生長的環境截然不同，我真要懷疑自己壓根還沒出嫁，還是在大名府的自己房間中。
每當我這麼認為，身體四處的酸痛又提醒我，這不是夢。
直到晚上，在我差不多要入睡的時候，一陣寒風忽然吹進屋內，把蠟燭的燭光吹得一晃。
雖然是春天，夜風還是挺涼的。
尤其是我今天一天未出門，待在家裡休養生息的情況下，這種屋內外的溫差就更明顯了。
我迷迷糊糊睜眼抬頭，然後，瞬間清醒了。
站在燭台邊上的，是換了一身深色單衣的宇智波斑。
不同於白天的紅色戰甲，只穿一件單衣的他顯得柔和了一些。
一頭炸毛披在腦後，幾乎和身後的黑暗融為一體。光影在他臉上晃動，越發顯得鼻梁挺直，眉骨深沉。
他居高臨下地盯著我。
我躺在榻上仰望著他。
嗯，我想起昨夜了。
那時候他穿一身黑色正式禮服，憑著這張臉讓我很是心動。
然後，這種心動在今早死了。
然後，現在又有死灰復燃的跡像。
我在心裡唾棄一番自己，披一件外衣坐起身：「斑先生深夜到訪有何事？」
剛剛還晃動不休的燭光瞬間凝滯了。
本來和我同時張開嘴的斑又把嘴閉上。
我：「？」
斑：「……」
我深吸一口氣：「斑先生不說的話，我可猜不到。」
斑擰起眉毛，視線卻從我身上移開，轉向側邊：「你……還是不舒服？」
我險些被氣笑了。
攏攏衣襟，正要諷刺回去，突然發現在光線覆蓋的陰影處，某人的耳朵似乎是紅的？
我眨眨眼，險些以為自己看錯了。
待要細看，宇智波斑已經回過頭來。
猝不及防之下，四目相對。
這次是我率先移開視線：「已經好多了，謝謝關心。」
「哦。」
眼角余光中，宇智波斑沉吟數秒，往這邊走了一步：「那就睡吧。」
等等！
我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秒扶住額頭，一副氣若游絲弱不勝衣的模樣：「突然感到疲憊，真是好累啊。」
宇智波斑：「……」
作者有話要說：
新婚第二天，男主被憋死
女主：來啊！互相傷害！
第3章
透過手縫，我向斑的方向偷瞄。
搖曳的燭火下，他微微低著頭，桀驁不馴的頭發在臉上落下層層陰影。
看上去有些陰郁，有些沉悶，有些……可憐？
不不不！
不是他可憐！是我比較可憐！
忍者和普通人體力相差太大了！每次歡好結束，宇智波斑神清氣爽，留下我腰酸背痛幾天！
多來幾次，我真懷疑自己要英年早逝！
不可以！
這是不可以的！
意識到這點，即將軟下來的心腸又硬了！
我見斑站著沒動，再嘆一聲，捂住胸口：「累得人家心口都疼了呢！」
斑：「……」
他的嘴唇動了動，不過沒發出聲音。
在一朵燭花爆開後，他終於微微側過頭，臉沉浸更深的黑暗中，讓我徹底看不清他的表情。
「既然如此，你好好休息。」
丟下這句話，他轉身離開。
踩在地板上的腳，悄無聲息。
真像貓一樣。
我倒回到床榻上，兩眼無神地盯著天花板。
以後的日子可怎麼辦啊……我總不能天天裝病吧？
難道真的要像斑先生說的，加強鍛煉？
……
…………
不。
讓我像他們忍者那樣鍛煉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在找到解決辦法之前，只能先委屈宇智波斑先生了。
相信他這位頂尖忍者，一定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
心裡壓著事，第二天我醒得格外早。
起床的時候，陽光剛灑進庭院，嚇得阿碧問我是不是身體不適。
我趕緊打消她叫醫忍的念頭，讓她去通知宇智波斑過來。
阿碧吃了一驚：「殿下不生氣了嗎？」
我想起昨晚一臉深沉偏偏耳朵發紅的男人，忍不住笑了一下。
阿碧行了一禮，高高興興地退下。
宇智波斑來得很快，我剛放下喝粥的碗，他就在站在廂房外的檐廊下。
侍女讓他稍等，隨後進來幫我換衣。
本來按照禮節，貴族家的夫人小姐出去應該著壺裝束。
可我既不想戴市女笠，也不想批一件外衣在頭頂，嚇得阿碧跪在腳邊拼命勸阻：「這怎麼行。外面風沙大，陽光強，還有許多人，怎麼能讓殿下這麼拋頭露面。」
「……」
這就是我勸父親同意我嫁來木葉村的原因啊！
天高大名遠，在這個只有我一個貴族的忍村，誰也管不到我。
不然還像貴族那樣麻煩地生活，我還不如留在火之國都城。
讓人吃驚的是，檐廊外的宇智波斑開口了：「有我在，沒必要。」
我總算在宇智波斑身上，發現他那張臉以外的優點，連臉上的笑容都不自覺燦爛了些：「你聽見了吧，阿碧。有斑先生在就夠了。」
「可是……」
「可是」後面的內容沒來得及出來，我已經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向門外。
踏出檐廊的一瞬間，我被頭頂陽光刺得眯起眼，下意識抬起袖子擋了擋。
擋完才察覺不對，朝身旁看去，正好捕捉到宇智波斑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
我：「……」
宇智波斑：「需要回去嗎？」
我覺得他是在嘲笑我，於是淡定地放下手，淡定地看向前方，淡定地回答：「沒必要。」
「呵。」
好像有一聲短促的笑聲在我耳邊飄過，因為太短太快，聽上去像是嘲諷的冷笑。
我面不改色，心想，斑先生果真是個不討喜的人。
但這樣一個不討喜的人，接下來又做了件讓我吃驚的事。
走在人來人往的木葉街道上，宇智波斑很自然地讓我走在內側，自己站在外面隔開人群。再加上他在木葉內名氣頗大，所有看見他的人先是一臉震驚，隨後一退三千裡
根本沒出現阿碧擔心的人擠人事件。
所有除宇智波斑的人，距離我都有三米外遠。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只有我兩所站的地方出現一個詭異的真空圈。
我看看斑，發現他一臉的習以為常，察覺到我的視線，還扭頭甩來一個疑問的眼神。
我笑了笑：「斑先生真受人尊敬啊。」
宇智波斑毫不在意，一點笑容也無，冷著一張俊臉環顧一圈：「很正常。」
我：「……」
「在忍界，弱者只能仰視強者。」宇智波斑像是怕我不懂一樣，又補充了一句。
我：「…………」
斑先生，就算是事實，你這麼說出來，也會被人討厭的哦。
忍者的聽力都很好。
宇智波斑剛說完，我就看見周圍有幾個路人冷下了臉。
當然，在這麼做之前，他們都很機智地先把臉轉到宇智波斑看不見的方向。
其實我懷疑他們就算不轉，宇智波斑也看不見這個男人的眼睛已經快長到天上去了。
我有理由相信，全木葉村，他只看得上千手柱間。
我該慶幸自己不屬於忍者嗎？
不然天天面對一個不拿正眼看我的丈夫，我一定會被他氣到短命。
在心裡嘆了口氣，我假裝一無所覺：「這樣嗎，在我看來大家都很厲害呢。當然，斑先生是其中的佼佼者。」
宇智波斑先是冷笑，聽見我後面一句話，才把張開的嘴閉上。
那幾個不高興的忍者身體放松了，其中還有個膽大的扭過頭看向我，我衝對方一笑。
那是個黑頭發白眼睛的青年。
對上我的目光後，愣了一下，才想起什麼，趕緊站定，衝我低頭行禮。
那張漲紅了的臉在我視線中一晃而過。
宇智波斑順著我的視線回頭，只看見青年漆黑的頭頂。
他聲音平淡：「哦，日向一族。」
「我知道！」我趕緊拉了一下斑的衣袖，把他的注意力從那位日向青年身上拽回來，「日向一族也是忍界名門吶，聽說他們的白眼很厲害。」
「一般般吧。」宇智波斑淡淡評價，「透視能力不錯。其他方面比起寫輪眼就差得遠了。」
我：……
斑先生，你一定是忍界裡數一數二的強者！
一定是這樣！
不然你不可能活這麼大的！
由於宇智波斑拉仇恨的能力實在出乎我意料，接下來一路我沒敢再提其他忍族的事，全程繞著宇智波一族還有千手柱間打轉。
我發現了，宇智波斑並不是因為柱間先生是千手一族的，才高看後者一眼。
正相反，宇智波斑高看千手柱間，只因為千手柱間就是千手柱間。
對其他千手一族的族人，斑先生一視同仁，包括柱間的弟弟千手扉間。
這份領悟，在和千手扉間面對面時，越發清晰。
能發現千手扉間，並非我的感知有多敏銳，而是在其他人都對你避讓不及的情況下，有個人不閃不避地迎面走來，就在人群中脫穎而出。更何況，這其中還有千手扉間那頭少見白毛的加持。
千手扉間出現的瞬間，我立刻感覺身邊男人情緒的低沉。
「公主殿下。」千手扉間站在三步之外向我行禮。
按理說，他應該再向宇智波斑打招呼才對，但是……
沒有但是了。
宇智波斑和千手扉間互相假裝看不見。
倒是扉間身邊的紅發女人先是朝我行禮，隨後衝斑點頭：「斑大人。」
「是你啊。」宇智波斑掃了女人一眼。
我：「斑先生不幫忙介紹一下嗎？」
宇智波斑一臉不耐：「漩渦水戶。」
懂了。
千手柱間的妻子，那位渦之國公主。
難怪斑的態度這麼惡劣。
因為宇智波斑只認可千手柱間。
我微笑著，原本雀躍的心情卻慢慢低落了。
頂著斑不快的眼神，我主動上前，拉住漩渦水戶的手：「水戶夫人真漂亮呀，紅色頭發像火焰一樣溫暖，真讓人羨慕。」
漩渦水戶的驚訝擋都擋不住。
身後男人的氣息越發低沉。
我笑得更熱情：「我初來乍到，對木葉不熟悉。能請夫人陪我一起參觀嗎？」
「可以是可以。」漩渦水戶遲疑著看向我身後，「但……」
「太好了！」我直接挽住水戶胳膊，親密道，「有你這麼美麗的女性陪伴我，真是太好了！」
水戶看看斑，不說話了，只能衝我笑。
一團其樂融融中，千手扉間輕咳一聲：「那大嫂你陪公主殿下，我去找大哥。」
「我也去。」低沉的男聲在我背後響起。
我回頭，對上一張冷臉，還有藏著譏諷的黑眼睛：「反正殿下已經找到其他人作陪，沒我的事了。」
活該，讓你也嘗嘗被人隔絕在外的滋味。
我朝斑眨眼：「怎麼這樣啊，明明斑先生說好今天要陪我的呀。斑先生真是太過分了！水戶，你說是吧？」
斑：「……」
漩渦水戶：「……是啊。就算是忍界至強，也不能隨隨便便和新婚妻子毀約。這樣可是會破壞夫妻感情的喲。」
最後一個感嘆詞被水戶拖得格外長，格外意味深長。
斑：「…………」
第4章
宇智波斑本就不明朗的臉色徹底黑成了鍋底！
他深深凝視著我，眼底情緒翻騰。
最終，在我的微笑下，在千手扉間和漩渦水戶的視線中，他微微閉上眼。
再睜開眼時，一切歸於平靜，所有情緒的波動都隱藏在了深潭似的眼眸中：「既然如此，那就繼續走吧。」
我相信，這時候我再戳他一下，他就要徹底爆發了。
但這麼機智的我，怎麼可能這麼做呢。
當然是假裝不知道，拉著水戶繼續參觀啦！
不管宇智波斑開不開心，反正我是開心了。
我挽著新認識的美麗夫人，高高興興走在木葉街頭。
兩邊是已經建好和正在建設的小樓。
在此之前，我已經見過宇智波、千手、日向等大忍族的聚集區，發現越是古老的名門房屋造型越精致，占地面積越廣，屋檐聯袂的氣勢也就越恢弘。
而現在，我們處於木葉尚在建設中的商業區，也是我這次出行的主要目的。
由於還在建設，這裡扛著木頭、提著磚頭的忍者明顯增多，到處都是叮叮當當的釘子聲。
經過一幢三層小樓，一名黃發女忍者正踩在一樓的屋檐上掛木質招牌，上面寫著「XX花店」前面的字樣被忍者身體擋住，讓我忍不住探身去看。
「小心！」
身邊的水戶突然出聲，那張花店招牌應聲而落，我下意識抱頭下蹲。一條胳膊卻從旁伸過來摟住我的腰，把我往左側一拽。
「砰！」
眼前一花。
安穩下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趴在漩渦水戶懷中。
作為罪魁禍首的木招牌則爛成無數碎木屑，正像雪花一樣紛紛揚在我們四周飄落。
「啊啊啊！真是對不起！你沒受傷吧！」
一抹香氣從頭頂降落，是無數甜美花香混在一起的味道，仿佛春天開滿鮮花的花園。
我抬起頭，對上一雙滿懷關切的灰綠色眼睛。
眼睛的主人和她身上的氣息一樣漂亮。
是那名黃發女忍者。她現在正貼在水戶身邊，滿臉愧疚地望著我。
「沒事。」我慢半拍回答，同時向水戶道謝，准備起身。
「嘶」
腳踝處一陣鑽心疼痛。
猝不及防之下，我又是一個踉蹌。
這次，搶在水戶伸手扶住我之前，另一個人把我穩穩抱住。
一股清新的皂莢味從後面將我整個籠罩，以絕對強硬的姿態驅逐了黃發女忍者身上的花香。
「山中一族的忍者就是這種水平？」充滿嘲諷的低沉男音在我頭頂響起，無論是語氣還是內容都能輕易撥動他人神經。
黃發女忍者果然表情難看起來，攝於宇智波斑的威嚴，又只能低頭道歉：「非常抱歉，這次是我的失誤，冒犯了公主殿下。」
看來我嫁給宇智波斑的事早已傳遍整個木葉村。
明明我們結婚當天，在場的除了千手柱間，全是宇智波一族的忍者，沒看見其他人啊。
「沒關系。」我忍著腳踝的疼痛，笑著擺擺手，「你也不是故意的。」
「而且，還砸爛了你的招牌，真是抱歉。」我低頭看看滿地木屑，補充道。
「哼。」
頭頂男人還要嘲諷，被我一拉衣袖阻止了：「斑先生，我已經看完啦。」
宇智波斑這才低頭。
陽光下，他那頭茂盛的炸毛在臉上落下深深陰影，嘴角向下拉平，一臉不悅：「你的腿也不允許你看下去了。」
的確。
早在扭到腳之前，我雙腿已經開始發酸發軟。
很少走路的我，今天靠雙腳丈量了半個木葉村已經是很了不起的壯舉。
我只是沒想到斑已經看出來了。
雖然看出來，但在我沒出聲的情況下，他還是假裝不知道。
要不是這場招牌意外，他大概仍保持著沉默。
原本糟糕的心情再次輕快起來。
我抓著斑的衣袖沒松手，仰頭衝他笑道：「那就麻煩斑先生啦。」
斑淡淡瞥了我一眼，「嗯」了一聲。
我又扭頭看向漩渦水戶：「今天麻煩水戶你了。」
「不用。」水戶笑笑。她是個非常溫和的人，就跟她的丈夫一樣，夫婦兩都是給人溫暖、讓人喜歡的家伙。
就像現在，水戶硬是無視了斑的冷眼，對我道：「回去好好休息，這幾天不要走動。等你好了，我再邀請你去別處看看。木葉村雖新建，但尚有許多美景。」
「好啊，那就這麼說定了。」
我話還沒說完，宇智波斑就已經轉過身。
他輕松一躍，就跳到旁邊房頂上。
我想起來時看見的忍者趕路方式為了避開地面人流，他們都是走的屋頂，幾個閃身，就越過了普通人要跑上半分鐘的路程。
我心裡又緊張又期待，但還是不忘一扯斑的衣袖，對他道：「換個方向，不要走原來的。讓我多看幾眼木葉其他地方。」
呼呼風聲中，斑低頭看我。
他漆黑的發尾在空中一晃而過，明明整個人在一高一低地跳，抱著我的手卻很穩，沒讓我感到半點顛簸。
說實話，比牛車還穩。
但這句話不能說出來，不然讓斑知道我拿他跟牛比，他一定又會生氣。
他是個容易生氣的人。
容易生氣的斑此刻衝我微微揚起嘴角，眼睛也眯了起來，神情放松，眉宇舒展：「你就這麼喜歡木葉嗎。」
我只是想多看幾個地方，確定接下來要往哪幾個方向投資。
「當然了。」我微笑道，「這樣充滿活力的村子誰不喜歡呢。」
斑的身子微微一震，單膝跪在地上。
緩衝了力道之後，他站起身，面朝來時方向。
一陣風吹過，有綠葉隨風飄起，穿過斑的黑發，吹過我面前，一直飄向腳下村落
原來不知不覺間，我們已站在木葉村西北方的岩壁上。
這裡比腳下村落明顯高處一截，站在這裡，能居高臨下縱覽整個村子。
能看出，山谷中的木葉村是以我們所在的岩壁為中心，呈扇形向外擴散。
現在幾個扇面已初具規模，其中有各大忍族居住區，商業區等等。
此時此刻，我的確被這初生的村落震撼到了。
穿行其中的感覺，和站在高處縱覽全局的感受完全不同，後者能讓從未踏出家門的人都心生豪情。
我忽而想起自己曾在夢中見過的高樓大廈，琉璃幕牆，霓虹燈瓦。
那個世界和我從小生長的環境、所見的情景完全不同，和眼下的木葉也不一樣。
但我偏偏就感覺自己只有在夢裡和現在的木葉，才能自由呼吸。
就好像這新生的村落，跟夢中城市才是我真正的歸宿。
「我和柱間小時候曾在這裡說過，」斑的聲音很沉，卻透著明顯的愉悅，「要在腳下這片土地建立屬於我們的村莊。在這裡，所有孩子可以不分姓氏，和平安寧地成長。」
「現在，我們的誓言正在實現。」
「斑先生和柱間大人都是了不起的人。」我真心實意地贊美，甚至暫時忘記了腳上的傷痛，「木葉村很美，將來也會更美。」
斑發出沉沉笑聲。
因為靠在他的懷中，我能感覺到他胸腔的震動，似是有萬丈豪情從這個人的體內湧出。
我突然明白了，這個人確實有自傲的資本。
終結亂世，給百族之戰畫上句號，建立前所未有的忍村同盟制，不是誰都能做到這些。
誰都知道木葉的建村發起人有兩個，一個是千手柱間，一個是宇智波斑。
他們的威名已經超過忍者世界，輻射百姓，上達貴族，高居都城的頂尖貴族都為他們震動側目。
我按住胸口，發覺自己心髒跳得很快。
縱使來之前已經下定決心，但此時此刻我仍第一次清晰意識到，我堅持嫁給宇智波斑，是我這輩子做出的最正確的選擇。
我默默在心裡做出決定：「斑先生，請送我回去吧。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哦？」斑挑起眉毛，顯得格外意氣風發、英武不凡，「什麼事？」
我展顏一笑：「當然是關於木葉目前缺少人口，缺少資金，缺少物資的事實。如果我沒猜錯，斑先生和柱間大人正為缺少普通居民的事發愁吧？」
忍者的主要資金來源還是任務報酬，而任務報酬自然從普通人手中出。
當前木葉忍者多，普通人少，供應市場大於需求市場，而且村子的商業貿易、糧食種植、後勤准備都需要充足人手，單靠忍者是不夠的。
作為第一座忍者村落，大部分普通人還處於觀望狀態，並沒有很積極地搬進木葉村來。
斑沒有否認，相反，他眼中異彩連連：「你要拜托大名命令那些人強制搬遷？」
我「噗嗤」一下笑出了聲：「斑先生應該給你們的村子更多信心。強制有什麼意思，當然要讓他們主動衝向木葉。」
「不是你們。」
「？」
又是一陣風吹過，揚起斑過長的劉海。他嘴角的弧度愈加鮮明：「是我們的村子。」
作者有話要說：
斑爺牛皮！柱帝牛皮！！！
昨天跟不怎麼看火影的基友聊起斑，基友：我知道！那個擬人！
我：？什麼擬人？刺蝟？
基友：豪豬！！！
我：……行吧，也挺形像
第5章
「殿下？」
「殿下……」
「堇殿下？！」
「啊？什麼？阿碧你說什麼？」
我猛然間回神，對上侍女滿含無奈的雙眼，不覺又移開視線，「沒什麼事就不要打攪我。」
阿碧嘆了口氣：「殿下的腳還疼嗎？從前天回來之後，殿下就這樣呆呆的，真叫人擔心。」
前天回來？
那是因為……
雖然思緒又一次不受控制地飄遠了，但我還是記得糾正侍女的口誤：「我不是在發呆，而是在思考問題。」
「是什麼問題呢？」
關於宇智波斑、千手柱間還有木葉……
「不告訴阿碧。」
從小陪我一起長大的女官鼓起臉頰，顯得稚嫩憐人。
其實阿碧今年也不過二十歲出頭，比斑還要小幾歲。
「阿碧跟著我遠離都城，會覺得寂寞嗎？」我冷不丁詢問。
「什麼呀，」正在替我整理衣擺的侍女頭也不抬，「殿下又不是不知道我家中境況。離開都城對其他侍女來說是躲之不及的苦差，卻是我夢寐以求的事。」
類似的話在我出嫁前她就跟我說過，只是……
「畢竟你尚有親人在世。」
阿碧抬起頭，璀然一笑：「對我來說，現在最重要的人就是殿下您了。殿下在哪，我就在哪。殿下幸福，我就幸福。」
「阿碧。」我捧起侍女的手，滿心感動。
「嘩！」
拉開的紙門打斷了這種脈脈溫情。
阿碧抽回手，我抬起頭，斑大步走進屋內。
他又換上那套一成不變的戰袍了，不過這次外面沒有套上鮮紅鎧甲。
自打我見到他，他就只穿過戰袍，正式禮服和深色單衣這三套，讓我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就這三件衣服。
宇智波斑完全不知道我在腹誹他什麼，興致勃勃衝進來的他，張口就是：「柱間也認為你的提議很好！他和我都認為，采用你的方法，木葉會以更快速度壯大！」
我很開心自己的提議被認同，可是，什麼叫柱間認為？
難道千手柱間認為不好，你也就覺得不好了嗎？！
前天我說的時候，你可是高興得兩眼放光！
我溫柔地笑：「能幫上柱間大人的忙真是太好了。」
斑一頓，快要溢出來的喜悅慢慢收攏回去，又恢復成那位不苟言笑的宇智波族長。
「啊，」他說，「雖然柱間同意了，但施行起來還需要各大忍族的支持。」
揚起的眉峰，等待的眼神，就差沒明說需要宇智波一族的傾力相助。
我忍住笑，保持淡然的姿態：「相信有柱間大人在，一定能說服各大忍族的。」
青筋在宇智波斑的額角蹦了蹦。
過了幾秒，他才慢吞吞道：「千手扉間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沒問題。」我早就猜到那位白發忍者會有疑問。和千手柱間不同，那位千手二把手看上去就是個非常謹慎的人。
「那就來吧。」宇智波斑衝我伸出手。
掌心朝上，五指被黑色手套牢牢包裹住，只有袖口處露出一截手腕。
「什麼？」我沒反應過來。
宇智波斑面露不耐：「你的腳好了？」
「沒有啊。」
「那你還在這坐著干什麼。」他終於忍不住了，直接彎腰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同時另一只手一勾，就把我整個人抱了起來。
我和旁邊的阿碧都懵了。
所幸我很快反應過來，抓住斑的肩膀：「等、等等！」
「嗯？」
我瞪大眼：「千手扉間有疑問，讓他直接過來就是。何必這麼麻煩？！」
就算宇智波斑牌運輸機再穩當，也不如我好好坐在家中等人上門來得舒爽啊！
斑突然嗤笑一聲：「你覺得我會允許那小子踏入宇智波的領地？」
上揚的尾音充滿濃濃的嘲諷，讓我無語了。
雖然……但是……
你對千手扉間的敵意未免也太大了吧。
同為兄弟，為什麼你就能對兄長那麼推崇，對弟弟這麼排斥啊？難不成這就是所謂的「你眼中只能看見我」的占有欲？
宇智波斑見我沒了異議，這才揚長而去。
他帶我去的地方，不是別處，正是千手一族的聚集地。
一踏進那繪滿交織雙叉族徽的地界，我就仰頭去看斑。
他注意我的視線，微微低下頭：「干什麼？」
我：「……不，沒什麼。」
不允許別人踏進你家，你卻大搖大擺衝進別人家。
真是……
「哼，」宇智波斑盯著我冷冷道，「別忘了，你現在是宇智波一族的人。」
我：「……」
我：「是是是。」
有你這樣的族長，我真是好辛苦啊。
斑：「雖然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感覺不是好事。」
我笑：「如果覺得斑先生很帥不好的話，那我也沒法辯駁了。」
「……」
陡然消失的聲音讓我下意識抬頭，斑卻已經面朝前方，目不斜視。
直到來到一處院落前，他才道：「希望你面對千手扉間時，也能這麼狡辯。」
才不是狡辯，是說話的藝術。
明明剛才你的語氣都柔和了。
***
千手扉間在一間和室裡等我，整個人正襟危坐，面前矮桌上放了兩杯熱氣騰騰的茶。
我瞥了斑一眼，他衝那兩杯茶冷笑兩聲，把我放下之後扭頭就走。
不過沒走遠，隔著貼了薄紙的格子門，能看見他坐在外面檐廊下的背影。
收回視線，我衝千手扉間頷首：「扉間大人，日安。」
斑離開後，千手扉間的氣息平靜了些：「日安，公主殿下。」
「聽說招攬商人，擴充商業區，以此來招攬村民的建議是殿下提出的？」
「是。」
「哥哥他們都認為這個建議很好，我也贊同。只是還有幾個小小的疑問。」
「請說。」
「第一批商人如何招攬？擴充商業區所需的物資誰出？如果這樣做無人前來怎麼辦？」
一連三個問題，並沒有出乎我意料。
所以我只是稍作整理，就答道：「我可以介紹一批來自火之國都城的商人。所需物資我也可以額外提供。另外，斑先生答應宇智波一族提供一部分。至於扉間大人最後一個問題，」我笑了，「一個和平穩定，既無強盜騷擾，也無戰亂之憂，還有充足物資儲備的地方，正常人都拒絕不了吧。對普通人來說，行走四方的商人往往是活的廣告，至於來自都城的商人那更是風向標。」
在我看來，千手扉間今日特地請我來的目的，其實還是第二個問題。
果然，聽我這麼說完，他煞有其事地點頭：「既然公主殿下願意出面介紹商人前來木葉定居，那就再好不過了。但針對第二點，我有個提議。」
「您請說。」
「拓寬商業區說來麻煩，其實很簡單。若一磚一石地搭建，自然耗費不菲。不知，殿下是否聽說過我大哥的木遁？」
千手扉間話鋒一轉，總算圖窮匕見。
對於這位白發青年對宇智波的敵意，我早有察覺。
和他溫和寬容的大哥不同，千手扉間似乎對整個宇智波一族都很提防，尤其是宇智波斑。
他應該一聽到我的提議就意識到，決不能讓我和宇智波一族出資擴建商業區。
普通村民跟著商人轉，得到商人的支持就能得到普通村民的民心。聯合建立木葉的忍族人數固然不少，但和普通人的數量比起來，還是相形見絀，更不用說在普通人家誕生的平民忍者。縱使現在的木葉忍族忍者占大多數，但只要木葉長久存在，未來平民忍者的數量一定會越來越多。到那時，誰在平民忍者和普通村民中更得人心，在村子裡的話語權就會更大。
對宇智波充滿敵意的千手扉間，一定不會坐視這種事發生。
說起來，來時路上斑先生有句話倒是說對了，我現在已經是宇智波一族的人了。
不管我自己有沒有意識到這點，在外人眼中，這是欽定的事實。
其實早在前天和斑先生提議這點時，我就猜到會有人反對。但這不妨礙我拋出這個餌，來看看現在的木葉有多少聰明人會上鉤。
如今看來，這些忍者打架殺人的技術很強，在這方面的意識倒很薄弱。不然也不會過去兩天時間，才有一個千手扉間提出異議。
這些念頭在我腦中一閃而過，面對對面青年的審視，我笑笑：「柱間大人稱雄忍界的代表忍術，自然是有所耳聞。」
「木遁忍術的運用不僅限於攻擊。殿下恐怕不知道，現在村裡某些建築就是出自我大哥之手。」饒是城府深沉的千手扉間，在提到這一點時，語氣中都不由帶出淡淡驕傲。可以看出，他對他大哥很是推崇。
嗯，我又找到一條斑先生和他兩看生厭的理由了。
可是，這餌也不能被千手一族完全吞下。
還是那句話，我現在畢竟是宇智波的人，是他們的族人夫人呀。
用眼角余光瞥了眼格子門外的背影，我露出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笑容：「原來是這樣，木遁真是太厲害了。不愧是柱間大人。」
我撫掌贊嘆：「這樣一來，就能大大節省時間和人力了。既然柱間大人包攬了建房子的任務，那細節之處就由我們宇智波負責吧！」
「什……」
自我進屋以來，千手扉間第一次出現大的表情波動。
我沒給他機會說完：「放心好了，像是家具招牌這類細枝末節的問題，就不勞柱間大人操心啦。」
「沒錯。」
格子門「嘩」地拉開，宇智波斑抱臂斜靠在門框上，盯著千手扉間：「既然千手一族負責建屋，細節之處就由宇智波補充完善。就這麼決定了。」
千手扉間平放在膝蓋上的手攥緊，他身體微晃，像是要起身，結果這時候一陣哈哈笑聲在檐廊上響起。
千手柱間那張憨厚的笑臉出現在斑的肩膀後。
遲來一步的千手族長一手勾住斑的脖子，一手衝自己弟弟揮動：「就是這樣！這應該是木葉成立以後，千手和宇智波第一次合作的大工程吧？哈哈哈哈，真是想起來就讓人興奮！」
千手扉間張張嘴，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敗在他哥的笑臉下，重新坐了回去，嘆了口氣：「那好吧。」
他扭頭，深深看著我：「公主殿下，不愧是公主殿下。」
我假裝聽不懂他在說什麼，矜持微笑：「扉間大人過譽了。」
「嘖。」
一道身影插入，打斷我和千手扉間的對視。
是甩開柱間的斑。
斑一手拍在木桌上，把桌面上的茶盞震得一響：「既然如此，那就開始擬定具體條目。」
我輕笑一聲，讓阿碧送來紙筆，卷起自己的袖子：「那就讓我來書寫吧。可以嗎，柱間大人？扉間大人？」
千手兄弟沒有反對。
斑一挑眉，瞅了眼我常年不見天日的手腕。
目光一觸即回，仿佛被燙到般。
過了幾秒，才聽他沉聲道：「那就拜托你了。」
哼。
這還差不多。
我低頭，掩飾住自己的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
斑爺：花裡胡哨，油嘴滑舌
姬君：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卻很誠實
斑爺：……
第6章
自我拜訪千手族地已過數日，腳踝的扭傷也在阿碧每天塗抹藥膏精心呵護下逐漸康復。
因為腳傷，不能出門，這幾日我只能待在家中。或是看書，或是欣賞院景。
在這種悠閑中，我時不時就會想起那日斑靠在門框上，欲言又止的表情。
那個時候，他想說什麼呢？
我覺得這恐怕會成為我人生中的一個未解之謎。
打從那日起，我再沒看過宇智波斑。包括晚上。
聽阿碧說，這幾日整個宇智波一族都和他們族長一樣來去匆匆，不知為忙何事。
我自然知道他們在忙什麼。
那些家具，招牌，櫃台等等物件不可能憑空出現，即使我畫好圖紙，算好數量，仍需要宇智波一族著手准備。當日我一錘定音，今日整個忍族都要跑斷腿。
「阿碧覺得那些宇智波族人心情如何？」
坐在我身邊的侍女茫然抬頭：「心情？看不出呀。殿下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忍者，來去匆匆，走路都是嗖嗖的，根本看不見人影。殿下想知道嗎？」
我擺擺手：「算了。不過隨口一問。」
宇智波一族大多心高氣傲，不知道他們得知自己要為普通人「免費」做工會是什麼感受。
不過斑這個族長在族內事務上真是說一不二，他決定的事，不管族人怎麼想，樂不樂意，最後總歸要執行。
我托著腮，想著有些沒的，手邊的書翻開了許久，還停留在一頁一動未動。
阿碧不知何時離開又返回，跪在不遠處向我告知：「殿下，門外有一紅發女忍者來訪，自稱漩渦水戶，邀請您出去。」
我一下坐直了身體：「請她到北廂房稍等，我換一身衣服。」
阿碧吃了一驚：「殿下，您的腳還沒好全吧？」
我站起身，走了兩步：「已經好啦。」
「咦？」阿碧雙眼圓睜，跟受了驚的貓一樣。
她這個反應很正常
昨天傍晚，斑通過阿碧詢問我的傷勢情況，那會兒我的回答是「尚在恢復，不能挪動」。
可是啊，我要是不那麼回答，今天的我就要渾身酸痛，如遭車軋了。
一想到新婚之夜的感受，我就果斷放棄了「誠實」的美德。
反正這種美德也早在我身上銷聲匿跡了。
***
見我真的行如常人，阿碧這才起身回復水戶，又幫我換上一身便與行走的衣物。
一切准備妥當，我前往北廂房。
我到的時候挺直脊背坐在廂房中的漂亮女性，已經喝完一杯茶，吃完兩塊麻糬。
看見我，水戶立刻起身行禮，頭發上的花札發飾隨她的動作輕晃。
我眯起眼，滿心愉悅，上前拉住她：「不用這樣，說起來你也是渦之國的公主。既然都是公主，何必這麼多禮。」
水戶笑笑：「渦之國和火之國可不能相提並論。」
我嘆口氣，點點頭：「是啊。所以渦之國的公主能當忍者，而我要是想去修行，就是大逆不道。」
水戶一下笑出了聲。
那聲音像風鈴。
我真是越來越喜歡她了。
不由將她的手拉得緊緊的：「多謝你請我出去，正好我的腿已經好全了。你不知道，得知你來我有多開心。」
漩渦水戶望著我，碧綠的眼睛像春天的湖水：「我也估摸著你的傷應當差不多好了。本來說好上次陪你逛遍整個木葉的，都怪我沒保護好你。這次你想去剩下一邊轉轉嗎？」
「好啊好啊。」我用力點頭。
如我這種從小到大都被關在內院的人，一出火之國都城，就像鳥出了鳥籠，滿心歡喜，恨不得到處亂飛。
所以甭管這次水戶是邀請我去看木葉村另一半的風景，還是帶我去看同樣的景色，我都不可能拒絕只要能讓我出門！不管到哪都行！
當然了，能看見新景就更好了。
上次加上我初到木葉那次，主要參觀的地方都在木葉村西邊。
這次一出門，水戶就領著我往東邊走。
相比西邊已經有了雛形的村子，東邊還有大片空地和林地。
林立的建築相比西側來說，更加稀疏和古老，不少角落處都能看見千手一族交織雙叉的族徽。
「這裡是……」
「這裡原是千手一族世代生活的族地。」漩渦水戶無不懷念地環視四周，「當年我嫁給柱間，也是在這裡大婚。」
我一下來了興致：「你和柱間大人是何時成婚的？」
漩渦水戶目露追憶：「是我十八歲的時候，想來至今也過去快八年了。」
「誒，這麼一算，水戶比我大七歲呢。我應該喊你姐姐。」
水戶噗嗤一樂：「你不說我還真沒想起來。殿下看上去比同齡人成熟許多。」
我做了個鬼臉：「對女孩子來說，這可不是什麼好話。」
水戶笑得眼睛都彎了：「現在殿下像十九歲的女孩了。」
「不過，我的確是在稱贊殿下。在殿下提出那些建議之前，我們誰也沒想到這個方向。就連扉間也很佩服殿下的奇思妙想。」
我本來還想謙虛幾句，聽到最後一句就什麼都忘了。
不能怪我，誰叫當時千手扉間不動聲色，最後還打算起身反抗。
我以為作為宇智波一族的我，早已被他打入黑名單。
見我驚愕，水戶笑容更甚：「扉間那孩子向來情緒內斂，我也是第一次看見他這麼誇獎一個人。」
「那我真是受寵若驚。」
話音剛落，就見某白發青年出現在視野範圍內。
我腳步一頓，身邊水戶跟著停下來。
「沒想到扉間也在這裡。」我聽見水戶這麼嘀咕了一句。
千手扉間同樣看見了我們。
他加快腳步，很快就站到我兩面前。手中捧著幾個堆疊在一起的盒子，白色毛衣領隨著春風輕輕搖晃，猶如新生嫩草的草浪。
「大嫂和殿下怎麼會來這裡？」千手扉間的目光從水戶掃到我，在我身上停了停，又轉向其他方向。
「陪殿下四處走走。」水戶答道，「倒是你，怎麼有空來舊居？」
「大哥說為迎接即將搬進來的村民，這裡要建成新的居民區，我就把家裡最後一點東西收拾帶走。正好空出這些現成的房子，給村民住。」
千手扉間再次看向我……的腳，「殿下的傷好了？」
我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已經好了。多謝關心。」
視線一觸即收，青年抬抬手：「那我先回村了。」
「去吧。」
這次千手扉間走得很快，幾個眨眼，人就沒了蹤影。
直到他徹底消失，我才想起來，回頭：「村民要搬進來，這些千手族徽怎麼辦？」
「大概是磨掉吧。」漩渦水戶神情有些恍惚。
我能理解她的感受，族徽就像一個標記，一個坐標。縱使這裡無人居住，有這些族徽在，就感覺那些舊日時光還在。
現在要磨掉族徽，這曾經的千手故居就真的要連同舊時光一起，徹底消失了。
一時間無人說話。
風從遠處樹冠頂部飛過，一直吹到近前，穿過附近的街道。
樹葉嘩嘩地響，似乎還有隱約的水流聲。
這聲音驚醒了水戶，她回神對我笑道：「差點忘了，帶你來是想給你看那個的。」
她拉著我，走過無人的街區，一直向東走。
等到千手舊居的房子逐漸稀少，樹木茂密的時候，我們已經走在一條林間小道上。
所謂的小道並沒有鋪路，只是由於走的人多了，自然而然形成了一條小路。
樹林叢生，枝葉陰翳，偶有陽光穿過樹葉縫隙灑在小路上，星星點點，十分漂亮。
我忍不住想起那些曾走過這條路的千手族人，會有如今我這般閑暇心情，去欣賞這般美景嗎？
大概率是不會的吧。
***
越往前，風聲越小，水流聲越大。
待到小路盡頭，豁然開朗，一條湍急河流橫貫面前，截斷了道路。
但是在河流對面，我好像能看見同樣一條小路延伸進對岸叢林中。
「這裡是南賀川。」
水戶的介紹讓我收回目光。
沿著南賀川向上游望去，我發現兩岸的綠色在慢慢變少，最後在遠處化為一團團如雲似霧的粉色。
水戶順著我的視線看去，輕輕一笑：「我還是對這片不太熟。本想讓殿下近距離觀賞那片櫻花林的，沒想到還是走岔了。剛才要是喊住扉間就好了。」
她扭頭看我：「殿下還行嗎？還能堅持不？要不我背殿下過去？」
說實話，不行了，堅持不了，走不動了。
常年不鍛煉的雙腿正向我發出抗議，腳底也火辣辣的，很可能又磨出了水泡，回去又要被阿碧說了。
我甚至擔心腳踝處的扭傷會再次復發。
那麼，讓水戶背我？
不太想。
可對方特意邀請我出來就是為了賞櫻，不去似乎更不好？
面對水戶期待的眼神，我一秒找到解決辦法：「只有我們兩看有什麼意思，不如讓大家一起。為了建設村子，大家都忙碌了好些天了吧？現在只等商人和村民入住了。那些商人要帶著他們全副家當從都城過來，還要好幾天。不如趁這個難得的空當，讓大家放松一下。」
水戶的眼睛隨著我的話越來越亮，越來越亮。
最後她猛地一擊掌：「不愧是殿下！想得真周到！正好趁這次機會，讓各個忍族聯絡一下感情。以前在千手一族的時候，每次賞櫻結束，族內的氣氛都能輕松好幾天，無論大人小孩感情都更深了。」
「嗯嗯，沒錯，就是這樣。」
還能讓我確定一下宇智波族人對我感官如何，會不會因為我的那些提議對我有怨言。還有其他忍族對宇智波和我的看法……
稍一走神，就沒來得及避開水戶伸來的手。
紅發美女像她的發色一樣風風火火，說干就干，抱起我轉身就往木葉衝。
我傻了一瞬，才在迎面急風中，一把摟住水戶肩膀，穩住身體。
仔細算來，我來到木葉還不到一個月，已經被兩個人這樣抱過了，和這些忍者比起來我真是身嬌體弱。
和斑比起來，水戶牌運輸機的穩定性較差，柔軟性卻更甚一籌。兩者各有千秋。
果然，無論是忍者還是普通人，香香軟軟的女孩子總比那些臭男人更討喜些。
把臉埋在胸口的我如是想到。
作者有話要說：
得知此事的斑：柱間！來打架！
柱間：？？？
第7章
我沒想到的是，抱我回村的水戶沒有把我先放下來的打算，居然就這麼帶著我找上千手柱間。
正好千手柱間在用木遁建造商業房，周圍一群人圍觀，其中就有斑。
第一個發現我和水戶的也是斑。
見我靠在水戶懷中，這個脾氣不好的男人頓時嘴角往下一拉。
原本理直氣壯的我，頓時就心虛了，趕緊示意水戶將我放下。
幾乎就在我踩實地面的同時，斑放下手，朝我走來。
周圍人這才隨著他的視線，看見我和水戶。
「水戶大人也來了。」
「那是誰？」
「笨蛋嗎你，是那位公主殿下啊！」
「哦哦哦，不愧是公主殿下，名不虛傳！」
「噓，小點聲，宇智波斑還在這裡。」
我覺得他們的聲音是要小點了，不然連我都聽得清清楚楚，更遑論斑。
果然，斑不僅拉平了嘴角，連眉頭都皺了起來。
為了木葉和平，為了忍族團結，我當機立斷，一個轉身站到斑的身側，挽住他的左臂，笑道：「這裡好熱鬧。幸虧來得及時，不然就錯過難得的機會了。傳說中的木遁啊，真叫人好奇。」
斑松開眉毛，淡淡瞥了我一眼：「你的腿倒是好得很快。」
我假裝沒聽懂，彎下腰敲敲大腿：「沒有沒有，現在還好酸呢。要不是水戶，今天我都回不來了。」
斑低嗤一聲，聲音卻被那邊柱間的大嗓門完美地蓋過去。
抬頭一看，水戶已經站到了柱間身邊。後者搓著手，滿臉驚喜：「水戶，你也是專程趕來看我施術的嗎？」
水戶好笑地看了眼丈夫，又看看我，最後點點頭：「是啊，我和公主殿下都是。」
千手柱間不疑有他，甚至挺挺胸膛，用力點頭：「既然公主殿下都專程前來觀賞，那我這次一定要盡全力！大家！站穩了！」
說罷，這位傳說級別的忍者雙手一拍，大聲一喝：「木遁聯排木樓之術！」
「這術的名字……」
我話還沒說完，就感覺腳下大地在震動。
就算有柱間之前的提醒，我還是感覺站不太穩。
本想就地蹲防，但在這麼多人面前又不太雅觀，只能抱緊懷中胳膊，好像這樣就不會摔倒似的。
斑的確沒讓我摔倒。
他掃了我一眼，抽出自己手臂，直接圈住我的腰，讓我半個身子都靠在他懷中。
又是熟悉的皂莢味。
原來他的衣服不是不換的，只是都是一模一樣的款式。
沒來得及多想，我的注意力就被腳下破土而出的木頭牢牢吸住。
這些木頭剛一出現，就是井然有序的狀態。隨著頂端的升高，更多部分露出，木頭木板排列整齊，刷刷豎起。
眼花繚亂中，大地的震動已經平息，一整排樣式一致的三層木樓連成一線，正好占據商業街剩余的空地。
我目瞪口呆。
千手柱間放下手。
旁邊人爆發出激烈掌聲和贊美聲。
我回過神，站直身體，跟著一起鼓掌贊嘆：「了不起。真是太了不起了！柱間大人真是太厲害了！」
雖然到現在我還沒見過千手柱間對敵的模樣，但光是這一手，就讓我嘆為觀止，心生崇敬。
這麼多屋子，就是最能干的匠人要全部建好，配備充足人手，至少也要三天。更何況還要把每棟屋子都造得一樣，那更是不可能的事。
放在千手柱間身上呢，他只要雙手一拍就完事了！
要不是怕木頭建築容易著火，穩固性也不如石質城堡，火之國都城的建造都能請柱間過去！
論起木屋建造，我堇願稱你為最強！
「好強啊！千手柱間！不愧是傳說中的忍者！」縱使放下手，我還是忍不住繼續感慨。
那邊千手柱間傻笑著，用手撓著後腦勺，迎接在場眾人的贊美。
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上去憨厚老實的人，體內居然蘊含著這麼大的能量。
「嘖。」清楚的咂舌聲在我身旁響起。
我這才想起自己旁邊還有個和千手柱間齊名的人。
仰起頭。
斑神情微妙，垂眼與我對視。
三秒後，他鄭重向我強調：「寫輪眼不比木遁差。」
哦。
行吧。
雖然我還沒見過你寫輪眼大發神威的樣子，但你既然這麼說，那我只能……
「建造比毀滅更難。」
斑一怔，眼神倏地陰沉。
我扭頭去看這位大膽插嘴不怕強權的仁兄，第一眼就看見熟悉的白毛，接著是青年臉上極具代表性的三道紅痕。
千手扉間。
果然是你！
察覺到我的視線，千手扉間還一臉淡然地向我求證：「殿下怎麼看？」
怎麼看？
我看你眉心發黑，不日將有厄運降臨。始作俑者不是別人，正是此時站在我身側的宇智波族長！
「千手扉間。」
聽聽，族長都開始咬牙切齒了。
千手扉間等不到我答案，干脆直面風暴：「有何指教？」
斑的聲音陰沉沉的，如黑雲壓頂：「不要以為我不會殺你！」
千手扉間靜靜一笑，轉頭看向他的大哥。
竟是沒打算再回答斑的挑釁，以實際行動表達自己的不屑。
以我對斑的理解，他還真有可能當場動手。
於是我一秒挽住斑胳膊，同時抬手衝走向這邊的人招呼：「柱間大人剛才的木遁真是漂亮！」
千手柱間笑得像個太陽一樣，往這邊一走，就驅散了這裡的陰雲，連空氣都變得輕盈。
「大哥。」千手扉間迎上去。
「啊，扉間。」柱間拍拍弟弟肩膀，「東西你已經拿到了？」
「嗯，已經全部放回家了，沒有遺漏。」
「那就好。」接著柱間看向這邊，露出兩排大白牙，「斑！我的術怎麼樣？！」
面對這麼燦爛的笑容，就算是氣頭上的斑也說不出狠話。
他只能哼一聲，撇開頭，眼不見為淨！
千手柱間摸不著頭腦，只能轉向我：「斑怎麼了？誰惹他不高興了？」
你弟弟。
我微笑：「沒有啊，斑先生不高興了嗎？沒有吧。難不成是我誇柱間大人太過，斑先生吃醋了？」
宇智波斑還是偏著臉，沒有回應。
反倒是柱間大笑起來：「哈哈哈哈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居然在公主殿下面前，搶了斑的風頭。抱歉了斑，不如下次你找個機會用你最拿手的火遁吧！嗯……不過這個機會有些難找，要好好想想……」
哇！真是看不出來！
柱間你個濃眉大眼的，插起刀來這麼狠！
要不是確定你不是故意的，我真懷疑你跟斑是表面兄弟情！
再看斑，不出意外看見他嘴角抽搐：「柱間，你這家伙……」
拯救了友誼小船的是水戶。
她向前一步，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剛才我和殿下去了南賀川。」
聽到這裡，斑瞧了我一眼。
「見櫻花盛開，殿下提議不如舉辦一個賞櫻大會，讓目前村子裡的人一起前往櫻花林賞花。你們覺得呢？」
柱間舉雙手贊同：「好啊！當然好！這讓我想起以前。有好幾年，在每年這個時候，我們全族都去櫻林看花。可惜後來戰事激烈，就再也沒機會去了。明明就在族地外圍，那麼近的距離……」
說著說著，原本興致勃勃的男人又垂下了頭，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陰雲爬滿頭。
我第一次見千手柱間這樣子，其他三人卻是見怪不怪。包括斑。他瞧了我好幾眼：「是你提議的？」
我沒懂他的眼神：「對啊。」
「你想看櫻花直接在院子裡不就行了，院裡那棵櫻花樹好像還有上百年歷史。」我沒想到他冒出這麼一句話，「正好免得你跑那麼遠，以你這體力，估計站著過去躺著回來。」
我：「……」
「再說了，」斑居然還沒說完，「有這時間，族人更願意去修行。」
我：「…………」
我深吸一口氣。
再吸一口氣。
再再吸一口氣，才勉強維持住儀容。
再看斑，他似乎完全沒覺得自己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一臉泰然自若。
不行了。我快氣炸了！！！
不懂體貼、沒有情趣、不會說話的臭男人！
好氣哦！但越是氣，我越要笑得美麗！
「斑先生。」
「嗯？」
「你剛才說的族人，包括你嗎？」
「當然。」
「真可惜啊。」我嘆了口氣，掃了眼圍觀的千手三人組，「原來這就是千手和宇智波的區別嗎。」
「……你說什麼？」
「我說，」我笑得燦爛，一字一頓，咬字清晰，「原來，宇智波和千手相比，差距在這裡。」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不是我說，論起踩痛腳，在座各位都是辣雞
第8章
我和斑不歡而散。
作為忍者，他嗖地一下就沒影了，剩下我只能扶著水戶慢慢走回宇智波族地。
本來水戶還提議抱我回去，就像我們從南賀川返回木葉時一樣。
聽上去很誘人，但最終我還是拒絕了，因為一雙黑眼睛總在我眼前徘徊不去。
和水戶分開前，她跟我商定了賞櫻大會的日子，約好那天一起前往櫻花林。
水戶說得興致勃勃，看得出她很期待，為了不掃興，我跟著嗯嗯啊啊。直到水戶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盡頭，我才嘆了口氣。
說什麼賞櫻啊，我懷疑到那天一個宇智波都沒有。
如果真是那樣，我就糗大了，甚至認真考慮起收拾包袱回城的可能性。
可是一想到都城裡的那個人，這種想要退縮的情緒又消失了。
「沒關系，還有幾天。來得及！」我握緊拳頭給自己打氣。
「什麼來得及？」阿碧探出一個小腦袋。
我摸摸她的頭：「沒什麼。過幾天要去賞櫻了，開不開心？」
阿碧眼神一亮，立刻忘了剛才的問題，拉著我嘰嘰喳喳追憶我們在都城裡的日子。
對耽於享樂的貴族們來說，每年賞櫻都是必不可少的節目。
並不僅僅單是看花聊天，還有各種游戲，有時甚至還有歌伎獻舞，是各個貴族聯絡感情，談妥交易的好時機。
「不知道忍者們賞櫻會有什麼不同，真叫人期待。」阿碧意猶未盡地做了總結。
聽柱間和水戶的口吻，千手一族的賞櫻大會和普通人應該差不多，至於宇智波一族……
我嘆了口氣，吩咐阿碧：「這幾天有機會請斑先生過來。」
阿碧以為我要和斑談論賞櫻大會的事實際上也是美滋滋地應下：「這個簡單，每天斑大人都會找我詢問殿下身體狀況嗚哇！我說出來了！」
阿碧捂住嘴，望著我，滿眼的驚慌失措。
我慢慢皺起了眉：「每天？」
阿碧觀察了半天，才慢吞吞放下手：「是啊，斑大人其實很關心殿下的。雖然他總是不讓我告訴殿下……」
關心？
我想起斑之前對賞櫻發表的那一系列言論，冷哼幾聲：「他那是關心我嗎？他只是饞我身子！」
「……殿下，您失禮了。」
「反正這裡有沒其他人。」我甩甩頭，還是甩不去心底的煩躁，最後跺跺腳，「不跟你說了。總之你記住我的吩咐，想辦法在賞櫻之前，讓斑來見我。」
阿碧還是懵懵懂懂的，但還是拍著胸脯保證辦到。
結果……
直到和水戶約定的日子來臨，我也沒見到某個黑長炸的男人。
阿碧眼淚汪汪跪在我面前，向我請罪：「對不起！殿下！我辜負了您的信任！我幾日我真的找不到斑大人！斑大人也沒有再來找我！」
忍者有心要躲，像我這種普通人哪裡能找到他。
我還能說什麼，只能擺擺手，讓阿碧起來：「找不到就算了，你去准備幾盒吃食，帶去櫻花大會。」
阿碧含淚應了，臨走前又問我：「要准備豆皮壽司嗎？」
「准備那個干什麼？」我莫名其妙，阿碧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口味。
阿碧看看我的臉色，小心道：「斑大人喜歡吃啊。」
「他喜歡吃就讓他自己去吃！」
脫口說完，我才發現自己反應太誇張了，連熟悉我的侍女都一臉驚恐地看著我，仿佛我臉上開出了一朵花。
輕咳幾聲，重新坐回原位，順便扶正被我推倒的憑幾，盡力裝作若無其事，「那就准備一盒好了。」
「……是。」阿碧遲疑著，徘徊著，還不敢離開。
我心中一動，順勢叫住她：「等等，既然你知道宇智波斑喜歡豆皮壽司，還知道他討厭什麼嗎？」
阿碧不愧是我的好幫手，好侍女，想了片刻即答：「是沙丁魚！」
沙丁魚啊，沒想到宇智波斑還有點格調。
我也討厭沙丁魚。
「那就再准備一盒沙丁魚壽司。」
「咦？」
阿碧是知道我有多厭惡這種魚類的。
但是這次我沒打算再解釋，催促她趕緊去准備，就把她趕走了。
阿碧離開後，我想了想，還是打開衣櫃，翻出合適的衣物，正是外紅裡白的櫻色。
縱使不確定這次宇智波會不會出現，我還是決定過去。
大、大不了我就跟著水戶混到千手一族那邊去好了。
摸著柔軟光滑的衣料，我底氣不太足地自我暗示。
***
水戶對這些一無所覺，在前往櫻花林的路上對我噓寒問暖，不斷確定我是否勞累，要不要休息，還是由她送我過去。
我只能搖頭，搖頭，再搖頭，最後忍不住笑了：「我又不是瓷娃娃，水戶你沒必要這麼小心。」
水戶不說話了，但那眼神裡分明寫著「你不是嗎？你就是！」
想起她和我的體力差距，我只能咽下後面的話。
到了櫻林才發現，那裡已經有許多人了。
遠遠地，就能聽見說話聲、笑鬧聲，動靜可比講究禮儀的貴族們大上許多，也更加接地氣，讓人心生歡喜。
「愣在這裡做什麼？」身後的水戶推推我。
我定定神，袖子下的拳頭緊了緊，繼續向前。
走進櫻林，我看到一批批的忍者分團抱坐在一起，彼此之前界限分明。每一團聚集在一起的人，身上除了統一的木葉護額標志，都有不同的族徽圖印。
水戶也看到了，無奈道：「建村不久，大家彼此之間的隔閡還很深。」
「倒也不是。」我笑道，「這種活動自然跟親友在一起才更放松。只不過目前大家的親友基本都是族人就是了。就算有那種想要去找外族朋友的人，也要等氣氛熱烈起來再行動不是？」
水戶笑了：「殿下說的有理。」
邊說邊走，一路上不斷有人向水戶打招呼，又向她詢問我是誰。
在得知我的身份後，全都肅然起身打算行禮。
我連忙制止了他們：「今日不□□份，都是賞櫻之人，不必如此。」
水戶笑著幫腔，這才避免了一路走一路倒下一片人的麻煩。
在又打發走這樣一個人後，我嘆了口氣。
不為別的，只為水戶的受歡迎和我的無人可知。
這固然與水戶是忍者，且嫁給千手柱間多年有關，也與我不怎麼出門有聯系，但不管用其他原因如何修飾，也避免不了那個核心關鍵宇智波一族好像跟其他忍族隔閡特別深。
這一點，在我看見穿白衣服的千手一族和黑壓壓的宇智波眾人時，愈發肯定。
作為初始建村兩大忍族，千手和宇智波占據了最好的觀景地點，但相比之下，千手和其他忍族的邊界線就沒那麼分明了。而宇智波呢……
這麼說吧，最外圍的宇智波族人也和其他忍者隔了有兩米遠。
我望著這一幕，失去言語。
一方面為宇智波的出現松口氣，另一方面又不自覺地揪心。
情況比我想像得還要嚴峻。
「殿下？你要和我一起去千手一族坐坐嗎？」水戶的聲音讓我回神。
見我看向她，漩渦水戶靦腆一笑：「沒看見宇智波斑，我怕殿下一個人坐在那兒無聊。」
的確，比起熱熱鬧鬧的千手，宇智波氣氛壓抑得像是要出殯……再加上他們跟他們族長一樣，喜歡穿深色衣服，就更像是葬禮現場了……
能把輕柔美麗的櫻花林變成葬禮現場，我也很佩服這一族的人。
水戶說得也很有道理。一眼掃過去，沒在黑壓壓的宇智波中找到某個熟悉的黑長炸，心中天平也不由得倒向身邊的友人。
「不牢你費心。」
猶豫中，背後突然響起一道熟悉的嗓音。同時一股寒意閃電般穿過我的脊柱，讓我不自覺打了個冷顫。
余光裡，一抹黑衣從我右側經過。隨即手腕上被人隔著袖子抓住，牢固得不容掙脫。
宇智波斑一邊抓著我往宇智波的方向拖，一邊頭也不回地續道，「千手柱間的女人不要隨便摻和宇智波的事。」
我：「……」
水戶：「……」
斑先生，你要是繼續這麼說話，絕對會被打的！
到時候我絕對不會幫你說話！絕對會在旁邊給水戶鼓掌加油的！
前方男人倏地一停，猝不及防之下，我一鼻子撞上他後背。
就算今天宇智波斑沒穿鎧甲，我也被撞得鼻頭發酸，眼眶瞬間就熱了。
「你……」回過頭來的斑突然沒了聲。
我仰頭看他，正對上他滿是糾結的眼睛。
斑擰著眉毛盯了我半晌，重重嘆了口氣。
隨後一只戴著手套的手就覆蓋在我的臉側，大拇指還輕輕擦過我的鼻尖，力道柔和得像是拂過珍貴瓷器的表面。
「你可真脆弱。」
我聽見斑低沉的抱怨，語氣卻比剛才柔和了許多，「我沒怪你。全是漩渦水戶的錯。」
我：？？？
斑先生，請問你在哪撞到頭了嗎？
你說的都是些什麼鬼話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當我打出問號時，不是我有問題，是你有問題……
斑：？？？
第9章
我不知道斑腦補了什麼，只知道必須為自己來到木葉後的第一位同性友人正名：「這和水戶無關。」
剛才還神色柔和的斑立刻冷下臉，抬頭衝已經走遠的水戶背影冷笑幾聲：「你都快被她賣了還替她說話？」
我眨眨眼，終於明白過來。
但是沒等我解釋，宇智波斑已經轉過頭，拉著我走進黑壓壓的宇智波堆裡。
這一看，我真就忘了自己要說什麼了。
我想我明白，為什麼宇智波們喜歡穿黑色了……
這一個個唇紅齒白頭發鴉黑的，知道的是忍者，不知道的還是哪裡來的歌舞團。
說真的，宇智波一族的臉長得也太好了吧？
比如宇智波斑，比如我現在看到的所有人！無論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在這裡，好看是常態，長相一般才顯眼。
被這麼多如花美人包圍著，我有些頭暈，都忘了計較他們自帶的壓抑氣氛了。
哪位名人曾說過，長得好看的確能當飯吃。
在美色衝擊下，我暈乎乎地就跟著斑走到一棵櫻花樹下，又暈乎乎坐在了阿碧鋪開的毛氈上，暈乎乎看著阿碧掏出我特別吩咐過的、裝著沙丁魚壽司的食盒。
「哦？你居然還准備了食物？」
來不及阻止，斑已經伸手揭開了食盒蓋子。
散發著詭異光芒的魚肉橫臥在飯團上，再精致的刀工也掩蓋不了刺鼻的魚腥味。
我默默用袖子捂住口鼻。
再看斑，他沉默了一會兒後，竟拿起一塊壽司扔進了嘴裡。
嚼，嚼，嚼，吞下。
我瞪直了眼，甕聲甕氣問他：「好吃嗎？」
斑撇我一眼：「你說呢？」
那就是不好吃了。
但是覺得不好吃的宇智波斑先生，接下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吃光了大半盒沙丁魚壽司。
那伸手之快，幾乎帶出了殘影。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從阿碧手中接過熱茶，再轉手遞給斑。
他接過茶杯，一仰頭就喝盡了。喝完長吐一口氣，仿佛完成了一項任務。
等等，任務？
他該不會是……
「斑先生。」我示意阿碧將盒蓋重新蓋上，收回這只食盒。
「嗯？」
「你該不會……」我說得艱難，「以為這是我做的吧？」
不會吧不會吧。
斑先生應該沒這麼甜吧？我堂堂一國公主，怎麼可能會做菜？
作為頂尖忍者，他連這點都沒想到嗎？不會吧？
然而，男人久久的沉默坐實了我的懷疑。
忐忑化為不安，又變成絲絲縷縷的愧疚。
原本對他的怨氣，在這一刻突然就煙消雲散了。
倒是宇智波斑，默然許久，撇過頭，冷聲反駁：「怎麼可能！想也知道你不可能動手。」
是是是。
想也知道，偏偏你就沒想到。
我主動提起茶壺向斑示意：「需要再來一杯茶嗎？」
斑轉過頭，面無表情，拿著空茶杯的手卻伸了過來。
我松了口氣。
汩汩清茶從壺口流出，呈一條直線落入杯中。
水位線沿著泥質杯壁緩緩上升，一圈圈的漣漪擴散又消失。
宇智波斑拿杯子的手很穩，我的手也很穩，因此那空中的水線始終保持著同樣粗細。
冒出的熱氣中，斑清俊的眉眼模糊了些，聲音反而顯得格外清晰：「這時候倒看不出手臂無力了。」
我：「……」
我覺得自己有必要和這個男人好好談談。
倒滿茶水，我放下酸痛的手臂，鄭重其事：「斑先生。」
斑吹了吹杯口熱氣，用眼神示意我繼續說。
我微笑：「就算是事實，你這麼直白地點出來，而且一再強調，我也會不高興哦。」
「……咳咳！」剛喝下一口水的男人嗆住了。
他一邊嗆，一邊抬眼看我，眼底滿是不可思議。
我繼續微笑，直勾勾地和他對視：「還有這場賞櫻大會，不是為了我自己，還是為了宇智波。」
宇智波斑放下茶杯，雙手撐在膝蓋上，揚了揚下巴。
那姿態幾乎就在說「你編，你繼續編，我看你還能編出什麼來」。
我磨了磨牙，示意斑跟著我環顧四周，再看不遠處的千手：「斑先生就沒看出區別來嗎？」
說到這個話題，斑原本放松的神情又緊繃起來。
不過這次他沒再拂袖而去，而是皺眉思索半晌才道：「千手是千手，宇智波是宇智波。」
「話是這麼說，」這次輪到我淡定地喝了口茶，「可是現在畢竟不是百族之亂時期。宇智波對外的方針也該稍稍變一些。」
「就算你和族人們都不在意，」我觀察著斑的表情，聲音放輕了，「總要考慮一下之後選舉首領的事吧？」
有那麼一瞬間，周圍空氣都凝固了。
在宇智波斑看過來的那一眼裡，我甚至忘了呼吸。
直到他收回視線，我才長吸一口氣，又險些把自己嗆到，還好反應及時，才沒像斑剛才那般出糗。
所謂忍界巔峰的存在……
「你怎麼知道的？」斑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他本人也調整了一下盤坐姿勢，用手托著下巴，手肘抵住膝蓋。眼睛似是盯著我，又好像透過我看向更遙遠的方向。
我笑了笑，放下捧著茶杯的手：「猜的。就像一個國家需要有大名，一個家族需要有族長，那想必一個忍村也該有位首領。況且，就算沒有這件事，就這麼放任下去真的好嗎？」
掃視周圍，宇智波的忍者總算沒像剛開始那般緊繃了，他們也開始互相說話聊天談笑。但這份熱鬧只局限於自己族人內部和其他忍族忍者的界限依舊涇渭分明。
再反觀千手一族，那群穿淺色和服的人不少都已融入其他忍族之中。
宇智波斑沒回答，還是維持著那個姿勢。
我也不強求立竿見影，轉頭吩咐阿碧捧出其他食盒。
其中有一個裡面裝了各色餡仁的麻糬，正是我的最愛。
我夾了一塊紅豆餡的放進嘴裡，幸福地眯起眼。
「原來你還准備了這個。」
沉浸在甜蜜滋味中的我慢了半拍，直到順著斑的視線看見那些金黃的豆皮壽司，才頓時想起自己忘了什麼。
再看宇智波斑，現在他盯著我的眼神可謂是意味深長。
我：「……」
口中的點心頓時就不香了！
艱難咽下，我喝了口熱茶壓壓驚。直到徹底吞干淨了，才強撐著平靜道：「我說我忘了，你信嗎？」
「呵。」
「……」
冷靜！
這麼多人，我又這麼柔弱，他絕對不敢當著眾人面欺負我！
我當機立斷，用筷子又夾起一塊麻糬就往斑的嘴邊送：「嘗嘗這個如何？」
斑掃了一眼，抿了抿嘴，最終還是慢慢低下頭。
他張開口，牙齒一咬，舌尖一卷，就將整塊麻糬吞入口中。
然後死死盯著我，開始細細咀嚼。
不知為何，看到他這樣子，我就想起了猛獸進食的情形。
縱然我沒親眼見過，今次之後卻能清晰想像出來那場景。
而現在，宇智波斑這頭猛獸口中的獵物，好似就是我自己……
舉著的筷子懸在半空中，我頓時覺得自己這步棋走錯了。
好在這時，我耳朵一動，聽見身後幾個宇智波族人談起南賀川，又說起南賀川對岸的昔日族地。
我立刻移開和斑對視的視線，假裝來了興致：「宇智波舊址也在這附近嗎？上次和水戶到南賀川邊，我們還經過千手族地了呢。」
就算沒看著，我也能清晰感覺到對面的視線。
那目光如有實質，像繩索一樣緊緊系在喉間簡直叫人喘不過氣！
手心發汗，坐立不安，新婚之夜的遭遇浮現在眼前，讓我恨不得站起來，扭頭就走。
在衝動付諸行動前，對面的斑總算先一步移開眼。
隨後，他有些暗啞的嗓音飄進耳中，竟叫我無意識縮了縮脖子。
「是啊。過去以南賀川為界，左側是千手，右側是宇智波。下次有機會，帶你去看看。」
我選擇性無視了最後一句話，舒了口氣，扭頭對斑笑道：「這樣說起來，千手和宇智波真是有緣。同為忍界名門，還住得這樣近，只有一川之隔。」
斑冷笑：「打起來也方便。」
我一噎，內心裡卻放松下來，因為斑總算恢復了正常。
既然他恢復了正常，我也能就這話題跟他聊下去，時不時抬頭欣賞頭頂如雲似霧的櫻花，再咬一口甜品，啜飲幾口熱茶，整個人都懶洋洋的，坐著坐著就靠在了櫻樹樹干上。
倒是斑，見我這樣眼露奇色：「火之國的貴族都像你這樣？」
「什麼？」身上松懈，神經放松，我整個人都遲鈍了。
斑向後一靠，同樣也靠在樹干上，倒是離我更近了。
他帶笑的聲音就像貼在我耳邊的低語：「像你這樣，平時裝模作樣，一到關鍵時候就暴露了。」
我略有不滿：「什麼叫暴露了。貴族也是人，貴族也有需要放松的時候。」
斑好像扭頭看了看我，不過我依舊仰頭看頭頂的花，沒理他。
一時間，無人說話。
再加上斑平日積威深重，就算是宇智波也沒人敢隨便湊上來，這一角落便安靜下來。
我微微合上眼，思緒也隨著那些不遠不近的談話聲越飄越遠……
「喂，別睡著了。」
一只手突然推了我一下，頓時就把我驚醒了。
這種感覺是十分難受的，我瞪了眼宇智波斑。
他似無所覺：「我跟你說說，小時候我和柱間在南賀川上打水漂的故事吧。」
我頓時來了精神，瞌睡一掃而空：「說起來上次我就想問了，不是說千手和宇智波素來不合，常年爭鬥。你和柱間大人怎麼幼年時還能在一起玩耍？」
斑不答反問：「我也早就想問你，為什麼你叫我『斑先生』，喊柱間卻是『大人』？」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和櫻樹貼貼，斑和櫻樹貼貼，四舍五入就是斑和女主貼貼
第10章
我一頓，笑道：「那以後我一視同仁，也喊你斑大人好了。」
宇智波斑顯然沒料到我這個答案，愣了一下，才搖頭說算了，轉而說起他和千手柱間結識的經過。
隨著他的講述，我的眼前似乎出現兩個同樣天資聰穎，又同樣迷茫寂寞的小小忍者。
他們困惑於永不停止的戰爭，抗拒於永不止息的殺戮，又無處找人訴說。於是，在河邊遇見擁有相同想法的同齡人後，他們彼此交心，又互相有所隱瞞。盡管這份隱瞞隨著日益交往愈深，已經形同虛設，但他們還是堅持著不去捅破那層窗戶紙。
在這種微妙的平衡中，一段難得的友誼誕生、延續、加深……最終，又被彼此的親人親手斬斷。
當聽到宇智波斑說，他為了自己弟弟親口說出與柱間斷交的話，並開啟寫輪眼後，我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屏住了呼吸。
經過斑的提醒，我才長舒一口氣，隨即深呼吸幾次，緩解缺氧帶來的頭暈。
直至此刻，斑和柱間初識的故事說完了。
我望著他輪廓鮮明的面孔，總覺得他現在的眼睛就在隱隱發紅。
寫輪眼我是聽說過的，據說開啟後眼睛會呈一片血紅。
據見過的貴族稱，那是充滿魔性的一雙眼。
「你有什麼看法嗎？」
「誒？」
「聽我說完，你就沒什麼想法？」
我一怔，發現斑盯著我，目不轉睛。
他是認真的。
得不到答案決不罷休。
我想了想，鄭重道：「委屈你和柱間了。居然只玩過打水漂一種游戲！」
斑：「……」
他身子往後一仰，臉上神情難以描述：「你就想說這個？」
我用力點頭，示意早已等候在一旁的侍女上前。
阿碧不愧是我的心腹愛將，接到我的眼神，都不用我多說，就將已經准備好的歌牌拿了出來：「噔噔噔！為賞櫻大會特別制作的百人一首歌牌，背面是美麗的櫻吹雪圖案，由工匠精心制作，甚至敷上了金銀片！一起來玩競技歌留多吧！」
我：「……」
斑：「……」
斑：「那是什麼玩意兒。」
我也一臉冷漠。
這個阿碧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啊？讓忍者去玩歌牌？她是在暗諷嗎？
為了拯救近乎凝滯的氣氛，我靈機一動，想起以前在都城見過小孩子們玩的一種游戲：「還是玩打地鼠吧。」
斑：「……你讓我當老鼠？？？」
他好自覺哦。
但是……
「斑先生，」我笑了，「並非你想的那樣。」
其實所謂的打地鼠是從猜拳裡衍生出來的一種游戲。猜拳贏的人拿起木錘，如果能打中輸的人的頭部就算勝出。反之如果輸的人用頭盔及時回防，那麼就算過關，游戲繼續。
我將規則和斑大概說了說。
他微微頷首：「明白了。但是你確定要跟我比？」
雖然沒明說，露在外面的那只眼裡卻清清楚楚寫了「你個弱雞」幾個大字。
青筋爬上腦門，又被強行按下，我微笑：「當然不是。所謂游戲，玩的人越多才越有趣啊。讓大家一起參與進來吧！」
斑順著我的目光，回頭看向不遠處拿著酒瓶大笑的柱間，整張臉都亮了。
我：就知道會這樣。
***
聽完我的來意，柱間沒做猶豫就答應下來。
旁邊的千手扉間倒是像有異議的樣子，結果被另一邊的水戶笑吟吟地看著，也閉上了嘴。
千手這邊很順利。
剩下的只有其他忍族。
「一起玩游戲，應該能促進大家的感情吧？」我故意用在場幾人都能聽見的音量喃喃自語。
千手柱間眼睛一亮，一躍而起：「我去叫其他人。」
果真是這樣。
在目前的木葉裡，千手柱間是最希望所有忍族和睦共處，親如一家的人。
我都不知道該說他充滿希望，還是太天真。
總之，有千手柱間的大力支持和斑的「勉強同意」（還是因為有千手柱間），陸陸續續有不少忍族忍者聚集起來。
我掃了一眼，就發現這些准備參加的忍者，跟他們的族人相比身上氣勢更甚
是將這個游戲當成某種展示實力的比賽了嗎？
雖然跟柱間的初衷有所背離，倒是附和我的想法。
我撫掌笑道：「既然如此，我來當裁判如何？」
沒有人有異議。
我又拉來水戶站在我身邊：「為了防止有時候我看不清諸位的動作，就拜托水戶幫忙啦！她是副裁判。」
千手扉間平靜了。
宇智波有些騷動，但在斑一眼看過去之後，又平息了。
很好。
用柱間作餌果然沒錯。
「那麼，先分兩支隊伍好了！」
我沒有插手這些忍者的分隊，想借這個機會看看各族之間的關系。
一邊和水戶聊天，一邊用余光注視，只見千手和宇智波沒什麼猶豫就站到了對面。
紅藍兩隊，每隊十人，各家族參賽人數不限。
盡管有最後一個條件，也不用擔心出現一隊只有一個家族忍者的情況。心高氣傲如宇智波，不好意思在這種「玩樂」上太過強硬。千手一族則是有柱間，不用擔心。
既然最大的兩個家族都這樣了，其余忍族更是沒那個底氣。
最後，千手和宇智波各有三人參賽，剩下的還有日向、旗木、山中、猿飛等族。
頭盔，木錘，還有開展游戲的木桌都由千手柱間友情提供。
紅藍兩隊分列木桌兩端，游戲還沒開始，彼此之間已是戰意盎然。
我笑眯眯地舉手示意：「第一屆木葉賞櫻大會打地鼠比賽即將開始。在比賽正式開始之前，請允許我提醒大家，雖然本次比賽不禁忍術，但若是損壞了比賽道具，可是會被判定為出局的喲。」
所有忍者，包括參賽和圍觀的，全都表情一肅。
「比賽采取淘汰賽制，輸的人請自動退場，由本隊其他隊員補位。若退無可補，就算輸啦。若是戰至最後兩人，那麼由最終勝利者所屬隊伍獲勝。諸位，還有什麼疑問嗎？」
所有人齊齊搖頭。
「那麼，比賽正式開始！請兩隊參賽人員上場。」
左右兩側分別走出兩個我不認識的忍者，水戶在我耳邊悄聲介紹：「那是志村一族的副族長，另一個是旗木一族的大長老。」
我點點頭，請兩人於木桌兩側落座。
作為第一對參賽選手，無論是志村還是旗木，都將脊背挺得筆直，其中那個白頭發的旗木背後還背著一柄短刀。
像這種擅長刀術的忍者在這種游戲規則下，應該比較吃虧。
我多看了這位屬於藍隊的選手一眼，揮手宣布比賽開始。
結果不出我所料。
雖然旗木身上的氣勢更甚，但比賽開始之後，他的動作總有種束手束腳的不和諧感。縱使憑借實力一時間和志村的忍者不相上下，最終還是在後者的一個小計謀中敗下陣來。
這第一對選手並沒有像我想像得那樣，一上來就是使用忍術，而是全靠體術爭鬥。
我懷疑是因為忍者對這種游戲尚不熟悉的緣故。
果然，那名旗木忍者輸了後並未多說什麼，回去和身邊的隊友交頭接耳一陣，下一個上場的就變成了一名宇智波。
原本還有些得意的志村忍者，一見新對手，整張臉頓時就僵了，額頭甚至冒出一層細汗。
這是我第一次意識到，宇智波的威名在忍界到底有多大。
那名上場的宇智波也不含糊，一落座就打開了寫輪眼，緊緊盯住他的對手。
我好奇地瞅著那雙「魔性之眼」猛看，發現除了顏色漂亮點，圖案詭異點，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
身旁的水戶向我介紹，這位宇智波的寫輪眼是三勾玉，在整個宇智波一族裡也算佼佼者。
據說寫輪眼開眼之後，一般分為一勾玉、二勾玉、三勾玉三個階段，每個階段洞察力等等能力都會得到強化。而在三勾玉之上，還有另一種境界，比普通寫輪眼更加可怖不凡。目前宇智波一族裡，唯有斑擁有這種眼睛。
水戶還說，那種眼睛的圖案也擺脫了勾玉數量的限制，但具體是什麼樣的，就不太清楚了，畢竟她也只聽她丈夫偶爾提起過。
我聽得心癢癢，下意識瞄向斑，卻發現他一臉正色地緊盯著比賽中的兩人。
那神情不像是在觀看一場游戲比賽，而是觀察調度一場戰局。
相比之下，千手柱間就放松了些，甚至還用手卷成筒放在嘴邊給志村忍者加油。
有這麼一個隊長帶頭，紅隊整體氛圍都松懈了下來，開始熱血上頭的呼喊鼓勁。唯一一個還算冷靜的，只有千手扉間。
我在心底搖搖頭，見參賽的兩位選手已經准備好了，宣布第二局比賽開始。
這一次，志村忍者和那名宇智波居然都沒急著動手。
前者低著頭，避開後者的視線。後者鮮紅的眼睛則緊緊盯住前者的手。
一片冷肅中，似乎周圍的喧囂都離這兩人遠去。
一顆汗珠從志村額頭慢慢滾落。
當汗珠滴落時，兩人同時出手！
我只覺眼前一花，那名宇智波就已經拿起了木錘，而志村的手也摸向了頭盔。
「砰！」
一聲悶響，志村忍者軟倒在地，桌上的頭盔卻居然還安放在原位。
一片死寂中，那名宇智波丟開手中木錘，從鼻子裡輕哼一聲，微抬下巴：「宇智波的幻術可不是避開眼睛就能躲掉的。」
「……」
「…………」
「好！！！」
叫好聲打破寂靜。
是那名旗木大長老。
他一邊鼓掌，一邊贊嘆：「宇智波幻術名不虛傳！」
有他帶頭，藍隊其他人才開始鼓掌，緊接著是圍觀群眾，最後包括紅隊已經站在紅隊身後的觀戰人群也開始鼓掌。
原本零星的掌聲開始彙聚，最後變成一片掌聲的海洋，就連斑都矜持地抬起手，給面子地拍了兩下。
端坐在場上的宇智波眼睛閃閃發亮，下巴抬得更高了，耳朵卻興奮得通紅。
我跟著拍巴掌，同時將疑問的視線投向水戶。
水戶不愧是我的好朋友，立刻為我解釋：「宇智波寫輪眼的其中一個能力就是施展幻術。因為不需要結印，往往防不勝防。那名志村忍者就是知道這點，才從一開始就避開對手的眼睛。但我想那名宇智波應該也知道這點，所以將計就計，故意打開寫輪眼吸引志村心神，然後趁其不備用正常手段施展幻術。中了幻術的志村以為自己拿到了頭盔，實際已經落入對手陷阱。」
哦。
這就是傳說中的，你以為我在第一層，實際我在第五層。
我點點頭，終於明白旗木的叫好聲從何而來。
宇智波剛才的敲擊力度估計不輕，因為已經過了這麼會兒，那名志村忍者還暈著，被他的隊友們拖了回去。
隨後，一名黑發白眼的青年從紅隊隊伍裡站了出來。
我「咦」了一聲。
水戶誤會了我的意思，贊賞道：「幻術在這種一對一的場面的確很好用。這時候派克制幻術的白眼上場，確實有效。」
其實我驚訝的不是這個，而是認出這名白眼青年，正是上回我和斑出門時，被斑直言「一般般」的倒霉孩子。
下意識扭頭去找斑，發現他已經放下手，察覺到我的目光還投來疑問的視線。
好吧，他果然不記得了。
但斑沒印像，不代表被點評的人也會忘。
那名日向一族的青年先是狠狠瞪了眼對面的宇智波，隨後瞪向斑，口中冷冷道：「我會證明，日向的白眼不比寫輪眼差！」
那名宇智波本來閉口不言，發現日向青年是在看自己族長後才惱了，冷笑數聲：「你先打敗我再說。」
這次，不等我宣布開始，兩人猜拳的手已經蓄勢待發，宛如兩張拉滿弦的弓！
「第三場比賽，開始！」
「宇智波手裡錘！」
「回天！」
一陣颶風衝天而起，吹亂了我頭發，也吹僵了我的臉。
剛剛舉起的手忘了放下，我傻在原地，完全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草，生了起來
本章游戲參考銀魂漫畫第 十七 章「又打又戴剪刀石頭布大賽」
第11章
場上一片狼藉。
木桌掀翻在地，宇智波選手弓步踏出，握著木錘的手停在半空。當然，不是他主動的，而是被人招架住
日向青年雙手於頭頂交叉，雙腿叉開，穩如磐石。一頭黑發如絲般光滑，被氣浪吹得在空中狂舞。
我僵硬扭頭，找了又找，最終在人群裡找到了那個不翼而飛的頭盔。
「這個，該怎麼算？」水戶問我。
我靜了靜，剛要宣布重新再來，就聽「哢」的一聲。
眾目睽睽之下，被宇智波握在手裡的木錘裂開了一條縫。
若是損壞比賽道具，會被判定為出局。
而木錘現在是被握在宇智波手裡。盡管其破損原因是源於日向忍者，但日向忍者偏偏做到了沒有用肢體碰觸造成裂縫的，是剛才那陣旋風。
我冷靜宣布：「第三局比賽，藍隊選手出局。」
場上的宇智波渾身一顫，瞬間跳了起來：「什麼？！明明是……」
「火核。」斑低沉的聲音響起。
宇智波火核身子一僵，指著日向青年的手懸了片刻，慢慢放了下去，頭跟著垂下：「族長。」
呀咬牙，聲音發悶：「我知道了，是我輸了。」
此時的日向青年已站直了身體，聞言輕撣衣角：「本來就是你輸了。」
宇智波火核退場的背影一頓，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攥緊成拳。但他最終沒有轉身，只是快步走進圍觀人群中。
另一邊，斑已往前邁了半步，結果就在剩下半步踏出前，一只手在斑的身前擋了一下：「斑族長，大將當穩坐陣中。下一場由我來如何？正好我也想領教一番日向的掌法。」
我身邊的水戶輕笑一聲：「猿飛族長手癢了。」
我聽她語氣熟稔，不由問：「水戶和這位忍者很熟？」
水戶笑笑：「不僅是我，柱間、扉間包括宇智波斑都很熟。猿飛佐助雖是小族出身，實力卻很強。」
我也猜到了。
如果實力不強，斑不會依言退回原位他這個人賊現實。不是得到他認可的人，對方磨破嘴皮，他也不會聽。
實力很強的猿飛佐助不同凡響。
上場之後，不但挑翻了日向青年，還接連打敗之後紅隊的三名隊員，最後惜敗於一名善用幻術的千手女忍者手中。
在這之後，比賽進程突然快了許多，兩方隊員來來回回，不停上場下場。
不一會兒的功夫，雙方隊員分別只剩兩人。
紅隊是千手柱間和千手扉間兩兄弟，藍隊則是斑和一名山中一族的女忍者。
這時候，我已經認出那名女忍者，正是上次的花店老板。估計斑也想起來了，因為他對這位僅剩的隊友眉毛不是眉毛眼不是眼。
可憐的女忍者在等待席上坐立不安，一見隊友輸了，立刻衝上去，一臉的逃出生天。
三秒後，她又一臉懵逼地被千手扉間送下場。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而身為藍隊最後一人的斑，氣壓卻是更陰沉了。
他沉默著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上場。
明明是場不值一提的游戲，偏偏給他走出了身處千軍萬馬的戰場的感覺。
我看看千手扉間，剛才輕松的神情也變了，一順不順盯著走近的斑，滿臉凝重。
自打斑起身後，就沒有人再說話，整個櫻花林裡鴉雀無聲，能清晰聽見遠處南賀川的水流。
沒有多言，比賽直接開始！
兩人出拳。
扉間出布，斑出剪刀。前者一手去摸頭盔，另一只手格擋斑拿木錘的手。
「唰唰唰！」
空中幾道殘影閃過，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兩人已交手數輪。
最後還是斑更甚一籌，將木錘握在手中。
斑的手剛抬起，一道水流就從對面直射向他！
水流從扉間口中吐出，所過之處，在地面留下匪夷所思的深溝。而斑的袖擺只沾到一點點，一塊切割整齊的布料就飄然而下。
「啊！」
我忍不住抓住水戶的胳膊，低叫一聲。
「……別擔心。」水戶用另一只手拍拍我，「扉間他心裡有數。」
我覺得他沒有！
這局比賽跟之前的完全不一樣！
你沒看見大家的表情都變嚴肅了嗎？！
我下意識看向千手柱間，發現他正緊盯著兩人，雙手撐在大腿上，似是隨時准備衝進去救場。
我更緊張了！
再看場上，扉間已將頭盔拿在手中。但沒等他戴上，一團火焰就照著他的面門直撲過去！就像是對他剛才水遁的回敬！
為了躲開來勢洶洶的火焰，扉間不得不就地一滾，同時將頭盔擋在胸前！
我瞬間看懂了他的操作。
這個狡詐的家伙，打算用斑的火遁反將一軍一旦斑的火遁燒了木質頭盔，就算斑損毀道具，不得不出局！
這個千手扉間，實在太壞了！
不知不覺中，我已經握緊了雙拳，掌心裡滿手冷汗。
眼見斑中計，那團火直撲頭盔，我險些叫出了聲。
就在我雙手捂住嘴的瞬間，千手扉間整個人連同手中頭盔被火焰吞噬。
凶猛烈焰掀起熱浪，逼得周圍人不得不後退。
水戶也抓著我的肩膀，把我往後拉離幾步。
我聽見千手一族那邊起了騷動，但已無心傾聽，只緊緊盯住那團火焰。
焰火漸熄，人影顯現。
千手扉間完好無損！
但同時，他舉著右手，口齒清晰的宣言傳入每個人耳中：「我認輸。」
騷動更大。
斑卻恍若未聞，站在扉間身後的他，手中木錘徑直下落，氣勢洶洶，竟劃出風聲！
「住手！斑！」
第三道人影出現在場中。
千手柱間抓住了斑的手腕，神情嚴肅：「這只是一場游戲。」
斑這才抬起眼，慢吞吞掃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場外的我，放松了胳膊。
千手柱間松了口氣，松開斑的手腕。
三人各退一步。
我放下手，心中仍驚疑不定。
宇智波斑討厭千手扉間，我一直是知道的。
但我沒想到他對千手扉間殺心這麼重！
他們兩之間絕對還發生過什麼！
「咳咳，既然扉間輸了，就輪到我上場了！」打破凝滯氛圍的還是千手柱間，他爽朗的聲音像是能衝破一切陰雲的太陽。
我注意到在場所有人都長舒一口氣，紛紛露出慶幸又放松的表情，這其中甚至包括宇智波！
再看斑，他冷哼一聲，走回原位，扶起剛才被踢翻的木桌，又將手中木錘放在桌面上，衝柱間擺擺手：「來！柱間！讓我兩好好玩一場！」
千手柱間笑眯眯地跟過去，我心裡卻有了一絲不太妙的預感。
正猶豫著要不要找個借口叫停，身邊水戶突然雙手握成卷，放在嘴前大喊：「柱間！加油！」
「哦哦！沒錯，族長加油！」
「加油啊！柱間大人！」
「打敗宇智波斑！千手一族萬歲！」
被水戶的喊聲感染，紅隊以及紅隊支持者爆發出激烈的浪潮。
我：「……」
這就很尷尬了。
因為在水戶出聲的同時，斑的視線就刷地掃過來，不偏不倚，正正好好落在我身上。
迫於這種無言的催促，我只能咽回原本的阻止，微笑著舉起雙手：「斑先生加油！斑先生最厲害了！」
慢半拍的藍隊這才跟上節奏，和我一起呼喊。
千手柱間環顧四周，哈哈大笑：「真是讓人心潮澎湃啊，斑。」
斑也笑了，嘴裡卻道：「只是一場游戲，若是真的戰鬥那才叫心潮彭拜。」
千手柱間連連搖頭：「不行不行。現在我們都是同一個村子的人，怎麼能內鬥。」
「少說廢話了，柱間。」斑將雙手往木桌上一拍，大喝一聲，「就算是游戲，我也不會輸的！」
斑先生，一般說出這種話的時候，你就已經輸了啊。
我搖搖頭，揮下手：「那麼第一屆木葉賞櫻大會打地鼠比賽，最後一局，現在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斑：快說那句話！快！【眼神逼迫】
女主：……斑先生最厲害了【無感情捧讀】
第12章
千手柱間和斑的戰鬥一開始就很激烈。
激烈到什麼程度呢？
我完全看不清他們的動作……
甚至就連身邊水戶的講解都跟不上他們的節奏。
往往水戶跟我說「宇智波斑用了豪火球之術」時，那團火球早已出現並熄滅了。
在這種局面下，漸漸的水戶也不說話了，剩下我一個就更看不懂了。
左右看看，圍觀的人都和水戶一樣看得專心致志，屏息凝神，時不時發出一聲驚呼。
只有我，像找不到路的小蟲一樣，待在原地不知所措。
熱鬧都是他們的，我什麼都沒有。
「大哥用了木□□。」
冷不丁的一道男聲在我左側響起。
與此同時，場上木屑飛濺。
多虧男聲的解說，我頓時明白了是斑打碎了那道木□□。
再扭頭，千手扉間不知何時站在了我身體的側後方。
注意到我的目光，千手二當家面不改色：「斑的寫輪眼看穿了大哥動作。大哥用了木仟插。斑用拳頭打碎。」
真是一個沒有感情的解說機器。
公主我很喜歡。
有了千手扉間的講解，我總算能大概看懂戰局了。
隨之而來的，小心髒也隨著戰局的變化撲通撲通亂跳。
而扉間不間斷的解說直到一個木人出現才戛然而止。
那個木人足有十米高！
比旁邊的櫻花樹都高出一大截！
接著，一道衝天藍焰從斑身上爆出，卷得斑一頭炸毛長發都倒豎起來。
原本看得津津有味的眾忍者個個變了臉色，慌忙亂退。
「公主，快走！」
混亂中，我分不清到底誰喊了這麼一句，只知道一左一右同時有兩只手抓住我的胳膊。
左邊是扉間，右邊是水戶。
他們兩對視一眼，扉間先松開了手。
水戶當機立斷，抱起我就往後一躍。
「砰！」
一棵三人合抱粗的櫻花樹攔腰折斷。
如雪櫻花四下飛舞，漫天櫻雨中，我看見一具半透明的藍色骷髏站在木人對面。
「這、這是什麼？」
我險些咬到舌頭。
「是宇智波斑的須佐能乎。」本來冷靜的男聲充滿凝重。
我扭頭一看，發現千手扉間又跟了過來。
他今天還真是鐵了心要給我當解說啊。
先在心底感慨一句，我才想起尖叫：「不是在玩游戲嗎？怎麼就打起來了？！」
這麼粗，這麼好的櫻花樹啊！
就這麼折了！
他們還要在櫻花林裡大打出手！簡直暴殄天物！
「他們的確是在玩游戲。」
順著千手扉間的手，我看見了讓人無語的景像。
那十米多高的木人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個跟我人一樣大的頭盔，現在正往自己頭頂上扣。
而那藍色骷髏呢，手裡也有個一人多高的錘子，同樣是藍色的，正往木人頭頂猛砸。
「開什麼玩笑……唔！」
這一次，我成功咬到了自己舌尖。
***
斑和柱間的爭鬥，最後以平局告終。
因為木人頭頂的頭盔碎了，骷髏手中的錘子也化為藍色粉末。
作為陪襯的是倒在地上的櫻樹屍體，足有幾十棵。
我含淚忍住舌尖的痛，高聲宣布：「第一jie嘶組（總）之，拘（結）束了！」
說話間，一不小心又扯到了傷口，痛得我倒吸一口涼氣。
還別說，涼風吹進來鎮痛效果還挺好的，我忍不住抬手往嘴巴裡扇了扇。
「公主殿下，您這樣很不雅觀。」
陰魂不散的解說又出現了。
我恨恨瞪了他一眼：有事說事，沒事別說風涼話！
奇妙的是，千手扉間居然看懂了我的眼神。
他很短暫地笑了一下：「需要治療嗎？」
他並攏的五指在我面前一晃而過，上面有查克拉的綠色光芒。
我尚在猶豫，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宇智波斑走過來，瞥了眼千手扉間，抓住我的手腕就把我往後帶：「走了。」
咦？
他怎麼撤得這麼快？
我還以為他會意猶未盡，跟柱間再說好一會兒話呢。
比如「下次再戰」，或者「不愧是你」。
看向斑的側臉，我發現他的表情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舒爽。
「斑先森，腫麼了？」
我忍著疼，張口詢問。
斑用余光掃了我一眼：「千手扉間剛才在跟你說什麼？」
我腳步一頓，一個荒謬的念頭浮上心頭。
可惜沒等我問出口，腳下一絆，整個人就直直向前倒下。
「嗚哇！」
捂著臉的手沒有撞到想像中的地面，反而隔著一層衣物，感覺到肌膚的溫熱和平緩的心跳。
「廢柴公主現在連走路都不會了嗎？」無奈的男聲在頭頂響起。
我：「？！！！」
居然都當著我的面喊我廢柴了嗎？！
我之前說的話他到底聽沒聽見啊！
宇智波斑壓根沒有反悔的意思，手一勾，就把我整個人抗在肩膀上，然後身形一動，整個人就躍上樹枝急速奔跑起來。
我第一次這麼清楚地感受到忍者們是如何移動的之前每次都安安穩穩窩在人懷中，還以為忍者們移動時都很平穩呢。
根本不是這樣！
我被斑一上一下的肩膀頂得都快吐出來了！
我用力掙扎，無法想像宇智波斑竟敢這麼對我。
不對，明明待遇比之前更差了？！這是為什麼！！！
舌尖痛，胃難受，我眼淚都要出來了。
就在這時，整個人一空，一陣天旋地轉後，我重新回到熟悉的位置中。
仰起頭，剛要怒罵，就對上宇智波斑沉沉壓下的眉眼。
他一邊快速前進，一邊盯著我不看路：「以後離千手扉間遠一點。」
念出千手二把手的名字時，斑咬牙切齒，語氣中充滿深深的憎恨。
我一抿唇，咽下原要說的話，放柔了語氣：「斑先森，為森莫討厭嘶他？」
宇智波斑卻沉默了。
過了片刻，他把我往家門前的空地上一放，刷地消失了。
這時候，他的話才落入我耳邊：「好好休息。」
我氣得差點撓牆。
宇智波斑！不帶你這樣的！
***
之後幾天，宇智波斑又不見了。特指在我面前。
至於阿碧，則收到斑塞過來的一盒藥膏，據說可以加快傷口愈合，但是不能吃進肚裡。
我一開始沒明白這什麼意思，直到又香又甜的藥膏敷在舌尖，才險些落下眼淚。
嗚，要我這種喜好甜食的人忍住不舔……
宇智波斑，不愧是你！
還有賞櫻大會的事，那日我走得太急，都不知道後續劇情。
還是當時留在那兒的阿碧告訴我的，說是我與斑離開後，那些忍者卻沒急著散開。
相反，他們將倒下的櫻樹樹干推到一邊，跟沒事人一樣重新坐下來繼續賞花，喝酒聊天。
「不過啊，我留心看了！」阿碧在我面前手舞足蹈，「那些宇智波的忍者跟其他忍者混坐在一起了！唔，具體是那些忍族我也不知道。但我認出其中有那個白頭發的旗木一族！」
我的苦心總算沒白費。
我松了口氣。估摸著能跟宇智波聊起來的，應該就是藍隊那幾個家族了。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唯有斑的提前退場出乎我意料。
說起來，如果不是因為千手扉間，斑會不會跟他的族人一樣留在那裡？
這個問題答案我永遠也不會知道。
賞櫻大會隨後帶來的問題也是我沒有想到的。
那是半個月之後的事了。
當時我舌頭上的傷早已好全，正坐在家中，一邊看書一邊吃和果子。
當阿碧告訴我有一群宇智波的小孩子找我時，我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麼？小孩子？」
阿碧點點頭，同樣一臉困惑：「我問他們找殿下做什麼，他們又不肯說。」
「算了，」我按按額頭，「讓他們進來吧。」
我是坐在檐廊下接待這群孩子的。
一共不到十個人，年紀最大的看上去不超過五歲。
這麼一群小蘿蔔頭來找我，我實在想不到原因。
沒等我繼續尋思，小孩子已經耐不住性自己暴露了：「殿下，聽說打地鼠游戲是您發明的是嗎？」
「也不算是，我只是將火之國都城的游戲介紹給大家。」我一邊說一邊納悶這麼說有什麼問題。
不然這群小孩怎麼看我的眼神更崇拜了？
「那您能做我們的裁判嗎？」一個臉頰鼓鼓小女孩問我，聲音脆生生的，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綻放出期待的光芒。
啊，好耀眼。
真的太耀眼了。
讓人根本沒法拒絕啊！
我在心中吶喊，不得不放下手裡書卷：「姑且先問一句，你們是要和誰比賽嗎？」
「當然是那群鼻孔朝天的日向混蛋！」小女孩握緊拳頭，大聲回答。
我：「……」
身為宇智波，你真的好意思說別人家的小孩鼻孔朝天？
我按了按額角，眼見這群孩子開始七嘴八舌「聲討」日向，知道沒辦法放著他們不管了，只得起身：「那麼請你們稍等片刻，我換一身衣服就來。」
「好的」
不得不說，一群長相出眾的小蘿蔔頭齊聲回答的樣子還挺可愛的。
換好衣服，一路跟著小孩子們走，走著走著，我才發現不對：「為什麼要來日向族地比賽？」宇智波的占地面積也不比日向小啊。
回答我的還是那個小女孩。
她小心翼翼瞄了我一眼，才小聲道：「因為斑大人見了，會罵我們不務正業。」
斑……你……
唉，算了。
我搖搖頭，再一抬眼，果然看見不遠處幾個個子矮矮的白眼睛蘿蔔頭。
其中一個特別高，特別顯眼
哦，不是高個蘿蔔頭，是那個見過兩面的日向青年。
看見我，白眼青年面露尷尬：「公主殿下，打擾到您了。」
我猜他應該是日向那邊找來的「裁判」，既然是比賽，雙方各有一個才公平。
我笑著衝他點點頭，有種被抓壯丁的同病相憐感：「沒關系，反正我閑來無事。反倒是你，恐怕打攪到你修煉了吧？」
按理說，我應該有禮地稱呼他一聲「xx君」，可惜至今為止我都不知道他名字。
不知名的日向小哥撓撓頭，靦腆道：「不不不，我沒關系的，我同樣很閑！」
第13章
日向小哥的話太清奇，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接。
兩人面面相覷一陣，對方臉騰地一下紅了，整個身子都晃了一晃：「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
我默默轉開頭：「你不用說了，我都懂。」
其實我不懂。
但我並不關心。
假裝沒看見小哥更加紅潤的臉孔，我看向孩子們，笑眯眯問：「你們的隊伍分好了嗎？大將選出來了沒？」
小孩子們早就躍躍欲試，聽我這麼一問，紛紛舉手表示准備好了。
宇智波的大將正是早先的小女孩，日向那邊則是個差不多年紀的男孩。
本來那個日向男孩好像還要發點狠話，結果對上小姑娘的臉，視線就漂移了。再回過來時，整張臉就紅了，結結巴巴說不出話。
連話都說不出，狠話自然也沒有。
看得我在心底連連搖頭，惋惜這麼小的孩子就被宇智波的美色給荼毒了。
日向隊一開始在氣勢上就輸了一頭。
之後在游戲中更是節節敗退，慘得我都沒眼看。
恰好這時候那位日向青年終於喘過氣來，閑著沒事干的我就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當然，主要都是他在說，我嗯嗯啊啊附和。
日向青年說起那天賞花大會：「殿下覺得我們日向一族的柔拳如何？」
不如何。
那天我壓根沒看清他的動作。
只知道他喊了一句「回天」，就起風了。風大迷眼，等我能睜開眼時，一切都結束了。
我微笑：「自然是不俗。」
小哥挺挺胸：「其實那天我並未真正展現出柔拳的精髓。回天只是我家掌法中不足一提的小技巧，還有更多厲害的，比如八卦大連掌，空壁掌，破山擊等等。」
我繼續笑：「聽上去就很強。」
「這是自然。」小哥眼角眉梢滿是驕傲，「如果有機會，一定讓殿下親眼見見。」
隨便吧。
反正我也不是很感興趣。
「好期待哦。」我捧著心口，滿臉向往。
然後小哥就開始跟我說起，他們日向家掌法之所以能這麼強，是因為他們的白眼。接著就是一通關於白眼常識的科普，像是什麼極致的洞察力啊，強悍的透視力啊等等。
聽得我雲裡霧裡，還要不失禮貌的微笑。
好幾次我想把話題扯開，例如轉向那群玩得正好的小孩們，結果沒說幾句，就被小哥把話題重新拉了回來。
搞得我忍不住懷疑，這小子是不是在扮豬吃老虎，不然他看上去憨憨一個，怎麼說起話來這麼會繞。
正當氣氛單方面融洽時，正在大說特說他們日向歷史的小哥突然一頓，猛地扭頭看向某個方向：「誰？」
我松了口氣，跟著看過去。
一個頂著鍋蓋頭的小鬼骨碌碌從一面牆後滾出來，手還捂在屁股上。
小鬼身上的翠色外衫上，有一道交織雙叉的圖案。
千手一族？
小孩一躍而起，顧不上回答日向小哥，回頭衝滾出的方向大叫：「二叔，你干嘛？！」
一道熟悉的身影施施然出現在牆角。
千手扉間衝我和日向小哥點點頭：「公主殿下。賢人君。」
原來日向小哥叫日向賢人。
日向賢人放松下來：「原來是扉間啊。怎麼不出聲？」
千手扉間雙手抱胸，靠在牆上，只用下巴點了點站起身的鍋蓋頭小孩：「我也剛到。鬼鬼祟祟的是阿明這小子。」
「誰說的！誰說我鬼鬼祟祟了！」鍋蓋頭阿明梗著脖子，「我是在探查敵情！反而是二叔，讓我暴露了！」
好傻的小孩。
我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他真的是柱間和水戶的孩子嗎？
夫妻兩都很精明，怎麼生了這麼一個傻孩子。
他該不會真的以為，剛才日向賢人發現的是千手扉間而不是他吧？
這時候，本在另一邊玩耍的小孩們也靠了過來。其中日向隊裡的大將滿臉驚喜：「阿明！你怎麼來了！」
阿明哼哼，學著他二叔的樣子環抱雙臂：「我不來，怎麼知道你們跟宇智波玩得這麼開心！」
「啊？」日向小孩傻眼了，看看千手明，又看看幽幽望過來的宇智波小女孩，尷尬道，「我們不是在玩……」
是的。
這一點我可以作證。
本來按照兩邊孩子劍拔弩張的氛圍，他們這一次應該算游戲形式的干架。
可惜我跟日向賢人氣氛融洽，雙方小孩也不好意思對罵，於是玩著玩著就變成現在這樣了兩族小孩看上去很是親密，玩得不亦樂乎。
阿明顯然只看見了表面，見日向家的小孩底氣不足，頓時紅了眼：「你見色忘義！我以後再也不要跟你玩了！」
日向小孩：「……」
宇智波小姑娘：「……」
我：「……」
忍者的小孩都這麼早熟嗎？
不過沒等阿明轉身跑掉，他就被他二叔提著衣領拎了起來。
小孩在空中張牙舞爪，更顯得四肢粗短。配上那個傻乎乎的鍋蓋頭，跟只無力翻身的小烏龜一樣。
我不由「噗嗤」一下笑出聲。
頓時，所有人都朝我看來。
我用袖子捂住嘴，卻擋不住笑彎的眼：「抱歉，因為阿明實在太可愛了。」
阿明睜大眼，呆呆望著我，忘了掙扎。
提著他的男人嘆氣：「讓公主見笑了。」
但反應最大的不是他們，而是那名宇智波的小女孩。
小姑娘柳眉倒豎，狠狠瞪了眼阿明，又看向我：「笨蛋阿明只是在嫉妒！他一點都不可愛！」
「至少沒我可愛！」小姑娘的雙眼裡清楚地寫著這句話。
我忍不住又是一樂，放下手摸摸她柔順的黑發，柔聲道：「是是是，你最可愛了。」
小姑娘哼唧一聲，撇開頭。
看上去還在生氣，實際黑發遮擋下的耳朵已經紅了。
宇智波家的人啊，在某些小細節上還真是一脈相承。
我心中感嘆，又看向阿明，為自家孩子解釋：「他們也不是故意不帶你。只是第一次和外族的孩子們玩，害怕被排擠，總要先找一族試一試。沒想到日向一族的孩子們都這麼友善，不僅同意，還主動照顧玩伴。」
「咦？是這樣嗎？」阿明茫然看向朋友。
那個日向族的小孩顯然害怕失去這個真朋友，趕緊點頭。
而我家的小丫頭呢，本來還氣哼哼想反駁，被我捏了一下耳垂，立刻忘了要說什麼。
等再想起來時，那邊日向和千手已經親親熱熱抱起在一起，和好了。
小丫頭抬頭，幽幽瞥了我一眼。
我干脆蹲下身，貼在她耳邊悄悄道：「正好借這個機會讓千手也參加。你就不想知道，下一代千手的實力嗎？」
千手和宇智波是老對頭了。
小丫頭本來還有些不爽，聽我說完，臉色立馬放晴。
她輕咳一聲，引起那邊兩個小男孩的注意，揚揚下巴，對千手明道：「既然被你發現了……你要不要加入我們？正好我們宇智波人手不夠，有幾個日向還不能參加。」
打地鼠的兩支隊伍人數需相當，但宇智波這邊只有十個不到的小孩，那日向能參賽也只有十個不到，剩下的只能觀戰。
要是有新加入的人，重新分配隊伍，就能讓所有人都加入了。
千手明和圍觀的日向們都是眼睛一亮：「真的？你們宇智波願意？！」
要知道按照原本的局勢，宇智波已經快要贏了。
現在打亂隊伍，游戲又要重新開始，相當於宇智波的孩子們拱手讓出一次勝利。
小丫頭咬咬唇，回頭看向自己的小伙伴：「我跟大家商量一下。」
我懷疑她所謂的商量，就是把我剛才的話重復一遍。
果然，三秒後，原本還滿不樂意的宇智波小孩全都妥協了。
千手明一樂，扭頭吹了聲口哨：「喂，大家！快出來一起玩吧！」
呼啦啦，從牆根後面一下又湧出十幾個千手小孩。
我看向千手扉間，他仰頭看天。
***
雲淡風輕，天高日暖，孩子們在遠處玩。
為了躲避過強的陽光，我站到牆角，兩個本不在意的忍者不得不跟著我轉移了陣地。
千手扉間不再裝傻，望著那群歡聲笑語的小孩，表情平靜：「殿下是不是早已猜到了？」
「嗯？什麼？」
他扭頭看我：「這幾日閑暇時，大家都在談論那天的賞花大會，無論是本族還是外族。包括剛遷入木葉的平民，聽聞之後，都開始期待明年的大會和游戲。殿下在最開始提出構想時，是不是已經預料到這個結果了？」
他很敏銳。
在我說出「第一屆」這個前綴時，應該就猜到了，現在只是在向我證實。
我笑笑：「我也沒想那麼多，只是看大家枯坐在那兒無聊，所幸提議試試。大家能喜歡這種活動真是太好了。」
「大人喜歡，小孩跟風。」千手扉間語氣平淡，「以前沒見過宇智波和其他忍族的孩子們在一起玩。」
我不動聲色：「或許是木葉才剛成立，宇智波們大都比較害羞，不好意思主動和人親近。現在確定都是同一個村子的伙伴，自然就玩到了一起。」
千手扉間垂下眼：「是嗎。」
我笑：「是啊。」
一旁的日向賢人忍不住插嘴：「我沒想到，宇智波也喜歡這麼樸實的游戲，看來大家都一樣嘛。我原來還以為宇智波看不上其他忍族。」
我和千手扉間同時朝這個憨憨望去。
日向賢人莫名：「怎、怎麼？我說錯了什麼嗎？」
「沒有，」我立刻搖頭，「日向君說得很有道理。」
要是忍者們都像你一樣該多好。
日向賢人害羞一笑，避開我的目光，盯著自己衣角：「殿下叫我賢人就行。」
「賢人你今天怎麼有空陪小孩玩？」千手扉間突然問，「你一貫不都忙著修煉嗎？連村子建設都顧不上。」
日向賢人身體繃緊：「呃，意外。今天是意外。我被那群小鬼纏得脫不了身，不得不過來。」
「哦。」千手扉間點頭，「我還以為以你的性格，看到只是小孩們之間的事，扭頭就走了。」
日向賢人飛快地從眼皮下掃了我一眼：「……不是，沒有。我挺喜歡小孩的。」
我假裝什麼都沒看到。
日向一族不行啊。
至少這個年輕人不行，根本鬥不過千手扉間。
一面倒的情況讓我提不起興趣，索性去看孩子們。
沒想到一時沒看顧，那邊還真出了狀況。
不知何時，打地鼠的游戲已經停了下來，三族小孩圍成一團，似乎把什麼人圍了起來。
我提起衣擺走過去，發現被圍在中間的，是一群平民家的小孩。
作者有話要說：
dei不起，斑爺來遲一步。不過抓一個也是抓，抓兩個也是抓，干脆一起好了。
雙倍JQ，雙倍快樂!【bushi
夾在兩個大佬中間的日向賢人：我在哪我是誰你們在說什麼？不管了，反正公主殿下說的都對！
千手扉間：……
第14章
見我過來，宇智波的小女孩噔噔跑到我身邊，牽住我的衣角道：「這些小鬼偷看我們，被我們抓了個正著！」
我摸摸她的頭：「真厲害。」
再看向那群有些瑟縮的小孩：「你們也想加入大家一起玩游戲嗎？」
「誒？」
「啊！」
「唔……」
三個忍族小孩的領袖發出不同的聲音。
其中，千手明在反應過來後，用拳頭一敲手心：「原來是這樣！那就一起來吧！來，我們重新分一下隊伍。」
被他招呼的兩個小孩對視一眼，都沒動。
宇智波的小姑娘更是皺起眉：「喂，你……唔！」
我捂住小姑娘的嘴，對鍋蓋頭笑道：「不愧是阿明，真像大家的兄長一樣可靠。」
「嗯？啊哈哈哈，是、是這樣嗎？！」阿明咧嘴大笑，雙手交叉抱在腦後，連連點頭，「沒錯沒錯，就是這樣。大哥就是我，我就是大哥！哈哈哈哈！大家聽見沒有，要好好相處！」
我這才松開手，順手揉揉小姑娘的頭發，微笑：「是啊，大家都是同一個村子的，以後相處的時間還長呢。只不過，輸了的人千萬不要哭鼻子哦。」
「誰會哭鼻子啊！」小孩子們齊聲反駁我。
而錯過了開口機會的小宇智波，也只能默認新伙伴的加入。
我將小姑娘推進孩子堆裡，自己後退幾步，結果險些撞上了人：「抱歉，扉間君。」
千手扉間的頭發被陽光照成了淺金色，神情逆著光看不太清，只能隱約分辨出他松開了眉頭：「不愧是公主殿下，如果所有宇智波都能像您這樣就好了。」
我輕輕一笑，用手遮住直射在臉上的陽光：「如果真是這樣，扉間君就要頭疼了。」
千手扉間：「……」
日向賢人總算找到了空隙：「那群小孩，應該就是跟著商隊、第一批遷進木葉的平民孩子吧。」
我算算時間，點點頭。
日向賢人看向孩子群，嘆了口氣：「其實平民之中也有能做忍者的料子，可惜錯過了最佳修煉時間，以後就沒機會了。」
木葉忍村剛成立不久，忍者還是以家族為單位培養出來的。
那些修煉方法在忍者中不是秘密，但對平民來說遙不可及，更不用提各個忍族代代傳承的忍術乃至家傳秘術了。
日向賢人只是陳述了一個眾人皆知的事實。他說時或許無心，但聽者顯然有意。
我注意到，千手扉間明顯陷入沉思。
我想了想，嘆道：「要是能成立一個學校，招收所有有忍者才能的孩子就好了。無論是家族忍者還是平民忍者，讓他們都能接觸到忍者訓練。」
話說到一半，我就察覺到千手扉間如有實質的目光，還有日向賢人錯愕的眼神：「公主殿下，就算學校成立了，那教授課程如何制定？還有教材呢？」
「一步步來嘛。」我笑道，「比如將課程分為文化課和忍者課程，兩者全都教授基礎知識，沒必要太高深。可以將學校當做篩選忍者資格的第一步，等到學校畢業再進行更深層次的傳授。學校裡也可以分不同等級，按照年齡和知識儲備每年晉升，晉升標准可以通過筆試和實踐結合的考試結果作為參考。」
我回想著這些莫名其妙就出現在腦海裡的「常識」，將它們復述給千手扉間和日向賢人聽。
很顯然，這些突然蹦出來的知識，在這個世界同樣前所未有。
乍一聽聞的兩人皆是若有所思。
於是，我又補充了一句：「我本身不是忍者，只是隨口一說，具體內容當然要由像你們這樣高層次的忍者決定。」
日向賢人皺眉又松開，點頭笑道：「公主殿下想法挺好，只是實施起來太難了。」
而千手扉間仍在思索，倒是瞥向我的眼神越來越不對了。
我趕緊轉移話題，看向那群孩子：「有人哭了？」
的確有人哭了。
就是那幾個後來加入的平民小孩。
其他孩子七嘴八舌地跟我解釋。
我聽了半天，才捋清邏輯原來是因為被這些幼年忍者「欺負」得太慘。
想也是，就算不用忍術，小忍者從小被家族訓練，掌握了五花八門的體術，光是身體素質就高出普通小孩一大截。兩者同台對陣，後者怎麼贏得過前者。
我之前的叮囑就是為了這個，現在看來，沒什麼用。
畢竟小孩子嘛，情緒到了該哭還是哭，他們連五歲都沒到呢。
按照我的本意，我是不想插手這事的。
小孩子的事就該由他們自己解決，在不出大錯的情況下，大人貿然插手說不定適得其反。
可惜，在場的三個大人裡，好像只有我這麼想的。
千手扉間已經走過來，一臉嚴肅：「怎麼回事？你們欺負人了？」
這位千手二把手一靠近，所有小孩噤若寒蟬，連原本哇哇大哭的平民小孩都不敢哭了，只是低下頭抽噎。
千手明抓耳撓腮，想解釋又不知從何說起。
結果，就被我們宇智波家的小丫頭搶先一步：「是他們玩不起！」
千手扉間：「……」
我：「……」
這丫頭！真不愧是宇智波家的崽！
果然，千手扉間面色更沉，盯住小姑娘，冷冷道：「既為同村同伴，就該相互友愛。難道你們也會這樣欺負同族？」
我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眉，向前一步，將小姑娘若有若無擋在身後：「宇智波自然不會沒有同胞愛。小孩子們之間打鬧很正常，扉間君該不會從小都這麼穩重，從沒和人打過架吧？」
千手扉間皺著眉：「沒有。」
我：「……」
我：「不愧是扉間大人。大家要向扉間大人學習。今天也就算了，以後可要更沉穩些，千萬別再把人惹哭了。」
千手扉間卻更進一步，近乎貼著我的身體：「姬君！這不是輕描淡寫就能遮掩過去的小問題！村子剛成立，平民剛遷入，如果我們不能以身作則，怎麼讓所有村民融為一體？」
我也冷下臉：「那麼扉間大人認為該如何？」
千手扉間掃了眼所有孩子：「道歉。保證今後不再犯。作為這次的懲罰，所有人給我繞木葉跑五十圈。」
我深吸一口氣：「懲罰的前提是做錯了事吧。阿明，你來說一下前因後果，不用解釋，復述一遍就行。」
千手扉間眉心陰影更濃。
但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終究還是沒有阻止。
千手明早在一旁急得跳腳，眼下得了機會，趕緊倒豆子一樣把事情經過說完。
不出我所料，其實壓根不存在什麼故意欺負的事。
純粹只是因為那幾個平民小孩輸得太狠，情急之下掉了眼淚而已。
阿明說完，看了眼他二叔，躊躇道：「我們已經知道錯了，以後絕不再犯。」
要我說，這件事誰都沒錯。
本來只是孩子們的玩鬧衝突，反而千手扉間上綱上線，都扯到整個木葉融合上去了。
真想杜絕這種事發生，光靠孩子們保證不可能，除非忍者學校早日建成。甚至建成了，還有可能發生校園欺凌，不過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想到這裡，我故意嘆口氣，低下頭：「抱歉，這是我的錯，我疏忽了。」
「公主殿下何錯之有。」日向賢人實在忍不住了，在旁說道，「要我說，這件事就該讓小鬼們自己解決。而且，這實在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好！不愧是你！
憨憨在這種時候還是很好用的，有什麼說什麼，不用顧忌太多！
一直沉默的日向小孩跟找到主心骨一樣，跟著開口：
「要道歉，一起道歉。」
「就是。這件事跟公主殿下無關，我們一人做事一人當！」
「對不起啦！以後跟你們玩的時候，我下手會輕點。」
「我們太強，是我們的錯！不好意思！」
……
「呃，我不是這個意思。」
眼見千手扉間剛剛明朗的臉色又變黑，日向賢人狠狠瞪了眼最後說話的兩個小孩。
「罷了。」千手扉間臉色陰晴不定了半晌，最終嘆了口氣。
他看看我，又看看緊緊貼著我站立的小姑娘，張開嘴，「抱qi……」
「罷了？你以為這件事就算完了嗎？千、手、扉、間！」
低沉男聲在我背後響起，直接打斷白發千手未完的話。
最後那一句「千手扉間」，更是藏著呼之欲出的殺氣。
一時間，天地變色，所有聲音都消失了。
這次不僅是平民小孩，所有孩子都白了臉，下意識往自己家長方向靠。
宇智波大魔王不是蓋的。
光是這個出場氣勢，就無愧於他「忍界修羅」的名號。
只是啊，眼見事情要就此落幕，你又來添什麼亂！斑！
沒見千手扉間都快向我道歉了嗎？！
我再順勢說兩句，宇智波就能在這件事中占領高地了！就差那麼一點點！
我回轉過身：「斑先生怎麼來了？」
宇智波斑大步走近，冷氣四溢：「我不來，你就任由他們欺負？！」
第15章
我……被欺負？
我眨眨眼，又眨眨眼，才確定斑指的那個人的確是我。
一時間哭笑不得。
但看斑已經要動手了，趕緊在他經過我身邊時，一下抱住他胳膊：「斑先生，請冷靜些。我沒有被欺負！」
宇智波斑冷著臉，看那樣子像是想把我也打一頓。
我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反應過來，又立刻挺直身子。
然而，斑只是掃了我一眼，接著看向站在我另一邊的小姑娘，最後是那些宇智波小孩：「你們在這兒做什麼？」
小女孩臉色發白，甚至整個身體都在微微發抖：「斑、斑大人，我們是來，找日向一族……切磋……對，切磋的！」
「哦？」斑拖長聲音冷笑，轉向那些差不多反應的日向小孩，最後停滯在千手明身上：「那千手一族呢？」
千手明吞吞口水，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斑叔叔，我們……是來，觀看學習的！沒錯，就是這樣！」
斑壓根沒信，直接看向千手扉間。
這時候，他臉上的冷笑都消失了，沒有波動的表情中透著戾氣。
我不由把斑的胳膊抓得更緊，就怕他突然暴起殺人。
那在眾目睽睽之下，真就什麼都說不清了。
只聽斑沉聲道：「千手扉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小算盤。我只是看在柱間的面子上，懶得管！」
千手扉間擺著死人臉：「不知所謂。」
聽到這個回答，我腦袋都大了一圈。
而宇智波斑不負所望，戴著手套的拳頭已捏得咯咯響：「放手。」
我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這句話是對我說的。
這種情況下，我能放嗎？
那肯定不能啊！
放了就要死人了！或者至少也是個重傷！
這附近就是日向和千手族地，根本不是動手的地方！
天時地利人和一個不占，宇智波斑就想動手？他還想不想當老大了？！
「不行！」
斑猛地回頭，瞪著我。
我努力放柔聲音，跟他講道理：「斑先生，之前只是孩子之間有些誤會，我們已經說清楚了。沒你想的那麼誇張。」
斑根本不信，指著千手扉間的鼻子就說：「有這家伙在，就不是誤會！」
他對千手扉間的怨氣真的很大！
偏偏千手扉間怡然不懼：「公主殿下，你跟他說道理沒用的。宇智波斑根本不是個能聽進別人話的人。」
好吧，千手扉間對斑的成見也很深！
我頭更痛了，甚至忍不住看向日向賢人，希望他這時候站出來，跟我一起調解氣氛。
日向賢人：「……」
日向賢人：「斑大人，殿下說的沒錯。扉間大人這次真不是故……」
「閉嘴！」宇智波斑呵斥。
日向賢人臉色鐵青！
我真怕斑再說一句話，就把所有盟友都推到千手扉間那邊去。
趕緊用力抓住他的手，飛快將整件事情說了一遍，並作總結：「所以這只是孩子們之間的小打小鬧，斑先生你和扉間大人都太較真了。」
本以為斑聽完不說釋然，至少怒氣能少點。
沒想到他還是盯著千手扉間冷哼：「這只是你以為。」
千手扉間本來態度都軟化了，現在也改口了：「殿下，這件事涉及到很多方面，甚至可以追溯到百族之亂時期。您恐怕不太了解。」
言外之意就是讓我閉嘴。
我被氣笑了。
再看周圍誠惶誠恐的孩子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扉間大人！對於忍者的歷史我的確不如你們了解的清楚，但我知道斑先生和柱間大人建立木葉的本意！」
所有人朝我看來，其中不乏驚愕的目光。
我假裝沒注意，繼續道：「大家之所以加入木葉，相信也是抱著同樣一個想法，那就是創造一個安穩的，可以供孩子們平靜成長的環境！這就是木葉村創立的初衷！為了這個目的，不管各族之前有多少仇恨，都可以容納包容。既然如此，你們現在又在做什麼呢？」
我和在場的三位成年忍者一一對視，尤其是斑和扉間：「你們在將過去的仇恨繼續延續下去，把那些死亡絕望和壓力，繼續交給這些孩子！這不是和你們的初衷大相徑庭嗎？你們可以說我一個外人，不了解忍族歷史，就沒資格對你們開解！但我至少知道，不應該把大人之間的事帶進孩子中去！難道不是這樣嗎？！」
說得太多太急，以至於最後有些喘不上氣，只能用力吸氣呼氣再吸氣。
胸口起伏不停，雙手已不知不覺捏成了拳頭。
我感覺要是斑和扉間還是「執迷不悟」，我可能就要忍不住拋去理智親手錘他們了！
就算錘不過，也要出口氣！
好在說完之後，日向賢人立刻響應：「我認為殿下說的是。兩位大人呢？」
宇智波斑撇過頭不說話。
千手扉間則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才慢吞吞道：「如果我大哥在這裡，聽到這些會很感動吧。」
我才不會讓他這樣蒙混過關，直接追問：「那扉間大人你呢？你本人是怎麼想的？」
千手扉間先是向後仰了仰頭，反應過來，立刻站直身體，目光卻跟斑一樣避開了我的：「殿下自然說的很有道理。」
我在心底翻了個白眼，重新微笑起來：「既然如此，那我們就達成共識了，對吧？」
日向賢人：「沒錯。殿下說的很對。」
千手扉間：「……嗯。」
我看向最後一個沒表態的人：「斑先生？」
宇智波斑：「哼。」
好吧，我就當他同意了。
一拍手，再轉向那些小孩子。本想安撫他們幾句，沒想到一轉身，就迎上幾十雙星星眼。
無論是忍者還是非忍者，宇智波還是千手，全都眨著閃亮亮的大眼睛望著我。
我：「……」
我：「怎麼了？」
「嗯嗯，沒什麼。」整齊劃一地搖頭，眼神卻和動作截然相反。
我頓了一下：「好了，時間不早了，該回家吃飯啦。」
天空已被晚霞覆蓋。
但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
更重要的是，我不認為在斑的死亡凝視下，這些小孩還有膽量繼續做游戲。
果然，聽我說完，這群小孩看了眼斑，便作鳥獸群散。
只是在彼此分開前，居然還在揮手打招呼，約定下次時間。
這其中，包括那幾個之前哭鼻子的小孩。現在看他們被夕陽照得紅光滿面，笑容滿臉的樣子，和之前哭唧唧的小可憐完全沒法聯系起來。
我清楚聽見身邊男人的冷哼聲，悄悄拉了他一把。
斑瞅了我一眼，不瞪那些孩子了，轉向我：「我在他們這個年紀，已經開始接任務殺人了！」
我微笑：「那也不妨礙斑先生偷溜出去，和柱間一起打水漂呀。哦，不對，斑先生打水漂的年紀比他們還大呢。」
宇智波斑：「……」
他瞪著我，黑眼黑發，很是凶狠。
但對我來說，還不如一片雪花冰冷。回頭招呼唯一不敢走的宇智波家孩子：「走吧，我們回家。」
***
回到家，宇智波斑還在氣頭上。
最明顯的表現是，他跟著我進了內間，然後盤腿坐在我對面。板著一張俊臉，活像所有人都欠他一條命。
他這個樣子，嚇得端茶來的阿碧戰戰兢兢，抱著托盤慌忙退下。
我撐著臉頰抱怨：「斑先生嚇到我的侍女了。」
宇智波斑面無表情：「你知道日向和千手是什麼關系嗎？」
我一怔，坐直身體。
宇智波斑翹起嘴角，眼神仍然冷冰冰，藏著怒氣：「百族之戰時期……」
「等等。」我豎起手掌，「既然要追溯那麼遠，請讓我先填飽肚子。」
斑：「……」
我頂著他吃人的目光，振振有詞：「斑先生也不希望你費勁口舌，我卻在這邊走神吧？那樣又要勞煩你多講一遍了。」
斑呵呵：「你認為我還會重復第二遍？」
我雙手合十：「拜托啦，斑先生。我真的很餓誒。跟千手扉間周旋那麼久，真的很耗腦力體力。」
斑突然沉默了，我趁機叫進阿碧，讓她去准備飯菜。包括我的，還有斑的。
說來這好像還是我和斑第一次面對面坐在家中用餐。
整個用餐過程異常安靜，只聽到碗筷接觸的動靜。
我時不時偷看一眼斑，發現他吃飯的動作迅速而機械，不似享受美食，而是真的填飽肚子。
放下筷子，我咽下口中食物：「以後為斑先生准備豆皮壽司，怎麼樣？」
斑撩起眼皮瞥了我一眼，不置可否。
我就當他同意了：「斑先生還有其他喜歡的食物嗎？討厭的也行。」
斑：「沒有。」
好吧，他真是個無趣的男人。
我剛要撇嘴，又聽見斑有些遲疑的聲音：「不過上次那個軟的不錯。」
上次，軟的？
我呆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是指賞花大會上的麻糬，不由笑了：「斑先生，那是甜點，不能當飯吃的呀。」
見斑默然，我心生惻隱：「我會讓阿碧准備類似的食物，請斑先生相信我帶來的廚子的手藝吧。」
唉，我不該對一個忍者要求這麼多的。
以後多准備些食物種類，讓斑先生慢慢感受吧！
「……好。」
我扭過頭，笑得更厲害了。
***
用過餐，我和斑一人捧著一杯茶，坐在檐廊下。
晚風吹拂，院子裡的八重櫻落下簌簌花瓣，一彎月牙在東方天際隱隱浮現。
我捧著熱茶，心情異常寧靜，相信身旁的人跟我感覺差不多，因為他再次開口提到日向一族時，已經沒有像現在那樣掉冰渣了：
「日向一族趁亂偷襲了宇智波族地，目的就是為了截殺孩童，讓我宇智波後繼無力。」
「我有三個弟弟死在那場偷襲中。」
「之後，在我們的瘋狂報復下，日向不得不低頭請求千手的庇護，兩族自此結盟。」
「而千手扉間，親手殺死了我最後一個弟弟。」
斑的聲音很平靜。
平靜到我輕易發現那堅硬外殼下的悲痛。
我轉頭，在櫻花飛舞的春夜裡，對上一雙仍在寒冬裡的眼：「你說，我不該恨他們嗎？」
在這一刻，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斑口中的「他們」，不僅僅指千手扉間和日向賢人這些成年忍者，還有那些年幼的孩子。
恐怕今天斑一見到日向和千手的那些小孩，就控制不住想起他死在戰亂中的四個弟弟了。
我伸出手，掌心被茶杯敷得很熱。
縱使隔著手套，我也能察覺男人的手冰冷僵硬。
我低頭，看著自己掌心下的那只手：「你可以恨他們，但不能動手。」
「因為你是宇智波斑。」
和千手柱間一起，平定亂世，建立木葉的宇智波斑。
第16章
我相信斑也明白這個道理。
不然他不會在建村之前，和千手柱間握手言和。
但理智上明白，不代表情感上就能接受。
所以，時不時地，看到這些故人，心底泛起舊恨，也能理解。
理解，卻不能動手。
「斑先生，很厲害。」我低低道。
斑嗤笑：「你才知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畢竟我至今還沒見過斑先生認真出手。」這麼說的時候，我腦中飄過櫻花林裡、藍色骷髏的景像。但我還是要說，「我說的厲害，是指斑先生能跨過忍族和忍族之間的仇恨，站在更高的地方看問題。」
在此之前，我的確知道忍者之間有仇，只是沒想到這麼深。
正是這麼深的仇恨，才更顯得斑和柱間的偉大。
我抬起頭，對面的斑卻一臉平靜：「一開始，我只是想保護我的弟弟們而已。」
然而，在木葉成立之前，他所有的弟弟都已死去……
我張開手，向前傾身，擁住男人，頭放在他的肩膀上：「我很抱歉，斑先生。」
斑的身體僵硬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放松下來。
他的聲音貼著我耳朵響起：「你抱歉什麼？」
「我不能幫斑先生報仇。」
斑「哈」了一聲，接著就是一串低低的笑。
他笑得越來越厲害，聲音越來越大，震得我耳膜發麻。
下意識挺起身遠離，卻被一只手按住後腦勺，壓了回去：「別動。」
斑按住我的腦袋，五指插進發間輕輕摩挲，像是撫摸一只貓。
這個時候，他的聲音又恢復了平靜：「你也想把自己變得和我們一樣嗎？」
我眨眨眼。
斑也不等我回答，自顧自給我下了定義：「你是笨蛋不成。能夠沒有仇恨地活在這世上，該多好。」
被他按住頭，我沒法起身，只能側過臉，靠著他的肩膀看著院子：「可是，我並不是沒有仇恨地活著啊。只要這個世界上還有人，只要人還有欲望，恨和愛都會源源不斷產生。」
「是嗎。」斑一直撫摸我的手一頓，「那為什麼，我所看見的恨比愛綿延更長？」
我忽然想要落淚。
可能是被逐漸清晰的月光給刺了眼吧。
揪住斑的衣襟，我把臉埋進他肩頸：「因為，斑先生失去太多愛你的人了。」
我不知道斑聽清楚沒有，只知道他手停了好長時間。
在此期間，他的心跳依然平穩有力，呼吸依然綿長靜謐。
我忍不住想，當斑先生看見他弟弟死在他面前時，也會這麼刻意壓抑嗎？
還是說，會更加激烈，更加衝動些？
我試著動了動，發現斑已經將手放下了，便立刻坐直身體，回到原位。
清了清喉嚨，我瞄了斑一眼，發現他並沒有看我，而是盯著院中櫻花出神。
這給我了勇氣。
「斑先生在弟弟被殺時，沒有為弟弟報仇嗎？」
按照我對斑的理解，他弟弟一死，他應該就提著武器去找千手扉間了才對。
就算有千手柱間在，打個半身不遂還是沒問題的。
除非，千手柱間還做了什麼。
斑：「……是柱間。」
果然！
斑：「泉奈死後，我集結族人為泉奈報仇。結果就在那場戰鬥前，柱間正式向我提出結盟。」
「我沒有答應，因為泉奈死了，千手扉間卻還活著。」
「結果……我輸了。」
「柱間不願殺我，還在向我懇求。」
「那個時候，我躺在地上，面朝天空，眼前浮現的卻是泉奈躺在棺材中的樣子。」
「我告訴柱間，要讓宇智波和千手結盟可以，條件是他或者他弟弟去死。」
「……然後呢？」
「然後，你不是知道了嗎。」斑扭頭，目光中隱有嘲諷，「柱間准備自殺，我向他妥協，兩族言和，木葉成立。」
他說得雲淡風輕，我卻屏住了呼吸。
甚至就算如此，我仍能聞到空氣中隱隱的血鏽味。
原來……木葉成立的背後還有這麼一段往事。
原來，宇智波斑也會低頭妥協。
一朵烏雲飄過，月光漸漸消失。
在整個院子陷入黑暗中時，我仿佛看見了斑眼中的血色。
***
當晚，我做了一個夢。
夢中，我坐在南賀川邊。
頭頂是陽光燦爛、萬裡無雲的晴空，面前是波光粼粼、川流不息的南賀川。
這一次，我並不是站在千手族地的那一邊，而是在對岸。
一顆石子投入流水中，身後響起沙沙的腳步聲。
我回頭，看見一個穿深色高領衣服的青年。
對方背著短刀，扎著小辮，面容既熟悉又陌生，漆黑的頭發在陽光下隱隱透著藍。
青年走到我身邊坐下，姿勢放松而舒展。
我也扭過頭，重新盯著南賀川。
一時間，誰都沒說話，只有水流湍流不息。
盯著河面半晌，我終於想起為什麼我覺得青年眼熟了。
他很像斑。
但是輪廓更清秀，五官更稚嫩，表情也更溫柔平和一些。
在這一瞬間，我明白了青年的身份。
「殿下。」
又一顆石子投入水中，宇智波泉奈的嗓音亦如我想像中那般溫柔，
「哥哥，就拜托你了。」
***
我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男人成熟的面孔。
比夢中的青年更硬朗，也更陰沉。但就算是在睡夢中，眉心的陰影仍未散去。
我想起昨晚他撐在我上方，盯著我，近乎偏執的眼神。
忍不住伸出手，觸摸男人的眼睛。
手指下，隔著薄薄的眼皮，眼珠輕動。
我假裝沒注意，輕點著斑的睫毛數數，想像這人開了寫輪眼之後會是什麼樣子。
還沒腦補完，斑就睜開眼，同時微微後仰躲開我的手。
「干什麼？」他聲音沙啞，略帶不快。
我收回手：「斑先生的弟弟和斑先生長得很像嗎？」
斑擰起眉，看了我半晌，才應了一聲。
我翻了個身，望著天花板：「我才想起來，我見過泉奈。」
小時候，父親有一次請來宇智波的忍者來保護我。
當時在那群黑壓壓的忍者中，有一個比我年紀大不了多少的少年。背著短刀，扎著小辮，面容清秀，聲音溫和。
那次護衛時間不長，過程也很順利，所以我漸漸地就把這件事忘了。
直到昨晚聽斑先生提起那個名字，我的記憶才突然回籠。
不過，我只見過宇智波泉奈少年時的模樣。
昨晚夢中的那個，到底是我自己腦補的，還是真的是彼岸之人的托夢，就不得而知了。
半天得不到回應，我扭頭去看斑。
卻發現他一樣在出神，正用他的手撫摸他的眼睛。
察覺到我的視線，斑掀起眼皮看我：「明明泉奈只過世了一年，我卻感覺已經過去很久了。」
在他那雙黑亮的瞳孔裡，我看見自己的倒影。
那倒影撐起身，在斑的眉心落下一吻。
***
我發誓，我親的時候，什麼也沒想。
就像過去我在都城裡，看見一只不小心受傷的小狗一樣，抱起它親了一口。兩者的心情是一樣的。
只是這樣而已！
結果，宇智波斑那混蛋就跟見了鬼一樣，馬上就跑了……
跑了！！！
我不顧渾身酸痛，拿起軟枕就砸了出去！
「砰！」
軟枕砸在屏風上，兩者一起倒下。
阿碧驚慌的聲音在外廂房響起：「殿下？！殿下，發生什麼了？！」
「沒什麼！你不許進來！」我捂著臉倒回去，心裡把宇智波斑罵了百八十遍。
罵完之後，我收拾收拾心情，將阿碧喊進來：「從今天起，不許宇智波斑踏進我院子半步！」
「咦？可是……」
「沒有可是！」我打斷阿碧，斬釘截鐵，「說不許！就不許！對了，我也不想聽到他的任何消息！」
阿碧看了看我，雖面露茫然，但還是應下了。
結果，當天下午，我就聽說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間在村外打了一架。
帶來這個消息的，是昨天領頭的宇智波小姑娘。
當然，現在我已經知道她的名字。
宇智波千夏，大長老的孫女。
千夏小姑娘坐在我面前，臉頰被點心塞得鼓鼓的，就這樣也擋不住她一臉崇拜地對我說：「斑大人真素太膩害了！斑大人好帥！」
小姑娘以為斑是為他們出氣才去找千手柱間打架。
但在我看來，事實正相反。
我沒有告訴千夏這個殘忍的事實，而是默默將杯子往她面前推了推：「把食物吃完再說話。」
小姑娘聽話照做，又捧著臉看我：「殿下也很帥！昨天殿下把斑大人和千手扉間都訓得抬不起頭了呢！」
我：「……你應該稱呼『扉間大人』。至少在外人面前應該這樣。」
「我知道啦。」千夏擺擺手，「我們都這樣，只在族內這麼喊一喊。」
我想到了千手明。
估計那個鍋蓋頭小鬼是不敢在千手族內，直呼宇智波斑的姓名了。
「殿下，明天下午你還願意當我們的裁判嗎？」
我：「……你們還要比啊。」
千夏：「當然！昨天還沒來得及分出勝負呢！」
我動了動身體，悄悄吸了口冷氣，搖頭：「抱歉啦，這兩天我有事。你們去找別人吧。」
「誒好吧。」
我摸摸小姑娘的頭：「還是和那些人嗎？」
千夏不明所以，點了點頭。
我默然一瞬：「包括昨天哭了的小孩？」
千夏睜大眼：「殿下不希望我們和他們玩嗎？」
我笑了：「沒有。希望你們玩得開心。」
果然，都還是小孩子啊。
不過，正是由於有這些小孩，宇智波一族在其他忍族中的名聲有好了幾分。
再加上有之前賞花大會的加成，我和水戶在村內散步的時候，經常能看見穿團扇的族人和其他忍者打招呼。
「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啊。」就連水戶都這麼感慨，「宇智波似乎沒我想像中那麼傲慢。」
其實，還是傲慢的。
只是如果比較對像是他們自己，那現在的態度自然比以前好得多。
習慣之前印像的忍者們，乍一遇到這麼「溫和」的宇智波，自然受寵若驚。就像吃苦慣的人，有一天喝到微微甜的水，都會覺得很甜很甜。
我衝水戶笑道：「當然了。大家都是一個村子的人，當然都一樣可愛。」
水戶笑了，跟周圍聽見這句話的人一起，笑得毫無陰霾。
笑完，他們看那紅白團扇的眼神，自然更柔和了。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選舉初代火影的消息在村子裡漸漸傳開了。
第17章
坐在我面前的這個青年叫宇智波火核，是族裡二長老的兒子，也是斑的心腹。
他是為推選初代目火影的消息而來。
火影，就是木葉村的領袖。
擁有「影」之名的頂尖上忍，統管村子裡所有事物，據說這個名字是千手柱間給起的，就像斑給村子命名「木葉」一樣。
火影，火……木葉，木……
我有理由懷疑這兩個名稱，是這兩人故意在展示他們的兄弟情。
不過再是兄弟，輪到推選火影時，還是該上就上，絕不退縮。
或者說，就算他們自己想退，他們身後的忍族、支持的人都不會允許。
宇智波火核就是為此而來。
他說他跟斑族長說了這事後，斑不置可否。
火核擔心斑為了千手柱間，願意主動認輸。
正在思考晚上是吃烤香魚還是納豆飯的我，一下笑了：「且不論其他，斑先生那個性格會認輸？」還是主動的？
真要發生這種事，千手柱間都能黑化當大魔王了。
宇智波火核訥訥：「實在是因為族長和千手柱間關系太好……」
我擺擺手：「關系再好，原則問題上也不會退讓。如果斑將火影之位拱手相讓，他將你們這些族人置於何地。」
宇智波火核沉默一陣：「那麼，我們該如何幫助族長大人呢？」
這種事你來問我？
我斜了一眼，發現小伙子是認真的。
看來他也覺得，以斑的脾氣，縱使想當火影，也會藏著掖著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
這種不坦率的性格，在這種事上可是很吃虧的呀。
我剛要開口，阿碧敲了敲廂房的門：「殿下，斑大人求見。」
這已經是這一個多月以來，發生的第十七次了。
我看看宇智波火核，改了主意：「讓他在那兒等著，我這就去見他。對了，你沒說我在見客吧？」
阿碧：「……沒有。」
宇智波火核：「公主殿下？！」
我見他這麼坐立不安，衝他安撫一笑：「不必擔心，我會讓斑先生知道你的良苦用心的。」
「可是我就是不想讓族長知道，才私下來找您商量的啊！」
在宇智波火核臉上，我看見了這麼一句話。
這讓我更加神清氣爽，就連見到斑的時候，嘴邊都含著笑。
結果，就被斑看了好幾眼：「有其他人？」
我掃了眼這個月余前丟下我跑了的狗男人，收斂了笑意：「是我的客人。」
斑皺起眉：「是誰？」
我當做沒聽見：「斑先生是為了初代火影的事來找我的嗎？」
斑眉心陰影更深：「我沒跟你說，這幾天你也沒出門，漩渦水戶不會來的這麼快……是火核？誰讓他來多嘴的。」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已是殺氣騰騰。
我在心裡為忠心的火核君默哀三秒：「火核君的確是想幫助斑先生，但已經被我勸住啦。」
斑：「……」
斑：「什麼？」
我笑起來，溫柔道：「因為我知道斑先生一定會說『這是我和柱間之間的事，不需要其他人插手』，所以我就勸說火核君，不要多事，斑先生一定不需要也不想要。」
宇智波斑欲言又止。
我全當沒看見。
活該！
誰叫那天早上他拋下我的？我親他一下怎麼了？至於那個反應嗎！
臭男人！死直男！
你就這麼憋死吧！
我看著斑，笑意吟吟：「怎麼了？我這樣說，不對嗎？」
斑：「……對。」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你說的沒錯。既然本意就是所有人選出他們心目中的火影，就不應該作弊。」
這次輪到我目瞪口呆。
原來斑先生這麼甜的嗎？！
他真的以為，別人對他的印像好過千手柱間嗎？！
就算是我，在木葉村口第一眼見到他們兩時，心中的天平也是傾向千手柱間的啊。
千手柱間的性格實在太討喜了。尤其是跟宇智波斑做對比！
在我發愣的時候，斑似乎已經考慮清楚了。
他甚至衝我點點頭：「火核就交給你了。」
說罷起身就走，毫不留戀，徒留我挽留的手在空中。
斑走後，我定定神，立刻回去和火核商議。
目前宇智波在村子裡的形像已經好了很多，但要保證斑的投票勝過千手柱間還遠遠不夠。那麼首先要做的，就是進一步提升宇智波在木葉的聲望。
「讓族人去當好人做好事吧！」我拍板決定。
宇智波火核一臉微妙，准備記筆記的手一動不動：「敢問殿下，這個當好人做好事，是指什麼？」
「就是看見老人過馬路，主動上前攙扶啊。有普通人遇到困難，立刻前去幫忙啊。還有小孩子，」我頓了一下，「看見小孩子哭了，上前哄住。」
宇智波火核：「……殿下，您真的是想幫族長，而不是在為難我們嗎？」
好吧，我也知道，以宇智波「天第一老子第二」的性格，讓他們去哄孩子太困難了些。
我嘆了口氣：「那小孩就算了，但是前兩點務必要做到！」
宇智波火核的臉還在抽搐：「可是，我們還要忙於村子建設……」
這就是在找借口了。
我大手一揮：「又不是讓你們天天沒事干，就去盯著這種事。順手為之！知道什麼叫順手嗎？！對了，幫助別人的時候，最好還要面帶微笑。」
「……您是指，這種？」火核衝我露出一個可以嚇哭小孩的微笑。
我扶住額頭：「算了。讓族人們幫完就撤，不要表情，但也不要多話。如果被人感謝，點點頭就行。要點就是，出現快，做得快，撤得也快！」
之所以補充最後一點，就是怕這些宇智波辛辛苦苦幫人干完活，然後來一句「這種事都做不好，你們真是太弱小」。
要真是那樣，就不是幫斑豎立聲望了！那是在拉仇恨！
看宇智波火核滿臉迷茫，我就知道他壓根沒想明白。
宇智波一族從某種程度上說，跟他們族長真是一脈相傳的天真。
唉，幫這麼一群人豎立意識，真是任重道遠。
好在宇智波火核不明白歸不明白，在確定這麼做的確可以幫到他們族長後，他還是拍著胸口保證執行。
我這才松了口氣：「那你去通知族人們吧。這件事越快做越好。拿出你們和千手一族搶任務時的氣勢！假設千手一族為了他們族長，跟你們搶活幫！木葉就那麼多人，每天的麻煩就那麼多，一旦被千手一族做完，就沒有宇智波的事了！」
宇智波火核的眼神頓時凶狠起來：「沒錯！這的確是千手扉間那混蛋做出的事！不行，我要快點通知族人，不能讓千手一族搶占先機！」
我：「……」
算了，達到目的就行。
宇智波火核離開後，我又叫來阿碧：「通知屬於我們的商鋪，想辦法給宇智波說好話，比如讓村民知道，那些商鋪裡的東西都是宇智波准備的。還有宇智波看上去性格冷傲不好接近，實際只是不善言談，內心敏感，內斂害羞。」
「內、內斂害羞？」專心默念的侍女抬起頭。
我面不改色：「沒錯。像斑，還有剛才離去的火核，其實都是特別害羞的人。所以他們才不正眼看人，就是不敢和人對視。」
阿碧：「原來如此……」
她神色恍惚，一副打開新世界大門的表情。
我很滿意。
既然住在宇智波族地裡的侍女都相信了我的鬼話，那些不太熟悉宇智波的人，在宇智波美色的加成下，再被商人槍舌如簧地一通忽悠，一定也會相信！
沒有查克拉的普通人目前差不多了。
畢竟現在他們的人數還很少，無法和忍族忍者相提並論。
那些忍者才是這次選舉拉票的關鍵。此外，還有來自火之國大名的支持。
「阿碧，取信紙來。我要寫一封家信給我的父親大人。」
***
精心炮制的家信寄出去不久，斑重新找上門來。
這次不等我開口，他搶先問：「為什麼讓族人那麼做？不是說不需要麼。」
「哦，我騙斑先生的。」
斑：「……」
我理直氣壯：「難道斑先生不想做火影嗎？」
斑皺眉：「我不需要這些小動作。」
我干脆換了個說法：「那我也不是為了斑先生。只是覺得村子裡的人需要幫助！」
斑被噎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悶悶道：「這對柱間不公平。」
我：「……」
雖然知道他跟千手柱間關系好，但這個關系未免太好了吧？
有時候我真懷疑自己被戴了綠帽！
扶了扶額頭，我只能變著法子勸道：「柱間大人知道這件事嗎？他是什麼反應？」
斑還是悶悶不樂：「柱間那個傻瓜，只會高興宇智波主動幫忙。」
那是他讓你以為他是傻瓜！
我才不信千手柱間什麼都不知道呢。
那個男人簡直是大智若愚的化身。
「況且柱間本就屬意我做火影。不需要這些多余的事。」
這是斑第二次強調了，但我的注意力全在前一句上：「柱間大人……也希望你來當初代目？」
斑長出一口氣，一副「你看你知道柱間有多好我不能對不起他」的表情：「沒錯。柱間早就跟我說了，他希望我來當火影，讓木葉成為……我的家。」
我哼了一聲：「我就不是斑先生家人了？」
斑：「……柱間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我不打算放過他，最重要的是趁這個機會，逼斑說實話，「難道在斑先生心目中，我也只是個外人嗎？既然如此，我也沒必要為斑先生忙這些事了，天天在家看看書賞賞花吃吃點心豈不好？！何必要攬下這些麻煩事！」
斑撇開頭，避開我的視線：「我沒這麼想。」
我定定看著他：「既然如此，麻煩斑先生對我說一句實話，你到底想不想當這個火影？」
「……當然。」
我這才坐回原位：「既然如此，那就麻煩斑先生親自前去拜訪那些忍族族長，和他們談判好了。」
「你說什麼？！」斑猛地扭頭看過來。
我假裝誤解了他的意思，端莊微笑：「如果斑先生害羞的話，我可以陪斑先生一起去哦。」
宇智波斑仿佛又見了鬼。
作者有話要說：
然後，女主見識到了宇智波斑的談判方法：要麼選我，要麼死！
女主：……【地鐵老爺爺看手機.jpg】
第18章
我自然知道斑不願去做「親自拜訪」的事，但從小到大，只要是我想做的，還沒有做不成的。
所以，最後，斑還是僵著臉陪我站在猿飛族地入口處。
斑的出現，讓整個猿飛一族都轟動了。
無論大人還是小孩都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神情，個個潛伏在牆角、門後以及樹干後偷看。
他們這個反應，讓斑的表情更冷硬了。
於是，猿飛一族的忍者越發誠惶誠恐。
惡性循環。
我在心裡嘆了口氣，對接待我們的猿飛忍者笑道：「不用緊張，請問你們族長在家嗎？」
「在的在的在的！」那個猿飛忍者偷瞄了眼斑，才回道，「我這就請族長出來！」
「不用了。」我笑，「畢竟是我們主動拜訪，應該由我們主動上門。就麻煩你為我們引見一番了。」
「不麻煩不麻煩。」猿飛忍者用袖子擦了擦汗，抖著腿在前帶路。
我忍不住湊到斑耳邊，小聲提醒：「斑先生，你的表情太嚴肅太冷漠啦！嚇著人了！」
斑瞥了我一眼，面無表情：「難不成還要我笑嗎？」
我想像了一下那個場景，突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干笑數聲：「算了，斑先生做你自己就好。」
「呵。」
「……」
猿飛佐助對我們的到來，不比他的族人冷靜多少。
他奔出來的時候，我注意到他衣袖上的潮濕，估計剛打翻一杯茶。
猿飛佐助一邊將那只手藏在身後，一邊朝斑和我客氣微笑：「沒想到殿下和斑大人來訪，真是讓受寵若驚。來來來，請進。」
路過院子的時候，我看見院裡渾身僵硬、臉色蒼白的小孩。
猿飛佐助順勢介紹：「犬子日斬，讓殿下見笑了。」
「日斬，還不前來拜見殿下和宇智波斑大人！」
小孩同手同腳走上前：「公主殿下！斑大人！」
我忍住笑，彎腰將他扶起：「別害怕呀，斑先生又不會吃人。」
「哼！」
猿飛日斬一副快要暈厥的表情。
顯然，宇智波斑在他心目中，比會吃人的惡鬼還要可怕。
我沒有強求，閑聊了幾句，就放這個不到十歲的孩子離開。
一聽可以走了，孩子本人和他爸齊齊松了口氣。
我一挑眉，下意識回頭看了眼斑。
果然，他撇了撇嘴，微微側頭看向院中松柏。
我再一次肯定，今天自己跟過來是對的。
否則斑先生這作態，不要說順利談判了……他就是來結仇的！
猿飛日斬離開後，猿飛佐助引我們進入一間廂房靜坐，廂房內的木桌上已經放了一壺茶和一只杯子，桌面上還有尚未干透的水漬。
猿飛佐助笑呵呵地用袖子將水漬掃干，找來兩只新的杯子，倒滿水，分別放在我和斑身前：「不知二位前來所為何事？」
我瞅了眼斑，認命地接過話題：「佐助大人聽說了選舉初代火影的事了嗎？」
猿飛佐助垂著眼皮，還是笑容滿面：「當然。這件事已經在忍者中傳開了，就連那些普通村民似乎都聽到了風聲。」
見他不接話茬，我只能單刀直入：「在火影之外，還有三個火影顧問的位子。如果猿飛一族能支持斑先生，這其中之一的顧問就由佐助大人來如何？」
這麼近的距離，就是我的眼力都能清楚看見猿飛佐助眼皮一跳。
這時候，他終於抬眼和我對視。
那雙並不大的眼中，精光四射，告訴我他不如表面上那般平靜。
既然他心動了，那就別想跑了。
我微微一笑，端起了茶杯。
***
當我和斑從日向一族族地出來時，天邊已升起了晚霞。
夕陽中，斑看我的眼神非常詭異。
我本來是不想理他的，但他的眼神實在太有存在感，讓我不得不清了干燥的喉嚨：「斑先生為什麼這麼看我？」
斑盯了我半晌：「貴族都像你這樣能說會道的嗎？」
我不由笑了：「不是我說服了他們，是實際利益打動了這些人。」
兩個火影顧問之位，才換來小族忍者的支持，我還覺得這筆買賣有點虧了呢。
還好還有村子治安巡邏隊的空缺，才勉強把日向一族拉上了賊船。
想到這裡，我對斑說：「而且這次是我們來早了。如果千手一族在我們之前，甚至同在今天拜訪這些忍族，他們是不會倒向宇智波的。」
斑的嘴角拉了下去：「我知道。柱間那家伙，是不會做這種事的。」
「……」
我忽然有點生氣，控制不住的那種。
腳步一下停住了，輕聲道：「斑先生是覺得我多管閑事？」
斑不得不跟著停下，皺起眉：「我沒這麼想。」
頓了頓，他補充道：「不管是覺得你是外人，還是覺得你多管閑事，我從來沒這麼想過。」
他側過臉，聲音越發低沉：「倒不如，你這麼在意，我很……」
很什麼？
可惜斑的音量越來越小，最後幾個字就算我豎起耳朵也沒聽清。
不過心情倒是好了起來。
我邁步向前，情不自禁微笑：「我當然知道，剛才是跟斑先生開玩笑的！」
宇智波斑凝視著我，半張臉被晚霞熏紅。
那雙黑沉沉的眼卻跟平時一樣，仿佛永遠不會被照亮。
我歪了歪頭，想到斑跟我說他小時候打水漂的事。
想必那時候，他還沒有像現在這般冷峻凝肅。
那個時候的斑先生，會是什麼樣的呢？
「小心！」
斑突然伸手拉了一把。
他出手迅如疾電，我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就換了個方向站立。而在原本的位置上，一個剛剛橫衝直撞過的小孩，「啪嘰」一下摔倒在地。
我愣了愣，抓著我的男人卻已經開始訓起我：「你以為你是誰？連路都走不好的公主還敢倒著走路？」
我選擇性無視了他的嘲諷，反手抓住斑的衣袖。不顧他微怔的神情，低聲命令：「把這孩子扶起來。」
斑看向那個要哭不哭的小孩，眼神未動，身體卻像被定住一樣，仍站在原地。
我掃了圈周圍，發現路過的人都已注意到這邊。
不遠處，還有個滿臉焦急，木匠打扮的男人盯著這裡。
如果不是斑對外人而言太有威懾力，相信那個男人已經衝過來扶起小孩。
想到這裡，我狠狠拉了一下斑的袖子：「斑先生？這是木葉的小孩！」更是你趁機扭轉形像的機會！
在我看來，斑平時嘴上不說，實際對這座村子抱有很深的感情。
尤其是這種小孩還不是哪個忍族的孩子，只是個平民應該最能引起斑的憐惜。
這是強者對弱者的寬容，也是建村之人對村子幼崽的包容。
總之，無論從哪方面來說，斑應該都不會拒絕我的提議。
這樣一來，正好能緩和他在平民中過於冷硬的形像。
原本，我是這樣想的。
結果，斑接下來的反應向我證明，我還遠沒有徹底了解他。
斑松開手，順便將自己的衣袖從我手中扯了回去：「你去。」
我瞪大眼。
斑卻無動於衷，甚至轉開臉，一副置身在外的表現。
我深吸一口氣，不顧當著外人的面，伸腳就踩！
「？！」
斑猛地轉回頭。
我迎上他難以置信的視線，微笑著、一字一頓地說：「斑先生想當火影。而火影，是保護這座村子的人。」
如果連倒在面前的村子孩童都視而不見，怎麼敢宣稱自己想當火影？！
我不管斑有什麼難言之隱，總之今天這次機會，我決不允許浪費！
斑看著我，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垂下頭，一步一步朝那個孩子走去。
看起來我和斑先生爭執了許久，但實際上從孩子衝過來摔倒，再到斑邁步才過了幾秒鐘。
在外人眼中，就是斑將我扶穩之後，慢慢走向孩子。
眼角余光中，周圍人都下意識停住腳，屏住了呼吸。
而那位疑似孩子父親的男人已經滿臉蒼白，搖搖欲墜。
他們該不會以為斑會對一個小孩出手吧？
我腦中劃過一個堪稱荒謬的想法。
隨即，理智告訴我，這種想法並非空穴來風。
甚至除去圍觀者和孩子父親，小孩本人都滿眼含淚，微微發抖。
這種顫抖，在斑伸出手時，達到頂峰！
因為位置問題，所以我沒法看清斑現在的表情。
但望著那頭背對我的黑色炸毛，我突然胸口發悶。
在這種情感的驅使下，我快步向前，從自己隨身攜帶的袖袋裡掏出一顆糖。
無視斑一臉「你出來談判居然還帶這個」的表情，我蹲下身，將糖果塞進小孩手裡，笑眯眯道：「勇敢的孩子可不會隨便哭鼻子哦。」
小孩看看我，又看看手裡的糖，再看向斑，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但最終還是沒落下來：「我、我沒哭……」
「真乖。」我誇了一句，見小孩盯著那顆糖遲疑，鼓勵道，「嘗嘗看？是我很喜歡的橘子味哦。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小孩謹慎地看了我和斑一眼，慢吞吞撕開了糖紙，又慢吞吞塞進自己嘴中。
動作之慢，像是覺得我和斑隨時會制止他一樣。
直到圓潤晶瑩的糖果入口，小孩才眼睛一亮，整張小臉都被幸福包裹。
我托著下巴，笑吟吟地：「好吃嗎？」
小孩點點頭，手死死攥著那張糖紙。
我站起身，順手擦掉他臉上粘的灰，拍拍他的腦袋：「下次小心點。斑先生，走吧。」
一直沉默的斑這才收回視線。
我卻再次停住腳。
「？」
面對斑的疑問，我重新笑起來，又掏出一顆糖，這次親自剝掉糖紙，將裡面的本體塞進男人口中。
「你？！」
我拉著斑，繼續向家走：「很甜，是吧。斑先生以後可以隨身攜帶一些，這樣小孩子們就算再怕你，也會慢慢喜歡你了。」
第19章
一路上，斑都很安靜。
我不甚在意，趁著斑走神緩步的機會，四處打量。
和我最開始來木葉那會兒比，這時的村子已經繁華許多。
不僅建築更加密集，人也多了不少。
這些新多出來的村民有商人，有平民，還有一些流浪忍者，後者是聽說了木葉的繁華穩定才趕來投靠。
不過我聽斑說過，這些流浪忍者只是不值一提的小角色。那些家族忍者要麼已經加入了木葉，要麼效仿千手和宇智波，在其他國家試圖聯盟建村。
整個忍者世界的格局，都因木葉建立產生前所未有的劇變。
而這一切，都源自我身邊這個男人。
快到族地的時候，斑才終於調整好心情開口：「以前，我和柱間碰到類似的情況。」
「嗯？」
我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剛才遇到小孩摔跤的事。
斑沒有看我，只是望著距離最近的一面紅白團扇族徽，目光沉沉：「那時候，我前先一步扶起那個孩子。看見我，本來還強忍著的小鬼，一下就哭了。」
我：「……」
不愧是你！
宇智波斑完全沒察覺到我的欽佩，無意識收緊拳頭後繼續：「然後柱間上前安撫了那個孩子。本來哭鬧不止的小孩，看見柱間立刻破涕為笑。那個時候我就覺得……」
斑又松開手，低頭看著自己空無一物的掌心：「恐怕……柱間比我更適合當火影。」
我：「……斑先生。」
「什麼？」
「就算你這樣說，我也不會現在衝回去，告訴那些忍族說我們反悔了。」
「……」
斑抬起頭，看了我半晌，突然笑了。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這麼平和、不帶一絲陰霾的微笑，瞬間就呆住了。
在我發直的目光下，斑微笑著回答我：「現在不同了。這個火影，我當定了。」
他松開的五指重新扣了起來。
***
雖然很感動斑先生的宣言，但為了我的身體考慮，在到家後，我還是讓阿碧給斑先生一袋糖就把他打發走了。
開什麼玩笑，我今天才陪著他跑去各個忍族，唇槍舌戰，勞心勞力，憑什麼晚上還要獻出身體？
就不能讓我休息一下嗎？
所以，就算被宇智波的美色狠狠誘惑了一把，我還是堅定不移地維持了初心。
斑走得很不甘心。
透過格子門的薄紙，我能看見他握著那袋糖在我門口站了許久。
久到我都快眯著眼睛睡著了，他才瞬間消失不見。
打個哈欠，我翻了個身，滑入夢鄉。
***
之前我曾跟斑說過，如果千手一族趕在宇智波之前向那些忍族許諾，那這場交易就沒宇智波什麼事了。
我相信有千手扉間在，千手一族的動作不會慢，對斑和我親自「拜訪」那些忍族族長的事，他們一定也會反應迅速。
但我沒想到，千手扉間的反應這麼快、這麼直接……
就在斑和我見過猿飛佐助的第二天，這位千手二把手就不請自來。
現在，他正坐在我面前，衝端茶上來的阿碧點頭道謝。
我舉著檜扇擋住半張臉，眼神游弋在他身上，淺淺打了個呵欠。
「非常抱歉這麼早打擾您，殿下。」千手扉間說得很客氣，眼神卻像刀鋒一樣，「我聽聞，您昨日和宇智波斑拜訪了不少忍族？包括日向一族。」
我應了一聲：「有什麼問題嗎？」
千手扉間皺起兩條雪白的眉毛：「我只是想提醒您，忍者和貴族終究有所不同。不是任何事都能拿來交易。」
我一挑眉，隱在扇面後的嘴唇不由勾起：「扉間大人說笑了，我沒有交易什麼。前去拜訪，只是對這些忍族聞名已久，心生好奇罷了。斑先生是被我硬拉去的，他本來還不願意。」
千手扉間深吸一口氣：「公主殿下，您知道我指的是什麼！」
不出我所料，他不願再跟我繞圈子了。
千手扉間剛才有一句話沒說錯，忍者和貴族終究有所不同。
所以貴族們可以就一件事浪費一整天口舌，忍者卻習慣單刀直入、直指問題核心。
就算是千手扉間這樣的忍者，也不例外。
「我想說的是，公道自在人心！誰更適合坐上那個位置，大家都心中有數，這不是外力可以改變的！」
他對他家大哥還真有信心啊。
可惜，忍者也是人。
只要是人，就有欲望。有欲望，就會有弱點。
千手柱間的確比宇智波斑更討喜。
但這份討喜，有時候在利益面前就沒那麼重要了。
我還是那句話，這次只是我和宇智波搶在千手前面行動了。
不然，現在努力勸說千手的就該是我了。
我敲了敲桌面，柔聲道：「扉間大人想太多啦，我完全同意你說的話。我同樣喜歡柱間大人，無論最後成為火影的是誰，我都會全力支持。」
千手扉間滿臉復雜地看著我：「希望殿下此刻說的是真心話。」
我垂下眼，矜持地笑。
得不到我准確的答復，千手扉間沒有多留，連口茶都沒喝，就匆匆離開了。
差不多前後腳功夫，斑趕了過來。
一進屋，他左右張望，見只有我坐在房間裡，張口就問：「千手扉間那小子呢？」
我合起檜扇，頭也不抬：「走了。」
宇智波斑氣勢洶洶走過來，在扉間剛才坐的位置坐下，雙手撐在膝蓋上：「不管千手扉間說什麼，你都不要信！」
「……我知道。」
「那小子心思陰沉，滿腦子詭計，決不可信！」
「是是是。」我抬起眼，搶在斑下一句話前開口，「斑先生，帶糖了嗎？」
斑被我一噎，慢了一拍才回答：「哈？」
我一本正經：「我想吃糖了！就昨天我讓阿碧給斑先生的糖！現在就要！」
我想知道，斑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
今天他一身戰袍，沒佩鎧甲，沒拿武器，上下左右怎麼看，都找不到放糖的地方。
出乎我意料，斑默然片刻，居然真的從後腰處摸出一顆糖果，丟到桌上。
糖果滴溜溜打轉。
我抬起眼，目光從糖果滑向斑的臉。
察覺我的視線，他嘴角一拉，惡聲惡氣呵斥：「不是你想吃嗎？！難不成還要我喂你不成？」
「沒有呀！」
我瞬間開心起來，也不在意他的語氣，伸手剝開糖紙塞進嘴裡。將糖頂在嘴巴一邊，我撐著臉，「好甜哦。」
這時候，我才注意到斑的手不知何時放在了桌面上。
奇怪，我明明記得剛才他兩只手都放在膝蓋上，也就是桌面以下啊？
等等！
難不成……
「斑先生，你……」真准備親自喂我？
話還沒說完，斑已經「唰」地站起身。
他居高臨下望著我，一字一頓：「沒有下次。」
我眨眨眼，笑眯眯應了。
對不起！
下次我還敢！
***
時間一晃就過去了。
很快，院子裡那棵櫻樹就褪下所有花枝，換成濃密翠綠的樹蔭。
天氣也越來越熱，晚上的時候，院中草叢裡開始傳出蟲鳴。
就是在這種焦躁不安的氣氛中，投票選舉初代火影的日子不斷逼近。
這些天，就連阿碧都察覺到斑的不對勁。
她有一次特意跑過來，跟我說悄悄話：「殿下，斑大人也太可憐了！不如就讓他進您的屋子吧？」
我：「……」
正在扇扇子的手一抖，好不容易抓住打滑的扇柄，我合起檜扇，用扇尖戳了一下這丫頭額頭：「胡說什麼。跟這件事沒關系！」
阿碧看上去不太相信。
我扶額嘆氣：「是火影啊。明天就是選舉火影的日子了，他能不在意嗎。」
阿碧困惑：「可是殿下您不是已經寫信給大名大人了嗎？連回信都收到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我豎起兩根手指：「其一，斑先生目前還不知道這件事。其二，對斑來說，村裡人的支持遠比大名更重要。」
阿碧似乎還是不能理解。
我也不強求這孩子能懂斑那微妙的自尊心，擺擺手：「反正明天就有結果了，到時候斑就會恢復正常，你不用擔心。」
「好吧。」
阿碧乖乖答應，起身進屋收拾東西。
我則坐在檐廊下，繼續搖著扇子看著院子，耳朵時不時捕捉到屋子裡的動靜。
日光漸漸消逝，圓月逐步攀上天空。
當月輪吐露清輝時，院中小蟲們唱起了歌。
這時候，阿碧應我要求找出的木笛，也已放在我的手邊。
我沒急著拿起這熟悉的樂器，而是繼續等待。
很快，我等的人就出現了。
對我來說，斑的出現只是一瞬間的事。
上一秒還空蕩蕩的院落，下一秒就多出了一個人。
晚風吹拂，斑長長的黑發輕晃。
常被劉海遮了小半的面容，總算完整出現在我面前。
白膚黑眼，五官俊美，輪廓清晰。
我心情暢快，衝斑伸出手：「斑先生，來坐一會兒？」
斑看看我，走到我身邊坐下。
只是不同於我整個人倚靠在憑幾上的懶散，他脊背挺直，雙手平放，雙腿自然垂在檐廊外。
我掃了眼手邊木笛：「斑先生，想聽一曲嗎？」
「隨便。」斑擠出這麼一句，繼續維持著嘴角緊抿，臉頰緊繃的狀態。
我沒說什麼，拿起笛子，試了試音，吹起一首輕柔的小曲。
笛音清脆，曲調柔和，在這個初夏的夜晚，和著月光，迎著蟲鳴。
我相信，音樂是有魔力的，而且這種魔力不同於忍術，普通人都可以掌握。
正如我希望的那樣，當我一曲終了時，斑整個身體都已放松下來。
最後一縷笛音消散在空氣中，斑轉頭望著我：「很好聽。」
在別扭的宇智波斑口中，這就是最高贊譽了。
我笑了，舉起笛子，送到斑眼前：「斑先生想試試嗎？」
斑盯著那枚木笛，如臨大敵。
我噗嗤一下笑出聲。
不過沒等我進一步取笑他，斑就搶先開口：「好啊。」
我一愣，立刻遮掩著扭頭去喊阿碧，讓她送來一只新笛。
再回頭時，恰好捕捉到斑臉上一閃而逝的錯愕。
他看看笛子，又看看我的嘴唇，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歸於沉默。
我：「……」
斑先生！你剛才到底在想什麼失禮的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
斑：這和我想的不太一樣
女主（微笑）：我看你在想桃子
第20章
我沒想到人模狗樣、一本正經的斑，在這種情況下還會想起那種事，一時間心情復雜。
難不成真像阿碧說的，是我拒絕得太多？
我可不拒絕，他下手又沒個輕重，最後倒霉還是我啊！甚至只有我！
想到這裡，我剛才有些虛的心就慢慢堅定了。
等阿碧取來新的笛子，我已經不動聲色離斑遠了一點，隔空指點他怎麼執笛，怎麼發音。
在我看來，忍者都能高來高去，日行一千裡了，對吹笛這種小事一定不在話下。
沒想到，斑在我的指點下，音倒是吹出來了，卻潰不成曲。
而且不管我怎麼費勁口舌，甚至最後忍不住親身示範，斑的手指和嘴唇笨拙得像是兩個會跳舞的人要麼就是手指按錯了，要麼就是吹氣時間不對。
以至於後來，我干脆放開手，盯著斑幽幽道：「斑先生，你吹得真的很難聽、很難聽。」所以不要再掙扎了，放過你自己，也放過我的耳朵吧！
斑嘴角一抽，放下笛子：「到底是誰主動提議教我的？」
我理直氣壯：「那我教之前也沒想到斑先生能吹成這個樣子啊。明明苦無用的那麼好，怎麼連一支小笛子都對付不了！完全出乎我意料！」
這下，斑不僅是嘴角抽搐了，連眼角都跟著抽動起來。
我下意識舉起木笛擋在頭頂：「不許打我腦袋。」
斑氣笑了：「你也知道啊。再來一遍。」
「再來億遍也沒用……」我小聲嘀咕，但在斑警告的眼神中，還是勉為其難舉起笛子，為斑重新示範一曲。
奇怪的是，這次結束後，當斑舉起他手中木笛時，情況大不同了。
他按音精准，氣息平穩，連曲子節奏都分毫不錯，簡直從入門變為大師！
我正要驚訝，忽注意到月光下，他雙目一片鮮紅，頓時明白過來，失聲尖叫：「斑先生！你作弊？！」
你居然用寫輪眼作弊！！！
斑放下笛子，挑眉一笑：「不是你說我學不會麼。」
那也不能用寫輪眼啊！
你曾經的敵人都會哭的！
你居然用寫輪眼這種大殺器來學笛子！
可惜宇智波斑不以為恥，反而洋洋得意：「達成目的不就行了，手段並不重要。」
才怪！
「斑先生欺負人！」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拿起笛子，起身就走。
關門時，我聽見身後男人的大笑。
***
第二天，艷陽高照。
初代火影的選舉在火影樓前舉行。
那是一棟紅色三層建築，背靠山壁，頂上有一個大大的「火」字招牌，是以後火影的主要辦公場所。
由於火影樓足夠高，投下的陰影足夠大，所以在初夏的早晨站在樓前還算涼爽。
投票一早就開始了，因為有不少忍者在維持秩序，所以現場並不煩亂。
參與競選的不僅有千手柱間和斑，還有其他一些忍族族長甚至長老。但那些人基本都是陪跑的，明眼人都知道今天的主角是哪兩人。
因此，排在柱間和斑的投票箱前的隊伍格外長。
大致掃一眼，兩條隊伍的人數似乎差不多，前進速度也相似。在別的隊伍早早走完時，柱間和斑的隊伍才到一半。
等待是漫長而煎熬的，我閑著無聊，借著市女笠的遮擋去觀察其他人的表情。
有些人很放松，也有些人很緊張，還有些人說說笑笑，純粹將這次選舉當成一場聚會。
眾生百態，形態各異，但我的目光始終都被人群中的那個人牢牢吸引。
真是糟糕。
我摸摸袖子裡父親的回信，對自己道。
沒想到你也會有這麼一天，對一個人這麼上心。
一具充滿熱氣的柔軟身體突然從旁邊撞來，一把摟住我的胳膊，火紅的發色像赤焰般漂亮。
是水戶。
她挽著我，有意無意將周圍的人都隔開，笑著問我：「緊張嗎？」
仗著有輕紗遮擋，我回答：「不緊張。」
水戶爽朗一笑，拍拍自己胸口：「我可是很緊張的。雖然你是我好友，但我還是要說一句，我希望柱間獲勝。」
我不由笑了：「誰不是呢。我也希望斑先生能贏啊。」
水戶朝站在一起的兩個男人看去：「其實無論他們哪個當上火影，都是叫人心服口服的事。只希望……」
「只希望？」
水戶卻不說了，出神地盯著某個方向：「快出結果了。」
我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在那面刻意拿出來的黑板上，斑和柱間名字下的票數飛快增加，不相上下。
但跟之前相比，增長的速度都已緩下。
用來計數的杠數，也畫的一筆一劃。
我聽見身邊水戶在輕聲念數：「1978，1979，1980……」
被她念得，我的心也忍不住高懸了起來。
兩方票數交替上升，咬得很緊，真是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哪個能勝出。
再看了兩個當事人，不知是他們性格使然，還是隱藏太好，我硬是沒看出他們的焦灼……明明其他所有人的目光，都已釘在了計數板上。
終於，投票數接近了尾聲。
千手柱間票數2011，宇智波斑票數2011……2012！
最後一個從投票箱前離開的人，得到在場眾人的矚目。
那個木匠打扮的男人憨厚一笑，抱起自己的孩子就開溜。
我望著那個吃了我一顆橘子糖的小孩，忽然有些感慨。
「結束了呢。」水戶長舒一口氣。
「是啊，結束了。」我跟著松了口氣。
不用掏出那封信實在太好了。
不然以斑的性格，我真懷疑他就算得到大名的支持，也會將火影之位讓給柱間。
他就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
現場安靜了有那麼一瞬。
下一秒，掌聲如潮，歡呼聲震天！
在這個初夏的晴日，在既緊張又平淡的投票結束後，木葉第一代火影就這麼誕生了！
我盯著遠處的斑，捕捉到他臉上的錯愕。
就好像他自己都沒想到，他的票數能超過身旁友人。
而千手柱間已經轉過身，抱住斑，第一個為他祝賀。
有千手柱間帶頭，剩下的人一個個鼓起勇氣上前。
大膽點的就擁住斑用力拍打他的後背，膽小點的就只和斑握手。當然，道喜的話是少不了的。
大部分人，都是真心實意在為斑高興。
注意到這一點，我徹底松下肩膀，和旁邊的人一起舉手鼓掌。
而那邊的斑，在難得手足無措之後，忽地扭頭，精准看向這邊。
透過一層紗簾，我確定斑在望著我。
盡管知道他看不見，我還是忍不住笑了。
陽光下，器宇軒昂的英俊忍者同樣露出一抹笑。
***
初代火影選出之後，向他道賀的人實在太多了。
多到斑只和我對視了一眼，就被周圍湧上去的人海淹沒。
在不能動用武力的情況下，就算是忍界修羅也抵抗不了人民群眾的汪洋
只一瞬間，斑的黑長炸就消失在各種顏色的頭發中。
周圍人在不斷向前湧動，要不是身邊的水戶一直護著我，我就要被迫卷進去了。
好不容易擠出人群，我頭上的市女笠已經歪了，水戶額頭也滿是細汗。
我和水戶面面相覷，半晌之後，同時大笑。
笑聲中，見周圍沒那麼多人了，我干脆摘下鬥笠，順了順頭發。
一股清風迎來，吹走悶熱。
我笑著向水戶邀請：「到我家坐坐？」
「好啊。」水戶欣然允諾。
剛才千手柱間跟他的好友一起被卷進人群中，此時兩個難兄難弟估計還在一起掙扎吧。
想到這裡，我又想笑了。
和水戶對視一眼，在她眼中看見相同的促狹。
回到家，機靈的阿碧已經為我們涼好了茶，同時還准備了甜而不膩的茶點。
我和水戶坐在檐廊下，一邊喝茶一邊吃點心，不由同時發出一聲舒服的嘆息。
頭頂上的風鈴叮叮響，院中池塘的錦鯉躍出水面，鱗片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殿下這裡真清淨。」水戶感慨。
我笑：「難道你家很吵嗎？」
水戶揉揉額頭：「昨天柱間和阿明一起賭骰子被我發現了，罰他兩蹲牆角。」
我：「……」
真看不出來，千手柱間那樣的人，還有這種愛好。
水戶想起什麼，轉向我正色：「殿下，拜托你看著點斑，千萬不要讓斑隨便借錢給柱間。你不知道，現在木葉其他娛樂場所還沒發展起來，賭場已經開了兩家了，都是衝著柱間來的！」
我：「…………」
忽然想起之前讓賭場老板說宇智波好話時，對方好像模糊提到過木葉有個肥羊。
只是當時我心思都放在怎麼為斑先生造勢上，直接把這茬略過了。
現在想來……那個肥羊，該不會指的就是千手柱間吧？
那我名義下的那家賭場，真的在千手一族身上賺了不少……
心虛之下，面對水戶的拜托，我一口答應：「沒問題！我會跟斑先生說的！一個子兒也不借給柱間大人！」
水戶嘆了口氣：「就拜托殿下了。其實單單柱間自己喜歡賭博也沒什麼，就怕阿明也被他帶偏了。」
我想起那個鍋蓋頭，沒好意思吐槽
我感覺千手明已經偏了。
水戶坐了一會兒，喝完一杯茶，估摸著火影樓那邊應該差不多消停了，就向我告辭。
我沒有多挽留，只和她約好五日後一起逛街，為即將到來的夏日祭挑選浴衣。
***
水戶走後，我托著下巴出神。
主要是想到了千手扉間剛才斑勝出後，這小子的表情可復雜了。
哼！
不要以為我沒注意到！
我很確定，就算斑當上火影，千手扉間給他挑刺的行動也不會停下。
相比有些不靠譜的柱間，扉間才是千手一族通常情況下的話事人。而千手一族又是目前數一數二的忍族。
千手扉間要發難，斑的火影工作也會多出些麻煩……
得找個活兒給千手扉間做才好。
最好還是他心甘情願做的，很難，又很有意義的的活兒。
我靈光一閃，想起那天和千手扉間、日向賢人談起的，關於培養平民忍者的忍校構想。
對啊！
忍校！
我怎麼把這個給忘了！
這項工作完全符合要求啊！
千手扉間顯然對建立忍校很感興趣，而忍校的建立又對木葉以後的發展影響重大。在當前忍族忍者占優的情況下，要建立忍校也會面臨許多困難……
怎麼想，都很完美！
我雙掌一合，豁然開朗！
恰好這時候，一陣旋風在院中出現，驚得錦鯉又是一跳。
興衝衝的我，和興衝衝的斑對上眼。
兩個人臉上俱是笑容：
「堇，我……」
「斑先生！讓千手扉間當忍校校長吧！」
一時間，天地寂靜。
「噗通」一聲。
躍出水面的錦鯉掉了回去，濺起水花。
斑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你剛才說什麼？」
第21章
話一出口，我才發現自己這樣說會引起多少歧義，連忙出聲：「斑先生，你聽我解」釋……
斑直接冷著臉轉身走了。
我：「……」
真是一點就著啊，斑這個暴脾氣。
他就不能聽聽我的理由嗎？！
他就一點都不好奇嗎？！！！
還是說他已經迫不及待要去揍千手扉間了？
唉，算了。
揍就揍吧，反正還有柱間攔著。
等下次斑來的時候，我再跟他說明吧，正好讓他先冷靜一下。
免得他也想也不想，就否了建立忍校的提議。
不過沒等到斑出現，聞訊而來的千手扉間已經找上門。
差不多就在斑當選火影第二天，這位千手白毛就敲響了我家大門。
意外的是，他完好無損，臉上並沒有出現什麼黑眼圈，或者被燒焦的頭發之類的……
並且這一次，千手扉間的氣息比上次平和了許多，看我的眼神也不再那麼咄咄逼人。
正對著我們所在廂房的院子裡，有一只驚鹿。
流水潺潺，裝滿了水的竹管「嗒」地一聲砸下。
「殿下，」千手扉間本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又轉了個彎，「我臉上有什麼嗎？」
我連忙收回視線，並垂眸喝了口茶遮掩：「沒什麼。」是真的沒被打，還是千手扉間自己治好了臉啊？
上次在櫻花林的時候，他想幫我治療，可見他是會醫療忍術的。來之前，為了禮儀，先把臉蛋上的傷治好也不是沒可能。
「……」
沒從我這兒得到答案，千手扉間倒也沒深究。
他只是深深望了我一眼，深吸一口氣，語氣復雜道：「我沒想到你會向宇智波斑提出那種建議。」
我一邊尋思誰這麼大嘴巴給我傳出去的，一邊笑回：「這不算什麼。這件事本就需要有人去做，我只是想到上次提到時，扉間大人很感興趣，所以跟斑先生提了一句。」
就斑那個狗脾氣，鬼知道多久才會同意。
關於這點，千手扉間沒提，他只問我：「公主殿下也認為，忍校的建立勢在必行？」
我微微頷首，正色道：「據我了解，到目前為止，平民還在不斷湧入木葉。雖然目前忍族人數在木葉占優，但將來平民的數量只會越來越多，那麼平民忍者的占比也會隨之上升。如果不能提供一個好的渠道培養這些忍者，就是對木葉戰力的一大浪費。」
「我也是這麼想的！」千手扉間眼睛一亮，坐直身體，「大哥還說我想太多！但事實正是如此！忍族忍者雖然現在強勢，但將來必定會消退。之前平民們是沒有條件從小進行忍者訓練，因此流浪忍者才那麼少，但現在村子已建，環境安定，適合的孩子們只會越來越多。如果白白浪費，就太可惜了！」
我連連點頭：「是這樣沒錯。所以必須有人帶頭去建立忍校，為這些孩子提供一次能當忍者的機會。除此以外，忍校還能給孩子們提供交流平台，消除隔閡。」
「長此以往，將不再以家族為單位，而是以村子為整體！」千手扉間眼睛閃閃發亮，身子都向前傾了傾。
我沒想到他會這麼激動，頓了一下，才提醒他：「如果要建立忍校，就要拿出一定的忍者資源。這些資源到底由誰出，出到什麼程度，都是需要詳細討論的事。」
千手扉間也冷靜了些。
他低頭想了想，再抬起頭時已面容沉靜：「我想和初代火影仔細討論這個問題。」
我：「……」
他，好現實啊。
剛來的時候還一口一個「宇智波斑」的叫，現在有求於人了，立刻改口叫火影。
不過，我並不討厭這點。
倒不如說，如此做派的千手扉間給了我一種難得的熟悉感。
看在這種熟悉感的份上，我再次提醒：「昨天我提的時候，斑先生有些誤會。建議你還是多等幾天，最好再拉上你大哥一起。」
有千手柱間在，這兩人估計吵不起來。
再不濟，斑要動手時也能有人攔著。
千手扉間點點頭：「我會先說服大哥的。事關村子孩子的未來，大哥一定會同意。只是……」
「請說。」
難得見這個人心生猶豫。
千手扉間望著我，眼神閃了閃：「只是，希望殿下也幫忙美言幾句。這樣成功率就更高了。」
你……確定嗎？
我想起昨天斑那張發黑發綠的臉，懷疑我要再幫千手扉間多說幾句好話，就不是斑同不同意這個提案的問題了他很可能直接打上千手一族！
不要覺得我在危言聳聽！
放在宇智波斑身上沒有不可能！
「殿下？」
我豁然抬眼，對上千手扉間微妙的眼神，立刻回神，笑道：「沒問題，有機會我會跟斑先生說的。」
至於什麼時候有機會，那就再論了。
想了想，我又補充了一句：「我也能幫你寫一封家信給我父親，應該能從父親那裡獲得一些支持。」
「那這樣就太好了！」千手扉間向我深深低頭，「木葉的未來就拜托殿下了！」
我：「……」
嗯，戴高帽的功夫也和貴族很像。
千手扉間真是個人才。
***
人才的千手扉間離開了，我給父親寫完信後閑著無聊，讓阿碧找出香料開始調香。
這是我還在都城時的閑暇娛樂，那時候我調的香很受貴族追捧，基本每一款香出來，都引各國貴族夫人小姐爭相模仿。
現在一想，感覺格外遙遠，就像上輩子的事一樣。
「阿嚏！」
手一抖，一勺金貴香料就撒了出去。
我低頭，再默默抬頭，看見皺眉的斑。
他正用食指和拇指捏揉鼻梁：「這什麼味，這麼大。」
什麼味，這麼大……
這麼大……
大……
我！火之國堇姬親手調的香！在各國貴族裡千金難求！
他居然嫌味道大？！！！
一時間，原本穩如磐石的手劇烈顫抖起來。
偏偏斑這個臭男人還一無所覺，擰著眉掃了眼桌面，又打了個噴嚏，甚至向後仰了仰身子：「我有事跟你說，先出去。」
「不要！」
我「鐺」地一下放下香勺，放下衣袖，調整了坐姿，「有什麼事就在這裡說罷。」
一縷困惑飛快略過斑的眼底。
他用那雙黑黝黝的眼看了我幾秒，最終還是妥協了：「作為初代火影，我要前往火之國都城，親自面見大名。柱間會作為火影顧問，替我留守木葉。」
「嗯。」
我有些沒懂斑的意思，反而想起之前來的千手扉間，「對了，關於昨天跟你說的事，我要解釋一下。」
斑的眉眼頓時凝住了。
過了半晌，他才抿緊嘴角，干巴巴地：「你說。」
「我知道你跟千手扉間互不對付，但他畢竟是柱間大人的弟弟，千手一族的二把手。若是他真心和你作對，會給你舔許多麻煩。所以我想著，倒不如給他找件麻煩事做。於是就想起建立忍校的事來。
雖然這是有利於木葉的事，但不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能有那麼長遠，現在忍族勢大，建立忍校招收平民，一定會觸動許多人的利益。千手扉間要建忍校，並不是什麼容易的事。他本身忙起來，也就沒時間找你的岔了。」
斑的眉頭原本越擰越緊，然後才逐漸放松，聽到最後，他已眉目舒展。
就這樣，他還不忘反駁一句：「千手扉間沒資格！除非他想找死！」
我：「……」
看來新任火影還沒領悟到政治的真諦。
算了，慢慢來吧。
我假裝沒聽見，反問：「斑先生剛才想跟我說什麼？」
提到這個，斑立刻眉飛色舞起來。
他清了清嗓子，衝我一抬下巴：「雖然帶上你會拖慢行程，但看在你這麼思念親人的份上，我就勉強帶你回去好了。」
他哪只眼看到我思念親人了？！
我在心裡罵了一聲，面上微笑：「不要！」
「……什麼？」斑一臉懷疑自己聽力的表情。
我繼續雍容含笑：「斑先生自己去好了，不用管我。」
懷疑變成了疑惑。
斑：「為什麼？你之前從未離開過都城吧？之前你的侍女不是還替你送了家信回去嗎？」
第一封是為了讓你當上火影，第二封則是幫千手扉間說忍校建立。
不管哪個回答，都會戳爆斑的脾氣。
我決定繼續緘默，含糊著：「你不要問這麼多。總之，一路順風。」
斑一噎，瞪著我。
我平靜回望。
他臉上的喜悅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幾份蓬勃怒意。
雖然斑眉眼清俊，但他拉下嘴角面無表情時，總給人沉沉的壓迫力。
過長的劉海遮住他的一只眼，也在他臉上投下陰影，讓他更顯陰郁。
最後，斑就這樣冷冷地、一言不發地消失在我面前。
他一走，我身子一松，及時扶住桌子才沒摔倒下去。
但再看桌上那些調香用具時，已沒了先前的心情。
提聲呼喊阿碧進來收拾，沒想到侍女一邊整理，一邊跟我說：「斑大人一定誤會殿下了。」
我歪靠在憑幾上，聞言渾身一震。
我沒想到阿碧剛才就在外面廂房裡，而且把斑和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從小陪我長大的她自然知道我為什麼不願回去：「殿下為什麼不說清楚呢？」
我捏緊衣袖，低頭打量衣料紋路：「他誤會就誤會好了，我才不在意。」
「……難道殿下要瞞斑大人一輩子嗎？」
「有何不可。」我嘆了口氣，「反正我已遠嫁木葉，沒意外不會再回都城。斑不會知道我嫁給他的真正原因。」
這次，房間裡安靜了許久。
香料在香爐中緩慢燃燒，一縷青煙升起，又漸漸消散。
鼻端是清新的淡香，有些像皂莢，又有些像山林，余味裡還有幾分凜冽。
怔忪間，我聽見阿碧又低又小的聲音：「可是，他總會成為新任大名的。」
我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仰頭望著雪白的天花板：「管我什麼事。我現在已經是木葉的人了，姓也是姓宇智波，他管不到我。」
我和阿碧都知道，這些都只是我的嘴硬。
既然如此，就嘴硬到底吧！
「總之，我是不會回去的。這輩子都不會。」
已經逃出的牢籠誰要回去誰是傻瓜。
在這一刻，我想到了很多事情。
例如幼時自己真心發問被嘲笑。例如我跟父親描述夢中所見高樓大廈，被叱責是妄言。
再比如，被那個人發現後，對方對我異乎尋常的興趣。一開始，我還為此興奮，後來才發現，他不過是視我為玩物。
就像所有國家的大名和預備大名一樣，在他們眼中，妻子只是聯姻工具和裝飾臉面的物品。妹妹同樣如此。
我覺得，不應該是這樣。
應該是……
應該什麼呢？我又想不起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斑爺：我要去火之國都城。她一個從未離家過的公主，肯定思念親人故土，那就帶她一起回去好了，她一定會很開心很感動！
女主：不想不行不去【否定三連】
今日的斑也感到困惑【。
第22章
斑成為火影，好像對我的生活沒什麼影響
不對，還是有的。
以前走在木葉街道上，向我打招呼的人大多尊稱我為「公主殿下」或者「姬君」，現在他們有些人卻會對我說「夫人好」。
我相信，這個夫人指的不是宇智波族長夫人，而是初代火影夫人。
怎麼說呢？
我並不討厭這種轉變。
這麼跟水戶說的時候，引來了她的笑睨：「這句話你真不應該跟我說。可惜，火影大人目前不在村子裡，不然你當著他的面告訴他，他一定會很高興。」
我想起斑臨行前的黑臉，嘆了口氣：「算了吧。他現在見到我，不拉著臉就算好的了。」
「怎麼？」水戶拿起一件藍底金魚紋的浴衣看了看，又放了下去，「算了，不管發生什麼，一定都是斑的錯！」
我忍不住笑了：「這是你偏心我，才這麼說。」
「才沒有！」水戶放下手中布料，轉身面對我，一臉嚴肅地宣布，「男人都是大傻子！根本不懂女孩子的心！」
我一聽這話就知道不僅只針對斑一個人，頓時來了興趣：「柱間又去賭博了？」
不應該啊。上次之後，我就吩咐賭場老板，暫時不給這個肥羊進場了。
「不是那個。」水戶搖搖頭，跟我說起昨天發生的一件事。
昨天是水戶和柱間的結婚紀念日。水戶也沒指望男人能記住這種小事，就旁敲側擊暗示柱間等柱間回家後，全程圍繞「送花」這個話題打轉。
一會兒說山中花店生意不錯，裡面的花各個鮮艷嬌嫩。
一會兒又說她以前在渦之國的時候，經常有年輕小伙子托別人轉贈給她帶著晨露的花朵。
一會兒再說去年她生日的時候，千手明送給她這個母親一大捧鮮花，十分美麗。
念叨了這麼多，千手柱間終於悟了。
他望著水戶點點頭：「好，我明天就找個時間，帶你出村。」
水戶茫然：「帶我出村做什麼？」
千手柱間：「難道要在村子裡釋放花樹界降臨？這不太好吧？」
「噗！！！」
這是我不小心噴笑出聲。
噴完對上水戶含嗔帶怨的雙眼，我趕緊用袖子捂住嘴，努力板起臉：「柱間大人真是太不應該了！怎麼可以這樣子！」
水戶又嘆了口氣：「我算是認清現實了。柱間也就算了，倒是阿明還能教，希望他以後的女朋友不要像我這樣。」
我忍不住又笑了：「不會的。有你這個母親在，阿明一定會成為一個體貼的好男人。」
水戶忽然眼睛一亮，上下打量我一番。
在我毛骨悚然之前，又收了回去，搖搖頭。
直覺告訴我不應該問，但心中的好奇像貓抓，我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你在想什麼？」
水戶白了我一眼：「我在想你怎麼這麼遲才嫁給斑。就算你現在馬上懷孕，生下孩子跟阿明年紀相差都有五歲以上了！」
原來她是在打我女兒的注意！
我第一反應是要婉拒，話到嘴邊才突然想起來，女兒個鬼啊！
我到現在連懷孕的影子都沒有，怎麼就想那麼遠了！
都怪水戶，把我帶偏了！
那邊水戶卻已經放下這茬，拿起一件新浴衣招呼我：「你看看，這件衣服適合柱間嗎？」
我搖搖頭，甩掉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湊上去：「這圖樣……」
***
先前我還有點擔心離開村子的斑會趕不上夏日祭，後來事實證明我想多了。忍者、尤其是頂尖忍者的趕路速度，不是我這種普通人可以想像的
斑只花了三天時間，就走完了我之前走了三個多星期的路程。
他回來那日，天氣一早就很悶熱。
到中午時分，終於落下大雨。
嘩嘩雨聲中，檐廊下的風鈴叮咚叮咚響。
我倚在窗邊，手拿一卷書，卻無心閱讀，干脆趴在窗台上，看雨中院景。
雨色迷蒙，雨點打在櫻花樹的樹葉上，發出劈裡啪啦的滾珠聲。
就在這個時候，我抽動鼻子，在潮濕的水汽中，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一扭頭，對上檐廊盡頭那個人的眼。
他捧著一只木盒，穿著一身紅色鎧甲，不緊不慢地從長廊盡頭向我走來。
我一時怔怔，忘了移開眼。
直到斑站在窗邊，隔著打開的木柵窗低頭看我，我才驚醒，有些不自然地笑道：「斑先生回來啦。你拿著什麼？」
熟悉的香味就是從木盒裡散發出來的。
是一種我很喜歡的基礎香料，只在火之國都城可以買到。
斑「嗯」了一聲，越過窗格將木盒遞給我，面色平靜，眼如深潭：「手信。」
我盯著那個盒子，沒想到自己剛才的猜想成真了。
可是……
他不是很嫌棄的嗎？
當日那張眉頭緊皺的臉可是在我眼前晃了很久。
過了好幾秒種，我才抬手，接過那個木盒：「斑先生怎麼知道我喜歡這個味道？」
「臨走之前，問了你的侍女。」斑又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大名大人給你的。」
應該是那封和千手扉間建忍校有關的回信。
我伸出另一只手去接：「謝謝斑先生。」
他應該不知道信的內容。
不然現在氣都氣死了，怎麼可能跑過來給我送手信。
信封在我和斑的手間繃直。
我：「？」
斑卻看著我另一只手上的木盒：「……你不打開看看嗎？」
其實香料最忌隨便查看，經常打開會讓香味揮發更快。
甚至於，這次的香料保存方法都是錯誤的。正常來說，香料放在盒子裡，在打開之前應該是聞不到味道的。
我松開信，將盒蓋打開，望著裡面褐色固體，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
抬起頭，我對斑說：「我很喜歡這個禮物，斑先生有心了。」
斑的眉心出現不易察覺的細紋。
他看了我一會兒，隨手一拋，那封信就正好落在放在一邊的木盒蓋子上。端端正正，仿佛被人雙手捧著小心放上去一樣。
我看了看，沒急著拆開，叫住轉身欲走的人：「斑先生請進屋，我也有件……東西送給斑先生。」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不知該怎麼定義我即將要送出去的那東西。
禮物？
手信？
心意？
好像都不適合。
思考間，斑已經繞去正門了，正好給我時間放下木盒起身。
等斑進屋時，我已經手捧那件東西站在屋子中央。
看見斑，我彎眼展開手中衣物：「看！好看嗎？我覺得很適合斑先生！」
那是一件深藍色的男士浴衣，做工精致，用料高級，衣擺和袖擺有淺藍色的海波紋。
當時在店裡看見，我一眼就喜歡上了。
這幾日閑著沒事，我親自動手，在這件浴衣的衣襟上繡了小小的紅白團扇紋。
我疾走幾步，將衣服捧到斑眼前：「斑先生喜歡嗎？」
他低著頭，凝視我：「……喜歡。」
我一愣，臉忽地就燒了起來！
呼吸有些急促，我下意識轉開眼，只將手捧在身前：「斑先生可以穿這個，參加村子的夏日祭。說實話，我一開始還擔心斑先生趕不上了呢。」
手中一輕，應該是斑拿走了那件浴衣。
他的聲音沉而靜：「不會的。」
頓了頓，他問我：「擔心我趕不上，還幫我買了這件衣服？」
我維持著側臉看一旁擺設的姿勢：「……又不是只能在祭典穿。平時穿也是可以的呀。」
盡管那樣，我會有一丟丟失望就是了。
只有一丟丟哦。
斑笑了一聲：「我已經是火影了，平時應該穿火影袍。」
我頓時忘了其他情緒，猛地扭頭瞪他：「火影也有下班時間！下班就該有下班的亞子！」
斑一下就笑了。
他笑起來的時候，眼中有星光。
我覺得我又要喘不上氣了，趕緊移開眼，絞盡腦汁想其他話題。
對了！
就是那個！
讓他也好好嘲笑一下柱間！
「去買衣服的時候，水戶跟我說了一件柱間的糗事。」
「嗯？」原本還在翻看衣服的斑一下停住動作，抬眼看我。
就知道他關心千手柱間！
但是，本該生氣的我已經習慣了。
不僅不氣，甚至內心一點波動都沒有了呢。
我笑眯眯地將事件經過復述給斑聽，等他嘲笑自己兄弟直腦筋。
沒想到斑聽完，想了想，正色沉聲：「柱間的花樹界降臨的確很強！用在村子裡，絕對會破壞村子地形！」
我：「……」
斑：「柱間說的沒錯。你有什麼問題嗎？」
我：「…………」
我沒問題。
有問題的是你們這對好基友！
宇智波斑！不愧是千手柱間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作者有話要說：
斑：哈西辣媽！
柱間：馬達拉！
斑：哈西辣媽！！！
柱間：馬達拉！！！
女主&水戶：……對不起，我們不應該在這裡。我們應該在車底
關於上一章女主的隱瞞，大家不用擔心，斑爺不久以後就會知道的。到那時，大家就能看到女主難得的翻車了！
不然總是只有斑爺被女主溜得團團轉多沒意思啊對吧！嘻嘻嘻嘻嘻
第23章
夏日祭當天，沒等天黑，我就在阿碧的幫助下換好衣服，挽好頭發。
檢查一遍確定無誤之後，我看看外面依然明亮的天色，恨不得伸出手去抹掉太陽換成月亮。
阿碧看我這般，捂嘴偷笑：「殿下何必這麼著急？以前都城裡又不是沒有舉行過祭典。」
「那不一樣！」
說完，我才發現自己中計了。
果然，阿碧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是是是，是不一樣。畢竟這可是殿下和斑大人第一次一起參加的慶典。」
我覺得自己臉紅了。
但為了不露怯，還要佯裝淡定，用手扇風：「好熱啊，阿碧，幫我去一柄扇子來……要那把江海潮水紋的。」
等侍女走了，我趕緊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再深吸一口氣……
好像這樣，臉上熱度就能隨呼吸一起吐出。
結果還沒等我緩過來，宇智波斑的身影就在院子裡出現了。
他已經換上那件海波紋的深藍色浴衣，衣襟寬松，兩袖閑散，交叉的衣領上有兩面紅白團扇。
一頭漆黑長發垂直腰間，因為發質又翹又硬，向四周張牙舞爪地擴張，一點都不顯女氣。
隔著檐廊和拉開的紙門，斑看著我，表情古怪：「今天有這麼熱？」
我：「……」
行了，我又冷靜了。
「斑先生怎麼到的這麼早？」
斑眼神游移一瞬：「離祭典還早，你想參觀南賀神社嗎？」
「那是哪？」聽上去跟南賀川有關。
斑已經鎮定下去：「宇智波一族掌管的參拜神社。」
和宇智波有關啊……
「那就去看看好了。」
事情就這麼決定了。
為了節約時間，斑直接抱起我趕路。
對我來說，就是靠在他胸前聽了一會兒風聲和他的平穩心跳，南賀川便近在眼前。
湍急的流水，兩岸的綠蔭，這條河流跟我上次見到的沒什麼不同。唯一區別在於，上次我在千手族地那邊，這次我在屬於宇智波的對岸。
斑也在看著對面，眉目平靜，眼中卻透出緬懷。
一陣風吹過，他的黑色長發高高揚起，連同綴著海波紋的衣袖一起。
我不由在心裡誇起自己，這件衣服選的真好
越發顯得斑先生面目英俊，身姿挺拔。斑的精悍之氣和浴衣的閑適巧妙融合，讓他顯得比往日平易近人。
「走吧。」斑率先轉過身，朝一條森林小道走去，「穿過這片樹林，就到南賀神社了。」
像所有神社一樣，南賀神社的神道上設有一面朱紅鳥居。
木頭上的紅漆在經年累月的日曬風吹下，已經有所斑駁，鳥居腳邊長滿雜草，甚至有藤蔓沿著柱子攀爬而上。
身邊的斑「唔」了一聲。
我聽見他小聲咕噥：「只是有段日子沒清理而已……」
見我看著他，斑揚聲介紹：「以前每年春節，我們都會來這裡參拜。夏天差不多就是現在這個時候，族內還會在這裡舉辦慶典。今年因為木葉有夏日祭，就取消了。」
斑領著我，往神社主體走去：「雖然是神社，但裡面沒有供奉神主。只有正殿下有個密室，偶爾族內秘密集會會在裡面舉行，那裡面還有個石碑。據說是從六道仙人時期傳下來的古物，開了寫輪眼能看到上面一些忍界歷史，都是些不值一提的老舊玩意。」
他介紹得滔滔不絕，讓我忍不住問：「把這些告訴我真的好嗎？」
斑瞥了我一眼：「你現在既是宇智波，還是族長夫人，自然要知道這些。」
我握了握手掌，鼓起勇氣去牽斑的手。
以前握住他的手時，他總是戴著那雙黑色手套，現在直接肌膚相觸，反而覺得怪異。
就在我手心出汗的時候，我聽見斑平靜的聲音：「是這裡太暗了嗎？」
話音未落，他另一只手結了幾個印，幾團小火苗被他彈出去，落入四邊燭台裡。
「這樣你就不用怕摔倒了。」
我：「……」
他以為我怕摔才握住他的手是嗎？！
心中憤憤，正要松手，手掌卻被對方反手握住。
十指交叉，掌心相對，搖晃的燭光中斑走在我的左前方，頭也不回。
地面上，我兩的影子交叉重疊。
我撇開頭，卻忍不住自己彎起的嘴角，同時手指彎曲，輕輕握了回去。
***
斑帶著我在整個神社，包括密室裡轉了一圈，我也看到了他說的那面石碑。
以我普通人的目光來看，這面石碑就是塊方整的大石頭，放在外面毫不起眼的那種。
不要說字了，我連半點花紋都看不見。
聽我這麼說，斑嘲笑我：「都跟你說了，必須開啟寫輪眼才能看見。雖然上面的內容不值一提，但好歹也是我宇智波世代祖傳之物，怎麼可能輕易在一般人面前顯形。」
我鼓起嘴：「哼，明明就是你們忍者歧視普通人！」
斑搖搖頭，不跟我爭辯。
他環顧一圈密室，忽然感慨：「如果順利，以後就用不到這個地方了。」
也是。
現在宇智波都住在村子裡，就算要開族會，也不可能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
南賀神社應該會就此荒蕪下去。
我抿抿嘴，輕晃了一下和斑交握的手：「如果你願意，可以教給孩子們，作為秘密基地。」
上次偶然遇到宇智波千夏，她還在跟我抱怨這件事。
說是日向和千手的小孩都有自己的秘密基地，就她們宇智波沒有，頓時感覺就輸了。
將南賀神社交給那些小孩，一來可以滿足孩子們的心願，二來孩子們也會主動打掃這片地盤，三來相當於變相地將這座神社傳承下去。
我把這些跟斑說了，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搖搖頭：「再說吧。」
切，就知道他這種嚴肅死板的家伙，不會順著孩子們。
我決定回去之後，悄悄跟千夏說，讓千夏找她的大長老爺爺撒嬌，爭取這個機會。
千夏說得對，我們宇智波哪方面都不能輸！
無論是比賽輸贏也好，還是秘密基地也好，都不可以輸！
***
在神社裡不覺得時間流逝，出來才發現天快黑了。
斑朝神社背面遙望一眼，面露遺憾：「本來今天還想帶你去舊地的，算了，下次有機會再說。」
本來我也不是非去宇智波舊日族地不可。
現在聽他這麼一說，反而湧起一股可惜。
只是和那些已經過去的存在相比，我還是更看重當下，遂拉拉斑的衣袖，提醒他：「祭典快開始了。」
「知道知道，不會讓你錯過的。」
斑這麼說著，表情卻沒有一絲不耐。
因為木葉新建，沒多少人力精力去准備專門的祭典會場，所以今年的夏日祭就放在了村裡的商業街。
我們到的時候，整條街道張燈結彩，兩邊商攤都已支了起來。
不斷有村民從四面八方彙聚，然後順著商業街入口進入，一時間人群熙攘，熱鬧非凡。
在彩燈的閃耀下，我注意到身邊男人有片刻恍惚。
但不等我喊他，斑已經收回了對他來說相當罕見的神情，並且裝的無事發生，一臉淡定：「走吧。」
我站著沒動，反而越過他的肩膀，抬手招呼：「水戶！柱間大人！」
同樣身著浴衣的夫妻慢悠悠走過來，水戶手上還拿著一面竹扇。
還沒走到近前，柱間的大嗓門已先一步響起：「為什麼你喊水戶就是名字，喊我卻這麼客氣啊，殿下？你這是區別對待。」
我笑：「我喊斑先生也是尊稱呀，表達我對你們的尊敬。至於水戶，她是我朋友，自然不用講究這麼多。」
說著，我上前一步，挽住水戶胳膊。
被我擠開位置的柱間摸頭苦笑，衝斑打招呼：「斑，沒想到你真的會來。我還以為你對這種事不感興趣。」
「柱間。」斑淡淡道，「你不也來了。」
柱間嘻嘻笑著湊到斑身邊，以一種他以為足夠小，但實際我們都能聽見的音量說：「我聽說祭典攤上有賭骰子的，當然要來！」
我看向水戶，從友人溫柔包容的微笑下看出了殺氣。
斑也瞥了眼水戶，對柱間道：「就你那技術，小心被扒光衣服。」
柱間一把摟住斑的脖子，爽朗大笑：「今天不還有你嗎斑！你的寫輪眼洞察力那麼好，不用就可惜了！」
「喂！放手！」斑臉上呈現一種猝不及防之下的狼狽，聽到柱間的話，更是橫眉豎眼，
「我宇智波的寫輪眼是用來做這種事的嗎？！放手柱間！！！」
千手柱間充耳不聞，一邊拖著斑跟在我和水戶身後，一邊繼續「小聲」和斑說悄悄話：「對了，斑，我問你件事。」
「什麼？」
「女人在你面前提到很多次花，是為了讓你送她花？可是我的花樹界也有很多花啊。」
「唔……」
我和水戶下意識放緩腳步，豎起耳朵。
「女人想看的應該不是花樹界裡的花吧。畢竟你那些樹開的花都太醜！」
我在心裡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斑還不至於到柱間那種程度。
「啊……」柱間的聲音裡充滿沮喪，「真的很醜嗎？」
「咳，雖然樣子醜了點，但殺傷力不錯。只比寫輪眼幻術差那麼一點。」
「誰說的？我的花樹界比起寫輪眼幻術……」
之後，兩個男人就專心致志討論起來，到底是花樹界降臨更強，還是宇智波幻術更厲害。
我和水戶：「……」
本來還指望他們能反思一下呢！
看來真是想多了！
第24章
事實證明，人的忍耐是有極限的。
一開始，我和水戶還能刻意忽略身後的爭論聲，盡量把注意力放到兩側攤鋪上。
但五分鐘過去了，斑和柱間的辯論還沒聽，這就讓人受不了了。
我左右看看，指著其中一個商攤回頭：「斑先生，我想吃蘋果糖！」
與此同時，水戶差不多跟我同時間回首：「柱間，我想吃巧克力香蕉。」
討論聲戛然而止。
斑率先反應過來：「柱間，用木□□。」
千手柱間：「好嘞！」
我&水戶：「……」
我：「不要！我要斑先生親手買的！」
水戶沒說話，只是盯著千手柱間，後者就默默放下相合的手掌，朝巧克力香蕉攤走去。
斑一開始還沒動。
後來見他的好兄弟「屈服」了，才「嘖」了一聲跟上去。
片刻後，兩人一前一後回來，分別遞給我和水戶兩份零食。
可惡的宇智波斑還額外添了一句：「糖吃多了爛牙齒。」
我：「……」
合著你還記得上次我找你要糖的事嗎？
你這人怎麼這麼小心眼的！
因為嘴上叼著蘋果不好開口，我只能用眼神傳達自己的憤怒。
沒想到一抬眼，卻對上宇智波斑含著淡淡笑意的雙眼。
我：「……靴靴斑先森。」
斑大手一按，把我的臉推到另一邊：「吃你的糖去。」
邊吃邊往前走，不知不覺間，原本我和水戶走在前、兩個男人走在後的格局就變了。
我和斑走在前面一點的位置，水戶和柱間落在後面偶爾能聽見後面那對夫妻的竊竊私語，他們在感慨木葉村的繁華。而這種繁華和一個忍族的繁榮是截然不同的感覺。
路過一個扔飛鏢的攤位時，我看見一頭熟悉的白毛。
腳步下意識一頓，身後的招呼聲已然響起：「扉間，桃華！你們對這個感興趣？！」
白毛和身邊的同伴回頭。
我這才發現，除了千手扉間和千手桃華，還有個熟悉的白眼睛。
日向賢人原本手持飛鏢正要拋出，和我視線相交，立刻站直身體，雙手緊貼兩側：「公主殿下！」
我笑笑：「不用這麼緊張吧，今天可是慶典。」
我湊上去，看他們之前的戰果：「不愧是忍者，一扔一個准。」
旁邊的標價牌上清晰備注，一個忍者參與這個游戲的入場價是普通人的十倍。
然而，就算有這樣的區別方式，旁邊的老板仍然臉色發青。
日向賢人搖頭：「那些都是扉間扔的。剛輪到我。」
他看看我，又看看堆在另一邊的禮品：「殿下有想要的嗎？」
「誒？」
我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還沒開口，就有個人站過來，切斷我的目光。
斑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喜怒：「不勞你關心。要論投擲術，宇智波才是第一。」
「堇，你想要什麼？」
不是我想要的問題，而是旁邊的老板已經快哭出來了喂！
抱著拯救疾苦大眾的想法，我搖頭：「沒有，我們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斑的嘴角這才松了松。
那邊日向賢人卻有些失望。
這小伙子真是不怕死。
我趕緊拉著斑離開這裡。
走之前，有個東西從旁邊飛過來，在空中劃過一道曲線，落入我懷中。
我低頭一看，是把做工精致的絹扇。
扔扇子給我的，是原本在跟水戶他們交談的千手扉間。
面對眾人的目光，千手扉間十分鎮定：「我用不到這個，大嫂也不喜歡。想來想去，只有殿下適合，麻煩殿下了。」
可是，我怎麼覺著，你身邊那位女忍者很想要啊？
從剛才起，她的視線就黏在這把絹扇上了。
我懷疑千手扉間是故意陷害我，但我找不到證據。
再看斑，他的臉色已經開始發黑了。
我當機立斷，一手拿絹扇，一手拉著斑，衝扉間點頭微笑：「那就多謝扉間大人相贈了。斑先生，你陪我去那邊看看嘛。」
剛一轉身，斑就從我手中搶過那把絹扇。
我看他很想立刻用火遁把扇子燒個干淨，連忙提醒他：「我們還在祭典上呢。小心引起火災！」
斑瞪了我一眼：「你覺得以我的火遁造詣，會發生這種事？」
說錯話了。
我趕緊補救：「我的意思是，當著人家的面燒掉不太好。回去再處理好了，反正我也不喜歡這扇面上的圖案。」
沒有，我很喜歡椿花。
就是不知道千手扉間怎麼知道的。
斑看上去相信了，因為他的眉頭舒展開。
晃了晃那柄絹扇，他發出嘲笑：「果然是隨手塞的，連你的喜好都不清楚。果然是千手扉間，看我宇智波從未順眼過。」
我忽然來了興趣：「那斑先生知道嗎？」
斑瞥了我一眼，又低了低頭：「不是青海波紋麼。」
他說的聲音雖輕，周圍雖吵鬧，但我還是聽見了。
聽見之後，耳朵一下就熱了。
偏偏今天為了參加祭典，我還把頭發挽了起來。
現在只希望天夠黑，光線夠暗，斑看不見……
想想也是不可能的。
一群小孩從我兩身邊跑過，他們身後分別有團扇和雙叉紋，領頭的是千手明還有宇智波千夏。
周圍人紛紛給這群孩子讓開路，每個人臉上都掛著善意的笑容。
「阿明什麼時候和宇智波家的小姑娘關系這麼好了？」
趕上來的千手柱間打破了微妙的氣氛。
我松了口氣。
柱間又用肩膀撞了一下斑：「讓我想起我們小時候。」
或許是氣氛太好，也可能是周圍燈光太溫暖，斑的笑容意外沒有嘲諷：「他們比我們那時幸運得多。」
是啊。
在他們小時候，兩人要交朋友連姓氏都不能相交，最後更是在親人的干涉下無疾而終。
而現在，本該背負血海深仇的兩家小孩，已經快快樂樂奔跑在同一條街道上。
「這就是我們建立木葉的意義啊，斑。」千手柱間目光閃亮，順著整條燈火通明的商業街看向盡頭，一直看到背靠山崖的火影樓，「這就是木葉存在的價值。」
這才是真正的千手柱間。
能被宇智波斑視為對手和摯友的人，果然不是可以簡單評估的角色。
我還沒感嘆完，就見這位偉大忍者在轉向某個方向時，眼中迸發出精光。
順著千手柱間的視線，我看見一個並排擺放了不少簡易賭具的攤子。
我：「……」
真的很難評估。
走過來的水戶也注意到了。
她的臉上升起溫柔如水的微笑：「柱間，想要試試嗎？」
千手柱間的喜悅戛然而止。
他垂下頭，陰郁得仿佛下雨天：「還是不了。」
「真的不要？」
「……」
眼見千手柱間開始遲疑，為了救他一命，我趕緊朝那邊注意到我們的攤子老板使了個眼色。
親自出台的賭場老板立刻從攤子下面掏出一塊牌子，立起：千手柱間，謝絕靠近。
這次，千手柱間真要陰郁得長蘑菇了。
我正努力憋笑，忽聽身邊斑唏噓：「還是你好。」
頓時，我就笑不出來了。
他什麼意思？
是在暗示我戰五渣，沒法像水戶那樣身體力行地阻止你干蠢事嗎？
我點點頭，看了斑一眼，意味深長：「水戶還是太溫柔。明明還有很多方法，可以幫柱間大人永遠戒賭。」
斑：「……」
確定不能去賭一把之後，柱間就一直很沮喪。
直到我們路過一個撈金魚的小攤子，我拉著斑停下：「我想要那只紅色金魚。」
斑很困惑：「家裡都有錦鯉了，還要這種醜魚做什麼。」
結果等柱間自告奮勇上前的時候，他就話鋒一轉：「好！柱間，我們比比誰先得手！」
我：「……」
算了，我真是看透這個男人了。
以後有什麼事要讓他去做，干脆先找柱間來刺激他好了！
因為要撈金魚，斑就把手上東西全塞給了我。
另一邊，千手柱間也來了興致，卷起袖子，鬥志盎然。
兩人分別蹲在小泥池子的左右兩側，一人拿著一只紙圈，聚精會神。
斑甚至打開了寫輪眼！
我抱著東西站在一邊，無力吐槽。
再看水戶，差不多跟我一個表情！
男人都是幼稚鬼！就算是忍界之神和忍界修羅也一樣！
兩個幼稚鬼很快就把自己撈金魚的本意忘掉，撈了一條又一條。
一邊撈還一邊給自己這邊的金魚計數，池子的魚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一旁的攤主苦著臉，欲言又止。
我和水戶對視一眼，悄悄走過去。
沒想到攤主拒絕了我們遞出去的銀兩。
他看看我們，又仔細看了看蹲在池邊的幼稚鬼們，突然恍然：「這不是火影大人和柱間大人嗎？！」
認出斑和柱間，攤主臉上的苦澀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微妙的驕傲：「真沒想到，我這小攤子還能吸引到火影大人！」
「沒事！只要火影大人開心就好！這麼多魚送給火影大人都行！」
我確定那邊的斑聽到了這句話。
因為不服輸的他，連撈魚的速度都慢了下來。
我笑了笑，將銀兩硬是塞到攤主粗糙的掌心：「那這就相當於火影大人給你的贊助費。請一定要收下！」
攤主見我態度堅決，這才猶豫著收好。
然後看著我的臉，連連嘆氣：「木葉都是好人吶。建了村子，還肯容納我們這些平民，都是大好人。」
我干脆抱著膝蓋，蹲在這個攤主身邊：「忍者也是人啊，他們也要吃飯穿衣。沒有你們，哪來的糧食布料呢。」
攤主低下頭：「以前在家鄉碰到過忍者大人。還是兩個！兩位忍者大人一陣亂打，我們村子就沒了，只能開始流浪。那個時候，看見忍者我就怕得要命。沒想到這輩子還能有一天，住進忍者大人的村子。」
「不是忍者的村子，是我們的村子！」
柱間的大嗓門在我和攤主頭上炸開。他旁邊是環胸抱臂的斑。
斑居高臨下俯視著攤主：「沒錯。從今以後，你就是木葉的人了，不用再擔心有一天會沒了家。」
「是……是、是！」攤主面紅耳赤，「呼」地一下站起身，手足無措，「兩位大人盡興了嗎？我家裡還有些魚，我這就提過來。」
「不用了。」斑制止道，抬手一指唯一沒被放回水池的紅色金魚，「把那條裝進袋裡就行。」
「好好好。」攤主連聲應下，滿臉的喜氣激動擋都擋不住。
離開那個金魚攤之後，水戶和柱間和我們分開。
只剩兩個人的時候，我就用手肘戳了戳斑：「什麼感覺呀，火影大人？」
斑抬起手臂，讓手中的金魚遠離了我：「沒意思。不如戰鬥來得爽。」
誰問你這個了！
而且你臉上明明寫著很爽！
我翻了個白眼：「我是說你對剛才那個攤主的話，有什麼想法！」
這次，斑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回答我：「一開始我們建村的時候，並沒有考慮到這些普通人。」
「我知道啊。」
一開始都是為了保護弟弟還有像弟弟一樣的孩子們嘛，你都說過。
「……」
斑抬起頭，望著漆黑的夜空，「如果泉奈還活著，他就能和我一起看見這些……」
「砰！」
一朵煙花忽然竄起，炸開，在黑夜裡化為五彩斑斕的光點。
一閃而逝的光，照亮了他的側臉。
我想起那個夢，還有夢中清秀溫和的青年。
忍不住伸出手，拉住斑的：「說不定他也在彼岸看著你。」
斑低頭看著我，笑了笑。
那笑容平靜而包容。
於是，在這一瞬，我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原來很多事他不是不懂，只是不屑去點破。
包括之前村裡人對他的懼怕，對宇智波的敬畏，他都知道。
知道，卻懶得去管。
這就是屬於宇智波斑的驕傲嗎？
泉奈活著的時候，可以幫他處理這些。
泉奈死後，他就孤身一人了。
還好……
還好我嫁給了他。
不管當初我出於何種原因，在這一刻，我的確在慶幸自己曾經的選擇。
「斑先生。」我嬌聲呢喃，輕輕抱住他，臉貼在他的肩膀上，「我還在這裡。」
所以不要再露出剛才那副表情了。
那不適合你。
環住的身子僵了僵，過了幾秒，才有一只手覆蓋上我的後背。
掌心的熱度透過薄薄的浴衣傳遞過來，就像平穩的心跳聲，異常清晰。
頭頂上的煙花接二連三炸開。
爆聲連成一片。
光影明滅，周圍的人紛紛停下腳步，仰頭觀賞，發出驚嘆。
我抬起頭，發現斑並沒有去看煙花。
相反，他正盯著我。
漆黑的眼中倒映出我的臉。
然後，他慢慢俯身低頭。
清爽的皂莢味兜頭擁住我。
唇上溫熱一片。我順從地閉上眼，心跳開始飛快加速。
木葉一年，我在木葉度過有史以來最快樂的一次慶典。
作者有話要說：
艸，女主和斑這什麼神仙愛情，我酸了
我酸我自己
第25章
距離夏日祭已經過去一周。
木葉在斑的帶領下，各方面都走上了正軌。
村子周圍的防御工程開始建設，位於村子東北面的忍校正在籌備千手扉間得到他哥的大力支持，四下奔走，到處游說各忍族族長。
有的忍族很好說話，甚至主動幫扉間出謀劃策；有的就很難纏了，就算千手柱間親自上門也不肯點頭。最後還是由斑這個火影出面，才讓雙方達成共識。
我越發覺得，之前的斑對某些事不是不知道，而是懶得管。等他真的上心了，一切手到擒來。
比如現在，他這個火影當的不是很好嘛。
就算是我這個不怎麼出門的人，也能感受到村子裡的人對他與日俱增的愛戴。
還有人提議，要在火影樓的山崖上雕刻歷代火影頭像，首當其衝就是斑這位初代目。也不知道這個提議，目前通過沒有。
想到斑的腦袋有一日會被放大幾百倍，掛在牆上，我就忍不住想笑。
抬手翻過書頁，我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
旁邊香爐裡升起一縷青煙，熟悉清爽的香料正是用之前斑帶給我的香塔制成。
在香爐邊，放著一只狐狸面具，是在祭典上買的。當時我拿了狐狸的，斑很嫌棄，自己卻拿了一只天狗的。
恕我直言，真看不出來天狗就比狐狸好到哪去了。
注視那只紅色面具，我不由再次微笑。
這時候，外面檐廊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跑步聲，在這寂靜的屋子裡如滾雷般清楚。
格子門被拉開，一張出人意料的臉闖進我視線。
「阿明？」
千手明神色慌張，形容狼狽，喘著粗氣扶住門框：「殿、殿下！千夏她被抓走了！」
我一愣，讓他說清楚。
原來今天他們一群小孩在村子邊緣處玩，說是邊緣其實也不遠，至少還在村子的防御工程範圍內。
只是因為周邊規劃的建築還沒建起，所以對比中心地帶，顯得人煙稀少這正是小孩們喜歡的地方。
之前阿明和千夏他們就去過那裡幾次，覺得真是個好地方。今天也是如此，一群孩子聚在一起，說是要共同修煉。
結果就在修煉過程中，突然冒出一個白頭發的女人，打傷大部分小孩，抓走了宇智波千夏。
臨走前，白發女人讓千手明傳話：「讓那個公主一個人到南賀神社去。二十分鐘之內，我看不到人，這個小姑娘的屍體就會掛在神社上。」
千手明還算口齒清晰地說完，我已經皺緊了眉。
二十分鐘。
以我的體力，從這裡到南賀神社，差不多正好是極限時間。
那個白發女人是誰？
未免太了解我了吧？
一想到之前有這麼一雙眼在暗中偷窺，真叫人毛骨悚然。
我一邊朝外走，一邊問：「通知其他人了嗎？」
「啊？」緊跟上來的千手明一臉痴呆，「那個女人不是說不能告訴其他人嗎？不然千夏還會被殺！」
我：「……」
這小孩是真的呆！
真的是柱間和水戶的崽嗎？！
「她讓你不說你就不說？！」我沒好氣，「你們忍者不是有那個分身術嗎？快分五個出來。三個去通知你父母還有斑，剩下兩個變身成我兩模樣。對了，你有爆炸符嗎？」
千手明被我說暈了，不再多問，一一照做。
他今年還不到五歲，等分出五個分身又將其中兩個變身成功後，小臉已煞白一片。
我心下嘆息，卻無可奈何。
出去的時候碰到一些宇智波族人，他們看「我」形色匆匆，出聲詢問，「我」沒敢跟他們說。
告訴人，也要看對方是誰。
柱間，斑包括水戶的實力我都是相信的。
但這些人還是算了吧。
萬一驚動了綁匪，千夏的小命真要不保。
千手明在我的示意下，一樣保持沉默。
兩人悶頭趕路，還要注意隱藏，險些沒趕上前面的兩個分身。
一路上我始終在思考一個問題，不管那個白發女人到底是誰，她真的有能耐在斑的眼皮子底下，觀察我這麼長時間？
如果她沒這個實力，是不是意味著她還有其他同伙？
基於這個假設，我所有的安排都是在有這麼一個同伙的前提下，進行的。
當南賀川的水聲越來越大時，我的呼吸已越來越急促，心跳如擂鼓，汗如雨下。
前方的分身跟我一個表現，完美體現了什麼叫戰五渣、體力廢的公主。
南賀神社依然靜靜矗立在川邊，只是這次神社正殿前多了一個白發女忍者。
我悄悄打量這個女人白色頭發，綠色眼睛，眉毛上有兩個紅色圓點，衣著就算在忍者裡也堪稱暴露。
我確信自己從未見過她。
既然如此，這個女人應該不是衝我來的。
斑？
女人握著一柄白色短刀，刀鋒架在宇智波千夏脖子上。
看見兩個分身，被挾持的千夏尖叫：「千手明！你居然讓殿下涉險！！！」
「閉嘴！」女人呵斥，手微微一動，千夏脖子上就出現一道血痕。
等千夏閉上嘴，女人開始冷笑：「沒想到堂堂火之國公主，真的會為一個忍者小孩孤身冒險。還是說，這是你身為頂尖貴族的自信？認為只要是忍者就不敢殺你？」
「不是你讓我來的嗎？」「我」冷靜反問，「不過我沒見過你。」
「我也沒見過你。」白發女人強迫千夏仰起頭，讓後者脖子上的血痕更明顯，「別想拖延時間了。自己走過來吧，公主殿下。」
「我過去可以，但你要放了這個孩子。」
白發女人沉默片刻，忽然大笑：「你、哈哈哈哈哈你不會是認真的吧？哈哈哈哈哈你真的在意一個忍者小孩的命？」
「隨便你怎麼想。」「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平淡道，「反正你的目的是要當著宇智波斑的面殺我」
抬起手，露出手中苦無，架在自己脖子上，「如果我就這麼死了，你的目的也沒法達成了吧。」
笑聲戛然而止。
女人臉色陰晴不定。
過了幾秒，她才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猜的。」頓了頓，繼續，「我和你從未見過面，也沒有其他途徑和忍者扯上關系，只有宇智波斑了。宇智波斑實力很強，縱使仇人眾多，也無人可以對他本人造成威脅。想報復他，只能從其他方面下手。
你觀察了這麼久，自然能知道他對族人並不是那麼關心，而他重視的千手柱間實力強勁，不可能被你擄走。所以，你只能從我下手。但我又一直呆在村子裡不出來，你只好再迂回一次。抓走宇智波千夏，讓我來交換她，這是你一開始就想好的方法。恐怕你也料到阿明會通知其他人……但是等宇智波斑趕來，我已在你手上。」
「啪、啪、啪。」
白發女人松開宇智波千夏，鼓起掌來：「不愧是火之國的公主殿下，比一般蠢笨如豬的貴族總要聰明上一些。真可惜，要不是宇智波斑，我覺得我們有機會成為朋友。」
「我」默了默，抬起下巴：「區區忍者，竟敢妄想成為我的朋友？」
白發女人並未動怒，似笑非笑：「果然。你跟漩渦水戶、千手柱間交好都是假的！你們高高在上的貴族從未看得起忍者。只是沒想到宇智波斑看上去精明，居然也會被你這種女人騙住。虧他真當你是他妻子。」
確定了。
這個女人瘋瘋癲癲，腦子不好。
我要真看不起忍者，壓根就不會到這裡來涉險。
既然對方腦子不清醒，我就能松口氣了。
那邊女人已經不耐煩起來。
抬手將白色短刀對准「我」，另一只手抓住千夏肩膀：「你過來，我就放過這個小丫頭。」
手無縛雞之力的「我」只能照做。
而且因為之前趕路太急，走起路來跌跌撞撞，慢的不行。
女人就站在正殿前方，好整以暇地看著，順便嘲諷：「真不敢信你是那個宇智波斑的妻子。除了所謂的貴族身份和你這張臉，你一點都配不上那個男人！」
「我」：「……你是斑的愛慕者？」
一開始，我以為這女人是過來尋仇的。
現在看，竟然還是情仇？？？
藏在暗處的我磨了磨牙。
沒想到，白發女人突然暴怒起來：「愛慕？我會愛慕宇智波斑？！他殺了我丈夫，我恨不能殺他三百遍！！！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在意你，我一定要你這個妻子死在他眼前！他不是初代火影嗎？我倒要看看你這個公主死了，他拿什麼向大名交代！」
她雙手爆出青筋，被她扣住的千夏悶哼一聲。
我有些憂慮，又有些緊張。
畢竟成功的機會只有一次。
幸好分身不受我影響，依然按原計劃緩步向前。
白發女人等得不耐煩了，抓著千夏主動向前。
我屏住呼吸。
兩方逐漸靠近。
十米。
五米。
三米。
兩米。
「我」猛地向前疾跑，一把抱住白發女人，撞開後者抓住千夏的手：「往後跑！」
千夏的右肩已滲出鮮血，但她一聲不吭，扭頭就跑。
白發女人一愣，沒管千夏，反手抓住「我」，口中道：「你不必這樣。本來她就不是……不對！」
女人臉色驟變！
「轟！」
火光一閃，女人的位置被硝煙包圍。
而我和千手明已經蹲在神社正殿裡，掀開了從右邊最裡邊數的第七張榻榻米。
千夏衝進正殿時，已雙手結印。
密室入口處的石板，在她解印的作用下浮現了咒紋，開始向一側移動。
沒等石板徹底打開，千手明就先將我往下推，自己衝去迎接千夏。
「轟！」
又一聲爆炸。
這應該是剩下變成千手明的那個□□。
兩個□□裡都藏有起爆符，利用白發女人對我和這兩個孩子的輕視，成功阻撓了她一瞬！
就是這瞬間時機，給了我們三進入宇智波密室的機會！
白發女人的反應比我預計還要快。
當石板重新開始合攏，女人毫發無損的身影已出現在正殿入口處。
看見移動的石板，她勃然大怒，表情扭曲至極！
「錚！」
眼前一花，原本逐漸閉合的石板忽然停下。
陰森的白刀硬生生卡住了最後的縫隙！
直到這時，我才發現那柄白刀壓根不是什麼材料特殊的武器，而是從女人身體裡抽出的骨頭！
因為隨著石板有繼續合攏的趨勢，女人身上突然再次爆出幾柄白色骨刺！
她那種暴露的穿衣風格原來是這個原因？！
「嘎吱吱」
人骨與石板角力，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趁著這個機會，女人的上半身已硬生生擠了進來！
她臉上的猙獰，讓我打了個寒顫。
「火遁豪火球之術！」
我身前的千夏驟然結印，從口中吹出一大團火球。
周圍溫度陡然升高。
艷艷火光照亮每個人的面孔。
白發女人瞳孔驟縮！
「唐松之舞！」
白色肋骨從胸口翻出，像刺一樣豎起。
更誇張的是，女人臉上都出現面具似的白骨。
在這些骨頭的保護下，白發女人只有頭發被燒焦恐怕之前她也是通過這種方法，避免了被炸傷。
渾身長滿骨刺，戴著半面骨質面具的女人宛如惡鬼。
碧綠的瞳孔如兩盞鬼火，幽幽盯著我。
更驚悚的是，那塊厚重的石板在僵持了一陣後，居然開始「吱吱」後退！
女人一只長滿骨刺的胳膊撐在石板上，另一只手探進密室。
她衝我張開五指：「五指穿彈！」
「砰！」「砰！」「砰！」……
五聲悶響後，蹲在地上的我微微睜開眼。
一面光滑的石頭擋在我面前。
是千手明。
他硬生生扛著宇智波石碑擋在我和千夏面前，用這種方式擋住了原本避無可避的襲擊。
「看招！」
千手明爆喝一聲，將石碑扔了出去。
「刷刷！」
幾十道白光閃過，石碑化為數十小塊掉落在地。
白發女人的眼神越發陰鷙。
一股令人窒息的氣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
「唔！」
千手明悶哼一聲，身體顫抖。
盡管這樣，他依然擋在我和千夏身前。男孩的聲音稚嫩卻清晰：「想殺她們，先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白痴！」
我聽見千夏咬牙切齒地抱怨。
剛才吹完火球就萎靡的她，搖晃著站起身，一雙眼睛鮮紅似血：「不用你逞英雄！大白痴！」
一滴滴血掉落在地。
我這才發現千手明的一只手掌被洞穿了。
而那只手，剛才就擋在千夏面前。
原來因為站位問題，千手明沒法用石碑擋住我們兩。
所以他只能犧牲自己的手，幫千夏擋住致命一擊。
「聽說宇智波都是受刺激後開眼。」半身探進密室的女人咯咯笑了起來，掌心骨刀進一步伸長，「我要是在你面前殺了這小鬼，你會不會變成三勾玉呢？小妹妹。」
「你、休想……」
「轟！」
未完的話被一聲巨響打斷。
地面劇烈搖晃，頭頂石塊掉落，剛剛起身的我不得不再次抱頭蹲下。
在四起的煙塵中，在掉落的碎石裡，我隱約看見一道通藍色的巨大手掌，把白發女人整個人按進密室。
沒錯，就是按進。
白發女人在那只巨大胳膊前，就像一只蟲子，整個人瞬間沒入地裡。
「嘖。」一道身影擋在我面前，紅色眼睛跟千夏的很像，但其中圖案更加詭異華麗。
宇智波斑黑著臉把我整個人提起，然後伸手一撈，就把兩個小孩夾在臂下。
我只覺身子一輕，整個人就騰空而起，嚇得閉上眼。
再睜開時，已經離開了地下密室，被放在南賀川邊，對岸是已經塌了一部分的南賀神社。
「保護好她。」
丟下這句話，斑再次消失。
一秒後，對岸陷入一片火海。
「是斑大人的豪火滅卻！」身邊的千夏臉色蒼白，眼睛卻閃亮亮的。
此時，她的眼睛已經恢復成了黑色。
想到剛才斑眼中不同於勾玉的形狀，我明白了。
原來那就是三勾玉寫輪眼之上的存在。
果然更漂亮。
河對岸的動靜大到這邊地面都在搖晃，整個南賀川的水流變得更急。
曾見過一面的藍色骷髏再次出現，而起似乎比上次在櫻花林時更大！
和這巨型骷髏比起來，那片火海似乎都成了不值一提的小火苗。
作為普通人的我實在想像不到在那種情況下，白發女人如何還能存活。
偏偏事實就是如此，斑的藍色骷髏並未很快消失。
「切，該死的輝夜一族。」千夏咬牙切齒。
見我迷茫，她向我介紹。
原來這輝夜一族跟宇智波一樣，擁有血繼限界，是水之國境內的著名忍族。
之前我看到的那些骨刺，就是輝夜的特殊能力，名為「屍骨脈」。他們可以抽出自己身上的骨頭用作武器，其骨頭堅硬無比，甚至勝過查克拉刀。
這樣的血繼限界，再配上輝夜一族優越的體術，可以稱作強敵。
「但再強也不是族長大人的對手！」千夏一邊撕下自己衣服，給千手明包扎手上傷勢，一邊翹起鼻子，「除了柱間大人，這世界上沒人是族長大人的對手！」
「是火影大人。」
我提醒千夏，抬頭朝對岸張望。
雖然千夏說得信誓旦旦，但我還是忍不住擔憂。
幾乎在我抬頭的同時，對岸突生變化！
火海漸息，一大片骨刺卻從地面冒出。
森森白骨如叢林般密布，猙獰交錯如犬牙。隔著一條南賀川，都能感覺到每一根骨頭的鋒利。
剛才還信心滿滿的千夏也不說話了。
她跟千手明一起呆呆望著對岸，眼中是初生牛犢第一次看見猛獸噬人的震驚。
我的心不由提了起來。
因為在那叢叢白骨中，斑的藍色骷髏居然消失了！
這意味著什麼？
沒等我想出答案，兩個小孩先一步叫出聲。
要不是被他們提醒，我喉嚨中的驚呼也要脫口而出了。
那是什麼？
我本以為藍色骷髏已經夠大夠氣派的了。
沒想到它還能變得更大更威猛！
一個雙手雙腳，軀干俱在的藍色巨人拔地而起，在藍焰似的查克拉包裹中，猶如降世的魔神。
那魔神手握長刀，輕輕一揮，便在大地上留下一道數十米長的斬痕。
所謂白骨叢林又如何，在那把藍色長刀面前，就像雜草般脆弱。
只是眨眼的功夫，樹木坍塌，地形改變，一簇簇骨刺倒下，如摧枯拉朽！
我瞪大眼，屏住呼吸，難以相信自己所見到的一切！
這就是忍者嗎？
這就是忍界修羅？
宇智波斑縱橫忍界，無人可敵的力量！
這種力量，在古書都找不到。
因為就算耗盡普通人的腦力，他們也無法想像出能有人做到這種事。
這已經超出人力的範疇了。
藍色巨人漸漸消失。
這次我清楚看見，先是最外層鎧甲似的紋路褪去，然後是血肉消融，最後則是骨架的消散原來這巨人正是以先前骷髏為基礎構建出的存在。
最早把白發女人按進地底的只有一只胳膊，接著是只有半身的骷髏，再來是擁有完整軀干的巨人。
最終巨人的形態並不清晰，鎧甲也很簡陋，難道在這之上，還有更進一步的形態？
如果真是那樣，那會是多恐怖的力量？
我的大腦目前沒法給我答案，我的雙眼倒是捕捉到斑的身影。
之前把我和千夏阿明追得狼狽不堪的女人，此時被斑提在手中，垂著腦袋，渾身是血。
他拎她的姿勢，仿佛在拎一件垃圾。
而斑拎著這麼一個大活人，依然身姿輕盈，輕輕一躍，就從河對岸落至我身前。
我還有些沒從魔神降世的那一幕緩過來。
倒是阿明先開口：「斑叔叔，你怎麼沒殺了她？」
斑沒急著回答，反而環顧四周，深深皺眉：「你母親呢？」
「啊？」阿明一不小心又露出了呆相。
千夏從後面踢了他一腳，幫著回答：「回稟火影大人，我們目前沒看到水戶大人的身影。」
話音剛落，熟悉的紅色身影從天而降。
「你們沒事吧？」水戶漂亮的臉上滿是焦急。
斑冷冷看著她：「就你這速度，你兒子早被人殺了八百遍。」
水戶一噎，有些狼狽：「我來時察覺這附近還有其他人潛伏，於是追了過去。」
「人呢？」
「……被他跑了。」水戶握緊拳頭。
斑卻冷哼一聲：「去追的是你，讓人跑了的也是你。你……」
「斑先生！」我出口打斷他，「之前我就在想，這個輝夜忍者對我太過了解，應該觀察了我許久。但以她剛才表現的實力，還有千夏對我科普的輝夜一族能力，她好像沒資格在斑先生眼皮下潛伏太久。」
斑一愣，臉色陡然陰沉下去。
第26章
的確還有一個人。
那個藏在暗中的人，幫助輝夜忍者潛伏在木葉周圍，而且按照水戶剛才的描述，他或她的逃跑能力也很厲害。
比起已經被抓的輝夜女忍者，像這種隱在暗中的敵人才更可怕。
斑和水戶都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他們的臉色都很凝重。
但這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解決的問題。
沉默一陣，水戶看向斑手中的女忍者：「這個人怎麼辦？帶回去審問？」
「沒必要。」宇智波斑面無表情，始終未關閉的寫輪眼熠熠生輝，「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那……」
斑手掌一收，被他掐住脖子的女忍者呼吸陡然困難。
在這種生命威脅下，她的眼皮顫了顫，慢慢睜開了。
空洞的雙眼過了片刻才聚焦。
女人盯著斑，臉因缺氧漲的通紅：「要殺……隨你便……」
斑冷笑一聲：「你想死，沒那麼容易。」
接下來的事，對我來說就十分玄幻了。
因為在我看來，差不多斑剛說完那句話，就松開了手。
緊接著，砸在地上的女忍者突然尖叫起來。
她表情扭曲，眼睛圓睜，瞳孔驟縮，仿佛看到什麼十分可怕的場景。
雙手抱住頭發亂扯，渾身直抖，過了幾秒，連眼淚鼻涕都出來了。
這時候的她，已看不出之前白骨覆身的可怕陰森，簡直是條喪失為人尊嚴的可憐蟲。
我撇開頭，對斑輕聲道：「斑先生，算了吧。」
斑扭頭，盯著我：「你確定？她之前可是要殺了你。」
我抿了抿唇：「所以我沒要求斑先生放了她。」只是不要再折磨了……
斑沒說話。
我只聽到「嗖」地一聲，隨後那個輝夜女忍者的慘叫就戛然而止。
回過頭去，對方雙目圓睜倒在地上，喉嚨正中插著一只苦無。
汩汩鮮血從傷口冒出，那流逝的鮮亮顏色，扎得人眼睛疼。
「夠了。」一只手忽然遮住我的眼，粗糙的手套表面和眼皮相觸。
我眨了下眼，能感覺自己睫毛掃過那只手。
一股力道忽從膝蓋後彎升起，我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後仰。
隨即身體一輕，整個人被抱起。
原本放在我臉上的手也順勢下落，托住我後背。
我仰頭，發現斑的眼睛已經恢復成了黑色。
他應該是接到阿明□□通知後，直接從火影樓趕過來的。
身上的火影袍還沒脫，甚至連一點損傷都沒有。
對比輝夜女忍者的凄慘，我發現之前那場戰鬥，斑與其說認真，倒不如是發泄怒火成分更多。
「怎麼？」斑低頭和我對視。
我搖搖頭，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穩定身體。
越過斑的肩膀，我遙望逐漸遠去的南賀川，還有南賀川對岸的廢墟：
「神社全毀了。」
跳躍中的斑，身形沒有一絲動搖：「毀了就毀了。反正也是舊時代的遺物了。」
我蹙起眉：「族人不會怪我嗎？如果不是我，神社至少還能存在一百年吧？」
斑眯起眼：「我動的手。你覺得他們會有意見？」
雖然他半句溫聲安慰都沒有，但我還是心下慰貼，把臉埋進他的肩頸間。
***
木葉大門處。
滿臉擔憂的千手柱間徘徊不止，千手扉間冷著臉抱臂站在一邊。
直到看到我們這行人，這對千手兄弟才神情一松，迎了上來。
千手柱間確定所有人都活著，受傷也不算嚴重，這才松了一大口氣：「沒事就好。斑，是什麼人？」
「輝夜久留美。」
千手扉間剛剛松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那不是輝夜一族的女族長麼。」
斑冷哼一聲，抱著我，大步朝村裡走去：「所以該安排人向霧隱村問責了。」
我聽說，自木葉建立、火影選出後，其他各大國忍村紛紛建立。
其中緊跟著的，便是水之國的霧隱村。
我仰起頭：「是啊，這件事霧隱村乃至水之國都必須給出一個交代。否則放任下去，各國貴族豈不要天天遭到忍者們的襲擊。他們可沒我這麼好運，身邊就有斑先生和柱間大人的強者。到時候估計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千手柱間張張嘴：「可是……」
「殿下說的沒錯。」千手扉間搶在他大哥開口前應和，「事關貴族安危，這件事決不能輕易放過！」
我丟給他一個贊賞的眼神。
不愧是千手扉間！
腦中就是轉的快！作為隊友，實在太可靠了！
不管這次輝夜久留美襲擊我出於什麼原因，總之，結果就是她這個忍者向我一國公主動手了！甚至還想殺我！
這就是很嚴重的問題了！
必須嚴肅處理！
說起來，這個靈感還要感謝久留美本人呢。
要不是她一直嚷嚷著貴族瞧不起忍者之類的話，我都想不起來。應該。
斑對這些都不置可否，只是在快到宇智波族地時，他停下腳步讓千手兄弟先回去。
千手柱間作為火影顧問，需要幫斑解除警報，安撫村民。
而千手扉間……
斑難得給他一個正眼：「問責霧隱村的事就交給你了。」
千手扉間猛地一怔，然後表情復雜地看了眼斑：「我知道了。」
千手柱間看看弟弟，再看看朋友，嘆了口氣：「好吧，就這樣吧。」
「這麼看來，還是好事……」這位忍界之神小聲嘀咕，聲音裡有一種自己都沒察覺的喜悅。
他能喜悅什麼？
只能是弟弟和好友的關系貌似緩和了一點點。
就算只有一點點，但雙方可是宇智波斑和千手扉間啊！那簡直是前所未有的大成功！
就連我都這麼認為。
還沒忍到家，就忍不住小聲問：「斑先生，不是很討厭扉間的嗎？」
之前一直不給活干，就連扉間負責的忍校事項都是我幫忙爭取的。
怎麼現在就松了口？
斑瞥了我一眼：「我的確討厭。」
「那怎麼……」
斑沉默，在打開大門的阿碧驚呼中，繞開她朝屋子裡走：「不可否認，千手扉間在這方面有點手段。讓他去處理，比其他人更合適。而且既然千手扉間接手了，柱間那家伙就不好再說什麼。」
他果然看出千手柱間剛才的猶豫！
其實我能理解這份猶豫。
任何一個經歷長久戰亂的人，都會珍惜來之不易的和平。
千手柱間是擔心，這次的問責，會讓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忍界再次陷入動蕩。
聽我這麼說完，拿來醫療箱的斑發出嗤笑：「所以說柱間真是個傻子。有我和他在的木葉，何須擔心戰爭。該怕的是霧隱村！想息事寧人的也會是他們！看著吧，千手扉間不叫他們大出血，就不是那個千手扉間了。」
最了解你的人，永遠是你的敵人。
這句話，放在斑和扉間身上真是在合適不過……
「嘶！」
我倒吸一口涼氣，眼中刷地湧出淚水。
抓住我胳膊的男人卻沒有松手，低著頭，繼續將酒精棉球往擦傷上按。
一邊按，一邊還說：「你還知道疼啊。我以為你那麼英勇地衝過去，不怕疼也不怕死。」
我不停抽著氣，還要為自己爭辯：「我不去能行嗎？萬一輝夜久留美二十分鐘內看不見我，就把千夏殺了怎麼辦？！」
「變身術，幻術……」斑執起我另一條胳膊，繼續清理，「忍者應對的方式多了去。你難道想不到？」
「斑先生難道忘了那個隱藏在暗中的敵人了嗎？如果當時我沒出門，或者沒出村的事，被他報告給了輝夜久留美，怎麼辦？」
這次斑沉默了許久。
久到他把我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全都清理一遍，抬起我的臉，開始清洗我臉上的細小擦傷。
這麼近的距離下，兩人呼吸交織，斑的眼神又異常專注，讓我下意識後退。
沒想到剛一動，就被他按住，他的臉反而湊得更近，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別動。」
好吧。
不動就是了。
我努力把視線撇到一邊，盯著那只打開的醫療箱：「斑先生，你還沒回答我。」
「你心裡不是已經有了答案。」斑扔掉最後一團棉球，手卻沒離開我的臉，「宇智波千夏會死。但你會沒事。」
我呼吸一頓。
一時間心情復雜，難以言喻。
斑說的漫不經心，但那股淡然下是深深的殘酷和冰冷。
過了良久，我才動動嘴唇，努力擠出氣音：「她才四歲……」
「但她是忍者。」斑冷冷道，「既然是忍者，就要有所覺悟。無論從哪方面，你的命都比她更重要。你是宇智波的族長夫人，她只是一個長老的孫女。你是火之國的公主，她只是木葉村的忍者。你是……堇，而她對我來說，只是族裡的一個孩子。」
我猛地抬眼，對上一雙鮮紅的眼睛。
那紅色就跟鮮血一樣，艷麗又妖異。三顆黑色勾玉懸浮其中，緩緩轉動。
不是這樣的。
我心裡否定。
斑並非表現得這樣冷靜。
他曾說過，建立木葉的原因就是想要這麼一個村落，可以保護所有像他弟弟一樣的孩子。
宇智波千夏就是這樣的小孩。
如果有選擇，他絕不會這麼輕描淡寫地讓一個孩子去死。就算那個小孩生來就是忍者也一樣！
「喂，堇。」斑突然出聲喚我。
他的拇指撫上我的眼角，那粗糲的觸感，讓我忍不住眨眨眼。
斑卻直勾勾盯著我，慢慢地、一字一句地道：「我這麼說，是讓你以後別這樣做。」
「你懂嗎？」
「別人可以出事，只有你不行。」
第27章
我沒想到，這句話是由那個宇智波斑說出的。
該怎麼說呢，我以為他會更迂回，更別扭一些。
沒想到……
斑已經松開我的臉，重新低下頭，給那些更為嚴重的傷口上藥。
其實更為嚴重，只是相對來說。
放在我身上，觸目驚心。放在忍者身上，卻是不值一提的小傷。
斑上得很細致，動作也比剛才輕柔許多。
我不用抽冷氣了，可以好好思索怎麼回答他剛才的話。
沒想到，斑就跟有讀心術一樣，頭也不抬道：「那不是請求，是命令。」
我：「……你真的有把我當公主嗎？」
對待公主不應該更恭敬些？至少不能說出「這是命令」這樣的話吧？
斑用一個似笑非笑的眼神作為回答。
我閉上嘴，不敢再有異議。
眼前浮現卻是他之前暴打輝夜久留美的景像。
我已經想明白了，斑折磨久留美的手段應該就是寫輪眼的幻術。
就連那麼一個久經沙場的忍者都扛不住，更不要提我了。
斑固然不會多折磨我，但要是他用幻術讓我吃下三盒沙丁魚壽司呢……
會死的。
真的會死人的！
斑幫我上完藥，招呼阿碧進來收拾殘局。
他自己則動身前往火影樓，處理後續事件。
我只好歪在憑幾上，放松酸痛的四肢，回味斑剛才的話，一會兒微笑一會兒嘆氣。
阿碧進來，看我這個樣子，本就在打轉的眼淚直接滾滾落下。
她不顧地面狼藉，撲過來抱住我：「殿下！我可憐的殿下！那個忍者怎麼敢這樣對你？！一定要告訴大名大人，讓他為你出氣！」
「算了吧。」我嘆息一聲，拍拍阿碧，「父親身體不好，已經沒精力管這些了。你讓我告狀……到底是向哪個大名告狀呢？」
上次夏日祭之後，我就接到都城那邊的來信。
說是老大名身體狀況惡化，已在准備新任大名的接任。
阿碧仰頭，眼淚汪汪：「不管是哪個大名大人，他們一定都願意為您出頭！」
我沉默片刻後，搖頭：「算了。反正斑先生已經說了，要以木葉的名義向霧隱村問責，不要再多事。」
「那怎麼行！」阿碧扯住我的袖子，憤憤道，「這只是……」
「阿碧！」
見阿碧一臉惶恐，我才放柔聲音：「我累了，想休息一下。千夏和阿明為我吃了不少苦，明天還需要看望他們，幫我置寢吧。」
阿碧看看我，見我態度堅決，才慢吞吞起身去收拾。
望著她忙碌的背影，我撐頭嘆息。
阿碧真是為我氣昏了頭。
好不容易逃出虎口，怎麼能再送回去呢？
我倒希望父親能撐得久一點，至少在這次不要給那個人找到機會。
***
第二天，我四肢酸痛情況未見好轉，甚至更嚴重了。
但是想到千夏和阿明，我還是咬牙起身。
大長老一家住的地方，離我的院子並不算遠。
過了一天多時間，族人陸陸續續差不多都知道了真相。
我到的時候，大長老家中已有不少族人，像是宇智波火核，都在。
他們先是齊齊向我行禮，然後由火核帶頭詢問：「殿下身體如何了？」
「我沒事。倒是千夏，情況如何了？」
滿臉皺紋的大長老向我道謝：「多謝殿下關心。千夏沒什麼大礙，肩膀上的貫穿傷也在醫忍的幫助下快好了。最重要的是，她這次因禍得福，開了寫輪眼！單從這點，老夫還要感謝殿下。」
我微微抽了下嘴角：「不用感謝我，這是阿明的功勞。當時阿明為了保護千夏，用手擋住了輝夜忍者的骨彈，千夏才因此開了寫輪眼。」
「阿明？殿下是說那個千手明？」
「對了，昨天有人看見千夏是跟千手明一起回來的。」
「那個千手家的小子……」
「要不是千夏跟千手一族玩在一起，又怎麼會被抓住！」
說最後那句話的人，明顯就是偏見了。
我朝那個人看了眼，旁邊的火核立刻有所察覺，呵斥道：「剎那！不清楚情況不要亂說！」
宇智波剎那撇撇嘴，卻沒敢反駁。
宇智波大長老敲了敲拐杖，壓下其他人的聲音，對我道：「我打算待千夏傷勢徹底好全，帶她前往千手族地，向千手明道謝。殿下認為如何？」
我默然一瞬：「大長老有心了。」
想想補充了一句：「我正打算下午去探望阿明，可以幫你和水戶提前說一聲。」
「那就麻煩殿下了。」
大長老的老橘子皮看不出多余表情。
而其他人雖有些騷動，但在大長老的威嚴下又不敢亂開口，一時間竟無人反對。
我想起另一件事：「不知斑先生有沒有說過，南賀神社，在這次襲擊中……被毀。如果族人願意，我可以出資重建。」
這次眾人對視一眼，齊齊搖頭：
「不了不了。」
「不用不用。」
「不必不必。」
我：「……」
好吧，看來斑先生確實跟他們「談過」。
有斑的「好言相勸」在前，這些宇智波族人對被毀神社一點都沒有留戀，甚至爭先恐後勸我「不用麻煩」「千萬不要重建」。
就連大長老都咳嗽一聲，干巴巴道：「神社像征宇智波過去的榮耀。但現在宇智波已是木葉的宇智波，對過去就不必再提了。我們全族都會在族……火影大人的帶領下，以木葉利益為先，以木葉名譽為榮，互相團結，共同合作。」
我：「……大長老說得真好。」
一聽就是花了功夫背下來的。
哦，不對，寫輪眼有復制功能，看一眼就行。
就是復述時感情還不到位。
不忍為難年紀這麼一大把的老人，確定千夏無事後，我便起身告辭。
下午去千手族地，見完阿明，我跟水戶吐槽這件事。
沒想到水戶竟托著下巴，若有所思：「聽上去不錯。要不要讓千手族人也傳抄背誦呢？」
我：「你是認真的嗎？千手沒有寫輪眼吧？」
背起來肯定比宇智波更慢、更痛苦。
水戶大手一揮，爽朗道：「這不是問題，就交給扉間了！」
我：「……」
這話聽上去好耳熟。
想起來了
上次有人問柱間關於設置任務等級的事時，那位首席火影顧問也是這麼把手一揮「去找扉間！」。
扉間大人，有這麼一對兄嫂，真是辛苦你了呢。
「不過真沒想到啊，堂堂宇智波大長老，也會有主動來拜訪千手的一天。」水戶嘿然一笑，「還是來向我千手道謝的……嘻嘻嘻呵呵哈哈哈哈哈！」
我：「……」
我：「水戶你冷靜點。」
水戶：「我很冷靜！就是不知道那位大長老什麼時候來，我好安排全族人在家等候！」
不！
這樣會打起來的吧？！
好不容易緩和的兩族關系，一定會再次惡化的！
我欲言又止。
這時候，千手明不知從哪個角落裡鑽出來。
他眼睛發亮，右手手掌裹得跟錘子一樣：「什麼？千夏要來？太好了！我正為她擔心呢！昨天去爬宇智波大長老家的牆，結果不小心被人發現了！真是的，就差那麼一點點，我就能看到千夏了！」
我：「……」
水戶：「……」
水戶的笑聲戛然而止：「你說什麼？你去爬牆了？？？還是宇智波的牆？！！！！」
呆呆阿明沒發現他母親的波動，用力點頭，憂郁嘆氣：「真不愧是寫輪眼啊，洞察力就是好。明明我已經從頭到腳都偽裝完全了，結果還是被發現了。」
水戶身體晃了晃，她低頭扶額：「你被發現……他們都知道你是誰了？」
「是啊！」阿明理直氣壯地點頭，「媽媽，為什麼你的表情跟昨晚的二叔一樣？二叔？！你來的正好！」
我回頭，看到千手扉間未老先白的頭發，仿佛明白了為什麼
原來不是天生的啊。
千手扉間估計剛來，看到阿明快快樂樂撲到自己身邊，還摸不著頭腦：「怎麼回事？公主殿下。」
他衝我點頭，我回以一笑：「宇智波大長老要來拜訪千手。阿明正為要見到朋友而開心呢。」
「宇智波……」千手扉間瞥了我一眼，又低頭看了眼阿明，欲言又止。
「扉、間！千、手、明！」水戶站起身，雙手握拳，微微低頭，頭發上的花札發飾無風自動，眼中爆出精芒。
面對這樣的水戶，叔侄二人一起倒退半步：
「大嫂？」
「怎、怎麼了，媽媽？」
「少說廢話！金剛封鎖」
一片混亂中，我實在忍不住了，放聲大笑。
***
晚上，見到一臉疲憊的斑，我把白天在大長老還有水戶家發生的事都跟他說了。
斑一開始沒說什麼。
摘下火影帽，放到一邊。然後人躺下，頭正好枕在我的腿上。
我身體一緊，隨即緩緩放松，抬手輕揉他的太陽穴：「斑先生很累嗎？今天做了什麼？」
「沒什麼。」斑閉著眼，聲音暗啞，「就是催促結界班，花了昨晚一晚和今天一上午的時間，將木葉的防御結界設好了。還有讓工程隊加快木葉防御牆的建設。另外跟負責村子巡邏的日向、犬塚和油女一族談了談。」
「哦，難怪下午看到水戶時，她眼下發青。」我回想起來，「本來還以為她是在為阿明擔憂。」
結果阿明活蹦亂跳，口不擇言，被他慈愛的老母親按在地上痛打一頓。
「她有什麼好擔心的。」斑哼了一聲，「有柱間在，只要那小子還有一口氣，都能把他救回來。」
我不由想笑。
看來斑先生張口柱間、閉嘴柱間的毛病是好不了了。
意外地，我心情平和，沒有一開始那麼在意這件事了。
「辛苦斑先生啦，我已經讓阿碧准備了豆皮壽司。」想到千手明和宇智波千夏，我禁不住問，「你說，阿明和千夏最後會在一起嗎？如果他們在一起了，這算不算有史以來千手和宇智波的第一次聯姻？」
斑：「……」
就算他的臉被頭發覆蓋了大半，我還是能清晰辨別出斑那瞬間發青的臉色。
我輕笑一聲：「斑先生不要這麼小氣嘛。如果宇智波真的能和千手聯姻，豈不是意味著你和柱間的願望真正實現了？世仇不再，相互聯合。從今往後，忍者不再以忍族為單位紛爭，而是以忍村為一個整體。」
「你也覺得，紛爭永遠不會停止嗎？」斑忽然睜開了眼，直勾勾望著我。
我和那雙漆黑深沉的眼睛對視：「當然。只要有人在，人的心中還有欲望，紛爭就永遠不會停止。不光是忍者，就算是平民、貴族之間都會不斷有爭鬥。只是有時候我們的爭鬥不像忍者那般刀刀見血，更多是看不見的戰爭。」
斑安靜許久，眼睫微動：「如果我說，我想讓和平永繼呢？」
「這是不可能的。」我停下為斑安撫的手，將手指插入他的頭發輕輕梳理。
斑的這頭炸毛真是跟他人一樣，遍布棱角，不懂圓融。
他這份固執既為他帶來榮譽，也會傷害到他以及他周圍的人。
比較出乎意料的是，我本以為斑的頭發摸上去會刺刺的，很扎手。
沒想到他發質其實不算硬，手指穿梭其中，涼涼的、滑滑的。
「如果斑先生哪一天做到了讓這個世界和平永存，那麼那個世界就不能再被稱為人的世界了。」
「……你會討厭那個世界嗎？」斑執著地望著我。
我微微一笑，抽出手放在他的臉頰上：「斑先生，我很是喜歡人的，因為我本身就是個人啊。所以不是我討不討厭那個世界的問題……既然那個世界不能再被稱為人的世界，那我這個人自然也就不存在在那個世界上了。」
我仰起頭，正好錯過斑一瞬間變紅的眼睛：「斑先生，很期待那樣一個世界嗎？」
第28章
斑沒有回答。
他只是翻了個身，一只手擁住我的腰，把自己的臉埋進我腹部。
我再低下頭時，發現他已經閉上眼，呼吸綿長而平靜。
這樣近距離看，宇智波斑真是遺傳了宇智波的好相貌。
膚色白皙，眉清目秀，鼻梁挺直，就是眼袋有些重。
我忍不住想笑。
又怕笑出聲，打擾到他，只能用袖子捂住嘴。
只是沒想到自己才笑沒一會兒，斑就倏地睜眼。
同時他抬手一抓，就把我的袖子扯在手中。
我被他拉得往前一晃，另一只手下意識撐在地板上。
身體是穩住了，可這樣一來，我和斑之間的距離就近得只有一個指甲蓋大小。
彼此之前，可以清晰感受到對方呼吸。
四目相對，我看清了他眼底湧出的笑意。
那雙黑眸裡的神采既像樹葉縫隙中漏下的陽光，也像夏夜天空上的星星。
於是，我也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斑忽然撐其身體。
我嘴上一熱，下意識微微張開。
而後斑的手按在了我的後頸上，摩挲時的酥麻感如觸電般傳遍我全身。
***
夏日炎炎，做什麼都不痛快，連睡覺都不舒服，更不用提身體還殘留著之前劇烈運動時的酸痛。
我歪在檐廊下，迎著熱風，生無可戀。
頭頂上的風鈴「叮當叮當」地響，院子裡蟬鳴不停歇。
偶爾池塘中的錦鯉躍出水面，但之前在祭典上撈回來的那只小金魚，卻從來沒出過頭，永遠都在池底游蕩。
我盯著院中明晃晃的陽光，心中祈禱涼爽的夜晚快點到來。
不自覺想到了斑。
如果斑會厲害的水遁就好了。
結果我之前跟他這麼提的時候，他臉色臭得跟什麼一樣，丟下一句「我不用水遁」就跑了。
後來我才知道，千手扉間最拿手的就是水遁……
什麼嘛，他是小孩子嗎？
這種我死對頭最擅長的術我堅決不用，是什麼心理？！
「殿下！殿下！！！」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檐廊盡頭響起，連帶著我身下的地板也在震動。
我抬起頭，看見阿碧朝我跑來。
她臉色紅撲撲的，額頭滿是細汗，袖子因做工而卷起，手上拿著一封信。
我坐直了身體。
不知道那封信裡有什麼，讓她這麼不顧儀態……
「他說什麼？！！！！」
我尖叫一聲，險些把手裡的信紙扔出去。
不能怪我失態，實在是這封信出自我最討厭人之手，寫的內容還是我最不想見到的話。
信的內容大概是說上一任火之國大名因病退位，長子繼位成為新任大名。而這位新任大名，作為我的兄長，聽說我遇襲後很是關切，決定前來木葉參觀，順便探望我這個妹妹。
阿碧是我的侍女，自然知道我討厭誰喜歡誰。
難怪她跑過來時這麼激動。
本來就被熱得心浮氣躁，看完信更是全身心的難受。
那個人過來想干什麼？
真是只是來探望我是不信的，參觀木葉這個借口用的也很勉強。作為繼任大名，他首先應該安撫家臣，穩定局勢，反正忍村和貴族早有協議，就在這裡不會跑。
所以，不管他想做什麼，來木葉肯定沒好事！
但腿長在他自己身上，我現在遠在木葉，又沒法阻止。
最重要的是，按照我對那個人的理解……
「新任大名已經出發了，是吧？」
阿碧切切點頭。
我面無表情。
阿碧：「殿下……我們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通知斑先生他們啊。」
信的末尾，這個兄長聲稱他是臨時起意，沒來得及先通知木葉忍者，拜托我將這個消息轉告給初代火影。
我直接對這句話翻了個白眼。
既然阻止不了，只能提前做好准備。
我看看外面日光，讓阿碧為我准備出門的衣物。
這麼熱的天，還要外出，這讓我的心情更糟！
抖著信紙，我在心裡又記了一道。
***
隨著我推開門，辦公室裡的討論聲戛然而止。
斑從辦公桌後起身：「你怎麼來了？」
我沒急著回答，先掃了一圈屋內。
除了斑，柱間和扉間都在，眼下三人一起望著我，表情難掩詫異。
這也是我第一次參觀火影辦公室。
房間面積很大，呈半圓形，圓弧那段是牆和窗戶。
房間裡擺設卻很少，除了一張辦公桌，幾張椅子，就沒有其他物品，連書架都沒有。
一摞摞資料紙張堆在地上、桌上，看著就讓人頭皮發麻。
斑能耐著性子批閱這麼多文件，還真是出乎我意料。
我晃了晃手上信封，走過去，扔在桌上：「新任大名來信。不日前來參觀木葉，拜托我轉告給火影大人。」
斑三人對視一眼，神情更微妙了。
我已經熱得汗流浹背，不想多說，指了指信：「到達時間、來的原因都在裡面。我先回去了。」
「等等，殿下。」千手扉間叫住我，「我們已經得知新任大名繼位的消息，但未接到大名前往木葉的通知。」
「他說是臨時起意。」我懨懨道，「按照我對他的理解，信到我手上時，他應該已經出發有一段時間。你們可以快點准備起來了，包括參觀流程，還有迎接人員。」
我瞟了一眼斑，本想開口提醒他，想起千手兄弟還在這裡，又把話咽下。
算了，等斑回家再跟他說吧。
我有些頭疼地想。
絕對不是因為膽怯，比如怕被斑察覺到什麼。
絕對不是哦！
見沒有其他事了，我擺擺手，轉身離去。
臨關上門時，聽見房間裡柱間的聲音：「斑，信裡寫了什麼？」
來之前，我已經把信中「關懷」我的那一部分信紙抽走了。
剩下的這些都是非常正常的內容，相信斑他們研究半天也研究不出什麼。
我唯一擔心的是千手扉間。
不知道他會不會發現其中有缺漏的部分。
不過千手扉間有所察覺總比斑好些，一來他就算察覺到什麼也不會跟斑說，二來搪塞他總比搪塞斑更容易。
回到宇智波族地，我沒急著回家，而是先去拜訪了宇智波火核。
我那位兄長在信中提出，想要參觀木葉正在建設中的忍校。
按照我對斑等人的理解，他們應該會把這項活動安排在正式座談之前。
有大名以及大名身邊的人在，我肯定沒法參加這項活動，那為了實時掌握情況，我只能找一個人當傳話筒。
斑和千手兄弟肯定不行，水戶我不確定她會不會在場。
而宇智波火核作為宇智波的高手，還是斑的心腹，他一定會在隨行人員之中。
就決定是你了，火核君！
請勤勤懇懇當我的情報員吧！
聽罷我的來意，宇智波火核一臉為難：「殿下何不直接拜托火影大人？」
我理直氣壯：「斑先生要全身心陪同大名，沒時間也沒精力！」
「□□術又不影響……」
火核的聲音在我的微笑下越來越低，最後他嘆了口氣，「我明白了。一定及時將現場情況彙報給殿下。」
「不要讓斑發現。」我補充了一句。
宇智波火核：「……」
他看著我的表情仿佛在說「殿下你這就是在為難人了」。
我干咳一聲。
不為難人怎麼叫貴族！
何況我還是貴族中的貴族呢！
我挺直胸膛：「這是來自委托人的要求！請務必達成！」
宇智波火核嘆了口氣：「我盡量。」
「您也知道族長的實力，除了千手柱間和千手扉間，村子裡誰也不敢保證使用忍術不被族長發現。不是我想偷懶，只是實力差距實在太大。」
「我明白。總之，拜托火核君了！」
宇智波火核：「……順便，能拜托殿下，不要讓族長在事後把我打死嗎？半死就成，實在不行給我留口氣就行。」
我：「……」
斑先生到底在用什麼樣的殘酷手段統領族人們啊！
***
晚上斑回到家，我得知大名抵達木葉的第一項活動的確是參觀忍校。
我先松了口氣，然後繼續緊張。
畢竟人不在現場，出了什麼事鞭長莫及，只希望那個人在大庭廣眾之下說不出什麼奇怪的話。
斑見我坐立不安，安慰我：「耐心點，還有十天時間你兄長就會到達木葉。他看完忍校，就會和你見面，不要急。」
我急的才不是這個！
如果可能，我希望這輩子都不要跟他再見面了！
可這些話又不能告訴宇智波斑。
因此我只能望著他，繼續嘆氣。
斑遲疑：「如果你真的迫不及待，我可以連夜送你去見大名。木葉有柱間坐鎮，不會出問題。」
我：「……斑先生，我不是在擔心這個。」
「？」
我想了想，找到一個借口：
「我擔心兄長會問責於你。畢竟我在木葉遭受襲擊，他肯定會找你這個火影的麻煩。」
斑沉下臉：「這件事的確是我的責任。大名要懲罰我個人，我無話可說。但木葉不應該遭到牽連。」
我沒想到斑都做好受罰的准備了！
不過沒關系，我已經提前做好應對
「大名遠在都城，不可能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再加上扉間問責霧隱村卓有成效，到時候班先生一力往『水之國忌憚火之國軍事實力，默認霧隱放出輝夜久留美、打著復仇的旗號襲擊我，以此試探』這方面扯好了。」
到時候還有千手扉間在一旁，他絕不會坐視大名因此損壞木葉利益，所以基本上不會有什麼重罰。
但這句話不能說出來，不然斑先生又要犯「千手扉間ptsd」了。
「既然你都想好了，還在焦慮什麼？」斑皺眉盯著我。
我：「……」
我忘了……因為急著安慰斑先生，都忘了這是自己找的借口了！
我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那邊斑還在探究地望著我，而且看上去越來越懷疑了。
我急中生智，撲過去抓住斑的手放在胸口：「人家熱得心口疼！斑先生幫忙揉揉嘛。」
「你？！」
斑居然就這樣被我撲到在地板上，瞪著我，滿臉的不敢置信。
一絲紅暈悄然爬上他的耳朵，進而蔓延至臉頰。
「喂！你不是公主嗎？給我矜持點！」男人紅著臉朝我低吼。
切。
口是心非。
***
口是心非的斑先生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卻壓著我這樣那樣了一個多小時。
最後在我哭著求饒中，才放過了我。
但顯然我的目的達成了，他抱著我去浴室時，已經忘記計較先前的疑問了。
就這樣糊弄過去，時間在我的緊張焦慮中一晃而過。
在新任大名抵達木葉的那一天，我很早就醒了。
而且食不下咽，一直等在房中不停給自己扇風。
差不多上午十點，宇智波火核的分身在我的望眼欲穿中出現。
他單膝跪在地上，向我彙報：「大名大人正在火影大人等人的陪同下參觀忍者學校，大人對整個木葉的建設以及忍校設立贊不絕口。」
我松了口氣。
「分出這道分身之前，大名大人正向火影大人說起殿下幫忙說服前任大名、索要忍校建立許可和資源一事。」
松到一半的那口氣突然就卡在喉嚨裡，我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咳嗽。
「殿下？！！！」
我顧不上驚慌抬頭的火核，呆在原地，滿腦空白。
我、居然、忘了、這件事！
都怪斑！
要不是被他的美色迷昏了頭，我最近會這樣丟三落四嗎？！
問題是，斑先生現在知道了我不但在他面前幫千手扉間說話，還特意為此寫信給大名！
他如果再推算一下時間，差不多就能猜到那次他從都城回來帶給我的大名回信，說的就是這件事……
完了。
全完了。
作者有話要說：
初代火影宇智波斑的日常：
面對敵人，打！
面對不聽話的族人，打！
面對想搞事的村裡人，打！
然後……
斑：我的話說完了，誰贊成誰反對？
無人反對，全票通過
ps：恭喜女主終於翻車一次嘻嘻嘻嘻嘻我好快樂
第29章
我眼前一黑，搖搖欲墜。
耳邊宇智波火核還在不停聒噪：「殿下？殿下？！殿下？！！！」
別叫了別叫了。
留著力氣等我死了再叫吧。
我強撐著沒暈倒，視線慢慢聚焦：「……斑是什麼反應。」
「哈？」火核一愣。
我扶額，虛弱至極：「大名大人那麼說了，火影大人是什麼反應？他說了什麼嗎，臉色呢，眼神呢，有殺氣沒？」
宇智波火核努力回想：「火影大人很正常啊……什麼話都沒說，面無表情。殺氣……怎麼可能對大名大人放殺氣？！」
我：「……」
算了。
這個情報員一點都不專業，指望不上。
但我現在又沒有其他情報來源，只能擺擺手讓火核再探再報。
宇智波火核臨消失前還問我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找醫忍，其耿直模樣讓我想起最初見到的斑。
真是一脈相承的宇智波啊。
火核的分身消散後，我讓阿碧端來一杯冷茶。
一杯茶水下肚，我冷靜下來。
總之，是禍躲不過。
反、反正離斑先生和我單獨相處還有段時間，至少今天應該是沒機會了。
那能拖一天是一天，說不定日理萬機的火影大人就把這事給忘了呢。
我抱著空茶杯，呆呆坐在房間裡，目光發直。
直到火核又一個分身出現，才勉強集中精神。
「殿下！大名大人當眾問責火影大人，關於您在木葉遇襲一事！」
我一個激靈，下意識前傾：「然後呢？斑先生怎麼回答的？」
「呃……火影大人沒來得及開口，是千手扉間代替解釋的。」
接下來火核轉述的話，跟我之前預料的差不多。
基本就是把過錯往水之國和霧隱村頭上推，再強調霧隱村的賠償即將到賬，水之國理虧，火影認責，我無傷……這一系列流程下來，基本該講到的都講到了。
不愧是千手扉間！
有他在果然不用擔心！
搶在斑之前開口，也是擔心斑不會說話搞砸了吧。
就連宇智波火核都不得不佩服：「想不到千手扉間還挺能說的。」
聽說最後大名似笑非笑，沒有追究，只說
「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再怎麼追究？既然堇無事就算了，希望這種事以後不會再發生了。」
宇智波火核感嘆：「不愧是大名大人，真是心胸寬廣。」
那是你以為……
要是千手扉間說錯一句話，說漏一個字，那個人絕對窮追猛打。
「斑先生呢？」
宇智波火核長吐一口氣：「火影大人沒有反駁，就是看千手扉間的眼神有點奇怪。」
大概是沒想到這個死對頭會幫自己說話吧。
我也松了口氣。
過關了就好。
「麻煩火核君了。之後還有什麼情況，拜托你及時告知。」我雙手合十，微笑起來。
分身點點頭，化為一蓬白煙消失。
然而，他再也沒有回來。
直到阿碧來通知我，該換正式禮服等待大名召見，宇智波火核也沒有再次出現。
我有理由懷疑他被抓包了。
天氣本就炎熱，幾層禮服上身之後，更是能把人熱暈過去。
以前在都城時還不覺得，自從來到木葉，無人管我，我的衣著都是怎麼舒適怎麼來，現在乍一換上正式套裝，根本無法習慣。
阿碧塞了把檜扇到我手心，自己也拿著一柄團扇在旁為我扇風：「殿下再忍忍，見完大名大人就好了。」
「就是因為要見他，才更不爽啊。」我低聲咕噥。
阿碧兩眼往外看，假裝沒聽見。
不多時，外廊傳來腳步聲。
一名侍女走來，通知我大名大人召見。
我深吸一口氣，打開檜扇遮住大半張臉，緩緩起身。
***
一進屋，我就感覺一道熾熱視線筆直落在我身上。
那目光溫度，堪比外面院子裡明晃晃的烈陽。
我抬起眼，隔著一層竹簾，迎上那個人的視線。
隱在竹簾後的身影模糊不清，卻讓那股視線的存在感愈加鮮明。
「好久不見，妹妹。」人影抬起手，「來我身邊。」
我有病才會去你身邊！
我躬了躬身，柔聲細語：「這恐怕不合規矩，大人。我與火影大人一起就好。」
原本的座位排序，就是如此。
阿碧一開始安排的席位也在斑旁邊。
我這麼回答之後，人影一時沒有吭聲，只有細微的衣料摩擦聲響起。
我趁機朝斑先生走去。
屋子裡，除了竹簾後的大名、大名身邊的侍者，就只有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間。
其他人，包括千手扉間在內，都沒資格出席。
雖然我私心認為，大名把扉間踢出在外，是因為扉間太機靈太能說了。
之前才幫斑解了圍，大名肯定不想再見到他。
沒關系。
斑先生身邊少了個千手扉間，卻多了一個我！
我一定會守護好斑先生的！
我剛一落座，那邊大名的聲音緊接著響起：「妹妹來木葉才幾個月，就和我生疏了。真讓人難過啊。」
不，你不要亂說話。
我跟你本來就不熟。
我微微低頭，聲音含笑：「大人說笑了。如今大人身份與眾不同，怎能按昔日方式對待。」
「我卻希望我們兄妹能如往日般相處。」他輕輕嘆息，「妹妹離開後，我日夜都在思念。木葉雖好，然而遠離都城，況且你從小錦衣玉食，被父親嬌寵，來到這裡無人相熟，不知能否習慣。」
「大人放心，我很習慣。」我保持著垂首的姿勢，任由上首視線在我頭頂快燒出個洞。
「是嗎？看來火影大人將你照顧得不錯。」
視線終於挪開了，落到我左側，「不愧是被父親任命為初代火影的人。無論是氣度還是相貌，在忍者中都是出類拔萃的人傑。」
「是啊。」我聲音輕快，「不光是忍者，就算是貴族中能比得上斑先生的人都很少呢！」
「哈哈哈哈哈。這話可不能對其他人說，不然他們一定會來找你麻煩。你躲在木葉也沒用。」笑完他問我，「不隨我回都城小住幾日嗎？父親身體不好很思念你，還有你那些女伴，經常談起堇殿下，嘆息你不在她們身邊。」
我察覺到左側的人動了一下，立刻借著袖子的掩飾，按住斑的手。
兩手交疊，斑的氣息平靜下來。
來之前，我已經猜到會有這樣的邀請。
本想用天氣炎、身體不好推脫過去，但轉念一想，這不是正好給我的屑兄長遞了問責斑的把柄嗎，於是當即否了這個想法。
既然如此，還能用什麼做借口呢？
我目光逡巡片刻，最後停在自己的小腹處。
有了。
「還是不了，這幾日身體憊懶，嗜睡乏力，提不起精神。每日用餐需佐以酸蘿蔔，才得以下咽。今日中午，更是見油腥嘔吐，嚇壞了阿碧。」我緩緩抬眼，看向竹簾後似乎停止了呼吸的人影，「如此身子，我怕給大人造成麻煩。」
或許是我暗示的信息實在太讓人震驚，竹簾後的人久久沒說話。
一轉眼，對面千手柱間目瞪口呆望著我。
過了半晌，柱間才反應過來，看向斑的視線裡滿是喜色。
對了，斑先生……
我感受掌心下緊緊握成的拳頭，十分擔心他得知真相後，也會像這樣硬了拳頭。
眼角余光衝左側瞄了瞄，發現斑露出的半張側臉十分僵硬，目光發直。
也不知道這個反應是驚喜、還是驚嚇更多。
一時間整個房間寂靜無聲。
置身事外的柱間反應最快。可大名不吭聲，作為當事人的斑也默然不語，柱間在位置上扭了扭，也不好主動開口了。
最後，還是竹簾後的人幽幽道：「之前不曾聽說。」
「是近日才發現。」我垂下眼，做害羞狀，「勞大人關心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仿佛聽到有磨牙聲從竹簾後傳出。
於是我決定再接再厲。
扭頭深情凝視左側：「我本想給斑先生一個驚喜。」
斑：「……」
好吧，現在確定了，是驚嚇更多。
***
可能是我的謊言太驚人，震得在場幾人回不過神，之後的交談十分無趣，像是一杯涼水。
無論是竹簾後提問的大名，還是對答的斑，兩人都顯得心不在焉。
這正和我意。
私心裡，我恨不得這兩人這輩子都不要見面，見了面也不要交談。
這次見面幾乎就在我一個人的歡欣鼓舞中結束了。
隨著夜幕降臨，我總算從會面中脫身。
回到自己房中清洗一番，換上舒適的薄衣。
剛整理好衣襟，就聽外廂房阿碧尖叫一聲。
我心裡咯噔一下，拎起衣擺跑出去，果然阿碧正跪在一個人前行禮。
從竹簾後走出的大名眉目清俊，看著我笑：「妹妹，你剛才是在跟我開玩笑的吧？」
我就知道騙不了他多久。
我冷靜下來，用眼神暗示阿碧先離開：「是啊。」
屑兄長壓根沒在意阿碧的去向，抬腳朝我走來。
我一動不動，直到他離我只有一步之遙，才側了個身讓開：「我不會回去的。」
青年嘆了口氣：「你還在跟我賭氣嗎？」
我一抽嘴角：「你要我說多少遍，沒有賭氣，不存在跟你賭氣，這事跟你沒關系！」
「真的？」他上前一步，寬大的衣擺緊貼著我的，「當初你不是因為想要擺脫我，才跑去跟父親說要嫁給剛好來求娶的宇智波？父親當時發了好大的火，結果你也沒改口。」
我抬眼看他，面無表情：「……反正跟你無關，你別自作多情了。你還不值得我，去直面父親的怒火。」
青年歪了歪頭：「那我明白了。你還是為了自由。」
這次我不吭聲了。
於是，他笑了，兩手一拍：「果然是這樣。為了逃出都城，你連忍者都願意嫁，還是個你從沒見過面的忍者。我想想，你當時大概是想，以你火之國公主的身份，就算婚後不諧，你也可以永遠不見你的丈夫。反正對你來說，離開都城、擺脫父親和我，才最重要，到底要嫁給誰，反而不是問題。而宇智波斑作為木葉的創建者，和千手柱間同等級的人物，就算是個忍者，也入了你的眼。」
「你明白就好！」我不耐道，轉身想離這個人遠一點，沒想到剛一扭頭，整個人就傻了。
格子窗外的那個人，到底是什麼時候在那的？！
身後，青年的聲音越發歡快：「火影大人，你都聽見啦。真是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妹妹她就是這麼任性。」
隔著打開的窗柵，宇智波斑面沉如水。
他一動不動、一瞬不瞬地看著我，久久沒有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這次是真完了。
斑：呵呵。
ps：不是骨科不是骨科不是骨科，只是個控制欲很強的屑兄長確定女主脫離自己掌控，就開始報（tiao）復（bo）了
第30章
我和斑長久無言地對視，身後的罪魁禍首卻笑出了聲：「誒呀呀，沒想到火影大人正好站在那裡，不愧是忍者，到哪兒都是悄無聲息的，把我嚇一跳呢。」
你放屁！
肯定是你用什麼借口把斑引過來的！
現在還在這裡裝傻！
我別開目光，衝背後的人發射死亡射線。
某個性格惡劣的青年怡然不懼，依舊笑眯眯的：「既然妹妹你『懷孕』了，我就不強求你跟我回去了。火影大人，就麻煩你好好照顧她還有她肚中的孩子啦。」
聽他這麼說，我就知道斑一開始就站在那兒，把我兩的對話聽了個完全。
既然如此，他還故意這樣說……
我不敢回頭去看斑的表情。
只知道在這炎熱的夏季，房間裡的溫度突然變得涼爽了呢。
點火的人見目的達成，不再留戀，衝我以及站在窗外的斑點點頭，就背著手，邁著輕快的步伐走了。
留下我站在原地，僵著脖子，轉身也不是，不轉身也不是。
「你不該解釋一下麼。」
好像過了很長時間，一句很淡的低語在我背後響起。
關鍵這句話離我異常近！幾乎就是貼著我耳朵在說！
我猛地回頭，又下意識退後半步，險些踩在衣擺上摔倒。
還是斑伸手拉了我一把，才避免我後仰的厄運。
但是，看他的臉色，我覺得真正的厄運這才要到來。
吞了吞口水，我心跳得飛快：「嗯……那個，要不我們坐下慢慢說？」
悄無聲息貼近我的男人盯了我幾秒，微微頷首，率先走到座榻上跪下。
我松了口氣，乖乖跟過去，並腿跪坐，雙手放在膝蓋上，垂著頭：「我錯了。」
「呵。」
笑聲裡的涼意跟冷氣一樣，撲面而來。
要不是時機不對，我還真想叫一聲「好舒服」。
「你哪裡錯了？」
我回憶了一下自己翻車的點。
發現還真不少。
手指下意識攪了起來：「我、我不應該騙你我懷孕了。但是，那個時候我要不這麼說，不就要跟大名回都城了？我本想說自己生病了，身體不好，又怕他拿這個借口找你茬……」
「找我茬？」斑語氣微妙。
我立刻閉上嘴。
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聽了會兩人的呼吸，實在忍不住了，抬起頭：「斑先生可能不清楚，如果我不找借口推脫，他絕對會帶我回去！到時候我再想回木葉就難了！」
正因為我拒絕了，那個人才故意把斑叫過來，讓斑知道我出嫁的原因。
那個人純粹就是抱著「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的惡意，來揭露這件事！
斑依然面無表情：「我只想知道，如果大名不說，你什麼時候告訴我。」
我張口結舌。
沒想到他在意的是這個。
不對，他的確應該在意這個。
但是……
「不說話了？」斑冷笑一聲，「是永遠不會，是吧。」
這話我沒法反駁。
所以我又低下了頭。
「看著我！」斑的聲音突然不耐起來。
一只手伸過來，捏住我的下巴，用力抬起我的臉。
我真怕自己這一抬頭，就對上一雙鮮紅的寫輪眼。
不過還好，斑還沒氣到那種程度上。他的眼睛依然深沉如夜空。
我一邊悄悄松了口氣，一邊衝斑討饒乖笑：「斑先生就原諒我這次吧。我保證，再也不會有下次了！」
斑：「是不會再拿懷孕當借口？還是不會再結一次婚？」
我：「……」
我：「斑先生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斑的臉色卻倏地冷了下來。
雖然從剛才開始，他都板著一張俊臉，但實際上我直覺他並沒有真的生氣，所以我也從最開始的緊張，到逐漸放松。
沒想到我剛剛說的那句話戳到斑的哪個痛點了，讓他瞬間翻臉
這是我第一次在斑身上感受到，所謂強者的壓迫力。
在這瞬間，我的呼吸都停止了。
斑看著我，瞳孔漆黑：「你還想蒙混過關？」
我明白了。
我豎起手指，鄭重發誓：「從今以後，我對宇智波斑絕不欺瞞，知無不言。就算斑先生知道後會氣個半死，我也一定會坦言相告！」
斑：「……」
斑：「這就沒了？」
話雖如此，他的眼神明顯沒剛才那麼陰冷了。
剛才真的是……
我偷偷把不停顫抖的左手往袖子裡縮了縮。
沒想到縮到一半，就被斑按住了。
他抓住我的手，低頭看了看：「抱歉。」
我傻了：「哈？」
斑手上的力氣變得大了些：「你不用怕我。」
頓了頓，他聲音忽然變得很輕，「就算日後有一天你真的背叛了我，你也不用怕我。」
這次我連一個單音節都發不出來了。
過了好半天，我才找回自己的口舌。
就著這個姿勢，往斑懷裡一撲：「斑先生在說什麼傻話。我怎麼會背叛你？」
在我動作時，斑已不知不覺松開手。
現在他兩只手就環在我的腰後，臉低垂著，離我很近。
這麼近的距離，讓我能看清他的每根睫毛，以及睫毛下映著亮光的眼睛。
斑眼也不眨：「隱瞞就是背叛的開始。」
我：「……我發誓！以後決不會了！而且我除了出嫁原因沒有告訴你，還有什麼瞞你？！」
斑：「騙我有了身孕。」
我：「那是……」
斑：「瞞著我，幫千手扉間在前任大名面前說話。對了，大名的回信還是讓我帶回的。」
我：「呃……」
斑：「還有背著我，讓火核給你傳情報。你想知道什麼？大名有沒有把千手扉間的事告訴我？」
我：「……」
全、全中。
我覺得我小瞧了宇智波斑的頭腦。
以至於現在自己把自己逼進了死路。
最後，在斑的凝視中，我只能小小聲地為自己辯解一句：「除此以外，就真的沒有了。」
斑不置可否：「這只是目前被我發現的。」
我急了，伸手拽住斑的衣領，正要告訴他真的沒有了，忽然想起一件事，遲疑一瞬。
「……說！」
我只好將一直困擾我的夢，還有那些新奇的名詞、古怪的知識告訴他。
沒想到斑聽完，一點驚異的意思都沒有，反而摸摸我的頭：「不愧是我的妻子。」
我：「……」
「除此以外還有嗎？」
我沒想到他對這件事這麼不在乎，呆了呆，才慢吞吞回道：「這次是真沒了。」
斑審視般地望著我。
我眨也不眨地看回去，同時睜大眼，努力讓他看清我眼中的真誠。
結果，斑驀地抬起一只手，蓋在我的臉上，把我推遠了點：「太熱了。」
我：「……」
我氣得扯下他的手，嗷嗚一下咬上去，再抬眼洋洋得意地看向他。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了。
我清晰看見兩簇火苗刷地在斑眼底亮起。
那雙原本柔和下去的黑眸，陡然多了些讓人緊張的情緒。
不巧的是，對這種情緒，我很熟。
每次斑露出這種眼神後，我後面幾天都會腰酸背痛四肢打顫，恨不得當場做一次截肢手術。
「等等等……」我松開口，也松開斑的衣領，盡量往後仰，拉開我兩之間的距離。
「什麼？」斑微微眯起眼，瞳孔卻放大了一點，隨著我的動作反而湊得更近了。
他的呼吸吹拂在我臉上，這一刻我真的感受到他剛才說「太熱了」的真諦。
我咽了口口水：「斑先生，你冷靜點。」
屑兄長還沒走，萬一他聽到動靜闖進來了怎麼辦？！
他那種人，絕對干得出這種事！
到時候他只會笑眯眯地說「不好意思走錯了」，到時候受到驚嚇的是你我啊！萬一嚇到了小小斑怎麼辦？！
為了避免未來幾天自己挺屍在床，我慌不擇言，想到什麼就一股腦說出來了。
說完才發現斑表情復雜：「小小斑？」
我：「咳，你懂我的意思。」
斑挑起眉，聲音依然很沙啞，語氣卻很堅定：「我不懂。形容與實物嚴重不符！」
我：「……」
現在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嗎？！
斑表示，確實是！
他一定要身體力行地糾正我的錯誤！立刻、現在、馬上！
「嗚嗚嗚嗚嗚斑你這個嗚嗚混蛋……」
「嗯……我的確是……來，再說一次……」
「混蛋嗚嗚嗚嗚嗚……」
到後來，就算神志不清了，我還是強撐著一口氣問他：「你現在還生氣嗎？」
吃飽喝足的男人親了一下我額頭：「不生氣了。你好好休息。」
我神經一松，幾乎瞬間昏迷。
***
之後幾天，我臥床不起，不過反倒因禍得福，避開了跟來訪大名見面的機會。
直到最後一天，大名即將離開木葉，我才咬牙換上禮服，前去送別。
年輕的大名坐在車中，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似笑非笑：「妹妹你還需要多加鍛煉啊，總不能每次都這樣臥床休養十幾天啊。」
我一抽嘴角，很想立刻質問斑是怎麼跟這人說的。
但周圍人的數量以及我的理智都阻止了我。
因此，我只是磨了磨牙，微笑著回答：「多謝大人關心，祝大人一路順風。」
大名嗤笑一聲，掃了眼我身邊的斑，放下竹簾：「看到木葉這麼強盛，我也就放心了。啟程吧。」
除了我，所有人躬身行禮。
車隊離開木葉大門，沿著道路漸行漸遠，直至最後揚起的灰塵也消散在天邊。
「呼終於結束了。」千手柱間長舒一口氣，滿臉喜色，「為了慶祝一下，斑，今晚我們去喝個痛快吧！順便再去玩兩把！」
斑還來得及開口，一道紅色人影就站到柱間背後，幽幽詢問：「親愛的，你說什麼？剛才風太大，我沒聽清。」
千手柱間滿臉的笑容，頓時就僵住了。
面對兄弟這個情況，斑毫不客氣地從鼻子裡發出嘲笑，轉身牽起我的手往回走：「你身體還沒好全，亂湊什麼熱鬧。」
我氣結：「這到底是誰的錯啊？！」
斑瞥了我一眼，沒說話，眼中的得意卻明晃晃的。
身後傳來柱間的求饒，我鼓起嘴狠狠瞪著斑，結果還沒撐到三秒，自己就先笑了。
天空，一只忍鷹盤旋飛過，發出一聲鷹唳。
斑想起什麼，抬頭看了一眼，對我說：「有空的時候，帶你去訓鷹。」
我眼前一亮：「出村嗎？！」
斑一臉了然：「隨便，都可以。」
我歡呼一聲：「那你提前告訴我，我讓阿碧准備食盒！」
「你以為是小孩子去郊游嗎？」斑這麼說，卻看著我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為了安撫我男人，我最終還是付出了身體的代價……
嗚嗚嗚嗚斑爺的笑好迷人，我也想要！
好了，這章解釋了斑爺為啥生氣。他不是氣女主為了自由嫁給他，是氣女主瞞著他【你們這群人怎麼就被屑兄長帶跑了呢？！痛心疾首.jpg】
火影設定集裡有提到，斑爺的愛好是訓練獵鷹。感覺這個愛好，就十分地斑爺
第31章
結果，我這一等，就是三個月。
當楓樹變紅的時候，斑終於從繁忙的村子事務中抽出身，告訴我這個土曜日可以帶我去看忍鷹。
實不相瞞，他跟我說的時候，我都忘了這回事了。
還是在斑的凝視下，才想起三個月前的那段對話。
「你忘了？」斑皺眉。
我搖頭：「不，只是感慨不愧是斑先生。知道夏天我最討厭出門，又熱又曬，特意把時間推遲到涼爽的季節。」
斑：「……」
他撇開頭，過了好半晌，才道一聲「抱歉」。
我這才高高興興讓阿碧去准備便於攜帶的食物，又回頭跟斑強調：「我沒有不高興，就希望斑先生下次說的時間不要那麼提前。不然等了又等，真的很難熬。」
「知道了。」
我沒有再揪著這個點不放。
只在出村的路上，問斑：「斑先生現在事情都處理完了？我可不想被人指責，因為我讓斑先生耽誤了正事。」
斑：「……就算還有活兒，你現在問也遲了。」
我眨眨眼，主動拉住斑的胳膊：「因為我真的很期待這次機會嘛。但為了體現我的『賢良淑德』，該問還是要問！」
斑嗤笑一聲，仿佛已經看穿了我這個人：「緊急的事都結束了。前段時間在忙忍校建立的事，要說服那些老頑固，還不能打殺，真的很麻煩。」
他語氣懶洋洋的，眉宇間尚存淡淡的疲憊，瞥了我一眼，補充道：「偏偏某人已經把這件事在大名面前報備過了，不做不行。」
我語塞一瞬：「我那時候不是想幫你嘛……給千手扉間找事做什麼的……」
斑冷哼：「最終做決定的不還是我。算了，本來建立忍校就是遲早的事，只不過提前些罷了。」
我知道後面一句是他在安慰我，不由嘻嘻一笑，晃了晃斑的手：「我就知道斑先生最好！」
斑直視前方：「啰嗦。」
我抿緊嘴角，這才沒笑出聲。
***
斑帶著我來到村子後山，就是火影樓背靠的那座山崖頂部，這裡是一大片廣袤平坦的黃色沙地，跟周圍綠意盎然的地面形成鮮明對比。
斑把拇指和食指放在口中，打了個呼哨，一直在天空盤旋的一只忍鷹便直直落下，撲閃著翅膀，落在斑的小臂上。
之前它在天上飛時還不覺得，現在近距離一看，我不禁感嘆：「好大！」
鷹眼銳利，側頭盯著我，翅膀合攏在身體兩側。
斑向我介紹：「忍鷹要從小訓練，可以監視敵情，防御預警，傳遞信息。因為體內有查克拉，比一般老鷹更聰明，也更具攻擊性。族內有不少人就拿忍鷹作為自己的通靈獸。」
我盯著這只忍鷹左看右看，但沒敢上手去摸那微彎的鷹喙看上去就很堅硬鋒利。
「斑先生也是嗎？」
「嗯？」
「斑先生的通靈獸也是忍鷹？就是這只嗎？」我的視線從鳥轉到人。
沒想到斑卻一撇嘴：「忍鷹對我幫助不大。平時傳遞信息還行，戰鬥時只會打亂我節奏。」
明白了。
他看不上。
停在斑手臂上的這只忍鷹的確很聰明。
在斑說完之後，就垂下了腦袋，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我覺得它有點可憐：「是斑先生要求太高了，你看它多威風呀。」
斑不置可否：「你想摸的話，上手就是了。」
我這才豎起食指，小心翼翼探上去，在忍鷹腦袋上輕輕碰了一下。
那觸感跟貓啊狗啊之類的，完全不同。
我下意識「哇」了一聲，看向斑。
他也正看著我，嘴角含笑：「你是膽小鬼嗎？說了隨便摸，有我在你怕什麼。」
我白了他一眼，大著膽子張開五指，整個呼嚕上去。
正如斑所說，忍鷹站在他手臂上一動不動。
之前還偶爾張開翅膀維持一下身體平衡，現在整只鳥在我手下僵硬如木，連眼睛都不敢亂轉了。
在我擼鷹的時候，斑突然開口說起了輝夜久留美：「已經查清楚了，霧隱村其他人不知情。輝夜久留美私自轉讓族長之位，離開霧隱村。她走的時候孤身一人，那個隱藏在暗中的同伴可能是她另外招募的流浪忍者。」
我奇怪：「霧隱村不知情，他們就不用賠償了？」
那我不是白受驚了。
「當然不。」斑嘲諷，「他們就算想，也不敢說出來。霧隱村賠償的資源和銀兩都已經運到木葉來了，千手扉間做這種事倒是很擅長。」
「那……」
「我是讓你沒事別往村外跑。」斑抬起另一只手，呼嚕了一下我腦袋，「有我在就算了，柱間也行。別人，就算是漩渦水戶，也護不住你。」說著說著他又皺起眉，「不過能瞞得過漩渦一族的感知，那種家伙還真讓人在意。」
「哎呀，忍界之大，無奇不有嘛。」我把他的手扒拉下來，不讓他繼續破壞我發型，「就算斑先生這樣的，也沒走遍忍界吧？有那麼一兩個特別擅長躲藏的忍者，不是很正常。」
斑長吐一口氣，松開眉頭：「那你想走遍忍界嗎？」
「有機會當然想啦。可惜我是個沒體力沒查克拉的戰五渣。」我看看斑，忽然暢想起來，「如果斑先生以後卸任火影了，願意陪我出去到處走走嗎？比如風之國的沙，水之國的海……我這輩子除了火之國都城和木葉，還沒去過其他地方呢。」
「……」
斑一震手，讓忍鷹重新飛上天空。
一聲唳叫破長空，天高雲淡，空氣清爽。
斑仰頭，過了好一會兒才應道：「好啊。」
聲音特別輕。要不是我一直豎著耳朵，就錯過了。
幸好我聽到了。
「那就約定好了哦。」我用小指勾起斑的，抿嘴笑道，「毀約的人要吞一千根針！」
斑低頭佯瞪了我一眼，眼神卻很溫柔，眼底的笑意更是不容忽視。
那副隱隱的期待，並不亞於我。
我和他對視了一會兒，驀地道：「之前的確想著嫁給誰都好。但現在還是覺得，不是斑先生不行啊。」
斑轉開視線。
我沒放過他，湊上前逼問：「斑先生呢？你們宇智波求娶我的時候，本意不是要幫你和娶了水戶的柱間對抗嗎？斑先生那時候是不是想著，只要是個公主甚至只要是個貴族就行了？」
本來我只是想調侃一下斑，沒想到說著說著自己倒氣悶起來。再加上斑不吭聲，我就更氣了：「好啊！果然是這樣！宇智波斑！你還說我！你不也是嗎？盲婚啞嫁！利益為先！」
「說什麼蠢話！」斑低斥。
我干脆伸出雙手，捧著他的臉轉向我，口中道：「那你看著我啊？看著我說，不是堇不行！除了你，其他女人我都不可能滿意！」
斑順著我的力道扭頭，表情略顯無奈。
但他張嘴時，卻不按我說的來：「你說的沒錯，當時的確是想，只要是火之國的貴族就行。但無論是貴族之女還是公主，對我來說都只是一個壓制漩渦水戶的符號。」
我：「……」
我忍了又忍，結果斑居然就沒下文了！
忍鷹在頭頂盤旋，我兩大眼瞪小眼。
我：「但是？」
斑：「什麼但是？」
我氣得整個人一晃，松開了手：「那你現在呢？！我等了半天，你就跟我說這個？！」
正常情況下，不應該來個轉折然後把我大誇特誇嗎？！
應該說不愧是宇智波斑嗎？
壓根不按常人套路來！
斑嘆了口氣，反手拉住我，另一只手在我頭頂按了按：「然後你就知道了。」
我搖頭：「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不說，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今天一定要逼你說出來！
別扭是沒有前途的，斑先生！
斑看看我，忽然手上一用力，把我整個人擁住。
他的氣息將我整個人兜頭籠罩，呼吸聲貼著耳垂，清晰又綿長：
「然後，我就擁有了你。」
我臉上一熱。
內心陡然就安定了下來。
算、算了。
不難為他了。
反正他就是這個性格，這輩子都改不了的。
我在心裡對自己說。遲早要習慣，誰讓我跟他已經綁定一輩子了呢。
***
冬去春來又一夏，不知不覺，我在木葉已經度過了兩個春天和夏天。
這是木葉二年的秋季，千手明和宇智波千夏已經五歲了。再過不久，忍者學校就要正式開課，他們會成為木葉忍校的第一批學生。
但是在忍校開學前，一家新的點心店在木葉開業。
作為甜食愛好者的我，怎麼錯過這個機會。
正好今天陽光不強，天氣不熱，我就婉拒了阿碧出門買羊羹的提議，自己親自前往那家名叫「甘栗甘」的小店。
甘栗甘位於村口附近。
我去的時候，還在旁邊大樹下的空地上看見千手明和宇智波千夏。
他們帶著一幫千手和宇智波的小孩不知道在那說什麼。
等我買好點心再出來時，其他小孩已經不見了，只有阿明和千夏擋在一個大人和一個少年身前。
咦？
看那兩人的護額不是木葉的？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其他忍村的忍者，去年的輝夜久留美不算畢竟她私自離村，襲擊我的時候並未佩戴霧隱村護額。
懷著這份好奇，我走過去。
正好聽見千夏問那個少年：「你是岩忍？來我們木葉做什麼？」
擁有一個酒糟鼻的少年大聲回答：「我是大野木！和老師一起來向火影大人尋求木葉和岩忍的結盟！在這之前，我們已經和柱間大人說好了！」
「咦，你跟我父親說了？」千手明一臉震驚，「我怎麼沒聽父親說過？！」
酒糟鼻少年比他還震驚：「什麼！你是柱間大人的子嗣？！那你也是？？？」
最後一句話是對千夏說的。
漂亮的小姑娘立刻不樂意了，鼓著嘴，轉過身給他看背後的族徽：「你眼瞎嗎？我是宇智波的。」
酒糟鼻少年更驚訝了，就連他身邊裹滿繃帶的成年人都睜大眼，顯然想不到一個千手會和一個宇智波關系這麼好。
還是阿明先看見我，扭頭衝我揮手：「公主殿下！您出來散步嗎？」
千夏從後面踹了他一腳，拉著他向我行禮：「殿下日安。」
「日安。」我笑著衝他們點點頭，看向那兩名岩忍，「歡迎來到我們木葉。遠道而來，辛苦了。」
作者有話要說：
原著斑毆打小朋友開嘲諷，不過這裡有女主在，女主不可能讓他那麼做：」斑先生是笨蛋嗎？！不結盟就算了，為什麼還要把人變成敵人？！「
有一說一，在轉化我軍成敵軍這方面，宇智波真是一把好手【喂
第32章
酒糟鼻少年呆呆看著我，臉慢慢漲紅了。
最後他被他老師一把按下腦袋，兩人一起低頭鞠躬：「冒犯到姬君，十分抱歉！大野木，還不快向火之國的姬君跪下道歉！」
「不用了。」我擺擺手，制止少年恍惚著就要屈膝的動作，
「不知者無罪。況且二位從土之國遠道而來，是客人。哪有讓客人下跪的道理。」
「不過你可真厲害呀。」我雙手撐在膝蓋上，微微彎腰，對悄悄抬頭的少年笑道，「這麼遠的距離，你年紀還這麼小。一路過來很辛苦吧？」
少年整張臉都漲成了番茄色，尤其是鼻子，又大又圓又紅又亮。
他刷地挺直脊背，雙手緊貼在身體兩側，仰頭大聲回答：「回稟殿下！不辛苦！我已經十三歲，是一名正式的忍者了！」
「那還真是年少有為。」
我看向更加冷靜一些的成年人，「不知你二位前來，村裡可有安排接應人員？」
「抱歉，我來遲一步。」
繃帶男還沒回答，一道熟悉的聲音就在我背後響起。
千手明眼睛一亮：「二叔！」
千手扉間疾步而來，衝我低頭行禮：「殿下。」
我悄悄松了口氣：「原來是扉間大人負責招待客人，那我就放心啦。」
有千手扉間在，木葉就絕不會吃虧！
「是。」千手扉間刻意避開我的視線，扭頭看向大野木，「火影大人已收到消息，正在火影樓等候二位。請隨我來。」
「麻煩扉間大人了。」繃帶男打量著千手扉間，客氣回應。
相比之下，少年人就大膽許多。
大野木觀察著千手扉間，躍躍欲試：「你就是千手扉間？我爺爺說你是當今忍界速度第一！」
「土影大人過譽了。」
我這才知道，這貌不驚人的少年居然還是初代土影的孫子。
從這個角度來說，他萬裡迢迢來到木葉尋求聯盟，已經誠意十足了。
三人向我告辭後朝火影樓走去，我目送他們的背影，若有所思。
主要還是千手扉間。
他剛才刻意躲開我的目光……
「殿下！我們真的要跟岩忍結盟了？！」
千手明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笑笑：「誰知道呢。怎麼？你覺得不好嗎？」
「那倒沒有。我就是對岩忍的土遁有些好奇，不知道跟我的土遁比起來，有什麼特別的。」
「這不簡單。」宇智波千夏涼涼道，「你找個時間去找那個大野木比劃一下不就行了。不過輸了可不要哭鼻子。」
「誰會哭鼻子啊！」千手明揮舞拳頭，「我會讓他們見識一下我們木葉的實力！」
說實話，我還真不看好他。
阿明今年才五歲，剛才那個大野木都是十三歲了。這其中八年的差距，不是隨便就能跨越的。
顯然，千夏也這麼想。
她翻了個白眼：「你要是真想約架，最好等結盟確定下來。不然萬一結盟失敗，對方惱羞成怒，說不定在比試中對你下黑手。」
「誒？不會吧？我看那個大野木不像那種人啊？」
「白痴。」
我倒是覺得千夏說得有理，剛想讓阿明先跟他二叔說一聲，就被人插話搶白：「什麼結盟？」
扭頭一看，是宇智波剎那和宇智波火核兩人。
看他們風塵僕僕的樣子，大概率剛從村外執行任務回來。
「火核叔！剎那哥！」千夏蹦到兩人身邊，飛快地將剛才的事說了一遍。
宇智波火核和剎那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我問道。
宇智波剎那搶先道：「憑我木葉現在的實力，何必跟那些忍村結盟。有火影大人和柱間大人在，哪個敢不從。結盟都是弱者弄的玩意兒。」
「……」
我看向宇智波火核，「火核君也是這麼想的嗎？」
宇智波火核瞄了我一眼，慢吞吞回答：「唔……全憑火影大人吩咐。」
這家伙……
我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就他這回答，基本告別二代火影之位了。族裡妄想宇智波來個火影二連任，還是做夢比較快。
現在看來，就算千手柱間不上位，扉間都比他們靠譜。
當然，這話我可不打算當人面說出來。
應該說，我就沒打算說。
相信斑心裡有數。不然他作為火影，不會到現在都沒明顯提拔族內某個人不是不想提拔，而是德不配位啊。
我不清楚兩個岩忍到底和斑談了什麼，只知道從那天起，木葉有可能和岩忍結盟的消息就在村子裡傳開了。
最近這段時間，大家閑暇時不是在討論這件事，就是在說忍校的開學典禮。
本以為結盟的結果很快就會出來，沒想到先舉行的反而是忍校開張的剪彩。
剪彩那天，斑作為火影自然要當場，不僅如此，他還要發表演講。
到場的人很多，不但有忍者，還有許多平民，因為這關乎到他們孩子的未來。
人群中，我還看到了大野木和他的老師，顯然他們是作為特邀嘉賓觀看這場儀式。
從儀式一開始，大野木就陷入震驚中。
他身邊的老師因為臉被繃帶遮了大半，看不清神情，但相信對方的驚訝不比學生少多少。
要知道在習慣了忍族為單位的忍界，像木葉這樣開辦學校，統一招收忍族和平民小孩，是件驚世駭俗的事。
就算是在木葉，有斑、柱間和扉間三人的全力支持，有火之國大名的鼎力相助，忍校建立從定稿到修建，再到設置課程、招募教師、編訂教材……等等一系列流程也花了一年多的時間。
當時光確定建立，就花了斑三個月的時間去說服各忍族。這還是建立在斑這個火影說一不二的基礎上。
其他忍村想要效仿，就算有木葉這個先例，整個流程也不會更快。
我遠遠看見大野木和他老師對視了一眼，隨後兩人都低下頭沉思。
那邊斑已經站在校門前負手說話。
他說得很簡潔，內容直白又淺顯，說完之後所獲得的掌聲卻經久不息。
鼓掌的大部分是平民以及小族忍者，最激動的也是前者。至於那些大族忍者，不過是看在火影的面子上意思意思甩甩手罷了。誰叫忍校的建立，是在割他們的肉呢自此以後，忍族影響力漸褪。如建村初期這般，村子權力被大忍族把控的局面將會不復存在。無論是千手還是宇智波，他們除了保留初始建村的榮耀，其他特權會隨時間的流逝而逐漸喪失。
這對家族來說是件壞事，對整個村子卻是件再好不過的事。
我正努力給斑先生鼓掌呢，水戶忽然擠開其他人來到我身邊。
她一邊鼓掌，一邊湊到我耳邊：「你知道斑不想跟岩忍結盟嗎？」
我手上動作一頓，沒有回頭：「怎麼回事？」
水戶同樣沒有側頭，保持著直視前方的姿勢，小聲回答我：「我聽柱間說的。好像是斑看不上岩忍村，覺得沒這個必要。」
我：「……」
斑先生，你怎麼就拉了胯了呢？
居然跟宇智波剎那是一樣的想法！
水戶：「所以柱間想拜托你，勸勸斑。」
我苦笑：「柱間大人未免太高看我了吧。他都說服不了斑，怎麼能指望我。」
「那可不一定。」水戶一本正經，「在這點上，我跟柱間保持同樣的看法。還是說，你跟斑的想法一樣？」
「怎麼可能！」我放下手，嘆了口氣，「我盡量試試吧。但不保證能成功。」
水戶跟著停下手，衝我豎起拇指，燦爛一笑：「靠你了！」
我：「……」
***
說是這麼說，我卻沒急著去找斑，而是趁著大家還沒散開的機會，暗中觀察了一番村子裡的人對兩名岩忍的反應。
在一眾佩戴木葉護額的忍者裡，護額標志與眾不同的兩個人簡直像黑暗中的螢火，閃閃發光，引人注目。
但無論是平民還是忍者，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大部分村裡人對岩忍的矚目還是好奇居多，他們看向兩名岩忍的眼神明顯抱著善意的期待。
我心裡有了數，知道這盟不結不行了。
就算斑已經是火影了，執意孤行的話，還是會眾叛親離的啊。
這天晚上，就算阿碧幾次來勸我休息，我也強撐著睡意不肯。
直到距離我平時就寢時間快過去兩個小時了，我才聽到外廊的腳步聲。
我拍拍臉，勉強打起精神，衝拉開門的斑露出笑臉：「斑先生，你終於回來啦？」
斑大步走進屋，帶起的風吹得燭火一晃：「有什麼事這麼重要，連明天都等不及了？」
我打量他的神色，確定他心情還不錯，決定單刀直入：「聽說斑先生不想和岩忍結盟？」
斑一挑眉：「誰跟你說的？柱間？水戶？還是千手扉間？」
「柱間大人拜托水戶跟我說的。」我老實回答。
「這件事你不用管。」斑的一只手按在膝蓋上，另一只手抓住我的袖子，把我往他那一拉。
等我落入他懷中，他才面露滿意，用手掌摩挲著我的臉，續道：「木葉有我和柱間在，根本不必跟那些人玩過家家。」
我按住他的手：「就算有你和柱間大人在，木葉不怕其他忍村聯盟。那等你們百年之後呢？」
斑皺起眉，若有所思：「你說的有道理。還是趁這個機會，把他們全滅了吧。」
我：「……」
我從他懷中撐起身：「斑先生是在開玩笑吧？！」
斑眉頭皺得更深，視線牢牢鎖住我的臉：「柱間那是婦人之仁！說什麼要靠愛維持和平，簡直異想天開！能維持和平的只有力量！你不要被他蠱惑了。」
我拍開他試圖繼續撫摸我的手，正色道：「姑且不論愛還是力量。就算你和柱間大人聯手，成功統一忍界之後呢？你打算怎麼維持這種和平？其余四大國要派人過去駐守吧？村子裡的人手夠嗎？如果為了駐守其他國家，抽空木葉本身人力，那木葉還怎麼發展？等你們死後，豈不是還要天下大亂！」
斑凝神沉默。
過了半晌，他才冒出一句：「所以你也反對我、支持柱間？」
我：「……」
這是問題關鍵嗎？！
作者有話要說：
宇智波理直氣壯斑：沒錯！這就是！
第33章
我瞪著斑，斑望著我。
兩人對視半晌，他先哼了一聲，移開視線：「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深吸一口氣：「忍村聯盟。」
「什麼？」
「以五大忍村為核心，建立忍村聯盟，統一任務等級、忍者等級、任務酬勞，和平建交，在有衝突時互相商議，最後以投票形式決出決策。」
不等斑反駁，我先豎起手掌，「你讓我說完。」
「你說。」斑冷著臉，環抱雙臂。
「先和岩隱村結盟，然後聯合其他三大忍村建立聯盟。目前木葉實力最強，其他忍村首領會願意傾聽。既然是由五大忍村發起，那麼五大忍村在投票時應該擁有一票否決權，相信有這樣一個前提在，那些首領不會拒絕這個提案。
此外，定期舉辦聯合忍者選拔大賽，舉辦地點可以由五大忍村輪流提供。定期舉辦五影大會，商討衝突及合作事宜。」
想了想，我最後補充道，「忍村聯盟決策層由各忍村首領共同組成，其中五大忍村首領可以舉辦臨時會議聯盟，擁有臨時決策權。每隔十年或者二十年選出聯盟首領，首領在投票時算作兩票。」
這樣一來，既給了其他忍村希望，防止他們過度反彈，又能讓木葉成為目前實際上的老大和岩忍成功結盟後，擁有雙數投票權的木葉就擁有了不敗之地。
至於二十年後……我相信以木葉的底子，就算再過六十年，依然會是領頭羊。
再往後，若木葉真的衰落下去，只能說子孫不孝。
斑的手臂隨著我的講述慢慢放了下去，他原本緊皺的眉頭也逐漸松開，眼睛越來越亮。
等我說完，斑已經迫不及待起身：「可以！你這個提議我同意了！我這就去和柱間商量！」
我阻攔不及，伸出手時，斑已經消失了。
看看時間，我默默祈禱水戶不會發飆。
水戶有沒有發飆我不清楚，我只知道第二天一早就被人喊醒的我，快要發飆了！
一開始耳旁有動靜時，我還以為在做夢。
結果這夢裡的聲音吵鬧不休，讓人十分惱火。
我翻了個身，下意識把腦袋往被子和枕頭之間塞，塞得自己喘不過氣，耳邊陰魂不散的動靜仍然還在。
實在扛不住了，朦朧睜開眼，就對上斑滿是興奮的一張大臉。
我：「……」
在起床氣下，再英俊的臉也十分欠揍！
斑完全沒察覺到我的怨念，他直接隔著被子把我拽起來，就像把一卷握壽司豎直戳在盤子裡一樣。
我卷著被子，滿臉呆滯。
斑則激動異常：「柱間同意了！他跟我一樣同意了你的意見！我們昨晚討論了一下……」
「啊嗚。」我一個呵欠打斷了斑的敘述，眼一閉，垂下腦袋，繼續打瞌睡。
「……」斑抬手拍拍我的臉，「喂。」
「別喊我。」我小聲嗚咽，扭頭想甩開他的手，「我要睡覺。」
「別睡了，堇。你聽我說。」
「嗚嗚嗚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
「水遁，小水球之術。」
「宇智波斑！！！」
***
一個小時之後，我黑著一張臉跟在斑身後，就算看見柱間也只是冷冷道了一聲「早安」。
柱間看看我，又看看斑，遲疑：「我是不是來得太早了？」
你、也、知、道、啊！
我怒視柱間，把來之前就跟斑說過的話，重復了一遍：「村子的事你們決定不就好了！我只是提個建議！」為什麼要擾我清夢？！
早知道這樣，我還不如不說！
「別任性了，堇。」斑回身摸摸我的頭，把我按在坐墊上，「我和柱間說說我們的構想。你聽聽看，還有什麼要補充的。」
我：「……」
宇智波斑冷酷起來簡直無人能敵。
他硬是無視了我的視線，侃侃而談。
對面的千手柱間被他勾起談興，也開始補充，兩人一唱一和，將他們討論了一晚的忍村聯盟制度向我娓娓道來。
我聽得腦袋一點一點，不斷肯定。
因為聽得太投入了，以至於說話聲結束時，我還沒反應過來，依然在有節奏地點頭。
柱間&斑：「……」
我突然驚醒抬頭：「結束了嗎？」
柱間&斑：「…………」
斑深吸一口氣：「你聽見我們說什麼了嗎？」
我揉揉眼，以手掩嘴打了個呵欠：「聽見啦聽見啦。就是你們打算先和岩忍村結盟，然後舉辦一次五影大會商量這件事。五影大會地址應該會定在一個沒有忍村的中立國家。除此以外，就是關於忍村聯盟制度的事嘛。」
斑和柱間對視一眼：「那你有什麼意見？」
「沒有意見，我無意見。」我擺擺手，站起身，「那就這樣吧，我再回去睡一覺。呵欠困死了……」
因為早上沒睡好，就算回去又睡了一覺，被阿碧叫醒時，我還是迷迷糊糊的。
直到洗完臉用完餐換好衣服，我才強打起精神：「斑和柱間呢？」
「兩位大人一早就走啦。」阿碧低眉順眼。
「哦，大概是去結盟了吧。」
「啊？」
「沒什麼。」我揉了揉太陽穴，又打了個淚眼朦朧的呵欠。
我沒想到這件事還有後續。
大約兩天後的一個下午，阿碧向我請示：「扉間大人攜兩位客人來訪。」
正在調香的我，手指一頓，香料不由得多加了半勺。
我有些懊惱，放下香勺：「是不是一個渾身繃帶的大人帶一個鼻子很大的小孩？」
「是的。來人自稱無和大野木。」
「讓他們先等一下，我稍後就到。」
「是。」
我拍拍手，起身換了件見客的衣服，不緊不慢順著檐廊走去會客室。
隔著打開的紙門，我看見千手扉間安然端坐喝茶，名為無的繃帶男渾身緊繃一動不動，而大野木則像屁股上長針了一樣，左歪右扭。
直到他看見我，才刷地挺直脊背，僵硬如木。
我不由一笑：「各位久等了。」
千手扉間放下茶杯，向我行禮後解釋：「無大人和大野木特意拜訪殿下，是為了感謝殿下的幫助。」
「幫助？」
無衝我低頭：「是的。聽聞是殿下說服火影大人，與我岩忍結盟。」
我用袖子遮住嘴：「大人說笑了。火之國和土之國自古就是盟友，火影大人也一直很欣賞岩忍村的諸位，我只是稍微提了提，火影大人就答應了，只能說火影大人本就心屬結盟。不過呢，能一直和平真是太好了。」
「是的。」無點頭，「正是因為向往和平，土影大人才帶領我們建立起岩忍村，相信火影大人也一樣。經歷了百族之亂，現在和平是所有人的夢想。」
我笑了笑，一轉眼發現大野木愣愣看著我，便衝他眨眨眼：「請問我臉上有什麼嗎？」
「啊？不……不，不是。」大野木的臉刷地紅了，目光躲閃，最後干脆垂下腦袋，「是我無失禮了。我只是沒想到公主殿下和火影大人是夫妻，你們看上去真是完全不一樣。」
「大野木！」無剛剛放松的身體再次繃直，整個人差點跳起來。
我衝他安撫一笑，又對大野木道：「我一開始也沒想到，能嫁給火影大人這等豪傑呢。」
大野木仍垂著頭：「但是殿下十分溫柔，就像柱間大人一樣。」
「小子，你什麼意思？！」
一道出乎意料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宇智波斑面色發黑，五指緊緊扣在門框上。
所有人驚愕抬頭，唯有千手扉間端著茶面目淡然。
眼角余光掃過他時，我忽然想起水戶曾跟我說過的一件事。
據說千手扉間對分辨不同人的查克拉屬性十分敏感，簡直跟漩渦族人一樣。
水戶感嘆，要不是十分確定千手扉間和漩渦一族無關，她真要懷疑這個小叔子是走失的漩渦族人。
既然如此，那千手扉間早就察覺斑的到來了？
然後他一句話也不說，就這麼默默看大野木找死？
我嘴角一抽，低頭掩飾了一下，又起身攔在斑身前：「斑先生，你怎麼來啦？」
無也帶著大野木起身，深深鞠躬：「抱歉火影大人！抱歉公主殿下！大野木他沒有其他意思！」
斑看上去更氣了。
我忍住笑，牽住斑的手：「斑先生，你還沒回答我呢。」
斑板著臉，看我的眼神卻沒多少冷意，嘴中更是乖乖回答：「聽說千手明要和大野木比試，准備帶你去看看。」
「誒，是嗎？」我看向大野木。
他還維持著九十度彎腰的姿勢：「是的，殿下。我們這次過來，也是想請殿下做次裁判。」
裁判？
我本以為他兩的比試，是指打架。現在看……
「就是你發明的那個游戲。」斑向我解釋，看得出他也很無語，「虧千手明那小子想得出來！」
我倒覺得阿明這次有點聰明。
要是直接和大野木打架，阿明百分之九十九會輸。但換成打地鼠，阿明說不定能仗著對規則的熟悉，還有往日的經驗增加獲勝概率。
況且游戲嘛，無論輸贏都不會引起過激情緒。真要是真刀實槍的比試，說不定就有人會上頭，那樣反而不美。
想到這裡，我一拍掌：「不是很有趣嗎？好啊，我來當這個裁判。現在就去嗎？」
「是的！麻煩殿下了！」
我微微一笑：「我很期待你和阿明的比拼。加油哦，岩忍村的小弟弟。」
「小、小弟弟……」大野木再次紅了臉。
而我身邊的斑，直接冷笑起來。
我用手肘搗了一下斑。
抬眼才發現千手扉間正看著我，頓時有種做小動作被抓包的錯覺，不好意思衝他一笑。
趁千手扉間愣神的機會，我低頭扶起大野木，笑道：「那就走吧！路上正好給你解釋一下規則。」
作者有話要說：
大野木：公主殿下，那個宇智波斑一點都配不上你！balabalabala……
偷聽的斑：……【死亡凝視.jpg】
千手扉間：這茶真好喝。
總結：扉間聚聚真是蔫壞蔫壞的。他其實內心贊同大野木，但他知道斑在外面，而且大野木是外村人，所以他不發表任何意見
用水遁給老婆洗臉醒腦的斑是人間之屑！【之前是誰說過不會用水遁的啊喂！
第34章
前往約定地點的路上，斑一言不發，周身縈繞的低氣壓如有實質。
我沒想到他居然是這麼一個小氣鬼連小孩子的醋都吃，還是無中生有的飛醋！
這毛病絕不能放任！
我刻意忽略某個炸毛，一心一意給大野木講解「打地鼠」的游戲規則。
大野木聽得很用心，時不時向我提出幾個問題，看得出他很想贏下這場比試，正努力思考增加獲勝幾率的方式。
他的老師和千手扉間偶爾在旁邊插幾句話，我們幾個聊得很開心。
這邊和風細雨的景像簡直跟另一邊的烏雲漫天形成鮮明對比。
我和千手扉間還算淡定，大野木和無瞟向斑的次數卻越來越頻繁，說話的嗓音也越來越干澀。
最終，還沒到地點，他們就說不下去了。
在斑無聲的死亡凝視下，一同沉默下去。
我：「……」
頭有些疼，又不能不管。
只能瞅准一個空隙，退到斑身邊，目視前方，從嘴角擠出氣音：「斑先生也太小氣了吧。」
「…………」
「你說什麼？！」
聽聲音，宇智波斑滿滿的不敢置信。
他肯定沒想到自己吃醋被我發現了吧！
想想也是，默默吃醋也就算了，被人直說吃一個小孩的醋，忍界修羅大大肯定會不好意思的呀。
我咳嗽一聲，語重心長：「大野木才十三歲呢。」
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
漫長到我都能看見前方空地上，來回蹦跶的千手明了。
自覺已經和斑溝通完畢，我抬腳打算走到前面去。
左腳剛抬起，右胳膊就被人抓住。
斑咬牙切齒：「誰會在意一個小鬼啊！我問你，千手扉間之前看著你發愣是怎麼回事？！」
我：「……」
糟糕！
他居然看見了？！
冷、冷靜。
總、總之，問題不大，不、不要慌。
我手一抖，掙脫了斑，快步走上前：「柱間大人！沒想到你也來啦！」
「啊？」千手柱間滿臉迷茫，用手摸摸後腦勺，「是啊。沒想到大野木是請你來做裁判。」
我環顧一圈四周，發現圍觀的人並不多，也就是幾個顧問和大忍族的族長，還有千手明的幾個小伙伴。
這樣挺好，不管誰輸了，都不會太丟人。
余光捕捉到大野木幾人的到來，我一個轉身，刻意背對著斑的方向：「既然人都來齊了，那我們就開始吧。兩位應該都清楚規則了吧？」
千手明和大野木點點頭。
前者更是蹦起來，假裝自己跟後者一樣高：「我不會輸的！我會向你證明我們木葉的土遁不比岩忍的差！」
大野木看看他，慎重道：「我很期待。」
「公主殿下。」無突然開口，「在正式開始前，我能先跟大野木說幾句話嗎？」
「沒問題。」我微笑著目送這對師徒走遠了點。
另一邊，千手柱間也在鼓勵自己兒子：「加油，阿明！你要是贏了，我送你一副珍藏的骰子！」
千手明眼睛一亮，又立刻左右張望。
過了幾秒，他松了口氣：「還好還好，媽媽不在。就這麼說定了！老爸，到時候你不要舍不得！」
「啊哈哈哈哈。」千手柱間笑得很囂張，「沒事，你以為你媽媽為什麼永遠沒收不完我的骰子。」
偉大的忍者之神不顧周圍幾個木葉忍者幻滅的表情，衝兒子擠眉弄眼，雙掌合十，擺出他用木遁時的手印。
千手明恍然：「老爸你好奸詐！」
然後這對父子一起嘿嘿嘿起來。
我：「……咳咳，柱間大人，請注意形像。況且，我還在呢。」
你就不怕我向水戶告密？
千手柱間一僵，直起身子衝我訕笑，又對我背後招手：「斑，你也是來為阿明加油鼓氣的嗎？！」
「算是。」斑經過我身邊，帶起一股涼氣。
我頭皮發麻。
千手柱間卻無知無覺，笑哈哈：「斑，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斑背對著我，讓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聽見他又低又沉的嗓音：「還好。」
接著，斑轉頭看向阿明：「喂，小子。」
「是！火影大人！」千手明一個立正，挺起胸膛。
「別輸了。」
斑語氣淡然。
千手明卻激動得臉都紅了。
這麼明顯的差別對待，連柱間都在嘀咕：「臭小子……」
「呵。」
看不見斑的臉，我只能腦補出他此時微微翹起嘴角的微動作，說不定眼睛還會順勢往下一掃，將宇智波的裝遁發揮得淋漓盡致。
這會兒功夫，已經足夠無交代完大野木，師徒兩肩並肩走回。
我看看雙方，確定兩人都准備無誤後，到游戲桌前坐下。
阿明和大野木的手都平放在桌面上，兩人神情嚴肅，互相對視，空氣中似有火花激蕩。
「那麼，木葉和岩忍打地鼠友誼聯賽，即將開始。本局比賽采取五局三勝制，先獲得三次勝利的人即為贏家。請兩位選手准備好，游戲，開始！」
我話音剛落，桌邊一大一小兩個孩子同時出手。
一開始自然只是體術的試探，這方面大野木占據年齡優勢，率先贏下一局。
被打中頭的阿明並不氣餒，眼睛反而更亮了：「再來！」
第二局，變成了雙方土遁忍術的比拼。
大野木的土遁具有「不動如山」的特性，十分厚重堅實，於是又勝了一局。
這樣一來，圍觀的木葉忍者就有些騷動了。
他們紛紛看向千手柱間，但後者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全神貫注盯著自己兒子。
反而是斑輕嗤了一聲：「小子，差不多了。」
「我明白！斑叔叔！」
全身心投入的阿明，一不小心帶出了昵稱，引得無意味深長地看了斑和柱間一眼。
我：「……」
行吧，看來斑和柱間的友誼已經傳唱至土之國了。
我：「第三局，開始！」
「看招！」阿明大喝一聲，猜拳時帶出的拳風甚至吹起了大野木兩側的頭發。
「轟」地一聲巨響。
跪坐在地上的大野木整個人往下一陷。
他猝不及防，失去身體重心，被阿明趁機敲中腦袋。
而大野木原本所在地面，已經以他為中心，整個下沉兩尺多，形成一個像碗底一樣的、直徑約兩米的半圓。
這一幕再次刷新了我對忍者的認知。
這麼小的小孩，還沒到我腰，力氣居然這麼大！
忍者跟普通人果然不是同一個物種！
「千手家的小孩都是這麼早就開始學習怪力拳的？」提問的是斑。
千手柱間笑笑：「因為忍校開學了嘛，阿明就纏著我交給他怪力拳。不過以前戰爭時，的確要從小就學。」
斑雙手環胸，輕哼一聲：「宇智波也差不多。」
兩個人沉默下去，繼續觀看比賽。
我清清喉嚨：「大野木，你受傷了嗎？」
岩忍少年這才回過神，表情復雜地搖搖頭，又朝他老師看了一眼。
不知道師徒兩交流了什麼，大野木回頭對千手明鄭重道：「對不起，之前是我小瞧你了。從現在開始，我會認真起來。」
千手明嘻嘻一笑，露出一排整齊的大白牙：「沒關系！我用怪力拳，就是想讓你明白這點。」
大野木點點頭，轉向我：「公主殿下，請繼續。」
「哦，在此之前，先把桌子轉移一下吧。」我指了指還陷在坑裡的木桌。
一番忙活，換了另一片平整空地，雙方重新落座，比賽繼續。
雖然大野木說他要認真，但第四局比賽的獲勝者還是阿明。
這次，阿明是用土遁獲勝的。
這給大野木帶來的打擊更大！他整個人坐在原地恍惚了十幾秒鐘，突然站起身，大聲喊道：「老師！我要用那個了！」
「不行！」無沉聲否定，「那個術太危險了！」
我懷疑這個人是故意這麼說的。
果然，他一說完，一個燥脾氣的小孩就忍不住嚷嚷：「你們是在小瞧阿明哥嗎？！」
阿明自己也反對：「如果不拿出全部實力，就沒有意義了！」
無看了眼千手柱間，繼續搖頭：「這只是場比試，沒必要以命相搏。」
千手柱間還沒發話，扉間忽然開口：「不必擔心。這麼多木葉忍者在場，不會讓這種事發生。還是你連我大哥……還有火影大人的實力也不相信？」
無不吭聲了。
大野木見自己師父默認，深吸一口氣，對千手明認真道：「我不是故意誇大我們岩忍的忍術。但這個忍術真的很危險，我自己目前掌握得也不是很好，很可能會出現意外，你，真的希望我用嗎？」
千手明在千手扉間出聲後，信心大增：「就像我二叔說的，有我父親和火影大人在，不會出現意外！」
「好。公主殿下，拜托了。」
我下意識去找斑，發現他正看著我。
視線相交，他衝我微一頷首。
我只能宣布：「木葉岩忍友誼交流賽，最後一局開始。」
說完，我顧不上之前的事，湊到斑身邊小聲問：「斑先生，他們說的是什麼術？真的有那麼危險？」
斑淡淡道：「忍者之間的戰鬥本就是危險的。」
我：「……阿明他才五歲！比大野木小了整整八歲！」
「那又如何。」斑反問，「戰場上，敵人會因你年紀小就放過你？倒不如趁這個機會，讓他見識一下忍者世界的殘酷。」
見我還想說什麼，他一擺手：「雖然不喜歡千手扉間，但他剛才說的話我是贊同的。有我和柱間在，千手明不可能有事！」
什麼嘛。
你還不是在變相吹自己和柱間。
我看向場內，過了這麼幾秒，大野木口中「危險的忍術」還沒有顯形，場上局面似乎僵持住了。
但就連我這個普通人，都能察覺到這種僵持下的暗流湧動。
終於，在千手明放出一條土龍後，大野木面容一肅，雙手合十：「塵遁！原界剝離之術！」
在此之前，我已經知道忍者的忍術屬性基本按雷、火、水、土、風五行元素來區分。
在這之外，還有獨特的血繼限界和獨門秘術。
這是我第一次聽說以「塵遁」命名的忍術，名字聽上去還很威風，不自覺屏住呼吸，身體前傾。
一道白光在大野木掌心亮起。
光柱一劃而過，在空中掃過土龍脖頸。
瞬間，土龍的腦袋就跟肢體一分為二，恍若被切紙刀劃過的紙面。
剛才威風凜凜的土龍化為兩攤泥土掉落，那白光卻去勢不停，直衝千手明而去！
「阿明！！！」
我猛地閉上眼，不忍再看。
「水遁！水斷波！」
「大野木！」
我睜開眼，發現有兩道深溝分布在木桌兩側。
溝壑在一處交叉，形成一個「X」型。其中一條深溝裡裝滿水，正通過交叉口流向另一條溝中。
「哢！」
一聲脆響，木桌分為四塊，切面光滑。
而大野木和千手明分別摔倒在兩側，一起喘著粗氣。
一大一小兩個孩子俱是神情驚懼，滿頭冷汗。
看他們的腳離溝壑的距離，估計他們剛才只要慢半拍，就要中招了。
這就是斑說的有他和千手柱間在就沒問題！
我刷地扭頭，卻得到斑一個「你看吧」的眼神。
我：「……」
所以，他剛才就是判斷出這兩小孩躲得及時，所以沒動手？
那、那要萬一判斷錯誤……
偏偏做出這種選擇的不止斑一個。
千手柱間，無，圍觀的其他人皆是如此，唯有千手扉間默默收起一枚苦無。那苦無樣式特殊，上面似乎還貼著符咒。
察覺到我的視線，千手扉間抬頭與我對視。
他衝我點點頭。
我忽就松了口氣，整個人都松懈下來。
還沒來得及開口宣布結果，就聽斑冷笑一聲：「比起我，你居然更相信千手扉間？！！！」
我險些抬頭看天。
想知道今天天上是不是寫著幾個大字，比如「容易翻車」「諸事不宜」的字樣。
還好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兩個孩子吸引過去。
我低聲飛快道了句「待會跟你解釋」，跟著走過去：「道具被毀壞了呢。這樣一來，就是平局了。或者說，兩人同時出局。」
大野木先一步站起身，跨過兩條深溝，來到千手明面前伸出手：「你很厲害。」
千手明握住那只手，借力跳起，灰頭土臉，越發顯得牙齒亮白：「你也不賴。」
接著扭頭在人群裡找了找，衝某個人揮手：「千夏別擔心！我手腳都在！」
所有人齊刷刷看過去。
眾目睽睽之下，宇智波千夏小臉漲得通紅，眼中還有之前殘留的淚水在打轉。
她呆了呆，閉眼喊了句「大笨蛋」，然後轉身就跑。
周圍響起善意的笑聲，衝散了最後一絲陰霾。
無正在和千手柱間商業互吹。
一個說：「這塵遁就是你發明的血繼淘汰吧，果然名不虛傳。」
另一個說：「哪裡哪裡，比起柱間大人的木遁還差得遠。況且貴公子使用的那個水遁也很厲害。」
「那是扉間發明的術。」於是千手柱間轉頭吹起了他弟弟。
其樂融融，一切都那麼和諧。
除了我和斑。
斑擰著眉毛，一副「我看你能編出什麼來」的表情。
我干笑數聲：「火影大人還不去發表一番感想，比如兩村人民友誼地久天長？」
斑呵呵，高聲喊了句柱間：「交給你了。我有事要跟堇談談。」
千手柱間看看我，仿佛沒看見我求救的眼神，露出笑容：「沒問題！」
我：「……」
媽的死男人！我就知道在我和斑之間，你最終還是選擇了你的天啟斑！
你等著，我一定要告訴水戶，關於你骰子的小秘密！
***
我被斑像捉小雞一樣抓走了。
其他人這時候就跟眼瞎了一樣，完全沒看見初代火影對火之國公主的不敬之舉！
唯一有些困惑的千手明，還沒開口，就被他二叔堵住了嘴。
千手扉間朝我眺望一眼，拍拍侄子腦袋：「不要插手別人家事。」
我聽見了！
千手扉間！我聽見你說什麼了！
你以為我是因為誰才落得如此地步的？！
我狠狠扭頭，抱住疾行中的斑：「斑先生，我錯了。」
宇智波斑面無表情：「你上次也是這麼說的。」
我一頓，垂頭：「上次和這次不一樣嘛。」
「哪裡不一樣。」宇智波斑腳步一停，這時候我們正站在一棵三米多高的大樹上，嚇得我死死摟住斑的脖子，誓死不松手。
太過於在意此時處境，我錯過斑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只聽他冷淡敘述：「說起來，上一次也是因為千手扉間。」
「怎麼能這樣說呢！」我馬上抬頭，「上次我的確幫了千手扉間，這次跟他完全沒關系！」
「沒關系你還跟他眉來眼去？」斑握著我的腰收緊。
我趕緊為自己的清白正名：「哪有眉來眼去！斑先生看錯了！」
「ho？那你如何證明？」
這怎麼證明？！
難道把千手扉間叫過來，當面對質嗎？！
「這個方法不錯。」
我一個激靈，發現自己情急之下竟然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斑盯著我，眯起眼，抬手掐了一把我臉頰：「看來你平時沒少腹誹。說說看，你都在腹誹我什麼？」
話題怎麼就轉到這裡來了？！
我僵硬如木，仍由斑的手在我臉上摸來捏去，連話都說不清了：「斑先森……啊！」
本想讓宇智波斑冷靜，沒想到他抱著我倏地就從樹上跳下去了。
我大腦空白一片，完全忘了剛才打算說什麼。
斑又好氣又好笑：「你就這麼信不過我嗎？有我在，你有什麼好怕的。」
「……這、這不一樣。」過了好一會兒，我才抖著嗓子反駁，「斑先生很強是斑先生的事。我，只是個普通人。」普通人突然從三米多高的地方跳下去，誰不怕啊！
斑捏了一下我的臉，沒說話。
再開口時，他又換了個話題：「現在想到，怎麼證明了嗎？」
我愣愣望著他，沒想到他還不放過我！
仿佛看出我心中所想，斑一挑眉：「今天你別想蒙混過關！」
斬釘截鐵，不容商量。
我急得後背出了層薄汗。
斑還在那兒好整以暇地等著，像一只玩弄可憐獵物的貓。
視線掃過斑微微彎起的嘴角，我忽然靈機一動。
雙手捧住斑的臉，墊腳親了上去。
不出我所料，斑整個人一怔，一動不動，放在我腰上的力道自然也就放輕了。
我心中得意，誇贊自己的聰慧，嘴上貼著斑的嘴唇小聲問：「這樣可以證明嗎？」
近距離的對視中，我眨巴著眼，努力做出自己最楚楚可憐的表情。
斑的嘴唇動了動，似乎吞了口口水。
「這是你自找的。」他開口，聲音沙啞至極！
我後背一涼，松手，扭頭就跑
一只手抓住我的腰，把我狠狠拉了回去！
斑從後面死死抱住我，頭貼在我的脖子上。
我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呼吸吹拂著我的皮膚！
皮膚下血液奔湧，血管跳動。
他、他不會想咬我一口吸血吧？！
「又耍小聰明。」斑低低抱怨，氣息熾熱。
這次換我不敢亂動。
「堇。」斑的一只手從前面撫上我的脖子。
今天他沒有戴手套，兩相皮膚相貼，我能清楚感覺到他掌心的粗糙滾燙。
我咽了一下。
相信斑絕對能感覺到！
他輕笑一聲，貼著我的耳朵，低低地、緩緩地說：「我相信你。但我不相信千手扉間。」
「以後離他遠一點。」
最後一句話，淹沒在細碎的親吻中。
我的聲音從喉嚨擠出來時，已變成細小的嚶嚀，而斑的手一直放在我咽喉處。
朦朧中，我睜開眼抬頭，頭頂陽光穿過樹葉落下，刺得我下意識眯起眼。
下一秒，眼前一花，我已經倒在臥室柔軟的床榻中。
***
第二天，我才徹底清醒過來。
回憶昨天整個流程，我猛然醒悟自己中計了！竟然中了斑的詭計！
他是故意的！
或許一開始真的吃醋了，但後面絕對是裝的！
我竟然當了真，然後傻乎乎跳進他的坑裡！
恥辱！
奇恥大辱！
我居然被人騙了！還是斑！
我抱起枕頭撓了又撓。
要不是斑起得早，現在被撓的就是他的臉！
多次鍛煉並沒有增強我的體能，偏偏斑的熟練度與日俱增，於是每次和他鍛煉後，爽的愈爽，累得愈累。
今天也是如此。
我實在撐不住了，豁出臉皮叫阿碧進來給我揉一揉。
阿碧幫我放松肌肉時，我就把臉埋進枕頭裡，實在沒臉見人！
這邊剛剛緩過一口氣，那邊給我添堵的人又來了！
那是三天後的一個傍晚。
天空布滿火燒雲，晚霞異彩紛呈，我站在檐廊下觀賞，心平氣和。
阿碧就在這個時候，捧著一個布包的禮盒匆匆走來。
看見我，她跪下身，將禮盒雙手舉過頭頂。
「這是什麼？」我隨口問了一句，撥開外面那層棉布，推開盒蓋。
夕陽下，一片燦爛生輝的光芒從盒子裡照進我的眼。
那是一件黑底金箔鑲螺鈿織的和服，華貴異常，金箔和螺鈿織組成飛鳥的圖案，正在夕陽的照射下綻放出絢麗的光。
只要是女人，就沒人不喜歡這樣一件衣服。
我也不例外。
心情瞬間高昂：「這是誰送來的？」
「是斑大人。」
出乎意料的答案，讓我更開心了。
干脆從阿碧手中接過禮盒，抱在懷裡：「沒想到斑先生這麼有心。」
因為這，我都多吃了半碗飯。
晚上看見斑的時候，一點都不怵，甚至抱著舍身飼鷹的慈悲念頭。
結果，斑在聽我說起那件和服後，抬起頭：「哦，那個啊，是大名送給你的，他拜托我轉交。」
我：「……」
一腳踹在男人身上。
在後者疑惑的眼神中，我微笑著，一字一句道：「給我滾出去。」
斑握著我的腳，紋絲不動，眉心微皺：「你不喜歡，扔了就是。」
是這個問題嗎？！
是、這、個、問、題、嗎！！！
我被氣笑了，就著這個不雅的姿勢問斑：「那如果這件和服是千手扉間送給我的，你也能這麼淡定？？？」
第35章
「那怎麼能一樣。」
「怎麼不一樣？」
斑松開我的腳，淡淡望著我：「我以為你看到漂亮的衣服會高興。」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
本以為像斑這種男人，是不會注意到我平時喜好的。
這麼想的時候，我回憶起他送給我的那盒香料。
心裡突然就沒那麼氣了。
但在斑的注視下，我還要嘴硬一句：「但我討厭他送給我的禮物。任何禮物。」
斑傾身過來摸了摸我的頭：「所以我說，不喜歡扔了就是。那種無關緊要的人沒必要在意。」
我看著他。
他望著我，極輕微地笑了一下：「你居然還拿千手扉間威脅我？」
我一噎，梗著脖子哼唧：「我只是舉例子。舉例子你懂嗎？」
「不懂。」斑把我掀翻在地，語氣平靜，「我現在很不爽，乖一點。」
他摸摸了我撒了一地的長發，喟嘆一聲，低頭親了一下。手指靈活地繞開衣結，潛入布料下。
我的臉和身體逐漸熱了起來，整個人軟倒在地。
稍一側頭，就看見那件衣服掉在一米外，上面的圖案在燭火下熠熠生輝。
***
中間休息的時候，我靠在斑身上，伸腳把那件和服勾了過來：「斑先生知道這件衣服有多珍貴嗎？」
「這種螺鈿織是用一種銀色貝殼制成的，壓制成薄紙狀後，用小鑷子按照圖案一點點拼湊而成。這種貝殼每年只產出三十斤，而制作這麼一件衣服上的圖案就需要至少十斤。」
「而衣服的底料，則是用一種叫青蘿絕的植物染出來的。這種植物開出的花是白色的，最後染出來的布料卻是這種如墨深色。因為稀少而特別，因為特別而昂貴。」
「嗯。」
「其實我很喜歡這種深色底料金銀圖案的和服，飛鳥花紋也是我的心頭好。可惜，這件衣服我是不會穿了。」我用力將這件珍稀和服揉成一團，遠遠拋開，「連當我葬禮禮服的資格都沒有。」
「……說什麼呢。」斑揉了我一下。
但是他的回答和動作明顯比平時慢了一拍。
我仰頭，果然發現他在走神！
看來在我剛才念叨衣服工藝的時候，他就開始了！
我哼了一聲：「美人在懷，斑先生還能想別的這麼出神？」
斑終於徹底回神，笑了：「哪有人自己說自己是美人的。」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你去貴族裡打聽一下，誰不知道我容貌出眾，這都成了火之國公主的一個標簽了！」我轉了一下眼珠，抬手撫摸斑的臉，嘻嘻一笑，「不過斑先生也不差。宇智波果然是忍界中的顏值代表吶。」
斑任由我動作，眉目淡然，眼神沉靜：「宇智波聞名忍界靠的不是臉。」
「是是是。」我欣賞著這張完全符合我男色標准的臉，心不在焉，「你們靠眼睛嘛，我知道。」
斑眨了一下眼，睫毛從我指尖劃過，有點癢。
「除了那件衣服，大名還送來一項委托。」
「？」
「火之國北部祭壇有九尾妖狐作亂，平民城鎮死傷無數，大名委托木葉前去鎮壓。」
我坐直身體：「九尾妖狐？妖怪？」
「不是妖怪，是尾獸。」宇智波斑按了一下我的腦袋，語帶嘲笑，「你居然還信志怪小說裡那一套。」
「哼。」
我才不告訴他，我在夢裡不知見到過多少種妖怪呢。
有時是在那個眼纏符咒的青年陪同下，有時則是在那名白衣陰陽師的指點下……
只是在這個世界，好像真的沒見過那些妖怪……
斑沒注意到我的走神，直接向我介紹忍界的九大尾獸。
它們分別以尾巴數量區分，體型龐大堪比小山，擁有海量查克拉，攻擊性和防御性都極高，且對人類充滿惡意。
其中，九尾妖狐實力最強，通常情況下，忍者和普通人在它面前沒有區別，都是螻蟻。
聽他這麼說，我就緊張了：「那大名還要委托給木葉？」
該不會故意叫斑這個火影去送死吧？！
斑卻傲然一笑：「那只是對一般人來說。在我跟柱間面前，不算什麼。之前我就有想過捉一只尾獸當通靈獸，可惜一直忙於戰爭，後來又建村，再加上得不到尾獸的消息，只好作罷。現在，倒是送上門來了。」
懂了。
原來你之前把尾獸吹得那麼厲害，實際還是為了吹你自己和柱間。
我又倒了回去：「那就祝斑先生夢想成真了。」
「不光是九尾，我覺得可以趁這個機會把其他尾獸一並捉來。」斑說得好像要去捉幾只小貓小狗，「除了一尾和八尾已經被砂忍和雲忍掌控了，其他尾獸都還是無主狀態。正好捉回來增強威懾力，方便之後五影大會的談判。」
大野木和無已經離開木葉了。
他們來的時候滿心期待，走的時候也心滿意足。
木葉這邊同樣很滿意木葉已經和岩忍正式結盟。岩忍承諾會在即將到來的五影大會上，全力支持木葉成為忍村聯盟的老大，而木葉則需要幫忙維護岩忍的利益。
兩相談攏，皆大歡喜。
不過顯然比起相信別人，斑更願意相信自己（的拳頭）。
我不太清楚尾獸和忍村之間的關系，只聽說一尾和八尾都已經被控制，不由擔憂：「如果其他尾獸離別的忍村更近，他們會不會阻止？」
斑輕笑：「他們要是辦得到，可以試試。我不介意把他們和尾獸一起打包。」
我：「……斑先生出去了，柱間大人留守木葉嗎？」
「不，為了節約時間，柱間和我一起。我們分頭行動。」斑胸有成竹，「我已經和柱間談妥了，這次大名的委托正好是最佳時機。」
我沒想到柱間會同意這種提議。
斑瞥了我一眼：「既然柱間已經認可了忍村聯盟的提議，他就會盡全力去促進。捕捉尾獸，變相增強木葉威懾力，無疑能提高忍村聯盟制度的通過。你可別把柱間當成傻瓜。」
「我可沒有。」
我一直覺得柱間看似傻乎乎的，其實心裡什麼都知道！而且關鍵時刻，能狠下心的絕對是柱間而不是斑！
***
斑那天晚上跟我說過之後，就開始為他和柱間的離村做准備。
包括徹底完成木葉結界和防御工程，和另外兩個顧問及各忍族族長打好招呼，跟宇智波火核交代好族內事務……
等斑和柱間正式啟程，已經是八天後的事了。
他們兩這一走，就是三個月。
當院中樹葉逐漸變得稀疏，天氣越來越冷時，斑終於回來了。
他回來那天，天空陰沉沉的，刮著北風，似乎要下雪。
我待在房間裡，渾身裹得厚實，烤著爐火，聽外面風聲呼嘯。
結果就在這呼嘯聲中，我聽見了一連串的腳步聲。
我瞬間坐直身體，緊盯著合攏的紙門。
心裡某種直覺告訴我，那不是阿碧。
「刷。」
門打開了，寒風倒灌進屋，我卻沒察覺到這份涼意，不自覺從被爐裡退出來起身。
門外，斑一身風塵，紅色鎧甲冰冷，肩膀和頭發上飄著零星雪花。
他戴著手套的手在肩膀上撣了撣，另一只手扔了一團紅色進來。
我定睛一看，發現那是一只紅色的小狐狸。
狐狸原本在他手中團成一團，在空中舒展四肢，輕盈落地，然後就衝我齜牙咧嘴，喉嚨裡發出凶狠的呼嚕聲。
我壓根沒在意，小步跑了幾步，撲到斑身上，縱使被堅硬鎧甲硌得難受，也擋不住臉上的笑：「歡迎回家！斑先生！」
斑一愣，遍布寒霜的俊臉逐漸緩和下來。
他推著我往裡走了一步，反手合上格子門。
這時候，我才後知後覺打了個噴嚏。
斑拉開我的手，把我進一步推遠：「別礙事。」
不等我生氣，他順手摸了一把我的臉：「疼嗎？」
我這才反應過來，剛才把臉貼在他的肩膀處，忘情之下太用力，可能被鎧甲硌得發紅。
我搖搖頭，繼續微笑：「一點都不！」
等斑卸鎧甲的時候，我觀察了他好一會兒，確定他沒胖也沒瘦身上沒有新增傷口，才有閑心去看那只狐狸。
小東西長得真別致。
眼珠是紅色的，眼眶旁的兩抹黑色絨毛一直延伸至耳尖。鼻頭和嘴巴也是黑色，顯得很凶狠。
此外，最特別的是它的尾巴，有
一、二、三、四……
等等？！
有九根？！！！
我下意識後退幾步站到斑身邊：「這是九尾妖狐？！」總感覺跟自己想像出入有些大呢！
斑正卸下右肩鎧甲，頭也不抬地應了一聲。
我定定神，見這傳說中「極具攻擊性」「對人類充滿惡意」的狐狸始終只是怒視我，沒有任何攻擊的動作，又慢慢放松了身體：「斑先生已經跟它簽訂通靈契約了嗎？」
這次不等斑回答我，九尾妖狐嘴巴一張，居然自己說起了人話：
「老夫不是自願的！都是卑鄙的宇智波斑，他用寫輪眼催眠了老夫！不然老夫早把他撕成渣渣！」
「哐！」
斑手中的鎧甲掉在地上。
九尾一個激靈，渾身毛發炸開。因為九條尾巴，它本來毛量就多，現在炸了毛，更像一團紅彤彤的軟圓子了。
讓人十分想rua！
但是又怕它咬我。
就很為難。
斑看向九尾，聲音扯得又低又平：「有意思。你這畜生還想反抗？」
說著眼睛又要變紅了。
我「哎呀」一聲，擋在男人和狐狸之間，讓兩者都怔了怔。
我背對著九尾，抬起兩只手勾住斑的脖子，笑眯眯：「斑先生才回來又要打架嗎？多陪我說說話嘛。」
斑身上的戾氣漸漸平息了：「你想聊什麼？」
我抱著斑的胳膊，拉著他越過地上的九尾，往裡面走：「比如說這一路上的見聞風光啊，有沒有碰到什麼意外呀，你負責那幾只尾獸，柱間呢？柱間回來了嗎？除了九尾，其他尾獸呢？」
「你的問題可真多。」斑抱怨著，半闔著眼，側頭揉了揉額頭。
盡管如此，他還是乖乖順著我的力氣走動、坐下，不再給九尾半點視線：「其他尾獸現在……」
越過正在講述的斑，我看見九尾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們兩，收起渾身防御，在外間轉了一圈。最後它找了個角落趴下，團成一團，閉眼假寐。
不但會吐人言，還擁有不亞於人類的智商，會判斷形勢，還會收斂隱忍。
這就是尾獸嗎……
「怎麼？」斑停下講述。
我搖搖頭，笑道：「只是沒想到傳說中的九尾，是這個樣子。簡直跟人一樣。」
我注意到，在我說這句話時，外間的小狐狸瞬間豎起了耳朵。
作者有話要說：
九喇嘛：你要說這個，我可就來勁了！
斑：滾。
九喇嘛：……去死吧宇智波斑！
第36章
斑不甚在意：「終究還是一只畜生。」
我早就知道斑這個狗脾氣，對他能說出這種話見怪不怪。
那邊的九尾就不行了，馬上跳起來，衝斑的背影齜牙：「宇、智、波、斑！」
斑頭也不回：「閉嘴，畜生。」
我扶額：「斑先生上次不還說通靈獸是協助忍者們戰鬥的存在，應該是忍者的同伴吧。」
斑哼了一聲：「有資格成為我同伴、站在我身邊的只有柱間，區區妖狐……」
不等九尾炸毛，我長嘆一聲，打斷他的話：「看來我在班先生眼中也什麼都不是呢。」
斑：「……」
他轉開視線：「你跟他們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呢。」我捧著臉，故作憂愁，「我什麼都不會，體力是廢渣，不要說戰鬥了，連忍者都不是。這樣的我，真的有資格站在斑先生身邊嗎，唉……」
斑的側臉越發僵硬。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干巴巴擠出一句：「你可以。」
我「唔」了一聲：「既然我都可以，那為什麼九尾不可以呢。它可比我多了整整九條尾巴呢！」
我伸出手指頭向斑比劃，把他給逗笑了：「哪有這麼算的。」
他一笑，我跟著笑起來：「我說有就有！」
斑回過頭來，望著我搖頭。
我笑吟吟和他對視，余光瞥見外間的九尾重新趴了回去。
唉。
為什麼我還要幫忙調節他跟通靈獸的關系啊。
***
斑回來後，只在我這裡歇了一晚，第二天天明就不見了人影。
倒是九尾被他留在我身邊，還加了一層幻術，隱藏起多出的八條尾巴。
於是在阿碧眼中，這就是只普通的小紅狐狸。
她以為這是斑捉來給我玩的，表現得比我還開心，特意找來舊衣服給九尾做了一個窩，還准備了很多食物給九尾挑選。
面對阿碧的「討好」，九尾不屑一顧。
大爺一樣躺在新窩裡，眼皮都不抬一下，任由阿碧在他身邊忙活。
我觀察了一會兒，不得不承認它能成為宇智波斑的通靈獸還是有道理的。
獸似主人形！
不過這話可不能當著九尾面說出來，不然這只狐狸絕對要炸毛。
我算是看出來了，九尾現在最厭惡兩件事，一個就是強行跟它簽訂契約的斑，還有一個就是認人為主。
其實把他當做人來看的話，後者很好理解又不是奴隸，誰高興自己突然多個主人。
越是實力強大的存在，越是心高氣傲，比如斑本人。像柱間那樣的才是珍獸。
自斑歸來那日下起的雪花越來越大，越來越密。
等到第三天時，天地間已一片潔白，院中地面積著厚厚一層白雪。
這時候阿碧通知我阿明和千夏前來拜訪。我正好在屋裡悶得無聊，立刻讓這兩個小孩進來。
千夏手中還捧著一簇椿花，說是在後山偶然發現，特意采來送給我。
我撥弄著花朵嬌嫩的花瓣，聞言抬頭關心：「後山？那豈不是出了村子結界？」
「沒關系啦，殿下。」千夏小臉紅撲撲的，不知道是害羞還是被外面的冷風吹得，眼睛倒是依然黑白分明的大，「我們是在忍校老師的帶領下一起去的。老師教我們用查克拉爬山！」
我放心了，將花束交給阿碧讓她用清水養起來：「你們在忍校還好吧，有趣嗎？」
兩個小孩一起咧開嘴，笑嘻嘻點頭。
阿明尤其興奮：「去了忍校，我才知道大家的忍術這麼有意思！宇智波的寫輪眼和日向的白眼就不說了，猿飛一族的通靈獸居然是猴子！日斬前天還召了一只小猴子跟他一起打雪仗，簡直在作弊！不過我們這邊有宇智波，嘿嘿嘿，火遁和獨家手裡劍不要太厲害，咻咻咻，對面既打不到我們，又被我們打趴下一片！」
他說到興頭，忍不住用手給我比劃，最後干脆跳起來，身體力行地進行場景還原，甚至還分出□□，裝出兩方對戰的樣子，嘴裡不斷配音。
千夏倒是老實坐在原位上。當阿明誇起宇智波的火遁和手裡劍時，揚起下巴，臉上笑容跟阿明一樣燦爛：
「那是自然。就算還沒開眼，我們宇智波也是很強的！」
想想又補充一句，「當然，千手的怪力也很強。殿下你不知道，當時阿明舉起那麼高、那麼大的一個雪球砸過去，可把他們嚇一跳。要不是對面有白眼提前預警，那局就是我們贏了！」
我聽得津津有味，覺得這群小孩可比我小時候快活多了。
那時候我正接受貴族女子教育，這個不行，那個不許，講究動作輕柔、體態優雅，像平民小孩那樣混在一起打雪仗，那是萬萬不行的。
這麼一想，我長這麼大，還沒真正玩過雪呢！
去年時候我沒想到這茬，今年被兩個小孩提醒，頓時就坐不住了。
不過我們才三個人，打雪仗也沒意思，我一拍手：「我們來堆雪人吧！」
「啊？」
「好啊！」
遲疑的是千夏。
她趁阿明不注意，偷偷問我：「殿下身體沒問題嗎？」
「沒問題！」一想到接下來要堆的雪人樣子，我就摩拳擦掌迫不及待，「既然阿明力氣大，就拜托你做身體啦。千夏你來幫忙揉腦袋。」
兩個小孩高高興興答應了。
正好我院子裡的積雪無人清掃，又厚又白，堆個雪人綽綽有余。
雪人堆在了院中的櫻花樹下。
現在樹上早沒了花葉，光禿的枝丫上堆著厚厚白雪。雪的潔白晶瑩和樹枝的黑褐厚重形成鮮明對比，倒也別有一番風味。
我欣賞了一番，低頭繼續用阿碧找來的工具小心塑造雪人的發型。
一開始兩個小孩還沒看出來，等那頭標志性的炸毛逐漸成型，他們才結結巴巴問：「這是火影大人嗎？」
「是呀。」我退後一步，笑眯眯欣賞自己的作品。
半人高的雪人沒什麼其他特別的地方，就是一頭刺蝟般的炸毛一路從頭頂披到地上，讓人一看就知道是誰。
不過沒有五官也不好。
我讓阿碧找來黑色紙張，剪了兩個「6」，橫著放上去當眼睛，再剪一個「ヘ」做嘴巴。
端詳一陣，又補充了兩條黑線在眼睛下方。
「這、這是什麼啊？」阿明莫名冒起了冷汗。
我止不住地笑：「斑先生的眼袋呀！」
「……」
「……」
兩小鬼沉默數秒，突然提出告辭。
臨走之前，阿明再三向我強調，千萬不要告訴斑那個雪人是他們幫我堆出來的。
千夏還讓我趕緊喝一碗姜湯，不要被凍感冒了。
我一一應下，讓阿碧裝了兩袋桔子給他們帶回去。
孩子們走後我本想直接回屋，但看到外間呼呼睡大覺的九尾時，又有了一個想法。
於是退回到院中，用剩余的積雪捏了一個巴掌大的小狐狸，蹲坐的狐狸背後有九條尾巴，眼睛是用紅紙捏出來的兩個小圓球。
做好之後，我順便用殘留的紅色紙片剪了兩個圓形塞進斑雪人的眼中這樣一來，雪人斑就開眼啦！
我得意異常，顧不上凍得通紅僵硬的手，捧著那只雪狐狸喊九尾：「小九，小九！快看！一個冷冷的你！」
我喊了半天，九尾才懶洋洋掀起眼皮。
但一看到那只雪狐狸，他瞬間瞪大眼：「這是什麼鬼玩意兒！老夫有這麼醜嗎？！」
我不樂意了，雙手捧著進一步往他面前湊：「你再仔細看看。多可愛啊，哪裡醜了。我特意捏出來送給你的呢。」
九尾齜出利牙：「你這是在侮辱老夫！要不是宇智波斑，老夫早把你拍扁了！」
精心創造的雕像沒得到原主認可，我哼了一聲，直起腰往外走：「不懂欣賞。」
本想直接扔了，但實在花了我很多時間和精力因為體積小，我捏狐狸的時候比做雪人斑還用心呢！畢竟堆雪人時，大部分的活兒都被千夏和阿明承包了！
到底舍不得，最後我還是找阿碧要了片墊壽司的綠葉，把狐狸放上去，再放到檐廊邊。
這麼一通忙活下來，我竟然有些出汗。
再從外面走進內屋，被裡面的熱氣一激，頓時打了個噴嚏。
當時我沒放在心上，還在安慰緊張的阿碧，讓她去端姜湯。
結果一碗姜湯下肚，我又接連打了幾個噴嚏。
千夏臨走之前的叮囑浮現在耳邊，我才明白過來，自己居然真的感冒了！
九尾立刻發出嘲笑：「怎麼會有你這麼弱的人類。那兩個小孩都沒事，就你生病了。」
「他們時忍者，我只是個普通人！」我用紙巾捂住鼻子，甕聲甕氣反駁，特別加重音強調「普通人」這幾個字。
九尾蹲坐在地上，尾巴在身後搖來晃去，幾乎跟我剛才捏的雪狐狸一模一樣！
果然是這傻狐狸不懂欣賞！
我都捏得那麼栩栩如生了，他還嫌醜，是他自己長得醜吧！
九尾露出滿嘴尖牙，一雙紅色獸瞳不懷好意地眯起：「這話你留著對宇智波斑說吧。你說他要是知道你是因為跟兩個小鬼玩雪生病的，他會不會把那兩個小鬼埋進雪裡？」
我不甘示弱，擤完鼻子微笑：「那敢情好啊。到時候我就對斑說，我是因為幫你做雪雕凍傷的，反而是阿明他們幫我堆他的雪人，幫了我大忙。」
「你？！」
我笑嘻嘻頂回去：「我怎麼啦？我貌美如花心地善阿嚏！」
「善良」還沒說完，就被一個驚天動地的噴嚏打斷，這次連淚水都滲出來了。
抽紙巾的時候，我聽到九尾刻意放大的笑聲。
臭狐狸。
你等著。
等斑回來，我絕對要告狀！
九尾全然不知他即將迎來什麼，幸災樂禍完說起千夏和阿明：「那兩個小鬼一個是宇智波，一個是千手吧。」
「是啊。」我沒好氣地用紙巾擦掉鼻涕。
九尾已經重新趴回他的小窩，下巴枕在爪子上：「真是沒想到宇智波和千手關系還能有這麼好的一天。六道老頭如果知道了，肯定很欣慰吧。」
我擤鼻子的動作一頓：「六道？哪個六道？」
九尾斜了我一眼：「你真的是宇智波斑的妻子嗎，連這個都不知道？當然是忍宗開創人，六道仙人啊！」
「我又不是忍者，干嘛要知道這些。」我堵了他一句，忍不住又問，「宇智波和千手還和六道仙人有關？」
九尾丟給我一個「廢物」的眼神。
想到斑，我捏著紙巾忍了。
「六道仙人有兩個兒子，宇智波和千手就是他們的後代。你說什麼關系。」說完他翻了個身，拿屁股對著我，小小的身體，聲音卻很滄桑，像個看盡繁華荒涼的老人，「可惜老頭已經死了，看不到這些了。」
我還想追問，九尾已經打起了小呼嚕，而我自己則又打了三個噴嚏。
三個噴嚏結束，我暈頭轉向，心裡清楚九尾不會再透露什麼了。
算了，日子還長。
下次有機會再問問吧。
不愧是忍界絕無僅有的九只尾獸老大，九尾剛才說的話，真是透露了不少信息。
***
日暮時分，外面又下起了小雪，斑也回來了。
他從阿碧那裡得知我感冒了，臉拉得老長，一看到我就訓斥：「你是笨蛋嗎？！明知道自己身體不好，還要出去玩雪？你是小孩子？小孩都沒你這麼脆弱，千手明和宇智波千夏現在還活蹦亂跳！」
我訕笑不已，等他說完，吐著舌頭跟他抱怨：「剛才喝藥了，好苦哦。」
「活該。」斑冷著臉，卻來回掃視屋內找蜜餞盒。
我塞了個桔子讓他幫我剝。
等甜甜的水果入口，我眯起眼，告訴他：「為了感謝斑先生，我決定送斑先生一件禮物！」
「哦？」
我拉著他，打開面朝庭院的那扇門：「噔噔噔！怎麼樣，是不是很像斑先生？」
院中石籠裡已經點燃了蠟燭，朦朧暖光中，我下午堆的那個炸毛雪人靜悄悄佇立在櫻樹下。
一頭雪做的炸毛，黑色線條的眼睛嘴巴，還有紅色眼珠。
斑許久沒說話。
我偷偷打量他的神情：「斑先生覺得怎麼樣？」
本來我是志得意滿、十分得意的，可臭九尾的反應傷到我的心，讓我對斑都變得不自信。
斑表情淡淡的，黑眼珠裡看不出多少情緒：「你下午就為這個感冒了？」
「是啊。」我背著手，等著他誇我。
斑：「果然是笨蛋。」
「哈？」
他扭頭注視我，眼裡映著石籠中的燭光，將他的黑眸熏成暖黃：「就為了這麼一個東西，把自己折騰感冒，你不是誰是。而且這麼醜，你也敢說像我？」
他怎麼跟九尾一個反應？！！！
我狠狠瞪了斑一眼，大聲回答：「斑先生才是笨蛋！大笨阿嚏！」
我轉身跑回屋去找紙巾。
斑則磨蹭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走回來。
我眼尖地注意到他肩膀上有雪花漸融。
他剛才出去了？
斑注意到我的視線，抬手拍了拍：「干什麼？」
我看他那張沒有波動的俊臉就生氣，哼了一聲，又打了個噴嚏。
斑居然笑了：「這幾天就別折騰了，好好休息。」
「要你管！」
一股冰涼襲上額頭，讓我下意識躲了躲。
斑順勢收回手：「還好沒發燒。」
你以為這是為了誰啊！
我滿心怨念。
正在這時，聽到斑提問：「檐廊下的狐狸是怎麼回事？」
我越發肯定他剛才走進院子裡了。
因為站在剛才我們的角度，是看不到那只雪狐狸的。
我低頭，用紙巾按住鼻子，悶悶道：「順手給九尾做了一個。結果他跟你一樣，一點都不懂得欣賞！也不知道感恩！」
斑極輕地笑了一聲：「沒想到你跟它相處得還不錯。」
我這才抬起眼：「因為我把他當做一個人，不像斑先生。」
「哦？你是在指責我嗎？」
我頓了頓，趁現在九尾被收回到通靈界的機會，把下午九尾說的六道仙人和宇智波、千手的關系說給斑聽。
我知道，純粹從感情角度說服斑對九尾好一點是行不通的，這人的目光很少往下走，除非比他弱的人能給他提供幫助。
既然如此，我只能這麼勸道：「如果斑先生對九尾好一點，說不定能從他口中得知更多忍界秘辛，比如有關六道仙人兩個兒子的事。」
斑神情一動。
雖然他不吭聲，但我知道他心動了。
計劃通√
幾秒後，斑的聲音才重新響起：「你就這麼希望我跟九尾打好關系？」
我撇撇嘴：「是啊是啊，我覺得你兩都一樣討人厭！竟然都說我的手藝醜！」
斑嗤笑，不再揪著這個問題不放。
第二天早上，斑離開後，阿碧端著熱騰騰的湯藥進來，一邊向外張望一邊說：「是殿下拜托斑大人做得嗎？忍者真是無所不能啊。」
「什麼？」我茫然接過藥碗。
阿碧向外努嘴：「那個雪人旁邊和頭頂都豎了冰牆，既好看又保溫。這樣就算雪停了，雪人都能保存很久。」
我一愣，正要喝藥的嘴微微張開，忘了合攏。
「殿下？」
「我待會回來喝。」我頭也不回，繞過屏風，走到格子門前，雙手放在門框上，刷地拉開。
天氣已放晴。
日光和雪光一起向我湧來。
我眯起眼，適應了一會兒，才看向院中櫻花樹。
樹下，正如阿碧說的那樣，雪人斑被四四方方的透明冰牆包裹著，猶如一個裝在玻璃匣中的精致人偶。
我想起昨天斑肩膀上的雪花，冷哼一聲：「什麼啊，斑先生真是說一套做一套。」
「殿下……你現在在笑哦。」阿碧不知何時了過來，手裡還捧著那碗藥。
「啰嗦。」我目不轉睛地望著雪人，還有雪人周圍保護它的冰牆，「我才不是因為這種事高興。」
「是是是。殿下，該喝藥了，再不喝就涼了。」她無師自通地加了一句，「不然等斑大人回來，我就向他告狀。」
我沒什麼威嚴地瞪了侍女一眼，伸手接過。
***
多虧了斑加的五面冰牆，雪人斑一直保存到了早春。
當檐廊下的小狐狸化為一灘水時，雪人斑有些滑稽的臉還在櫻樹下完整無缺。
重新被放出來的九尾蹲在檐廊上，盯著那只融化的雪狐狸，尾巴甩得啪啪響：「為什麼宇智波斑不給這裡也加冰？我看他就是在針對老夫！老夫跟他勢不兩立！」
我嘴角一抽，默默移開視線。
這期間，我還在斑的陪同下，前往後山看了眼其他幾只尾獸。
那幾只尾獸被柱間的木遁和水戶的封印術封印了，體型維持在二層小樓的大小，外貌千奇百怪，統一對人類很不友好。
其中的三尾甚至出言挑釁斑，被斑打開萬花筒寫輪眼殺雞儆猴。
從後山回來後，我找九尾感嘆：「你還能在外跑，你的同伴卻只能蹲大牢。」
不知道斑和柱間准備在五影大會後怎麼處置他們。
九尾哼了一聲：「你以為我們是因為誰落得這個下場。人類，都是如此！狡詐貪婪自私！」
我點點頭：「是啊，這就是人啊。」
九尾一愣，沒想到我就這麼承認了。
我看看他：「你好像跟六道仙人很熟的樣子。他既然是仙人，應該不會這樣吧？」
九尾轉身，再次把屁股對著我：「又想套話嗎，老夫這次不會上你的當了！」
我暗罵斑嘴上不把門，笑笑：「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該告訴斑先生。不過說說嘛，我真的很好奇那位創造忍宗的仙人到底是什麼樣子。仙人應該都是長生不老的吧，為什麼你說六道仙人已經不在了呢。」
九尾的九條尾巴急速晃了晃，過了許久，他低沉的聲音才充滿回憶的響起。
我興致勃勃地聽著，不停發出「哇」「好厲害」「原來如此」這類的感嘆捧場。
九尾越說越來勁，不知不覺就把身子轉了過來。
等關於六道仙人的介紹告一段落，九尾才看著我說：「可惜你沒有查克拉，只是個普通人。」
我沉默一瞬，嘆了口氣：「沒辦法，這是天生的。況且就算有查克拉，也達不到斑先生和柱間大人那種程度，」
「哼。他們比當年的因陀羅和阿修羅還差一點。」
「人家畢竟是仙人的兒子嘛。」
時間就在這種閑聊中不知不覺過去了，等到院中櫻花樹冒出新芽的時候，斑告訴我第一屆五影大會的日子定下來了，舉辦地點在中立國家的鐵之國。除了五大忍村的現任火影，每個火影還能再帶一個護衛參會。
「我決定和柱間一起去。」斑告訴我，「千手扉間和漩渦水戶會留守村子，你不要亂跑，等我回來。」
我苦笑：「我又不是小孩，當然知道輕重。」
斑猶豫了一下，又說：「我會把九尾收回通靈界。我不在，他難以控制。」
我瞅瞅他：「你決定就好。不過斑先生，這都幾個月過去了，你怎麼跟九喇嘛的關系還是這麼僵啊。」
「……九喇嘛？」
我揚揚下巴，有些得意的告訴他：「是九尾親口告訴我他的名字哦。沒得到九喇嘛的認同，斑先生可不許亂叫。」
「哼，區區一頭……」
在我的凝視下，斑把「畜生」二字咽了回去，不耐轉頭，「知道了！等我回來再說！」
我這才露出笑容：「祝你和柱間此行順利，早去早回。」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好甜哦，但是，該換世界了，嘻嘻嘻嘻嘻
貼心提示：下章開刀，自認為心髒不好的小可愛們可以三章後再來【雖然我覺得刀得特別帶感特別刺激。小聲逼逼.jpg】
第37章
盡管已經安排好了一切，斑和柱間的離村還是對木葉產生了一定影響。
和上次他們出去捉尾獸不同，那次柱間是悄悄離開的，村裡的人並不知道他們敬愛的火影和火影首席顧問都不在。
這次兩人一起正大光明地離村，村裡一下少了兩個頂級忍者坐鎮，無論是忍者還是平民都有些緊張。
雖然這種緊張的氣氛，在扉間連同另外兩名顧問的安撫下逐漸消散，木葉漸漸恢復了以往的繁華。
但據我觀察，這段時間外出執行任務的忍者的確變少了，為了彌補斑和柱間不在的戰力，許多忍者被召回村子待命。
「還好五影大會頂多持續一個月。」走在街上，水戶向我感嘆，「平時不覺得，現在才發現，少了他們兩人還真不行。不知道等我們這代老去，下一代和以後的小輩們該怎麼辦。」
我露出笑容：「說明大家已經習慣了斑先生和柱間大人的保護。乍一失去，自然接受不了。不要說一般忍者了，斑先生不在的這幾天，宇智波族內的氣氛都有些壓抑呢。」
水戶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沒想到驕傲如宇智波也會如此。」
我笑：「大家只是嘴上不說，反應其實跟一般人沒什麼區別。不過這句話千萬不要說出去啊，不然族裡的人又要鬧了。」
我豎起食指擋在嘴前，衝水戶眨眼。
她一臉了然：「我知道。都待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了，誰不知道宇智波的狗脾氣。我是說大部分宇智波，不包括你和千夏，對了，好像還有一個叫鏡的小孩也不錯，之前扉間還在我面前誇過。」
聽到水戶刻意補上的解釋，我噗嗤一樂：「沒關系，我懂的，他們族長跟大部分族人一樣狗。」
她拍拍我的肩，目露同情：「辛苦你了。」
我想想，決定還是幫斑先生挽回點面子：「其實斑已經被去年剛成婚那會兒好多啦。就像這次出去，他還記得專門寫信回來呢。」
信是由宇智波的忍鷹送回來的。
當時阿碧正在院子裡晾衣服，被從天而降的猛禽嚇了一大跳。
還好我認出那只忍鷹，正是斑帶我去後山訓鷹時喚下來的那只。
沒想到，我話還沒說完，水戶原本含笑的臉孔突然變得殺氣騰騰。
笑還是笑的，就是怎麼看怎麼猙獰：「斑還給你寫信了？真讓人想不到。可惜我家親愛的此一去，就了、無、音、訊、了呢！」
我：「……」
對不起柱間大人！
等你回來，我會提前准備好僧侶為你唱往生咒的！
等我們轉過街角，水戶的情緒才平復了些。
她看看我，最終還是沒忍住：「宇智波斑在信裡跟你說了什麼？」
我想起信紙上筆畫凌厲的字跡，忍不住微笑：「也沒什麼，就是跟我說說路上的見聞，比如看到的風景，路過的城鎮，遇到的人。」
「……」水戶表情酸澀，「不過如此。」
我「噗」地一下笑了：「對了，斑先生還提到，有忍者偷襲他和柱間大人。」
水戶滿臉問號：「有忍者、偷襲、宇智波斑和柱間？」
看她的斷句方式，就知道她有多震驚，跟剛收到信的我一樣。
「是啊。雖然那個忍者沒有佩戴護額，渾身裹得嚴實，連臉都遮了大半，而且是站在八百裡開外，衝他跟柱間扔了把手裡劍，扔完轉身就跑……但的確是襲擊了他們。」
水戶：「……」
我托著一邊臉：「誒呀，不知道斑先生有沒有受傷，真叫人擔憂。」
水戶：「…………」
一群小孩嘻嘻哈哈從我兩身邊跑過去，手中零食的甜香撲面而來，讓我皺了皺眉：「對哦，今天是忍校休息日。」
「是啊。」水戶總算回過神來，「阿明那小子一早就出門了，說是約了千夏那丫頭練手裡劍。」
我想起上次跟斑開的玩笑，還有宇智波和千手的關系，不由再次在水戶面前提起：「宇智波有寫輪眼的血繼限界，而阿明有可能開啟木遁，你說他兩的孩子會不會既有寫輪眼又有木遁？」
漩渦水戶順著我的話去想了想，表情慢慢變得激動：「這……不是沒可能啊。或許……我該抽個空，和宇智波大長老好好聊聊了。」
我用袖子捂住嘴，還是沒擋住笑聲：「噗噗你這做母親的，未免太急了吧哈哈哈哈哈！」
水戶瞪了我一眼：「要不是你一直不爭氣，阿明就該是你女婿了。」
我嘻嘻一笑：「現在也不遲呀。」頂多就大五六歲嘛。
水戶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又往前走了幾步，才猛地頓住，刷地看向我：
「你是說？！！！！」
我側過臉，略帶羞澀又有些驕傲地點點頭。
「你不早說！！！」水戶一把抓住我的手，居然滿臉後怕！
「萬一剛才那群小孩撞到你了怎麼辦？！」
我：「……哪有那麼誇張。」
「怎麼沒有！！！！！」
水戶低頭盯著我小腹，「你什麼身子自己不清楚？懷孕了還敢出來亂走！萬一出了事，你讓我怎麼跟宇智波斑交代？！對了，宇智波斑知道嗎？」
聽她前面的話時，我還有些汗顏，聽到最後一句，又羞澀起來，低頭避開水戶的目光：「還沒呢。昨天才發現的。」
水戶立刻道：「趕緊寫信告訴他！讓他開心開心。」
我搖頭：「五影大會馬上要召開了，還是不要在這個時候引他分心。不過一個月，等他回來再給一個驚喜好了。」
「說的也是……」水戶一秒被我說服，左右看看，護著我小心走出主干道，來到甘栗甘羊羹店坐下。
她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又把我逗笑了：「水戶表現得比我還緊張。」
「那是因為你這個母親太迷糊了！我不小心些怎麼行？！」水戶瞪了我一眼，卻沒什麼震懾力。
過了一會兒，甘栗甘的老板給我們端上兩杯熱水和一碟紅豆羊羹，此外還有一個記事本和一支鉛筆。
「這是什麼？」
水戶把紙筆塞進我手裡，大手一揮，拉開架勢：「我來好好跟你科普一下孕婦須知的注意事項。考慮到你是普通人，除了我說的這些，你回去還要繼續做功課。到時候我會讓回來的斑做檢查！」
「……倒也不必。」
「啪！」
我伸向羊羹的手被水戶拍下，她瞪了我一眼，「是你生過孩子還是我生過？這件事你必須聽我的。想吃是吧，我說一條你記一條，記滿五條獎勵一塊。首先第一點，孕婦不能貪食。」
我：「……」
突然希望斑先生早點回來了呢。
有他在，水戶就能放我一程了……吧？
***
那天回去的時候，我吃了三塊羊羹，本來還能再吃一塊的，結果水戶指著我筆記的第一條，衝我微笑。
見識過她怎麼微笑著教訓柱間後，我屈服了，抱著筆記乖乖保證一定照做。
其實水戶真的不必如此，阿碧在醫忍離開後，已經為這件事忙碌起來。
不僅找出相關醫術，查閱抄錄孕婦需要注意的事項，還包括將家中一切有棱有角的地方裹上軟布料，吃食上也有所改變，一切被建議「不宜吃、不宜多吃」的食材再也沒出現在我的餐桌上。
阿碧這樣的作風，得到來我家探視的水戶的大力表揚。
我自己還沒有實感，反倒被她兩弄得緊張兮兮。
好笑之余，不由對這個孩子有了更多的期待。
晚上睡覺的之前，都會忍不住輕撫還平坦的小腹，想像斑得知這個消息後的表情。
想著想著，便能安然入睡了。
***
這樣又過了一周，我收到斑的第二封來信。
他告訴我五影大會快結束了，會上木葉大獲全勝。不僅順利通過成立忍村聯盟，還確立了目前的霸主地位。有二十年輪換期在，其他忍村還算安分。
這一切都在我的預料中，並沒有讓我有多少波動。
反倒是信上最後一句「不日將歸」，讓我反復多看了好幾眼，最後用手指比照著字跡重新描摹了一遍，才笑著將信紙重新折好，放進固定的小匣子裡。
那裡面，除了斑上次寄來的信，還有一只裝香料的木盒。
想必以後裡面的東西還會越來越多。
我將兩封信整整齊齊疊對著放好，再將木盒壓在上方，輕輕合上匣籠。
按照斑和柱間去時的速度，算算時間，他們大概在八天後回村。
還有八天，我就能再見到他了。
低頭看看小腹，我輕聲自語：「你說你爸爸會不會激動得當場拉柱間出去打架？這樣一來，說不定還能幫柱間逃過一劫呢。」
水戶這幾日都在我耳邊念叨，幾乎是磨刀霍霍向柱間。
想到這兒，我又笑了。
笑完又摸摸臉，取來鏡子照了照。
嗯，很好，沒有皺紋沒有孕斑。
盡管懷孕了，我還是這麼漂亮。
***
這一天水戶沒來，為了寧心靜氣，我鋪開紙張開始練字。
字寫到一半，「轟」地一聲巨響，地面一震，柔軟筆尖在白紙上拖出一條長痕。
我放下毛筆，還算鎮定，靜靜坐在原地。
過了幾秒鐘，一陣急促腳步聲在外廊響起。
門刷地拉開，阿碧滿臉倉皇跑進來：「殿下？殿下？！殿下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安撫她，「沒摔倒，也沒撞到肚子。」
阿碧松了口氣，朝外看了一眼：「真可怕，聲音好像是從後山傳來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心中一動，還沒開口，一道紅色人影從打開的房門裡衝進來。
是水戶。
她看到我安然無恙坐在軟墊上，松了口氣：「你沒事就好。」
我無奈：「你們未免把我想得太脆弱了。發生什麼事了？」
水戶看向阿碧。
阿碧立即道：「既然殿下沒事，我先行退下，會客室裡的桌子還沒完全包好呢。」
「去吧。」
紙門一合，水戶馬上對我說：「是後山那些尾獸的封印，被人破壞了！」
我一愣，手心這才開始冒汗：「那現在……」
「別擔心。斑和柱間離開前，特意上了一層保險，本體已經過去重新補好封印了。」
原來面前這個是水戶的分身。
我松了口氣，放松了身體：「那就好。有發現是誰做的嗎？」
分身神色凝重，搖搖頭：「我檢查了好幾遍，又問了那些尾獸，沒發現半點蹤跡。」
我微微皺眉，覺得這個形容有點耳熟。
沒等我再次開口，又是「轟」地一聲巨響！
這次，響聲更大、更清晰！
我和分身對視一眼，臉上同時出現難以置信的表情。
如果我剛才沒聽錯，聲音傳來的方向是
「糟了！本體遇上了敵人！」分身不知感覺到什麼，剛要結印，望向我又遲疑了。
我長吐一口氣：「解除分身吧。水戶那邊比較重要，別忘了，我身在宇智波族地。」
現在更危險的，反而是直面敵人的水戶。
分身衝我一頷首，當下結印消失。
這樣一來，水戶的查克拉應該就會恢復完全，至少……獲勝概率更大了！
再有其他木葉忍者在旁掠陣，她不可能會輸！
盡管如此，我還是心神不寧，雙手交握，眉頭皺緊。
到底是什麼人欲解開尾獸封印？
跟剛剛攻擊木葉結界圍牆的是同一伙人嗎？
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就算斑和柱間不在，收攏了大半現役忍者在村的木葉也不是一般忍者集團招惹得起的，更何況還有扉間和水戶在。
水戶已經前去迎戰了，扉間要麼主持大局，要麼過去幫忙，無論那種情況，木葉都不會亂。
不管我怎麼想，都想不出其中的漏洞，偏偏直覺又有哪裡不對……
「嘻嘻嘻高貴的公主殿下，現在只有一個人了呢。」
我渾身僵硬，滿手冷汗。
我知道哪裡不對了。
原來，敵人的目的，終究還是我。
我緩緩轉過身，剛剛劇烈跳動的心忽然平靜下來。
盡管如此，在看見發聲人的時候，我的瞳孔還是收縮一瞬！
因為，那是個很難被稱為人的東西
只是個渾身漆黑，呈現出人形的怪物。
黑色人形看不出其他五官，只有一雙黃澄澄的眼睛和一張慘白的嘴。
我已經明白忍界有許多奇奇怪怪的存在，比如九大尾獸，再比如九尾口中的□□仙人，但眼前這麼一個像是黑泥組成的人形，還是讓我心裡發虛。
黑漆漆見我打量他不吭聲，又發出一串詭異的笑聲，露出滿嘴尖牙。
它朝我緩步走來，一路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也沒有一絲腳步聲。
就像它剛才出現時一樣，無聲無息。
剎那間，我想通了許多事。
「你是來殺我的嗎？」
黑漆漆腳步一頓，歪了歪腦袋：「公主殿下真聰明吶。」
我表情平靜，十指卻不爭氣地抓緊腿部衣料：「輝夜久留美那次，也是你。」
黑漆漆嘻嘻笑，並不回答。
但我已經肯定了。
扶著桌子起身，稍微活動了一下發麻的腿腳：「能讓我換一件衣服嗎。我想死得漂亮些。」
我注意到黑漆漆的目光一直緊盯著我的臉。
等我說完，他極其緩慢地點了一下腦袋。
我輕舒一口氣，和黑漆漆擦身而過，在衣櫃裡翻找片刻，抽出一條壓在箱底的、黑底燙金箔的螺鈿織和服。
來不及徹底換一身，我只能脫下外衫，將這件黑色和服套上身。
左手剛從袖口裡穿過去的瞬間，胸口一涼，我腦袋「嗡」地一木。
慢慢低頭，不出意外地看見一只黑色手臂，從我胸口穿過。
那只黑色手掌似乎知道我在看它，十分囂張地握了握五指。
「嘻嘻嘻，真遺憾呀。」尖銳討厭的嗓音在背後響起，「明明跟媽媽有一張那麼像的臉……」
原來如此。
難怪它同意了我最後的請求，還讓我多活了幾秒。
我心中了然，嘴角溢出一絲微笑。
手臂抽走，一股涼風灌進我胸口的大洞。
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我的內衫，打濕了最外層的黑色螺鈿織和服。
或許是吸飽了血的緣故，和服越來越重，以至於我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砰！」
砸中地面的那一刻，我並沒有感覺到多少疼痛。
因為所有的疼都集中在胸口，鼻腔裡滿是腥鏽味。
渾身力氣迅速流失，感官已經開始麻木。
逐漸昏暗的視野中，我在心底發出冷笑。
等著吧，斑會明白我的意思。
他絕對會為我報仇的。
只是，還是可惜了……不能親口把好消息告訴他……
斑。
宇智波斑。
斑先生……
真想、再見你一面啊。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要的寶寶來了【被打
咳咳，總之，發刀完畢。
請跟我默念，現在的刀，是為了以後的甜。現在你被刀得愈疼，以後甜味愈濃。這麼一想，是不是就安心了呢？
而且斑和女主不會就這麼狗帶的。
後面還有斑的番外，交代斑得知這件事的反應，比如說扯住扉間毆打：「你不是喜歡她嗎？！為什麼還不保護好她！！！」
第38章
鐵之國，五影大會。
這次會議的流程已接近尾聲，會上氣氛也比前幾天松泛了許多。
斑站在窗口向外眺望，目光掃過天空盤旋的忍鷹時，嘴角翹起一絲弧度。
真是不可思議。
只要想到有那麼一個人在等他回家，內心的躁動煩悶就平息了。
就好像她出現之後，整個世界都逐漸明亮起來。
「斑。」
宇智波斑側了一下身：「什麼事？」
出乎意料的，友人的臉色跟他的嗓音一樣嚴肅。
而且柱間沒有回答，只是凝視著斑。
那目光中的的某種含義，讓斑剛剛平復的心情再次躁動。
斑略一皺眉，正要追問，就聽那邊土影喊：「火影大人，你覺得如何？」
斑瞥了眼柱間，徹底轉身離開窗邊，走向那邊的會議圓桌：「自然是……」
十分鐘後，倒數第二場會議結束。
這幾日熟悉起來的五位影級和他們的護衛並沒有急著離開會場。私人關系好的風影和土影已經湊到一起說話了，兼有水影在其中插科打諢，氣氛輕松。
趁這個機會，柱間和斑走到無人角落處。
這時候，柱間才深吸一口氣，從袖子裡拿出一封短信交給斑。
斑一眼注意到紙張頂部的千手族徽，想起離村前阿堇對自己提出的要求，打趣地看著好友：「怎麼？漩渦水戶終於忍不住給你寫信了？」
柱間依舊神情凝重：「是扉間。」
斑下意識皺眉，但還是順著好友的意思打開，迅速掃了一眼。
這一掃，年輕火影整張臉都僵住了。
他如墜冰窟，周圍一切動靜都離自己遠去。這種感覺就好像……好像泉奈死的那天。
「咯咯……」
隔了幾秒，宇智波斑才反應過來，這是自己的咬牙聲。
「金角銀角……雲忍……」
短信飄然而落，尚在半空，就被一團緊追而來的火團吞噬。
黑灰一線掉落，又被一陣風吹散。
掀起這陣風的人，已經站在初代雷影艾的面前。
「斑！」
「火影你？！」
「砰！」
黑影一閃，整棟樓一晃，巨大煙塵中，其余三影和護衛瞬間散開戒備。而雷影的護衛則衝進煙霧中，和他一起的還有千手柱間。
「咳咳咳！搞什麼鬼……」
被嗆到的水影揮開面前灰塵，定睛看去，會場中央雷影陷在地板裡，身上纏繞未散的電光。
宇智波斑手中的苦無離雷影脖子只有半步之遙，但這最後半步卻被一根木條和一只手臂一起阻擋。
「柱間！你難道要攔我？！」
宇智波斑猛地抬頭，眼中邪惡的黑紅紋路讓所有人心中一驚。
誰不知道忍界修羅縱橫無雙，靠的就是他這雙眼睛。
現在他把這不詳之眼亮出，難道是要當場撕毀條約，強殺雷影？！！！
一時間另外三影的呼吸都頓住了，他們各自的查克拉已蓄勢待發。
千手柱間面容沉靜，眼中同樣隱含悲痛：「斑，雷影不一定知情。」
「咳……」
卡在地板裡的雷影吐出一口淤血。對上斑的寫輪眼，他硬生生壓下怒容，苦笑一聲，「就算火影大人要殺我，總得讓我死個明白吧？」
宇智波斑臉頰都在抽動，怎麼可能回答！
最後解惑的還是千手柱間：「木葉遇襲，襲擊者是貴村的金角銀角。另外……斑的妻子、我們火之國的公主在此次襲擊中喪生。」
「什麼？！不可能！！！」
雷影這次是真吐血了，瞪大眼，口中直呼。
擋在斑和雷影之間的雷影護衛，身體一抖，整個人晃了兩晃。
「不可能？」宇智波斑咬牙獰笑，眼中血色愈加濃郁，「幾十個木葉忍者親眼所見，你說不可能？！！！」
一聲咆哮，藍色焰狀查克拉衝天而起，所有人紛紛變色，再度後退，躍出窗外。
「轟！」
玻璃渣四濺，半空中的人下意識舉起雙臂擋在眼前。
但等他們落地，想像中高樓倒塌的場景並未出現。
剛剛逃離的地方，又陷入了一片異常安靜。
許久之後，一道人影越窗而出，朝南邊而去。
緊接著，千手柱間和初代雷影兩張苦笑的臉，出現在破損窗戶後。
其余六人這才松了口氣，前後腳回到樓裡。
「到底怎麼回事？！」一踩上已經有了裂痕的地板，性急的水影大聲嚷嚷，「喂，艾，你真派人去偷襲木葉了？」
「我沒有！我沒瘋！」初代雷影扶著胸口，靠在自己護衛身上，神色萎靡，不復剛與會時的霸氣。
其實在場的人都不相信這是真的。
他們捫心自問，誰也不想去招惹有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間在的木葉，那不是瘋了就是傻了。
一個搞不好，自己辛苦成立的忍村又要毀滅。
艾正當壯年，神志清醒，不至於這麼瘋狂。可……
面對眾人的視線，柱間老實搖頭：「我相信雷影大人，可金角銀角襲擊木葉是事實。」
沒錯，是事實啊……
「咳咳咳咳！」望著幾個人轉過來的眼神，艾拼命咳嗽，恨不得能再吐幾口血。
而且，宇智波斑臨走前的那個眼神，到現在還讓他心有余悸。
他自己的確沒發瘋。但，火影瘋了怎麼辦？
***
被雷影「關心」的火影正飛快穿梭在山林間。
他速度太快，往往一片飄下的落葉還在半空，人已從旁略過，帶起落葉打了個旋。
就是這麼快的速度，宇智波斑恨不能再快一些。
冷風迎面撲來，如刀子在割臉，但這都比不上心髒處的傷口。
那傷口自泉奈死後一直都在，今天再次被撕開。
八天路程，硬生生縮短了五天。
斑在第四天凌晨，回到了木葉。
村口，一個日向忍者和一個犬塚忍者在站崗。
其中犬塚家的忍犬突然衝薄霧中叫了幾聲。
緊接著，打開白眼的日向面露驚訝：「火影大人？」
斑從薄霧裡衝出，身上火影袍烈烈而動，如鳥翼般展開。
他看也沒看兩個守門人，徑直從他們頭頂越過，面無表情的臉上凝著早晨的霜露。
日向和犬塚下意識一縮腦袋，後者的忍犬嗚咽一聲。
隔了好幾秒，直到再也看不見斑的背影，犬塚忍者才小聲道：「是因為那位嗎？」
「是吧……」
公主殿下的死訊已傳遍木葉。
不少見過那位美麗公主的村民都為她落下淚水。
她真是個受人喜愛的人，無論是忍者還是平民，但凡跟她接觸過，無一不尊敬愛戴她。
可就是這樣一位美麗高貴優雅的女性，竟無聲無息死在幾日前的攻擊裡。
明明那個時候扉間大人和水戶大人已經將敵人擋在圍牆處，公主殿下還在宇智波腹地。如此一來，到底誰能突破進去，在一幫子寫輪眼下殺人？
日向和犬塚對視一眼，聞到了風雨欲來的氣息。
斑一路不停，衝進族地。
當他看見那熟悉的院落時，被門口懸掛的白燈籠刺痛了眼，疾馳的步伐忽而慢了下去。
他居然害怕了。
害怕見到她的屍體。
這種想法傳出去一定會惹人笑話。
宇智波斑自五歲就上了戰場，至今殺人無數，「修羅」的惡名是在累累白骨上建立起來的。
這樣的劊子手，居然會害怕死亡？
因為，那是她的死。
宇智波斑再次感受到生命的無常。
上次有這種體悟，還是泉奈在他懷中漸漸沒了生息的時候。
他挪動沉重的步伐，抬起手，敲響自己家的大門。
門板拉開，露出阿碧憔悴悲傷的臉。
她的侍女看見他，瞬間掉下眼淚：「斑大人。」
宇智波斑一言不發，推開這個女人，徑直入內。
她的屍體被放置在她生前的臥室裡。
房間裡熏了香，燃著白燭，門窗緊閉，充斥著令人厭惡的死亡氣息。
她躺在一片潔白鮮花的簇擁中，面目恬靜，雙目緊閉，嘴角含笑，除了過於蒼白的臉色，看上去跟睡著了沒什麼兩樣。
漩渦水戶坐在一邊，聽見開門聲，抬起頭。
見是斑，這位堅強的女忍者嘴唇動了動，還是沒忍住，露出一股悲切和悲憫：「斑……」
「閉嘴。」
宇智波斑聲音嘶啞。
他雙目緊盯著躺在那裡的人，垂在身體兩側手掌握緊又放松，然後再次收緊。
幾次三番後，他才有了踏足上前的勇氣。
搖曳的燭火中，沉悶的熏香裡，斑想起初見她的那一幕。
那時候，鶯飛草長，春光明媚，她從車裡露出臉，盈盈目光落在他身上，容貌嬌嫩如花。
現在，這朵花從枝頭落下，卻無任何枯萎之色。
宇智波斑第一次見到這種死後能如生前般嬌美的人。
這就是美人的特權嗎？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她還會死？
誰都會死，可為何偏偏是她？
宇智波斑捏緊拳頭，咬緊牙，口中嘗到了鐵鏽味。
目光從她的臉上下移，驀地一停。
這件和服……
清凌的嗓音再次回蕩在耳邊：
【可惜，這件衣服我是不會穿了】
【連當我葬禮葬禮禮服的資格都沒有】
「這件衣服，是誰給她換上的？」宇智波斑頭也不回，質問水戶。
「衣服？」水戶的回答裡滿是疑惑，「這是她si……她被人發現時，穿的就是這身。」
不可能！
她那麼厭惡送衣服的人，信誓旦旦說過不會穿，怎麼會穿這件？！
她想告訴他什麼？
螺鈿織、青蘿絕、白花、黑色……
宇智波斑眉頭鎖緊，一時間找不出頭緒。
姑且把這件事先記下，斑又問：「金角銀角呢？你把整件事重復一遍。」
「給他們逃了。事發當天，後山封印……」
待漩渦水戶說完，斑問了進屋後的第三個問題：「破壞封印的人沒找到，殺了她的人也沒找到，襲擊村子的人還跑了。你和千手扉間是干什麼的？還是宇智波都是死人？！」
這個答案顯然不用水戶回答了，房間裡又陷入一片死寂。
斑最後看了一眼她的臉，轉身離去。
他去找千手扉間了。
找到時，後者正站在後山俯瞰木葉，視線重點停留在村子西側，那裡正是金角銀角的入侵方位。
見到斑，千手扉間並不驚訝，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大嫂應該已經都告訴你了。」
斑臉頰抽動一瞬，瞬身上前，扯住衣領，咬牙切齒：「千、手、扉、間！」
兩雙紅色眼睛對視，每一雙的眼白裡都布滿血絲，每個人眼下都一片青黑。
這讓宇智波斑更加憤怒。
悲痛？
現在悲痛有個屁用！
抓住衣領的手爆出青筋，甚至因為用力過猛，而微微顫抖。
千手扉間呼吸艱難，臉色卻不變一下：「我沒什麼好辯解的。」
斑呵呵冷笑：「你當然沒有！！！連喜歡的人都保護不了，你有什麼理由辯解？！！！！」
千手扉間冰封的表情終於碎裂。
他看著斑，瞳孔收縮，呼吸停滯。
過了三秒，這位千手的二把手才勉強收起驚容，第一次在與斑的對峙中轉開視線。
他沒有否認。
宇智波斑忽然松開手：「我要殺了你。」
針刺般的殺氣爆發，席卷了千手扉間全身。
千手扉間依然身體放松，怔怔望著腳下的村莊。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低低道了句：「宇智波斑……這些話，你是說對我說的，還是對你自己。」
殺氣一滯。
當千手扉間再轉眼看去時，原地已沒了宇智波斑的影子。
白發青年目露諷刺，低頭捂住自己的臉。
第39章
千手柱間比宇智波斑晚一天回到木葉。
他沒有拜訪宇智波族地，而是徑直回到家中。
果不其然，他弟弟正在等著他。
「扉間。」
千手柱間神情肅穆。
「大哥……」扉間抬頭打量他一眼，「坐吧，我們交換一下情報。」
千手柱間沉住氣，無論心中如何作想，面上都保持了鎮定。
直到
「什麼？殿下她……斑知道嗎？」
當聽說那位是懷有身孕死去時，千手柱間終於裂開了。
他弟弟還是那副不動如山的模樣：「沒有。大哥，我認為不能讓宇智波斑知道這件事。」
「可是……」
「消息傳到鐵之國時，宇智波斑一定對雷影動手了吧。如果不是大哥阻止，他可能當場殺了雷影。」
「……」
「如果他知道這件事，就算雷影不知情，斑也不會放過雲忍村。到時候，新的仇恨又會產生，好不容易平息的戰火可能再起。」千手扉間微微低頭，看向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
扉間相信以這個角度，他哥的視線會被桌面阻擋，必不可能看到自己青筋暴起、骨節發白的拳頭。
「所以，我們不能讓斑知道。所幸，這個決定得到了宇智波一族的認可。」
「……」
「和平來之不易，誰也不想再陷入戰爭了。大哥，你」
「我明白了。」千手柱間閉上眼，咬著牙，一字一頓，「我不會告訴斑。」
房間裡陷入一陣漫長的沉默。
屋內兩個人誰也沒發現外面有人悄然離去。
漩渦水戶疾步走在自家檐廊下，頭上的花札發飾前後晃動。
直到繞過兩個轉角，她才倏地一停，胸口急促起伏，指甲陷進掌心。
他們！怎麼能！
咬緊的牙關在抽搐。
水戶心中一片冰涼。
理智告訴她，丈夫和扉間的判斷是正確的，從大義上來說，必不能因一個人的死重燃戰火。
但是……
水戶深吸一口氣：「出來。」
一顆蘑菇頭從檐廊另一端探出來：「我不是故意躲的哦。實在是老媽你的表情太可怕了！」
水戶盯著自己兒子，松開牙關，抬手衝他一招：「你不是要去找千夏那丫頭麼，幫我給你斑叔叔帶句話。」
***
通夜和告別儀式後，堇的屍體就該下葬了。
但在她入土前，千手扉間主動找上宇智波斑。
「火葬？」
宇智波斑面無表情。
千手扉間同樣沒有表情：「我發明了一個忍術，名為『穢土轉生』，可以通過提取死者一定□□，將亡者靈魂召喚於現世。如果你不想有人打擾她的安眠，最好不要給人留下任何機會。」
宇智波斑定定注視這個討人厭的家伙。
片刻後，冷冷一笑：「誰會召喚一個沒有戰鬥力的普通人？」
「因為她可以牽制你。」
宇智波斑一滯，不再說話。
許久之後，他漠然道：「既然如此，那就火葬吧。」
火葬還是土葬，對斑來說其實沒有分別。
肉體已死，靈魂已逝，留下的只是個空殼。
只是如今殺死堇的凶手還沒找到，的確不得不防。
至於千手扉間找的理由……
宇智波斑再次冷笑，眼底一片冷然。
***
葬禮當天，許多木葉村民自發到場。每個人身穿黑衣，胸前別白花，手中也握著一束。
黑與白的交色中，唯有斑身上的鎧甲鮮紅一片。他不僅戴了全套鎧甲，還背著宇智波族長的專屬武器焰團扇。
這樣一幅殺氣騰騰即將開打的裝扮，眾人都看在眼裡，卻無一人敢質疑。
唯一敢的人，只是多看幾眼，嘆息一聲，然後轉開臉。
柴堆是由宇智波斑親自點燃的。
宇智波族長的火遁出神入化，就算再這種時刻，也沒有失誤的可能。
火焰洶洶燃燒，照紅了沉默的人群。
漸漸地，抽噎聲響起，是那些還不能控制自己情緒的孩子。
大火將一切染成灰燼。
包括簇擁的白花，美麗的屍體以及屍體身上那件華貴的和服。
昨晚宇智波斑已經檢查了無數遍，沒有從衣服上發現什麼線索。
那麼堇給他留下的暗示，就只在衣服本身。
為了不打草驚蛇，宇智波斑沒有留下這件和服，而是讓它隨她一起消失。
黑煙直竄入空，宇智波斑仰頭看天。
天空，他的忍鷹在悲傷啼鳴。
***
葬禮一結束，宇智波斑轉身離村。
他的首席顧問千手柱間一句話沒說，老老實實帶著另外兩個顧問處理村子事務。
一周後，金角銀角的死訊傳遍整個忍界。
在那之後，宇智波斑回到木葉。
隨後，火之國大名正式向雲隱村問責。為安撫火之國大名以及其他恐慌的貴族，也為了警告忍者們，雷之國大名減少了對雲隱村的資金幫助。向來脾氣火爆的雷影沒敢吭一聲。
一年後，宇智波斑卸任火影一職，由千手柱間接任。
宇智波斑同時移交了宇智波族長的位置，並和千手柱間打了一架。兩人破壞地形，造成的山谷，被後人稱為「終結之谷」。因為在那之後，宇智波斑便留下護額，離開了木葉。
三個月後，宇智波斑現身雲隱村大鬧一場，不僅破壞了雲隱村三分之二的建築，還重傷初代雷影。
雲隱村因這場浩劫，再加上缺乏貴族資金的支持，實力被大大削弱，從忍界第二變成了五大忍村中的倒數第一。遠在西邊的砂忍得知此事，笑歪了嘴。
又過了三年，宇智波千夏在一次任務中意外身亡，千手明渾噩了一個多月，最後被他的母親一巴掌打醒。
然後，幾十年過去了，宇智波斑依然沒音信，世人皆默認他在襲擊雲隱村時同樣受傷過重，已在某地死去。
而木葉忍村已進入第三代火影猿飛日斬的統治時期，建村初期的忍者大多已不在人世。
等到四代火影波風水門接任時，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間等人的名字，基本已成為傳說。
千手一族在二代火影時期，就在千手柱間和千手扉間的做主下，分散到村子各地，與其他村民混居，千手之名漸漸消亡於時光中。
宇智波一族倒是保留了下來，但自宇智波斑離開後，這個家族便一蹶不振，沒能再出一雙萬花筒。盡管還是忍界第一名門，但他們已不知不覺被排除在木葉核心權力層外。
四代上任的第三年，消失許久的九尾妖狐突然現身木葉後山，大肆破壞。
藏於木葉的七只尾獸趁機脫離囚籠逃走，木葉損失慘重，最後九尾被四代夫婦以生命代價封印。
經此一遭，木葉實力大幅度下降，霸占了幾十年的忍村聯盟首領之位發生動搖。好在宇智波一族在對抗九尾時出了大力，借此機會重新返回木葉權力層。
為了鞏固奪回的權力，宇智波一族下大力氣回擊其他忍村的試探，輔助重新上任的三代火影穩定大局。
然而好景不長，五年後宇智波一族被指控有意叛亂、企圖顛覆三代火影政權，再次遭到猜忌，家族權力被收回。
兩年後，這個名門望族被族長之子宇智波鼬於一夜間全滅，僅留下同胞兄弟一人。宇智波鼬叛逃木葉，成為s級叛忍，隨即銷聲匿跡。
九年後，叛忍組織「曉」的驚天陰謀暴露在世人前，第一次忍界大戰由此開始。
***
第一次忍界大戰戰場。
眾人疏忽之下，讓操控無的神秘人成功使用穢土轉生，召喚了真正的宇智波斑。
為阻止宇智波斑，現任五影陸續趕到。
已經變成一個小老頭的大野木，抬頭仰視站在上方的宇智波斑，神情復雜：「宇智波斑，沒想到……那位殿下若是看見你現在這幅模樣，她一定會非常痛心吧。」
原本漫不經心的男人眼神一凝，滔天殺氣撲面而來：「不許在我面前提到她！」
隨即斑的攻擊猛烈好幾倍，跟先前貓捉老鼠似的戲弄完全不同！
場上五影苦不堪言，場下聯軍指揮部裡的人面面相覷。
其他忍村的人詢問奈良鹿久：「你知道土影大人剛才說的是誰嗎？為什麼宇智波斑突然這麼激動。」
奈良鹿久尚未張口，同為代理參謀的雲忍麻布依忽然道：「我知道。」
眾人齊刷刷看向她。
麻布依神情復雜：「如果我沒猜錯，土影大人指的應該是宇智波斑的妻子。」
「宇智波斑的妻子？！」
「那種人還娶妻了？？？」
「而且為什麼會被土影大人稱為殿下？！！！」
「宇智波斑的妻子是當時火之國的公主。」奈良鹿久嘆息一聲，瞥了麻布依一眼，「據說那位公主殿下容貌昳麗，性格溫柔，舉止優雅，和宇智波斑是截然相反的兩類人。而且……」
「宇智波斑卸任火影離開木葉就是和他妻子之死有關。」麻布依接過話茬，「我們雲隱村，也受此事牽連，成為五大國裡的三流忍村。」
奈良鹿久：「……畢竟當時進攻木葉的就是你們村的金角銀角。」
麻布依皺眉：「之前第一部 隊遭遇金角銀角時就已經弄清了，他們也是受人蠱惑。」
「這不代表，就能抹去他們的罪。」
「……」
眼見兩位代理參謀的氣氛逐漸緊張，其他人連忙岔開話題：「宇智波斑這麼強，不知道風影大人他們能不能獲勝。」
這下，整個作戰室的氛圍都凝重了。
***
五影的確不是宇智波斑的對手。
不要說他們了，之後陸續趕到的漩渦鳴人、宇智波佐助，包括被穢土轉生出來的千手柱間、千手扉間等人，都不敵宇智波斑。
在斑成功復活並奪取了柱間的仙術查克拉後，他一舉代替宇智波帶土成為十尾人柱力。
此時的斑，已是「六道級」的忍者，世間除非六道仙人復活，否則再無人能與他匹敵。就連他曾經的摯友千手柱間也不行。
在眾人絕望的視線下，宇智波斑打開了輪回寫輪眼，啟動了無限月讀，並要消滅未被控制的人。
千鈞一發之際，一只黑色手掌忽從斑的左胸穿過。
眾人皆驚，站在斑身後的黑絕發出得意的笑聲。
只是那笑剛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被偷襲的「宇智波斑」化為一個木人，真正的斑出現在黑絕身後。
「當年你也是這麼殺死她的嗎。」斑用只有他和黑絕兩人才能聽見的音量，悄聲低語。
黑絕勃然變哦，已經變不了色了。
黑絕瞪大眼：「你竟然？！怎麼可能！！！」
「哼！」斑直接結印，「六道！地爆天星！」
「等、等等！斑你聽我說」
黑絕的慘叫消失在逐漸壯大的岩石球中，而後岩石球升高，飛入夜空。
想必再過不久，天上就會出現第二顆月亮。
地上幾人呆呆望著這一幕，俱回不過神。
宇智波斑低頭掃了眼他們，嘆息一聲：「果然還是個騙局嗎……無限月讀解」
隨著其他忍者的蘇醒，漩渦鳴人終於回神，大聲喊道：「為什麼？你和黑絕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要封印他？他為什麼要偷襲你？還有……你為什麼要解開無限月讀？！」
然而，宇智波斑只是瞅了他一眼，嗤笑一聲：「因為我對這個世界已沒有半點留戀。」
「斑！」穢土狀態下的柱間大喊，「是黑絕嗎？！」
在場的除了他和斑，只有千手扉間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是啊。」宇智波斑抬頭，看向血色漸褪的月亮嘆息，「我之所求，皆是虛妄。該去找她了。」
「可是殿下的靈魂不在淨土。」千手扉間冷聲提醒。
宇智波斑低頭冷笑：「這就是我和你的區別。我自然知道她不在這個世界。」
「你是說……」
宇智波斑卻沒有再解釋的意思。
他舉起手中的求道玉手杖往前一劃。一條空間裂縫出現，裡面一片漆黑，不斷有罡風刮出來，吹得斑身上的白色長袍獵獵作響。
「斑！」千手柱間再次大喊一聲。
宇智波斑回頭看去，千手柱間布滿裂痕的臉上露出笑容：「希望你早日找到她。」
斑也笑了：「當然。」
他一揮手杖，向柱間告別，而後義無反顧地踏進裂縫中。
裂縫隨即關閉，一直壓在眾人身上、讓他們喘不過氣的威壓終於徹底消失。
千手扉間收回視線，低下頭，神色黯然。
一只手從旁伸過來，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是千手柱間。
這位曾經的忍者之神看著弟弟，平靜的目光知曉了一切、包容了一切，亦如當初斑離村之後：
「扉間，我們該回去了。」
「……好。」
作者有話要說：
世界線：我收我收我努力地收嘎！宇智波斑！你怎麼不按劇本來？！！！
原著斑爺曾說過「這世界小到開疆擴土之地如此之少，也就勉強夠我一人折騰」，我懷疑他成了六道級之後，就能察覺到其他世界的存在了。再加上輝夜可以自由穿梭始祖空間，就設定斑爺也能打破時空壁【此子恐怖如斯！
啊啊啊啊終於可以換世界了！
下一個世界戰國修羅場啟動！【所有人都以為她在思念繼國嚴勝，實際上她想的前夫另有其人……】
正宮斑爺絕不輕易狗帶！忍界找不到，淨土找不到，他就去別的世界找！一定要把老婆找回來！
ps：為什麼斑爺在這個世界的淨土找不到女主靈魂，前面其實有暗示
被某個基友威逼利誘的一番，干脆把番外下也發了吧
這次真的一滴都沒有了【吐血.gif】
第40章
我緩緩睜開眼，面前是熟悉又陌生的景像。
說熟悉是因為大到山水屏風，小到燭台擺件，都是我很熟悉的那套貴族風格。
說陌生是因為……我確定自己從沒進過這麼一間屋子。
況且，我前一秒才被一個黑漆漆捅心，現在怎麼還活著？
我摸摸自己的臉，是活人的溫熱。
手指白皙柔軟，指甲圓潤粉嫩，關節柔軟靈活……
我的確還活著。
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紙門被「刷」地拉開。
一張陌生的、滿是焦慮的面孔出現在門後：「夫人！不好了！嚴勝大人他離家出走了！！！」
「唔！」
我悶哼一聲，抱頭倒下。
「夫人？！！！！」
十分鐘後，我靠在憑幾上，生無可戀。
旁邊的侍女差不多跟我一個表情，不停碎碎念：「怎麼辦呀夫人，大人他居然就這麼走了，他要繼國家怎麼辦要您怎麼辦，要公子和小姐怎麼辦？！現在外面家臣已經吵翻了天，許多人嚷嚷著要見夫人您，夫人，我們該怎麼辦啊夫人嗚嗚嗚……」
我被她哭得頭昏腦漲，用手按壓太陽穴，心裡同情這位被我附身的苦命夫人。
她也叫堇，是一名城主的女兒，五年前嫁給繼國家家主，並為後者生下一對龍鳳胎。
本來夫妻感情融洽，兒女可愛，生活順遂。她的丈夫對她雖不甚熱情，但也禮貌有加，而且自身能力強，將一個偌大的繼國城管理得井井有條，在這個亂世可謂是良人了。
然而就這麼一個負責任、有能力的良人，突然有一天一聲不吭丟下一大家跑了？
這是什麼操作？？？
至少我沒看懂。
翻看堇夫人的記憶，她就更不懂了。
她是個非常典型的貴族女子，在家聽父親，出嫁聽丈夫，溫柔賢淑恭順，自孩子出生後便一心一意照顧兒女們，從不插手過問政務。因此，事發到現在，我沒在她留下的記憶裡找到任何有關繼國嚴勝離家出走的蛛絲馬跡。
「好了，別哭了。」我嘆息一聲，打斷侍女的抽泣，「為我更衣。不是說那些家臣要見我麼，我正好也要見見他們。」
首先要安撫那些因家主離開，而心生不安不忿不順的人。
這個時代並沒有我原來所在的那個和平，如果說把各大城池的城主及其勢力看做忍族，那麼現在就相當於還處在忍界的「百族之亂」時期。
在這種亂世，城主跑路，任何傷春悲秋的想法都要往後稍稍，好歹先穩定局勢，防止自己淪為亂世流民。
見我這麼鎮定，侍女止住了哭泣，紅著眼為我換衣。
一層層正式禮服上身，我繼續翻閱堇夫人的記憶，發現一個問題：「嚴勝大人對劍道很是痴迷啊？」
在堇夫人的記憶裡，這位夫君平日裡除了處理家族事務，就是在練劍，偶爾才會來探望她和兩個孩子。活得完全不像個貴族，更像是個追求極致劍道的修士。
侍女面露茫然：「嚴勝大人的確對自己劍術要求很高，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據說嚴勝大人從小就這樣了，對自己要求嚴格，從不松懈。」
「我明白了。」
這樣一來，我就知道怎麼解釋「繼國嚴勝離家出走」的原因了。
***
「是為了追尋更高的劍道！」藏於竹簾後，我聲音堅定地告訴外面家臣，「嚴勝大人認為自己還不夠強，希望進一步提升武力，以便更好統帥繼國家。因此他便外出尋求突破，待大人劍道大成他就會返回。在此之前，繼國城就拜托諸位守護了！」
下面的人面面相覷，有迷惑的、有懷疑的、有恍然的、有欽佩的。
我將眾人表情變化盡收眼底，繼續道：「所以大家不必恐慌。嚴勝大人離開前，曾向我許諾，三年內他必定回歸。而且這三年，他會時不時回來探望，若有急事，我也能派人聯系他，請他回城主持大局。」
「不知夫人要通過什麼手段聯系家主大人？確定隨時可以，且無風險？」站在眾家臣之前的一個青年問我。
他是個相貌英俊的男人，皮膚呈小麥色，左眼眼尾有一道疤痕，皮膚粗糲，一看就是在外奔波的武將。
但是，他的眼神我不喜歡。
「這……嚴勝大人不許我說出來。」我動了動身體，務必從聲音和動作裡透露出「不安」，「但我向諸位保證，一定是隨時隨地可以聯系嚴勝大人，且無半點風險。」
剛剛安靜下來的眾人再次開始竊竊私語。
武將青年目光一閃，正要再次張嘴，被一道更加蒼老的嗓音打斷：
「既然如此，那我等就安心了。請夫人和家主放心，我等必竭盡全力，守護繼國城！」
仗著別人看不見，我在檜扇的遮掩下笑了：「拜托家老大人了。」
就算堇夫人再不問政務，也認得出繼國家家老。
至於那位武將青年……
「是足輕大將呀。」侍女微紅著臉，為我整理衣擺，「年紀輕輕就當上足輕大將，伊藤大人的名聲在這片地區都響亮得很呢，就比嚴勝大人差那麼一點。」
得了吧，拋妻棄子的男人有什麼好作為評判標准的。
如果是斑先生……
我思緒一滯，心情也低落下去。
侍女並未發現我的異常，念叨了幾句伊藤大人年輕英俊武藝高超，就說起另一件事：「殿下，老城主派人來見你，大概明日下午到。」
我慢半拍才反應過來，她說的「老城主」是堇夫人的父親。
得知女婿尥蹶子跑路，那位城主大人會對女兒說什麼呢？這麼急匆匆派人過來，他想做什麼？
我微微眯起眼，口中笑道：「那很好啊，我許久未見父親了。這大概還是五年來，他第一次派人來繼國城吧。」
「老城主一定是怕夫人您擔心，特意派人來安慰您的！」
面對侍女的說法，我不置可否。
轉念想到家老和足輕大將，我蹲下身貼在侍女耳邊悄聲詢問：「你說，我要是想單獨會見家老大人，不叫別人得知，有沒有什麼辦法呢？」
侍女豁然抬頭，看著我。
我衝她眨眨眼：「嚴勝大人驟然離開，縱使我得到他的囑托還是有些不安。希望和家老大人多聊一聊，好歹讓我安心一些。」
侍女抿抿嘴，眼神移開一瞬，又回來：「既然是夫人所願，我必為夫人達成！」
這個侍女是家老的人。
不能信了。
我做出判斷，抓住她的手，誠懇而真摯：「要是沒有你，我可怎麼辦才好啊，小……」
這個侍女叫什麼來著？哦，對了「小薰！」
「夫人！」小薰也很感動，「有夫人您這句話，就算面對足輕大將，我也不怕了！」
這次，我真心實意地笑了起來。
***
見完老態龍鐘的家老，我一邊捋清思緒，一邊查看堇夫人的記憶。
二十年的記憶，不是說翻就能翻完的，尤其很多細節，不仔細就會略過。
而細節，決定成敗。
我花了快一天時間才讀完，然後我就愣了。
沒想到這座城堡裡，除了已經離開的繼國嚴勝，還有個年輕英俊的貴族青年。
那個人是堇夫人昨天偶然救下的人。
當時繼國嚴勝還沒走，堇夫人和一堆侍女在一條河流旁唱著歌，辮著花籃，周圍有武士層層疊疊守護。
結果這麼嚴密的保護，偏偏忽略了河流本身
眾女興致最濃時，一個渾身是血、臉朝下的人順著水流浮現。
所有侍女包括堇夫人本人嚇得花容失色，失聲尖叫，最後還是武士聞聲趕來，撈上這個人。
翻過來才發現，這人看著傷勢嚇人，居然還有氣，再仔細一看，身上的血大都是別人的。而那浸了血的衣料，華貴精致，一看就是城主檔次的貴族才能享用的名品。
堇夫人當機立斷，命武士將此人送回城治療。
眼下過去快一天一夜了，對方傷勢應該已經穩定。
本來堇夫人或者繼國嚴勝應該前去探望那位疑似貴族的青年，沒想到今早的事，打斷了所有人的步調。
我立刻叫來小薰，讓她陪我前去探望那位青年。
不知道小薰從已經離開的家老那裡得到了什麼指示，面對這麼不合禮的要求，沒有絲毫疑問就應下。
我猜無外乎就是「想辦法成為我最親近信任侍女」這類話，這種把戲真是無論在哪個世界都不帶變的。
有「通情達理」的小薰協助，我順利屏除外人，見到這位落水的貴公子。
不得不說，對方有一身好皮囊。
就是那種一看就知道，是養尊處優貴族的類型。
頭發漆黑如墨，像海藻般豐潤濃密。
瞳孔是清淺的琥珀色，漾著溫柔的光。
皮膚蒼白，唇色清淺，整個人如一碰新雪，干淨脆弱，稍不注意就會融化。
「感謝夫人相助。」青年向我附身行禮，「若不是夫人，陰刀恐怕無緣再得見這世間……咳咳咳！」
「少城主請好好歇息。」我安撫道，「既然得知您的身份，我馬上派人寫信給人見城，讓你父親和家臣們安心。」
人見陰刀抬頭，衝我露出微笑：「麻煩夫人了。以後您若有任何要求，陰刀並竭力為你達成。」
我馬上點頭：「那真是太好了。現在正是需要殿下幫助的時候！」
「誒？」
我側過頭，抹開檜扇遮住大半張臉，垂眼憂聲：「實不相瞞，今日家主大人暫時離城。雖離開前已作出諸多安排，但城中難免人心浮動，若是這時候繼國城能與人見城結盟，想必就是安撫大家的最好方式。」
「我知這種要求很唐突，且有挾恩之嫌，但我一介女流，在得知您的身份後，一時間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辦法了。只能厚顏向少城主提出如此無禮請求……若少城主為難，那就……」
「夫人不必說了。」人見陰刀溫聲打斷我，「能和強大的繼國家聯盟，想必父親也是願意的，我會勸說父親同意。夫人不必擔心。」
就知道你是個好人！
堇夫人終於做對了一件事！
我轉過頭，向他深深拜服：「多謝少城主相助。」
「夫人……夫人請起。」人見陰刀聲音慌亂，兩只手伸到我眼皮子底下又縮了回去，「陰刀當不得您如此大禮。您救了陰刀的性命，陰刀還無法給您肯定答復，這已經讓陰刀萬分羞愧了。」
我抬頭：「我救您時，並不知道您就是人見城少城主，對我來說，您只是位該救之人。能與人見城結盟，則是意外之喜。」
人見陰刀看著我，表情動容：「所以夫人您是位真正的好人，我一定會幫您促成結盟！」
他握緊拳頭，臉頰浮起一層不正常的紅暈，然後便劇烈咳嗽起來。
我立即讓小薰去請醫師。
在成功結盟之前，這位好人少城主可別死了啊……
如果真的要死，請務必死在結盟後！而且千萬不要死在繼國家！
第41章
醫師很快趕到，檢查一番後，向我彙報。
這位人見少城主身子不好並非是因為這次受傷，也不是繼國家慢待了他，主要還是這位殿下從小身體就不好，是娘胎裡帶出來的毛病。
簡單地說，就是人見陰刀天生體虛，這次受傷泡水不過是誘發了病因，只要好好休養，應該不會暴斃。
醫師說得信誓旦旦，我卻沒忽略他話語中的「應該」二字，當即決定，每天都要給人見陰刀看病，還想將目前對我「最忠心」的小薰派到他身邊，照顧他。
人見陰刀連連擺手搖頭：「咳咳咳夫人真是太心善了，不必擔憂陰刀。有醫師照顧，陰刀不日就能好全。」
我看向小薰，這位侍女猶豫片刻，還是跪下懇求：「我希望留在夫人身邊照顧夫人。如果夫人掛心陰刀大人，我願為夫人每日奔波探望陰刀大人。」
我一臉感動，彎腰扶起小薰：「果然有你在，我才能安心。」
人見陰刀在一旁嘆息：「夫人仁善，小薰忠心，這才是真正的主僕相得啊。」
我：「……」
這位少城主怕不是個傻子。
我是在故意拿他試探小薰，看小薰是否肩負著監視我的任務。
小薰本人看不出來，他這個局外人竟然也看不出來。
我對這位盟友失去了興趣，衝他頷首：「那麼請少城主好好休息，我有空再來探視您。」
「也請夫人多加保重自己身體。」人見陰刀說得情真意切，漂亮文雅的臉蛋上一脈真誠，「繼國家的家臣們還需要您。」
我：「……」
他們的確需要我，但我覺得跟你理解的可能有一定差距。
***
第二日，堇夫人娘家來的人到了。
是一隊武士護送著一個胖胖的老婦人。
那位老婦人一看見我，就撲過來摟住我，哭訴：「我可憐的殿下，嚴勝大人怎麼就拋下您和孩子離你們而去呢？！殿下趕緊收拾行裝，隨我回城罷！」
我低下頭，用袖子捂住臉，哽咽：「大人待我很好，我怎能在這種時候離繼國家而去？」
「我的傻殿下！他繼國家的家主都不在乎，您何必為他考慮這麼多？！趕緊隨我回去，城主大人說不定還能幫您找到一位更好的夫君！」
更好是假的，新的夫君倒很有可能是真的。
畢竟堇夫人還算年輕，長相美艷，少女時期就艷名遠播。如今雖然嫁過人生了孩子，價值降低，但保不齊還有些年老心不老的家伙們感興趣。
我蒙著臉，嗚嗚哭泣，搖頭：「不行，我不能這樣對嚴勝大人。嚴勝大人走的時候說過，要我作為主母幫忙打理繼國城的！畢竟繼國城的城主現在是我夫君，以後就是我的孩子啊！」
「這……」老婦人的聲音一下遲疑起來。
我再接再厲：「嚴勝大人在的時候，我不好過多插手城中事務。現在大人暫時離開，並將庶務交到我手上……我總想著，若是有機會，可以借用繼國家的力量幫助父親一二。作為父親的女兒，我也知曉他的野心呀！」
「殿、殿下真這麼想？！」老婦人又驚又喜。
我狠狠揉紅自己眼眶，用力眨眼，擠出幾滴生理性的淚水。
這才放下衣袖，握住對方的手，與其對視：「當然。父親總以為我愚笨，諸事不知，其實是因為之前有嚴勝大人在，我不好多言啊。上次父親出兵攻打土岐城，我還向嚴勝大人請求，派出一部分繼國軍隊支援父親，可惜……」
老婦人望著我，心疼的表情還掛在臉上，眼珠已滴溜溜轉起來。
我嘆口氣，又放下她的手：「誒，其實我也不瞞您了。我現在在繼國家的日子並不好過，孩子們還太小，我一介女流，縱使有主母的身份在，總有那麼一兩個家臣不服我。想來將來我想支援家裡時，那些人也會反對吧。」
老婦人的眼睛終於不再轉了。
這次，換成她主動拉起我的手：「殿下放心，有棲川家永遠都是殿下的後盾！不是有幾個家臣不服殿下麼，老身回去後這就讓家主大人派一隊人馬過來，保證能幫殿下震懾住那幫宵小！」
「真的嗎？！真是太好了！」我跟她手拉手，笑得特別誠摯，「請父親放心，待我穩定了繼國家的局勢，一定會想辦法支援他！」
對於我的保證，自稱是堇夫人乳母的老婦人十分感動，特意從護衛她的人手中抽出十名武士留下，供我調遣。
她還拍著胸脯保證，之後的人手五天內一定會到，讓我在這幾天千萬保重自己和兩個孩子。尤其是孩子，畢竟那是將來要繼承繼國家的少主呢。
這麼說的時候，老婦人和我對視一眼，皆是笑得意味深長。
***
送走了又一個傻子，我揉了揉額頭。
還沒喘口氣，侍女來報，足輕大將伊藤大人求見我。
我立刻叫來小薰，一臉驚慌地拉住她的手：「他來做什麼？我害怕，小薰！快去請家老大人！」
小薰趕緊搖頭：「不行不行，這樣做，不就在直白地告訴伊藤大人您不信任他嗎？那樣說不定伊藤大人會發怒，對夫人您就更不好了！」
「那怎麼辦？！」
「這樣好了，我陪著您。之前您的乳母不是給您留下了十名武士嗎，您讓他們在外面待命，這樣應該就是就沒問題了。」
我明白這是目前最好的應對方法，但這不妨礙我拉著小薰，繼續一番「我害怕我好慌快請家老大人」的表演。
小薰花了好一頓功夫才「安撫」住我。
當我冷靜下來時，我注意到她偷偷松了口氣，額頭滿是細汗。
心中暗笑，面上我抓著她的手，一臉憂心忡忡地等待伊藤的到來。
一陣有力的腳步聲在外廊上響起。
隨後，男人未經我的允許，就拉開門，踏入內間。
外面廂房中的侍女們一片驚呼，伊藤還揚起眉峰，滿臉自得：「夫人，冒犯了。」
這麼說的時候，他臉上沒有任何冒犯之意：「我能跟你單獨談談嗎？」
我死死抓住小薰的手，淡淡道：「小薰是我最信任的侍女，有什麼話你可以當著她的面說。」
伊藤掃了眼我們交疊的衣袖，哼笑一聲，大步靠近。
這次，小薰率先移身擋住我：「請您就站在那裡說！對夫人保持尊敬！」
「夫人這位侍女倒是好膽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貴族小姐。」伊藤這麼說著，腳步卻停了，只是他那雙眼睛始終未曾從我身上挪開，「我來是想問夫人，其實嚴勝大人離開時，沒有留下任何訊息吧。什麼可以隨時聯系嚴勝大人，都是夫人您在胡說！」
「怎麼可能！就算是伊藤大人，也不能這樣質疑主公和主母！」小薰叱責。
我沉默良久，嘆了口氣：「小薰。」
小薰不甘不願退後，伊藤面上得色更濃。
我面無表情：「伊藤大人到底想說什麼？」
伊藤貪婪的視線在我臉上逡巡：「我想說，既然嚴勝大人已經拋棄了您、拋棄了繼國家，不如，您就從了我吧。」
「伊藤大人！」
「閉嘴你這女人！」伊藤刷地瞪向小薰，後者身子一晃，臉色慘白。
「我是看在夫人的面上才對你客氣！你以為你是誰？膽敢這樣呵斥一位足輕頭將？！」
小薰咬住下唇，看向我。
我衝她微一搖頭，再轉向伊藤：「我是有棲川家的小姐，繼國家的主母。看在你曾經對嚴勝大人忠心耿耿的份上，我可以當做沒聽見你剛才的話。」
伊藤笑了：「有棲川家又如何？您父親的勢利眼誰人不知。只要我繼承了繼國家，就算霸占了您，他也不會說一句話。嚴勝大人呢，說句不好聽的，他說不定已經死在外面了。至於其他家臣，除了幾個老不死的，誰敢和我作對？！」
說到後來，他臉上的笑容變成了煞氣，甚至刷地抽出佩刀，一刀斬斷旁邊的屏風。
「哐當」一聲。
外面廂房又是一片驚呼。
在這驚呼聲中，伊藤從容收刀，對我笑道：「請夫人再好好想想。就算夫人不為自己著想，也要考慮一下公子和小姐，他們才五歲啊。」
這位不速之客如一陣旋風，留下滿地狼藉後，大笑著離去。
有棲川家的十名武士衝進來，發現只是倒了一扇屏風，也不好對他動手，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走出房門。
我嘆口氣，揮手讓他們退下。
待房間裡只剩我和小薰兩人後，我才軟倒在憑幾上。
小薰撲過來，扶住我：「夫人！嗚嗚嗚嗚夫人！我可憐的夫人，您不要怕！我一定讓家老大人為您出氣！」
我：「……」
這個間諜真的不太聰明的樣子。
但該說的話，還是要說的。
我握著小薰的手，以袖拭淚：「我現在能倚靠的，只有家老大人了。誠如伊藤所言，就算我父親派的人到了，恐怕也派不上什麼用場，唯有家老大人……唉，我一介女流果真難當大任，只有家老大人才能壓下伊藤這類惡人，繼續統率好整個繼國家啊。」
小薰跟我拍胸脯：「放心吧，夫人。家老大人不會讓那等惡人得意太久的！」
「唉，希望如此吧。」我看看外面天色，說起另一件事，「小薰，還麻煩你代我去探望一下人見少城主。不知今天他病情可有好轉。」
「好的，夫人，我這就去。」
小薰離開後，我叫來另一名侍女，低聲吩咐她聯系中老。
就是那位一直覬覦家老之職，跟現任家老鬥爭了幾十年的另一個老不死。
***
之後五天，我再沒有見過伊藤或者家老，反倒是有棲川家承諾的武士到了。
一隊人馬，差不多二十多人，勉強夠用。
我將這二十幾人與之前的十人混在一起，編成三支護衛隊，交替巡邏我的院子，日夜不停。同時將堇夫人兩個孩子接到我寢殿的廂房中居住。
一切准備妥當，只等伊藤發難。
大概又過了五天，伊藤終於按捺不住，在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衝進我的寢殿。
在我特意吩咐下，巡邏的護衛沒怎麼反抗就被伊藤帶來的人手拿下，伊藤本人則舉著火把，一腳踹開我的房門。
那時候我已穿戴整齊，身邊一左一右倚靠著堇夫人的兩個孩子。
孩子們年紀雖小，膽色卻不小，就算身體瑟瑟發抖，終究咬緊牙關沒叫出聲。
火光下，伊藤的臉扭曲而嚇人：「我真心實意求娶夫人，夫人就是這麼對我的？！讓那個老不死的對付我？？？我不好過，你們也別想逃！」
他大步跨進，腰間雪亮長刀出鞘。
「站住！」
蒼老的聲音在伊藤背後響起，同時有武士從身後屏風竄出來，將我和孩子團團護在中間。
伊藤臉頰一抽，倏地轉身。
家老溝壑縱深的臉出現在焰光下。
兩人對視。
院中盔甲摩擦，腳步聲雜亂，偶有拼刀鏗鏘聲響起。
過了片刻，一切重歸寂靜，只有眾人的呼吸。
火光一晃，伊藤嘿然冷笑。
他背對著我沒有回頭，手中長刀仍是對准家老：「夫人，你以為這個老不死的就會比我好嗎？他的野心不比我小！你難道情願嫁給一個老頭，也不願嫁給我？！」
「……家老大人不是這樣的人。」
「沒錯！老夫對嚴勝大人、對繼國家忠心耿耿，和你這種背信棄義的小人完全不同！」家老厲聲呵斥。
火把上的烈焰再次一晃。
伊藤嘿嘿冷笑：「這話你騙得了別人，騙不過我！老賊受死」
「放箭！」
「咻！」「咻！」「咻！」
人影一閃，無數破空聲響起，我下意識捂住兩個小孩的眼睛，自己卻來不及扭頭。
「滴答……滴答……」
空氣中的血腥味從淡轉濃。
「啪嗒」一聲，伊藤手中的火把脫落，掉在地上滾了一滾，照亮地面上的血跡。
那一灘鮮血，像油一樣反照著火光。
伊藤的前胸扎滿利箭，整個人變成了一只刺蝟。
他轉過身，盯著我，露出一個慘淡又扭曲的笑：「夫人，你會後……悔的……」
「我不會。」我望著他，輕聲回答。
與此同時，一陣整齊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闖進外院中。
家老的怒罵緊接著響起：「你想做什麼？！你這是以下犯上！住手！！！」
「家老大人殺害足輕大將，對夫人和兩位少主人圖謀不軌，這才是以下犯上！」另一個人中氣十足地反駁。
新的火把隨來人踏進屋子裡，之後才是被兩名武士壓住的家老。
「夫人，已抓住所有反叛家臣，聽憑夫人發落！」
家老看看我，又看看跪在我面前的中老，恍然大悟：「你們！你們早已合謀！！！你們聯合起來騙我？！！！不對，你這女人，你連伊藤也騙了！！！！！」
「我何時騙過伊藤呢，家老大人。」我松開捂住兩個孩子眼睛的手，用袖子捂住嘴，「就算是您，我也從未有所欺騙呀。頂多，沒有告訴您，除了您，我還聯系了中老大人就是了。」
「……」老人瞪著我，臉孔漲成豬肝色，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小薰呢？你把小薰怎麼樣了？！」
「放心。」我放下手，微微一笑，「您家的女公子，我是不會隨意用刑的。就算，是外室之女也一樣。」
家老臉孔抽搐，跟十幾分鐘前的伊藤一模一樣。
半晌之後，他死死盯著我，眼神怨毒，咬牙切齒：「你利用老夫！你用老夫對付伊藤，又用中老對付老夫，我倒是想知道，你打算用誰對付中老？！有棲川的那些武士嗎？！！！」
我輕嘆一聲：「卑劣者所見之人皆是卑劣。除了您和伊藤，其他人皆對繼國家鞠躬盡瘁，尤其是中老大人，我為什麼要對付他們呢。」
中老隨著我的話，挺了挺胸膛。
家老卻看著這個老對手，譏諷一笑：「你真的就信了這女人的妖言？你會後悔的！」
「這話聽上去有些耳熟。」我漫不經心笑道，「對了，伊藤被您殺死之前，也是這麼對我說的呢。動手吧。」
隨著我的一聲令下，一名武士上前，抽出腰間佩刀。
刀光反射著火光，在半空劃出一道耀眼的光芒。
家老瞳孔驟縮：「等、等等……夫人，老夫、不對我錯了……夫啊！」
一聲慘叫，人頭落地，鮮血如泉般噴出。
這次，我沒捂住兩個孩子的眼。
在他們又開始發抖的時候，我俯下身，擁住他們，悄聲低語：「你們父親離開了我們。要是想要活命，記得就要像這樣，狠一點。」
兩個小孩淚流滿面，望著我的眼神驚恐又無措。
但在我平靜的目光中，他們的驚懼逐漸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堅定、一種明悟。
我微微一笑，重新站起身，對中老道：「目前家老一職空缺，就勞煩您了。」
中老笑得合不攏嘴：「不麻煩不麻煩，這是我的榮幸，我一定不辜負夫人的信任。」
我笑笑，沒有回答。
辜不辜負，不是靠說的。
就像家臣對主公的忠誠，也不能全憑他們自覺。
比如曾經的中老、現在的家老大人，他當真沒有過跟他前任一樣的想法嗎？
不見得。
他之所以聽從我的命令，一來被家老之位所惑；二來跟前任積怨已久；三來，則是他知道在繼國家還有不少家臣真的對繼國嚴勝無比忠心，他也看到了有棲川城主送給我的那些武士。三方原因加在一起，才促使了他向我的投誠。
如果以後屬於我的勢力再次削弱下去，想必這位家老同樣會再生二心吧。
所以，為了避免這種情況……
「以後，你就是足輕大將了。」我對那個砍下前任家老腦袋的武士說。
對方一愣，隨即狂喜，砰地一下單膝跪地，向我深深垂頭：「是！夫人！！！」
我相信，至少在這一刻，他對我的忠誠是百分之百。
或許那位已經死去的伊藤，曾經也有過這樣的時刻。
***
這一夜發生的事，最終還是被夜幕籠蓋。
就像伊藤大將和前任家老留下的血灘，在幾名侍女的努力下，在十幾盆清水的衝刷下，逐漸變淡。
見證這件事的人都對其三緘其口，剩下的只有不會開口的死人。因此，外人得知的版本，只是我和中老傳出去的故事。例如說，前任家老反叛，欲捉主母和少主，伊藤頭將挺身而出，壯烈犧牲，所幸現任家老及時趕到，捉住叛臣，將其成功手刃。此外，還有一位名叫小薰的侍女忠心護主，在保護夫人的過程中，慘遭前任家老毒手，香消玉殞，令人嘆惋。
人見陰刀就是這類事後聽說的外人。
他不顧自己尚未好全的身體，硬是堅持要來見我。
那些照顧他的侍女們沒辦法，只能來求見我。
「讓他過來吧。不，還是我過去好了。」
寫給人見城的信已經寄出去了，當前務必要保住人見少城主的小命，千萬不能出差池。
見到我的那一刻，人見陰刀脫口而出一句：「夫人瘦了！」
我：「？？？」
不等我開口，他首先紅了臉，低下頭：「抱歉，是陰刀逾矩了。」
誰能對這麼一個病美男生得出氣啊。
我擺擺手：「無事。還要多謝人見少城主關心，我只是有些難過。」
人見陰刀嘆息：「我明白。對小薰的死，我很遺憾，請夫人節哀。」
「……嗯。小薰是個好姑娘。」
人見陰刀衝我苦笑，眼中霧蒙蒙的，神情憔悴而憂傷：「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他們要這麼做呢。家老大人，作為家臣，不應該在這種關鍵時刻支持夫人嗎，為什麼……」
到最後，他聲音哽咽，說不下去了。
把我給看傻了。
我第一次見識到這種人，今天真是讓我開了眼界。
怎麼他比我這個當事人還要表現得悲痛欲絕？
我沉默片刻，掏出手帕遞給他。
人見陰刀狼狽接過，低聲向我道謝。
等他稍微平復了些心情，我才溫聲安慰：「我們無法左右他人的思想，只能盡量做好自己。或許前任家老，也有自己的苦衷。」
人見陰刀攥著手帕，望著我，神情溫柔，嘆息道：「夫人真是太善良了。還請夫人不要過度自責，您已經足夠好了。」
見氣氛好不容易輕松起來，我趁機開了個玩笑：「說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樣。」
結果，人見陰刀再次垂下頭，白皙修長的脖頸漫上紅暈：「夫人說笑了。」
我：「……」
這個反應，是不是不太妙？
人見城的人，你們快來把你們家少主給接回去啊喂！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我喜歡的才不是你這種類型！必定是爺們兒中的爺們兒！是爺們兒中的戰鬥機！
某人：沒錯！就是我！
第42章
人見陰刀的反應著實讓人尷尬。
我禮貌地移開視線，漫無目的地逡巡片刻，清清喉嚨：「不知道您父親是否有收到我寄出的信，您的家臣一定正在焦急地尋找您吧。」
人見陰刀「嗯」了一聲：「我是外出時意外被強盜襲擊，隨我出行的護衛侍從為保護我皆戰死。恐怕，父親和家臣們都以為我已經死去……」
這可不太妙啊。
萬一你因為這次意外，丟了少城主的位置怎麼辦？
那樣繼國家和人見城結盟的可能性豈不是又降低了？
我暗搓搓試探：「或許有您的兄弟姐妹在一旁撫慰，老城主不會過於傷懷？」
人見陰刀苦笑搖頭：「父親只我一個子嗣。」
我松了口氣，按住胸口真心實意祈禱：「希望您父親能早日收到信。」
人見陰刀掀起眼皮，凝視著我，琥珀色的瞳孔裡蘊含著溫柔的波光：「夫人真是太溫柔了。」
我：「……咳。」
說實話，他這麼傻白甜，我都不好意思了。
但是，我又能在哪裡幫到他呢……
正好，這時候人見陰刀自己開口了：「其實，繼國家最近發生的事，讓我想到了自己家。」
「嗯？」
似是被我側耳傾聽的模樣鼓勵，人見陰刀抿抿嘴，挺直身子，繼續：「父親年老體衰，我卻有病在身，且尚無子嗣。雖有忠心家臣真心相護，但城中人心依然浮動，因此對繼國家的事感同身受，有感而發……抱歉，方才陰刀失態了。」
「原來如此。」我笑道，「其實在我看來，少城主的情況還不至於太過嚴重。」
「願聞其詳。」
「少城主剛才已經說了，只是城中人心浮動，您父親雖年老但依然健在，您雖有宿疾但同樣安在。既如此，少城主不如趁您父親尚在，培養招募屬於自己的力量。對那些忠心家臣，給予他們權力和地位，讓他們幫助少城主打理庶務。如此一來，城中事務得到解決，家臣得到重用，少城主自身也不必過於勞累，豈不皆大歡喜。」
人見陰刀眼睛越來越亮，神情也從最初的怔愣、到恍然、再到喜悅，最後滿是欽佩！
他望著我，身子都下意識往我這邊傾了傾：「不愧是有棲川家的小姐！夫人聰慧，不下於男子！您的夫君有您相助，一定受益頗多！」
一雙沉沉的黑眸從我眼前閃過。
男人面容俊美，眉宇藏著桀驁。但他穿上火影袍後，又是一位認真負責的領袖，天天為村中事務奔勞，就算是我也經常看不見他的人影。
我嘴角泛起笑意：「其實也沒有幫助多少。我只是，看他太辛苦，才忍不住多說了幾句話。僅是如此罷了。」
人見陰刀嘆息：「夫人和繼國家主感情一定很好。」
陌生的姓氏讓我清醒過來，倏然發現自己說的那個人跟人見陰刀以為的壓根不是同一人！
但這話我能說嗎？
當然只能將錯就錯下去！
於是，我垂下眼，故作羞澀地扭過臉。
剩下的，就交給人見陰刀自己腦補了。
人見陰刀自顧自地想了一會兒，隨即衝我感嘆：「這世間又能有幾對夫妻能像夫人和繼國家主這般，更多的不過是一對怨侶罷了。陰刀不敢奢求以後的妻子能如夫人一樣，只希望，她最終不會怨恨於陰刀。」
看在盟友的面子上，我安慰這位小年輕：「人見少城主容貌俊秀，性格文雅，狠招女子們喜歡呢。少城主大概不知道，每當從院中走過時，那些藏在廂房裡的侍女都在望著您臉紅偷笑。所以少城主不必擔心，您未來的妻子一定會喜歡您。」
人見陰刀的臉也紅了。
他因為常年生病，膚色蒼白，因此一點紅暈都顯得驚心動魄，瑰麗異常。
尤其當他垂下漆黑濃密的睫毛時，簡直比一般女子還要俊秀得多。
「陰刀不敢奢望。」他喃喃著又重復了一遍，睫毛如蝶翼般輕顫，海藻似的漆黑長發從臉頰滑落，「夫人……也像那些……一樣嗎……」
他最後一句話幾近夢囈，聲音小得可憐。
我沒聽清，不由往那邊側了側身：「抱歉，能請您再重復一遍嗎？」
人見陰刀猛地抬頭，睜大眼看著我，目光恍惚又震驚，仿佛剛從夢中驚醒。
我和他對視幾秒，他刷地站起身：「抱歉！打擾夫人了！陰刀這就告退咳咳咳咳！」
他用手捂住嘴，劇烈咳嗽起來，臉漲得更紅，連眼尾都帶上了一絲紅痕。
這讓人見陰刀原本只是俊秀的臉孔，陡然多了份妖異。
我被這份異常之美晃了一眼，再回神時，只看見人見陰刀掀開竹簾，倉皇逃離的背影。
那模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有猛獸在背後追他。
到底對這位病秧子盟友放不下心，我遣了個侍女去喊醫師。
一個小時後，侍女向我回稟，說是人見少城主並無大礙，只是情緒太激動，誘發了咳疾，現在已經服了藥在歇息。
「少城主還說，等明日他身子好轉，再來向夫人致歉。」
我莫名其妙：「又不是他想生病的，他需要道什麼歉，還是讓那位殿下好好休息吧。」
侍女替我傳話去了，過了片刻回來說，人見陰刀表示「知道了，不會再來打擾夫人」，就是看表情似乎很落寞。
我：「……」
想了想，我讓侍女找來筆墨，又寫了一封發往人見城的信。
***
人見城的隊伍約在一周後抵達了繼國家。
領頭的，居然是他們的家老。
那個老頭子一看見人見陰刀，就哭著撲上去，跪在地上大喊：「少主您受苦了！老臣有罪，未能及時尋回少主！少主您似乎瘦了，臉色好像也不太好，少主您渴不渴累不累現在傷口痛不痛……」
我覺得這位老先生，一個人就比得上我院中的七八位侍女。
人見陰刀被他抱著腿，一臉尷尬地看著我：「抱歉，夫人，讓您見笑了。」
見笑倒不至於，就是有點吵。
我衝他微笑：「哪有。少城主的家臣對少城主如此關心，只能叫人羨慕。」
那位家老這才想起我，在地上轉過身，前額抵在地面上，雙手撐在耳朵兩側：「感謝繼國家對我家少主的救助！如此恩情，人見城上下會永世銘記！」
我自然說了幾句客套話，讓這位家老起身，之後便是順理成章的結盟。
人見城連結盟書都提前預備好了，看得出誠意十足。
因雙方都是真心實意，因此簽訂結盟書時一片和諧，半點爭鬥也無。之後，便是慶祝儀式，有早已准備好的舞女上前獻舞。
就是在這團其樂融融的氛圍中，我看見人見陰刀對人見城的家老耳語了幾句，後者面露難色，但人見陰刀又說了幾句話，後者才一臉悲壯地點頭應下。
我有些好奇他們說了什麼，但中間隔著一大群翩翩起舞的舞女，我又不能直接問，只能強按住好奇心收回視線。
宴會中途，我感到氣悶，便叫來幾個侍女陪我出去走走。
站在庭院裡賞花時，我聽到不遠處有說笑聲。略一思量，就想起應該是隨人見城家老而來的護衛隊，這次結盟宴會他們雖沒資格參加，但也被安排在另一個院子裡、有專人送去好酒好肉。
說起來，在人見城的這只護衛隊伍裡，除了常見的武士，還有幾名打扮更像忍者的人，其中甚至有一名年輕女性。
想到忍者，我就想到了斑，腳步不自居朝聲音傳來的地方挪去。
離那座單獨院落越近，說笑聲越大，聲音越越發清晰。
數個男人的聲音越過院牆，徑直入耳：
「你們今天看到沒有？那位繼國家的主母可真美啊！」
「什麼？那位夫人不是戴著蒙紗的鬥笠嗎，你怎麼看見的？」
「正好有一陣風吹過，正好我抬頭，正好就瞄到那層薄紗中間的縫隙……嗨呀，我一下就看呆了！還好家老大人他們忙著說話，沒人注意到我。」
「真有那麼好看？到底有多美……跟珊瑚比怎麼樣？」
「……」
「你什麼意思？！」
「誒誒，我們也沒別的意思，我們是在誇珊瑚長得好看！」
「這裡是繼國城！你們隨意談論人家主母容貌，也不怕給少城主和家老惹上麻煩！」
「嗤你這山民，嚇唬起人倒是頭頭是道。珊瑚姑娘，我要是你，就好好勸勸你這位同伴，免得亂說話惹禍上身。」
「算了……」
接下來就是幾句女子的勸說，院牆裡的說話聲漸漸低了下去。
隨即，新的說笑聲重新響起，還是最開始那幾個人，之後出聲的「山民」和女子再無聲息。
「……抱歉。」
我正聽得津津有味，突如其來的嗓音嚇了我一跳。
轉過身去才看見人見陰刀跟游魂一樣，站在我不遠處的後方。跟在我身邊的幾個侍女也沒發現他，剛才個個跟我一樣緊張。
人見陰刀微微抬起頭，蒼白的小臉在黑夜中如精魅般泛著微光。
盡管我知道那只是周圍幾處石燈照射下的反光，心髒還是漏跳一拍。
人見陰刀往我這邊走了幾步，一股酒氣乘著夜風從他的方向吹來。
他眼圈泛紅，聲音略啞：「他們冒犯了夫人，我這就讓他們向夫人請罪。」
我眨眨眼，在人見陰刀下一個動作前制止他：「沒關系。倒是他們說的山民是什麼意思？」
人見陰刀蹙眉，有些困惑地看了我一眼，還是順著我的意思站在原地沒動：「是除妖師。家老擔心從人見城來繼國城的路上，會遭到妖怪攻擊，因此雇佣了幾名除妖師。」
我：「……除、妖、師？」
到現在，我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不僅有人，還有妖怪。
那些妖怪還不像九喇嘛那樣，數量稀少，相反妖怪種類五花八門，數目繁多，其中有強大的，也有弱小的。但再弱小的妖怪，在人類面前始終占優勢。因此包括巫女、除妖師、法師這類驅魔除妖的職業便應運而生。但相比另外兩個同行，除妖師的地位更低，被劃屬為「部落民」中的「山民」，靠到處接任務除妖為生。
這不就跟忍者一樣嗎。
這是我第一個念頭。
第二個念頭是，繼國城內竟然沒有除妖師！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這個念頭剛冒出，就有一身形窈窕的女子從我背後的院落中走出。
看見人見陰刀和我，女子一僵，慢半拍單膝跪地：「……少城主，夫人？」
人見陰刀抿緊嘴唇，表情陰晴不定。
我瞥瞥他，主動上前扶起這位年輕女性。
她的穿著打扮真的和忍者類似，都是佩戴那種貼身軟甲，以輕便為主，便於活動。
這位名叫「珊瑚」的女除妖師據說是這次除妖師的頭目，年紀輕輕就能當上頭目，實力應該不錯。
想到這裡，我看珊瑚的目光更熱情了。抓著她的手，衝她笑道：「沒想到這次人見城的護衛中還有你這麼年輕漂亮的姑娘。你怎麼能跟那群男人住一起呢？如果不嫌棄，就由我為你單獨提供一件住處吧。」
珊瑚滿臉驚訝，隨即臉慢慢紅了，低頭躲開我的目光：「這怎麼行……」
「怎麼不行。」我直接轉向人見陰刀，「少城主認為如何？」
人見陰刀好像這時候才反應過來，上下打量了一番珊瑚，才對我揚起笑容：「夫人心善。珊瑚就麻煩夫人照顧了。」
我立刻讓一名可靠侍女帶珊瑚去我的別院，准備好房間、換洗衣物和吃食。
在我吩咐的時候，被我握住手的珊瑚忍不住低低出聲：「夫人。」
「嗯？怎麼了？」
「不必，如此麻煩。」珊瑚咬著字眼，慢吞吞道。
我笑了：「年輕姑娘在外本就不容易，我只是想要你過得稍微舒適一些。我聽少城主說你是除妖師，年紀這麼輕輕，就要和妖怪以命相搏，真是讓人欽佩。我不過是在力所能及的地方，表達我對珊瑚你的敬意。」
珊瑚的臉變成了紅珊瑚色：「我……夫人，過譽了。」
目送珊瑚乖乖跟著侍女離開，我仿佛看見不久的將來，一隊除妖師入駐繼國城的景像，笑得愈發溫柔和藹。
一旁的人見陰刀嘆息：「夫人的性子未免太好了些。不但阻止我懲罰那些出言不遜的足輕，現在連對一個山民都照顧有加。」
我衝他眨眨眼：「可是那些武士是在誇我漂亮，如果因此懲罰他們，豈不是在說我不美？」
人見陰刀啞口無言，半晌笑了起來，臉上的郁氣一散而空：「夫人說的是。是陰刀想岔了。」
「少城主也是從席間出來透氣的嗎？」我開始往回走。
人見陰刀跟了上來：「……不，我是來找夫人您的。」
「誒？」
「咳咳咳，我身體還未好全，恐怕要再叨擾夫人一段時間。」
我腳步一頓，有些微妙地朝青年看過去。
果不其然，他目光閃爍，直視前方，就是不肯和我對視。
我：「……」
原來之前他跟人見城家老交頭接耳，說的就是這事，難怪當時的家老一臉壯烈。
夜色遮掩了很多細節，比如陰刀微微泛紅的臉，再比如他攥緊袖口的手指。
我開始有些頭疼，沉默數秒，突然有了個主意：「少城主身體不好，的確不易奔波。」
我聽見陰刀長舒一口氣。
我：「……呀，今晚月亮出來了。真美啊。讓我想起了我的夫君。」
人見陰刀：「……」
原本跟我一起抬頭的他，霎時間表情有些灰敗。
余光捕捉到這點，我繼續回想著斑先生的相貌，嘴裡說著讓人誤會的話：「有一次，我在月下吹笛給他聽。那晚的月亮，就像今晚一樣呢，真讓人懷念。」
「……」
人見陰刀非常艱難地擠出一個笑：「這樣嗎，真好。」
我意味深長地瞅了眼這位憂郁病美男：「是啊。自從離開我的夫君，我真是無時無刻不在思念他。」
人見陰刀已經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了。
正好這時候，我們已經重新站在了舉辦宴會的房間外。
我停下腳步，站在如水的月光下，滿臉羞怯：「這句話可能由我對少城主來說不太好。但是少城主不必過於擔心未來夫妻感情，因為我和夫君成婚前也未見過面，可如今……哎呀，不好意思，讓少城主見笑了。」
這次，人見陰刀默然許久。
久到頭頂月光再次被烏雲遮住，他清淡的嗓音才在黑暗中響起：「繼國家主真讓人羨慕。」
***
第二天一早，我坐在梳妝鏡前由侍女為我梳發時，想起一件事，隨口命令：「送一瓶發油和三盒潤手膏給珊瑚姑娘。」
早飯之後，珊瑚姑娘果然主動拜見我，帶著那一瓶發油和潤手膏：「這些禮物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我一臉驚訝：「是我哪裡做得不好嗎？還是冒犯到珊瑚你了？」
「沒、沒有。」英氣十足的女除妖師再次臉紅，「我只是……」
她低頭看向包裝精致的發油和膏體：「只是太貴重了……」
我傾身握住她的手，假裝沒注意到珊瑚的那一瞬間退縮：「女孩子要對自己好一點。珊瑚的頭發和手都很美，只是需要一點呵護。」
我捧著那雙布滿老繭和劃痕的手，打開其中一盒護手膏，將又香又軟的膏體塗抹在那只手上，慢慢推開、塗勻、按摩：「珊瑚不必羞於展現你的手，這是你的勛章。就算是女子，也能像男子一樣戰鬥，這樣的珊瑚美麗勇敢，其實讓我很向往。」
「夫人……」
「在我看來，我如那籠中鳥，珊瑚卻是在天空展翅翱翔的鷹。籠中鳥向往著天空，卻又不敢踏出牢籠，所以她格外羨慕能飛的鷹。在鷹落地休息時，籠中鳥就忍不住為她提供自己所能給出的最好一切。食物、衣服、休息之處、包括這些，既是我送給鷹的禮物，也寄托著我對天空的向往。
能看見珊瑚通過這些恢復精神，以更好的狀態生活戰鬥，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我抬起頭，望著眼淚打轉的美麗姑娘，真心實意道：「不知道珊瑚能不能給我這個機會呢？」
珊瑚哭了。
哭得稀裡嘩啦。
等我松開她的手時，她低頭輕聞，又抬頭衝我笑：「好香，真好聞。」
我用手帕擦去她的眼淚，就像拂去一朵鮮花上的晨露，讓這朵花更加光彩奪目。
珊瑚對我說：「夫人的禮物我回報不起。我只會除妖這一件事，因此只要夫人有要求，我就算豁出性命也會幫夫人解決！」
這可不是我希望的答案。
我笑了笑，拉著珊瑚的手告訴她：「我希望我永遠不用麻煩到你。既是害怕妖怪，也是希望珊瑚能永遠這麼美麗平安地活下去。」
珊瑚紅著臉，眼神亮晶晶地看著我。
我想了想，對她道：「其實繼國城目前既沒有巫女法師，也沒有專業除妖師。或許將來某一天真的會需要珊瑚也說不定。」
「什麼？城中沒有嗎？」珊瑚驚訝，「一般城主都會請一兩位巫女或法師保護自己啊。」
誰知道那個離家出走的繼國家主怎麼想的呢。
我點點頭，嘆氣：「所以我一直很為這件事擔心。經常聽說各地妖怪作亂，真怕哪一天此等災禍就降臨在繼國城。想去請一些除妖師來城中坐鎮，實在又不知從何處去尋。」
珊瑚低下頭，過了好一會兒，才小聲對我說：「如果夫人不介意，我可以回去問問我父親。我們村子都是除妖師，或許有人願意來繼國城。」
我驚喜萬分：「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就麻煩珊瑚了！」
珊瑚松了口氣，抬起頭：「哪有。我原本還擔心，夫人看不上除妖師，更想找巫女或法師。」
我搖頭：「對我來說，除妖師和巫女法師並無區別，都是從妖怪手中保護人類的偉大存在。其實……我一直很奇怪，為什麼這樣偉大的除妖師，會被劃為部落民。雖然以我一人之力，無法讓除妖師從『山民』的身份中脫離，但至少在繼國城內，我會將除妖師視為普通子民。」
珊瑚不說話了。
盡管如此，我依然能察覺到她內心的劇烈動搖。
我笑了一下，轉而聊起其他事。
***
之後的事簡直順理成章。
珊瑚隨人見城家老離去後不久，我就收到她的來信，信中稱，她回去跟她父親說了之後，有十幾名除妖師願意遷往繼國城。
我知道這只是個開始，立刻在城中專門劃出一片地方給這些除妖師居住，並回信給珊瑚，告訴她那些除妖師隨時可以過來，登記之後就能成為繼國家麾下的城民。
一想到將來有一個村的除妖師住在城裡，我就安心了。
不是沒有家臣對我過於「重視」這些山民提出異議，但在我故作憂慮地提出「南邊有蜈蚣精作祟，毀了半個村子」「西邊有貓妖出沒，頂替城主之女身份，吞噬數十人」之後，那些人不吭聲了。
誰都不是傻子，誰也不肯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繼國家的武士足輕們強歸強，面對妖怪還是不堪一擊。
後來我才知道，這些家臣對妖怪這麼恐懼，還跟一件舊事有關。
據說那位繼國嚴勝家主離開前，曾有一次帶隊出去巡邏，結果就在途中遭遇了妖怪，一隊數十人橫死，唯有家主本人被一名路過的高人救下。這是繼國家離妖怪距離最近的一次。
有這等慘案在前，家臣們自然樂意多出一些除妖師保護他們。
說來也巧，差不多在珊瑚的族人到來後不久，繼國家治下的一處村子裡，真的出現了妖怪。
不用我多說，聽聞消息的除妖師們立刻點起人手，戴好裝備，准備出發。
因是第一次，我乘坐馬車親自送他們出城，最後幾乎是在這些除妖師的感激涕零中，目送他們離開。
回去的路上，路過上次撿到人見陰刀的那條河，我便想休息一下，離開馬車到外面透口氣。
結果剛在河邊站定不久，我就聽周圍巡邏的武士起了騷動，旁邊侍女更是望著一個方向失聲尖叫。
順著他們的視線，我看見一團泡在水中的鮮艷紅色。
再仔細一瞧，原來那是個人的頭發，周圍淺一點的紅是對方身上流出的血。
我：「……」
這條河是被詛咒了嗎？還是固定的拋屍地點？
怎麼上次飄來一個人見陰刀還不夠，這次還來？
有了上次的經驗，武士們已經准備好打撈人的工具。
等把人撈上來之後，原本圍上去的人群又刷地一下散開。
我實在不理解他們的反應，下意識抬腳走過去，卻被侍女和護衛們攔住：「夫人退後！」
「那不是人，是妖怪！」
妖怪？
活的？會喘氣的？人形的妖怪？
我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踮起腳從人和人的肩膀縫隙看去。
首先入目的，還是那頭鮮艷的緋色長發。
然後是從紅發中探出的白色長角。長角下的耳朵也是尖尖的。
哦豁。
真的是妖怪呢。
不過妖怪都長得這麼好看的嗎？
我正心中納罕，對上一雙陡然睜開的金色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的嘴，騙人的鬼……
人見陰刀已經徹底被她帶到溝裡去了【嗚嗚嗚她居然跟繼國嚴勝感情辣麼好？！】
繼國嚴勝：？？？
第43章
紅發妖怪的眼睛像野獸一樣，中間的黑色瞳孔是豎瞳，眼珠則是冰冷的燦金色。
直勾勾看著你時，會讓你神經緊繃。
但這份緊繃下一秒就煙消雲散，因為他眼一閉，又暈過去了。
我：「……」
那短暫的對視，除了我兩，並無人察覺。
有武士前來向我請示：「那妖怪受傷頗重，要不要趁機把他殺死？我們正好帶了火種和硝油。」
硬生生把對方燒死？
那要是萬一沒燒死，豈不是惹下一個天大的仇家？
我搖搖頭：「給他包扎傷口，將他移到樹下，然後我們退走即可。」
「呃……」武士遲疑，左右看看周圍，對我小聲道，「恐怕無人敢靠近。」
我一皺眉，衝旁邊的侍女伸出手：「給我。」
「什、什麼？」侍女小臉煞白，看上去的確不是敢靠近妖怪的樣子。
「把馬車裡准備的傷藥繃帶拿給我。」
侍女不明所以照做了，反倒是那名武士猜到什麼，神色大變：「夫人！不可冒險！」
我衝紅發妖怪揚了揚下巴：「他都暈了，還怕什麼。」
「妖怪狡詐！可能故意裝暈，就是為了引夫人過去再吃掉！」武士的表情跟大人對小孩說「狼來了把你吃掉」時很像。
我點點頭。
在地面上找了一圈，拿起一塊合適大小的石頭，墊墊手感，隨即卷起袖子抬起手
「咻！」
石頭破空，徑直砸中十幾米外的紅腦殼。
什麼嘛，我扔得還蠻准的。
紅發妖怪的腦袋被砸得往另外一偏。
饒是如此，他還是靜靜躺在原地，身下血水彙成一灘。
我看向武士，微笑：「你看，他真的暈過去了。」
武士：「……」
他阻止不了我，只能眼睜睜看著我接過侍女遞來的傷藥和紗布以及剪刀，提步朝那紅發妖怪走去。
身後靜止一瞬。
隨即，有人跟了過來。
我笑了笑，走到紅發妖怪身邊蹲下身。
近距離觀察，我發現這只妖怪長得真的很不錯。
五官張揚俊美，眉眼深深，一頭紅發跟烈焰似的。
我伸手戳了戳那兩根長角。
硬邦邦的，跟牛角差不多。
用手指彈一彈，聲響沉悶還是實心的。
「夫人。」低低的呼喚聲在身後響起。
我回頭看一眼，發現可憐的足輕大將已經緊張得鼻尖冒汗，他的手牢牢握在刀柄上不敢放開。
可以想像，我在這裡蹲多久，他就要保持多久這樣的狀態。
我嘆了口氣，只好放下玩心，拉開繃帶，開始包扎。
這一包扎，我發現妖怪身上的傷口真不少，很多嚴重到深可見骨。
前胸，後背，大臂，小臂，腿上，頭上……
簡直讓人奇怪，受了這麼重的傷，他是怎麼活下來的？
還是說，妖怪的恢復力都這般驚人？
上傷藥的手一頓，我凝視那條快速愈合的傷口，發現它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嫩肉。
隨即手指一敲，褐色粉末落在新長的嫩肉上，白色繃帶覆蓋其上。
差不多把我帶的繃帶全部用完，妖怪身上的傷口才差不多處理完畢。
我起身，舒展了一下有點發麻的雙腿，又掃了眼足輕大將他已經滿頭大汗，連穿的深衣都打濕了。
等我走回人群中時，幾乎所有人同時松了一大口氣。
侍女們抖著腿走過來，簇擁我回到馬車裡。
「等等。」我從馬車裡抽出一張薄毯遞給足輕大將，「把這個蓋到那只妖怪身上。」
足輕大將雖不太情願，但還是領命而去。
不一會兒，他回來向我復命。
馬車重新起步，隔著微微搖晃的竹簾，我看見那只紅發妖怪躺在地上，身上蓋著一條絢爛的、繡著椿花的艷麗薄毯。
想到對方濃艷的五官，我突然發現這種圖案很適合這只妖怪。
可惜，沒機會再見到了，不然說不定可以送對方一件漂亮衣服穿。
回城之後，這件事並無人提及。
可能他們覺得我一個人類，一城的主母親手救治一只妖怪太過驚悚，說出去也沒人相信。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妖怪的紅發緣故，當晚，我夢見了另一雙紅色眼睛。
「……斑先生？！」
反應過來的第一瞬間，我跑過去，撲到男人懷中。
斑張開手，扶住我。
然後，他低頭看著我：「你現在怎麼樣了？」
我一邊想這個夢的觸感好真實，一邊笑回：「很好啊。有吃有穿，還是一城之主呢！」
斑抬手摸摸我的腦袋。
他穿著宇智波祖傳的深色高領衫，這樣低頭看下來時，我就只能看見他那雙黑紅相間的寫輪眼。
我止不住地衝他笑：「斑先生呢？斑先生過得怎麼樣？」
斑撫摸著我的頭發，沒有回答。
過了片刻，他將我按進他的懷中，箍住我腰的手臂力氣很大，壓在我後頸上的手掌也用力很緊。
類似皂莢一樣的清新氣息將我從頭到腳兜住。
我閉上眼，深深呼吸，忽然鼻頭發酸。
「別怕。」斑低沉的嗓音貼著我的耳朵，溫熱氣息吹拂，語氣篤定而沉穩，「乖乖等著，我會找到你。」
我睜大眼，嘴唇蠕動。
我想問他，我在他那個世界都已經死了，他要怎麼找我。
我還想說，我都不知道自己怎麼來到這個世界的，不知道兩個時空隔得有多遠，他要找可能要找上許久，還不一定能找到。
但最終，我一句話也沒說出來，只是輕輕「嗯」了一聲：「約定好了哦。說謊的人要吞一千根針。」
熟悉的笑聲在我耳邊響起，讓我重新閉上眼。
就是在閉眼的剎那，我發現這個夢還是假的。
不然，斑先生的眼睛怎麼突然就變成了紫色圈圈眼呢？
從沒聽說寫輪眼還會出現顏色和形狀的變種啊。
***
我醒了。
第一件事就是撐起身，檢查我的枕頭。
沒在上面發現眼淚的痕跡，我松了口氣。
窗外已天光大亮，眼睛周圍火燒火燎，但並不疼。
我懷疑自己得了眼病，顧不得喊侍女，先跑去照鏡子。
這一照，我險些叫出了聲。
銅鏡中，還是堇夫人的那張臉，但我的眼睛居然一片血紅！
艷麗濃稠的紅色中，分別有三顆勾玉懸浮。
我傻了。
這是什麼原理？
昨晚夢到斑，今早就能覺醒寫輪眼？
這不對吧！
要開寫輪眼，不是要有查克拉和宇智波的血脈嗎？
無論是哪個，我都沾不上邊啊！
難道……那真的不是夢？
是斑先生做的手腳。
我下意識撫上眼眶，想起夢中最後瞥見的紫色圈圈眼。
震驚！斑的眼睛真的變異了！還傳染給了我！
我呆呆坐在鏡子前，直到眼睛的火燒感已經退下，才回過神，細細端詳這雙眼睛。
單從外觀上說，寫輪眼就很漂亮。
就是不知道，現在在我身上，它還能有什麼作用。
還有，我總不能頂著這雙眼出門吧？會被人當成妖怪燒死的。
剛這樣想，鏡子裡我眼中的紅色便消退了。
眨眼間的功夫，又變回了正常的黑眼睛。
再心念一動，眼睛再度轉紅。
天啊！我也能使用寫輪眼了！
就像小孩子得到了新玩具，我迫不及待想要實驗這雙眼睛的功效。
我找來一條半透明的黑色紗帶綁在眼睛上，這樣確保我能透過紗帶看清外人，外人卻不能很好分辨我眼睛顏色。
然後，我叫了一名侍女進來。
侍女一看見我臉上的紗帶，就失聲尖叫：「夫人！您眼睛怎麼了？！」
我豎起手指「噓」了一聲：「你靠近點，我給你看個寶貝。」
侍女：？？？
一秒後，她就忘了眼睛的事，呆呆跪坐一旁，像個人偶。
十分鐘後，她恢復了正常，但選擇性無視了我眼上的紗帶，仿佛那只是個習以為常的裝飾。
試驗了好幾次，我確定了，這雙眼睛對我來說只有催眠一個的功能，頂多還有個增加動態視力，比如現在能清楚看見空氣中塵埃的飄動。
但，也就是這樣了。
傳說中的幻術可能需要查克拉，所以我用不了。而復制忍術和體術，前者沒有忍術給我復制，後者復制了以我的身體素質同樣用不出來。
而且使用寫輪眼，還會急速消耗我的體力和精神。我就在這個侍女身上試驗了幾次，現在已四肢乏力，腦袋脹痛。
總的來說，這是個非常雞肋的能力。
所以，斑先生送我寫輪眼的目的不是為了增加我的戰力？
想起他那句「乖乖等著，我會找到你」，我心中有所明悟。
再次摸了摸眼睛，雀躍之情不減反增。
休息了一會兒，我用過早餐，便叫人把現任的家老和足輕大將請過來。
等他們再出去時，兩人神情如常，旁人看不出異樣。
但我知道，他們心中已被我種下「忠心繼國家」的暗示。
他們本就有這樣想法，我只是稍微強化了一下，因此倒沒費什麼力氣。
於是我就明白了，催眠的難易程度也是跟我要催眠的對像、還有內容有關的。
不得不說，還挺有意思的。
因白天「玩」得太瘋，晚上我便早早歇息了。
當我忽然從無夢甜鄉中驚醒時，外面月光正盛，透過格子門，都能將屋內照得一片雪亮。
我心有所感，爬起來，披了件羽織在身上，隨後推開門。
此時院中飛櫻似雪，天空有一片烏雲飄過。
月光忽地黯淡下來，四周陷入昏暗，只有雪花似的櫻花花瓣飄飄墜落。
我看見一道人影立在牆頭，身上衣袂和頭發一起飄揚，那人影正看著我。
烏雲從月亮身前經過了。
澄淨月色再次鋪滿大地。
明亮如水的月光下，那個人紅發似火，眼瞳燦金，當中是豎直獸瞳。
他盯著我，露出一個笑，雪白牙齒像猛獸一樣尖利。
作者有話要說：
斑爺給老婆送了禮物，但並沒有什麼用，被女主當成玩具。畢竟女主用話術就能做到一切……
別問我斑爺怎麼做到隔空送眼的，問就是斑爺牛逼【。
第44章
有櫻花落在來人衣領的黑色羽毛上，在他縱深下躍時，再次飛起。
我下意識伸出手，接住那片花瓣，看它落在我掌心。
「你在干什麼？」
對我來說，只是眼前黑影一閃，紅發妖怪便近在咫尺。
他也不是真心發問，問完這句話，不等我回答，緊接著道：「是你救了我吧。」
我放下手，讓那瓣櫻花回歸地面：
「是啊。」
妖怪笑得更開心了：「按照你們人類的思維，我是不是該報答你？」
按照正常人的思路，這時候我應該答是。
但我的直覺又告訴我，不能回答。
所以我只是看著他。
紅發妖怪笑著笑著發現沒回應，笑容變淡了，冷金色的瞳孔卻爆發出奇異光亮：「我是該好好報答你。把你吃了怎麼樣？」
話音未落，他的右手已經掐住我的脖子。
雖然沒用力，但尖銳的指甲已經抵在我的喉間，只要我稍一轉頭，脖子就會被劃破。
紅發妖怪還在笑，表情像個看到有趣玩具的小孩，天真又殘酷。
「……你們妖怪吃人會烤熟嗎？」靜了靜，我問他。
紅發妖怪笑臉一僵，呆呆看著我。
我告訴他：「像我這樣的美人，最好生吃佐以鮮花下酒，做成熟食是暴殄天物。」
紅發妖怪：「……」
他兩只尖尖的耳朵一抖，耳垂上墜的圓形金片反照出兩輪月光：「你是不是在故意說反話刺激我放了你？」
我：「你可以好好想想。」
紅發妖怪嘴角一垮，死死盯了我半晌，松開了他的右爪：「沒意思。你居然真的不怕死。」
他連眉毛都耷拉了下來，整個人散發著「無聊透頂」的氣息。
我卻覺得脖子上癢癢的，伸手一摸，指尖一片紅竟然還是劃破了。
妖怪鼻子一動，扭頭衝我看來，目光直勾勾落在我的脖子上，喉結上下滾動。
我：「……」
主動將手上的血湊到他面前：「你要吃嗎？」
「啪」。
他打開我的手，一臉嫌惡：「人那麼難吃，誰要吃！」
「哦。」
原來這妖怪真的吃過人。
所幸他不會吃我。
我抽出手帕，按在脖子上。
所幸傷口很淺，很快就止住了血。
妖怪望著我的動作，又笑了起來：「什麼啊，原來你還是怕死。」
我嘆了口氣：「怕死不是所有生物本能嗎。」
「是嗎」妖怪拖長聲音，一個轉身，在我腳邊坐下了，「真沒意思。」
這是他第二次說這種話了。
我打量這只妖怪鮮紅的長發，白色的角還有他衣領上的黑色羽毛。
「你呢？你是什麼妖怪？烏鴉精？野豬妖？山雞精？」
「哈？」妖怪扭頭瞪我，滿臉不爽，「本大爺是鬼！惡鬼！不要把我跟那些亂七八糟的小妖怪混為一談！！！」
「那麼鬼大爺找我來做什麼呢？」我站累了，干脆也坐了下來。
不過不同於惡鬼那豪放的盤腿而坐，我還是保持著基本的跪坐姿勢。沾了血的手帕，就放在我的膝頭。
紅發惡鬼沉默了。
我扭頭看去，在他漂亮得非人的面孔上，看到一片茫然。
啊，原來這是個找不到生命意義的妖怪啊。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還真是可憐呢。
像是察覺到我的想法，惡鬼忽然抬眼，問我：「剛才你為什麼不害怕？還是你相信我不會殺你？」
我嘆了口氣，看向院中飛揚的櫻花：「並不。只是，當你最重視的存在不在這個世界上時，你就會覺得生死對你沒有區別。」
「……你不是說怕死是所有生物本能麼。」
「是呀，這兩個又不衝突。」我想到什麼，「舉個例子，比如那天我遇到你的時候，你渾身是傷，傷口卻在飛快愈合，短短兩天現在又是活蹦亂跳。這就是你的求生本能。」
「那位現在殺了你，你也不會躲咯？」
我發現這個妖怪腦子似乎不太好。
眼見他的手蠢蠢欲動，似乎真有跳起來給我一爪子的衝動，我不得不道：「現在不行。」
「？」
「你要是早一天過來跟我這麼說，我大概就同意了。但是，現在不行。」
「為什麼？」
我笑了：「因為我跟一個人約定好了。」
身旁沒了動靜。
我回頭去看，不出意外又看到了一臉困惑。
旋即，這種困惑很快就變成了煩躁。
我當機立斷拋出魚餌：「既然你這麼無聊，就來為我做事吧。」
「……」
紅發妖怪一臉「你這女人腦袋壞掉了嗎」的表情。
我微笑：「你不是找不到生命的意義麼，反正你連和別人廝殺瀕死都找不到答案，不如試試我的方法。」
「……你怎麼知道的？」
我笑：「我猜的。」
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
連天上的月亮都再次被烏雲遮蔽。
黑夜裡，妖怪的眼睛像野獸似的發著微光。
他盯著我，一字一頓說：「如果你騙了我，我真的會吃了你。按照你說的，把肉一點點片下來，生吃！」
「好啊。」
***
惡羅王就這麼跳進了我的陷阱。義無反顧地。
看來無論是妖怪還是人類，只要找准了弱點都一樣。
結果最後還是沒用上寫輪眼。要知道當時我已經做好准備，還想試試寫輪眼的幻術對妖怪有沒有效呢。
我用手托著下巴，打了個呵欠。
頭頂花枝簌簌搖動，掉落的花瓣很快覆蓋了我面前攤開的書頁，讓我不得不抬頭，拂開花枝：「你不要搗亂。」
惡羅王倒掛著，從樹枝上落下來，一頭紅色長發像一條紅帛豎直垂落。
金色瞳孔緊盯著我，像野獸捕獵前的端詳：「你不是說讓我為你做事嗎？事呢？」
「不要急嘛。」我撥開他被風吹到我臉上的頭發。
惡羅王衝我齜牙，給我展現他那一口雪亮尖銳的好牙。
我故作不知：「牙癢就要勤漱口，不然會爛牙齒。」
惡羅王：「……」
他正要生氣，侍女走過來向我回稟：「夫人，那些除妖師回來了。」
「好，讓他們稍等，我這就過去。」
我合上書頁起身，邁步時腦袋一疼。
「嘶放手！」
我扭頭瞪向惡羅王，他手上正抓著我一縷頭發：「為什麼那個侍女就跟看不到我一樣？」
自然是因為寫輪眼的催眠啊。
我不想這麼早告訴他這個底牌，但惡羅王又不松手。
為了防止自己年紀輕輕變成一個禿子，我只能衝他一笑：「因為是我吩咐的啊。你不喜歡有人望著你發抖流淚吧？」
惡羅王愣愣，手不自覺松了。
我趁機抽回自己頭發離開。
***
除妖師首領是來向我彙報此行順利。
據說那只作祟的蜘蛛妖，已被他們拼盡全力消除了。
「村子的情況比我們想像中嚴重。」首領神色凝重，「我們到的時候，村子裡十幾口人已盡數被蜘蛛妖操控產卵。要不是我們事先有所警惕，恐怕有不少人手會折進去。」
「受傷了多少人？」
「五名輕傷，三名重傷。其中一個沒了雙臂，恐怕以後沒法再戰鬥了。」
我默然。
這次去了十幾個除妖師，只是對付一只妖怪就這樣了，可以想像人類在妖怪面前有多無力。
「那只蜘蛛妖算是很強的妖怪嗎？」
除妖師首領看了我一眼，斟酌道：「算是中下流的妖怪。主要隱蔽性很強，被它控制的人和常人沒什麼兩樣。但實際上整座村莊都已經是它的蛛巢，就連村子裡的食物飲水也被下了它的卵。一旦入口，就會成為它的傀儡。而且如果不能將它的本體和蜘蛛卵一起清除，等它本體死亡後，它還能通過破卵的小蜘蛛復活。」
我稍一想像那個情形，就有些想吐。
聽到最後一句話，又有些擔心：「確定全部清掉了嗎？」
「請夫人放心。」除妖師首領鄭重表示，「我們臨走前，已經將十幾個村民的屍體、妖怪本體和村子一起燒掉了。縱使蜘蛛妖的苟活能力再強，也抵不過一場大火。」
我松了口氣，向他點頭，示意侍女將手中的匣子送給首領：「辛苦你們了。這是報酬。」
一直沉穩的除妖師陡然慌亂起來。
他後仰身體，仿佛那只匣子裡裝了只妖怪，會跳出來咬他：「不用了不用了。夫人已經為我們免費提供了住處，怎麼好意思再收夫人的報酬。」
他們以前過得到底是怎樣的生活啊。
就連忍者都比他們幸福！
「請不要推辭。」我柔聲道，「以後麻煩你們的次數還多，請用這些銀兩療傷吧。你們現在也是繼國家的守衛，只有你們保重了身體，我們這些躲在城中的普通人才能安心。」
除妖師神色更慌。
他直接將侍女塞給他的匣子放到一邊，將頭抵在地面上：「是！我們一定誓死保護夫人和繼國家！請夫人放心！我們會和妖怪戰至最後一滴血！」
「那就拜托你們了。」
***
除妖師首領退下後，我回到櫻樹下，發現惡羅王正坐在我原本所在的位置上，一手托腮，一手翻書。
我一開始還以為他在認真閱讀，走到旁邊才發現，他哪裡是在翻書，只是把掉在書頁上的花瓣擺出各種形狀。
現在擺出的是一張狐狸臉。
我見他實在無聊，又怕他問起之前的問題，干脆把除妖師和蜘蛛妖的事說給他聽。
不出意外，惡羅王一臉沒趣：「那麼小的妖怪，他們還受傷了。人類真是弱得可以。」
我打量他：「這麼說，你比蜘蛛妖厲害咯？」
惡羅王嗤笑一聲，站起身，雙手環胸，仰著下巴告訴我：「本大爺能一拳打死一百只那種雜碎！」
姑且不論他是否在吹牛，但看這麼自信，就算有蜘蛛妖襲來，我也不用擔心了。
當晚，星月無光，連風都沒有。
我躺在床墊上，望著頭頂漆黑，毫無睡意。
不知何時，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在門外響起。
那聲音很細小，但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清晰。
扭頭看去，格子門外似有什麼東西經過。
我定了定神，起身欲點燃燭火。
結果手剛摸到火紙，「咚」地一聲巨響，格子門整個向內倒下。
一個半人半蜘蛛的怪物趴在門框上，從嘴角探出的口器互相摩擦。
「咯嗒咯嗒。」
怪物中噴出一股白絲。
我眼睛發熱，下意識往旁邊一躲。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慢了下來，就連噴射過來的白絲都在空中變成慢動作。
我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動作不必那麼巨大，只要稍微側一點身
「砰！」
怪物突然被一只手從門框上扯下，砸進地面。
然後那只手，抓住怪物的頭拖了起來，舉在半空。
「噗嗤！」
怪物的頭被捏爆了。
紅白色腥物撒了一地。
「唔嘔……」我忍不住扭頭捂嘴。
「喂，你這女人！」惡羅王朝我看來，滿臉惱火，「我可是救了你的命！」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一句話，我差點手一抖，打成了」我可是救了你的狗命！「
惡羅王要真這麼說，可能下一章涼的就是他了吧……
「人活著本身是沒有意義的，但只要活下去就能遇到有趣的事。就像你遇到這朵花，我遇到你。」這麼看，大蛇丸不愧是傳銷鼻祖啊，這話一說，誰不跟他走
第45章
我感到為難。
你救了我的命，和我感到惡心想吐又不衝突。
可惡羅王要是會講理，他就不是惡羅王了。
見我不答，他把手裡怪物一扔，大步朝我走來。
這時候，外廊已傳來無數人聲腳步聲。
我當機立斷，大喝一聲：「別進來！」
惡羅王腳步一頓，外廊的嘈雜瞬間消失。
「怎麼，你怕我被人看見？」惡羅王似笑非笑。
我抬眼看他：「當然不是。」
「你……」惡羅王臉色一變，笑容消失。
果然如此。
之前眼睛發熱，發現那怪物噴絲動作變緩時，我就有所察覺了。
那個時候，寫輪眼應該就已經打開了。
之前只聽斑先生提到過一句，說是族人情緒激動時會開眼。
一開始我以為是第一次開啟寫輪眼的意思。現在看來，是情緒一激動就會冒出紅眼睛。
既然惡羅王已經看見了，再想遮掩就來不及了。
我敞著眼睛，大大方方讓他觀察。
惡羅王端詳許久，慎重地得出一個結論：「你是半妖麼？」
我：？
「不對，」他自己否定了自己，「我怎麼察覺不到你的妖氣？」
我松了口氣。
「……看來你不是一般半妖。」惡羅王表情凝重，「一定是隱蔽能力特別好的那種。你是哪個品種？」
我：「……」
還品種。
沒見識的妖怪，這叫血繼限界！
是高貴的忍者才能擁有的東西，忍者你懂嗎！
我懶得解釋，趁著他盯著我看的機會，用了催眠。
這是我第一次對一個妖怪催眠，效果還挺好。
在這雙眼睛面前，無論是妖怪還是人類都沒什麼兩樣。
等我關閉寫輪眼後，惡羅王恢復了之前的笑容。
他張嘴正要嘲諷，破空聲響起。面朝外廊的紙門被撕裂，一道風聲衝他腦袋刮去。
惡羅王抬手一抓
「咯吱！」
那道旋風停了下來，原來是一個一人高的巨大回旋鏢。
剛才那奇怪的響聲，是回旋鏢卡進惡羅王手骨所發出的摩擦聲。
我：「……」
第一次見到這種接人武器的方式。
外廊扔出回旋鏢的人估計也是這麼想的。
她頓了幾秒，才怒喝一聲：「妖怪！從夫人面前離開！」
聽見熟悉的女聲，我才轉過頭去，不出意外在一群武士和除妖師裡，看見了珊瑚。
「你來啦。」我笑起來，衝她揮手，「是來繼國城做客嗎？」
珊瑚滿臉焦急：「夫人！快離開那只妖怪！他很危險！」
「咚」的一聲，回旋鏢被惡羅王扔在地上，打斷珊瑚的話：
「你……」
「可是他剛才救了我。」搶在惡羅王之前，我搶先回答。
「啊？？？」
我沒扭頭，憑著記憶指了指之前惡羅王丟下怪物的地方：「你看，如果不是他，我已經死了。」
眾人這才發現，房間裡除了一個大活妖，地上還躺著一只。還是被爆了頭，形容非常凄慘的那種。
所有人齊齊倒吸一口冷氣。
珊瑚看看怪物屍體，又看看惡羅王，不顧身旁除妖師們的阻止，踏進房間。
她直接走過來，在我身前單膝跪下：「抱歉，夫人。是我的族人檢查不利，漏了一個村民。」
經她解釋，我明白了，原來是除妖師們在殺死蜘蛛妖時沒注意，讓一個被種了蜘蛛卵的小孩子逃了出去。
蜘蛛妖本體死亡後，蜘蛛卵便在小孩子體內孵化，占據了這具人身，變成一只半人半妖的怪物。
難怪我之前就覺得這怪物樣子雖可怕，體型卻不大。
原來是原身還是個孩子。
我微微皺起眉：「像這種事很正常嗎？」
「什麼？」
「……妖怪，都是這樣連孩子都不放過？」
其實話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白問了，答案很明顯。
珊瑚仰頭看我，神情悲傷：「實際上，比起成人，妖怪更偏好孩子。」
我沉默片刻，再看那灘屍體時也不覺得惡心了：「我知道了，你起來吧。」
珊瑚依言起身，又立刻轉向惡羅王：「夫人，這只妖怪又是怎麼回事？！」
原本跟著我一起看屍體的惡羅王扭回頭，彎起嘴角，露出有些詭異的笑：「你難道要把我也除去？」
珊瑚之前丟出去的武器還在他手上捏著呢。
此時惡羅王的手掌已經恢復完全了，只在那只回旋鏢身上留下一點血跡。
不得不說，這只妖怪的自愈能力真是強悍至極。
珊瑚顯然也發現了這點。
她背對著我，渾身緊繃，後頸上已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嘆了口氣：「沒關系的珊瑚，惡羅王是真心幫助我的。」
「夫人，」珊瑚頭也不回，「妖怪都不懷好意，您不要被他騙了！」
我：「……」
事實上，惡羅王好像才是被忽悠的那個……
我瞥了眼對面的紅發妖怪。
這時候看不出他的無聊了，眼睛眉梢都寫著興味盎然是要見血的興奮。
這樣可不行。
我好不容易挖過來的除妖師怎麼可以折在自己人手裡。
之前就覺得人手不夠用了，現在絕不可以這麼莫名其妙地減員！
我立刻拉住珊瑚姑娘的手，對她說：「我的房間被破壞了，今晚沒法睡在這裡。剛被襲擊，我心下不安，不知能否請珊瑚你陪我一晚。」
珊瑚回頭，臉略微漲紅。
但她還沒開口，就被對面的惡羅王搶白：「這麼弱的人類能做什麼。是我保護了你！」
我：「……」
珊瑚：「好啊！你果然對夫人圖謀不軌！！！你這妖怪，現在暴露了吧！」
惡羅王：「哈？我要是想做什麼，早就做了，用得著等到現在？」
珊瑚：「你居然承認了！你這該死的妖怪！」
「夠了。」
對齊刷刷看向我的一人一妖，我重新揚起笑容：「珊瑚，惡羅王現在的確是我們的同伴，他值得信任。」
惡羅王的笑臉開始變得洋洋得意。
「可是……」
我衝珊瑚一眨眼：「陪我去新的房間吧。你有什麼想知道的，我可以告訴你。」
珊瑚好不容易白下去的臉又紅了。
她被我牽住手，暈暈乎乎跟我走。而其他人，基本都在這段時間裡被我下了暗示，對惡羅王的排斥遠沒有珊瑚這麼大。
「對了。」快出去的時候，我停下腳步，回頭對惡羅王一笑，「今晚多謝你啦，帥氣的妖怪大人。」
惡羅王呆在了原地。
***
經過我一番解釋和勸說，珊瑚算是勉強認可了惡羅王這個臨時保鏢的身份。
但臨睡前，她還是一臉嚴肅地對我說：「盡管夫人相信他，我還是有所擔心。接下來的日子，我就在夫人身邊保護您吧，可以嗎？」
我沒想到還有這等意外之喜，差點沒笑出聲，趕緊一口應下。
在我看來，珊瑚都成了我的（臨時）保鏢，那距離她脫離人見城投奔繼國家的日子就不遠了！
一想到未來我能有更多除妖師，我能不開心麼！
惡羅王真好用啊。
入睡前我美滋滋地想到。
這種好心情一直持續到睡醒，就算用完早餐被侍女們稟報人見陰刀前來拜見，我依然開開心心地答應了。
比起容光煥發的我，有幾日未見的人見少主顯得很憔悴。眼眶下有很深的青紫色。
我一愣，趕緊收了笑，關懷道：「少城主這幾日病情又加重了嗎？」
這病懨懨的身體，到底能撐多久啊？
他死後，人見城和繼國家的聯盟還能維持嗎？
人見陰刀也是一怔，垂下眼，衝我搖頭：「我只是擔心夫人……聽聞昨夜……夫人沒事吧？」
正巧，珊瑚換了一身新衣服從裡間出來。
她滿面通紅，垂著頭，沒發現房間裡多了一個人：「夫人，這身衣服我……」
話沒說完，一抬頭看見人見陰刀，卡殼了。
一男一女，一坐一站，面面相覷。
我連忙介紹道：「我無事。昨夜事發後，我就請珊瑚姑娘貼身保護我了。讓少城主牽掛，真是不好意思。」
珊瑚現在的住處畢竟還在人見城的管轄範圍，所以人見陰刀還是她名義上的少主公。
她要保護我，顯然是看到惡羅王後的臨時起意，未得到主公同意。
我這樣說，就算人見陰刀就算有介懷也不會衝她去了。
不過，事實證明我想多了。
溫柔善良的人見少主毫無芥蒂，一臉贊同：「有珊瑚姑娘保護您，我也能安心了。實不相瞞，昨夜聽聞夫人遇襲，我就想來探望夫人。只怕夜深人靜，打擾到夫人安歇，才一直煎熬到今早。眼下見夫人無事，我總算放下心來。」
我笑笑，再次感謝他的關懷。
又拉著他一起品鑒我送珊瑚的這套新衣服：「少城主覺得如何？適合珊瑚嗎？」
人見陰刀自然是贊不絕口。
他態度溫和，語氣真誠，誇起人來不帶重樣。
原本緊張的珊瑚，在他和我的一唱一和下，漸漸放松下來。
撫摸著自己身上的新衣服，動作小心翼翼的，就連舉止也優雅了不少。
就在這時，一聲冷哼打破了屋內融洽的氣氛。
珊瑚脊背一挺，下意識就去摸背後，等摸了一空，臉上才浮現出懊惱。
而此時，惡羅王已經從院牆上跳了下來，穿著靴子的腳徑直踩上光潔木板，大搖大擺走進屋。
他金黃的眼睛始終不離珊瑚身上的衣料，嘴裡質問我：「昨晚救你的人是我，怎麼不見你給我送衣服？」
我驚奇：「你想要新衣服？那我這次給你准備的謝禮可就用不上了。」
惡羅王刷地扭頭看我：「謝禮？給我的？！」
我笑道：「就像你說的，我怎麼能忘了我的救命恩人呢。」
「夫人……這位是……」
我這才想起來人見陰刀。
只見他盯著惡羅王，目露警惕，滿臉緊張，按在膝蓋上的手緊緊攥成拳頭，似乎馬上就要跳起來擋在我面前。
第46章
我才想起來人見陰刀沒見過惡羅王。
「這是惡羅王，昨晚正是他救了我。」
人見陰刀的手放松又收緊，轉開眼：「我以為是珊瑚……」
珊瑚臉頰微紅，垂頭。本來還想下跪請罪，但她身上的和服實在不允許她做出單膝跪立這種動作，只好一動不動站在原地：「十分抱歉，昨夜我來遲一步。」
人見陰刀長吐一口氣：「這樣嗎，是我誤會了。」
惡羅王咂嘴，皺眉不耐：「說完了沒？說完了，你說要給我的禮物在哪？」
我笑著起身，親自將那柄武器取來。
那是把太刀，刀身彎曲，長約兩尺。
紅色刀鞘上用黑漆和螺鈿描繪了美麗的花紋，刀柄上同樣有黑底紅紋的裝飾。
比起實戰型，這柄刀其實觀賞意味更濃。
在我看來，這正適合惡羅王反正他本身已經夠強了，要不要武器都行。說不定人類的武器還不適合他，倒不如直接送一柄裝飾性的太刀。
不出我所料，惡羅王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從我手中奪過那柄刀，翻來覆去打量，還將刀抽出鞘，拿在手上揮了揮。
刀鋒破空，發出颯颯聲。
閃爍的刀光後，是惡羅王滿是驚喜的臉。
他這樣子，就像找到心愛玩具的小孩。
我笑了：「怎麼樣？合你的心意嗎？」
惡羅王抬眼，金色瞳孔亮晶晶的：「很好！我喜歡！」
「以後我每殺一只妖，你就送我一柄刀？」
我語塞一瞬。
「這恐怕不行。」我苦笑，「就算是繼國家，也沒有這麼大的刀劍儲存量。衣服吧，我看你好像很喜歡圖案鮮艷華麗的和服。」
惡羅王想了想：「好吧。不過我要上次那種。」
「上……次？」
「就是你蓋在我身上那件。」惡羅王又變得不高興了，「你忘了嗎？」
想起來了。
那件椿花圖紋的。
「沒有。沒問題。正巧，我也很喜歡那種圖案呢。」
惡羅王這才笑了起來，眼睛重新變得明朗。
他真是個好懂的妖怪。
比很多人的心思都直率，簡直是把想法寫在臉上。
就比如現在，他瞅瞅珊瑚，又看向人見陰刀：「你是誰，怎麼什麼都沒有。」
我：「……」
珊瑚：「……」
陰刀並沒有生氣，反而溫和回答：「實在不好意思，在下有病在身。無法像閣下和珊瑚那般，身體力行地保護夫人。」
惡羅王：「哈哈哈真沒想到。居然還有比這女人還弱的人類！哈哈哈哈哈！」
他指著珊瑚的鼻子大笑。
珊瑚：「…………」
眼見女除妖師的額頭蹦出青筋，我微笑開口：「惡羅王。」
「啊？」
我指了指他手裡的刀：「既然拿了工資，就要開始干活了哦。」
「嘎？！」
我的笑容淡了下去：「我希望繼國家的領地裡，再也看不見一只妖怪。」
房間裡忽然安靜下來。
我對上珊瑚的目光：「這項委托，同樣拜托給除妖師，可以嗎？」
「等等！」
珊瑚還沒張口，惡羅王又插了進來。
我望向他，他氣呼呼瞪我：「你是不相信本大爺的實力嗎？！」
我：「……不，只是考慮到惡羅王你畢竟也是妖怪。殺太多同族，對你影響不好吧？」
「他們算我什麼同族。」紅發妖怪大手一揮，氣焰囂張，「我的兄弟只有一個。那家伙還正好對人類世界沒興趣。只要他不來，你想殺多少妖怪我都給你殺，只要你把報酬准備好！」
我迅速換算了一下繼國領地內預估的妖怪數量，以及繼國家的銀錢儲備。
雖然有些牙疼，但還是應了下來。
我已經了解到，在如今這個亂世，除了大名之間互相打仗，還有山賊強盜橫行，妖怪到處肆虐，普通百姓的生活不比百族之亂時的忍界好多少至少大部分的忍者不會故意去殺平民。而對強盜和妖怪來說，沒有自保能力的普通人正是他們的目標。
如果我能肅清繼國家領地、排除周圍的妖怪和山賊、建立一個穩定的生活環境，其他地方活不下去的百姓，自然就會過來。人力在這個時代也是筆財富，所以現在的耗費就是給將來的投資。
這麼一算，雇佣惡羅王這只強大妖怪的費用，就不是那麼讓人心疼了。
「好啊。」我衝惡羅王笑道，「衣服沒問題，那就麻煩你了。」
等惡羅王扛著刀哼著小調走了，我才悄聲對珊瑚說：「雖說惡羅王實力強能除妖，但我還是希望除妖師能出手。至少防止那些妖怪為了躲避惡羅王，衝進村莊狗急跳牆。」
珊瑚面容一肅：「交給我們吧，夫人！」
我掃了一眼她身上的和服：「我已經送你衣服了，之後還是首飾吧。」
珊瑚一愣，倏地漲紅臉，急忙擺手：「夫人，我們跟那種不懂感恩的家伙不同。夫人能給我們提供繼國城內的住宿，我族已感激不盡。請務必不要這麼破費。」
我見她態度堅決，只好改口將報酬換成糧食等生活物資。
珊瑚這次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答應了。
等珊瑚也走了，一直默默旁觀的人見陰刀才出聲：「夫人志向遠大。」
我故作驚訝：「少城主的意思是……」
人見陰刀嘆息：「夫人在我面前就不必遮掩了。夫人是想給那些平民，提供一個安全無憂的生活環境吧。在這個時代，能想著先不增加軍事力量，反而想要為平民謀福祉，夫人真是……」
我笑了：「少城主又怎麼知道我不是在增加軍事力量呢。」
「誒？」
「像珊瑚他們那樣的除妖師不是力量嗎？除妖師也是人，巫女和尚法師都是。如果繼國家的領土可以無妖怪無山賊無戰亂，不僅是平民，那些想要穩定下來的能人志士也會過來的。」我想起什麼，嘆了口氣，「無論個體實力有多強，大多數人的心裡還是向往和平的呀。」
人見陰刀沉思許久，俯身向我行禮：「夫人高見。」
「請別這樣說。」我忍不住又笑了，親手扶起他，「我這樣做，前期耗費可不少呢。剛才我就在心裡打鼓，不知該如何對家老說。」
人見陰刀順著我的力道起身，垂眼含笑：「既然如此，就讓陰刀出一份力吧。」
「少城主……」
「請夫人不要推辭。一來人見城是繼國城盟友，理應在繼國家需要幫助時伸出援手；二來這也是陰刀的私心，想要見一見夫人描述的沒有戰亂沒有鬥爭沒有流血的和平樂土；三來……之前那位惡羅王說得對，陰刀在繼國城叨擾許久，不事生產，只能在這方面替夫人出一份力了。」
nice啊，少城主。
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人。
既然如此，我就不趕你回家了。
我滿臉感動：「那我就厚著臉皮收下少城主這份好意了。」
人見陰刀抬眼，琥珀色瞳孔流光溢彩，溫柔繾綣。
他對我柔聲道：「只希望能幫到夫人，讓夫人少些憂愁，多多展顏。」
我：「……咳，少城主客氣了。」
讓我多展顏的少城主笑了笑，自己眉宇間卻多了幾分郁色。
我正要找個借口把他打發走，就聽他小聲問我：「聽說夫人好香道，不知陰刀是否有那個榮幸，與夫人探討一番。」
剛才才拿了人家一筆錢，現在就回答不，好像太不近人情了，還破壞盟友感情。
我思考片刻，還是答應了。
在我應下的那一瞬間，陰刀眼裡綻放出奪目光彩，憂郁一掃而空，整個人都像春天的花一樣充滿生機。
他本就容貌俊秀，此時心情暢快後，五官更是漂亮得閃閃發光，惹得進來送香盒的侍女都忍不住多看他好幾眼。
可惜陰刀少城主一心一意盯著香盒，壓根沒注意到侍女們的旖旎情思。
我們今天采用的組香是源氏香，起源於《源氏物語》。香圖有五十二枚，對應書中除卷首和卷末以外的五十二個回目。
主要玩法就是取五種香木，分為五包，共二十五包。然後打亂順序，從其中任意挑選五包，放到香爐中熏燃。按照先後順序，每燃一種就給香客們嗅聞。香客們聞後，按照源氏香紋的規則，按從右往左的順序在紙上記下五種香分別代表的長短線條，最後將相同種類的香的線條連在一起。最後組成的圖案恰好就是是香圖中的五十二種。
陰刀一邊仔細分辨香木，劃下豎線，一邊跟我閑聊起《源氏物語》中的情節。
說實話，我已經很久沒看那本書了，都快忘了裡面的內容。
還好陰刀說的速度並不快，給了我充足回憶的時間。
最後嗅完三組，我和他全都正確。
陰刀看著我兩紙上相同的橫豎線，無奈一笑：「看來今天無法分出勝負。」
「既然是香道，就要以品香為主，何必拘泥於輸贏。」我將香爐裡最後一點殘香熄滅，走到窗邊，推開柵板，讓鼻子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鮮空氣。
身後響起窸窸窣窣的動靜，我回頭一看，發現陰刀正在用割香台割取香木：「你這是……」
他抬頭衝我笑道：「剛才忽然有了靈感，想制一合香送給夫人。」
我覺得他是沒聽說過我「調香國手」的稱呼，才敢這麼對我說話。
可看看人見陰刀眼中的期待，拒絕的話我又說不出口了。
嘆了口氣，我干脆扭頭看向窗外。
不過一會兒，人見陰刀就捧著香爐來到我身邊，親自將香爐送到我眼前。
我聞了聞，不出意外，是一股溫柔典雅的香氣，就是最適合貴族淑女的那種。
「怎麼樣？」
面對人見陰刀的殷切，我只好禮貌微笑：「很好聞。」
人見陰刀看看我，眼中神采黯淡下去。但他嘴上還道：「我已將配方留在桌上，若是夫人喜歡，可隨時吩咐侍女們為您調制。」
我忽就心軟一瞬，主動往桌旁走去：「禮尚往來，我也送少城主一副香吧。」
人見陰刀跟著我返回，嘴角翹了起來，垂著頭：「其實夫人身上的這種就很好聞。」
我一愣，下意識低頭輕嗅衣領。
一股熟悉的清爽皂莢味，帶著山林的氣息，余味還有幾分凜冽。
根本不是女子常用的甜香，也不是我以前習慣的那種，而是……
「夫、夫人？！」
回神才發現人見陰刀睜大眼，吃驚地望著我，「您怎麼……您想到什麼難過的事了嗎？」
我垂下眼，手上取香的動作停住了：「沒什麼。我想到我的夫君了。這是他身上的氣味。」
第47章
房間一時陷入寂靜，只聽見香匙和試香盤的碰撞聲。
一直等到我將調好的香放入香爐裡，才聽見人見陰刀幽幽的嗓音：「聽聞繼國嚴勝大人外出追尋劍道，三年後才會回歸。」
我努力想了想，才回想起自己的謊言：「不是三年後，是三年之內。」
「那也很久了。」人見陰刀輕聲道，「夫人就這麼有信心，這三年不會出現任何變故嗎？」
我倏地扭頭：「人見少城主這是何意？」
人見陰刀臉上出現很明顯的慌亂。
他自己也明白，立刻垂下臉：「……沒什麼別的意思……我只是替夫人擔心。」
「沒關系的，嚴勝大人給我留下了忠心耿耿的家臣和武士，而且有什麼意外，我也能及時聯系嚴勝大人。」頓了頓，我續道，「現在又有我父親和少城主相助，我相信撐過這三年不成問題。」
「即使這樣，夫人還想為平民建造一個安全的生活環境。」人見陰刀聲音壓得極低，「夫人真是……讓陰刀佩服。」
我覺得他對我的誤會有點深。
但這種誤會怎麼想對我都有利，所以我就昧著良心沉默了。
白煙從點燃的香爐中裊裊升起，一股清淡柔軟的香氣在室內充盈。
「這是……」人見陰刀慢慢抬頭，看向香爐。
我笑得矜持而得意：「這是我為少城主調配的熏香，正是少城主給我的印像呢。」
像春日櫻花般美麗柔軟的青年，如雲如霧，紛繁絢爛，但也像櫻花般脆弱易逝。
不是我說大話，能調配出這種香型的人，目前我認識的人中只有我一個。
人見陰刀顯然沒想到我的香道造詣如此之高，他盯了那白煙半晌，嘆了口氣：「看來我剛才是在夫人面前班門弄斧了。」
「沒有啦，少城主調的香也很好。」就是不適合我。
我從一旁拿起紙筆，將香料配方寫在上面，然後交給陰刀：「裡面還加了一味安神香哦，可以有助睡眠。」
人見陰刀一呆，一時忘了伸手接：「夫人怎麼知道陰刀難以入眠？」
「久病纏身的人都是這樣吧，或許是臥榻太久，反而在夜晚難以入睡。」我真心同情，「真是辛苦了。」
他抿唇，接過那張紙，小心地折好放進袖袋中，動作輕盈而仔細：「多謝夫人關心。陰刀……已經習慣了。」
「還請少城主多保重自己的身體。」我憐惜道，「畢竟人見城的未來離不開少城主。」
人見陰刀看著我，目光怔怔：「夫人曾經也對繼國家主這樣說過嗎……」
不等我回答，他突然驚醒，挪開視線：「抱歉，陰刀唐突了。」
這次我沒回答，而是看看外面天色，下起逐客令：「時候不早了，少城主早些回去休息吧。」
陰刀訥訥起身，想起什麼，又彎腰抱起那只香爐：「這香味我很喜歡，我可以……」
「少城主喜歡就帶回去吧。」雖然我不明白他都有配方了，還要這爐快燃盡的香做什麼。
陰刀衝我頷首，又感謝了幾句，才抱著幾乎不冒煙的香爐離開了。
看那小心翼翼的樣子，我真懷疑他今晚會枕著香爐入睡。
人見陰刀離開後，我沒急著讓侍女進來收拾，而是讓她們送進來一個新的香爐。
然後將剛才切好的香木扔進去，點燃。
等到熟悉的清新氣味漸漸包圍了我，我才長舒一口氣，神經慢慢放松下來。
***
我以為這件事就這麼結束了，結果後來人見陰刀用實際行動告訴我：沒有！
從那日起，人見陰刀往我這邊跑得次數突然多了起來。
一開始打著交流香道的名義，後來就變成了向我學習。
我從一開始對他的耐心應付，也變得漸漸不耐煩起來。
主要人見陰刀一直待在我身邊不走，真的很影響我做其他事。
要不是看在人見城送來的眾多物資上，我早用寫輪眼把他給催眠了！
咦？等等。
好像不是不行啊。
反正催眠了，人見陰刀自己也感覺不到。
就在我蠢蠢欲動時，人見陰刀又一次找過來向我請教調香技藝，而起恰好撞上了干完活回來復命的惡羅王。
根據除妖師們提供的線索，惡羅王近日一直在外奔波，到處殺妖。
我也是通過他的行跡才了解到，原來繼國家的地盤上有這麼多妖怪！難怪平民都那麼努力地生生生了，整體人口還不見增長實在是生得還沒有妖怪吃得快啊！
一想到這點我就很生氣，恨不得讓惡羅王動手時順便把那些妖怪的肚子剖開。
不過根據珊瑚送來的情報，惡羅王自己殺妖的手段就足夠殘忍了。他使用的是一種類似狼牙棒的武器，一棒子下去，血肉模糊，肢體橫飛。
看到珊瑚信中這麼描述，我瞬間想起那晚被他捏爆腦袋的半蜘蛛妖怪。
這次惡羅王回來，我總算看到了珊瑚所描述的那柄武器。
足有半人多高，背在惡羅王身後，整體呈黑色，上面卻長滿了野獸般的獠牙，那獠牙的形狀跟惡羅王脖子上所帶的獸牙項鏈差不多原來這項鏈是這麼來的！
難怪這麼……沒有美感！
「喂，女人！我可是幫你殺了不少妖怪！」惡羅王一屁股在我面前坐下，手撐在膝蓋上，「你給我的報酬准備好了嗎？！」
我一拍手，一隊侍女就捧著一疊衣服進來了。
每件衣服上的圖案都不相同，色系也不一樣，一致的是做工都很精致，價格都很昂貴。
挑選衣服的時候，我有意選擇那些色彩艷麗的布料，避開了傳統男士和服低調深沉的衣著風格。因為惡羅王壓根不適合也不喜歡！斑先生才是傳統系的男人。
果不其然，惡羅王對我的酬勞很滿意，連渾身的焦躁都消散不少。
他左摸摸，右看看，把這件和服拎起來張開，又扔到一邊，再撿起另一件披上身。
很快，滿地都是絢爛如虹般的衣料。
人見陰刀就是這時候進屋的。
他先是嚇了一跳，隨即看到惡羅王才釋然了。
披了件霞紋衣的惡羅王也看見了他，一挑眉：「這小白臉怎麼還在？」
小白臉。
我看向人見陰刀因臥病在床、長久不見陽光而蒼白如雪的臉，不得不承認這個稱號的合貼。
可也不能當著人的面說出來啊，多失禮！
好在人見陰刀性格溫和，知道惡羅王是未經教化的妖怪，並沒有生氣，反而溫聲解釋：「我是來向夫人請教調香技藝的。」
我：「……」
托他的福，這幾日我已經聽到「調香」這個字眼就開始頭疼了。
今天也不例外。
只是在我頭疼前，惡羅王就先問了：「什麼調香？」
「就是將不同種類的香料組合在一起，根據調香時的季節、環境、調香人的心情等細調配方，然後進行焚香的活動。也稱『香合』『煉香』。」
「……」惡羅王的表情很明白地告訴我，他有聽沒有懂。
我頓了一下，笑道：「其實也不用解釋得這麼復雜。只要最後調制的香好聞就行。」
「你是說你身上的香味？」
這麼說的惡羅王突然探身，湊到我頸邊，深吸一口。
我整個人都僵住了。
「惡羅王！」對面的人見陰刀比我還激動，刷地站起身，滿臉怒容，臉頰都浮起一層爆紅，「你這樣太失禮了！」
「哈？」正在回味的紅發妖怪眉毛一挑，回頭看向人見陰刀，笑了。
他尖尖的牙齒反射出冷光，瞳孔像捕獵前的猛獸一樣收縮一瞬，「你說什麼？」
我當機立斷：「好了，你清楚就行。」
順帶往後挪一挪，離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遠一點。
惡羅王這才轉向我，眼中戾氣被困惑代替：「原來這是你故意熏的，我還以為是你的體味！」
體、體味……
我衝他假笑：「當然不是。就像你身上的血腥味，也不是你的體味呀。」
「啊？我身上有血味嗎？」惡羅王拎起自己衣領，使勁嗅了嗅。
我再一步後退，用袖子捂住臉：「有。還很濃。臭死了。」
惡羅王沒有生氣，只說了句「你怎麼跟那只狐狸一樣」就跑出去了，看他跳出的方向，好像是城堡裡觀賞用的水池……
不一會兒，我就聽到「噗通」一聲，隨即是侍女們的尖叫。
「唉。」我扶額。
「夫人，」陰刀趁機在我面前坐下，對我誠懇道，「您對那只妖怪未免太好了些。」
「……」
不知道為什麼，他說這話的表情，讓我想起那些會在君王面前妖言惑主的寵妃，例如玉藻前之流。
我輕咳一聲：「可能是少城主對惡羅王要求太高了。他畢竟是妖怪不是人。」
「正因為他是妖怪，所以才不可信！」陰刀皺緊眉頭。
我打量了他一會兒，才慢吞吞告訴他：「在我這裡，可不可信不是看他是人還是妖怪，而是他值不值得我相信。」
我想起已經不知道葬在那裡的伊藤大將和前任家老。
「比起有些人，像惡羅王這樣的妖怪，反而更讓我有安全感呢。」
有什麼想法一眼就能看出來，猜都不用猜。
聽完我的話，人見陰刀垂眸沉思。
良久之後，他抬眼對我鄭重道：「夫人您請放心。陰刀絕不會向您不告而別！就算是有其他原因，也一定會在臨行前向您解釋清楚！以我的生命向高天原的神明起誓！」
我：「……」
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惡羅王是不用腦子想，他是想得太多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好累哦，這麼對比起來，還是斑先生好
斑：？？？
失、失敗了……偷渡歐洲的計劃徹底失敗了！可惡，為什麼會這樣，明明是雙份的抽獎，應該獲得雙份的快樂才對，為什麼會這樣……要、要不再來一次？最後一次，事不過三，這次一定可以的！！！再來抽評論！這次是50人！我相信我可以！！！
第48章
人見陰刀說完，過了許久，他才發現我的沉默。
頓時，慌張爬滿他漂亮的小臉蛋：「夫、夫人？陰刀哪裡說錯了嗎？」
我搖搖頭，一臉深沉：「少城主的心意令我感動。」
陰刀松了口氣。
我：「但是，請不要用您的生命發這種事。我相信少城主您的品格。您以後發誓的內容，至少也要和人見城有關吧。」
我覺得自己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
而人見陰刀的臉也的確由紅轉白，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就在這時，外面檐廊傳來「咚」的一聲響，緊接著便是惡羅王囂張的聲音：「那池子裡的魚可真夠難吃的！這麼難吃的魚，你為什麼要養？」
我無聲地嘆了口氣，扭頭望去，正好看見惡羅王用手背擦掉嘴角血跡，一條魚尾轉瞬消失在他那口利牙中。
「那魚不是用來吃的。」我眼睜睜看著他一走一個水印，一路行來，就是一灘灘水漬，一直走到內屋，褲腳滴的水才止住了。
還好他脫了上半身的黑色風衣，披著的是干燥的華麗和服他能在跳進水池之前，想起來把這件和服脫下已經足夠讓我驚訝看來他真的很滿意這件衣服。
「那是用來觀賞用的錦鯉。」我對砸吧著嘴的妖怪如是說道。
惡羅王動作一頓，面上閃過一絲不自在，但他就哈哈大笑著遮掩過去：「什麼嘛，那不就跟你養著這小白臉一樣！」
他黑色尖銳的指甲直指人見陰刀！
人見陰刀剛才雪白的臉又紅了。
我：「……這位是人見城的少城主，可不是什麼小白臉。」
惡羅王咧嘴嘲笑：「你以為我不懂人類世界的知識嗎？像他這種住在女人家，又不干活的男人，就是小白臉！」
「少城主……」送了銀錢物資。
「夫人！」
話還沒說完，就被小白臉本人打斷了。
人見陰刀望著我，懇切道：「惡羅王說得有道理，您有什麼需要陰刀幫忙的地方嗎？」
我：「……」
實不相瞞，除了送錢，我一時真想不出你還能干嘛。
見我沉默，人見陰刀急了：「夫人，我是認真的！」
惡羅王在一旁環胸抱臂，滿臉得意：「她只是想不出能讓你做什麼！」
人見陰刀：「……」
我：「……」
這倒霉孩子！怎麼現在這麼敏銳？！
「咳，沒有。」我頭腦風暴一瞬，總算想到了某兩個快被我忘到犄角旮旯裡的人，旋即衝陰刀微微笑起來，「既然如此，那就拜托少城主照顧一下我的兩個孩子了。」
「誒？」
「哈？！」
人見陰刀和惡羅王一起瞪大眼，呆呆望著我。
我越想越覺得妙。
出於某種心理，我既沒時間也不敢去見那兩個孩子，孩子父親又不負責任地跑了，就算有其他侍女能照顧好他們的日常起居，可他們畢竟缺少能同等交流的人。
人見陰刀身為隔壁少城主，地位足夠，年齡足夠，外貌足夠，性格又溫柔和善，正是幫我帶孩子的不二人選！
想到這裡，我干脆向人見陰刀低頭請求：「說起來太慚愧了，我這位母親忙於城中庶務，沒有盡到應有職責。只能勞煩少城主看顧他們一二，請放心，他們都是聽話的乖孩子，只要少城主有時間陪他們說說話就好。」
這樣一來，還能正好把人見陰刀從我這兒引走，真是一石二鳥的好計謀！
我忍不住給啟發了我的惡羅王丟一個贊賞的眼神。
惡羅王看是看到了，但似乎更迷茫了。
人見陰刀倒是反應很快。
他沉吟片刻，白淨的臉泛起紅暈，一路蔓延到脖子和耳朵上：「這……這不合禮數。」
我嘆了口氣：「那好吧，我……」
「但是我願意！」人見陰刀突然放大音量，截斷我後面的話。
我：「……少城主不要勉強。」
「我沒有勉強！」人見陰刀止不住地笑，笑得特別開心，「我很高興自己能幫上夫人的忙。」
我總覺得他高興的原因不止這一個，可是我一時間想不起其他理由。最後只能默認，這位少城主本就很喜歡小孩子。
再看惡羅王，之前對人見陰刀的輕蔑完全沒有了，反而直愣愣望著對方。
片刻後，這只妖怪表情開始猙獰：「可惡！我居然輸了！」
我：「……」
「喂，女人！」他扭頭看向我，「你那還有什麼妖怪要殺的？快點說，我這就去！」
我：「…………」
***
托人見陰刀的福，惡羅王這次完成任務的速度格外快。
第二天，他就扛著他那只狼牙棒，洋洋得意地出現在我面前。
但我的注意力全不在這妖怪身上，而是他背後！
「那是什麼？！」淡定如我，還是險些叫出了聲。
只因惡羅王的狼牙棒上，掛著一個人。
一個只有五六歲大的人類小女孩，渾身髒兮兮的，不哭不鬧，就那麼安安靜靜仍由自己的衣領被狼牙棒上的獸牙絞合住。
「哦，你說這個啊。」惡羅王單手提起武器，以讓我心驚的姿勢一揮。
棒上的小女孩跟著一飄，但還是木木的，仿佛壓根沒察覺到危險。
「今天殺的那只蛇妖裝神弄鬼，假扮山神讓那群人類給他送祭品。喏，這就是那個祭品，我順手拎回來了。」惡羅王把手來回晃，嘻嘻笑，「你這樣子，真像被羽毛棒吸引的貓妖啊。」
我頓時反應過來，收回視線，讓他把孩子放下：「那你跟那群村民解釋了嗎？」
「誰管那麼多。」惡羅王不耐煩了，「反正不是還有那群除妖師麼。喂，女人，我帶回這丫頭，你這次除了衣服應該還有額外報酬吧？」
我早就猜到了，一點都不驚訝：「你想要什麼？」
「再來把刀吧。」
好吧，現在有點驚訝了。
「之前那把呢？」
「給我兄弟了。」惡羅王按著自己後頸，移開和我對視的目光，「我兄弟很滿意。」
我：「……我夫君也有個兄弟。」
「哦？」
讀作兄弟，寫作摯友，實際上是天啟。
關系好到一度讓我懷疑自己戴了綠帽。
我掃了眼惡羅王渾身上下，衝他攤開手：「既然你用不上刀，我何必再送。把你那串項鏈給我，我給你用黑珍珠重新串一副吧。」
我早就看他那串項鏈不順眼了。
純粹用一根繩子串起的獸牙，一點美感都沒有。
惡羅王摸了摸自己脖子，遲疑一瞬，還是解下來放到我手心，口中不忘威脅：「你要敢扔了它，或者毀了它，我不會放過你！」
我：「……這不會是你那個兄弟送的吧？或者干脆就是他的牙齒？」
「怎麼可能？！」惡羅王一臉「你這女人在想什麼」的表情，「跟我兄弟沒關系！」
「哦。」
那還行。
看來是我想多了。
正說著，侍女告訴我人見陰刀到了。
我沒想到他速度這麼快從我得知小女孩的身份，讓侍女去請他，再到他抵達，這中間不超過五分鐘。
還是說，他本就要來找我？
「夫人找我有事？我正想和夫人說，公子和小姐都很好。」
果然。
「這是？」人見陰刀看向呆呆站在地上的小女孩。
一個傻掉的小丫頭。
可能是之前受到刺激太大，整個人都封閉起來，眼睛裡一片空洞，沒有一絲光亮。
我將小女孩的來歷跟人見陰刀說了一遍，不出意外得到他滿臉的憐惜：「可憐的孩子，她父母竟然也同意了？」
「恐怕她父母都不在了，她才會被選為祭品。」
畢竟惡羅王說過，那個蛇妖只是要吃小孩，並未指定哪個小孩當下一次口糧。
既然如此，沒有人保護的小孩自然成了被首先推出來的替罪羊。
人見陰刀嘆息一聲：「那夫人打算准備怎麼安置這個孩子？」
「她還太小了，目前就讓她先住在這裡吧。」我摸摸小女孩黏糊糊的腦袋，「要先幫她清洗一遍。」
叫來侍女吩咐下去，小女孩被牽起衣袖後就乖乖向前走，一舉一動跟個提線木偶一般。
我忍不住又在心裡嘆息一遍。
再看人見陰刀，他也一臉憂傷，見我看他，他主動對我說：「這孩子就先交給我吧。正好她跟貴公子小姐同一個年齡，可以作為一個玩伴，或許能讓她恢復一點精神。這樣可以嗎，夫人？」
我笑笑：「正合我意。」
人見陰刀松了口氣：「我本以為夫人會拒絕，畢竟那孩子只是一介平民。看來是我想多了，夫人不愧是夫人。」
惡羅王在一旁聽不懂這些，拎起侍女送上來的衣服看看又放下，反而叮囑我：「我的寶貝可就交給你了，你小心點，別弄壞了！」
人見陰刀面容一僵：「寶貝？」
我給他看手裡的獸牙項鏈：「為了報答惡羅王帶回這個孩子，我答應幫他用這些獸牙重串一副。」
「……您親自動手嗎？」
此話一出，說話本人和惡羅王都齊刷刷盯著我看。
我：「……」
我：「是的吧。」
我：「人見殿下，那個孩子暫時就拜托你了。相信有這麼溫柔的殿下在，那孩子會很快好起來。」
「我……溫柔嗎……」人見陰刀臉紅了，頓時忘了項鏈的事。
而惡羅王得到我的承諾後，只是瞥了眼陰刀切了一聲，沒再說什麼。
當時我並未想過，那個被選為祭品的小女孩有何特殊。
而惡羅王作為妖怪，似乎也沒看出來。
直到三天後，人見陰刀帶三個孩子在城外玩耍時，一個巫女忽然上前，提醒陰刀小女孩身負龐大靈力，如果不經專人教導，要麼被妖怪盯上，要麼自己誤入歧途。
因那名巫女外貌清麗、舉止端莊、氣度不凡，人見陰刀特意請對方一起回城，見我詳談。
巫女可能真的關心小女孩的未來，沒做多少考慮就應下了。
但是直到見到我之後，名為桔梗的巫女才道出真正來意：「繼國城內妖氣衝天，有一只強大妖物在此地徘徊。如果夫人願意，我願盡力幫夫人除去那只妖物。」
話音剛落，戴著一串全新項鏈的強大妖物就哼著歌，從我們所在房間的外廊路過了。
我：「……」
陰刀：「……」
桔梗：「……」
第49章
巫女看我的目光開始變得懷疑，似乎在思考，我這位城主夫人是不是被什麼髒東西上了身，不然怎麼任由一只大妖怪在內城裡閑逛。
我咳嗽一聲，將認識惡羅王的來龍去脈向桔梗解釋了一遍。
聽說惡羅王幫我殺了很多作惡的妖怪，桔梗目光稍稍柔和了一丁點。
只有那麼一丁點。
她的眼神還是像寒冰一樣，純粹堅硬，雖然可以一眼望到底，卻散發著難以靠近的寒氣：
「夫人，妖怪畢竟是妖怪，您還是不要太相信他們為好。」
我一邊慶幸惡羅王已經走遠了，沒聽見這句話，一邊答道：「我明白。我會進行判斷。」
桔梗看看我，輕嘆一聲，像是在說我壓根沒明白。
但她是個很聰明的姑娘，並沒有把這句話直接說出來，而是轉口提起那個小女孩：「那孩子靈力龐大，氣息清澈，是個巫女的好苗子。如果放任不管，不僅會浪費她的天賦，還有可能招來新的妖怪。如果夫人不介意，我願意留下來，教導她靈力的運用方式。」
我曾聽珊瑚說過，在這個時代，巫女的身份比她們除妖師高許多。
有名的強大巫女，更是到哪裡都會被當地領主奉為上賓，若是願意駐守一方，就能聚集起一個村落。
不知道小女孩有靈力的時候，我是想著讓她做一個普通平民。聽說她有靈力後，我有考慮要不要讓她跟著珊瑚做除妖師。
而眼下，桔梗提出的新建議，無疑要比前兩種都更合適。
雖然作為巫女，要面對妖怪，但比起面對危險無可奈何的平民，還是前者更好一些。
更何況，女孩身負靈力，要比一般平民更容易身陷危險。
我沉思幾秒，告訴桔梗：「我不能代替那孩子做決定。希望您能親口告訴她這些，如果她能聽懂並做出抉擇就再好不過。如果她聽不懂……希望她將來不會怪我。」
清冷如蓮的巫女微微一笑，告訴我：「她不會的。相反，長大以後，她一定會很感激夫人。」
不出意外，小女孩並不能懂「巫女」這個名詞代表了什麼，就算桔梗演示了一遍破魔之矢，驚嘆的只是我們這些外人，小女孩本人依然無動於衷。
紅褲白衣的巫女放下長弓，看著她，輕嘆一口氣。
我靈機一動，指著那枚扎在樹干上的羽箭，對小丫頭道：「成為巫女之後，你就能像這個姐姐一樣，用一支箭就能殺死妖怪。你願意嗎？」
聽到「殺死妖怪」小女孩始終漠然的眼神才微微一動。
她瞥了我一眼，又望向桔梗：「……好。」
已經從我這裡得知小女孩身世的桔梗有些動容，衝我微微頷首，又摸了摸小女孩恢復光滑的鴉發：「我會好好教導你的。」
然而，桔梗並沒有立即開始她的教導。
相反，她向人見陰刀示意，希望能和我單獨談談。
人見陰刀看向我，見我沒反駁，只能先帶著小女孩離開。
等院子裡只剩我們兩個人時，桔梗走到那棵大樹前，將插在樹干上的箭矢拔下，攥在手裡。
再轉身對我道：「夫人，我之前告訴你，妖怪不可信，並非是我的偏見。或許你會覺得，那只妖怪被你所救，他又為你殺了那麼多妖怪，你們的感情一定很好。但一旦觸及到他本身，他依然可能會對你動手。你要警惕！」
停頓一瞬，她半垂起眼，端詳手裡的箭矢，「就算他本人真心對你，你們這份感情，依然可能會被其他人利用。到那時，你們兩都會受傷，而夫人作為普通人，一定會傷得更重！」
我著實沒想到她會說出這麼一大串話。
對這位面向冷清性格同樣冷清的巫女來說，實在是件很反常的事。
再結合她剛才的忠告，我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巫女大人曾經見過類似的例子嗎？」
桔梗抿緊嘴唇。
我立刻反應過來，輕聲道：「抱歉，我不該問的，讓您想起傷心的事了。」
「不，」桔梗從嘴角擠出聲音，「主動提起來的是我。我只是……不想看夫人重蹈覆轍。」
我嘆了口氣：「如果巫女大人指的是愛情的話，我可以向您保證，在我身上不會發生類似的事。」
桔梗倏地抬眼，那雙清凌凌的美目裡寫滿不贊同。
我衝她微微一笑：「請巫女大人稍安勿躁，我已經有愛的人了，就是我的夫君。」
桔梗一愣。
「縱使他現在不在我身邊，但我依然深愛著他。」我越過桔梗，看向她身後那棵郁郁蔥蔥的樹木，仿佛看見遙遠又熟悉的村莊——在木葉周圍，像這樣有百年樹齡的大樹不知凡幾，
「從我嫁給他的那天起，這份感情就開始了。直到我生命終結，這份愛也不會消失。」
我收回視線，垂眼望向自己手心。
堇夫人和我一樣，掌紋清晰可辨。和我不同的是，她的生命線和愛情線都很短。
「……抱歉。」
我握緊拳頭，抬頭微笑：「沒關系。我相信，他很快就會來見我。」然後帶我回家。
桔梗也翹起嘴角，目光溫柔起來：「一定會的。繼國家主一定像夫人一樣，在乎您。」
那可不一定。
我說的夫君是斑先生，跟那個拋妻棄子的屑城主才沒關系。
正當我兩相視而笑、氣氛正好時，桔梗忽然眼神一冷，一個轉身，拉弓放箭——
「咻！」
一道黑影悶哼一聲，從牆頭消失。
「等等。」我攔住打算追過去的桔梗，「我知道那是誰派來的。」
桔梗腳步一停：「那只妖怪？」
我默默點頭。
桔梗皺起眉：「他應該聽見我們剛才的對話了。」
「我知道。」我笑道，「這樣也好。」
桔梗再次怔愣。
她表情變幻了一會兒，最終嘆息一聲：「夫人果敢勇決，是女中豪傑。」
我用袖子捂住嘴，遮住上翹的嘴角：「只怕有人覺得我冷心冷情，毫不客氣。」
「沒關系，夫人。」高潔的巫女向我許諾，「只要有我在，無人能傷到您。」
「謝謝你桔梗。」我投桃以李，「以後若是累了，隨時歡迎你回繼國城休息。在這裡，你不用擔心任何閑言碎語。」
桔梗表情猛然一變，甚至後退半步：「你……知道了？」
那雙清冷的鳳目瞪得像貓兒一樣圓，可以想見她內心震動有多大。
我點點頭。
沒錯，我已經知道了，這位高潔美麗的巫女，並非活人。
至於為什麼能知道，還是怪我剛才警惕太高，趁桔梗不注意打開了寫輪眼。
在這雙眼的極高洞察力之下，不設防的桔梗就被我看穿了。
「請不用擔心。」我衝桔梗眨眼，「既然我都敢讓妖怪做我的幫手，死而復生的巫女也不是問題。」
桔梗沉默許久，身體重新放松：「夫人果真是豪傑。那就麻煩夫人了。」
「一點都不麻煩。其實，我甚至有點竊喜。」
「？」
「如果不是哪個人做了好事，我也認識不了像您這般美麗如蓮的女子。」我捧著心口真心實意感慨，「能見到美人，總是叫人心情愉快的。」
「……夫人說笑了。」桔梗側過臉，卻沒能遮住同樣變紅的耳朵。
停了片刻，她從袖袋裡掏出一枚紙人。
抬手輕輕一拋，那紙人就像長了眼睛般，輕飄飄落到我張開的手心。
「這是我式神的載體。」桔梗回頭，縱使臉頰仍有殘紅，依然一臉嚴肅地告訴我，「當您遇到危險時，它能救您一命。還望夫人除了洗澡時，隨身攜帶。」
我知道她是擔心不久我跟惡羅王攤牌後，會被那只惱羞成怒的妖怪傷到。
就算不是，對方的好意也叫人難以拒絕。
因此，我直接將紙人塞進胸口：「多謝桔梗大人，我一定照做。」
後來，我才從珊瑚那裡得知這位巫女的故事。
巫女桔梗，曾是名震各國的強大巫女，天生靈力高強，師出名門，年少成名，戰無不勝。
珊瑚的父親聽聞桔梗的威名，便將一顆寶玉拜托給她守護，由此給後者引來災禍。
據說因那顆寶玉，巫女和她豢養的半妖反目成仇，最後兩敗俱傷，巫女因傷勢過重，便溘然長逝。
那是五十年前的事了，不知最近出了什麼變故，這位本該沉眠的巫女再次行走於世。
說這話時，珊瑚滿臉羞愧：「如果不是父親，桔梗大人不會那麼年輕就去世……我無臉去見桔梗大人。」
明明最開始聽說巫女桔梗在繼國城時，她還高興得跟什麼一樣。
我安慰珊瑚：「聽桔梗大人的意思，當年事情還有隱情，她並非真的和那只半妖反目，而是遭人設計。」極有可能是情殺情仇。畢竟設計讓一對情侶反目這件事，怎麼看怎麼有股子嫉恨的味道。
「既然你家族還和桔梗大人有這等淵源，不如直接拜訪。正好，你也可以當面向桔梗大人道歉。」我回想巫女的性情容貌，「盡管在我看來，桔梗大人不是那種會後悔接下守護寶玉任務的人。」
就算現在還是亡靈之軀，依然願意教導小女孩成為巫女，願意主動上門幫我除妖。五十年前，桔梗還活著的時候一定是一位無私而有責任感的人。
這樣的人，是不會因自己死亡而後悔承擔起安定四方的責任。
我可是聽珊瑚說了，那顆名為四魂之玉的寶珠曾引來各方妖怪爭奪，一度鬧得腥風血雨、屍橫遍野，就連他們整個村的除妖師出動都壓不下去。最後還是由桔梗接手，由四魂之玉引起的紛爭才逐漸消失了。
聽罷我的話，珊瑚終於下定決心，起身向我告辭：「既然夫人都這樣說，我就去見桔梗大人一面！是打是罵，任由桔梗大人做主！」
我笑著鼓勵她，親自送她前往桔梗和小女孩目前所住的地方。
回來時，才發現晚霞已鋪滿天空，正是黃昏時機，逢魔時刻。
一只紅發妖魔就大喇喇坐在我房間，撐手托腮等我歸來。
我摸摸胸口紙人，推門入內：「你怎麼來了？附近的妖怪都被你殺光啦，今天我可沒有准備酬勞給你。」
「我不是來要酬勞的！」惡羅王狠狠一拍地面，五根手指上的黑色指甲扣進榻榻米中，手背上冒出青筋，「我問你！你昨天跟那巫女說的話，到底什麼意思？！」
我一歪頭，故作不解：「什麼話？難道你是說夫君？但我愛我的丈夫，有哪裡不對嗎？」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一個罪孽深重的女人……
遠在天邊的斑爺：這種罪只有我能承擔！
第50章
我以為惡羅王會勃然大怒。
我甚至已經做好了這種准備。
沒想到原本怒氣勃發的他，聽完我的話，反而目露迷茫：「好像，沒哪裡不對。」
我：「……」
這果然是個傻子！
因為太傻了，我都不好意思繼續逗他玩，只能順著他的話點頭：「嗯嗯，沒錯，就是說嘛。」
惡羅王迷迷糊糊望著我，我目光堅定地回看他。
過了一會兒，這只妖怪起身，搖搖晃晃離開了，只在地板上留下五個孔洞。
我拿自己的手比劃了一下，得出結論
惡羅王的手還蠻大的。
手指也很長，難怪之前捏蜘蛛小怪物的頭時，跟抓一只皮球一樣，又穩又牢。
惡羅王這一去就沒了消息，恰好人見城派人接他們的少城主回家。
於是，在我的歡欣鼓舞下，在人見陰刀的憂郁惆悵中，這位少城主終於離開繼國家啦！！！
他走的時候，我險些讓人放起了煙花。
然後不其然又想起來早些離開的紅發妖怪。
要是惡羅王在這裡，說不定又要發表一番有關「小白臉終於滾回家」的論調了。
***
少了兩個臭男人，身邊卻多了珊瑚和桔梗，我對目前生活現狀非常滿意。
香香軟軟的大美女不好嗎，不僅話題更多，交往起來都能少些顧忌。
唯一遺憾斑先生到現在還沒出現。
他到底什麼時候來啊。
說好的馬上呢？
三年又三年，我都快在這個世界成老姑娘啦！
不過說起來也奇怪，自從夢見斑，或者說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我好像就沒像以前那樣，總是做到奇怪的夢，看見奇特的幻像。
是因為我換了一個世界，那些幻像就放棄了糾纏嗎？
還是有其他原因？
曾經夢到過的白衣陰陽師好像對我說過什麼「終將歸去」還是「終將歸來」來著？
啊啊啊，當時在夢裡就聽得朦朦朧朧，現在完全想不起來了啊！
我想了半天想不明白，還把自己頭發揉得亂七八糟，最後干脆放棄思考。
***
兩個多月後，某個被我心心念念的黑長炸並未現身，反而是紅發白角的妖怪不請自到。
當我在房間裡看見惡羅王時，險些沒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你回來了。」
惡羅王猛地抬頭，手裡攥著一把蔫巴巴的花，滿臉不知所措。
剛才他就在對著這束花唉聲嘆氣，時不時表情猙獰，嘀咕幾句「臭狗」「垃圾犬妖」這類我聽不懂的話。
看見我，惡羅王下意識抬起胳膊。
手伸到半空，又忽然頓住。
我假裝沒看出他的遲疑，主動走過去，接過那把亂七八糟的花束，低頭聞了聞：「好香。好漂亮的花！這是給我的嗎？」
惡羅王呆呆注視我：「嗯……」
我衝他一笑：「謝謝，我很喜歡。」
惡羅王眼中的迷霧逐漸散去，金色瞳孔像兩盞小太陽般明亮：「你喜歡的話，我明天帶你去看！山裡這樣的花太多了，我只能找幾朵最好看的帶給你。要不是那只該死的犬妖，這些花還會更漂亮！」
正在擺弄鳶尾葉子的手一頓。
我笑不出來了，抬眼看他：「這倒是不用了。與其讓這些花在我手中枯萎，讓她們繼續綻放自己的光彩不好嗎？」
惡羅王手足無措，像個做錯事又不知自己錯在哪裡的小孩：「可你不是很喜歡麼……」
「喜歡不代表我一定要占有啊。」我意味深長道，「有時候，放手也是一種喜愛的方式。」
「……」
不出意外，我又得到了一對迷茫的小眼神。
我在心裡嘆了口氣，實在拿這只妖怪沒辦法。
本以為他上次離開後不會再回來，沒想到……
偏偏他歸來之後，還是處於懵懂中。
這樣一來，我反倒不好開口直說了。
再看手裡的花束，很明顯是那種隨心所欲、看見漂亮花朵就摘下來的野花流。
按照花道的觀點來看，品種搭配不合格，花形挑選不合格，顏色配比更是亂七八糟，更不要說其中蘊意了。
然而就是這樣一束花，其中幾支數量較多的主花花語，實在不讓人不去深思
夕霧代表了「熱情想念，一往情深」；藍色鳶尾像征了對優雅女性的仰慕；而紅色天竺葵則蘊意著「你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
這些，都是不在特殊情況下，不會送出手的花啊！
要不是送花人是惡羅王而不是人見陰刀，我真要想歪他的用意了。
不知不覺中，我又嘆了口氣。
這次，嘆出了聲，惡羅王立刻繃直脊柱：「怎麼？這些花有什麼問題嗎？」
看那樣子，似乎我只要點一下頭，他就能立即衝出去，再給我原封不動地采一束一模一樣的回來。
「沒什麼問題。」我安撫道，「只需要有些地方修修枝就好了。」
我轉身吩咐侍女去取合適的花瓶和花剪，聽到惡羅王在身後抱怨：「我才不懂這些！早知道讓我兄弟幫忙好了！」
我回頭：「你兄弟？不是妖怪嗎？」
我記得之前惡羅王好像提到過？
還是狐妖？
在這瞬間，我腦海中浮現了九喇嘛那張臉。
「哈！我兄弟雖然是個妖怪，但他跟我不一樣！」惡羅王一臉「你說這個我可就來勁」的表情，「巴衛風雅得很！你不知道他在花街那裡有多歡迎！有的是狸女為了他大打出手，甚至願意為他付嫖資！！！」
我抽抽嘴角，不知道該吐槽妖怪也有花街，還是願意付嫖資這件事。
然後，我腦海中那位「巴衛「的形像，就變成了一個人形九喇嘛穿得跟個浪蕩子般，躺在一個看不清臉面的女人腿上拿著酒壺打酒嗝。
一點都不覺得風雅呢。
只想笑。
惡羅王還在那兒吹噓他兄弟。
比如巴衛有多強，比如巴衛那頭銀發有多好看，比如巴衛的狐火有多厲害。
總之，他兄弟天上地下一級棒！誰也比不上！
我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難道所有雄性都像你這樣嗎？」
無論是人還是妖，無論是惡鬼還是忍者，吹噓自己兄弟時，都這麼肉麻。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能理解為何千手柱間能深情款款地稱呼斑先生為「我的天啟」了。
「啊？」惡羅王明顯沒懂我的意思，撓撓頭，「可我兄弟就是有那麼好啊。」
我：「……」
算了。
跟個傻子計較什麼。
我捂住胸口，決定當個合格的捧哏：「這樣嗎？真厲害啊，那位巴衛大人！一定跟你一樣是個帥氣又強大的妖怪吧！」
「誒嘿嘿~」惡羅王聲音和表情都飄了起來，「那是自然！能跟我當兄弟，巴衛能差嗎！」
好的，我明白了。
不僅要誇巴衛，還要連你一起誇。
我雙手捧臉：「哇！不愧是你們！」
惡羅王臉頰泛紅，背景飄起小花花：「哈哈哈哈哈沒錯！不愧是我和巴衛哈哈哈哈哈！」
笑完，他又對我說：「有機會，我一定讓你見見巴衛！雖然巴衛他對人類沒好感，但沒關系，有我在，他不會傷害你！」
「……真讓人期待。」我決定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要給他來一記狠的，「不過，繼國家領地上的妖怪都被惡羅王你殺得差不多了。別處妖怪聽說了你在此地留下的赫赫威名都不敢過來了呢！既然如此，我就不好再麻煩你啦！恭喜你，你報完恩了！自由了！開不開心？」
惡羅王的表情告訴我，他一點都不開心。
剛才還興高采烈的妖怪，如被潑了一盆冷水，愣愣望著我，笑容僵在臉上。
我反問他：「這些天，你快活嗎？」
惡羅王茫然又警醒：「快……唔，還行吧。」
我垂下眼：「原來你並不開心……抱歉，是我誤會了。我以為……」
「不！我開心啊！我很開心！」
惡羅王越過桌子，伸手要抓我的手，被我一抬胳膊避開了。
我抓著花剪，剪下一片枯葉。
越過夕霧花淡紫色的花冠，我凝視惡羅王金色的獸瞳，柔聲道：「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這就是生命的意義呀。妖怪生命漫長而寂寞，但你可以去尋找自己的快樂。」
「哢嚓。」
一朵位置不合適的天竺葵被我剪掉，紅色花球墜落。
一只手從半空中接住了這朵花球，指甲漆黑而尖銳。
不怪我一開始以為惡羅王是烏鴉精。
他常穿的衣領上綴了一圈黑色羽毛，手指甲也是黑色的，尖尖的像鳥類鉤爪。
不是烏鴉是什麼。
結果答案是惡鬼。實在出乎我意料。
現在這只紅發惡鬼捧著花球，伸直了手指頭，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就讓尖銳的指甲劃破了花瓣。
他那個樣子，不像是捧花，更像是捧著一顆真心。
我有些心軟，聲音不由放得更輕柔：「就像這朵花。你看她很美對不對？正因為你還活著，你才能見到這麼美的花。花兒呢，也才能將自己的美麗展現給你。這才是生命的意義啊，用你的眼睛去發現這個世界的美。」
惡羅王不說話，只是盯著手裡的花球陷入沉思。
我不急著催他，只怕會起到反效果。
不如趁這個機會，靜下心來，好好修剪一番眼前的花束。
「哢嚓哢嚓」的聲音中，花枝和葉片落了一桌，原本雜亂無序的花束開始變得層次分明。
我剪得愉快，不由哼起了歌。
一曲未完，被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打斷。
對面惡羅王緊鎖著眉頭，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我放下花剪，朝檐廊方向看去。
格子門被「刷」地一聲推開，侍女驚喜萬分的臉出現在白紙門後。
她顧不上房間裡還有外人，衝我興奮大叫：「夫人！緣一少爺回來了！」
誰？
「繼國緣一少爺啊！」侍女兩眼亮晶晶的，「就是家主大人的胞弟！半年前，家主大人正是被緣一少爺所救，才能安全回城啊！您不記得了嗎？」
所以，那位從妖怪手下救了繼國嚴勝的高明劍士，是繼國嚴勝的弟弟？
也就是說，我的小叔子？
我緊急查看了一下堇夫人的記憶，旋即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
堇夫人甚至都沒跟那位繼國緣一見過面。
一個素未謀面的小叔子，我能應付得過來！
站起身，掃了眼仍處於宕機狀態的惡羅王，我對侍女道：「隨我進內屋更衣，然後去見那位緣一少爺。」
「是！夫人！」侍女高興得幾乎不正常，眉眼之間的少女情思壓根沒遮擋，「夫人放心，家老大人和足輕大將正在陪緣一少爺說話，不會慢待的。」
「那就好。」我心不在焉地回答。
既然知道那位救了繼國嚴勝的劍士是繼國緣一，而繼國嚴勝離家出走的原因又明顯和那位劍士脫不開關系。
這是不是意味著，繼國緣一知道他哥在哪？
或者更進一步，他就是來告知繼國家家主的消息？
甚至……提前通知家裡人，兄長將歸？
藏在衣袖下的手握成拳頭，我惡狠狠地想：
要是歸來的繼國嚴勝敢讓我履行妻子的義務，我就上寫輪眼招待他！
作者有話要說：
此時，女主還不知道繼國緣一這個名字到底意味著什麼
又及，女主特討厭「拋妻棄子」的繼國嚴勝
最後，本文私設，緣一沒遇見過詩，也就是說，他現在還是純情小處男……
第51章
第一眼見到繼國緣一時，他給我印像極深。
披著紅色羽織的青年站在樹下，仰頭凝望。一頭長發扎成馬尾束在腦後，發色乍一看是漆黑，對著光才發現，是深到近乎黑的紅。這一點，只有在日光下才看得清晰。
青年左額有火焰狀的斑紋，不知道是天生的，還是後天有奇遇。耳朵上掛著非常特別的日輪花紙耳飾，同樣給人印像深刻。
一陣風吹來，夏日光影在他身上搖晃，花札耳飾和衣擺一起輕飄。
聽見腳步聲，繼國緣一扭頭朝我看來。
目光平靜，表情淡漠。
他頭頂上，有一只翠綠的小鳥從樹冠裡振翅飛出。
原來他剛才在看的不是樹冠，而是這只鳥。
我一時恍惚，靜靜和他對視。
總覺得他的臉給我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
難道，我曾經夢到過他？可我當時在忍界，沒道理見過這個世界的人啊？
「夫人，這位便是緣一少爺，嚴勝大人的弟弟。」從我身後走出的家老為我兩介紹，「緣一少爺，這是堇夫人。」
我回神微笑：「長途歸家，您辛苦了。侍女們已備好熱水和新衣，您隨時可以前去更衣休息。」
「夫人……」家老皺眉。
「我知道了。」緣一淡漠的聲音打斷了家老，「多謝。」
他盯著我，遲疑一瞬：「兄長目前一切安好。」
我笑容不變：「那就好。請問嚴勝大人何日歸來呢？」
繼國緣一沉默了。
於是，我明白了。
心中陡然松了口氣，連笑容都比剛才真切了許多：「嚴勝大人有事在身，我不便多問。請緣一大人轉告，繼國城同樣一切安好，妾身與孩子們都很好，請他不用擔心。」
所以別回來了。這輩子都別回來了！不管那個人在忙什麼，都不要回來不要回來不要回來！！！
繼國緣一看看我，緩緩點了一下頭。
我身旁的家老已經急得快要跳腳，可在我淫威之下，一個反駁的字都不敢吐出。
最後，只能眼巴巴看著繼國緣一，乞求：「緣一少爺這次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就多待幾日吧？」
繼國緣一猶豫一會兒，再次慢吞吞地點了一下腦袋。
我懷疑他一開始不是這樣打算的
可能打算回來看一眼就走。
既然如此，面對家老的誠心懇求，他又沒有拒絕……
這個人，並沒有似乎沒有看上去那麼冷漠呢。
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響起，隨即是孩子們的笑聲：
「緣一叔叔！你回來啦！」
繼國嚴勝的孩子，居然跟緣一關系這麼好，這也是我沒想到的。
兩個小小的影子從我身邊竄出去，在侍女們的驚呼中，一前一後撲進繼國緣一懷中。後者在他們衝過去的時候，已經俯身張開手。現在正一手一個，把人扶穩了。
繼國緣一的袖子被孩子們抓在手中，身上的羽織都被扯歪了一些。
他的臉還是那副平靜如水的表情，眼中卻稍微多了些亮光。
喜歡小孩子啊。
就是不知道這個小孩是單指哥哥的子嗣，還是所有孩童。
我若有所思地望著這一大兩小。
在青年朝我看來時，笑道：「先進屋吧。你們緣一叔叔長途跋涉，可累了呢，不能讓他就這麼站在庭院裡呀。」
後一句話是對兩個小孩說的。
結果緣一竟動了動嘴唇，小聲對我道：「我不累。」
我「噗嗤」一聲樂了，對青年直言：「我只是找個借口讓您和孩子們先進屋，您不必這麼當真。」
這個人真的是大家公子嗎？
怎麼感覺對人情世故這麼生疏的？
不出意外，繼國緣一看上去更手足無措了。
明明是一位高潔淡漠的武士，我硬是在他身上看見了惡羅王的影子。
直到我們數人圍桌而坐，汩汩清茶流入杯中，繼國緣一才重新放松下來。
他盯著我擺弄茶碗的手，專注而凝神，仿佛我不是在攪勻茶沫，而是在做一件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兩個孩子一左一右依偎在他身邊。
左邊的女孩坐立不安，引得緣一扭頭看她一眼，隨即解開自己佩刀，遠遠放到另一邊。
這樣一來，堇夫人的女兒才安穩不動，我卻忍不住多瞅他一眼。
繼國緣一，真是個表裡不一的人。
第一眼看上去像是天上的雲，淡漠高傲，不好接近。
沒曾想……
收回視線，我將第一杯備好的茶雙手捧起，遞給緣一：「請。」
緣一立刻伸手接下，同樣是用兩只手。
熱茶入口，青年的怔住了。
「怎麼了？」我問道。
他搖搖頭，低頭看著碧綠的茶湯，過了好一會兒才悶聲道：「和母親以前煮的茶一樣。」
「咳咳咳咳！」旁邊一口茶水入口的家老劇烈咳嗽，險些一口水噴了出來。
我忍不住笑：「看來母親也好茶道。」
繼國緣一還是搖頭：「……我是指味道。」
「……」
「咳咳咳！緣一少爺！」家老實在憋不住了，「您是不是太累了？要不先去休息一番？」
緣一抬頭，漠然望了眼家老，嚇得後者馬上閉嘴不敢多言。
然而，我卻從緣一那一眼裡，看出了迷茫。
強忍著快衝出喉嚨的笑聲，我用袖子捂住嘴：「那對我來說，真是極高的贊譽了。很高興您能喜歡。」
緣一的視線轉回到我身上。
那雙深沉的暗紅色眼睛，似乎蘊含著一種奇特的力量，可以將人看穿。
好在我已經習慣了斑先生的目光，對這種視線有了抵抗力，仍是自在微笑。
緣一收回視線，再次低頭喝茶。
連續三口之後，他才淡聲回答：「嗯，很喜歡。」
我彎著嘴角，沉默不語。
兩個孩子不關心這些，正一心一意挑著喜歡的茶點吃。
而一旁的家老已是滿頭大汗。
好不容易等諸人（主要是緣一）喝完茶，家老再一次主動勸說緣一去休息。
這次緣一沒有拒絕。
兩個小孩吃得肚子滾圓，心滿意足，緊跟著站起來說要給叔叔帶路，家老攔不住他們，只好跟他們一起離開。
等他們走後，茶室只剩我一人。
過了片刻，侍女來報，說是巫女大人想見我。
桔梗是來向我請辭的。
她對我說：「芽衣已經掌握了巫女的基本知識，剩下需要她自己實踐消化。我還有事要先離開，將來有空會再回來。」
我笑笑，為她重新沏了一杯茶：「以茶代酒，為您踐行。」
桔梗一愣，眼神溫柔下來。
不過作為陶土之身，她其實並不需要進食喝水，因此她只是接過那杯茶放在身前，隨後續道：「剛才，我看見了繼國緣一。」
我驚訝：「桔梗大人也認識緣一嗎？他是嚴勝大人的弟弟，今天剛回城。」
桔梗搖頭：「我知道他的時候並不清楚他和繼國城主的關系。只是，繼國緣一劍術之強，已經到了人神鬼皆知的地步，就連一些妖怪都畏懼他通神的劍術。我在外行走時，曾有所聽聞。」
我有些錯愕，又覺得理所當然。
能從妖怪手中救下繼國嚴勝，繼國緣一作為劍士很強很正常。
我只是沒想到，能這麼強。
人神鬼皆知，妖怪談論並畏懼。
了不起啊。
令我想起了斑先生。
如果宇智波斑來到這個世界並大展身手，想必也能達成這樣的成就。
我對桔梗笑道：「本來我還不太了解，現在聽桔梗大人這麼一說，真是安心了。」
桔梗猶豫一瞬：「然後，我找繼國緣一單獨談了談。」
「嗯？」
桔梗目光溫柔而憐惜地注視著我：「我知夫人憂愁久。得知繼國緣一知曉繼國城主行蹤後，忍不住質問他。」
「……」我裂開了。
桔梗：「我問他，繼國城主到底何時歸來，夫人非常思念城主。就算是為了追尋劍道，也一定要將妻子和孩子置於一旁不顧嗎？繼國城主就這樣離開家，就怕夫人和孩子出什麼意外嗎？就算繼國家武士強大，城池堅固，但這些也只能防範住普通人，對妖怪等物卻無可奈何。」
這位好心腸的巫女看看我，猶疑道：「我，是不是說了不該說的話？」
我回過神：「沒有……是我沒想到，桔梗大人願意為我做到這一步。」
桔梗欣慰一笑：「對我不過幾句話的問題。但對夫人來說，卻能幫您增加見到您丈夫的概率。我當然應該這麼做。」
我：「……多謝桔梗大人。」
嗚嗚嗚嗚這就是自己說的話，哭著也要收回來嗎？
可我想見的真的不是繼國嚴勝啊！
希望繼國嚴勝能堅守初心，千萬不要被人隨便幾句話一說就動搖回家了！
加油啊，嚴勝大人，我相信你！
「夫人這樣說實在令我慚愧。」桔梗反過來衝我低頭，「我只能幫到夫人這麼多。甚至連代替夫人質問繼國城主這件事都做不到。」
我冷汗直流：「請務必不要這樣做。嚴勝大人離家，自是有他的理由和堅持。我不願為了我，阻攔嚴勝大人的腳步。」
桔梗輕嘆：「夫人真是太好了。」
我：「……」
不！
我一點都不好！
我是個嘴上說嚴勝心裡想他人的壞女人！
我一點都不喜歡繼國嚴勝！！！
***
桔梗走後，我開始沉思一件事我要怎麼跟繼國緣一說，不要聽桔梗的，不要去勸你哥回家？
考慮到繼國緣一這個人的性格，我委婉地說估計沒用。
但若是直說的話……
我：「緣一，桔梗大人的話不用放在心上。」
緣一：「為什麼？」
我：「因為那都是我用來騙人的。」
緣一：「您不喜歡兄長嗎，為什麼？」
我：「……沒有為什麼。」
緣一：「既然您不喜歡兄長，為什麼要和別人說您深愛您的夫君？」
我：「……」
光是想想就要窒息了好麼？！
最可怕的是，我細一思量，發現這真的是繼國緣一這個人會做出的反應！
不行，不能讓繼國緣一知道真相。
只有跟他旁敲側擊，聲明我理解嚴勝、無條件支持其任何決定，所以不用勸繼國嚴勝回來！
只能這麼做了！
至於會不會產生反效果……那就要看我語言的引導能力了！
若還是不行……寫輪眼？
我承認，我可恥地心動了。
正猶豫間，忽聽一聲野獸的嘶吼。
匆匆走出茶室，站在檐廊下，我看見珊瑚坐著她的寵物從天而降。
那只名為雲母的貓又腳踩火焰，牙生利齒，兩條蓬松的尾巴在身後搖擺。
雲母背上，除了珊瑚，還橫趴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
女人身披鎧甲，頭發扎成高馬尾，頭垂著，看不清神色，很可能是暈過去了。她的肩膀上有兩根被折斷的羽箭。
看見我，珊瑚眼睛一亮，跳下雲母脊背朝我跑來：「夫人！請您救救這位武士大人！」
「噌！」
一聲清響，珊瑚腳步一頓，腳尖前方出現一道淺淺刀痕。
雲母忽然弓背嘶吼，渾身毛發全部炸開。
我連忙轉頭：「沒關系，緣一大人。這是珊瑚，繼國家的除妖師，那邊的貓又是珊瑚的寵物。她們不是敵人。」
第52章
緣一看看我，慢慢放下手中的刀。
那把刀外形和普通太刀沒什麼區別，就是刀鋒呈現火一樣的紅色，刀背和刀柄仍是黑色，刀鍔為闊十字形。
剛才就是這把刀發出的劍氣，在地面留下痕跡。
隨著緣一身上氣勢的平復，珊瑚和雲母跟著放松下來。
我一邊示意侍女上前扶起那位女性武士，一邊問珊瑚：「這是怎麼回事？」
珊瑚單膝跪地：「回稟夫人，今日我像往常一樣騎著雲母巡視繼國家領土，防止有外部妖怪侵入。巡邏至繼國城東南方時，看到這名女性撲倒在地，肩膀上插著兩只羽箭。因她傷勢過重，我直接讓雲母背著她回來了。」
也就是說，她並不知道這名姬武士是怎麼回事。
而且繼國家的東南方，我記得是月見城所屬的領地。
正好侍女們抬著那名姬武士從我身邊經過，我制住她們，忍著撲鼻的血腥味俯身查看。
不出意外，在鎧甲內衫的一角，發現了月見家的家徽。
「怎麼了，夫人。有什麼問題嗎？」珊瑚不安地動了動，等我將視線投過去，她又僵住了。
我松開眉頭，衝她安撫一笑：「沒什麼。這位應該是月見城的武士，而月見城……」
「月見家和我繼國家向來不合！」終於趕到的家老在緣一身後接下我的話。
他越過側身避讓的緣一，大踏步走來：「夫人！稍微處理一下傷勢，就趕緊把人送回去！不能讓月見城找到和我們開戰的理由！自家主離開後，他們就蠢蠢欲動，這次的姬武士說不定就他們給我們安排的陷阱！」
地上的珊瑚已經被嚇呆了，緣一也微微皺眉。
我不置可否，揮手讓侍女們把姬武士抬下去：「再去請醫師前來醫治。」
「夫人！」
「別這麼緊張，家老大人。」我笑笑，「我這不是正在按你說的做麼。讓人處理好傷勢，穩固傷情，不然在把人送回去的路上人突然死了，那我們真就解釋不清了。」
見家老被我勸住，我又轉向珊瑚：「你也起來吧。沒關系的。今日巡邏已經結束了嗎？有新的妖怪沒有？」
珊瑚看了眼家老，才慢慢起身，低頭回道：「結束了，沒有妖怪。領地和邊境一片安寧。」
看來周邊妖怪真的被惡羅王殺怕了。
他這麼努力，我是不是該給他加薪？
分神思索中，見珊瑚還在不安，我嘆了口氣：「真的沒關系的。退一步說，就算那是陷阱，月見城找借口要攻打繼國家，我們也不怕。」
「夫人！」
我看向家老，微笑：「我說的有哪裡不對嗎？過去幾個月多虧珊瑚她們的努力，趕走領地裡的妖怪，越來越多的人投靠繼國家。我們的力量得到大大增強，繼國家和幾個月前已經不同了。」
我微微眯起眼：「如果有人還以舊時眼光看待繼國家，只能說他們消息落後。被打了，也是活該的事。」
家老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最後在我和善的微笑下，把一張皺巴巴的臉憋得通紅，活像個干柿餅。
我柔聲道：「就這樣吧。既然家老大人沒意見了，我去看看那名姬武士。珊瑚和雲母去休息，今天也麻煩你們了。」
珊瑚抱著縮小的雲母，垂頭向我行禮。
家老氣呼呼瞪了她一眼，扭身跟在我身後。
經過繼國緣一身邊時，我聽到他壓得極低的聲音：「那兩枚箭矢是瞄准她心髒射的。」
我腳步一頓，抬眼對上青年平靜深幽的瞳孔。
「她應該是和月見城有仇。」他輕聲告訴我。
我笑了笑：「那要等我問過她，才能確定。」
***
大概是我運氣好，到的時候，那位姬武士已經醒了。
醫師在外面寫藥方，一名侍女端著一盆血水並兩枚箭頭從裡間出來。
我徑直入內，身後兩個男人卻不好再跟著，只能停在外間看醫師寫字。
姬武士身上的鎧甲和內衫皆已脫去，赤裸的上半身裹滿紗布。
一部分是她身上傷口太多，另一部分是她自己用繃帶壓下去的胸部。
這樣會發育不良的。
我默默心想，禮貌地避開視線：「你覺得怎麼樣？」
「砰！」
一聲悶響，把我嚇一跳。
回頭才發現是姬武士雙膝跪地，額頭和掌心緊貼地面，向我行禮：「感謝夫人救命之恩！」
聲音雖虛弱，但還算平穩。
我放下心：「沒事就好，你這次可是從三途川轉了一圈又回來了呢。」
姬武士額頭貼地，悶不吭聲。
我只好換了話題：「你和月見城是怎麼回事。你應該是月見家的武士吧，為何會遭自己主家追殺？」
姬武士猛地抬頭，眼睛通紅如厲鬼。
她直勾勾盯著我，嗓音沙啞：「夫人您請聽我說。等我說完，您是直接殺了我還是將我送回月見城，我都不會有半分怨言！」
她叫仁美，因父親兄長皆為主君出征戰死，因此頂替他們的名額成為一名姬武士。
因從幼時就開始習劍，並有幾分天賦，仁美的劍術在整個月見城裡都是數一數二的強。
本以為這樣的劍術可以報答月見城城主的知遇之恩，沒想到城主看中的不是她的身手而是她的人。
說到這裡，仁美臉上出現後悔之色：「我拒絕了城主大人。我願意為大人獻出自己性命，但絕不願被困內宅，專於床榻獻媚！」
然後，惱羞成怒的月見城主就把仁美全家都殺了。
在殺仁美時，被愛慕仁美的足輕組頭提前通風報信，仁美這才拼死突圍逃過一劫。
說罷，仁美「砰砰砰」向我磕了三個頭，紗布裹著的腦門上再次滲出鮮血。
她滿臉羞愧：「因我一人任性，我家人和同僚都付出了性命，我不願自己苟活於世。如果夫人憐惜我，請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切腹謝罪！如果夫人不願插手此事，就把我送回月見城平息城主大人的怒火吧！」
我站在原地，默然不語。
因為內外間紙門打開，只隔了一扇屏風，因此仁美說的話，外間的人也能聽見。
差不多她剛說完不久，家老就在屏風另一邊發話了：「夫人，既然她自己都這樣說了，我立刻安排人送她回月見城。」
「等等。」我抬高聲音制止了家老，然後衝仁美頷首微笑，「你先好好休息。此事事關重大，我一人不好決定，需要和家臣商議。但是在這之前，作為救了你的回報，我要求你好好活著，養好傷口。」
仁美看看我，誤以為我會拿她別有用處，出現釋然之色。再次衝我磕了三個頭，便維持著額頭點頭的動作再也不動了。
我知道自己只要還在這裡站著，她絕不會起來，只能讓旁邊的侍女照看好她，隨後退出內間。
一見我出來，滿臉焦慮的家老便迎了上來。
我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率先走到檐廊上。
繼國緣一剛才聽了全場，此時保持他沉默寡言的人設不倒，抱著劍默默跟了過來。
檐廊上，風鈴輕響。
我轉身看家老：「去請諸位家臣前來商議此事吧。」
家老皺眉：「恕老臣不解，這種事還有什麼商量的必要嗎？」
我含笑詢問：「您這是在質疑我嗎？」
瞬間的功夫，家老額頭布滿冷汗。
「……」他低頭避開我的目光，「不、老臣不敢。老臣這就去通知其他人。」
「麻煩您了。」
等家老匆匆離去，我才問緣一：「您怎麼看？」
繼國緣一慢吞吞望了我一眼：「她很可憐。」
我嘆了口氣：「可是其他人不這麼看。他們會認為，武士理應滿足主公的任何要求，就像很多大名身邊跟的小姓。既然連生命都能獻出，為何身體不能。仁美拒絕了主公，還膽敢逃離主公的懲罰，在大部分人看來，就是大逆不道。」
繼國緣一沒再說話。
我兩頭頂的風鈴叮叮地響。
我忽然想起曾經對惡羅王說過的一句話：「求生是所有生物的本能。」
「……」
所以，仁美當時會逃走，現在又會後悔，我一點都不驚訝。
我所考慮的是，繼國家能從中得到什麼好處。
這種好處，值得我冒一次險嗎？
我瞥了眼繼國緣一：「聽說緣一大人劍術通神。如果仁美說的都是真的，您願意為她出手嗎？」
緣一怔愣，低頭看向自己的刀。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小聲告訴我：「我不知道。」
我：「……」
「但剛才聽仁美小姐訴說時，我內心的確湧起了一股怒火。」
我抬頭看看緣一的臉，確定他還是那副淡漠高冷的表情，連眼神都沒變化。
要不是確定了他的性格，我還真以為他剛才那句話是在驢我。
「我明白了。」我對緣一道，「那麼能請緣一大人指點一下繼國家武士們的劍術嗎？」
這次，緣一沉默片刻，沒再拒絕我。
***
不出我所料，在我當眾向家臣宣布這個消息時，原本搖擺不定的武將們全都下定了決心
他們開始一個接一個地反對家老：
「家老大人此言差矣！既然月見城對我繼國家圖謀已久，豈是送回一個逃跑武士就能了結的。」
「沒錯沒錯！要我說，不如趁這機會，給月見家一點顏色瞧瞧！好讓他們知道，就算嚴勝大人不在，我們也不是好欺負的！」
「是啊！姬武士既然逃到繼國家的領地，那就是我們的人！豈能說還就還？」
「月見家欺人太甚！夫人！吾願出征！」
「還有我！」
「俺也是！」
「……」
武士們的倒戈讓家老猝不及防。
他瞪圓了眼睛：「你們剛才可不是這樣說的！」
領頭的武士嘿嘿一笑，瞥了眼緣一，摸摸自己後腦勺：「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嘛。」
「你……你們！」
家老被氣得不輕，胸口急促起伏。
我藏在檜扇下無聲發笑，看夠了熱鬧才出言寬慰：「家老大人，您太小心啦。瞧瞧現在繼國城的發展情況，內有諸位大將，外有人見城作為我們的盟友，區區一個月見城，倒也不必那麼擔驚受怕。既然他們主動挑釁在前，我們也不能龜縮城內，甚至主動低頭啊，這樣豈不墮了繼國家的百年威名？」
家老再次瞪圓眼，呆呆看著我，似乎在說「月見城怎麼就挑釁在前了，人不是我們主動救回來的嗎」。
我衝他回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讓他自己領會。
眼見最大領袖不說話了，和平送人派偃旗息鼓。
摩拳擦掌的武鬥派馬上占了上風。
我這個人呢，又是很民主的，既然大部分家臣都要求出戰，那我只能順從大家的意見同意啦！
會後，繼國緣一立即被會上叫嚷出戰最凶的幾個武士纏住了，其中包括我的足輕大將。
家老看著這群武鬥瘋子生悶氣，不停自己拍自己的胸口。
我趁機開溜，在院子裡找了一圈，最終在一棵楓樹上找到了惡羅王。
這只妖怪不知怎麼換上了我送他的楓葉圖紋的紅色和服，一頭同色長發分掛在樹枝上，像是絲絲縷縷流淌的火焰。
和服寬大的袖擺從綠葉中垂落，紅綠色差讓我一眼看到它。
被我拉了一下衣袖，把玩手中天竺葵花球的妖怪這才低眉俯視我：「干嘛？」
他真是……
一開口，什麼風雅，什麼美感全沒了！
我仰著頭，無奈道：「既然你不願離開……對打仗游戲有興趣嗎？」
那雙懶散的金色瞳孔，霎時間就亮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惡羅王：你要說這個，我可就不困了！
基友今天跟我說，她打游戲的時候碰到一個人id叫「宇智波斑門弄斧」
基友：這不算什麼，以後我要叫「宇智波斑家公司」！
我：好的，這就是斑爺以後在現世的職業了宇智波搬家公司董事長。全公司除了董事長就是董事長分身
基友：震驚！昔日名揚忍界的木葉修羅竟落到這種地步，這背後的原因究竟是……
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或
對不起，我愛斑爺，但阻止不了我想讓他當諧星的心【nmd
這是慶祝隔壁預收過三百的加更~
第53章
惡羅王跳下樹枝，興致勃勃追問我：「什麼打仗？我們要打誰？怎麼打？什麼時候打？用什麼武器打？？？」
我不得不後仰身子，跟他拉開距離：「……你冷靜點。是隔壁的城池。」
我將仁美的故事跟他復述一遍。
很明顯，惡羅王聽到一半就走神了，因為等我說完，他直接總結：「總之，要打仗是吧。」
他擼起袖子，表情雀躍，一雙金色獸瞳亮晶晶的，像只看到肉骨頭的小狗：「我要做大將！所有人都要聽我指揮！」
雖然但是……
我有點頭疼：「你打過仗嗎？」
妖怪有打仗這一說嗎？
怎麼感覺都是單打獨鬥，或者一個被群毆的情況多。
惡羅王冷哼一聲，拉長臉，衝我揚起下巴：「那你找別人去。」
我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好吧。那就你來當大將，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惡羅王依然冷著臉，卻遮不住眼中跳躍的光：「說！」
「我把繼國家的軍隊交給你，你可不能讓他們減員太多。」我比起兩根手指，想想又變成一根，「傷亡人數控制在一成以內。」
惡羅王看看我，陷入沉思。
他這個反應我是沒想到的。
他居然開始思考了？！
難道他真的懂怎麼指揮軍隊？？？
正當我驚疑不定時，就聽惡羅王問我：「一成是多少？」
我：「……」
算了。
果然不該對這只妖怪的智商抱太大期望的。
我算了一下繼國家軍隊的大概人數：「三十人左右。」
「哦。」惡羅王低頭想了想，「沒問題！」
我：「……你打算怎麼做？」
惡羅王咧嘴一笑，露出滿嘴尖牙：「我提前殺了這三十人的對手不就行了！」
見他願意出手，我放下心來。
惡羅王的實力我是知道的，不要說人類了，在妖怪中都罕逢敵手。
主要還是因為他是不死之身，受到什麼傷都能活下來，堪稱打不死你也能煩死你的小強。
我第一次知道他這個體質時，還驚嘆了好久
要知道在千奇百怪的忍界，我都不曾聽說有人能殺不死。
本來我來找他，就是為了忽悠他參戰。
現在目的達成了，我隨口誇了他幾句，就打算離開。
「等等！」
剛轉過身，一只手從後抓住我胳膊。
指甲漆黑尖銳，一看就很鋒利。
不過還好，惡羅王有注意，沒在我衣服上留下五個洞。
「還有什麼事？」
我駐足回頭，只見他磨磨蹭蹭張開另一只手，露出掌心發蔫的花球，「這個啊，你還沒扔了它？」
「喂！不是你說的，它就是為我開花的嗎？」惡羅王理直氣壯，「既然如此，本大爺就勉為其難留下它好了。」
我原句壓根不是這個！
記不住就記不住，你還隨便篡改我的名言警句？！
我無奈嘆氣：「然後呢？」
「哈？」
我深吸一口氣：「你留下它，然後呢？」
「哦哦。」抓住我的手略松了松，惡羅王視線飄到一邊，「它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不能復原嗎？就變成我剛見到它時的樣子。」
我啞口無言，半晌，忍不住笑了起來。
「有什麼好笑的？！」惡羅王衝我眯起眼，齜出犬牙。
我抬起另一只手拍拍他胳膊，示意他松手。
惡羅王遲疑一瞬，才慢慢松開五指。
我理了一下被抓皺了衣袖，轉身正面朝向他，雙手捧起他掌心蔫搭搭的花：「這也是生命的可貴之處啊。逝去的美麗不再來，往日不可重現，時光之河永遠向前。」
「這有什麼好可貴的！！！」惡羅王忽然變得怒氣衝衝，瞪著我的瞳孔裡流光溢彩，倒映著我含笑的臉。
我和他對視，嗓音柔軟：「因為這提示我們要珍惜當下。」
紅發妖怪愣住了。
我注視著這個永遠不會老不會死的生物，心中陡然升起悲憫。
啊，多麼悲慘啊。
因為不老不死，從而忽略了生命本身的價值，甚至陷入了尋找-得到-無聊-丟棄的怪圈。
如果他不能明白生命的寶貴，他那漫長的人生只會是讓他痛苦的枷鎖。
縱使他有他的狐狸兄弟，可狐妖跟他畢竟是不同的。
巴衛會老會死，跟人一樣，縱使這個過程會被延長至千年，但終究還是會發生。更不用說被人殺死這種意外了。
只有惡羅王，他會和這天地一樣永遠存在。
這是多麼悲慘的一件事啊。
「惡羅王。」出於慈悲心，我鄭重告誡他，「你要明白，所有生命都是會逝去的，這不是人力或者妖力甚至神力就能改變的事。」
「……所以？」
「所以，你還是多看幾眼這朵花吧。」我將天竺葵捧到他眼前，「仔仔細細記住它還活著時的樣子。這樣，當你還記得它時，它就永遠活在你心裡了。」
惡羅王呆呆地、眼也不眨，但他並不是在看那朵花，而是在望著我。
我忽而驚醒，低頭避開他的視線，拉起他的手，將花球重新放了回去：「好好珍惜吧。等軍隊集結完畢，我再來找你。」
惡羅王嘴唇動了動，卻沒能發出聲音。
我停了幾秒，確定他聽清我剛才的話了，這才轉身離開。
***
珊瑚很快聽說了我們要和月見城開戰的消息。
她立刻來找我，手指攪在一起：「夫人，是因為那天我救下的姬武士嗎？」
我瞬間明白她的意思，放下手中書卷道：「我們和月見城之間遲早有一戰。就算不是月見，也會是其他城。」
見珊瑚眼露迷茫，我解釋道：「近來繼國家的領地安定了不少，多虧了你們和惡羅王，」我衝她一笑，在珊瑚不好意思之前，又收回，「大量在別的地方活不下去的平民紛紛來投靠繼國家。這無疑觸動了周邊城主的神經。他們會來試探，是遲早的事。」
「與其被動等他們發難，倒不如由我們主動出擊，至少主動權還掌握在我們手上。」
珊瑚握緊拳頭：「既然他們不想平民離開，就去請人清理妖怪啊！」
我又笑了：「不會的。他們不會覺得自己哪裡做得不夠好，而是覺得我們太過分。」
實際的確如此。
我想到。
又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一樣，能招攬到整個除妖師村莊。
就算有了除妖師，重不重用他們又是一回事。
就算重用了除妖師，有些妖怪卻是連除妖師們也對付不了，哪裡再去找第二個惡羅王。
這麼一想，我之前主動讓惡羅王離開真是太良心了！
這麼好用的工具我都舍得讓他走，我真是個帶善人啊。
我在這裡感慨，珊瑚那邊已經想通了，忿忿不平道：「是夫人心善！他們不理解這點，還想占夫人便宜！這次戰鬥，我們除妖師也能出力！」
我連忙搖頭：「之前為了驅逐妖怪，你們已經出力夠多了。」
那個人員傷亡看得我都心疼。
「放心吧，嚴勝大人的弟弟緣一大人已歸來。他劍術高超，眼下正指點武士們，相信有他的幫助，我們軍隊的實力會更上一層。此外，惡羅王也答應幫忙了。」
聽到那只妖怪的名字，珊瑚露出愛恨交雜的復雜神情：「夫人。雖然，惡羅王目前算是我們的同伴，之前他也做了很多，但我還是……」
「沒關系。」我比出一個制止的手勢，「你是除妖師啊，警惕妖怪是理所當然的事。只是我選擇相信惡羅王。既然你不肯完全相信他正好呀，你可以站在我身邊隨時提醒我，防止我們兩都被妖怪蒙蔽了。你說對嗎？」
我笑著衝她眨眼。
珊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放松下來：「太好了，我以為夫人您會生氣。」
「珊瑚關心我，我感動還來不及，怎麼會生氣呢。」我想起另一件事，「說起來，我的確有件事需要麻煩珊瑚。」
「您請說！」
「雲母機動性強，可以在天上飛，大大縮短了趕路時間。」我轉身從木櫃抽屜裡取出一封信，「所以我想委托珊瑚你，以最快的速度，將這封信送到人見陰刀手上。」
「人見少城主？」
「嗯。我們和人見城是盟友，和別的城開戰這件事，自然要提前向盟友知會一聲。」
最重要的是拜托人見城幫忙，在月見城西邊集結軍隊，給月見城增加壓力。
不用真的出兵，只要在接壤處陳列軍隊，就足夠讓人緊張了。
這些內容我沒跟珊瑚交代，都寫在了信裡。
相信人見陰刀再傻白甜，作為一名少城主的基本修養還是有的如果此戰順利，不僅繼國城能震懾周邊宵小，人見城也能在旁邊撈一筆。
這種穩賺不賠的買賣，無論是人見陰刀還是他父親應該都不會拒絕。
瞥了眼珊瑚，為了增強她的動力，我又把仁美的遭遇跟她說了一遍。
不出意料，除妖師可沒有忠君的思想，一聽月見城主在仁美拒絕他後就將仁美家人全殺了，珊瑚恨不得拿起武器衝出去幫仁美報仇。
我安撫她：「別激動。一旦月見城戰敗，就是對月見城主最大的打擊了。」
我一頓，悠悠笑嘆：「要知道，現在的繼國家可是由我這個女人當家做主啊。」
會被女人拒絕就惱羞成怒的家伙，怎麼看也不像是會服氣女性管理的樣子。
難怪自繼國嚴勝離家後，周邊城池裡月見家就是小動作最多的那一個呢。
珊瑚看著我，眼裡閃起小星星。
我「噗嗤」一笑，揮手趕她：「好啦好啦，快去送信吧。路上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是！夫人！」
***
接到信的人見城很快動作起來。
等繼國家的軍隊集結完畢，人見城的武士們俱已在兩家領土接壤處排兵布陣。
這樣一來，月見城就將面臨雙線作戰的壓力。
另一邊，繼國家的武士們在繼國緣一的指點下，信心大增，幾乎到了「舍我其誰」的地步。
此時此刻，他們比誰都要著急，一個個過來問我：「夫人，是不是逼得太過了？」
「萬一月見城的老家伙退縮了怎麼辦？」
「他們要是想議和，我們豈不是沒仗可打了？嗨呀，那我還怎麼試試緣一先生教我的劍技。」
我：「……」
我：「大家不用擔心，月見城主必不可能低頭。」
果然，探子傳來消息，盡管月見家大部分家臣都反對這次戰爭的繼續，但家主老頭一意孤行。
聽說他在戰前會議上踢翻憑幾，大喊我的名字聲稱要我「這個妖婦」好看。
探子向我稟報時，正巧緣一也在旁邊。
原本默然靜立的他，搭在刀柄上的手掌猛然收緊。
一雙深沉無光的眼緩緩抬起，看著我：「我能參加這次戰鬥嗎？」
旁邊的武將們眼睛頓時就亮了。
家老卻出聲反對：「不行！緣一少爺何等身份，對這種小場面怎可親自上場！」
好吧，現在在家老口中也變成小場面了。
這幾天緣一到底教給這群人什麼了？讓他們膨脹如斯。
我對家老的勸阻充耳不聞，只對緣一道：「如果你想出刀，就去吧。」
這次，緣一低頭看了眼自己的佩刀，很快就重新抬頭：「好。」
作者有話要說：
緣一：大嫂那麼好，怎可罵大嫂？！
沒錯，現在女主在緣一心目中還是溫柔優雅高貴賢淑的好嫂嫂，跟他完美無缺溫柔美好的哥哥十分相配。之後嘛……
緣一：兄長，你配不上嫂子。
嚴勝：？？？
女主最後叮囑珊瑚那一段，不知道為啥讓我想起了「媽媽叫我打醬油」的情景了……
第54章
真正開戰那天，我自然看不到現場，只是事後聽仁美轉述，說是月見城的軍隊在繼國家的武士面前不堪一擊。
更有人聲稱，繼國家雇佣了陰陽師用式神作戰。
因為很多人只覺眼前一花，一道黑影閃過，周邊同僚的腦袋就飛出了三尺高。
我沒想到惡羅王這麼賣力。
本以為以他的性格，就真的只是玩玩「打仗游戲」。
看來臨行前跟他的約定還是有效的這次戰鬥過後，繼國家軍隊的傷亡的確沒有超過三十人。
此外，繼國武士的劍術水准也明顯比月見的高出一大截。
其中技藝高超的，甚至能以一敵三。
「開戰沒多久，對方就全員潰敗了。」仁美嘆息，「以前我自認自己劍法高明，沒想到人外有人，比起緣一大人我真是差遠了。」
那些被緣一指點的武將都比他們的同行厲害不少，緣一本人自然更是無人可敵。
據仁美說，緣一出刀後不久，他周邊就清出了一片空地，一直到戰鬥結束，無人敢靠近他身邊五尺以內的距離。
「無論是敵軍還是我軍，」仁美目光發亮地告訴我，「都懼於緣一大人的刀。緣一大人宛如戰神般，只要他站在我方隊伍中，所有人都堅信我們能贏！」
原諒我體會不到她們這些武士的心情。
而且一提到戰神，我腦海裡出現的就是斑先生的須佐能乎。
不管繼國緣一再怎麼強，也達不到幾十米高的巨人一劍下斬的地步……吧？
繼國緣一回來後，我就此事詢問了他。
青年回了我一個略顯茫然的表情：「他們是在說我嗎？可我並沒有那麼強。」
他垂下腦袋：「我做不到的事，太多了。」
我：「……」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戰神嗎？
跟忍界修羅的脾氣差得也太多了吧？！
我：「緣一大人大概過於妄自菲薄了。仁美和其他武將都是真心崇拜你的。」
除了仁美，戰後跑到我面前大誇特誇緣一的人可不少。
就連月見城城主顫巍巍送上來的求和信裡，都特意點出這個人。老頭子在信裡小心問我，怎麼此前沒聽說繼國家有這麼一個劍術高手。
我當然不會告訴敵人，己方這麼大一個戰力不是常駐單位。
但這不妨礙我推斷出，繼國緣一劍法高超真不是吹出來的。
桔梗這麼說過，武將們也這麼說，仁美還這麼說，就連敵人都贊同。
只有緣一自己認為自己實力一般？
我當然相信多數人的判斷啊！
要不是親眼所見，我真不敢相信這麼強的一個人能這麼「自謙」。
都已經自謙到自卑地步了啊喂！
繼國緣一到底有什麼好自卑的？？？
我盯著他，發現他真的一點都不為自己在戰場上揚名立萬而高興。
之前偶爾看見他指點仁美劍術時，表情也是淡淡的。
好像從繼國緣一回來以後，就沒怎麼見過他對什麼感興趣，又對什麼事感到開心
不對，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他的確有在專注凝視什麼東西……
想了想，我主動起身，走到檐廊下衝緣一招呼：「大人請過來。」
青年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走了過來。
我指著院中一蓬紫陽花，對他說：「聽侍女們說，這蓬花去年冬天的時候險些被凍死了，一直到今年都沒緩過來。兩個月前，其他院子裡的紫陽花都開了，只有它一動不動。沒想到現在居然開花了。」
粉紫色的花球一大朵一大朵地、熱熱鬧鬧簇擁在一起，生機勃勃。
數月前，這蓬花還半死不活。
繼國緣一注視花叢，神情淡漠，眼神平靜。
可我硬是從這種冷淡外表下看見他歡呼雀躍的心情。
不由一笑，告訴他：「以後給這蓬花澆水的事，就麻煩緣一大人啦。」
繼國緣一頭也不回，安靜點頭。
我一愣，發現自己好像對這個場景有點眼熟。
只不過，在夢裡的時候，外面是在下雨……
我僵硬著看向紫陽花，發現此時此刻，我和緣一的位置真的和曾經夢見過的一樣！
莫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預知能力？
可說的話和天氣又對不上號啊。
我再次陷入沉思。
***
想了半天沒找到頭緒，我只好如過去無數次般放棄，轉身去找惡羅王。
找到這只妖怪時，他正站在我院子裡的小水塘中，身上滴滴答答往下滴血水。
淺淺的水塘裡，水已經全部變紅了，我養的幾條金魚泛著肚皮飄在水面上。
看見我，惡羅王一驚，下意識就用手抓住那幾只死魚，背到身後。
我：「……」
我：「別藏了，我都看見了。」
惡羅王：「……不能怪我！是它們太弱了！隨隨便便就死掉了！」
我嘆氣：「是是是。你要不先從裡面出來？」
惡羅王一邊偷覷著我的表情，一邊磨磨蹭蹭從水塘裡踏出。
我注意到他走出的那一瞬間，背在身後的手一甩，就把幾團東西扔進了隔壁花叢裡。
我：「……撿起來。魚屍不能當花肥，會臭的。」
「哦。」惡羅王彎腰附身，連著泥土把那幾條魚屍抓在手中，「然後呢？」
好問題。
我也不知道。
我移開視線：「應該是……埋了？」
以前死去的魚，侍女們都是怎麼處理的？
這我還真不知道。
不對，我養的魚很少會這樣莫名奇妙死掉！都怪惡羅王！
想通這點，我又把目光轉了回去，理直氣壯指揮他：「找個地方挖個坑，埋了！」
惡羅王瞅了我一眼，就地在花叢旁邊挖了個小坑，把魚屍扔進去又飛快填平，最後起身的時候還踩了兩腳。
我見他的手沾滿泥土髒兮兮的，難以忍受，叫來侍女端來清水，自己則先進屋。
過了一會兒，惡羅王大踏步走進來，外衣袍子不翼而飛，只穿了一件貼身網衣，露出精悍肌肉：「衣服呢？」
我再次挪開目光，笑道：「你就知道我給你准備新衣服啦？」
「哼！這不是你應盡的義務麼！」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沒錯。
我將膝邊的木盤向前推了推，托盤裡放著一件黑底金箔飄櫻和服。
惡羅王「哇」了一聲，一只爪子迅速探出，從眼皮底下把這件衣服扒拉走了。
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後，我去看他，發現他果然把衣服披在身上，正舉著袖子自我欣賞。
我看他這幅樣子，止不住嘴角笑意：「滿意了嗎？」
惡羅王放下手：「勉勉強強吧。女人，你要討好我，還要更努力才行！」
我：「……你從哪學來這些？」
「因為我想清楚了！」惡羅王刷地蹲下身，弓著背，像一頭犬坐的狼，長長紅發垂在地板上，
「你就是在騙我為你干活！什麼打仗游戲，分明是騙我出力！」
「哦」我拖長嗓音，「那請問你是如何發現的呢？」
惡羅王頓時得意起來：「我出手之後，那群人類叫得跟什麼一樣，沒死的全跑了！讓你的人贏了！所以你要對我好一點！不然下次我就會被別人搶走供奉起來，反過來對付你了。」
面對他的鄭重告誡，我一臉嚴肅地點頭：「我明白了。可我真的想不出，除了衣服銀錢，我還能供奉什麼祭品給你。要不，你還是去別家吧。」
惡羅王：「……」
我望著他，滿臉真誠：「您這麼強的妖怪，怎麼可以被我耽誤了呢。不行不行，這是不可以的。要不我為你介紹幾個下家？」
惡羅王瞪著我，金色瞳孔裡的黑色部分像貓一樣收縮成一條豎線。
他咬牙切齒地說：「我不走！你果然是在利用我！還是用完就丟！」
「噗哈哈哈哈哈！」我實在忍不住了，手撐在憑幾上俯身大笑。
笑完見惡羅王還氣呼呼地瞪我，身上衣領有些亂了，忍不住伸手幫他撫平。
余光瞥見旁邊桌上擺著新鮮桃子，便隨手拿了一個過來，塞進惡羅王手中：「喏，增加的祭品。不想走就不走吧，繼國城多養你一只還是養得起的。」
惡羅王看看手裡飽滿圓潤水靈靈的桃子，遲疑一瞬，慢慢張開利齒，咬下一口
「唔！」
他眼睛一亮，接下來「哢哢」幾口就把一個拳頭大小的桃子給啃完了。
我見他還算滿意這個新祭品，干脆搬來桌上果盤，整個塞進他懷裡：「慢慢吃吧，吃完了還要就去找侍女姐姐們。」
惡羅王拿起一只新桃子，同時斜眼看我：「你去哪？」
「去見仁美。」我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她該成為我的護衛隊隊長了。」
這位姬武士的劍術的確不錯，就連緣一都肯定過。
那個為了她身體、殺她全家、逼她跑路的月見城主簡直是個傻子，這麼好用的人才都主動往外推，難怪這次被繼國家打得哭爹喊娘。
不過多虧了月見城主，我才擁有一位劍法高明，忠心耿耿的護衛隊隊長啊。
原來那個也不錯，可惜是位男性，有時候著實不方便，還是同為女性的仁美更合適。
不出意外，仁美想也沒想就同意了。
她跪在我身前，仰頭向我宣誓效忠時，我就知道，這是一個肯為我安危付出性命的人。而且無論我做什麼，她都不會有異議，連寫輪眼的催眠都不需要。
再說一遍，月見城主是大傻蛋！
帶著仁美去見家老，後者同樣不意外這個結果。
家老眼皮子都沒抬一下，跟我彙報完這次出征支出後，跟我商議接下來要如何處理月見城。
這位之前喊著「不要打架不要打架」的老人，此次上來就是一句：「夫人，我們不如趁此機會，一口氣吞並月見城？」
我無語片刻，反問他：「吞並之後呢？我們要分出人手駐扎月見城，還要管理月見家原本的領土，那他們家領土上的妖怪驅不驅逐呢？你確定我們人手夠用嗎？」
「……難道就放棄這次的大好機會？」
「當然不是。」我笑道，「賠償是少不了的。賠償之後，我想和月見城結盟，這樣繼國、人見、月見三家連為一體，就連其他地方的大名都不敢小覷我們了。在這一片地區，我們三家就是霸主，其他小城只會向我們臣服。」
從某種程度上說，真跟五大忍村聯盟有些像呢。
我在心中感嘆。
可惜我死了後，斑先生不一定能繼續維持下去，剛有起色的聯盟制度恐怕會名存實亡。還有那個黑漆漆，既然他都能冒險潛進木葉偷殺我了，他肯定還有更大陰謀。不知道為了那個陰謀，他會不會想辦法破壞忍界和平。
多想無益，這幾個念頭只在腦中一閃而過。
我聽見家老跟我說：「以老臣對月見城主的理解，對方恐怕不願結盟。」
「所以說，冥頑不化的老家伙們最討厭了。」
我笑眯眯評價，「就像前任家老大人一樣。」
現任家老臉色一僵。
我瞧他一眼：「您別慌呀，您跟他們都是不一樣的。我的意思是說，既然現任月見城主不會同意結盟，那我們就換一個月見城主來商量。」
「……夫人，請三思啊。」
「嗯嗯，我已經想好了，您不用擔心。」我想起某個在我房間裡啃桃子的家伙，笑得更開心，「我連信使都選好了呢！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五天後，繼國城裡的人都聽說了，月見城的老城主被他兒子殺了，新任月見城主派來結為同盟的使者已經在來繼國城的路上。
院子裡，惡羅王盤腿坐在檐廊下，一邊啃桃子，一邊跟我吐槽：「你們人類真奇怪。那個少城主一開始看見我害怕得都快尿褲子了，結果聽我說完你的建議，反而對我兩眼放光了。」啃完一個桃子，他順手把桃核也吞了，咂咂嘴，「對我一口一個大人，還問我要不要吃人。」
我順手將手帕遞過去讓他擦手，笑著回應：「利益動人心。為了一個城主之位，父子都可能反目，你一個不會對他動手的妖怪自然沒什麼好怕的。」
惡羅王抓著那方手帕，仔細打量上面的繡紋，點頭總結：「你們人類真復雜。」
等他吃完桃子走了，我才發現，這妖怪好像也沒看上去那麼傻他把我的帕子順手拿走了。
轉念一想，我又釋然了。
反正那帕子上的繡紋是堇夫人以前縫的，壓根不是我喜歡的圖案，他要喜歡拿了就拿了吧。
我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沒想到第二天，繼國緣一拿著那張手帕來找我了。
他跪坐在我面前，莊嚴肅穆：「請您放心，那只妖怪以後不會再偷拿您的東西了。」
我：「……」
看看那張沾了幾滴血的手帕，縱使知道惡羅王是不死之身，我還是咽了口口水：「你……沒殺了他吧？」
第55章
繼國緣一一愣，垂下眼簾：「抱歉，沒能殺死他。」
不！
不是讓你殺了他啊！
瞥了眼那方帕子，我只能說實話：「這是我給他的……讓他擦手。」
繼國緣一再次一呆，這次連腦袋都垂了下去。
我深吸一口氣，覺得這件事不能完全怪他。
畢竟緣一也不知道我和惡羅王關系到底如何。
而且以惡羅王的脾性，說不定……
「他拿著手帕在你面前炫耀了？」我試探著問。
青年搖頭，微微抬起的臉上帶著困惑：「他問我，和兄長是什麼關系。」
我：「……」
「在我說清楚之後，他就攻擊我了。」
我：「…………」
「他躲開的時候，這方巾帕從他袖子裡飄了出來，被我接住了。」
所以果然還是惡羅王自己在找死！
「做得好！」我表揚面前的乖寶寶，「下次他再這麼皮，你可以繼續出刀！」
繼國緣一看著我，擰著眉頭，可能是不解我前後態度怎麼轉變得這麼快。
我正色告誡他：「他性格就是這樣的。你要是不能打服他，他還會再來挑釁！」
就因為繼國緣一是繼國嚴勝的弟弟啊！
我只是沒想到，惡羅王還學會遷怒了！
「是嗎……」緣一猶豫了一下，還是在我鼓勵的眼光中開口陳述，「但他說會打我，是因為兄長。」
我：「……」
緣一眉頭皺得更緊了：「他說你很思念兄長，為此吃飯不香睡覺不好。」
我：「……我、沒有。」
惡羅王不但會遷怒，還會捏造事實了！
緣一望著我，一雙眼仿佛看透了一切：「沒關系，我能理解。」
「不。」我艱澀道，「我真的……沒有。請、相信我。」
繼國緣一靜靜望著我。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重新垂眼淡聲：「真好啊。」
「？」
「您能如此深愛兄長。」
「……」
我真的快裂開了。
惡羅王到底對他說了什麼？！
我現在恨不能跳起來，追出去，抓住那只紅發妖怪好好問個清楚！
——問清惡羅王到底怎麼造我的謠的！
之後不管我怎麼解釋，繼國緣一就是認定了我對他兄長矢志不渝。
嘗試幾次之後，我放棄了，只能再三向他強調：「嚴勝大人外出追尋劍道沒關系的。我完全理解！全力支持！千萬不能為了兒女情長，打攪到嚴勝大人劍術的提升！」
緣一看看我，張了張嘴，最後又在我眼神的逼迫下，把話語給咽了回去。
配合上他垂頭喪氣的小可憐形像，反襯得我像個惡霸！
我拿他簡直沒辦法，只能找個借口趕他走。
結果緣一臨走前，還來了一句：「您放心，我都明白了。」
「……」
不！你什麼都不明白！！！
緣一走後，我一頭砸在自己胳膊間，臉朝下，一個人默默思考人生。
過了一會兒，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靠近，隨即是珊瑚的尖叫：「夫人？！您受傷了？！！！」
我抬起頭，順著她的視線，看見那方沾了血的白手帕：
「不，我沒有，這是別人的血。」
我強打起精神，挺直腰杆，順帶把那方手帕收起來：「有什麼事嗎，珊瑚？」
珊瑚端詳了我好一會兒，確定我安全無虞後，才對我說：「剛才我在檐廊上遇到了緣一大人。」
「哦。」
珊瑚沒發現我的冷淡，繼續道：「奇怪的是，緣一大人居然把我攔下來，問了我幾個問題。」
聽到這裡，我頓時有了不詳的預感：「他問了你什麼？」
珊瑚也皺起眉：「他問我，夫人是否和繼國嚴勝大人感情很深，夫人是否常和人說起嚴勝大人，是不是經常思念嚴勝大人。」
我眼前一黑，咽下一口老血，抱著最後一點微末希望顫巍巍問：「那你是怎麼說的？」
珊瑚忽然對我爽朗一笑：「我當然是是實話實說啦！全繼國城的人都知道，夫人對繼國嚴勝大人一往情深！甚至數次當著別人的面親口表白了！這件事就連惡羅王那只妖怪都知道！」
惡羅王……
別說了，萬惡起源就是他！
等等……好像在惡羅王之前，還有一個人也這麼對繼國緣一說過類似的話……
桔、梗！
那次之後，我還提心吊膽了好幾天！
旁敲側擊了繼國緣一好幾次，確定他不會插手此事，才放下心來。
那個時候，繼國緣一沒有寫信通知他兄長的意思，現在呢？
我回憶這段時間繼國緣一對我的態度，開始不確定起來。
「夫人？夫人。夫人！」
「啊？什麼？！」
「您沒事吧，夫人？」珊瑚滿臉關心，「我看你額頭都出汗了。」
我對她勉強一笑：「沒事，就是感覺有點熱。」
珊瑚點點頭：「今天的確很熱，我來為夫人打扇吧！」
我低頭嘆了一聲，沒理由阻止她的好意。
***
在這之後，我悄悄觀察了繼國緣一好幾天，發現他好像沒什麼其他動作，也沒什麼特殊反應，才漸漸放下心來。
就在這時，人見陰刀回來了。
因為此次陰刀是作為人見城的代表，參與三家同盟會談，所以我隔這麼久再見他的第一眼，是跟繼國家眾多家臣一起。
旁邊還有月見城新城主派來的來使，並他們兩家的家臣。
這麼多人在同一間屋子，我的注意力一開始壓根不在人見陰刀身上。
直到同盟條約商議得差不多了，我才注意到，和上次分別時相比，眼前這位少城主好像不太一樣了。
具體哪裡不一樣我又說不出來。
明明臉還是那張臉，笑也還是那副笑，就連溫文爾雅的氣質都沒變，但我就是覺得這個人見陰刀哪裡怪怪的。
考慮到有可能是人偽裝，我甚至偷偷打開寫輪眼瞧了一眼，仍沒發現什麼外在的異常。
再看在場的其他人，他們好像都沒察覺。
無論是曾經見過人見陰刀的繼國家家老，還是跟隨人見陰刀而來的人見城家臣，他們都表現得很平靜，似乎一點都沒覺得這位人見少城主有異。
難道是我直覺出錯了？
我不相信。
抱著這份懷疑，當會議結束，人見陰刀表示想和我單獨談談時，我答應了。
無視了家老臨走前欲言又止的眼神，我親自泡了一杯茶，送給人見陰刀。
他雙手恭敬接下，向我感謝：「沒想到夫人對茶道同樣精通。」
我想起之前他打著「交流學習香道」的旗號，天天來找我的事，頓時警惕起來：「沒有沒有，對茶道我也就一般般。」
俊秀文雅的青年微微一笑，道了句「夫人過謙了」，低頭喝了口茶。
趁這個機會，我近距離打量人見陰刀。
小伙子臉色仍是大病初愈般的蒼白，兩片素色唇瓣沾了茶水，更顯得寡淡無色。一雙琉璃琥珀眼，被低垂的眼簾遮擋，濃密的睫毛下，看不太清神色。
一頭海藻般的長發束在腦後，有幾縷越過肩膀垂在胸前。漆黑發絲和淺色羽織形成鮮明對比。
果然，還是有哪裡不對勁！
「夫人為何這樣看我？」人見陰刀放下茶盞，緩緩抬眼，嘴角含笑，「陰刀臉上有什麼嗎？」
「唔，許久不見少城主，不知少城主近來身體狀況如何？」
「還行吧，」人見陰刀撐起臉，帶出幾分漫不經心，「您也知道陰刀的身體情況，只能說，尚能苟延殘喘於世。」
「請不要這樣說。」我勸道，「保持心情愉悅，才能活得更長。」
人見陰刀：「……夫人真是說笑了。」
「我是認真的。」
他盯著我，似笑非笑、似真非真嘆道：「可我總是得不到我想要的，又怎麼能心情愉悅呢。」
我想了想：「大概想著想著就習慣了吧。」
「……」人見陰刀笑臉微僵，「我倒是覺得，許久不見，夫人似乎對我有了意見。」
「這應該是少城主的錯覺。」我一臉誠懇，「之前少城主還幫了我繼國家大忙，我感謝還來不及，何談有意見。」
人見陰刀眼也不眨，拖長嗓音：「那看來是，陰刀自己的錯覺了。」
等他一走，我立刻讓人把珊瑚叫過來。
面對摸不著頭腦的珊瑚，我直入主題：「今日你有見到人見少城主嗎？」
珊瑚點點頭：「剛才在院中碰見了，少城主還是那副樣子，身體好像不太好，真令人擔憂。」
我觀察她的微表情：「除此以外呢？你有沒有覺得少城主這次和以前比起來，有些不一樣？」
珊瑚愣了一下，眼露一絲疑惑：「夫人的意思是？」
「……是麼，看來是我想多了。」
珊瑚見我蹙眉沉吟，反過來安慰道：「可能是這陣子事情太多，夫人過於勞累。既然現在仁美的事已經解決了，夫人不如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吧。」
雖然我並不這麼認為，但我還是要說：「我會的。多謝你的關心，珊瑚。」
珊瑚笑起來，微微低下頭，面染紅雲。
我見她的確神情如常，心中懷疑不但沒解開，反而更深了——
如果那不是我的錯覺，就連珊瑚這等專業除妖人都看不出來問題，人見陰刀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要不要找人物色一下其他的和尚法師？
可惜桔梗先一步離開了。
想到現在仍放在我懷中的紙人，我有些惋惜。
她若是還在，一定能看出什麼！
半個月後，人見城和月見城的隊伍先後離開繼國家，和人見城一大堆物資留下來的，還有他們家的少城主。
我抽搐著嘴角問他：「你不回去，沒關系嗎？」
人見陰刀笑著搖頭：「父親正值壯年，比我身體還要好，又有其他家臣輔佐，夫人不用擔心。」
不，我是擔憂你這小身板「嘎嘣」一下在繼國家死了！
到那時，世人都會說繼國家有意加害於你啊！
我默默瞥了眼人見陰刀。
開始對自己堅信了半個多月的念頭動搖。
這人看上去還是那麼傻白甜啊。
難道人還是本人，只是遇到什麼刺激，性格大變了？
人見陰刀微笑著扭過頭，與我對視，清淺瞳色映著遠處青山、近處城池和我的臉：「夫人，天氣正好，不如我們手談一局？」
作者有話要說：
自從寫了戰國修羅場，就開始後悔這篇文怎麼就用了第一人稱……
果然修羅場還是要第三人稱寫起來才更帶勁啊！！！
披著人見皮的奈落出現了！
第56章
這一局棋，終究還是沒能下成。
不是我拒絕了，而是棋盤剛擺好，就被人攪了局
惡羅王旋風般衝進屋，衝我大聲嚷嚷：「我要殺了繼國緣一！！！」
「嘩啦！」
他赤裸的右腳，正好一腳踢翻了擺放棋盤的小木桌。
黑白棋子「滴滴答答」滾了一地。
我和人見陰刀雙雙懸手在空中，後者在桌子翻倒時還側身避了避。
「又怎麼了？」放下手，我無奈問道。
惡羅王怒氣衝衝，險些鼓起包子臉：「我要殺了他！！！！！」
「……」我掃了眼他全身，「又被打了？」
惡羅王一噎，不說話了，只是睜大他那雙燦金色獸瞳瞪著我。
我又想笑，又怕笑出聲把他刺激太過，只能強忍住笑意：「都讓你別去挑釁了。」
惡羅王氣哼哼地，雙手環胸。
他身上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此時已經復原得只剩一點表皮傷。
很顯然，惡羅王打不過繼國緣一，但緣一也殺不死這只妖怪。從某種方面來說，他們真是勢均力敵。
可惜，惡羅王不這麼想。
他可能不能接受自己被一個人類干翻了，還是兩次！
第三次跟我重復：「我要殺他！」
「是是是。」我開始撿起地上棋子，「殺吧殺吧。」
反正你打不過人家。
「哼。」惡羅王從鼻子裡哼出一個音，目光往旁邊一掃，「這小白臉怎麼又回來了？」
人見陰刀露出熟悉的、無奈的、包容的笑：「前來叨擾幾日，打攪了。」
「打攪了就滾回去啊！」惡羅王惡聲惡氣，直接把從繼國緣一那裡受來的氣撒到無辜少城主頭上。
我皺起眉：「惡羅王。」
惡羅王刷地回頭看我，一臉「你居然為了這個小白臉凶我」的表情。
我：「……」
人見陰刀捂著胸口，柔弱一笑：「夫人不要為我責怪他了。他畢竟才受了傷，心情不好是正常。我沒關系的咳咳咳。」
我：「…………」
惡羅王「哈」了一聲，笑了起來：「聽到沒有，小白臉自己都這樣說了！」
說著，衝我一揚下巴，看那樣子，竟然還在等我向他道歉？！！！
我深吸一口氣，瞥了眼看好戲的人見陰刀，磨了磨牙：「真是對、不、起，我會跟緣一說，讓他以後手、下、留、情。」
惡羅王一呆，環胸的手都放下了，垂在兩側，傻傻望著我。
我衝他溫柔笑道：「畢竟我沒想到，你這麼脆弱呀，都要找別人泄氣了。」
「砰！」
剛剛被扶起的木桌被再次踢翻。
而且這次直接被踢成兩半！
惡羅王對我舉起手，又放了下來。
最後，他狠狠瞪了我一眼，轉身就走。
紅發妖怪跳下檐廊，身形一躍。
漆黑衣擺在空中一閃而過，整個人就如一只黑鴉般翻過院牆，消失不見了。
我撇撇嘴，叫來侍女收拾一地狼藉，又扔了塊平心靜氣的新香塊進香爐。
人見陰刀在一旁默不作聲。
直到我做完這一切，重新坐下，他才假笑著開口：「夫人何必與一個鄉野妖怪置氣。」
哦？
這時候你又在馬後炮了？
我發現自己之前的判斷出錯了。
這個人見陰刀哪裡還是傻白甜，明明是個腹裡黑！！！
見我不吭聲，人見陰刀繼續：「惡羅王就是這樣的性格，夫人不是一直都知道嗎。說起來，會有今天的情況，也是夫人縱容的結果。」
「是嗎。」
「如果夫人真想趕他走，直接請除妖師或者巫女、法師、和尚出手驅妖就是。」
我深深看了眼他：「我並不想要惡羅王的命。」
「反正他是不死之身……還是夫人舍不得？」人見陰刀笑吟吟的，眸光溫柔如舊。
但從剛才到現在，他言語裡的惡意和引誘真是擋也擋不住，就像一條對你吐信的艷麗毒蛇。
我沉吟一瞬：「少城主。」
「嗯？」
「你這個提議不錯。」改天我一定讓你先嘗嘗這個滋味！
臉色蒼白的青年衝我一笑，頓時整個房間活色生香。
***
人見陰刀一走，我立刻叫來仁美，讓她私底下找人聯系有名的法師或和尚或巫女。總之，越厲害越好，想辦法盡快找到人，將他們請回來，而且悄悄地、聲張地不要。
忠心耿耿的姬武士壓根沒問我原因，一口應下，馬上著手去辦。
至於跑掉的惡羅王，我想了想，還是撒手沒管。
若是他就這樣負氣離開，倒也不失為一個好結果。
之前我不是想趕他還沒成功嗎？
說不定這次就在人見陰刀和繼國緣一的通力合作下，達成了願望。
結果，事實證明，妖怪們執著起來要比人類可怕得多。
縱使他們自己還沒能理解，但還是循著野獸的直覺，做出了最有益於他們自己的選擇
晚上，惡羅王繞開我院外執勤的武士們，悄悄潛進我房間。
那個時候，我正睡在塗籠中，似夢非夢，似醒非醒。
忽而感到有一片陰影覆蓋上來，一道目光如有實質地扎在我身上。
我一個激靈，瞬間從夢中驚醒。
剛睜開眼，就對上一雙在黑暗裡、熠熠生輝的金色眼睛。
我：「……惡羅王，你干什麼？！」
頭有些疼，再加上是被驚醒，我語氣不太好。
一股熱氣倏地逼近。
同時撲面而來的，還有血腥氣和山間野草的清香。
我頭更疼了，連眼眶都開始發熱。
寫輪眼自發打開。
借著屋內零星的一點光芒，我推開惡羅王的臉，坐起身，點燃旁邊燭台。
火光燃起，心底那絲壓抑才逐漸淡去，我吐出一口濁氣，揉了揉額頭，斜眼去看盤坐一旁的紅發妖怪。
今晚他披著一襲黑底金彩的垂櫻和服，寬松衣領大咧咧敞開，露出貼身網衣和黑珍珠的獸牙項鏈。
一頭紅發滑落頸間，一部分壓在衣領下，一部分披在肩膀前。
兩只白色長角從紅發間探出，角下是掛著耳墜的尖耳朵。那耳墜的圓形金片，正反照著燭光，閃閃發亮。
惡羅王本人則手托下巴，眼也不眨地盯著我看。
一臉深沉的表情，好像在思考什麼高深莫測的大事情。
太晚了。
我失去平時跟他周旋的耐心，再次出聲催促：「有什麼話趕緊說，我要睡覺！」
「我把那個小白臉打了一頓。」
「哈？」
饒是我，也沒料到這個答案。
頓時停下按揉額頭的手，扭頭去看惡羅王。
他衝我咧嘴一笑，露出滿嘴尖牙：「怎麼？你又要罵我了？」
不……
如果是那個人見陰刀，我不僅不想罵你，還想誇你。
只不過，為什麼？
難不成這傻妖怪開竅了？發現白天人見陰刀是在挖坑給他跳？
我的沉默讓惡羅王誤會了什麼。
他的氣息開始不穩，眼神暗沉下去：「繼國緣一我殺不了，區區一個普通人還是沒問題的！」
我驚了：「你殺了他？」
那個人見陰刀就沒變成一張人皮，或者一具干屍，或者干脆化為一蓬白煙消失？
惡羅王低頭冷笑，陰影覆蓋了整張臉：「我這就去……」
「啪！」
是我拍了他腦袋一巴掌。
惡羅王猛然抬頭，瞪著我的眼裡滿是不可置信。
「你是笨蛋嗎。」我面無表情收回手，「那個人見陰刀有問題，我問你有沒有殺他的意思，不是責怪你，而是問你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原來你還沒動手，那就不要打草驚蛇了。」
妖怪激蕩的氣息漸漸平復下去，眉宇間的戾氣消散不少。
他「哦」了一聲，垂下腦袋，兩只尖耳朵一抖，耳垂上的金色圓片一晃：「原來你是這個意思……」
「那個小白臉的確不對勁。」他重新抬頭，一臉肅然。
我：「……你又看出來了。」
惡羅王嘿嘿一笑：「那是當然。如果是之前的他，肯定不敢主動來找我，還跟我說些亂七八糟聽不懂的話！」
「等等！」我一下坐正了，「他跟你說了什麼？」
惡羅王用食指撓撓腦袋，努力回憶半天，才記起一星半點：「好像說在說什麼，喜歡就要去搶。搶到就是得到……哦，他誇我很強。這句話說的沒錯。」
他環胸抱臂，煞有介事地點頭。
我發現自己對惡羅王的傻裡傻氣已經習以為常了，反而開始揣測起「人見陰刀」的用意。
從目前來看，他在我這邊挑撥我和惡羅王的關系，在惡羅王那裡則是……
我明白了！
「人見陰刀」好惡毒的心思！
他是看穿了，我之所以到現在還能容忍惡羅王，正是因為惡羅王分不清自己感情！一旦惡羅王開竅，我和這只妖怪之間微妙的平衡關系就會被打破！
到那時，我就真要采取強硬手段趕惡羅王走了！亦或者是，我被惡羅王擄走！
不管是哪種情況，惡羅王都會和繼國家反目成仇！然後，繼國緣一絕對會追殺惡羅王不休！
我「嘖」了一聲，在這個寂靜的夜晚，打斷了惡羅王的自吹自擂。
他正說到，人見陰刀在他耳邊把他逼逼煩了，他抬手就是一拳過去：「把那個小白臉揍得人仰馬翻。」
見我咋舌，惡羅萬才話音一頓，看過來：「不行嗎？」
「沒有。你做得很好！」我現在已經確定了「人見陰刀」不懷好意，自然沒了之前憐惜病弱美人的心，甚至覺得惡羅王揍得好、揍得妙、揍得呱呱叫，
「下次他但凡再來跟你說些你聽不懂的話，你放手打就是。」
惡羅王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
他露出燦爛爽朗的笑容：「我兄弟還說我容易被人騙，我看他是小瞧了我！」
我：「……」
不。
你兄弟這句話倒是說的沒錯。
見那只巴衛好像是個聰明妖怪，我就提點惡羅王：「以後你碰到什麼不對勁的事情，都可以跟你兄弟說。你照他說得做就是了。」
本以為以惡羅王吹噓他兄弟的精神，他絕對會一口應下。
沒想到他愣了愣神之後，忽然不爽起來：「巴衛也不是什麼都說得對！」
他看看我，小聲嘀咕了一句：「比如你……」
我？
我什麼？
惡羅王後面的話聲音太低太小，讓我聽不清。
而他顯然沒有再解釋的一次，跟我抱怨完人見陰刀小白臉的不識好歹，發泄了一通，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留下我一個人，被他徹底攪沒了睡意。
就算重新熄了燭火，過了許久也沒睡著。
由於昨夜沒休息好，第二天早上起來我頭疼得厲害。
偏偏在我打算再躺下補個覺的時候，「人見陰刀」又找上門來。
我只好泡了杯濃茶，強打起精神，順便給香爐重新扔進一塊香。
清爽凌冽的香味順著白煙裊裊散入空氣裡，充盈了整間房。
在這熟悉可靠的氣味中，我精神舒緩，連腦袋都沒那麼疼了。
人見陰刀就是在這時跟著侍女走進來的。
他甫一進屋，就鼻頭輕動，微微蹙眉：「夫人還真是喜歡這種香。」
我懶懶應了一聲。
他在我面前的軟墊上跪坐：「之前就想問了，這種應該不是女式香吧。夫人會喜歡，真是出乎我意料，難道有什麼緣由嗎？」
青年狹長的眼眸打量著我，像一條正在尋找獵物弱點下口的蛇。
作者有話要說：
嗨呀，奈落這個小壞壞
感覺奇怪的食物鏈形成了：
繼國緣一→→惡羅王→→人見陰刀（奈落）
然後女主鎮壓一切……
第57章
他不是已經知道了麼，為什麼還這樣問？
還是說這個「新」陰刀，並不知道之前陰刀所掌握的消息？
我頓時警惕起來。
人見陰刀似無所覺。
見我不答，他側過臉，續道：「難不成，這是繼國家主的慣用香？夫人的深情，著實令人欽佩。」
我現在一聽到有人說我對繼國嚴勝一往情深我就頭疼。
雖然所有誤會的起源都在我自己，但這不妨礙我遷怒別人！
比如說，眼前這個不懷好意的家伙！
我閉嘴不答，反而衝人見陰刀微微一笑，「倒是今日，少城主身上的熏香好似比往日濃烈不少。是為了遮住血腥氣嗎？難不成受的傷還沒好？」
惡羅王打得好！
「……」人見陰刀面無表情，「我只是很喜歡夫人專門為我調配的這款春櫻。」
不等我回答，他又道：「其實，我來找夫人有要事相談。」
「要事？」
「沒錯。」人見陰刀微微眯起眼，嘴角泛起笑紋，「我認為，夫人既然有特殊的才能，就不該埋沒在這座城裡。只要夫人願意，放眼天下，這個國家都會向夫人您臣服。」
他知道了什麼？！
我心中一跳，面上不動聲色：「我不知道少城主指的是什麼。難不成是覺得我有什麼讓別人言聽計從的法寶嗎？那少城主真是太高看我了。」
人見陰刀笑了起來：「夫人何必自謙。既然您都能做到讓這個城裡的人都對一只妖怪熟視無睹，那想必操控整個天下人，對您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吧？」
他果然知道了！
我跟著微笑：「大家會接受惡羅王，還是因為他幫了大家許多忙呀。繼國家領地上的妖怪全賴惡羅王和珊瑚她們的努力。有他們在，城裡城外的人才能安心生活。」
「夫人非要這樣說，我也沒辦法。」人見陰刀輕輕一笑，看我的表情就像看一個嘴硬不懂事的孩子，溫柔繾綣中透著掌控欲，「這就當做我和夫人兩個人的小秘密吧。」
我呸！
「我只想說，夫人既然有這樣的能力，何不與我聯手？」溫柔表像下的真容終於露出些微獠牙，「我可以很確定地告訴夫人，只要我兩聯手，不要說人類了，連妖怪都會聽從我們的指令。到那時，夫人想在什麼地方建立無人打擾的樂園都可以。」
我說呢！
這麼急匆匆挑明一切，一點都不符合眼前這個「人見陰刀」的人設。
原來他是盯上寫輪眼的催眠能力了啊。
既然他能猜到我對繼國家的人種下暗示，那他應該能推測出惡羅王同樣被我催眠。
這樣無論是人是妖都能控制的能力，的確讓人心動。
這個「人見陰刀」是個野心十足的家伙。
當然，說話也好聽，還會裝模作樣。
換做一般人，這個時候早就動心了吧。
不管我是真的被他挑動心思想爭天下，還是想要一個和平安穩的環境，和他聯手都是不錯的選擇。
可能這就是他挑明的底氣。
只可惜，他不知道，這個世界對我來說，只是個中轉站。
穩定繼國家也好，驅逐周邊妖怪也罷，我所做的這一切，不過是想讓我在和斑先生相遇前，能活得舒服些。
現在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何必再跟他攪合那些麻煩事。
要不怎麼說這個「人見陰刀」是個聰明人。
我一句話不說，只是沉默的時間稍微長了點，他就猜到了我的答案。
盡管如此，他還是不緊不慢勸道：「夫人不必急著現在就回答我，想必您此刻給出的選擇也不是我想聽的。」
他微笑道：「陰刀還會在繼國家打攪幾日，有足夠時間給夫人慢慢思考。」
他撐起身體，准備起身。
動作行到一半，忽然想起什麼，又抬頭對我說：「對了，之前說很喜歡夫人調配的這款香是實話。其他的話，也都句句屬實，還望夫人好好考慮一下。」
我忍不住試探道：「就算那我答應了，你打算怎麼做呢？換句話說，你又有什麼資格和我談合作？」
人見陰刀輕笑一聲，那笑聲宛如一條濕熱的舌頭舔進我耳朵，讓我渾身冒起雞皮疙瘩：
「我的好，夫人以後自會知曉。」
「……」
我目送他推開障子門遠去——在侍女們的簇擁下，人見陰刀的背影消失在渡殿轉角。
他一走，我馬上叫進來仁美，問道：「法師找得怎麼樣了？」
仁美面露難色：「夫人……這才過去一天……」
我深吸一口氣，意識到自己是被人見陰刀刺激到了——
這麼心急，都不像我自己了。
「嗯，我知道。」我只能往回找補，「我就問問，記得做的隱秘些。」
「是。」
仁美猶豫一瞬，還是低聲問我：「是為了對付惡羅王大人嗎？」
我搖頭。
仁美松了口氣：「我說呢。若是惡羅王大人，夫人直接找緣一大人不就行了。」
我思維一頓。
是啊，為什麼我把繼國緣一給忘了？
是了。
他是劍士，不是專業人士。
恐怕拿妖怪附身這種事沒辦法。
但仁美的話還是提醒了我：「緣一最近在做什麼？」
「和之前一樣。每天定時指導我們劍術，平時一般在院子裡看花看樹。」想起什麼，她補充了一句，「對了，緣一大人還養了一只烏鴉。最近，經常見他往後山的方向去。」
烏鴉？
後山？
我決定去找繼國緣一。
根據侍女和侍從們的指路，我一路摸到靠近後山的院牆腳下。
披著紅色羽織的青年正背對著我，蹲在牆角根，低頭不知在端詳什麼。
在他頭頂，的確有一只黑色烏鴉站在牆頭上。
我瞥了眼那只烏鴉，徑直走過去：「緣一大人在看什麼？」
繼國緣一回頭，稍微挪動身子，露出腳下的東西。
那是三只小野貓，黑的、白的和花的，全都埋頭在一只碟子裡苦吃。
我腳步一停，禁不住笑了：「之前聽仁美說的時候，我還以為緣一大人有什麼事要在後山處理。沒想到是來照顧這三只小東西的嗎？」
繼國緣一重新低頭，下巴放在膝蓋上，小聲答道：「它們母親不見了。我偶然路過看見的。」
「為什麼不抱回去養？」我走過去，打量三只小家伙。
其中那只黑色的仰起腦袋，眯著眼衝我「咪」了一聲。
我心中一動。
繼國緣一沉默。
過了許久，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答我時，才聽見他的聲音：「我忘了。」
我：「……」
「父親和母親大人都已經不在了。」
我一愣，沒想到他指的是這個：「難不成，原來的繼國家主很討厭小動物嗎？」
繼國緣一先是搖頭後又點頭。
見我迷茫，他對我道：「父親大人不會允許我飼養小貓的。」
我這才從他口中了解到一段繼國家的往事。
而這些事，是連原來的堇夫人都不知道的。
繼國緣一和他的兄長繼國嚴勝是雙生子。
而雙生子因為家主之位的爭奪，在這個年代被視為不詳。
天生左額就有斑紋的緣一更是被其父親視為孽種，出生時就險些被殺死。最後緣一被母親拼死保護下來，條件是他十歲以後就要前去寺院修行。
因父親不喜，緣一在家中便如一個透明人，下人不重視他更不敢違背家主意願跟他說話，唯一願意親近緣一的只有母親和兄長。平日裡吃住用的東西，也是母親派人偷偷送過來，住的房間更是只有三疊大小。
「我住的房間太小了。」說起這些事的時候，緣一表情一直很平靜，語氣也很淡然，似乎並不覺得這些事對自己有多不公平。
他遺憾的只有——
「房間太小了，如果飼養小動物它們會不舒服的。父親大人也會不高興。」
說到這裡，他的表情突然生動了一些，看向我：「夫人願意飼養他們嗎？」
我慢半拍反應過來：「你可以自己養啊。現在沒人會不高興，你的房間也很大。」
緣一抬頭看了眼牆頭的那只烏鴉，搖搖頭：「我很快就會離開，不能帶它們一起走。」
我又看了那只小黑貓一眼。
小貓渾身髒兮兮的，毛發打結，但看得出是一只皮毛非常豐滿旺盛的小家伙。
這麼豐滿的毛發量，讓我想到了一個人。
「好吧，我來養這只。」我隔空指了一下黑貓，又指指另外兩只，「這兩只是我替你養的。今後你若是有空，記得回家看看它們。」
緣一「啊」了一聲：「要不，我們換一只吧。」
「什麼？」我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
緣一望向黑貓：「這只身體不好，已經快不行了。」
「……」
我捋了捋他的思路。
黑貓快不行了，所以就算是他養的。這樣就算小黑貓不久後死去，我的心情會比做黑貓主人好受些。
緣一已經將那只黑貓抱起，不顧對方身上的髒污，托在自己懷中：「這只我來養。」
雖然很感動，但我還是要提醒他：「可以請醫師來看看的。」
「誒？」
緣一抬頭，跟他懷裡那只小黑貓一起呆呆看著我。
我托起臉頰：「一個醫師不行就換下一個，總能找到一個可以的。」
實在不行，問問惡羅王。
既然妖怪們連花街都有了，那能治貓的醫師應該也沒問題吧。
「這樣嗎……」緣一忽然笑了起來，左手呼嚕了一下黑貓腦袋，「真是太好了呢，小黑。」
喂，不要就這麼把名字定下來了啊！
這名字也太土了吧？！
我本來還打算叫他「斑」呢！
剛要吐槽名字，我注意到緣一低眉看貓的視線，突然發現一個問題：「你怎麼知道小黑身體不行的？」
緣一擼貓的手一頓。
我想起自己的寫輪眼，又想起了日向的白眼，心中升起一個大膽的猜測：
「緣一你，該不會能看見貓咪身體內部的情況吧？」
作者有話要說：
緣一內心：哇！不愧是她！
緣一真是個小天使啊，溫柔而不自知嗚嗚嗚
第58章
緣一抬眼，靜靜望著我，不承認也不否認。
奇妙的是，我瞬間領悟到他的意思，安慰道：「沒關系呀，這是很厲害的能力。」
緣一還是不說話。
我扭頭看了眼四周，確定仁美和其他護衛都遠遠站在身後，才往緣一那邊靠了靠，壓低音量：「我給你看一個好東西。」
說著，我就亮出了寫輪眼。
緣一終於有反應了——他瞪圓了眼，跟他懷中那只小黑貓的表情差不多，一大一小兩只全都呆呆看著我。
我「噗嗤」一笑，關上眼睛：「所以說，你才不是最特別的那一個呢。你看我連眼睛都能變色，還能多出勾玉。你僅僅是能看穿人的身體骨骼，壓根不算什麼。」
我沒說謊。
繼國緣一這技能不就跟白眼一樣麼，還沒日向一族嚇人的白瞳孔，使用時也不必眼部周圍青筋暴露，比白眼好多了。
唯一不方便的，可能在於他這是被動技能，沒法關上。
緣一看這個世界的方式和常人不同，能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奇妙風景，但也會失去很多樂子。
我伸手摸了摸緣一懷中的小黑貓：「有你這雙眼睛在，小黑痊愈的可能性就更大啦！」
既然緣一都能看出貓的病症所在，直接讓醫師對症下藥就行了。
緣一跟著低頭看去，特別溫柔地應了一聲。
我直覺他心情變好了，便指著另外兩只吃飽喝足趴在地上的小貓，問道：「他們的名字呢？小花和小白？」
「好。」
我嘴角一抽：「我不是在做決定……算了。」
面對繼國緣一那雙幽深卻遮不住困惑的雙眼，我放棄了。
小白就小白吧。
反正他們兄弟已經擁有了一個簡單質樸的名字，他們兩也要跟上才行。
我用手帕墊著手，抱起小白，剩下一只小花喊來仁美交給她。
能面不改色拿真刀上戰場的姬武士，手捧著這個小生命，整個人都僵了。
她木著臉，望向我，滿眼乞求：「夫人。」
我笑了：「別怕，他不會咬你的。」
「不。」仁美低頭看看，伸直了手臂，盡量拉開自己和小貓的距離，「我是怕我一不小心捏死了他！」
「這是修行。」一旁的繼國緣一突然開口。
他總是那張淡漠臉，就算此刻在說謊，也毫無波動，因此看上去格外有說服力：「能幫你增進劍術。」
公認的劍術大師都這麼說了，仁美一秒屈服，收回胳膊：「是！緣一大人！我會全力以赴！」
我趕緊撇過臉，抿緊嘴，防止自己一不小心笑出了聲。
***
後來我從緣一那裡知道，他這種能力被叫做「通透世界」。
顧名思義，整個世界在他眼中的都是透明的。
就像我坐在他面前，他看見的不是我這個人，而是由皮膚、肌肉、筋脈、骨骼組成的人體。所謂的外貌美醜在他面前毫無意義，因為對緣一來說都只是一個個行走的筋肉人。
我嘆了口氣：「好辛苦啊。」
緣一跪坐在我面前，脊背挺直，跪姿標准。
我兩之間，是三只剛洗干淨，攤在毛巾上喵喵叫的小貓。
我伸出食指在小黑腦袋上輕點了一下：「就像這個小可愛。在緣一你的眼中，恐怕也只是一只行走的骨架吧。」
「嗯。」緣一歪歪頭，「我不累。」
我又想笑又想嘆氣：「這不是累不累的問題，而是……唔，該怎麼說呢。」
我用手撐在小貓胸口上，另一只手扶住它的小屁股。食指因為要卡住貓的前肢，正好伸在小貓嘴邊。它嘴巴一張，就用粉色的小舌頭舔了舔。
我努努嘴：「就像此時此刻，我會覺得好可愛，好幸福啊。緣一看見的是什麼呢？」
緣一微微皺起眉，遲疑著看我，像是個被老師喊起來回答問題卻不確定的學生：「它舌頭伸出時的動作，是從喉嚨裡……」
「嗯！就是這樣！」我打斷他，任由小貓不停舔我的指尖。
濕漉漉的，帶著些毛刺，同時有點溫暖的感覺。
「因為覺得緣一失去了很多快樂，我才感嘆你很辛苦啊。」
其實這一點，在他講述他身世時，我就有所感觸了。
只是當時沒說而已。
一如既往地，繼國緣一擺出一張「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的臉。
我嘆口氣，將小黑放回到他兄弟身邊：「這個話題就到這裡吧。我有另一件事，需要麻煩緣一。」
「？」
「不知道，你是否見過人見陰刀少城主？」
緣一搖搖頭。
不出我所料。
像「人見陰刀」那麼聰明的家伙，應該有聽說過繼國緣一的名頭。連惡羅王都打不過繼國緣一，他肯定會繞著後者走。
而緣一在繼國家並沒有什麼職務，因此之前三城代表會談時，緣一自然不在場，也就無緣得見「人見少城主」。
「我懷疑少城主被妖怪附身或控制了，但珊瑚卻看不出來。本想請來其他法師或巫女來看看，現在恐怕來不及了。」我觀察著緣一的表情，問他，「能讓你看一眼嗎？」
緣一皺眉想了想：「我可以試試，但不能保證。」
我松了口氣：「沒關系，我會讓仁美繼續尋找法師巫女們的。」
實在不行……就讓緣一動手？
總不能又是個不死身的妖怪吧。
說做就做。
我立刻帶著緣一去「拜訪」人見陰刀。
不想，侍女們告訴我：「人見少城主不在呢，他去拜訪惡羅王大人啦！」
惡羅王？
「人見陰刀」還沒被揍夠嗎？
沒辦法，只好再去找惡羅王。
因這妖怪的性格和身份，我為他准備的院子其實在內城邊緣，而且平時沒有人靠近。
無人打理的院子裡長滿雜草野花，卻並不顯得破落，反而有一種山野之美。
尤其眼下是秋天，院中開滿了胡枝子、桔梗、女郎等花，別有一番風趣。
可惜住在這裡的主人無法欣賞——我看見好幾處胡枝子和女郎花，都被人踩扁了。
差不多就在我和緣一剛踏進院中的瞬間，一聲巨響在屋內響起。旋即有人飛快從格子窗內翻出，縱身一躍，就越過了並不矮的牆頭。
那紅色頭發和黑色背影，讓我認出來跑掉的是惡羅王。
奇怪。
他跑什麼？
又不是打不過「人見陰刀」，更不可能是殺人既遂後的心虛……
難不成他是被「人見陰刀」叨叨煩了干脆跑路？
下一秒，我的猜想得到證實。
因為掀開擋住廂房幾帳走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人見陰刀」！
眼下，這位人見少城主仍然蒼白俊美，黑發如藻。
但他的整個右邊身子都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扭曲狀態，而且這種扭曲還在不斷自主復原。就好像他身體的每個部分都是活物，可以自行蠕動調整形狀——
仔細一想，真令人惡心。
看見我和繼國緣一，「人見陰刀」臉上笑容一僵。
過了片刻，他才勉強微笑：「沒想到夫人和緣一大人也來了。」
「噌！」
回答他的，是緣一出鞘的長刀。
緣一移動身體，將我護在身後，一手持刀，刀尖對准「人見陰刀」。
我站在緣一身後，因為角度問題，看不見前者表情，只看到緣一紅色羽織的下擺隨秋風搖晃。
對面，站在樓梯上方的「人見陰刀」笑容漸冷。
他越過緣一肩膀，直勾勾盯住我：「真讓人難過，夫人不但拒絕了我，還找外人來對付我。」
我冷靜反駁：「從關系角度上來說，你才是那個『外人』。」
「人見陰刀」輕輕一笑，似是不屑跟我在這上面打嘴仗。
他轉而看向擋在我身前的青年：「緣一大人，我對夫人和繼國城並無惡意。您又何必對我刀劍相向？」
我和「人見陰刀」都以為憑緣一的性格，不會回答——
我都看見「人見陰刀」微微張嘴，打算繼續說話了。沒想到，他被緣一沉聲打斷：「你對……大嫂圖謀不軌。」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這聲「大嫂」是在喊我。
上次聽到這個稱呼，還是扉間在喊水戶。
想到故人，我微有些恍惚，卻沒錯過「人見陰刀」臉上一閃而過的錯愕。
隨即，他就陰沉沉地笑了：「大嫂……緣一大人嘴上說的好聽，心裡真的也這麼想？」
「刷！」
白光閃過，鮮血飛濺，「人見陰刀」那顆蒼白俊美的頭顱高高飛起。
我傻了。
沒想到緣一動作這麼迅速，說出手就出手。
也沒想到這個假扮人見少城主的妖怪，居然這麼弱？！
難怪會被惡羅王按在地上錘。還是兩次！
然而人頭飛起後，就沒落下了。
相反，「人見陰刀」留在地上的身體忽而爆開，化為一陣紫色霧氣迅速散開。
「屏息。」
我只聽見身前青年這麼說了一句。
然後，眼前一花，嘴上一重——繼國緣一不知何時已站在我身後，保持著右手持刀的戒備姿勢，左手卻隔著衣袖捂住我的口鼻。
我順著緣一的視線，仰頭看去，只見紫色毒霧的最中心，是一顆飄飄蕩蕩的人頭。
「人見陰刀」漆黑濃密的長發散開，像黑色蛛絲般懸浮在周圍。
他眼尾拖長，帶出妖冶痕跡，原本琥珀色的瞳孔不知何時變成了緋紅色——整個人氣質大變，從溫文爾雅的病弱貴公子，變成了陰狠毒辣野心蓬勃的梟雄。
我直覺告訴我，後者才是這個人見陰刀的真實性格。
「夫人。」這個人見陰刀居高臨下地俯視我，笑容傲慢而妖異，「我們還會再見的。」
「刷！」
又是一道刀光。
奇妙的是，這次光芒是如烈陽般的金紅色。
在如此璀璨的刀芒下，四周紫色毒霧像被陽光照到的污雪般，迅速消融。
「人見陰刀」臉色微變，深深望了我一眼，在更深層的毒霧包圍下騰空離去。
我：「……」
緣一：「……」
這純粹就在欺負繼國緣一不會飛！
不然緣一絕對能把他腦漿都打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想不到吧！這就是我奈落逃跑的路線噠！
——鬼舞辻無慘點了個贊。
第59章
「人見陰刀」逃走後，緣一收刀回鞘，同時松開了我：「抱歉，讓他逃了。」
我搖頭：「誰也料不到他被砍頭都不會死。」
緣一皺眉，不吭聲，看眼神是在沉思什麼。
我怕他多想，安慰他：「你的劍術已經很厲害了，無奈對方不是人。」
緣一還是不說話，眉頭反而皺得更緊了。
我只好換了個話題：「你剛才看見了什麼？」
這次，緣一總算開口了：「很多……東西。」
「？」
「他體內有很多活物，糾纏在一起。」緣一簡短道，「那個人形只是一層皮囊。」
我沒想到先前自己的感慨成了真，頓時又想吐了。
「不用怕。」緣一瞥了我一眼，「下次不會再讓他逃了。」
我相信他這句話。
可惜，根據我的推測，那個「人見陰刀」應該不會再親身來繼國城了，即使想再來搞事，估計用的也是傀儡或者其他方式對方看上去就是非常謹慎的性格。
一般這樣的人，在明知有威脅的情況下，是不會以身犯險的。
我沒提這些，只向繼國緣一道謝。
後者微微搖頭：「最近這段時間，我會保護你。」
我沒拒絕他的好意，只是再次道謝。
***
我有想過「人見陰刀」還會再來，但我沒想到他會那麼迫不及待。
當晚，我正靠在憑幾上思考自己來到這個世界有多少天了，旁邊燭台的火苗忽而一晃，同時外間廂房響起幾聲悶響。
我心中一緊，下意識要坐直身體，這才發現渾身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氣。
我想起白天從「人見陰刀」身體裡飄出的紫色毒霧，有了猜測：「貴客上門，還不露面嗎？」
「夫人好涵養。」陰柔如毒蛇吐信的聲音從左側傳來，我這才發現，在那屏風後，不知何時站著一個身披長袍的人。
對方發現我在看他，很貼心地走上前幾步，停下恰好停在燭光和黑暗的交界處。
從我這個角度，能看清此人從頭到腳披了件白狒狒皮，臉部卻藏在兜帽下的陰影裡，看不清晰。
我有些膩歪這種裝神弄鬼的把戲，淡淡道：「少城主不露面，難不成是怕嚇到妾身？」
「怎麼會呢。」青年輕輕笑了一聲，抬起右手，掀下兜帽，露出人見陰刀那張蒼白俊美的臉。
和之前真正的陰刀比起來，五官並沒有改變，只是眼珠變成了妖異的紅，眼尾則拖出大片紫色妖紋，看上去就像上了層眼妝似的。頓時就將陰刀原本清雋的氣質，變得妖異莫測起來。
在我打量他的同時，對方也在觀察我。
似乎確定我動不了了，他才繼續往前走。
這一次，他直接在離我一步之遙的位置停下。
如此一來，他的臉和漆黑長發，就徹底暴露在搖曳的燭光下。
「夫人看見我，似乎並不驚訝。」
「還行吧。」我和他對視，「雖然猜到你不會善罷甘休，只是沒想到這麼早而已。」
對方笑意加深，微微俯身，更加專注地凝視我：「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對我之前的建議，夫人考慮得如何了？」
他果然還沒死心！
我心念急轉：「首先，這是深夜，不是早晨。這麼晚不經通報闖入一位淑女的寢室，可是非常失禮的一件事。」
「人見陰刀」含笑聽著，一動不動。
很顯然，他根本就不是會在意這些的人，或妖。
我只好繼續道：「其次，你都不是人了，怎麼還惦記著和我的約定？你和惡羅王那樣的妖怪不一樣吧？」
「人見陰刀」低笑，胸腔震動，海藻一樣的豐密黑發從背後滑落至胸前，垂在半空中
不知何時，我兩的距離又近了些。
「夫人說笑了。」這個披著人皮的妖怪對我說，「在我看來，縱使惡羅王那樣的大妖怪，對您來說也不過是一件趁手的工具。既然如此，無論是什麼樣的工具，夫人應該都不在乎。對夫人來說，只要能達成目的就足夠了。」
我不置可否：「可惜，你我目的不一致。」
直到這時，他臉色才微微一變，深紅色的瞳孔冷冷盯著我。
我反而笑了起來：「你是個聰明人，怎麼就看不出來，我對爭霸天下毫無興趣呢。」
「我以為夫人跟那些俗人不一樣。」
「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歸根結底，我也是俗人一個啊。」
「是嗎……」他拖長了嗓音，眯著眼看我。
此時，我兩之間的距離，只有一個手掌遠。
一股輕淡柔軟的香氣從他身上若有似無地傳來，縹緲如春日櫻。
我一愣。
「人見陰刀是自願將身體給我的。」他忽然後退，跟我拉開距離。
我回神：「一定是你說了什麼好聽的騙了少城主。」
「不。」漂亮的笑容下藏滿惡意，就像他本人，「因為人見陰刀意識到，無論他做什麼，他的身體都不會變好。同理，無論他內心有多渴望，他也得不到想要的那個人。」
「……」我終於知道他剛才那股惡意的期待從哪來了。
「人見陰刀」笑道：「我只是告訴他，和我融為一體後，健康的身體、想要的一切他都能得到，他就立刻同意了。」
「夫人，有何感想？」
「你們在痴心妄想。」我面無表情。
「……是嗎。」
我輕蔑地注視他：「我已經有愛人了。無論你還是人見陰刀，連我愛的人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人見陰刀」臉上的笑容徹底散去。
他微低著頭，臉孔被一片陰影覆蓋，只有一雙紅色眼睛像深夜覬覦獵物的野獸，閃閃發亮：「這只是夫人的借口。」
不等我回答，他語調快速地接下去：「據我所知，夫人和繼國嚴勝的感情遠沒有你宣稱的那麼深。你只是把繼國嚴勝當做一個……」
聲音戛然而止。
我冷笑：「當成什麼？你繼續說啊。」
「……那個人不是繼國嚴勝。」
我一挑眉。
「你指的那個人，不是繼國嚴勝對不對。」他抬起臉，眼也不眨，「他們都被你騙了！」
傻子才會在這種時候承認。
但我的沉默卻激怒了他。
他倏地抬起手，衝我抓來
「滋！」
電光乍現。
眨眼間，那只養尊處優的蒼白手指指尖一片焦黑。
不過，還比不上他此刻臉色的陰沉：「桔！梗！」
他惡狠狠瞪著我胸口，那裡放著桔梗臨走前給我防身的式神載體。
我沒想到他居然知道桔梗。
但轉念一想妖怪壽命畢竟比人長，五十年前巫女桔梗名氣很大，眼前這只妖怪聽說過甚至見過也有可能。
「你以為這種臨時結界就能保護你嗎？！」
白狒狒皮仿佛被風灌滿，忽而膨脹起來，一陣嗡嗡如蜜蜂的噪音不知從何處傳來。
我掌心滲出冷汗。
「刷！」
金紅色刀芒乍現。
我提起的心又放了回去。
白狒狒皮已經在那抹刀光下一分為二，嗡嗡噪音瞬間消失。
「啪嗒。」
有什麼東西，掉在了地板上。
我定睛一看，發現是個被攔腰斬斷的小小木人。
「您沒事吧？！」繼國緣一踏著障子門的碎片疾步衝進來。
我搖搖頭：「沒關系。只是渾身沒力氣。」
聞言，繼國緣一立刻在我身邊單膝跪下，道了聲「失禮了」，然後扶住我的臉，掀開我的眼皮看了看，又讓我伸舌頭，最後查看我的指甲。
等這些都檢查結束，他才松了口氣：「不是毒，應該只是迷藥，稍等片刻就好。」
「嗯。」
實際上，我已經感覺自己的手指能挪動了。
在我兩的注視下，我右手食指指尖輕輕抬了抬，但堅持不到兩秒，又落回緣一掌心。
後者愣了一下，猛然松開手，站起身：「……我去喊醫師。外面的侍女和護衛都暈了。」
我答應了，並且覺得很有必要剛才他松手太快，好像把我脖子給扭了……
繼國緣一很快便帶著醫師進來，右手搭在左腰的刀柄上，似是打算隨時出刀。
屋外，火光通明，人聲喧鬧。
注意到我的視線，緣一低聲解釋：「外面侍衛並沒有發現有人入侵，眼下正在巡邏。」
我點點頭，等醫師前往廂房為那些昏迷的侍女診治時，才對他說：「不要告訴他們。」
繼國緣一向我投來疑惑視線。
我活動了一下還算靈活的手掌，從懷裡掏出一只半皺的紙人。
就算不懂術法，我也知道這只紙人現在沒用了：「他不會再來了。」
今晚應該就是「人見陰刀」最後一次試探。
「這東西怎麼辦？」繼國緣一彎腰撿起地板上的木人。
「扔了吧。」
「喂！外面好熱鬧，怎麼回事？」一顆紅色腦袋忽然倒著出現在窗戶外。
惡羅王看見繼國緣一，嘴角一垮：「他怎麼在？！」
我充耳不聞最後一句：「剛才『人見陰刀』來了。」
如果說惡羅王剛才表情還只是不善的話，眼下就稱得上凶神惡煞了。
他齜牙咧嘴，目光凶狠：「他居然還沒死？！！！」
「……」所以白天時候，他不是被「人見陰刀」逼逼煩了？是覺得自己把人干掉了，才施施然跑路？
「喂，」惡羅王一個翻身從窗戶裡竄了進來，蹲在我身前，打量我，「你受傷了嗎？那家伙現在在哪？人見城？我這就去把他宰了！」
「等等！」我趕緊把人攔下，「我沒受傷。他已經跑了，不一定在人見城。」
惡羅王去人見城大鬧特鬧，說不定正中對方圈套。
被我扯住衣擺的惡羅王一臉暴躁，又不敢掀翻我的手，於是眼中躁意就更甚了。
我嘆了口氣：「不用為我擔心，我現在還好好的。」
「以後也不會有事。」繼國緣一冷不丁開口，「我已經給兄長寫信說明情況，再過不久，兄長就能回來了。」
他看看我，目光沉靜而溫柔：「您不用再害怕。」
我：「……」
我現在不害怕。
只想謝謝你全家。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今天也是為自己「深情」人設煩惱的一天
第60章
沐浴繼國緣一的視線，我實在說不出「不要你多管閑事」的話。
但我也真的笑不出來，只能保持沉默。
倒是惡羅王先是迷惑一瞬，很快反應過來：「誰啊……哦，是他……」
他低頭看看我：「你不高興麼。」
我：「……沒有啊。嚴勝大人能回來，我很高興。」
「那你為什麼不笑？」
我抽搐嘴角：「呵呵。」
惡羅王哼了一聲，抽回自己衣袖。
那張屬於妖怪的艷麗面孔上充滿茫然，眉頭卻下意識擰緊。
他在房間裡來回走了幾步，步伐沉重焦躁，像一只困獸。
直到仁美衝進來，惡羅王才猛然驚醒。
他瞅了我一眼，丟下一句「我要宰了那個家伙」，就和仁美擦肩而過。
仁美腳步一頓，手下意識搭在自己劍柄上，渾身繃緊。
直到惡羅王離開，她才小聲問我：「惡羅王大人說的是誰？」
「今晚的襲擊者。」其實我很懷疑，他真正想說的是繼國嚴勝。
「啊，對了！夫人您沒事吧？」
「沒有。你們……」
等我交代完仁美，一回頭，才發現繼國緣一不知何時已悄悄出去了。
此時此刻，他正站在檐廊下，背對著我。看姿勢是在仰頭看天。
「嚴勝大人不久就會回來？那真是太好了！夫人！」仁美半跪在我身前，眼中淚光閃爍，「夫人終於不必再這麼辛苦了！」
我：「……」
再看繼國緣一的背影，從頭到腳都散發著「欣慰」的氣息。
我：「…………」
***
幾天之後，說是去宰人的惡羅王一無所獲，而我派去人見城的使者回來稟報：「城、城消失啦！」
「什麼？！」
跪在我面前的武士滿臉驚慌，指手畫腳：「整座人見城！都消失了！！！」
我沒想到那個「人見陰刀」這麼……戀舊？
自己跑路不說，還要把一個城都帶走？
他這是怕我讓繼國家的軍隊打過去？我看上去有那麼凶嗎？！
後來我才知道為什麼那只妖怪躲的不是我，是另有其人。
***
透過竹簾，我的視線依次從外面幾人身上掃過去。
穿奇怪又有些眼熟的裙子的少女，白色頭發長著狗耳朵的少年，同樣長了毛耳朵還有尾巴的小孩，和一個看上去十分輕浮的法師？
一時間，房間裡很安靜。
繼國緣一站在窗戶旁邊，望著外面，偶爾向這邊投來視線。
而珊瑚則站在這群陌生人前方，向我介紹：「夫人，他們就是為打倒奈落而來的旅行者。聽聞奈落曾在城中現身，特來拜訪夫人。」
我的視線又落回到這四個、看上去就很可疑的「旅行者」身上，逡巡一圈，最後落在當中最小的那個孩子身上：「兩個人類和兩只妖怪組成的隊伍？」
小男孩背後的尾巴掃了掃地板，他本人則瑟縮了一下。
「回稟夫人，七寶和犬夜叉都是我們的同伴。他們都是值得信任的好妖怪！」那名法師向我低頭行禮，他好像是群人中唯一懂點貴族禮節的人，「和奈落完全不同。」
「襲擊我的那只妖怪就叫奈落嗎。」我嘆息一聲，「我到現在才知道他的名字呢。」
「切。」名為犬夜叉的白發妖怪撇過頭，似乎想說什麼，被他身邊的女孩掐了一把。
少女搶在白發妖怪前開口：「夫人您沒受傷吧？您是如何趕走奈落的呢？是珊瑚小姐幫忙的嗎？」
不等我回答，珊瑚趕緊搖頭：「不，我是第二天才知道的……」
說著，她低下頭，滿臉羞愧：「多虧了緣一大人和惡羅王大人，夫人才沒事。」
「其實惡羅王也是稍後才發現的。」我安慰珊瑚，「多虧了桔梗大人留給我的紙人，和緣一的及時趕到。」
「惡羅王？！」
「桔梗？！！！」
兩道嗓音重疊在一起。
他們對視一眼，又齊齊轉向我：
「夫人說的難道是傳說中不死的紅發惡鬼？」
「喂，女人！你說的是那個桔梗嗎？！！！」
「放肆！」站在竹簾旁的仁美實在忍不住了，出聲呵斥，「豈能對夫人如此失禮！」
白發妖怪滿臉焦躁，被叱責後，不見瑟縮，反而雙眼一瞪
「好了，仁美。」我柔聲道，「想必他也是關心桔梗的下落。只是不知道這位犬夜叉……先生，和桔梗大人是什麼關系？若是仇家，我可不會說哦。」
在我的玩笑下，空氣中的緊繃松弛了。
唯有犬夜叉似乎沒聽懂，大聲嚷嚷：「我怎麼可能和桔梗有仇！我是她……是……」
他開始卡殼。
眼神開始游離。
屬於少年人的清雋面龐，爬上一絲紅暈。
我突然想起珊瑚曾跟我說過的傳聞：「莫非，你就是那只半妖？」
此話一出，紅暈消失得無影無蹤。
白發半妖少年臉色蒼白，垂下頭，連頭頂的兩只狗耳朵都耷拉了下去。
這下，一切都明朗了。
「難不成，奈落就是五十年前挑撥你和桔梗關系的人？」
犬夜叉垂頭不答，他身邊的少女同樣神情黯淡。
最後接話的還是那名法師：「沒想到夫人連這等秘聞都清楚。」
「畢竟桔梗在我這裡住過一段時間，還和桔梗的父親有所淵源。」
回憶起桔梗曾對我的勸說，我瞥了眼犬夜叉，心下嘆息，「實不相瞞，我也不清楚桔梗大人現在身在何方。她大約是兩個多月前離開繼國城的，走時只說是有要事在身，若是有空還會回來。」
我掏出那枚已經發皺失效的紙人：「這是桔梗大人留給我防身的法器。正是有它在，我才沒有被奈落抓走。」
紙人由仁美轉交給珊瑚，再由珊瑚交給法師，最後法師將其遞給了那個少女。
少女檢查了一番：「的確是桔梗的靈氣。」
我端詳她越看越眼熟的面容：「不知這位是……」
「回夫人，我是戈薇！」少女雖禮儀不過關，但態度很好，「目前應該算是一名……呃，見習巫女。現在正在和犬夜叉他們一起，搜集四魂之玉，順便探查奈落的下落。」
「四魂之玉？」
「戈薇，你怎麼能告訴一個外人？！」
我和犬夜叉的聲音同時響起。
戈薇看也不看同伴，從脖子上掏出一個小玻璃瓶，向我展示：「就是這個。它可以讓人或妖獲得強大力量，但如果使用它的人心懷惡念，四魂之玉就會被感染，使用的力量也會偏向黑暗。」
我打量了那個小瓶子一眼，甚至開了一下寫輪眼。
在寫輪眼的極致觀察力下，我能清楚看見瓶子裡有幾片看不出材質的碎片，碎片邊緣反射著誘人的光澤。除此以外，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
我對「獲得強大力量」沒什麼興趣，只是應了一聲，就轉而問起桔梗和奈落的事。
戈薇眉眼灰敗一瞬，但還是乖乖回答了我。
我這才知道，奈落也是一只半妖，而且他的誕生和一個名叫鬼蜘蛛的人類強盜有關。
當聽說鬼蜘蛛的邪念引來無數妖怪時，我立刻意識到，之前奈落並沒有騙我人見陰刀恐怕是真的自願向他獻出身體的。
沒想到像他那樣滿嘴謊言的陰謀家，居然對我說的是實話。
據戈薇的說法，由於奈落的誕生是因為鬼蜘蛛的邪念，因此這只半妖對桔梗也有某種執念。
但這種執念不是愛，而是殺意。
「奈落想要殺死桔梗小姐，以此擺脫他體內屬於鬼蜘蛛的那部分『人之心』。」戈薇向我解釋，「所以剛才犬夜叉那麼激動，也是擔心桔梗小姐的安危。」
原來如此。
我點點頭，冷不丁問：「那你呢，你跟桔梗大人又是什麼關系？你們長得很像。」
「呃……」
「戈薇小姐是桔梗大人的轉世。」法師接過話茬，「當初鬼女裡陶從戈薇小姐身上奪取了一部分靈魂，使桔梗大人『復蘇』。但實際上，現在的桔梗大人只是一具使用陶土身體，行走在世界上的亡靈。」
一旁的犬夜叉握緊拳頭：「都是我的錯……」
「犬夜叉。」戈薇欲言又止。
我懷疑他兩之間有什麼特別的聯系。
如果是真的，那他們加上桔梗三人的關系真是太亂了。
吃完瓜的我心滿意足，再看外面那只可憐的白發半妖，不由心生同情：「如果你們願意，可以在繼國城居住一段時間。說不定桔梗就在這段時間回來了呢。城中還有一個小丫頭，差不多算是桔梗的學生。為了她，桔梗大人也一定會回繼國城一趟，就是不知道時間。」
犬夜叉的眼睛亮了起來，但他看看戈薇，遲疑幾息，還是搖頭：「算了，四魂之玉還有許多沒收集，奈落那混蛋也跑了！」他捏著拳頭，重重砸了一下地板，「我們沒時間在這裡浪費！」
直覺告訴我，他說這麼一大串只是借口，真正原因還是不願看到那個戈薇難受。
但這畢竟是別人的感情糾紛，我這個外人不好插手，更不要說我自己現在的跨界感情還沒個結果呢。
我沒有過多挽留，在犬夜叉他們休息一晚後，只命人為他們補足干糧和一些換洗衣物，就送他們離開了。
***
犬夜叉等人離去後，偶然一次機會，我和繼國緣一聊到這件事。
那個時候，已是冬季十一月份。
今年冬天冷得格外早，才十一月，就有了初冬的第一場小雪。
院子裡椿花開了，紅色多瓣的花朵上積了一層細雪。
閑來無事，我和同樣沒事做的繼國緣一聊天。
面朝院子的障子門被推開一扇，清冷空氣從院子裡吹進來。
旁邊火爐煮著清酒，寥寥酒香化為白霧散開。
小黑和他兩個兄弟團成三團，分布在火爐的三個方向，打著細小幸福的呼嚕。
「……所以說啊，愛情這種東西真是堅韌又脆弱。」我向緣一感嘆，「尤其是人和妖怪之間的愛戀，更是脆弱居多。雙方種族已經注定了彼此之間的不信任，再有外人加以挑撥，不信任的縫隙擴大，最終釀成……」
我停了下來，順著緣一的目光看向身後：「怎麼了？」
緣一反而收回視線，搖頭。
過了一會兒，他又遲疑著問我：「您會吹笛子嗎？」
我這才反應過來，他看的是櫃子上裝木笛的匣子。
「會啊。怎麼，你想學嗎？」我有些驚訝，因為難得看見緣一對一件事表現明顯喜好。
緣一猶豫一瞬，從自己袖袋裡掏出一個小布袋，從裡面倒出一枚小小的、做工粗糙的木笛，小聲告訴我：「這是兄長在小時候送給我的。但這麼久了，我還是吹不好它。」
我啞然失笑：「這個簡單。來，我今天就教你幾支最簡單的小曲。」
我相信，像斑先生那樣吹個笛子還要用寫輪眼作弊的人絕對是少數！
有我這樣水平的老師指點，繼國緣一又那麼聰明，不可能學不會！
不出我所料，在聽我吹了幾遍，自己又在我的指點下試了幾次後，緣一就慢慢能上手了。
雖然吹出來的調子還是斷斷續續的，但至少能聽出是首曲子。
不像斑先生……
唉。
斷斷續續的笛音一停，緣一放下手，看看我：「我吹得有哪裡不對嗎？」
我沒想到自己的心情變化竟然被繼國緣一看穿了！
連忙遮掩著笑過去：「沒有，你吹得很好。我只是想到其他事，一時有些感慨而已。」
緣一盯著我：「是兄長嗎？」
我：「……不是。」
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竹笛，我笑道：「都說了是其他事了，怎麼會是嚴勝大人呢。」
「哦。」
繼國緣一好像沒有懷疑，停了一會兒，又開始從頭練習。
這次我不敢再走神，專心聆聽，給他打拍子，偶爾出聲提點他哪裡做得不夠好。
就在緣一的曲子越來越熟練、越來越圓潤時，一陣腳步聲在我們背後響起。
隨後，「刷」地一下，身後的障子門被拉開了。
「呼」
兩側對門打開，冷風猛地一灌，火爐裡的火幾近熄滅。
三只貓同時睜開眼，衝某個外人弓背炸毛「喵喵」叫。
「緣一。」
低沉威嚴的男聲緊貼著我後背，讓我瞬間意識到來人是誰。
慢慢回頭，不出意外，看見了一張和繼國緣一長得非常相似的臉孔。
那個男人，繼國嚴勝，腰佩長刀，站在門口，居高臨下地凝視著我和緣一。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在你的家裡用你送的笛子撩你的弟弟。臭男人，想不到吧！緣一的初曲是屬於我堇噠！【bushi
繼國嚴勝：？？？
繼國緣一：？？？
宇智波斑：？？
第61章
「兄長。」緣一立刻放下笛子起身，低頭行禮。
我坐在地上沒動，感覺繼國嚴勝的目光涼涼滑過我，又回到緣一身上：「你們在做什麼。」
不等緣一回答，他又自顧自道：「看情況，沒有你信中寫的那麼嚴重。」
由於緣一垂著頭，從我這個角度，正好能看清他的表情
他半垂著眼，嘴巴張了張，沒發出聲音又閉上。
於是，我微笑著接過話茬：「不知道緣一在信中是怎麼說的呢？」
緣一瞥了我一眼，抿抿唇：「我告訴兄長，您和兩個孩子都十分想念他，家臣都在期盼兄長的歸來。並且繼國城內有妖怪，您遭到襲擊。」
我：「……」
我瞅了眼繼國嚴勝，確定他不是會因兒女情長改變自己主意的人，那麼促使他返回的原因就是後面的了？
惡羅王的確在城裡，而我的確遭到了奈落襲擊……
我嘆了口氣，苦笑：「我本不想讓嚴勝大人擔心。」
繼國嚴勝這才將視線從他弟弟身上挪開，看向我：「真有妖怪攻擊你？請除妖師了嗎。」
我搖頭：「給他逃走了。」
「那只妖怪非常奇特，」緣一插嘴解釋，「我用日之呼吸，也無法殺死他。」
繼國嚴勝這才流露出一絲興味：「有意思。居然連你的日呼都不行麼。」
他的手搭上了腰間劍柄，看上去很想立刻找到那個妖怪試試自己的劍術。
我：「……」
這怕不是個武鬥狂哦。
難怪會拋家棄子跑出去，該不會我當初胡扯的理由都是真的？
他真的是為了追尋劍道，而離家出走的？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
「嚴勝大人，」我掃了眼男人被細雪打濕的衣擺，「您長途歸來辛苦了。我這就讓侍女為您准備換洗衣裳，再讓人去請家老大人和足輕大將？」
「嗯。」繼國嚴勝又恢復了平淡的表情。
他跟他弟弟長得真的很像，就連左額都有一樣的火焰狀斑紋。
只是繼國嚴勝除了左額，臉頰右側也有這種斑紋。紅色紋路一直從側臉蔓延到脖子上，再延伸至衣領下。
我一面去喚侍女，一面思考一個問題。
緣一不是告訴我，當初他是因為額生斑紋才被他父親厭棄的麼。那不就意味著，繼國嚴勝應該臉部白淨才對。
怎麼現在兄弟兩全都有了？
難不成這這種斑紋還是會傳染的？
我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緣一的左額。
「夫人。」繼國嚴勝忽然回頭，正好捕捉到我的視線。
這下，我兩面面相覷，氣氛陡然尷尬起來。
片刻沉默後，我主動詢問：「嚴勝大人有何吩咐？」
繼國嚴勝看看我，又看看他弟弟，眉心出現細小褶皺。
最後，他無視了我的問話，對緣一說：「緣一，你隨我一起。」
「……是，兄長。」
***
兄弟兩這一去，就再沒了消息。
期間我派侍女去打探情況，侍女回來向我稟告：「嚴勝大人在和家老大人他們討論城務，很是忙碌呢。據說晚餐都是一起進用的。」
我松了口氣，看看外面天色，讓侍女們將堇夫人的兩個孩子帶去隔壁安寢。
大概在天色徹底暗下來後不久，繼國嚴勝回來了。
比起白日，他換了一身淺色的居家服，原本扎成高馬尾的頭發全部披散下來，一副隨時准備就寢的模樣。
彼時我正抱著小黑坐在燭光下，聽見動靜，扭頭看去，正對上繼國嚴勝審視的目光。
「喵。」小黑叫了一聲。
繼國嚴勝視線下落，皺起眉。
燭光在他臉上留下的陰影，讓他看上去格外嚴肅深沉：「怎麼把貓抱到這裡來了。」
我眨眨眼，搶在他下一句話之前開口：「孩子們很想您，正在隔壁等著您呢，嚴勝大人。」
繼國嚴勝剛張開的嘴卡殼了。
我微笑：「他們之前一直在問我父親大人去哪裡了，我只能告訴他們，父親大人是去修行劍道，很快就會回來。現在您回來了，他們都很開心，請去看看他們吧。」
「喵喵。」
「……」繼國嚴勝凝視著我，嘴角輕抿，「這段日子，辛苦你了。」
我抖落一地雞皮疙瘩：「這是妾身該做的。」
他最後深深看我了一眼，這才轉身去了隔壁。
我松了口氣。
等繼國嚴勝剛走出門，立刻吩咐侍女們把門關上，屏風拉起，燭火熄滅
我都做了這麼多暗示了，他今晚應該不會再來了……吧？
因為太過警醒，我睜著眼睛，許久都沒能入睡。
直到枕邊小黑的呼嚕聲響了又響，困意才漸漸湧上來了。
***
我終於再一次見到了斑先生。
他還穿著上次的白色長袍，頭發烏黑濃密，眼睛卻不是寫輪眼，而是一種神秘的紫色圈圈眼。
不過我現在也顧不上他眼睛到底變異成什麼樣了。
看見他的瞬間，我先是呆了呆，然後衝上去就踩人腳：「太過分了！斑先生！！！你說的很快到底有多慢？！」
斑一臉無語。
他放下剛張開的手，摸摸我頭頂：「怎麼？受委屈了？誰欺負你了？」
「當然是你啊！」我狠狠瞪了他一眼，甩開他的手，拒絕他的美色攻擊。
我現在一點都不想跟他相擁，只想用小拳拳錘他胸：「說好的很快呢？！三年又三年，我都要給別人生崽了！」
斑臉色一變，一只手牢牢抓住我肩膀：「你說什麼？」
他眯起眼，聲音陰惻惻的：「有本事，你再說一遍。」
我一噎，到底沒敢在他雷點上繼續起舞，只能「哇」地一聲用手捂住臉：「你混蛋！你失約！你要吞一千根針！」
斑「嗤」地笑了一聲，硬是抓著我的手腕，把我的手拉了下去。
隨後，他抬起另一只手，捏住我下巴，抬起，大拇指在我眼角抹了一下：「眼淚呢？」
我：「……哭干了！」
斑看看我，忽然嘆了口氣：「好吧。是我太慢了。」
我鼻子一酸，頓時真有了想哭的衝動。
斑表情一僵，放在我臉上的手也僵住了。
他望著我，眼底有一絲極罕見的慌張：「……你別哭。」
「我沒哭！」我抽抽鼻子，頑強地控制住了眼淚。
男人又嘆了口氣，道了聲「抱歉」，手一用力，就把我帶入他懷抱。
「再等等。」
斑的下顎貼著我額頭，兩個人身體緊緊貼在一起。因此我能清晰感覺到他說話時，嘴部的動作、胸腔的震動，
「堇，你再等我一下。」
「……好。」我聽見自己用滿是鼻音的聲音回答，「但你要快一點，不然我真不等你了。」
「嗯。」他頓了一下，補充了一句，「我會追上你的。」
所以，你要是真的等不及了，也沒關系。
我閉上眼，把臉埋進他胸口，心想這人怎麼這麼好啊。
怎麼這麼好的人，現在還不在我身邊呢。
***
第二天早上吃飯的時候，我的心情已經平復了。
看見小白從幾帳縫隙中鑽進來，還能笑著逗它：「你怎麼來啦？你弟弟小花呢？」
小黑正坐在我身邊用爪子洗臉，看到它兄弟，立刻屁顛顛迎上去。
一黑一白兩只小貓互相頭碰頭，彼此嗅聞身上的氣息。
我正納悶三兄弟裡最後一只在哪，小花就出現了它是被人拎著後頸，舉到我面前的。
「……它怎麼在你手裡？」我順著那只胳膊向上，看見黑色羽毛衣領和金色豎狀獸瞳。
惡羅王露出雪白尖牙：「它是我今天的口糧！」
「……」
「……」
「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惡羅王。」
他「嘖」了一聲，撇開頭，松開手。
黑白相間的小花貓從他手中掙脫，輕盈落地，然後扭著屁股一頭扎進它的兩個兄弟中。
惡羅王跟著雙手環胸，在我面前席地而坐：「我看見繼國嚴勝了。」
「哦。」我隨口應了一聲，用筷子戳戳碗裡的芋頭，心裡想著是昨晚的夢。
「喂喂。」惡羅王手掌在地板上拍得砰砰響，「你就不想知道我跟他說了什麼嗎？！」
「說了什麼。」
惡羅王瞪著我。
我們對視三秒，他又主動敗下陣：「我告訴他『你看上去也不怎麼樣』。」
我嘴角一抽。
他得意起來：「比起繼國緣一差遠了。至少繼國緣一第一眼看到我時，可沒那麼緊張。」
我發現自己看走眼了。
之前怎麼沒發現這家伙挑撥離間起來這麼厲害。
「繼國嚴勝沒向你動手？」這種話應該是個人就忍不了才對。
惡羅王立刻擼起袖子，給我看他的胳膊：「他直接拿刀砍我！！！」
我定睛細瞅，這才看見一條淺淺的、幾乎快要愈合完全的傷口：「……還挺嚴重？」
惡羅王深沉點頭：「沒錯沒錯。所以他比起繼國緣一真是差遠了！繼國緣一還沒這麼砍過我！」
我忍了又忍，才把那句「當初你被緣一揍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給咽了回去。
惡羅王似乎還演上了，瘋狂在我面前逼逼繼國嚴勝的壞話。
比如什麼長得難看，品味差，拿鼻孔看人，還看不起妖怪……
總而言之，繼國嚴勝在他口中就是個大型的行走垃圾集合器。
我聽著都想為繼國嚴勝鞠一把淚
雖然那位繼國家主在我看來不是個好男人，但好像也沒惡羅王說得這麼差吧？
惡羅王一頓素質輸出完畢，長舒一口氣，做出總結：「總之，他根本不值得嫁！不要說和我們妖怪比起來了，在人類中也差得遠！」
我：「……可能是這樣？」
「你被他騙了！」
「是是是。」
「繼國嚴勝不值得！」
「嗯嗯嗯。」
「你根本沒在聽本大爺說話！」
「好好ha……」
聲音戛然而止。
當我看過去的時候，惡羅王已經一躍而起：「我殺了他！」
我目送他遠去，放下筷子，托腮思考：
繼國嚴勝是緣一的哥哥，劍術好像也不錯。那應該不會死在惡羅王手上……嗯，應該……
如果真死了，我會為他念往生咒的。
***
話雖如此，隔天看到繼國嚴勝的時候，還是不由得在他身上找了找。
確定沒看見什麼顯眼傷口後，一抬眼，對上繼國嚴勝很是復雜的目光。
我故作不知，端著坐姿詢問：「嚴勝大人來尋妾身，有何要事？」
繼國嚴勝默了默，在我對面落座：「這些天，你辛苦了。」
這是他第二次這麼說了。
想起城中有關他和我的某條傳聞，我頓時警覺起來：「不。家老大人他們才是真的辛苦。」
繼國嚴勝微微搖頭：「我都聽說了。你做的很好。」
又是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側過臉：「咳，我只是沒想到……我本以為我兩之間只是尋常聯姻。」
我：「……」
不！
這就是啊！
繼國嚴勝大人！您可千萬不要被謠言蒙蔽了心！！！
作者有話要說：
繼國嚴勝的心路歷程：接到弟弟來信，不相信女主「深愛」自己家老等家臣提及，開始動搖遇到仁美、珊瑚等人，半信半疑遇到惡羅王：艸！她居然這麼愛我？！
另外其實斑爺速度不慢……只是時間流逝有差別……
第62章
我無語凝噎。
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向眼前「我深愛的夫君」解釋這一切：
雖然你是我現在名義上的夫君，但其實我一直心裡沒當真？
我愛的另有其人？
不，怎麼想也不能直接這麼說啊！
「嚴勝大人說笑了。」我斟酌著開口，「妾身一直遵循出嫁前母親的教導，以夫為君。」所以別跟我談感情。
繼國嚴勝明顯一怔，垂眸沉思。
我心中一喜，他應該聽出了我的話外音了吧？
按常理來說，像他和之前的堇夫人那般相敬如賓，才是貴族夫婦的相處常態。
所以要說「我」對他有多深情，之前的繼國嚴勝肯定是不信的，就算緣一在信中提了幾遍也沒用。
之所以他剛才會那樣說，很有可能是因為從家老甚至珊瑚他們那裡聽說了什麼。
唉，都怪我之前口嗨太過，得意忘形。
導致「夫人對家主一往情深」的流言在繼國城裡滿天飛！
如今除了不知道遠遁去哪的奈落，就連惡羅王都對此深信不疑！
果然，凡事都有兩面性。
當初我拿繼國嚴勝當借口，如今正主回來了，就要面臨他的盤問。
雖然心裡想了許多，但實際從我說話繼國嚴勝沉思才不過幾秒。
幾秒鐘的功夫，足夠繼國嚴勝想明白了。
只見他緩緩抬眼，衝我正面望來：「夫人不必多說，我明白了。」
我松了口氣。
「只是，眼下只有我兩人，夫人大可一吐心聲。」
「……」
淦！
這個男人以為我是在害羞？？？
我承認，我現在確實有很多問號。
面對我錯愕的眼神，對面自我感覺十分良好的男人居然微笑起來：「以前尚未發現，沒想到夫人也有這一面。」
「…………」
就在我臉頰止不住快要抽起來的時候，一直在旁邊嬉鬧的三只小貓忽然「喵喵」叫起來。
我和繼國嚴勝同時看過去，後者眼神一動：「為什麼你、緣一和那只妖怪各養了一只？」
我愣了一下。
本想糾正他的錯誤，話到嘴邊，突然反應過來——
眼下不正好是個機會嘛？！
既然我說我不是，他覺得我在害羞，那我就用實際行動證明，我對他一點額外想法都沒有！
而且一般男人看到妻子跟外面男人合養寵物一定會有意見的吧？
有意見就是好事啊！正好讓繼國嚴勝醒醒神！
於是，我立刻露出慈祥的笑容，將小黑抱過來，按在懷中撫摸：「小黑和他的兄弟們是緣一在後山圍牆下偶然發現的。見它們可憐，我們就帶回來撫養。至於惡羅王，他是偶然看見，心生喜歡，便主動提起要負責小花的。」
繼國嚴勝皺起眉：「妖怪……會喜歡貓？」
我一臉不解地看向他：「貓這麼可愛，為什麼會不喜歡？誰會拒絕一只可愛柔弱的小貓咪呢。」
小黑跟我心靈相通似的，我這句話剛說完，它就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衝繼國嚴勝「咪嗚」地叫了一聲。
繼國嚴勝向後一仰，滿臉受到重大衝擊的呆滯。
「嚴勝大人？」
繼國嚴勝好半晌才回神：「咳，是……挺可愛的。」
我：「……嗯嗯，沒錯。」
他竟然沒生氣？！
從剛才起，他的關注點就錯了吧？？？
重點難道不是我這個妻子和外人合養一窩貓、還沒他的份嗎？
還是說，不愧是繼國緣一的哥哥嗎——
看上去一本正經，其實跟他弟一樣，也是個憨憨？！
還好，繼國嚴勝還沒憨到那個份上。
他看我逗了一會兒貓，冷不丁道：「那也不能讓貓都在你這邊。難不成他們想看貓了，就來找你？」
我大大松了口氣，故作疑惑：「是啊，有什麼問題嗎？」
繼國嚴勝皺眉沉臉：「不行。這不合規矩。」
「可是……」
「以後這兩只就放到我院中飼養。」繼國嚴勝一手一個，把小白和小花提在手中。
我：「……嚴勝大人難道此次回來，就不打算再離開了？」
繼國嚴勝：「……」
他下意識低頭掃了眼腰間佩刀，默默把兩只貓放了回去。
呵，男人。
我偷偷翻了個白眼。
「那就單獨辟出一個院子。」繼國嚴勝絲毫沒有察覺，反而做出家大業大的土豪發言，「就算是緣一，總往你這裡跑也太不像樣了，更別提那只沒規矩的山野妖怪。你自己也要注意禮節！」
我：「是，嚴勝大人。」
估計是我語氣太冰冷了，惹得繼國嚴勝多看了我一眼。
他猶豫一瞬，又道：「你若真心喜歡貓，叫侍從們再抓幾只就是了。」
「不用了。」我口吻冷淡，低頭摸了摸小黑腦袋，「沒什麼意思。」
一時間，房間裡的氣氛似乎凝固了。
沒過多久，繼國嚴勝拂袖離開。
我在他背後忍不住笑了。
生氣了嗎？
生氣了就好。
***
別的不提，繼國嚴勝回來後倒是幫我大大減輕了處理城務的壓力。
不，應該說原本該由我做決定的事，現在都歸他管了，我樂得清閑。
每天吃好喝好養好精神，做好我的完美花瓶夫人就行。
結果我享受這樣的清閑日子還沒幾天，就被珊瑚撿回來的一個人打斷了。
跟上次救回仁美一樣，這次被外出巡邏的珊瑚帶回來的，也是個女人。
但和插了兩支羽箭的仁美不同，這個女人並沒有明顯外傷，只是渾身濕漉漉的，衣衫不整，頭發裡還有水草和淤泥，顯然剛從河裡被撈起。
珊瑚低著頭，不敢看我：「夫人，請您救救她！」
我下意識看向仁美，發現她也在看我。
但在我視線掃過去之後，仁美又主動垂頭，避開了我的目光。
我知道她很想開口求情，但礙於自己身份，還是保持了沉默。
「去請醫師來。」我對兩旁的侍女們吩咐，「再扶這位可憐的姑娘進屋。」
「夫人……」仁美抬頭，「此女應是一名行走商。」
我搖頭：「姑且不管身份，救人要緊。」
仁美愣了愣，眼中微光閃爍：「夫人當初救我時，也是這樣想的嗎。」
我衝她笑了一下，不出意外，收獲到我的護衛隊隊長的滿腔感激。
不久後，隨醫師而來的還有繼國嚴勝。
我沒想到日理萬機的繼國城主還有心關注這等小事，迎上去向他解釋。
繼國嚴勝聽說是個來歷不明的商女後，擰起的眉頭就沒松開。
注意到醫師去往的方向，更是直接道：「既是商女，就不能讓她待在你的院子。這不合規矩。」
天知道我有多厭煩這些貴族規矩，更不用提整天把它們掛在嘴邊的人。
還是看在繼國嚴勝的家主身份上，我解釋了一句：「那姑娘看著著實可憐，事態從急。嚴勝大人是沒看見她的樣子。若是再繞路，送到其他院子，過程中說不定就斷了氣。」
繼國嚴勝不吭聲了。
恰好這時候侍女來稟，說是醫師一陣催吐之後，那商女吐了不少水，人卻清醒過來，可以說話了。
我剛要進去問清情況，就被繼國嚴勝攔下：「以你的身份，怎可親自做這種事。你去。」
他衝一旁的仁美一揚下巴。
後者看看我，見我沒有反對，隨侍女進屋。
仁美離開後，繼國嚴勝望著她的背影，忽然道：「這名姬武士對你倒是忠心。聽說她也是被你用這種方式救下的？」
我不意外他能知道仁美的來歷——
如果他回來這麼多天，還不清楚這點，我真要懷疑他作為家主的能力。
見我默認，繼國嚴勝教訓我：「一名劍術不錯的姬武士也就算了。眼下只是一名商女，也值得你這般拉攏？」
我實在沒忍住，瞅了他一眼：「嚴勝大人以為我救仁美，就是為了博得她效忠？」
我本想辯解幾句，忽而想到，一般男人應該會討厭自己枕邊人太會算計吧。
尤其是這個世界這個時代對貴族女性的要求，跟忍界好像差不多，都是強調「賢良淑德」的貴族淑女風範。那我要是表現得太過冷酷心機，說不定繼國嚴勝就會反感？
心念至此，我把湧到嘴邊的句子改了一下：「是啊，正好趁此機會，震懾一下蠢蠢欲動的月見城。嚴勝大人認為我做得如何？」
為了力求「表現出格」，我連妾身都不稱呼了。
正好我煩這個自稱很久了。
繼國嚴勝看看我，打從剛才就皺著的眉頭竟然松開了！
「不愧是你！」他在我的滿眼期盼下，出聲表揚，甚至還微笑起來，
「我繼國嚴勝的妻子就該如此！」
我：「……」
你媽的，為什麼。
我郁悶得不行，還不好在自得意滿的男人面前表現出來。
只能扭開臉，在繼國嚴勝看不見的地方翻了幾十個白眼。
還好仁美及時回來，向我們稟告那名商女的信息，這才把話題岔開。
***
綾是一名商人之女，在十八歲那年同樣嫁給了一名行走商。
此後，她就跟著丈夫一直輾轉於各個城鎮間倒賣貨物，維持家計。
起初，夫妻感情還算和睦，可惜五年下來一直沒有孩子，丈夫內心便對妻子有了怨懟，開始出入花街。
綾因心中有愧，不敢阻止，更不敢指責，只能更努力地幫丈夫賺錢。
她長得不錯，性格又爽朗大方，到哪都能迅速和當地人打成一片，居然將行走商做得很好。不知不覺，夫妻兩中賺錢的主力反而成了本是輔助的妻子。
綾本以為這樣就能讓丈夫回心轉意，沒想到在她越來越能干後，丈夫對她反而更糟了——一次從花街醉酒歸來，丈夫抓著剛外出回來的綾一陣打罵，說她不守婦道，出去拋頭露面是為了借機勾引男人。
當時綾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沒想到丈夫酒醒之後，又抱著她哭泣，向她道歉。
綾最後還是心軟了，自此以後就開始了被打罵——被乞求原諒——忍不住心軟的惡性循環。
直到這一次，綾和丈夫從隔壁城池到繼國城來做生意，剛進入繼國家的領土就撞上了山賊。
綾的丈夫眼尖，最早發現山賊的蹤跡，但他沒有提醒妻子，反而丟下妻子和這次的貨物，自己轉身就跑。
山賊本就是為財物而來，見他連這麼貌美的妻子都丟下了，也懶得去追。
被拋棄的綾心中絕望，干脆搶在被山賊抓住前，投河自盡。
沒想到命不該絕，在水中沉浮了一段後，被路過的珊瑚救下。
仁美轉述完綾的故事，抓著刀柄的手已爆出青筋。
相信若是那群山賊或者綾的丈夫此刻在這裡，就會被她一刀一個全砍了。
我則是在確定阿綾性命無憂後，轉向繼國嚴勝：「嚴勝大人，是時候清理領地裡山賊了。」
「……什麼？」繼國嚴勝過了一秒才反應過來，隨即就用不贊同的眼神盯著我。
我回視過去：「我之前委托珊瑚和惡羅王他們清理妖怪，就是為了給領地上的子民創造一個安全穩定的生活環境，結果您也看到了，大量平民從其他地域搬遷過來。其中不乏翻山越嶺，專門趕路而來的人。」
繼國嚴勝表情好了不少，點點頭：「這件事你做的不錯。」
「既然如此，山賊的事就決不能姑息！」我滿臉嚴肅，「為了招攬子民，連妖怪我們都千辛萬苦驅逐出去了，怎麼可以讓區區山賊破壞安定？如果放任不管，領地上的平民受到傷害，就不會有人再來。」
繼國嚴勝默然片刻：「山賊是殺不盡的。」
「妖怪也是驅逐不盡的。」我反口回道，「這是我了向外人展現我們繼國家的態度和力量！現在繼國家有這麼多武士足輕，還怕區區山賊不成？」
自妖怪離開、領地安全後，不僅是平民，還有很多浪人足輕衝著安定生活，來投奔繼國家。、
現在繼國城的軍隊相比我剛來時，已經擴大了一倍有余。
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就算繼國嚴勝對綾的事毫無觸動，作為城主，他也不可能放任山賊破壞繼國家過去大半年時間的努力。
不出我所料，繼國嚴勝思考了一會兒，還是同意了我的提議。
只是在和家老商議之前，他忽然想起什麼，停下腳步，側頭問我：「之前和月見城開戰時，緣一也參戰了？」
「是的，多虧了緣一大人高超的劍術，我們才能大獲全勝。有什麼問題嗎？」
「……不，沒什麼。」繼國嚴勝頓了一下，續道，「那麼這次清剿山賊，就由我親自帶隊吧。」
「誒？」
「用不著你！」
我還沒反應過來，一道囂張男聲就在我們頭頂響起。
循聲看去，惡羅王不知何時來了，正支著一條腿坐在房頂上。
因他背著光，看不清臉，只能感覺到他正盯著繼國嚴勝看，仿佛在笑：「有本大爺一個就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爭暗鬥·繼國嚴勝&惡羅王限定版——
那麼，誰才是最後真正的贏家？！
第63章
繼國嚴勝已然沉下臉。
他右腳後撤半步，手握上腰間刀柄，身體下沉，一副隨時要拔刀動手的樣子：「此乃繼國家的事，不勞閣下動手。」
「怎麼，她沒跟你說過嗎？」惡羅王手一撐，就從屋頂落了下來，輕飄飄地，像貓一樣輕盈無聲，「上次跟月見城打仗，我可是大將哦。」
「……」
面對繼國嚴勝刷地投過的視線，我在心裡罵一通惡羅王，面上微笑頷首：「的確。多虧惡羅王大人的援手，我軍損傷才降到了最低。」
惡羅王一擺手：「畢竟你精心供奉本大爺。這種小事，本大爺動動手指就幫你解決了。」
「供奉？」繼國嚴勝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一樣。
惡羅王仰起下巴，嘴角彎起：「是啊。她獻上的祭品，我都很滿意。比如這串她親手串的項鏈。」
漆黑的尖指甲抬起，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黑珍珠獸牙項鏈。
繼國嚴勝面色發黑，瞥了我一眼，又看向惡羅王：「這次、無需、勞煩閣下。」
他咬著牙，一字一句對惡羅王說：「這次堇未向閣下進奉祭品，閣下應該也沒理由出手。」
惡羅王恍然未覺，反而直勾勾望著我：「你叫堇？好吧，這個祭品我收到了。」
紅發妖怪大手一揮，一柄半人多高的狼牙棒就出現在手中，逼得繼國嚴勝不得不後退一步。
惡羅王嬉皮笑臉，將武器抗在肩上：「區區一幫山賊，看我把他們剁成肉泥！」
「無禮之徒！」
「欽」地一聲，繼國嚴勝的刀被他的拇指推出半寸。
惡羅王臉上笑容淡了下去，終於回頭正視他：「哦？怎麼，想動手嗎？」
我忍無可忍，扭頭看向院門：「緣一大人，能麻煩您帶隊處理此事嗎？」
紅發妖怪和黑發家主齊刷刷扭頭，順著我的視線看見來人：
「緣一……」
「切！又是你。」
出乎意料地，惡羅王居然是先放下武器的那個。
惡羅王看看站在院門處的繼國緣一，又看看離得更近的繼國嚴勝，忽然笑了起來：「干脆你兩打一架吧。誰贏了誰去。」
繼國嚴勝面無表情，收刀回鞘，靜立不語。
繼國緣一這才慢慢走過來：「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將綾和山賊的事說了一遍，又解釋了一下我剛才和繼國嚴勝說的理由：「仁美需保護我，足輕大將則要留守城裡保護嚴勝大人。至於惡羅王……」
我瞥了眼這只妖怪，後者衝我齜牙咧嘴。
我收回目光：「上次他出現在月見城的戰場上已經很出名了。若是這次他再出手，恐怕就會有源源不斷的巫女法師要來除掉他。」
不是所有巫女都能像桔梗那般開明的。
上次為了奈落前來拜訪的法師彌勒，便私下提醒過我這件事。
彌勒告訴我，惡羅王是出雲國主發布通緝令通緝的大妖怪，所有出雲系的修行者都曾接到神諭，說是見到這只惡鬼一定要盡全力撲殺。
到時候繼國城若想庇護這只惡鬼，就是在和大部分修行者、和出雲神國作對。
所以要麼趕走惡羅王，要麼就減少他在別人面前出現的幾率。
前者我已經試過，並且失敗了。
現在只能在後一種方法上努力。
因此，就算惡羅王嚷嚷著「老子才不怕那群人」，我也當做沒聽見，只殷殷盯著繼國緣一看。
人美心善的緣一自然沒有拒絕我，甚至立刻前去挑選這次一同作戰的武士。
緣一離開後，惡羅王和繼國嚴勝都詭異地沉默了。
剛才劍拔弩張的氛圍徹底消失，最後還是繼國嚴勝打破寂靜：「緣一大概不知道，我去通知家老。」
繼國嚴勝走後，惡羅王瞅著我：「繼國緣一不會殺了那些人。」
「我知道。」緣一雖然看上去淡漠冷酷，實際是個再溫柔不過的人。
讓他去，他絕不會把人剁成肉泥：「反正本意也只是要驅逐山賊，不殺就不殺吧。」
惡羅王「嘖」了一聲，表情不是那麼愉快，扛著武器轉身走了。
***
過了幾天，我得知緣一的確沒有殺死那些山賊，只是分別砍斷他們一人一只胳膊，將其驅逐出繼國領地。
通稟的人一走，惡羅王就現身了。
他表情怪怪的，一見到我就說：「那群人類消失了。」
「嗯？」我慢半拍才反應過來，「你去追殺那些山賊了？」
「沒有！沒殺！」惡羅王視線移開一瞬，又理直氣壯轉回來，「我沒找到他們！而且他們氣味臭死了！」
我沒懂「找不到人」和「氣味臭」這兩者之間的聯系。
惡羅王一臉「你怎麼這麼笨」的表情看我：「就是說，那群人類可能都不是人了！」
「你是說全變成妖怪了？」我難以置信，「像奈落那樣？一群山賊都是？這麼容易的嗎……」
「哼，我怎麼知道。反正他們的味道可比那個奈落還要惡臭！」
他皺眉，一副恨不得洗洗鼻子的模樣。
我笑了起來：「算啦，變就變唄。反正變得再強，也不如你，對吧。」
惡羅王不皺眉了。
他笑逐顏開，連連點頭：「還算你有點見識！」
「……」
唉，他兄弟說的真沒錯，真的很好哄騙，宛如地主家的傻兒子。
***
這一日，風和日麗，冬雪初停。
仁美和我說起繼國嚴勝和緣一要比試劍術，引起了我的興趣。
據我所知，緣一的劍術應該是比繼國嚴勝高明的——當初是緣一在妖怪手下救出了繼國嚴勝，而後後者追尋他弟弟的步伐離開家。
緣一能聯系上繼國嚴勝，說明兄弟兩有聯系，說不定就在一起！
難道說，緣一劍術高明是因為拜了某個厲害人物為師，然後後來又幫他兄長引薦入門？
我腦洞大開，停不下來，忍不住去圍觀。
院落開闊，地面平坦，積雪已被清理干淨，只在院牆下有一些堆積。在一旁的圍牆上，還蹲著兩只長得很像的烏鴉。
院子裡，除了我和仁美，還有兩個當事人，就沒有其他人了。
似是察覺我的疑問，仁美低聲解釋：「大家雖然都很好奇，但未得到家主大人允許，不敢擅自前來觀看。」
我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心中有種奇異的直覺，緣一應該是無所謂的，不同意的應該是繼國嚴勝。
唉，是心高氣傲、拉不下臉面的男人呢。
看見我來，繼國嚴勝臉色不太好：「你怎麼來了？誰告訴你的。」
話是這麼說，他視線卻直直指向站在我側後方的仁美。
我自然一個側身，幫我的護衛隊長擋下了，微笑：「閑來無事，四處走走，順便欣賞雪景。沒想到正好撞見，嚴勝大人不介意我當名觀眾吧？」
繼國嚴勝眼神數變，最後他還是深深望了我一眼：「既然你想看，就留下了吧。你，去院口守著。」他用下巴指了指仁美，「防止別人繼續誤闖進來，免得被我和緣一劍氣所傷。」
我聽出他意有所指，但還是厚著臉皮不為所動。
反倒是緣一，蹙眉遲疑：「兄長，要用呼吸法嗎……」
「用木劍而已，沒關系。」繼國嚴勝將一把木劍扔給緣一，「跟我們在……一樣。」
他瞥了瞥我，把中間某個名詞說得十分含糊。
我笑著後退，給兄弟兩讓出場地，心裡尋思——
果然是同一個師門吧？！就算不是同一個師門，這兄弟兩在外面一定在一起！
不過是什麼原因，會讓繼國嚴勝瞞著我這個「妻子」呢？而且看上去，繼國緣一也沒有異議。
現在不是個好套話的時機，在我退開後，繼國嚴勝已經提著木劍搶先攻上去。
我以前並未看過兩名武士過招練習，頂多見識過忍者們用體術玩游戲。
縱使見過幾次緣一的劍術，但對我來說，那只是刀光一閃，一切就結束了。
現在我知道了，是因為緣一動作太快，我眼睛跟不上。
對我來說，就是兩人相隔有一米遠的距離，步伐不斷移動，胳膊迅速擺動，但手中木劍的方向就不是我能看清的了。
明明看兩人的表情，應該是非常緊張刺激的拼刀，為什麼我就覺得十分無聊呢。
可惜此刻我身邊已經沒人解說了。
我回頭看了眼仁美，發現她雖然被繼國嚴勝「發配」去守門，但看向這邊的眼神依然十分閃亮痴迷。
我抿抿嘴，再轉過來時，悄悄打開了寫輪眼。
這一下，整個世界都清晰了！
我不但能看清繼國兄弟手上動作、木劍揮舞的方向，甚至偶爾能預測到他們的下一步動作！
寫輪眼，名不虛傳！
放到我這個只會用它來催眠的人身上，還真是暴殄天物。
我一邊自我檢討，一邊美滋滋地開著寫輪眼觀戰。
這種感覺，就好像上一秒還是近視八百度的人戴上了合適的眼鏡，還加配了動態視力的輔助外掛。
在這種極致洞察力的輔助下，我都能看出繼國嚴勝每次出手時的漏洞了！
當然，看出漏洞這點，僅限於繼國嚴勝。
從我打開寫輪眼到現在，我壓根沒在緣一身上看出破綻……
無論是這一秒，還是預測到的下一秒，緣一的動作始終舉重若輕，渾然天成。
就好像他揮舞的不是一把木刀，而是風、是流水，是這個世界上萬物的化身。
既然我這個旁觀者都有如此感悟，作為對戰對像的繼國嚴勝感受只會更深。
他的動作越來越快，揮舞出的刀勢越來越急。
木刀「刷刷」揮動，甚至產生了刃風！
「月之呼吸·六之型。長夜孤月·無間！」
當緣一的一縷黑發被刃風削落時，我下意識握緊拳頭。
緣一一愣，手中木刀一停。
然而，就是在這一剎那，緣一周身仍毫無空隙！
繼國嚴勝的面孔陰晦一瞬，腳步未停，身體扭動，帶動胳膊：「月之呼吸·三之型！厭忌月·銷蝕！」
新月般陰柔冰涼的光芒亮起。
兩道巨大的新月形刃風出現。
期間，夾雜著無數細小的圓月型斬風。
當光芒褪去後，地面出現無數刀痕，猶如被人犁過一遍。
四周圍牆緊跟著遭殃，牆面受傷，烏瓦碎裂。
但是，正面面對刃風的緣一卻毫發無傷。
他的身形在「月光」中虛幻一瞬，那些斬向他的刀風像是穿過空氣般，從他身體中徑直穿過。
若是一般人，此刻定會大呼奇跡，但寫輪眼將這一切都看得分明——
繼國緣一只是利用身體的移動和旋轉，在毫米間避開了那些刃風。
因他速度過快，乃至留下了殘影。
那些刀風穿過的並非實體，而是繼國緣一的留下的幻像。
真正的緣一已騰空而起，自上而下發出斬擊：
「日之呼吸·二之型！碧羅天！」
「月之呼吸·五之型！月魄災禍！」
月光和日光相交，在這小小院落間，以人造之力呈現「日月同輝」的奇景。
我忍不住眯起眼，以此躲避過於強盛的光芒。
而在這光芒中，兩道人影一上一下碰撞，他們手中木刀應聲而裂。
「哢嚓。」
兩柄刀身齊齊斷開。
站在地上的繼國嚴勝忽然頭發散開，隨後他兩只袖子「刺啦」一聲碎開了。
反觀緣一，他的身體在旋渦狀的刀風中再次虛幻。
眨眼間，他已手持斷刀，站在幾米之外。毫發無損，連衣襟都未凌亂。
第64章
雙方劍技的差距已經很明顯了。
就連我這種壓根不懂劍道的人，都能看出，繼國嚴勝比緣一差得遠。
獲勝的人並無半點喜色，反而低頭看看手裡斷刀，懨懨喊了句：「兄長。」
繼國嚴勝同樣垂著腦袋。
只是他在看的是自己破損的衣袖。濃密黑發披在他的肩頭，有幾縷從臉頰邊垂落，遮住他的側臉。
「緣一。」
過了許久，繼國嚴勝才抬起頭，看向他弟弟，「你的劍術依舊這麼強。」
緣一沒回答，拿著手裡的木刀，又去撿放在一旁的佩刀。
等緣一起身的時候，那邊的嚴勝已經扔掉木刀，重新配好劍。
一只蹲在牆頭的烏鴉拍打著翅膀，飛過來，落在嚴勝肩頭。
隔著幾米遠的距離，兄弟兩對視。
緣一嘴唇剛動了動，嚴勝已經帶著烏鴉轉身離開了。
留下我、緣一，還有緣一的那只寵物烏鴉在院子裡。
「緣一，」我喊他，「你剛才想對嚴勝大人說什麼嗎？」
青年扭頭朝我看來，眉宇間尚且殘留著幾分失落和困惑。
安靜幾秒，他輕聲回答：「我想對哥哥說，我現在會吹笛子了。他想聽嗎。」
我忽而想嘆氣：「可能嚴勝大人有事才急著離開吧。不如趁這個機會我再教你幾首？這樣下次你給嚴勝大人吹的時候，就有更多選擇啦！」
緣一眼睛微微亮了，慢慢點了下頭。
***
我開始覺得，繼國嚴勝不僅不是個好丈夫、好父親，還不是個好哥哥。
所幸之後幾天，我都沒看見繼國嚴勝，不用苦惱自己用什麼樣的態度對他。
直到，某一日，阿綾的丈夫忽然找上門。
***
在此之前，我要先交代一下阿綾的近況。
自她上次蘇醒並交代了情況，阿綾就一直沒什麼精神，甚至又一次趁侍女們不備，企圖自殺。
還是前去探望的珊瑚撞見了，及時將她救下。
仁美聽說這件事後，向我請示了一番，去找阿綾。
聽說她們關起門說了很久的話，仁美出來後，侍女們聽見屋內爆出痛哭聲。
自那以後，阿綾的精神和身體狀況都在一天天好轉。
未等她徹底好全，阿綾便來拜見我，向我乞求在繼國城內定居。
我本就有這個想法，順水推舟答應下來，又問阿綾今後的打算。
當時阿綾是這麼對我說的：「妾身身無長物，思來想去，唯有經商一道還算有些經驗，准備重操舊業。」
我問她，本金怎麼辦。
阿綾說仁美和珊瑚都願意借錢，於是我也湊了份熱鬧，借了一筆差不多的資金給她。
如今阿綾的雜貨店越做越大，販賣的商品種類越來越全，城裡的人都樂意去她那裡買東西。
我和仁美借給她的錢，早就連本帶利還給我們。
據說「置美屋」老板娘能干貌美的名聲，已經傳到了其他城鎮。
這個時候，阿綾的丈夫找上門，用腳指頭想也知道沒好事。
我本打算將阿綾叫到我身邊，然後讓仁美帶一隊足輕，隨便找個借口把人趕出城，沒想到繼國嚴勝聽說了這件事，居然想插手？！
見我表情不佳，繼國嚴勝淡道：「就這麼把人趕出去，讓他在外胡說，會敗壞你的名聲。」
「跟我有什麼關系，拋棄妻子的是他。」
繼國嚴勝眼神微動，垂下眸：「你一直在城裡不清楚，行腳商就是這樣的人。厚顏寡恥，巧言令色，在繼國和有棲川家的領地，他固然不敢胡說，但在其他城裡他就無所顧忌了。」
余光瞥見竹簾後的阿綾身形搖晃，似乎下一秒就會衝出來，我忙問：「那嚴勝大人准備怎麼做？」
「這事我來出面，你不用管。」繼國嚴勝眯起眼，「給那群商人再大的膽子，他們也不敢詆毀一名城主。」
也就是說，我被看輕了是吧。
我撇撇嘴：「好吧，那就拜托嚴勝大人了。只是，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嗯？」
***
要我說，阿綾的丈夫，那位行腳商長得倒還行，就是那種一見就讓人心生好感的親切類型。
難怪能做行腳商這個行當，也難怪能讓阿綾一直對他不離不棄。
但再好看的長相，一旦想起他喝酒逛花街還打老婆，就讓人覺得面目可憎起來。
此時他趴伏在地上，戰戰兢兢，一點也看不出是個會把妻子丟給山賊，以此爭取逃跑機會的人。
話又說回來，表裡不一、人面獸心的家伙實在太多了。
隔著竹簾，我看向繼國嚴勝，倒想看看他打算施展如何手段了解這件事。
「你說，城中『置美屋』的老板娘是你的妻子，特來尋回是麼。」繼國嚴勝端坐高位，面無表情，看上去倒是很有城主之威。
行腳商額頭貼地：「誠如大人所說，小人和妻子感情深厚，自上次被山賊衝散後，小人一直茶不思飯不想。直到聽說繼國城內有疑似妻子的人出現，才特特趕來。沒想到，阿綾她卻不願認回小人了嗚嗚嗚嗚……」
我在簾後聽得血壓升高，要不是事先跟繼國嚴勝說好了，此時恐怕就要忍不住出聲了。
我掃了眼對面竹簾，再看向繼國嚴勝。
他依然毫無觸動：「但據我所知並非如此。你一直對你妻子多加打罵，上次遇到山賊更是丟下她離開，讓她一個人去面對窮凶極惡的盜賊……這和你說的，出入有些大啊。」
行腳商抽泣得更傷心了：「是何等居心之人在大人耳邊胡說。小人對妻子一往情深，怎麼可能做得出這種事。說這些話的人，一定是嫉妒小人和妻子的感情。說不定就是他挑撥得阿綾不肯認我，原來如此！還請城主大人為小人做主啊！」
繼國嚴勝不置可否：「沒人對我說，是我自己了解到的情況。」
哭泣聲戛然而止。
繼國嚴勝冷冷彎起嘴角：「花街常客，茶屋主人，還有你們曾經的鄰居、同行都這麼說，你妻子也承認了，還有那群山賊，他們也招供了。難不成，是這些人聯起手來蒙騙我？」
行腳商訥訥。
「你可知道，蒙騙城主，是要被抓起來施刑的大罪？」繼國嚴勝繼續恐嚇，「區區一名商人，居然敢欺騙於我。來人」
「等等！等等啊！大人！」行腳商抬頭大叫，這次是真哭出來了，「小人認錯小人認罪！是，是小人看阿綾商鋪做大，起了歪心，想借大人之力逼阿綾認回小人這個丈夫……小人知錯了！請大人恕罪啊！」
我已經明白了繼國嚴勝的用意。
想讓行腳商因「尋花問柳，毆打並拋棄妻子」認罪可能很難，但讓一介商人因欺瞞城主受到處罰還是很容易的。
畢竟在這個時代，丈夫對妻子擁有天然壓制權，而城主對商人也有。
這大概就是，以其之道還治其身？
不出意外，被繼國嚴勝一番嚇唬，那名行腳商不僅不敢說什麼讓阿綾跟他走的話，甚至在迷迷糊糊中答應了離婚。
達成目的，繼國嚴勝就叫武士進來，把人丟了出去。
隨後，隱在對面簾子下的阿綾走出來，向繼國嚴勝道謝。
繼國嚴勝看也不看阿綾，反而轉向我：「如此處理如何？」
我直覺他想要我感謝，瞥了眼阿綾，我揚起笑容：「不愧是嚴勝大人，幾句話就將人震住了，叫人欽佩不已。」
繼國嚴勝「嗯」了一聲，臉定得平平的，嘴角卻止不住地上翹。
我撇開臉，正好撞上阿綾羨慕神往的眼神，嘴角一抽。
見我看她，阿綾捧著胸口感慨：「果真像大家說的那樣，夫人和城主大人感情真好啊。」
我：「……」
原來自己現在演技這麼強了嗎？
無感情捧讀都能讓人深信不疑？
不愧是我！
在我冷漠的視線下，繼國嚴勝微揚下巴：「城中紀律該整頓一番了，如此放任流言橫行，實在有失體統。」
呵，男人。
說這句話之前，麻煩先把你臉上的笑容收一收。
***
我真是替堇夫人不值。
她之前兢兢業業維持家務、撫養孩子，花的時間和精力可比我多得多了，結果繼國嚴勝看都沒多看她一眼，為了劍道一言不發就跑了。
現在只是聽別人多說了幾句我對他的「深情」，他就信以為真且引以為豪？
真是可笑。
我發現我對繼國嚴勝的感官，並沒有隨他回來變好，反而有了更差的趨勢了！
現在不要說他夜間來我房間了，就算白日見到他，我也只是維持著面子上的禮儀淡淡問好。
偏偏我越這樣表現，繼國嚴勝來找我的頻率反而越高。
眼見用孩子絆住他腳步的辦法逐漸失靈，我忍不住開始思考，要不要在他面前暗示一番？
比如「嚴勝大人不再去追尋劍道了嗎」，再比如「您比起緣一大人的劍術還差得遠呢」，還比如「習劍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啊」……說得委婉些，他應該聽不出我迫切希望他離家出走的心情吧？
沒想到沒等我將這些付諸行動，繼國嚴勝就自己把機會送上門。
從那日他和緣一比劍後，繼國嚴勝沒再找過緣一。相反，他開始抽空指點自己長子的劍術。
這本沒什麼。
關鍵他兒子在他回來前，跟緣一關系很好，平日待在一起的時間也很多，所習劍法之中便不可避免地帶上了緣一的影子。這就踩中了繼國嚴勝的雷點。
我是聽仁美說了才知道。
據說這幾天，繼國嚴勝天天訓練兒子到很晚，後者每天回自己院子時眼睛都是紅腫的，很明顯哭過。
而且幾天訓練之後，小孩手腕受傷，連木劍都拿不起來了。醫師看過後，說是訓練過度，應該多加休息。
就算是仁美這等對自己要求頗高的武士都感慨，說嚴勝大人對公子要求真高。
我一聽，卻氣得不行。
堇夫人的長子今年不過六歲，繼國嚴勝有必要要求這麼嚴？關鍵他要求嚴的原因，還不一定是想讓孩子上進，說不定只是他的嫉妒心在作祟！
難道繼國嚴勝氣量這麼小？
連自己孩子跟隨緣一習劍都受不了？？？
我一面想著不可能，一面又覺得這就是繼國嚴勝能干出來的事！
抱著這兩種矛盾的想法，我在仁美的陪同下，急匆匆前往繼國家的劍術訓練場。
由於是寒冬，訓練地點在室內。
房間裡點了好幾個火盆，溫暖如春，繼國嚴勝和他的長子都穿著單薄，一人手裡拿著一把木刀，其中孩子手中的那把是特別定制的幼兒版。
小孩正在揮劍，額頭滿是細汗。
繼國緣一在旁觀看，時不時出聲指點，或者直接用手裡木刀去挑開孩子刀勢，糾正後者姿勢。
我將仁美留在外間，自己站在門口默不作聲觀看。
看了一會兒，我干脆打開寫輪眼，佐證了自己的猜想
繼國嚴勝糾正的那些細節，並非是因為有礙出刀速度或威力。
而是因為那是緣一常用的手法！
經繼國嚴勝一番「糾錯」，小孩原本流暢的刀勢反而生澀起來！
直到繼國嚴勝再次用刀挑撥刀身，小孩手一抖，「啪嗒」一聲，木刀落地。
一時間，房間裡靜可落針。
小男孩垂下頭，臉色蒼白。
「這就是你過去一年的練習成果？」繼國嚴勝居高臨下，沒什麼表情，「沒有長進，不知所謂，畫虎成貓！以你的劍術，有什麼資格繼承繼……」
「繼國嚴勝！」
我實在忍無可忍，出聲打斷。
面對繼國嚴勝愕然看過來的視線，我卷起袖子，走過去，向他伸出手：「今日閑來無事，嚴勝大人能否指點一番妾身的劍術？」
雖然我是個戰五渣，體力廢！
但我有斑先生給的寫輪眼！
看我用緣一的劍術削不死你！
第65章
「……」繼國嚴勝垂眸盯著我的手。
半晌，他方才道：「不要在孩子面前任性。」
誰任性了！
明明是你！
你還知道對面是你的小孩啊！
「大人此言差矣，我是見悟一郎練得太辛苦，想要他休息一下。醫師昨日才說過，悟一郎手腕幼細，需多加休息，不能承受強度太大的訓練。」
繼國嚴勝皺眉：「這點訓練量根本不算什麼。小時候……」
對上我的眼神，他聲音一頓。
掃了眼垂頭靜立的小孩，男人忽然改口，「罷了，既然你母親都這樣說，今天就到這裡，你先回去。」
小孩根本不敢反駁，蔫搭搭行了一禮，撿起掉在地上木刀，扭頭就跑。
繼國嚴勝看著，剛松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這次我搶在他之前開口：「嚴勝大人，我該用哪柄刀？」
因為是訓練室，在房間一角整齊擺放著各種竹刀木刀以及護具。
此刻，我站在這一排排武器防具前犯了難。
繼國嚴勝走過來，將幾柄竹刀墊了墊，遞給我其中一把：「這個最輕。」
說著，又去挑護具。
我才不想穿那種沾了無數臭汗的防具呢，連忙阻止他：「我相信嚴勝大人的劍術造詣，這些應該不用了吧？」
繼國嚴勝回頭看了我一眼，嘴角翹起：「這是你說的。待會被我打中，你可別哭。」
我笑眯眯地應下，心說誰哭還不一定呢。
為了以防萬一，竹刀到手後，我就打開了寫輪眼。
不出意料，三米外的男人立刻注意到：「你的眼睛……」
「怎麼了？嚴勝大人？」我一邊說著，一邊使用「催眠」。
繼國嚴勝頓了頓，眼神恍惚一瞬又恢復正常：「沒什麼。如果你准備好了，那我們就開始。」
「好的。」
對面男人並未搶先出手。
他站在原地，右手握住左腰間的劍柄，氣定神閑。
不過看過他和緣一比試的我，卻沒被他這沉靜的模樣給騙了。
他們武士好像拔刀前，都是這幅平靜如水的模樣，直到真的拔出刀，才會顯露這股平靜下的暗流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蓄勢」？
總歸我不是武士，沒那麼多講究。
見繼國嚴勝沒有主動攻擊的打算，我干脆搶先出刀。
因為力氣弱，我只能雙手握住刀柄，同時眼前浮現出緣一用刀時的模樣。
前衝。
下劈。
「你……」繼國嚴勝臉色突變，閃電般拔刀架住我的竹刀。
越過相交的竹刀和木劍，他直勾勾盯著我：「你怎麼會，緣一的劍術？！」
我沒回答，一個側身甩開他的劍，竹刀前刺。
「哢。」
「啪。」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是繼國嚴勝試圖再次格擋我的竹刀，卻被我看准空隙擊中身體。
男人僵住了，瞳孔驟縮。
我則微微喘息著，想要收刀站直。
實際上手才發現，緣一舉重若輕的刀術真不是什麼人都能模仿的。
至少像我這樣的戰五渣不行。
就剛才那三刀兩式用完，我身體就開始發出抗議。
算了，反正我也沒想過要在劍道上取得什麼造詣。
能嚇唬一下繼國嚴勝就
「唔！」
手腕一緊，整個人被迫前傾。
猝不及防之下，我整個人險些跌進繼國嚴勝懷裡。
還好我反應及時，拿另一只手撐了一下，才避免了兩人的親密接觸。
這麼近的距離，讓我清楚看見繼國嚴勝眼底的暗火。
他的臉頰肌肉都在抽搐，死死瞪著我：「你和悟一郎居然都學會了緣一的劍術？！！！」
滾燙的呼吸吹到我臉上，讓我眯起眼假笑：「可是嚴勝大人之前都不在，悟一郎只能向緣一請教呀。」
繼國嚴勝呼吸一窒。
再開口時，就沒剛才那麼氣勢洶洶了：「那你……你怎麼會劍術？你以前從來沒修習過！是緣一教你的，是不是？！」
看著他發紅的眼睛和鼓起的太陽穴，我懷疑自己此時要點一下頭，他怕不是要吐血身亡。
算了吧。
我可不想背上「亡夫」的名號。
「沒有，緣一從未教我這些。」我柔聲告訴眼前的男人，盡量無視他越收越緊的手，「可能是在緣一指點悟一郎的時候，無意中學會了吧。」
繼國嚴勝渾身一震，慢慢松開了我的手腕。
但他臉上充滿似笑非哭的狂亂，眼珠充血發紅：「無意中學會……」
他喃喃自語，後退幾步。
我見他如此反應，驗證了我之前對他的猜想，頓時既憐憫又嘲諷：「嚴勝大人一心追求劍道，此等心志令人欽佩。但有必要遷怒到孩子身上嗎？」
繼國嚴勝猛地抬頭。
我無視了他幾欲噬人的目光，低頭掀起袖子，果然看見手腕上有一圈青紫。
試著轉轉手腕
「嘶！」
真疼啊。
繼國嚴勝下手可真重。
「你懂什麼。」男人低沉的嗓音響起，竭力平穩的口吻下是暗濤洶湧的感情，「你懂什麼！」
「看一眼就能學會的家伙，和緣一有什麼兩樣！！！」
「砰！」
繼國嚴勝摔下手中木刀，狠狠瞪了我一眼，轉身離開。
留下我一個人站在訓練室裡，轉著手腕蹙起眉頭。
話說，我是不是做得太過火了？
明明知道他很在意這個，還在上面拼命起舞，現在果然把人氣狠了。
我剖析了一番自己之前的想法，發現還是繼國嚴勝的錯！
如果不是他那樣對待悟一郎，我哪裡會氣糊塗？！
如果我不氣糊塗，也不會出此下策！！！
所以都是他的錯！
況且我原本目的都達到了，倒也不虧繼國嚴勝以後估計不會再用先前那種方式「指點」悟一郎。而我今天這麼打他的臉，他也會清醒過來，不會再信「我深愛他」的洗腦包了。
嗨呀，一箭雙雕，身體痛點就痛點吧！
想通這點，我心平氣和，放下袖子去找仁美，讓她去找專門藥膏給我敷手腕。
***
第二天，就在仁美為我二次上藥時，侍女來通稟，說是緣一大人求見我。
想到昨日繼國嚴勝的失態，我心中一動，讓緣一進來。
盡管是冬天，緣一依然穿著他那身舊衣服，紅色羽織的肩頭落滿了雪。
注意到我的視線，緣一扭頭看看，用手掌拂去雪花，道了聲「抱歉」。
他這個動作，卻讓我想起曾經有人同樣身披紅色盔甲進屋、用手撣掉肩頭落雪，一時間有些恍惚。
等我回過神，才注意到緣一和旁邊的仁美表情都有些微妙。
我輕咳一聲：「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緣一微微頷首：「我是前來向您辭行的。」
「辭行？」我猶豫一瞬，還是問道，「是嚴勝大人對你說了什麼嗎？」
緣一搖頭又點頭：「兄長說得對，我的伙伴需要我。既然兄長已歸，我就能放心離去了。」
我早就猜到兄弟兩在外面有個聚集地，現在聽上去，還有不少伙伴？到底是伙伴還是師門兄弟？
緣一沒有多說，我就沒有多問，只道：「我讓我侍女為你准備干糧和衣服。」
「不用了，我已經准備好了。」緣一垂眸。
停了幾秒，他從袖子裡掏出一枚陳舊木笛：「走之前，能請您再指點我一次麼？」
我自然不會拒絕。
於是，清越的笛聲就在這冬日光景中緩緩升起。
緣一的笛音就像他這個人一樣，清澈悠揚，像風像雲又像春日細雨，在綿延中充滿勃勃生機。
他現在吹的這首曲子，也是所有我交給他的笛曲中，我感覺最適合他這個人的。
閉上眼，仿佛就能看見緣一站在樹下仰望小鳥時的模樣。
一曲終了，我睜開眼，衝他一笑：「我已經沒什麼好指點的了。你在這上面真的很有天賦。」
緣一愣了愣，忽然笑了起來，如春水初開，春風回暖
眼睛彎起，溫柔垂下，撫摸著笛子。
他低聲輕喃：「吹笛子的時候，我很開心。」
我想起那次他和繼國嚴勝比劍後，繼國嚴勝的氣急敗壞，還有他的寡淡平靜，再次深刻感覺到這兄弟兩的不同。
「雖然這次沒機會吹給兄長聽，但我相信下次一定可以。」
緣一的聲音拉回我的思緒，我微笑點頭：「一定會的。只不過到時候，你可不要忘了院中的紫陽花啊。每年初夏，要記得回來看它們呀。」
「我知道了。」緣一再次點頭，收起笛子，向我鄭重行禮，「多謝您。」
「不……」我本想說些什麼，但在緣一清澈坦然的目光下，還是咽了回去。
最終，我只是對他說：「祝君一路平安。」
「好。」
***
緣一走後，我有好長一段時間沒再見過繼國嚴勝。
要不是惡羅王時不時跑過來，在我面前嘰咕他壞話，我都要以為繼國嚴勝再次追隨他弟弟的步伐離開家了。
直到冬季過去，我才再次見到了繼國嚴勝，還是在養小貓的院子裡。
那會兒我正拿著羽毛棒逗小黑它們開心。
原本三只小貓正跟著羽毛團團轉，等我身後響起腳步，它們突然停下來，一起衝我背後的人弓背豎尾、齜牙咧嘴。
我回頭，不出意外看見了繼國嚴勝。
唯一出乎我意料的，是他手裡拿的幾尾魚干。
繼國嚴勝表情僵硬，視線在我臉上一掃而過，又刻意躲開，只拎著魚干撇著頭，對我說：「聽說貓喜歡吃這個。」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見我沉默，繼國嚴勝向前走了幾步，彎腰將魚干懸在三只貓的正上方。
沒想到見到食物，三小只不但沒興奮，反而低吼得更大聲，甚至渾身的毛都炸開了。
繼國嚴勝的側臉越發冷硬。
他自以為沒被發現地瞥了瞥我，見我盯著小貓，悄悄吐了口氣，然後將手裡魚干往小黑那裡送了送
「喵！！！」
叫起來的不是躲開的小黑，而是小白。
白色小貓整個從地上彈起，四肢抱住繼國嚴勝的胳膊，一口咬下！
「唔！」
不知道小白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那一口尖牙沒咬中魚干，反而插在了繼國嚴勝手上。
兩只紅色小孔立時在男人手背浮現。
「……咳咳咳！」我拼命清著喉嚨，這才沒笑出聲。
作者有話要說：
慘一哥慘
一哥：女人，你沒有心。
女主：我的心丟在了斑先生那裡。
一哥：……
斑：咳。
第66章
小白貓一擊得中，跳下來就跑，它的兩個兄弟跟它一起一哄而散。
眨眼間，院子裡只剩我和繼國嚴勝，還有遠處的僕人們。
面對繼國嚴勝幽幽看過來的目光，我抿緊嘴角忍住笑：「嚴勝大人，還是趕緊先處理傷口吧？」
「……嗯。」
被叫過來的侍女們嚇了一大跳，分頭去叫醫師、拿繃帶、找傷藥。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浸過熱水的柔軟巾帕擦掉男人手上的血漬。
那幾條魚干則被人撿起來，打算扔掉。
「等等。」我喊住拿魚干的侍女，「待會我喂給小貓吃。」
此話一出，舉著手讓侍女上藥的繼國嚴勝立刻看過來。
我衝他一笑：「可能它們不熟悉嚴勝大人，反應才會這麼激烈。稍後我親自試一試。」
繼國嚴勝眼神一動。
我見他沉默，擔心這個小氣鬼會遷怒那三只小貓，趕緊關心他的傷口：「怎麼樣？疼嗎？」
「……」過了幾秒，才聽見男人低沉的嗓音，「不。」
「這點小傷，不算什麼。」繼國嚴勝盯著我，補充道。
我不得不順著他的意思問：「難道嚴勝大人受過比這更嚴重的傷？」
他忽而笑了，直勾勾望著我，眼也不眨：「夫人難道忘了嗎。一年多以前，我被緣一救回來時，渾身是血，險些沒命。」
實不相瞞，我還真忘了……
堇夫人記憶中有關繼國嚴勝的畫面，我都是一掃而過的。
現在，在男人的逼視下，我只得垂頭裝黯然：「怎麼會忘。只是……那情形太可怕了，我至今也不敢回想。」
「阿堇……」纏著雪白繃帶的手伸過來，覆蓋在我手背上。
雞皮疙瘩從他接觸的地方一路竄起，從胳膊直衝後腦勺。
我渾身僵硬，聽到繼國嚴勝溫柔低語：「如果這就怕了，你恐怕想不到過去一年，我在外面遭遇了什麼。」
他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從心底湧起的怒火瞬間衝散了窘迫。
我抬起眼，看向這個拋妻棄子似乎還很自豪的男人：「那麼嚴勝大人，在外面遇到了什麼呢？」
呵，跟緣一在一起，磨煉劍技，還有同伴。
該不會做的什麼殺人放火的勾當吧。
我知道自己這是偏見，但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
萬萬沒想到，剛才還隱有驕傲的人居然再次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他才扭頭看向另一邊：「這種事，你還是不知道為好。」
草！
狗男人！
不是你自己剛才主動提起，還很自豪的樣子嗎？！
現在跟我說這個？？？
該不會真的跑去當山賊強盜去了吧？！！！
繼國嚴勝越不說，我就越懷疑。
到最後，他幾乎是在我的追問下落荒而逃。
而我則看著他的背影冷笑。
呵。
男人。
***
結果這個臨陣脫逃的家伙，第二天就非常自然地出現在我面前，並一臉嚴肅地對我說：「月見城有異動！」
我一愣，頓時將什麼偏見山賊都拋到腦後：「怎麼回事？」
「恐怕是因為人見城的消失，還有緣一的離開讓他們有了想法。」
提到緣一的時候，繼國嚴勝原本垂在身邊的手掌不自覺攥緊。
我假裝沒看見：「探子怎麼說？」
繼國嚴勝冷笑：「月見城的新城主和過去的老不死真是一丘之貉！他用平分繼國家財富和女人的說法，雇佣了一隊雇佣兵。」
「雇佣兵？」
「沒錯。其名為『七人隊』，本來應該在數十年前就被斬首身亡了才對，不知為何又以亡靈身份重見天日，而且比過去更凶殘了。」繼國嚴勝說起「亡靈」時的口吻，平淡地仿佛在描述「天在下雨」。
我發現自己先前的思路錯了。
以緣一和繼國嚴勝那種刀氣縱橫的劍術，或許他們在外面對付的不是人……而是妖怪？
我試探著問：「那怎麼辦啊，要去請珊瑚他們幫忙嗎？不知道能不能打得過，要不再去請一些巫女和法師回來？對了，還有惡羅王……」
「不用。」繼國嚴勝大手一揮，臉上再次浮現出意氣風發的表情，「區區不死亡靈，就讓我再送他們下一次地獄。」
確定了！
他們對付的果然不是人！
那種會發光還有形狀的刀氣，果然是用來對付妖怪的！
我突然發現原來換了個世界，還是自己戰鬥力最廢柴，就算有寫輪眼也一樣。
畢竟周圍的人不是妖怪，就是專門對付妖怪的達人啊！
繼國嚴勝好像誤會了我的呆滯。
瞥了我一眼，他笑道：「夫人不用擔心。上次夫人已經給了月見城一次機會，這次他們自己找死，就怨不得我了。」
「……您打算怎麼做？」
繼國嚴勝右手撫上刀柄，眸光平靜而冷酷：「屠城。」
「……」
「夫人不必勸。」繼國嚴勝笑容轉冷，「若不用此等手段震懾一番，旁人還真以為我繼國家好欺負！」
我默然，許久才道：「那麼至少，在月見城以外的平民，還是盡量放他們一條生路吧。」
「好。我答應你。」繼國嚴勝深深看了我一眼，轉身離去。
我嘆了口氣，決定這幾天多看幾遍心經。
***
不出意外，在繼國嚴勝的帶領下，繼國家的軍隊再次大獲全勝。
此次，在戰場上大放異彩的是繼國嚴勝的刀法，那些武士足輕崇拜的目光自然從已經離開的緣一身上，回到他們城主身上。
據說繼國嚴勝發出的那種新月狀的刀氣，比緣一的刀法殺傷面積更大！殺傷力更強！
那是純粹為殺戮而誕生的殘酷刀法，一刀下去，不要說敵人，連友軍都會遠遠避開。
而這，只會讓繼國家的武士更加崇拜他們城主！
繼國嚴勝回來的時候，幾乎渾身寫滿春風得意。
看見我，他眼睛一亮，走過來，手裡還捧著一個木盒。
他還沒走近，我就聞到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那股難聞的味道正是從他手中的木盒裡散出的！
我下意識皺眉捂鼻：「這是什麼？」
「月見城主。」繼國嚴勝笑容冷酷，「這是我送給夫人你的戰利品！」
有毛病！
就算是斑，也不會把敵人腦袋帶給我當禮物！
哦，不對，我怎麼能把他跟斑先生相提並論呢！
默默在心裡道了聲歉。我後退一步：「不，我才不要這種東西。」
繼國嚴勝看看我，忽地彎起眼，冷意散去：「我開玩笑的。怎麼可能把這種東西送給夫人你。」
他隨手將裝了人頭的木匣扔給侍從，一招手，讓一輛滿載馬車駛過來。馬車上，裝滿各色鮮亮布匹和一層又一層的首飾盒子。
「這才是送給夫人的禮物。」
繼國嚴勝笑道，眉宇間的意氣風發擋也擋不住，「上次緣一沒這麼做吧。」
那是人家才不會像你一樣去屠城！！！
眾目睽睽之下，我忍住了，勉強維持著禮貌性微笑向繼國嚴勝道謝。
他看上去更得意了。
***
傍晚，繼國嚴勝在正殿和家臣們開慶功宴。
我不想露面，直接找個借口推脫了。
眼下侍女們正在整理白天馬車上的東西，布匹、首飾、檜扇、香料……
全是女□□用品。
侍女們歡欣鼓舞，一邊收拾，一邊討論是這匹秋黃飛蝶紋樣好看，還是那匹藍底金魚紋更漂亮。
我在一旁看著，百無聊奈。
忽然有些後悔下午時候，沒找機會問清楚繼國嚴勝，那個「七人隊」亡靈的下場。
那可以說是這場戰爭裡，我唯一有點興趣的東西了。
「怎麼這麼多？難道都是給本大爺的祭品嗎？！」許久未見的聲音和聲音主人一起衝進屋子。
侍女們則從最開始的慌亂，到現在紛紛掩面而笑。
我也忍不住笑了：「抱歉，這是嚴勝大人送來的戰利品，可不能隨便給你呢。」
要是繼國嚴勝看見他送給我的這些布料，最後出現在這只妖怪身上，一定會忍無可忍出刀吧。
惡羅王原本扭頭看那些色彩紛呈的衣料，一聽和繼國嚴勝有關，立刻轉開臉，「切」了一聲：「我也不想要！他才沒資格供奉我！」
我見他依然穿著那身黑色風衣，不禁有些奇怪：「你走的時候，不是把我送給你的衣服全拿走了嗎？」
惡羅王一屁股在我面前坐下，雙腿交叉，盤膝而坐：「都送給我兄弟啦。你送的那些衣服，他都很滿意。」
我用檜扇遮住抽搐的嘴角。
竟有種自己包養的小白臉，在外面又包養了另一個小白臉的錯覺！
而且他還拿我送給他的東西去送給外面的狐狸精！
啊，對了，巴衛本來就是狐妖。
莫非是所有狐妖都跟傳說中的玉藻前是同一款的？
回神才注意到惡羅王雙眸亮晶晶地望著我，臉上寫滿渴望，嘴角想翹又被他壓了下去。
我無奈：「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沒想到他反而拉下了臉：「你既然不想聽，我就不說了。」
我瞅了他一眼，轉過身去指揮侍女們的工作。
身後氣息壓了又壓，最後在我捻起一塊香木輕嗅時，終於爆發了：「出雲那群家伙居然派戰神找我兄弟麻煩我當然不能同意跟我兄弟兩聯手那什麼戰神打成肉餅最後戰神哭著跑走還揚言要找大國主做主讓我和我兄弟等著真是笑死人了！！！」
我忍笑回頭，順手提起旁邊茶壺給他倒了一杯水：「給？」
惡羅王接過，一氣喝下，長長吐息。
我笑道：「你和巴衛真厲害呀，連戰神都不是你們的對手。」
惡羅王立刻忘了先前的事，翹起鼻子：「那是自然！我兄弟不強能是我兄弟嗎？！如果我不強，我兄弟也不會拿我當兄弟！！！」
實不相瞞，每次他吹他兄弟的時候，我都能從他身上看到斑吹柱間的影子。
這次也一樣。
然後，忍笑就忍得更辛苦了。
好不容易等這陣過去，我想起他剛才的話，忍不住關心：「真的沒問題嗎？不是說，戰神還要去找大國主麼？」
惡羅王齜牙咧嘴：「無論什麼神，也殺不死我！讓他們盡管來好了！」
我嘆了口氣：「我可不是在擔心你，而是擔心你兄弟啊。」
惡羅王一呆：「巴衛很強，也……應該……沒問題？」
我：「……你要不要回去找你兄弟？」
惡羅王轉了轉眼珠，眯起眼衝我瞧了一會兒，突然一臉深沉：「我明白了，這都是你的陷阱！」
「哈？」
「你是想趁機把我趕走，好跟繼國嚴勝待在一起，是吧！」惡羅王一臉「你這個女人我看透了你太令我失望」的表情。
我：「……」
惡羅王：「你怎麼不說話！被我說中了是吧！！！」
我：「……不，我是在想……」
「？」
「你是笨蛋嗎？！」
惡羅王又是一呆。
這次，沒等他開口，一陣低沉的笑聲忽然在障子門外響起。同時，屋內忙碌的侍女們紛紛軟倒在地上，閉眼昏迷。
我立刻用袖子捂住口鼻，而惡羅王直接跳起，反身踹開了遮擋的屏風和紙門。
門外，披著白狒狒皮的青年站在夜色裡，身上的白在黑暗中異常醒目：
「他的確是笨蛋。畢竟他到現在都沒發現，夫人你愛的壓根不是繼國嚴勝。」
奈落的笑，像夜晚的寒風般刺骨。
第67章
老實說，在我至今認識的人裡，我最煩看見的就是奈落。
只因他殺又殺不死，還總是在一些出人意料的時候跳出來說些不該說的話就跟生命頑強的臭蟲一樣讓人厭惡。
眼下看到他，我沒好聲氣：「你來做什麼。」
奈落的視線從惡羅王身上移開，落到我臉上：「自然是來探望夫人。」
「……不需要！」我硬邦邦回答，左右一掃，「你對我的侍女們做了什麼？！」
「夫人不必擔憂。」白狒狒皮下露出的蒼白嘴唇翹了起來，尖尖的下巴像夜晚勾人吃掉的精魅，「知曉夫人看重她們，只是讓她們昏迷罷了。在下可舍不得讓夫人難過。」
我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想笑。
這個奈落不愧是五十年前挑撥桔梗和犬夜叉反目的高手，說的話比唱的還好聽。
就是不知道他這次過來，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我尚能冷靜思考，惡羅王卻憋不住了。
他拳頭捏得咯咯響，向前走了一步，獰笑著：「奈落，上次讓你騙過去了，這次是你自己找上門來送死的！」
面對他的威脅，奈落依然不緊不慢：「請惡羅王大人稍安勿躁。難道您就不想知道，夫人真正愛的是誰麼。」
「……」惡羅王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我冷笑。
要是斑先生真在這個世界，我或許會慌那麼一下下。
但很明顯我愛的人壓根都不在這裡，我倒要看看奈落能說出什麼花來。
如有實質的目光掃過我臉龐，我挑眉與白狒狒皮下的人對視。
對方嘴角翹得更高，聲音更加陰柔誘惑：「夫人總是將她的夫君掛在嘴邊，把我們都騙了過去。可誰知，夫人愛的另有其人呢。」
「少廢話！」惡羅王舉起拳頭，「你要再敢拖延時間，老子就把你的心髒扯出來捏碎！」
「唉，惡羅王大人果真如傳言中那般急躁。好吧，我就不賣關子了。」奈落微笑著，一字一頓道，「夫人愛的的確是繼國，只是，不是家主而已。」
惡羅王：「……」
我：「……」
草。
他聰明的小腦袋瓜子到底是怎麼得出這麼一個鬼畜結論的？
惡羅王先是一呆，隨即暴怒：「你在耍老子嗎？！！！」
說著，一拳轟出。
拳風激蕩，攪碎了奈落身上的大半個外皮。
要不是奈落躲得快，這一拳下去，爛的就是他身體。
奈落整個人像蒲公英般輕飄飄後退。
隨後，他摘下遮住臉的兜帽，露出「人見陰刀」那張陰柔俊美的臉。
此時，院中石燈裡的蠟燭皆已點燃，暖黃色的光照亮了院景，卻照不亮奈落暗紅色的眼眸。
他直勾勾望著我，嘴上卻在對惡羅王說笑：「惡羅王大人不信，何不靜心回憶一番？比起繼國嚴勝，夫人對繼國緣一的態度是否更好？在繼國兄弟之中，夫人更偏愛的是誰呢？」
「那是因為繼國嚴勝更討厭！」惡羅王捏著拳頭大聲反駁，「比起他，本大爺也更欣賞繼國緣一！」
「是啊，就連惡羅王大人您這等不在意人類的大妖怪，都有這等感觸，更何況是夫人呢。」奈落輕笑，「您不信，大概是因為緣一大人自己也不知道。夫人可是把這個秘密藏得很好呢，就連我一開始也沒發現。直到……」
「直到什麼？」惡羅王追問。
「直到，夫人帶著繼國緣一來找我。」奈落拖長嗓音，「夫人真的很相信緣一大人啊。遇事第一反應就是去找緣一大人處理……豈不知，這是因為人類女子對她們心上人的盲目崇拜。無論她們心上人真正實力是強是弱，在這些女子眼中，她們的心上人總是無所不能。」
不，如果是斑先生的話，他真的無所不能……至少把你腦漿打出來是沒問題的。
聽到這裡，我實在忍不住反駁了：「那是因為緣一的確很強。至少你在他面前落荒而逃了，不是麼。」
奈落笑而不語，反倒是惡羅王回頭凝視我：「不，他說的有道理。」
我：「……」
來了來了。
地主家的傻兒子又被忽悠了。
惡羅王：「之前和月見城開戰時，你明明已經讓我做了大將，結果最後還是讓繼國緣一上了戰場。」
「那是因為……」緣一的確很強啊！
「還有上次，」惡羅王打斷我，自顧自續道，「我和繼國嚴勝爭著去殺山賊，你反而拜托繼國緣一……」
紅發妖怪金色瞳孔不斷收縮，仿佛發現了什麼令他震驚的大秘密，「……居然真的是這樣！！！」
這樣你大爺！
都說了是因為繼國緣一的確強！
山賊那次還不是因為你和繼國嚴勝吵得太厲害！與其選你們其中一個，激起另一方的叛逆，還不如找安靜的緣一！
可惜被忽悠瘸了的傻妖怪拒絕我的解釋，扭頭對奈落正色道：「雖然你跟繼國嚴勝一樣討人厭，但這次，你說得對。」
奈落欠了欠身：「多謝惡羅王大人的誇贊。在下只是不願您被繼續欺瞞下去。」
直起身，奈落繼續盯著我看：「夫人還有什麼想補充的嗎？」
惡羅王跟著看過來。
我：「……我只想說，腦補要不得。」
我已經說倦了。
不想再重復。
奈落低笑出聲，狹長的紅眼睛微眯，濃密似水藻的黑發披在肩頭我這才發現，他好像除了外面那件白狒狒皮，底下什麼都沒穿！
難怪那件狒狒皮之前都被惡羅王拳風扯爛大半，他也沒舍棄！
原來不是舍不得，而是不想裸奔啊！
這麼一個半裸妖男就這麼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用熾熱的眼神注視我，低低道：「夫人放心，緣一大人並不知道這件事。此事，只有在下，您，惡羅王大人……以及嚴勝大人知曉。」
我木然回頭，不出意外在走廊拐角處，看見了繼國嚴勝那張黑中泛綠的臉。
「對了，」奈落想起什麼，補充道，「七人眾是在下派出去的。本想著反正有緣一大人在，只是群跳梁小醜，正好給夫人博一樂。沒想到沒等到緣一大人出手，反而讓嚴勝大人解決了。」
他裝模作樣地長嘆一聲：「是在下消息不靈通，尚不知緣一大人已不在城中。」
「錚！」
新月般的刀光亮起。
刀身清嘯。
刃風乍起。
奈落這次沒能躲開，身體被兩道巨型弧狀刀氣切成四塊，散開的四肢軀干被緊跟著的細小刀氣絞得粉碎。
半空中，血沫化為一片紫紅色瘴氣，將僅剩的那顆腦袋包裹其中，黑發像蜘蛛觸手般散開。
「嚴勝大人，」奈落的人頭懸浮在空中，還能繼續嘲諷，「縱使你再不甘，也無法改變事實。」
「月之呼吸十四型！凶變！天滿纖月！！！」
比剛才強烈數百倍的颶風卷起。
無數圓弧形刀光交織在一起，填滿整個視野。
月光般的劍氣，將整個院落照得雪亮一片。
下一秒，屋瓦粉碎，牆壁破裂，地表翻卷。
一只胳膊繞過我後腰，帶著我整個騰空而起，避開了那些凶殘的刃風。
等到惡羅王重新將我放下時，原本的整座院落已化為一片廢墟，只有繼國嚴勝一人握刀站在原地。
順著他的視線抬頭看去，奈落的人頭已化為夜空的一個小點。
果然又讓他逃了。
論逃跑能力，我願稱你奈落為最強！
我怔愣片刻，忽然想起什麼，拎起衣擺跑回廢墟間。
「喂！你干什麼！」被我撞了一下的惡羅王緊跟而來，望著我翻動那些碎石殘瓦，滿臉驚愕。
我抿緊嘴，在看見碎石磚瓦下流淌的鮮血時，終於破了功。
死了……
那些原本只是昏迷的侍女們……都死了。
我整個人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還沒軟倒在地，就被人抓住胳膊拖了起來。
「告訴我！你和緣一是怎麼回事？！！！」
男人氣急敗壞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我恍惚一瞬，抬頭，甩手就給人一巴掌！
「啪！」
繼國嚴勝被我打得偏過臉，朝我看來的目光裡滿是不敢置信。
我面無表情，掙脫他的手，轉身就走。
滿地的斷壁殘垣，只穿了一雙薄底鞋的我走在其中又難走、又硌腳，好幾次不小心踩中一顆石子險些摔倒。
趕在惡羅王扶住我之前，我迅速穩住身子，避開了那只手。
直到余光在一地黑灰裡瞥見一抹粉白，我才下意識停住腳。
那是一枝櫻花。
明明還是早春，沒到櫻花盛開的時節，但這枝被人折下的染井吉野櫻已徹底開放。
幾粒淡粉色花苞和許多白色花朵簇擁在一起，開滿枝頭。
讓人瞬間聯想到，櫻花全勝時，那如雲似霧夢幻縹緲的景像。
「這是我為少城主調配的熏香，正是少城主給我的印像。」
像春日櫻花般美麗柔軟的青年，如雲如霧，紛繁絢爛，但也像櫻花般脆弱易逝。
我抬腳，狠狠踩下！
左右碾動腳底，直到所有花朵都被撕成碎片、碾進土裡、和滿地灰塵融為一體。
「惡羅王，」我轉頭看向手足無措的紅發妖怪，「能拜托你一件事嗎。」
「什麼？」
「麻煩你去調查清楚奈落的行蹤，然後交給我。」我磨著牙，一點點道，「報酬任你挑。」
犬夜叉和桔梗不都在找奈落麼。
我可以免費幫他們一把。
只要這只半妖死的越快越好！
「包在本大爺身上！」惡羅王難得正色保證。
拍完胸脯，他看看我，遲疑著：「你不要太難過。」
我深吸一口氣，勉強露出笑容：「我不難過。我只想早點聽到奈落暴斃的消息。」
是我失策了。
因為一直奈落沒表現出太大威脅，就忽略了他。
十幾個年輕漂亮，正值最好年華的生命啊……就這樣凋零了。
我突然覺得呼吸困難，不由回頭看了眼繼國嚴勝。
那個男人還站在原地，正看著我。
臉頰上有一個清晰的紅色五指印。
我閉閉眼，扭過臉，走向聞聲趕來的仁美等人。
***
之後有一段時間，我都沒再見過繼國嚴勝。
不僅是我不想見他，他好像也在躲著我。
直到我從惡羅王那裡得到奈落的幾個落腳點，我才聽說，最近繼國領地許多地方都出現人口失蹤現像，繼國嚴勝正在處理這件事。
「聽說失蹤了不少人。」仁美神情嚴肅，「就連緣一大人就因為這件事，回來了。」
我心中一動，想起先前的猜測，站起身：「緣一現在在哪？」
「在和城主大人商量……誒，夫人？」
仁美的聲音被扔在身後，我已經拉開門走上檐廊。
第68章
「聽說……出現……當主命令我……」
「我已經調查過，這次的……」
還沒推開門，尚在外廊上的我就聽到了屋內的討論聲。
只是他們說的又低又快，期間好幾個詞都聽不清。
我不打算偷聽，干脆輕咳一聲，提醒裡面的人。
屋內的聲音戛然而止。
過了幾秒，障子門「刷」地拉開，繼國嚴勝看見我，呆滯一瞬。
「……你怎麼來了。」他不自在地轉開眼。
我掃了眼他，直接越過他的肩頭去找裡面的人：「緣一？」
繼國緣一已經站了起來，原本靜如止水的臉看見我，泛起一絲笑意：「好久不見。」
「其實也沒多久。」我繞開身前僵硬的男人，走進屋，「你們在討論領地上平民失蹤的事麼？」
緣一和我身後的人飛快對視一眼，垂下眼：「嗯。」
他真不適合隱瞞。
我干脆放過緣一，扭頭去看繼國嚴勝：「是妖怪做的嗎？你們是不是在討論如何處理？你和緣一都是專門處理這些事的人吧。」
繼國嚴勝原本沉著臉。
等我說完，那份陰沉才被訝異打破。
我微微一笑：「你們表現得太明顯了。說罷，你們打算怎麼辦？我都猜到了，你們就不必再瞞我了吧？」
說罷，繞開手足無措的繼國緣一，我找了個坐墊安穩跪下。
抬頭，看見繼國嚴勝遲疑一瞬，抬腳朝我走來。
隨後，他在離我最近的另一張坐墊上坐下。
「雖然不知道你怎麼看出來的，但正如你所說，既然你已經猜到，再隱瞞下去已無意義。」繼國嚴勝沉默片刻，開口，「我和緣一都是鬼殺隊的成員。」
「鬼、殺？」
「噌」地一聲。
繼國嚴勝拔刀出鞘。
他的佩刀跟緣一一樣，刀柄漆黑，刀鐔是闊十字型。所不同的是，緣一的刀刃是紅色，而他則是如月光般清冷的瑩白色。
或許這跟他們口中的「呼吸法」有關。
我想起上次看兄弟兩比試時，他們口中所稱呼的「日之呼吸」與「月之呼吸」。
果然是雙子啊，連這個都要講究配對。
思考瞬間，繼國嚴勝已將他的愛刀遞到我眼前。
他另一只手的拇指輕輕擦過刀身底端，我這才發現那裡有兩個小字
「滅殺？」
「全稱是『惡鬼滅殺』。」繼國嚴勝淡淡介紹，「鬼殺隊的職責就是除去所有吃人惡鬼以及創造它們的鬼王。」
我第一反應是：「什麼？惡羅王居然是被創造出來的？！」
繼國嚴勝眼角一抽：「惡羅王是妖怪，和我們說的『鬼』不同。」
「鬼殺隊需要剿滅的惡鬼，是以吃人為生、殺人為樂的怪物。他們原本都是人，但通過鬼王的點化成為不老不死的怪物。唯一的弱點只有陽光和我們手裡的日輪刀。」緣一走過來，跟著解釋，「普通人面對惡鬼毫無還手之力，縱使是鬼殺隊成員，也很難憑借一己之力殺死那些怪物。」
說到這裡，緣一的神情陰郁一瞬。
繼國嚴勝看了他兄弟一眼：「好在現在情況已經逆轉了。只要能找到那些吃人鬼，憑我和緣一的實力，消滅他們不是難事。」
「所以，現在的問題是還沒找到？」
繼國嚴勝還刀入鞘：「我已經前去失蹤人群的村莊查探過了，初步估計，這次出現的惡鬼不下十人。」
難怪仁美說的失蹤人數那麼多，失蹤地點更是遍地開花。
一想到每時每刻都有可能有人喪命，甚至包括我們討論此事的現在，我就坐立不安：「不能想辦法一網打盡嗎？」
繼國兄弟同時搖頭。
「惡鬼神智不亞於人，更何況還有鬼王在暗中指揮。他們不會留下這樣的破綻。」繼國嚴勝看著我，「夫人不必擔心。原本我搜尋進度慢，是因為一個人分身乏術。現在緣一在當主的命令下前來協助我，有我們兩在，就能盡快找到並消滅那些惡鬼。」
他和緣一的實力我是有信心的。
一時間又想不出其他更好的辦法，只能默認這樣的安排。
「兄長，我現在就去最開始出現失蹤村民的村莊查看。」繼國緣一提議，「或許能找到什麼線索。」
「好。有發現用鎹鴉聯系我。」
「呱呱」兩聲叫喚，我抬起頭，發現不知何時有兩只烏鴉飛了進來，分別落在繼國嚴勝和緣一的肩頭。
我恍然大悟。
之前還以為這是緣一養的寵物，而繼國嚴勝跟他兄弟一個品味。
現在看來，原來是他們鬼殺隊成員獨特的信息交流方式。
注意到我的目光，緣一肩頭的那只烏鴉忽然叫了一聲：「夫人，嘎嘎，美麗！」
「誒？」
我下意識看向它的主人。
繼國緣一狼狽挪開視線，扭頭訓斥：「不要亂說話。」
「嘎嘎，事實！是事實！」
烏鴉直接振翅飛了起來，在空中盤旋。
「夫人，可愛！嘎！美麗！夫人」
「夠了！」繼國嚴勝一聲大喝，打斷了鎹鴉的叫喊。
他站起身：「事不宜遲，緣一你抓緊時間。清水和食物我都已經讓侍女准備好了。」
緣一又瞄了眼我，卻趕在我回視過去之前，垂下頭：「是，兄長。」
緣一和他的鎹鴉走後，房間裡陷入寂靜。
我想了想，發現自己和繼國嚴勝實在沒什麼好說的，干脆起身告退。
「等等。」
就在我即將邁出房間時，身後男人叫住了我。
回頭望去，卻見一根黑色羽毛飄落。
隨即，繼國嚴勝手中的烏鴉陡然大叫：「夫人美麗美麗美麗美麗美麗……」
它一邊聲嘶力竭地大喊，一邊拍動翅膀。
一時間房間裡烏羽亂飛，我也被那過於尖利的復讀聲叫得頭昏腦漲。
再看繼國嚴勝，他表情更窘迫了。手一松，那只慘遭□□的烏鴉就忙不迭地逃出他掌心。
我瞬間默然：「嚴勝大人，之前慘死的侍女，您是怎麼安排的？」
繼國嚴勝眼睛一亮：「我已經通知她們的家人，說是城中被妖怪襲擊，她們忠心護主，為保護主人而死。已經派人幫忙下葬，給她們家人足夠補償。」
「……多謝嚴勝大人。」我低頭行禮。
剛轉過身，又被叫住：「阿堇，你和緣一……」
「嚴勝大人，那種妖怪說的話你也信麼。」我頭也不回，「我對緣一並無男女之情。」
之後繼國嚴勝是怎麼回答的，我就不知道了。
因為在那之前，我已快步離開。
***
緣一的調查結果尚未傳來，桔梗卻先一步回到了繼國城。
珊瑚來報時，我欣喜異常手握奈落下落，我還正發愁怎麼聯絡她或者犬夜叉一行人呢。
多日未見，紅裳白褲的巫女清冷依舊，姣若月色的美麗也未變分毫。
只是身邊多了幾條懸浮的白色長蟲。
察覺到我的目光，桔梗介紹：「這是死魂蟲，可以捕捉死靈為我這陶土之身補充能量。多虧它們，我才發現繼國城附近死人突然增多，怎麼回事？」
原來桔梗路過繼國家領土，本不打算回來，沒想到察覺這片土地上死靈太甚，感覺不對，才進城拜見我。
難怪她剛才出現時，神情有些緊繃，看見我才放松下來。
我將最近發生的事一並說了，包括月見被屠城，奈落的現身，以及吃人惡鬼的出現。
聽到「奈落」這個名字時，巫女冷淡的眼眸中多了一絲憤恨：「奈落，竟然在這裡……」
看她那樣子，恨不得當時她自己在場，用弓箭將半妖射個對穿。
我已經從犬夜叉他們那裡得知桔梗和奈落的恩怨往事，對她這個反應並不意外
試想一下，如果當初殺了我、導致我和斑先生分隔兩界的家伙再次出現在我面前，我的心情絕對比桔梗還激動！
唉，前兩次看見斑先生太高興了，都忘了問這事。
「夫人沒關系吧？」桔梗向前傾了傾身，關切問道。
我將皺巴巴且已經泛黃的紙人從袖袋裡掏出：「多虧了你贈給我的紙人，否則我恐怕已不在繼國城。」
「奈落那個家伙……」桔梗臉色陰沉。
看向我時，眼神又溫柔下去。
她用雙手從我手中捧過紙人：「稍後我會重新為它賦咒，屆時它便會恢復如新。」
我松了口氣：「那真是太好了。實不相瞞，我日日帶著它，都有感情了呢。」
桔梗微微一笑：「夫人靈魂強大，若是願意帶著它日日溫養，總有一天，它會開啟靈智。」
我愣了，看向那張單薄紙片：「紙人也可以？」
「萬物皆有靈。」桔梗折好紙人，收進自己袖籠。
「……我會好好對它的。」喃喃著收回目光，我突然想起正事，「對了，我已經拜托惡羅王，調查清楚奈落的行蹤。」
「哦？」果不其然，桔梗明月般的臉孔一下就亮了。
我笑著將惡羅王告訴我的話轉述一遍，順口誇了一下惡羅王和他的兄弟：「多虧了巴衛。據說對方是妖怪花街的常客，消息靈通，因此才能抓到奈落的把柄。」
「巴衛……是狐妖巴衛嗎？」
「是。怎麼了？」
桔梗猶豫數秒，還是道：「聽說那只狐妖在花街被戰神砍傷了，此刻正在逃亡。大國主已發布神諭，要求所有修行者幫忙圍剿。」
我立刻想起惡羅王之前說的話。
當時我還問過他，要不要回去幫他兄弟。
沒想到他真的沒把我的話聽進去！
對了，都是因為後來奈落的打岔！
都怪奈落！！！
才得了巴衛饋贈，我實在做不到對這件事置之不理。
相信桔梗也是一樣，否則她不會在躊躇一番後，還是將這個消息告訴了我。
我馬上叫仁美去找惡羅王，又問桔梗：「既然你已經知道奈落的下落，需要繼國城幫你聯系犬夜叉嗎？」
桔梗的臉當場僵了，放在膝蓋上的手握成拳，聲音干澀：「沒必要。我一個人就能殺死奈落！」
我嘆了口氣：「實不相瞞，人見城消失後，犬夜叉和他的同伴就找了過來。當時他從我這裡聽說了你的消息，可是很激動呢。」
「……那又如何。」桔梗垂下眼簾，遮住眸中神色，「我和他已是陰陽兩隔，形同陌路。」
她的孤寂，讓我也忍不住心中一痛。
還想再勸，她已抬起眼，神情堅定：「夫人您不必再說，這是我和犬夜叉兩人的事，無需外人插手。」
她都這樣說了，我不好再強求，只道了一句：「就算陰陽兩隔，至少也要在真正分離前，好好道一次別吧。」
我已經猜到，桔梗之前說她尚未完成的事是什麼了想必就是親手殺死奈落，那個造成五十年前慘劇的凶手。
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心性高潔的巫女才拖著傀儡之身行走於世。
這是她的執念，是她唯一的目的。
大概目的達成後，桔梗就不會對這世間再有一絲留戀。身為巫女，她一定明白「塵歸塵土歸土」的道理。
作為友人，我無法違背桔梗的心願，只希望她在離去時，能真正不留半分遺憾。
「我明白。」安靜許久，桔梗淡淡道，「在殺死奈落前，我會和他好好談一次的。」
我松了口氣，心底卻止不住地嘆息。
這世間就是如此不圓滿，能像我和斑先生這樣還能有重逢機會的人實在少之又少。
好在這時候惡羅王及時到來，他的大嗓門衝淡了房間裡的傷感：「女人！又有什麼事需要本大爺出手了嗎，是不是那些臭東西？」
紙門「刷」地拉開，紅發妖怪笑得得意洋洋，滿嘴尖牙都露了出來。
我捂住額頭，對面前的桔梗道了聲「失禮」，又問惡羅王：「什麼臭東西？」
「就是你們說的吃人惡鬼啊。」惡羅王雙手環胸，掃了眼桔梗，「我剛想起來，上次那群山賊留下的味道，就是吃人鬼的臭味！」
作者有話要說：
緣一刀柄上的字是」滅「，大正時期柱們則是」惡鬼滅殺「，所以一哥的刀就折中選擇」滅殺「
為一哥的鎹鴉默哀：跟了這麼個主人，苦了你了小鴉
第69章
我一頓。
回憶了一番，才想起上次緣一沒有將山賊趕盡殺絕，惡羅王前去追殺無果，回來說「氣味惡臭」。
難道那個時候，那群山賊就變成了鬼？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聽緣一他們說的時候，我還沒感覺。
眼下見惡羅王這個妖怪一口一個「吃人鬼」，總覺得怪怪的。
桔梗可能也這麼覺得，因為她開口嘲諷：「不死的惡羅王，你也是通緝榜上有名的大妖怪。死在你手上的人類不計其數。」
惡羅王狠狠瞪了她一眼，又用眼角偷瞄我：「那是那群人主動挑釁！而且老子才不吃人！人肉可他媽難吃了！」
桔梗冷笑：「所以你還是吃過人了。」
「……」
惡羅王向桔梗舉起拳頭，「別以為你是女人，老子就不打你！」
「哦？」桔梗的手已經抬起，似要伸向背後箭筒。
我趕緊打斷她兩：「惡羅王，剛才桔梗跟我說了一個消息，和你兄弟有關。」
不管怎麼說，先幫桔梗向這個妖怪賣個好！
惡羅王最重視他兄弟了！
果然，紅發妖怪放下手：「我兄弟怎麼了？！！！」
我將桔梗的話復述一遍。
一聽巴衛受傷還被圍剿，惡羅王立時坐立不安。
偏偏還要在我和桔梗的視線下強撐：「我相信巴衛……那個什麼戰神根本不是他對手！上次過來，還不是被我和我兄弟打得哭爹喊娘！」
我險些扶額：「你也說了，是你和你兄弟！是你們兩聯手！」
桔梗也道：「聽聞戰神從大國主那裡得到了一柄神劍，號稱可以斬盡天下物。」
惡羅王終於變了臉色，拔腿就要走。
只是剛抬起右腳，看看我，竟又放了下來！
我：「你在做什麼？還不趕緊去找巴衛？他現在可是在被天下人圍堵！」
惡羅王：「……那你怎麼辦。」
「？」
他煩躁跺腳，眉頭緊皺：「那群吃人鬼！該死的，之前怎麼沒覺得它們有多強，現在怎麼這麼煩人！不行，我要先宰了它們！！！」
饒是我，在這一刻都不禁有些動容。
余光中，桔梗更是表情復雜，一直緊握竹弓的手卻悄悄放松了。
我嘆氣：「我沒關系的。緣一已經回來了，還有嚴勝大人。你去幫巴衛吧。」
「繼國緣一回來了啊……」惡羅王眉頭一松，用指甲撓撓後腦勺，看看我，「那我真走了？」
「去吧去吧。」我懷著一種老母親的滄桑心態擺手，「確定你朋友沒事了，再回來也不遲。」
「不是朋友！是我兄弟！」惡羅王嚷嚷著，金色獸瞳裡重新有了光。
待他興衝衝走了，桔梗才長嘆一聲：「夫人和那妖怪的感情可真好啊。」
我笑：「畢竟相處了不短的時間，他也幫了我許多忙。」
桔梗望著我：「我明白。先前還有些擔心，但是眼下嚴勝城主已歸，我就放心了。」
我一開始以為她在說吃人鬼的事，後來接到她滿是欣慰的眼神才反應過來，桔梗指的是男女感情！
險些沒噴出來，我趕緊壓住：「咳咳咳咳桔梗大人多慮了。」
桔梗還是那副詭異的欣慰臉：「我從不懷疑夫人的深情，只是惡羅王讓我尚有疑慮。好在嚴勝大人在，就不用我擔憂了。」
「咳咳咳咳是啊……」
「夫人身體沒事吧？若是生病，還需及時請醫師前來診治。」
「沒問題沒問題。桔梗大人這次回來打算住幾天，你的學生思念你很久了。」我趕緊轉移了話題。
桔梗神情黯然：「我不是個合格的師父。多待半日吧，我明日再走。」
看來若不是我主動提起，她可能見完我就要出城追殺奈落去了。
每個生命都有他們自己的路要走，惡羅王是，桔梗亦是，就算是我，不也是在等斑先生麼。
想到這裡，我衝桔梗點頭：「願君得償所願。」
桔梗笑了起來，如沾了清露的山谷百合，也像她名字的花朵那般美麗。
第二日，桔梗臨行前特意來向我告別。
可能和她徒弟要說的話太多，桔梗要走時，天色已晚，圓月已上天邊。
她先將已經恢復平整潔白的紙人遞給我，隨後道：「紙人上的術式只能防範妖怪，對吃人鬼沒用。但有緣一大人在，夫人就安全了，倒不必用上我的術。」
我一邊貼身收好紙人，一邊笑道：「可是緣一他目前不在城裡啊。」
不等桔梗勃然變色，我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有嚴勝大人在，也是一樣的。」
聰慧如桔梗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微微頷首：「既然如此，那我便安心了。夫人，就此一別，望您安好。」
「你也是。」我笑了笑，握著她的手，親自送她到門口，「無論您重回此世的緣由是什麼，我都要感謝。否則，我從不知巫女桔梗是怎樣一位清麗又強大的美人。」
桔梗一怔，撇開臉：「夫人說笑了。」
「這不是說笑，之前我就說過了，眼下趁最後的機會，再對你說一遍。能認識桔梗大人，是我之幸事。」我松開她的手，「祝君武運隆昌。」
桔梗再次一怔，長吐一口氣：「我會的。」
話音未落，她忽然轉身，取箭，拉弓，松手
「咻！」
箭矢破空，在空中拖出長長的銀色痕跡，直入夜色裡。
望著那逐漸暗淡消失的銀光，我有些愕然。
再看桔梗，她亦是滿臉困惑：「奇怪……」
迎著我的目光，她搖搖頭：「可能是我神經過敏了。夫人還是快回去吧，以後夜晚還是不要出門為好。」
我忍不住笑了：「放心吧，我晚上也不會出門。你看，就算送你離開，也只到這裡。」
看桔梗的表情，不僅不以為意，還頗為寬慰呢！
***
桔梗走後，我發現寫輪眼的力量似乎有所增強。
之前催眠人的時候，若是完全違背被催眠者的意圖，我需要花費很大精力，但現在只需要輕輕一眼，就能種下我想要的暗示。
我懷疑，這是在向我預示，斑離我越來越近了。
不然，我又沒受到其他刺激，這雙眼的瞳力怎麼就提高了這麼多？
一想到很快就能見到斑，什麼吃人惡鬼，什麼奈落巴衛都被我拋到了腦後，就連吃飯都不香了！
滿是煎熬地等了幾天，某個黑長炸沒等到，反而等回了緣一傳來的消息。
還是繼國嚴勝告訴我的。
他穿了一身暗紫色的和服，外罩同色寶紋羽織，腰佩長刀，肩站鎹鴉，對我說：「月見城疑似成為鬼的老巢，緣一推測鬼王可能在其中。我需要前去，和緣一聯手剿滅。」
我有些擔心：「只靠你們兩人夠嗎？」
「緣一已經告知了鬼殺隊當主，眼下其他同伴正在趕來的路上。」繼國嚴勝猶豫一瞬，「你……」
有桔梗在前，我瞬間領悟了他未竟的話：「不用為我擔心。晚上我會好好呆在家裡，閉門不出。還有仁美和珊瑚以及眾多武士保護我。」
繼國嚴勝沉著臉：「如果這次能殺死鬼王，所有鬼都會消失。這麼難得的機會，決不能放過。」
我不由笑了：「我知道，嚴勝大人不必再解釋了，我不是那等無理取鬧之人。」
見繼國嚴勝還有張口的趨勢，我干脆懟了他一句：「之前大人離家時，我都毫無怨言，這才離開幾天，我更不會放在心上。」
不出所料，繼國嚴勝剛張開的嘴巴又閉上了。
他抿緊嘴角，凝視了我一會兒，轉身離去。
隔著一扇障子門，我聽見他囑咐外面的侍女，要她們這幾日格外當心，最好做到跟我寸步不離。
然後還讓侍女們准備大量紫藤花香囊放在屋子四周，說是可以防蟲。
我一聽就知道那個「蟲」其實指的是鬼，等繼國嚴勝走後，立刻叫來侍女們准備，自己還塞了一個放袖袋裡。
在侍女們縫制香囊時，我看著那些堆放在一起的干花瓣，有了一個想法，叫來一名侍女送來香盒開始調香。
等夜幕再次降臨，香囊都縫制得差不多了，香爐裡燃起了我新調制的香料，正是以紫藤花為基底的特別熏香。
說實話，並不好聞，但為了我的小命，我還是忍了。
為了不引起恐慌，我和繼國嚴勝有志一同地、都沒有告訴侍女護衛們實話，只說因城主暫時離開，夜間內城巡邏需加強。
沒人懷疑這個解釋，只因繼國嚴勝之前不在時，日日夜夜皆是如此。
唯一知道的只有珊瑚和仁美，她們兩得知城外有吃人惡鬼逡巡，嚇得我走到哪就跟到哪。
我又是無奈又是好笑，還得反過來安慰她們：「不必擔心，那些人失蹤的地點離繼國城還有段距離，月見城就更遠了。緣一和嚴勝大人都去處理此事，很快就能結束。」
仁美握緊刀柄不吭聲。
珊瑚同樣抱緊了她的飛來骨，撫摸旁邊的貓又雲母，愁眉不展：「可按照嚴勝大人的說法，就算是除妖師的手段，對那些惡鬼也沒用。如果真有惡鬼到來……」
「那我拼死也會保護夫人！」仁美打斷她，昂起頭，「我這條命就是為夫人而存在的！」
「……我也是！」珊瑚目露堅定，「我和雲母都會用盡全力保護好夫人！」
我見她們說的如此悲壯，只得道：「別這麼說。與其說什麼拼死不拼死的，倒不如先祈禱惡鬼不會來城裡。」
「更何況，」我看向旁邊燃煙的香爐，「有這麼多紫藤花在，一般路過的惡鬼也會遠遠避開。」
時間太緊，我讓所有侍女趕工了一整天香囊，除了我屋子四周放置的，也只能做到給夜間巡邏的武士一人一個。
至於其他人，就實在照顧不到了。
好在這個時代沒什麼夜間娛樂，大家晚上本就閉門不出，倒是多了幾分安全。
現在只希望，不會有惡鬼因繼國兄弟的身份，而找上門了。
***
我懷疑我自己有「言靈」的天賦。
而且好的不靈壞的靈，上次有這種不安感，還是尾獸□□、有人襲擊木葉的時候，那次我被一個黑漆漆殺死了。
而這一次……
我睜眼望著漆黑的天花板，深吸一口氣，再吐出。再吸一口氣，再吐出……
旁邊燭台仍在燃燒。
朦朧燭光下，隔著屏風，我能看見仁美和珊瑚的身影。
角落裡，香爐仍在冒著細細的白煙。
我悄無聲息坐起身，感覺兩只眼睛燙得灼人。
不用照鏡子，我都能知道寫輪眼自發打開了。
為什麼呢？
是告訴我，斑要來了……
還是，在預示著，危險將近？
如果真的是後者，比起我一個人死掉，還是所有人一起為我陪葬更好？
我早就想清楚了，如果鬼要報復，那麼作為繼國嚴勝妻子的我就是最好對像。
其他人反而次之一等。
所以……
我咬咬牙，撿起旁邊飛櫻圖案的淺色羽織披在身上。
繞出屏風的時候，外面的仁美和珊瑚睡得很沉，都沒察覺到我的腳步。
直到我推開障子門，門框的摩擦聲才讓她兩驚醒。
下一秒，我一眼望去，兩人倒回去再次沉睡。
將門一扇扇打開，再合攏，期間若是有侍女醒來，就用寫輪眼讓她們再次入眠。
最後我披著羽織，站在了檐廊下。
今晚月色倒是很好，月光如水，將庭院照得一片透亮。
隔著圍牆，我能看見夜間巡邏武士們舉著的火把亮光，聽見他們整齊的腳步聲。
本該讓人心安的動靜，此刻卻給不了我任何安慰。
我直接穿著襪子，走到院子裡，轉身，抬頭。
夜空上，一輪巨大圓月盤踞在正中間。
而在圓月之前，一個人影屈膝坐在屋頂，正俯視著我。
對方臉孔被陰影覆蓋，看不清晰，只知道一雙瞳孔如血色般鮮亮。
「哦？」我聽見一個成年男人的聲音，「你倒是有一雙好眼睛。」
事到如今，再緊張也沒用了。
迎著月色，我笑了起來：「既然如此，你就好好看著它。」
第70章
該死該死該死！！！！！
鬼舞辻無慘扔掉手上小孩，一張蒼白俊美的臉滿是暴怒，額頭青筋膨脹，眼中似有鮮血流淌。
跪在他面前的新生惡鬼瑟瑟發抖，臉孔朝下，不敢抬頭：「大人，是否需要我再換幾個人過來？」
「不用！」無慘隨手掐死小孩扔到一邊。
屋子一角已堆滿了死人。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貴族平民，漂亮的醜陋的……
幾乎所有類型的人都能在這裡找到。
這裡就像一處種類齊全的自助餐，任你想吃什麼樣的食物都能找到。
可惜，這裡唯一的客戶毫無興趣。甚至曾經香甜的氣息聞在嘴裡讓無慘想吐！
該死的！
都是那個女人！！！
是那個女人的眼睛！！！！
當時他就應該把它們挖下來！
無慘捂著自己空蕩蕩的腹部，面露猙獰。
因為憤怒，他的犬牙變尖變長，露出了嘴唇。
然而，這並沒有什麼用。
沒胃口就是沒胃口。
縱使理智上知道這是那個女人做的手腳，人肉味還應像過去那般甜美，可無慘就是食不下咽！
這種狀況自他那日前往繼國城，吃了那個紅眼睛的女人後，就持續好幾天了。
原本無慘只是想給鬼殺隊的人一個警告。
縱使他從不認為那群小蟲子能對自己造成什麼傷害，但最近他們跳得太頻繁，實在惹人煩，逼得無慘只好拿其中一對最活躍的兄弟開刀。
當了幾百年的鬼，無慘知道最親近之人的死會給人類造成巨大傷害。因此每次他報復時，都不會直接殺了那個人，而是朝對方親人下手。
這次也不例外。
那個弟弟似乎沒有成家，哥哥倒是有一個妻子和一對兒女。
調查清楚之後，無慘決定夜宵來個母子雙丼。
沒想到……
無慘的思緒逐漸飄回幾日前的那個夜晚。
***
當時還沒進內城，無慘就聞到紫藤花那股令人厭惡的氣味。
若是一般通過的惡鬼，很可能就此繞路了，但對專門前去找人的無慘來說，這簡直就是夜晚的指路星
他只需要去找紫藤花香最濃郁的地方，應該就能發現他的目標。
果然，那棟最豪華的院子周圍，守備力量最強，巡邏武士的頻率最高，人數也最多。
很明顯，這就是一城主母的所在方位。
無慘沒急著進去，相反，他先落在房頂，思考待會要說什麼、怎麼吃。
最好還要留下幾個目擊證人，這樣才能達到震懾報復的目的。
就在這時，無慘聽見下方的門開了。
一個人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月光清白，那個披著飛櫻羽織的女子慢悠悠走到庭院，轉身回望，目光精准無比地對准房頂上的無慘。
無慘心中略驚，挑眉回視，看到一雙同樣鮮紅的眼睛。
當時無慘的確有那麼瞬間，以為對方也是一只鬼，或者是妖怪。
但女子身上的氣息明顯屬於人，從而解除了無慘的困惑。
不得不說，這名鬼殺隊柱的妻子有一副好相貌，就算是無慘這等見慣美人的冷血鬼王，也不由在心底贊嘆一聲。
尤其讓他喜歡的，是對方的眼神。
清亮，柔和，充滿生機，不失堅定。
夏夜繁星和這雙眼比起來都黯然無光，百花都會在她面前失色。
這雙眼，和記憶中的某個人重合了。
雖然那個人的身份和相貌早已隨時間模糊一片，但當初那份悸動還殘留至今。
無慘本來對自己的食物是沒什麼偏好的，但那一刻，他卻是在高興，認為自己運氣不錯，縱使初始目的只是想報復也意外找到了一份難得的美餐。
「你有一雙好眼睛。」心高氣傲的鬼王給出了他對食物的最高贊譽。
沒想到對方不慌不忙，回了一句：「既然如此，你就好好看著它。」
她不但沒有驚慌害怕，痛哭流涕地求饒，反而笑了。
鬼舞辻無慘一時被那笑容蠱惑，再次想起記憶深處已經快褪色的那個人。
怎麼會，這麼像？
這個念頭剛掠過腦海，一股令人心悸的危險忽然襲上心頭。
無慘一驚，勃然大怒，衝下屋頂，一把掐住女人的脖子。
這樣近的距離，足夠無慘看清女人鮮紅眼睛裡，正在快速旋轉的三顆勾玉了。
對方還在笑，笑得越發柔和美麗耀眼，幾乎讓無慘不可逼視。
女人的聲音也像春風般柔和：
「從此以後，你將萬分厭惡人肉的味道，酷愛紫藤花茶和日光浴。」
「噗！」
身體在腦子反應前就做出了應對另一只手當胸穿過，直接抓碎心髒。
女人渾身一震，漂亮的眼睛開始失神，美麗的腦袋慢慢垂了下去。
黑色長發滑落，垂在無慘手背上，冰涼、柔軟、絲滑。
無慘手一抖，居然把人扔在了地上。
當然，對方已經死了。
普通人被捏碎心髒，只能再活幾秒。
被無慘甩下時，女人已經停止了呼吸。
想到對方臨死前的詛咒，無慘又憤怒又想笑。
詛咒他無慘？
還真是天真！
若是詛咒有效，那麼多死在他無慘手上的人，早就讓他這個鬼王下地獄了！
他可是鬼！
是超越人類極限的、更加完美的存在！
人類的意志對他這種近乎完美的生物來說，根本無關痛癢！
想到這裡，無慘重新把女人拽起來，「吃」了下去。
正如他所想，女人臨死前的詛咒毫無作用！
她是他成為鬼之後，吃到的最美味的食物！
也是最後一頓好吃的。
***
「砰！」
無慘一拳擊碎了身下木板。
瞥了眼對面發抖的手下，他將陷在木板下的胳膊拔回，冷冷命令：「你，去吃了那些人。」
手下不敢違抗，低著頭爬起身，走到那堆屍體前。
可是和以前那些新生的惡鬼相比，這只實在太冷靜，太鎮定，動作也太緩慢，好像一點都不急
無慘眯起眼：「你是在猶豫嗎？」
「不！不敢！」惡鬼抖得更厲害，抓起之前被無慘扔掉的小孩，張開嘴
「……嘔！」
小孩尚未入口，只是湊在鼻下，惡鬼就已吐了出來。
但他跟無慘一樣，已經好幾天沒進食了，所以眼下什麼也吐不出，只有一灘黃水。
「廢物！！！」
無慘暴怒，抬手就是一揮。
「轟！」
惡鬼連同手裡的小孩一起砸在牆上，轉瞬沒了聲息。
無慘作為鬼之始祖，隨時可以制造新鬼，也隨時可以奪走這些被他賜予的生命。
這是他被稱為鬼王的根由。
然而，支配夜晚世界幾百年的鬼王還從未像此刻這般憋屈！！！
他！竟然！吃不下！！！
而且不光是他自己，所有被他賜予血液轉化的鬼，全都一樣！
他們現在不但萬分厭惡人肉的氣息，甚至瘋狂想嘗試紫藤花茶的味道！
每日白天，還特別想衝進太陽下沐浴陽光！！！
要知道，陽光可是鬼的天敵！
全都是、那個女人！
不是詛咒，而是那雙眼的問題！！！
無慘到這時總算不明白過來，為何對方死後還在笑。
原來已是預料到自己此刻的悲慘境遇！
無法進食的漫長生命有何意義？！！！
無慘咬緊的牙關滲出絲血。
他霍地起身，看也不看那堆屍體，掠出窗外
他要殺人泄憤！
就算吃不了人，他也要殺、殺、殺！！！
***
鬼王的焦躁殺意通過血液傳遞給了所有鬼。
一時間，這個國家的鬼都行動起來，在夜間大肆殺戮。
妖怪在他們的殺人數量前，都要甘拜下風。
甚至還出現了惡鬼和妖怪搶人頭的情況作為不老不死不滅的惡鬼，就算是妖怪也懶得跟它們爭鬥：反正這群鬼白天不能出現，等到白天再來狩獵人類就是了。
短短幾日，全國各地死傷無數，所有修行者和鬼殺隊成員忙得焦頭爛額。
在這種混亂中，鬼王無慘的行跡再也不能像過去那般隱秘無蹤。
某地，五層樓閣的頂層裡，某個蒼白俊美的青年側坐在窗戶旁，眺望遠處山巒。
從青年的角度望出去，先是附近城池樓閣，再是包裹了整座城池的結界，最後才是茂密的山林遠景。
此時正值清晨，山間霧氣尚未完全消散，乳白色的薄霧漂浮在滿山蒼翠間，直到東方天際射出幾縷金色晨光。
「太陽啊……」青年低喃著，眼簾半闔。
他整張臉、包括嘴唇都是一片素色，只在眼尾拖出紫色妖紋，瞳孔是屬於妖怪的暗紅色。這兩種顏色，在他雪白的臉孔上顯得格外驚心動魄。讓原本清俊的五官，都變得妖異起來。
頭發如墨般漆黑，濃密如海藻，隨意地披在肩頭。衣衫齊整，衣料昂貴，氣質高雅而矜貴。
若是不知情的人一眼看來，還會以為他是哪家身體不好的貴族公子。
「奈落，你要的消息我幫你查到了。」
通往內廊的門忽地被拉開。一個長相美艷的和服女妖怪靠在門框上，一手環胸，一手執扇輕點下巴，那雙和青年有些相似的狹長眼廓若有所思，「只是我不明白，你要調查鬼王做什麼，難道你想跟那幫吃人鬼合作，讓他們幫你對付犬夜叉？」
「神樂，你的話太多了。」青年緩緩轉過頭來，掀起眼皮，「鬼舞辻無慘現在在哪？」
神樂一抬手，一只像蜜蜂一樣的碩大昆蟲落在她指尖：「鬼王的位置一直在變，不過跟著這只最猛勝就能找到。」
「很好。」
奈落一招手，那只最猛勝就從神樂指尖飛起，「嗡嗡」著懸停在他面前。
再一抬手，又有幾只最猛勝從窗戶外面飛進來。
奈落揚起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一雙暗紅的眼裡沉滿粘稠惡意：「把這消息轉告給繼國緣一、繼國嚴勝還有惡羅王。」
最猛勝們的「嗡嗡」聲陡然增大。
其余幾只繞著最開始的那只轉了幾圈，似乎得到了什麼消息，紛紛飛出窗，散向不同方向。
神樂在旁默默看著，直到此時才出聲詢問：「你跟鬼舞辻無慘有仇？這是要找人對付他？」
此話一出，奈落的眼神閃電般落在她身上，劈得她渾身僵硬。
「我說了，你的話太多。」外表是優雅公子內裡是黑心半妖的青年冷笑，「神樂，不該你知道的事就不要亂打聽。」
神樂咬咬下唇，最終還是不敢在對方勝怒時繼續撩撥。
而那邊奈落訓完她，又從懷裡掏出一個木人，扯斷一根頭發纏在上面。
做完這一切，最開始那只最猛勝「嗡嗡」著飛落，六只肢節抱住木人，翅膀振動，追隨它的同伴而去。
神樂知道，這是奈落的一種傀儡術。
木人再次落地後，就能化為奈落的一具□□，是他眼睛和手的延伸。
就是不知道，這次的傀儡將落往何方，去做什麼事。
屬於女性的第六感告訴神樂，還是和那個鬼舞辻無慘有關。
真奇怪，之前怎麼沒聽說奈落和鬼王有仇？
***
鬼舞辻無慘正站在一條巷子裡。
狹長的小巷，在月黑風高的夜晚，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但在前方小巷的盡頭，火把的光亮驅散黑暗，照亮了來人冰冷的臉孔。
對方左額上的火焰狀花紋，在火光下恍若活了過來，躍動著、燃燒著。
無慘瞥了眼對方手中尚未出鞘的長刀，側了側身，朝後方看去。
另一頭，同樣有一個年輕人，一手執火，一手握刀。
長相和前面那個也很像。唯一不同的是，身後的青年除了左額、右臉下顎和脖子上都有斑紋。
「鬼殺隊。」無慘冷笑，「區區兩個柱，就敢過來送死？」
對方卻壓根沒理他。
反而抬起頭，對無慘上方喊道：「你不要出手。」
無慘倏地抬頭，這才發現上方屋頂上不知何時還蹲著一個人……不，是妖怪！
這只妖怪名氣太大，就算是無慘也曾聽說過
號稱不死的惡羅王！
如果說一前一後兩個柱壓根沒被無慘放在心上，惡羅王的出現，才真正讓無慘警惕起來。
都是長壽種，比起渺小的人，自然還是大妖怪給無慘威脅更大。
更何況，對方也是不死……
「少廢話！」
惡羅王頭也不抬，金色豎瞳在夜間發出像野獸般的幽光，紅發似火，白角橫生，渾身殺氣蓬勃，「他是我的獵物！」
無慘被氣笑了。
多少年了？
多少年無人敢這樣輕慢對待他鬼舞辻無慘了？
自他成為鬼王，人類在他面前害怕絕望，手下在他面前戰戰兢兢，就是偶爾遇上妖怪，對方也是充滿提防地從他身邊走過，井水不犯河水。
如今，這個不知道是真不死還是假不死的惡羅王在他面前膽敢如此大言不慚？！
獵物？
誰是誰的獵物還不一定！！！
「轟！」
無慘一出手，旁邊一連排的房子便倒塌。
惡羅王一躍而起，輕輕落在地面上。
無慘也沒想過這一擊就能對這個妖怪造成什麼傷害，他只是想先逼退那兩個鬼殺隊的柱，順便給自己創造良好的作戰環境。
「有意思。」惡羅王咧嘴而笑，盯著無慘變化之後的手臂，「你倒是跟那個奈落有點像。」
「呵。」
從未聽說過的山野妖怪也配和他鬼舞辻無慘相提並論？！
數道觸手從無慘背後伸出，尾端骨刺寒光四溢，和前後兩道人影相交
「錚！」
火花四濺。
骨刺和兩柄長刀相擊。
刀身上或紅或白的光芒綻放，將骨刺狠狠切開！
「日之呼吸一之型！圓舞！」
「月之呼吸一之型！暗月宵之宮！」
兩道弧形斬擊同時出現。
一道纏繞著火焰，綻放出金紅色的光。
另一道則滿含著無數細小圓刃，雪亮刀光如月光。
「啊！」
無慘慘叫一聲，朝那紅光看去，滿臉錯愕！
那是什麼東西？！
為什麼對方的刀砍在他身上，像陽光般灼熱刺痛？！！！
他的自愈甚至被迫停止了！！！！
「日之呼吸二之型！碧羅天！」
下一擊緊隨而來。
烈焰自下而上升起，在空中形成一個完滿的圓。
十數根觸手斷裂。
斷面處一片焦黑，肌肉抽搐，剛長出來的新肉「滋啦」一聲再次化為焦炭。
「該死！！！」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能發出這種攻擊的家伙，居然只是個人類
繼國緣一！
他記住這個名字了！！！
無慘化為巨型肉塊的手臂一擊揮出，打碎另一面牆壁。
碎石亂雨中，他轉身就逃！
「日之呼吸十之型！輝輝恩光！」
「月之呼吸六之型！長夜孤月無間！」
焰光和月光交織。
太陽和月亮同輝。
但兩把刀在空中交叉的瞬間，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繼國嚴勝瑩白色的刀身融入一縷紅。
隨後，那紅色迅速擴張。
眨眼的功夫，整柄刀變成了和他兄弟一樣的紅。
「月之呼吸八之型。月龍輪尾。」
原本激昂的聲音陡然變得靜謐起來。
而在這看似平靜的外表下，是洶湧的暗流。
巨型肉塊被月輪絞斷，無數肉塊雨點般落下。
劈裡啪啦的動靜中，所有肉塊「滋滋」作響原本清白的月輪，不知何時也染上了太陽的紅光。
「月之呼吸十之型。穿面斬蘿月。」
「日之呼吸十一之型。日暈之龍頭舞。」
剛生出的黑血枳棘紛紛斷裂。
剩下的觸手還沒來得及探出，就被攪碎。
地表開裂，轟鳴不斷，無數鮮血和肉塊飛濺。
幾秒之內，無慘的兩顆心髒和一顆大腦就在永無止盡的刀風中湮滅。
這樣下去不行！
他會死的！！！
絕對會死！！！！！
不老不死的鬼之始祖心底泛起寒意。
那是所有生靈對死的恐懼。
而對無慘來說，這種恐懼尤甚！！！！
他怎麼能死在這裡？？？
絕對不行！！！
黑色頭發從根部褪色變白，青色血管從皮膚表面突出。身上傷口不但沒有愈合，反而張得更大，其中伸出數排獠牙。
被刃風切碎的衣服已無存在必要，蒼白軀干被鮮血和黑色毛發覆蓋。
此時的鬼舞辻無慘徹底露出了真容。
這只生物，撕下人皮，變成初始之鬼的形態。
繼國嚴勝和繼國緣一同時落地，提刀戒備。
不遠處惡羅王一直沒找到出手機會，此刻眼睛一亮，衝了上來。
「小心。」
繼國緣一只來得及吐出這句，後面的聲音就消失在喉嚨裡。
因為他看見紅發妖怪不閃不避，直接撞上了鬼王的身體。
「找死！」
鬼舞辻無慘獰笑，十幾根帶有骨刺的觸手重新生出，渾身上下十幾張齊齊張開咬合。
「噗嗤」幾聲，獠牙深深嵌入肌肉。
惡羅王卻露出笑容，抬手一揮，五根手指深深沒入無慘喉嚨。
這純粹是以傷還傷的打法。
人類根本做不到。
就是一般妖怪也不行，因為他們沒有像惡羅王一樣能高速再生的身體。
獰笑僵在無慘臉上。
他目瞪口呆，脫口而出：「不可能！」
「你以為老子的『不死』是白吹的嗎！！！」惡羅王一聲暴喝，五指用力，「嗤」地一聲，切斷了無慘的脖子。
同一瞬間，無慘背後伸出的骨刺觸手揮退繼國兄弟，剩下的兩根插進惡羅王後背。
空氣中的血腥味濃郁得快滴出。
紅發妖怪和白發鬼王所站的地方，已出現一小窪血坑。
鮮血滴滴答答從他們兩身上流下，無頭的身體和後背洞穿的軀殼擰在一起，誰也不讓。
事到如今，兩名劍士反倒不好再出手。
他們只能像先前惡羅王做的那樣，在周圍逡巡徘徊，防止無慘逃走。
戰況如此慘烈，急的是鬼舞辻無慘。
因為他這裡只有一個人！對方可是三個！！！
他的眷屬們正在他的召喚下從四面八方趕來，但許多都被沿途把守的鬼殺隊隊員攔下，少數衝進包圍圈的在繼國兄弟刀下撐不過一分鐘！
再這樣下去，今天真要死在這兒了！！！
鬼舞辻無慘不能接受這樣的結局！
他要自救！
「繼國嚴勝！」新長出的頭顱高聲呼喊場外某名觀眾。
一顆鮮紅眼珠在無慘左側太陽穴探出，直勾勾盯著那名劍士：「你難道不想擁有鬼的漫長生命嗎？！成為鬼，你就能擁有無盡歲月！讓你的劍技達到真正巔峰！你難道不想要嗎？！！！」
剛將一名女鬼斬首的青年渾身一震，緩緩抬首。
無慘心中一喜，不顧自己又一顆被惡羅王戳爛的心髒，從腋下長出第三只手，向繼國嚴勝伸出：「想要獲得究極劍技，就需要無盡的時間！只有我能幫你！飲下我的血，成為鬼吧！繼國嚴勝！」
繼國嚴勝面無表情，看了鬼舞辻無慘好一會兒，抬手：
「月之呼吸七之型。厄鏡月映。」
狂風乍起，五道巨型刀風以繼國嚴勝為中心擴張。
每一道刀風之中，還蘊含著無數小型圓月刃。
「混蛋！你像連同老子一起殺了嗎？！！！」
惡羅王不得不抽身後退，拼著掉落一條胳膊的代價，從繼國嚴勝的攻擊下逃離。
被指責的人毫無反應，衝還沒死掉的鬼王再次舉刀。
同一時刻，另一邊處理完最後一只鬼的繼國緣一也衝向這邊。
風在這一刻靜止。
夜空中烏雲凝滯。
下一秒，狂風卷起，雲破月現。
一道巨大無比的藍色巨人從天而降！一腳踩中鬼舞辻無慘！
第71章
兩人一妖疾步後撤，連退幾十米，這才勉強躲開藍色巨人手中長刀。
四周地面上，已經出現四道綿延幾百米的深壑，正是被那四柄巨刃所斬出！
晚風吹拂。
藍色巨人的軀干如冰雪般消融。
先是最外層的鎧甲，隨後是表層皮膚，再來是肌肉筋脈和骨骼……
眨眼的功夫，除了天上的月，地表的傷，再無巨人曾經出現過的痕跡。
只有無慘原本所在的位置出現一個肉團。
肉團不遠處站著一個人。
白色長袍，雪白頭發，紫色眼睛。長相英俊，氣勢十足。
新出現的男人渾身寫滿「不好惹」三個字。
他手執一根黑色權杖，身後漂浮著幾個黑色小球，表情漠然地掃視周圍，最後落在繼國嚴勝三人身上：「她在哪？」
沒頭沒尾的問句，再加上對方出場的時機和方式都很古怪，兩人一妖保持沉默。
白發男人眯起眼，殺意混合戾氣一起浮現。
就在他手中權杖微微抬起的時候，另一道白色身影在黑暗裡浮現。
那是個披著白狒狒皮，臉和身體都藏在毛皮裡的人。
「奈落。」
繼國緣一聲音冷淡，手腕微掀，刀尖對准來人。
「過河拆橋不太好吧，緣一大人。」白狒狒皮下的奈落抬起手，曲起的食指上落下一只類似蜜蜂的碩大昆蟲。
其余三人頓時明白過來，先前到底是誰給他們傳遞了無慘的消息。
從今晚的目的來說，奈落這只半妖似乎是跟他們站在一邊的……
四下裡再次陷入寂靜。
最後，還是白發男人冷笑一聲，打破僵持：「藏頭露尾的鼠輩。」
他那把疑似武器的古怪黑杖已全部抬起，彎曲杖頭對准奈落。
一種前所未有的毛骨悚然感襲上奈落心頭。
直覺叫囂的危機比繼國緣一的刀還要強烈！
奈落不敢再賣關子，衝男人欠了欠身：「如果在下沒猜錯，您是想打聽堇夫人的去處？」
阿堇/夫人/那個女人？
另外三人齊齊一怔。
其中尤以繼國嚴勝心情最為復雜
明明是自己的妻子，為何此時看來如此陌生？
這個突然出現的白發男人和妻子到底是什麼關系？
緣一和惡羅王呢？
還有這個奈落！
自己不在家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胡思亂想間，那邊的白發男人已下達通牒：「我最後再問一次，堇、她在哪？！」
緩慢的話語，平淡的語調，撲面而來的殺氣。
奈落低頭：「她被殺死了。准確地說，是被吃了。正是您身邊那個肉」
「小心！」
繼國緣一揮刀。
到底距離過遠，遲了一步。
從肉球裡伸出的觸手，已然接觸到白發男人的肩膀。
作為鬼王，無慘除了強大實力和強橫生命力外，他的進食速度也比一般的鬼快上許多。
先前戰鬥時，繼國緣一作為人類都要避開無慘身體的任何部位，防止一不小心就被對方吞噬。
眼下看來，白發男人起碼有一條胳膊要保不住了……
難不成，奈落是故意的？
故意用話語吸引白發男人的注意，方便無慘偷襲？
但是，為什麼？
奈落的目的不是和他們一樣，要徹底消滅無慘嗎？
無數念頭從心底湧現，但緣一揮刀的姿勢沒有一絲遲疑。
烈焰從刀尖吐出，如火龍般前衝，直襲不成人形的鬼王。
「哦？」
白發男人側了側身，根本沒在意那根觸手，反而望著緣一，「你也是玩火的麼。」
話音未落，一道火牆衝天而起，足有十幾米高！
熏紅半個夜空！
「仙法灼火流矢。」
火牆頂端忽而垂落，如流星雨般下墜。
這時候，旁觀者才看清，這不是火牆，而是由上萬支烈焰組成的箭矢！
所有箭矢筆直向下。
漫天火雨最終彙聚在同一點，如一朵閉合的花苞，花蕊中心正是鬼舞辻無慘！
肉塊被火焰包圍，不斷發出「滋滋」的烤肉聲。
燒焦的肉塊黑炭、粉化、掉落，原本位置又被新肉取代，繼續燒灼。
「不行，一般的火燒不死他的！」
緣一終於趕到男人身邊，向對方解釋，「作為鬼王，無慘就算被砍去頭顱也不會死。唯有陽光和日之呼吸法才能抑制他的再生！」
白發男人冷哼一聲，抬起未握權杖的左手，食指輕輕一彈：「是麼。」
漂浮在他身後的一顆小球，化為一道黑線，沒入烈焰中。
接下來的一幕，讓在場的人後背發涼，寒毛乍起
只見那毫不起眼的黑色球體撞在無慘身上，輕飄飄地，不帶半分衝擊力。
然而，從接觸部位起，無慘的身軀，消失了。
沒錯，就是消失了。
沒有新生，沒有復原，就好像被某個看不見的物質吞噬了一般，徹底歸於無。
肉塊表面露出一個男人的五官，正是鬼舞辻無慘的臉！
此刻，那張臉上滿是驚懼，瞳孔收縮成尖！
「怎麼回事？！」無慘聲嘶力竭大吼，「這是……什麼……」
虛無飛快擴張，眨眼的功夫，巨大肉塊的半個身體就消失了。
而且這種消失悄無聲息，比起之前驚天動地的戰鬥，簡直安靜得詭異！
正是這種詭異，讓在場的人、妖和半妖紛紛悚然。
擁有「通透世界」的緣一看得更真切：「崩壞了……」
擁有強大再生能力的身體，在黑色小球面前不值一提。
生命力的枯竭快速擴張，轉瞬就從接觸面擴散至無慘的整個身體，包括他的骨骼內髒。
在這種驚人的破壞力下，就算是鬼王也無濟於事只是幾個呼吸，曾經不可一世不死不滅的鬼舞辻無慘就這樣崩壞消失了。
死前，那張嵌在肉塊中的模糊臉孔，還滿是不敢置信。
一片死寂中，白發男人挑眉瞥了眼緣一：「你有一雙不錯的眼睛。」
緣一一呆，沒想到對方瞬間猜到了自己的「特別」。
就像……那個人一樣……
想起那個人，緣一心中一痛，實在忍不住了：「你和她到底是什麼關系？」
與此同時另一道聲音響起，和他的聲音重疊：「閣下就這麼動手，就不怕我騙您？」
是奈落。
在場其他人摸不透這個半妖的心思。
覺得奈落既像在好心提醒，又似在嘲諷。
幾道交織的視線中，白發男人冷笑：「你以為我是因為你的話動手的？」
「那……」
「我和她自有聯系。」男人直接打斷了奈落，冰冷目光掃過其他人，沒有片刻停留就收了回去。
就在這時，繼國嚴勝忽然開口：「我怎麼不知道我的妻子，和你這種人有聯系？」
話音未落，剛剛下垂的刀尖已再次抬起。
白發男人卻看也不看他，抬手揮杖。
一道黑色裂縫就這樣憑空出現。
縫隙有一人多高，其中深邃無比，看不見任何東西，只有呼嘯的厲風從中吹出。
白發男人的衣袍獵獵作響，一頭長發也被吹得狂飛亂舞。幾道刀劈般的痕跡出現在男人腳下，讓人明白，那陣風並非看上去那般無害。
然而，白發男人踏進去的腳步義無反顧，只留下被風扯得斷續的聲音：「你什麼……都不知……道。」
繼國嚴勝臉色鐵青！
甚至顧不上對方莫測的實力，悍然出手！
「月龍輪尾！」
巨大橫批橫掃向前，卻揮了一空。
在白發男人踏入裂縫之後，那道縫隙就迅速合攏，包括吹出的厲風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有奈落的聲音慢一拍傳來：「那位大人這句話倒是沒說錯，嚴勝大人真是什麼都不懂呢。」
繼國嚴勝閃電般朝奈落掃去，另一邊的緣一也皺起眉。
惡羅王更是直接嚷嚷起來：「你個半妖又在胡說八道！上次還跟老子說那女人喜歡緣一！！！」
緣一微窘，在他哥看來的眼神下，不由得撇開臉。
繼國嚴勝：「……」
奈落：「因為之前情報不足，我只能這麼揣測。直到，看見剛才的那個男人。」
奈落一句話說完，其他三人久久不語。
其實他們心中都有差不多的猜測，就算沒有奈落這麼敢想，也能從男人的寥寥數語中感受到，對方和堇夫人關系匪淺。
一時間，幾人下意識扭頭。
繼國嚴勝成為了焦點中心。
繼國嚴勝：「…………」
他忍無可忍，再次揮刀！
這次的目標變成了奈落！
***
自鬼舞辻無慘死後，已過了一個多月。
經在場幾人的檢查和之後鬼殺隊當主的反饋，已確定了鬼王之死。
鬼王一死，其他吃人惡鬼自然紛紛消亡。
大仇得報的幾人，卻沒法像其他鬼殺隊成員那般歡欣鼓舞，充斥在他們心中的只有茫然、空蕩、失落……
事實是，就算無慘死了，逝去的生命也不會再回來。
而且，嚴格來說，無慘還不是被他們親手殺死的……
那晚之後，惡羅王就消失不見了。
而被繼國嚴勝砍中的奈落也化為一個木人傀儡，證明這只謹慎的半妖壓根沒以真身露面。
繼國兄弟則在鬼殺隊解散後，陷入好一段時間的迷茫期。
最後，繼國嚴勝返回繼國城，繼續擔任家主一職。
他的兄弟緣一卻沒有回城，而是繼續雲游四方，浪跡天涯。
***
一年之後，繼國緣一返回繼國城，原因是到了每年紫陽花開的時節。
緣一一邊替院子裡那簇還活著的花朵澆水，一邊告訴兄長，有關惡羅王的一個消息。
據說那只妖怪前不久剛闖入冥界，結果被冥界之神伊邪那美封印起來。
從此以後，世間又少了一只不死不滅的生物。
端正而坐的繼國嚴勝始終面無表情，直到「冥界」二字入耳，眼神才有了波動：「他是想……」
繼國緣一背對著兄長，語氣一如既往平淡：「不管他想如何，他還是失敗了。」
人死不能復生。
這是誰都逃不過的真理。
直到澆完花，緣一才放下水壺，轉身和繼國嚴勝一起坐在檐廊下。
兄弟兩一起望著院中開得正盛的花朵，陷入沉默。
其實緣一還有許多想問兄長的。
比如，那晚鬼舞辻無慘以永生誘惑時，兄長是否心動了。
比如，兄長到底有沒有相信奈落的那個推測。
再比如，兄長是否和自己一樣，過去一年多了還不能釋懷？
繼國緣一想了又想，最終還是什麼話都沒說。
他只是抬起頭，看向蔚藍的天空，從懷中摸出一支木笛吹了起來。
院中，紫陽花如火如荼。
牆角下，三只小貓互相嬉鬧打轉。
在那以後，緣一每年都會在紫陽花開的時節回到繼國城，親手為它們澆水施肥松土。
然後等到花謝，他才會離開。
這個習慣一直持續到他八十多歲。
在他最後一次回到熟悉院落時，牆角下嬉鬧的小貓已經是小黑小白小花的後代了。
***
鬼舞辻無慘死了。
人見陰刀的意志終於在奈落體內消失了。
戴在身上的枷鎖終於少了一環，奈落感覺整個妖生都好了起來。
接下來，他只要再想辦法除掉桔梗，徹底斷絕鬼蜘蛛的念想，他就能從剩下一道束縛中解脫。
到那時，他再使用四魂之玉，就能成為從身到心都匹配的大妖怪。
只是這個野望最終還是葬送在桔梗和犬夜叉一行人手裡。
在被犬夜叉最後一擊命中時，奈落看見的是雪亮刀光，眼前浮現的卻是一抹溫柔月光。
月光下，是一個身穿華貴和服的美麗女子。
奈落努力回憶，才在死前最後一刻想起，這一幕為何這麼眼熟
這是她帶著繼國緣一堵他的時候。
那個時候，那個女人臉上的笑就是這麼得意又漂亮。
一縷香氣飄進鼻腔。是奈落一直在用的熏香。
柔軟又優雅，輕薄又絢爛，宛如春日櫻。
實際上，這香，一點都不適合他奈落。
抱著這個念頭，半妖奈落跌入死亡。
作者有話要說：
無慘這次連分裂三千都沒來得及用出來，就掛在求道玉之下了……點蠟。允悲。
換世界換世界換世界啦！
下一卷【平安陰陽師】
終於要揭露女主穿越之謎！其實很簡單來著，但不簡單的是葉王！是晴明！是蘆屋道滿和玉藻前！還有一個化鬼前的產屋敷月彥！
不過下一卷會很短、很短……
這是慶祝隔壁預收過四百的加更~
第72章
第二次。
這是第二次了。
我、居、然、還、沒、死！
我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上天選中的特殊人物了。
可轉念一想，還沒死的前提是我已經被殺兩次了……
一想到這點，剛才的慶幸蕩然無存。
「噗！」
我渾身一緊，沒想到竹簾外還有人！
這不是我警惕性下降，而是對方太沒有存在感了！
還有周圍的侍女呢，看這屋子的擺設不像個沒有官職的平民家，怎麼四周靜悄悄的，連個侍女僕從也無？
輕笑聲再次響起。
這次，竹簾被卷起，露出外側人影。
那是個年輕清俊的男人。
著白狩衣，戴烏帽子，兩縷黑發從帽檐垂下，貼在臉頰兩側，眉目狹長，眼神清亮。
此刻，正手持一柄檜扇笑吟吟望著我。
「……是你？！」
「嗯？」
我目瞪口呆，說不出話。
只因眼前之人曾是我的夢中人。
呃，不是說夢中情郎的意思，而是我真的夢見過他！
「噗哈哈哈！」
這次不是輕笑了，男人直接打扇掩面，大笑起來。
不過縱使他笑得這麼厲害，身上出塵的氣質仍然很明顯。
姣姣如明月，清朗似宵風。
「多謝誇獎。」笑夠了的男人對我道，「只是時辰已到，該回祖宅拜訪了。」
「哈？！」
我稀裡糊塗被男人趕上牛車。
直到坐在車廂裡，我才理清思緒。
思及先前經歷，我倒吸一口冷氣：「敢問閣下……是哪位族長？」
不會吧不會吧？
我不會又變成某某族長夫人了吧？！
「噗咳……」男人強忍住笑意，目光盈盈看著我，「在下不才，忝任麻倉一族族長。而您噗……的確是在下的新婚妻子。」
我的臉僵住了，喉嚨發干，眼神發直：「怎麼又是……」
剩下的話，在對方的目光下給咽了回去。
話雖如此，我總覺得男人已經什麼都知道了……
「也沒有。」男人饒有興趣道，「在下尚有許多未明之事。相信您也是一樣，不若，先做個自我介紹如何？」
不等我回答，他已經行了一個輕巧又優雅的禮節：「在下麻倉葉王，乃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陰陽師。」
別開玩笑了！
就你這臉，這氣質，這說話方式，說普通誰會信啊！
「噗」葉王扭過臉，肩膀微抖。
我懷疑他腦子有問題。
不然怎麼總是莫名其妙就在笑？
他很快樂嗎？
葉王肩膀抖得更厲害了。
「……我是你妻子，你還要我自我介紹？」
葉王不抖了，回過頭，意味深長：「你是嗎？」
「……」
這家伙絕對知道什麼！！！！
他一點都不普通！！！！！！
眼見葉王嘴角又有瘋狂上揚的趨勢，一直晃動的牛車「嘎吱」一聲停了。
車外，傳來幾個人的說話聲：
「是葉王大人與其夫人。」
「快去通知大長老和惠子夫人。」
「……」
「請葉王大人和堇夫人下車。大長老與惠子夫人已恭候多時。」
什麼啊，這家的僕從裝都不會裝個樣子嗎？
剛才還說快去通知，現在就變成「恭候多時」了？
剛才冷了眉目的葉王瞥了我一眼，眼中略帶笑意。
他當下一步從前門下車，衝我伸出手：「請吧。夫人。」
這個人實在太詭異了。
感覺在他那雙眼睛下，我的一切都無所遁形。
再加上身處陌生環境，到現在還有點摸不清狀況，我默不作聲，順從而行。
車外有不少僕從。
有拉著牛車准備安放的，也有路過向我和麻倉葉王行禮的，還有專門過來為我們引路的。
他們大都垂頭躬身，少數幾個因為動作禮儀不得不抬頭的，掃過葉王的視線裡是滿滿的恐懼。
等等……恐懼？
麻倉葉王不是族長嗎？為什麼要恐懼？
就算是斑先生，也沒有到這種地步吧？
我看向前方白衣人影，麻倉葉王卻頭也不回。
反而是在通過板橋，即將和我分道揚鑣之時，他回首一笑：「夫人不必緊張，順其自然便是。」
有外人在旁，我只能用眼神表示疑問。
麻倉葉王只是笑了笑，沒再解釋，跟著帶路的僕從向左邊而去了。
為我引路的人則帶我走向右邊。
而且沒走幾步，就退下了，換成一名侍女。
這應該是是去見女眷，比如那位惠子夫人。
到了地方，我才發現麻倉家也是一個大家族。
屋子裡擠滿了人，圍繞中心兩人如眾星拱月般圍坐。
我突然發現一個問題，這次這具身體，好像沒留下記憶。
不等我慌一下，擋在我面前的女眷已經讓開了路。
一雙雙眼睛在扇面下打量我，那視線中沒有一絲正面情緒。
嗯……我這是不是上了賊船？
之前麻倉葉王怎麼說來著？順其自然？
「堇來了。」坐在最中間，衣衫最華貴的中年女性淡淡道。
按照之前看過的僕從行禮方式，我推測這裡的禮儀跟忍界差不多。
沒有原身記憶，我只能按照之前的方式行禮，所幸滿屋子的女人悄無聲息，沒有發出異議。
剛行完禮，還未抬頭，就聽上首有人發問：「麻倉葉王這幾天在做什麼？」
我心裡詫異。
越發覺得這個家族和他們族長之間有古怪。
雙方態度一點都不像族長和族人，說是仇人反倒更合適，還是不得不捏著鼻子相互合作的仇人。
而且我怎麼知道這幾天麻倉葉王在做什麼，我才剛來呢。
然而，不等我想出糊弄過去的話，我的嘴巴竟自己開始動了！
我悚然一驚，赫然發現不光是嘴巴，連整個身體都不受我控制！
此時此刻，我仿佛一個真正的外人般游離在外，以第三者的視角目睹身體趴扶在地，以一種平板無波的聲音回答：
「回稟兩位夫人，麻倉葉王近日賦閑在家避開方忌，平日去除撫琴、下棋、練字、閱讀及日常起宿並無異狀。」
「哼，那小子早就知道你的身份，說不定故意表現如此。今後不要放松，要日日夜夜盯著他，有任何異狀，及時回來稟明。懂嗎？」
「是。」
對答結束，「我」緩緩抬頭起身，表情一片木然，眼也不眨，不似真人。
周圍的女眷卻見怪不怪，只紛紛移開了眼。
屋子裡靜悄悄一片，只能聽見女子們偶爾移動身體，衣袖摩擦的「窸窣」聲。
上首兩個女人如雕塑般垂著眼皮，一動不動。當中稍稍年輕的那個是剛才發問的人，提起麻倉葉王這個名字時，滿臉不加掩飾的嫌惡，此時看向「我」的目光也滿是厭惡。
我開始覺得這一片大宅包括宅裡的人都陰氣森森的。
虧我之前還覺得麻倉葉王的宅邸空蕩蕩一片，看不見侍女僕從恍若荒宅呢！
沒想到這麻倉一族的祖宅，這麼多人，反而更似鬼屋！
***
這份靜默直至侍女來稟「葉王大人拜見惠子夫人」才被打破。
中間稍年輕的女人原來她才是惠子聞言，一臉嫌棄：「他來做什麼。」
「好了，惠子。」旁邊年長些的終於開口，「總歸你是他的『母親』，他來向你請安行禮是自然。」
「……是。」惠子夫人的臉色恍若吞了一條臭魚。
但等葉王真的出現在她面前，這位惠子夫人又把臉定的平平，言談之間小心謹慎，不說有多熱情，至少沒露出一絲厭惡。
再看麻倉葉王，他臉上的笑容也跟面具一樣。
眼神冷冰冰的，更加讓人不敢直視仿佛被他看一眼，就如赤身裸體站在冰雪中。
雙方進行了沒有意義的寒暄，隨後葉王帶著我退了出去。
直到這時，我才感覺自己重新能掌握身體的主動權了。
這一次離開，無人為我兩引路。
沉默走過透渡殿和來時的板橋，一穿青色狩衣的男子迎面而來。
對方長得不錯，可惜眼神躲閃，氣質萎靡，顯得畏畏縮縮、小家子氣，在我身邊麻倉葉王的襯托下，就更如星辰和石子的對比。
看見葉王，男子表情一變，厲聲質問：「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
這人不會是惠子夫人真正的兒子吧？
兩人說的話和表情反應都一模一樣！
麻倉葉王倒是溫聲好氣的，臉上笑臉面具戴得很牢：「兄長莫非忘了，我前日成婚，今日特來拜謝大長老和母親。」
「成婚……」男子看向我，視線一滯，忽然笑了起來，「是啊，我怎麼忘了。你跟這個……成婚了。」
麻倉葉王假笑不語。
男子翹起嘴角，用鼻子對我兩冷哼一聲：「你兩倒是般配。既然拜謝完，就快走吧！」
「是。那就，陰陽寮裡見了，兄長。」
男子的笑僵在臉上，眼神刷地陰沉下去。
***
「你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嗯？」
麻倉葉王停下腳步，站在他自宅的院子裡，一臉無辜地回望我。
但我已經不會被他騙了：「為什麼你一提陰陽寮，你那位兄長臉就黑了？」
葉王一笑：「那個啊，大概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很厲害，實際官職卻比我低許多，在陰陽寮裡也無人問津，因此不能接受被毒打的現實吧。」
「噗！」
我發現了，葉王假笑歸假笑，嘴巴毒得很。
等我噴完，才發現葉王沒走，反而站在那兒好整以暇地等著什麼。
我默然片刻，咬咬牙，還是開口了：「你是不是什麼都知道了？你能讀心？」
葉王挑起眉毛：「哦呀，那群老家伙這次倒做得不錯。」
他上下掃視我，那種被人看穿的討厭感覺又來了：「不但靈魂強大，還挺聰明。」
我回他一個同款假笑：「多謝誇獎，族長大人。那麼您能否向我這個倒霉鬼解釋一下，您和您的家族到底在賣什麼關子？」
葉王垂眸思索。
我耐心等待。
過了片刻，他抬眼問我：「你知道什麼是『人偶』嗎？」
作者有話要說：
介紹一下，麻倉葉王，《通靈王》最終boss。大陰陽師，精通五行之術，一點都不普通。
擁有「靈視」外掛，不用看不用聽就能知道別人在想什麼，所以……沒錯，他之前瘋狂發笑，是因為把女主內心吐槽「看」得清清楚楚，覺得特別有意思特別可樂
第73章
「所以，我就是麻倉家用來監視你的『人偶』？」茶水的熱氣擋不住我抽搐的嘴角。
對面青年笑得眼眸彎彎，眉宇間怎麼看怎麼一股「幸災樂禍」的味道：「是啊。對他們來說，你就是他們放在我身邊的『眼』。以後每個月，他們應該都會找借口把你叫到祖宅吧。」
一想到還有回到那座陰森森的宅邸，我頓時跟吃了只蒼蠅一樣。
其實之前身體不受控制時，我就有所猜疑。
沒想到好的不靈壞的靈，真被我猜中了！
我深吸一口氣，還沒張口，就被葉王打斷：「你是想問為什麼是你嗎？」
「說實話，像你這樣生魂離體且靈魂強大的，其實並不多。」
其實我本來不打算問這個的，但
「生魂離體？」
我明明已經死了啊。
難道當胸穿過都沒死透？
那個黑漆漆是手腳無力的帶慈善家？
「噗咳咳咳！」葉王險些噴出口中茶水，連連咳嗽幾聲咽下，「我想你誤會了。一般離體的生魂，是不會有記憶的。」
我一愣，馬上明白過來。
他的意思是說，忍界的我並不是真的我？
想到那些光怪陸離的夢，我沉默了。
「是會這樣。」葉王笑眯眯道，「我已經說過了，像你這樣的個例非常少。所以，曾經的記憶會以夢境形式出現並不奇怪。」
「……那我當時夢見的，還沒有發生的事，是怎麼回事？」
「靈覺強大的人，偶爾會做一些預知夢。而在生魂離體的情況下，這種特性會加重。也就是說，可能你之前不會，現在也會了。」
「……現在可沒有。」
「那是因為你已經回到你本該在的世界了呀。」麻倉葉王笑眯眯的。
我再次沉默。
這次，直到對面的葉王將一杯茶都喝完了，我才問：「你告訴我這些，是想要我做什麼？」
總不能是善心大發，特意為我解惑吧？
尤其是在考慮到，我是他的「監視者」，這種情況下。
「咯」地一聲。
葉王放下陶杯，抬起眼。
一雙清亮的眸子透徹心扉，恍惚能跨越生死，穿梭時間：「我能幫你回到你該去的地方。但相對的，我希望你能幫我一個小忙。」
「什麼忙？」我的心提了起來，就怕他會說出「讓我們一起毀滅世界吧」這種話。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看上去是個光風霽月的人，但我總感覺他有這樣的潛力。
「咳。」葉王強忍住臉上的笑意，「只是希望你能幫我在祖宅中找一本古書。」
「古書？」
「嗯。」
麻倉葉王沒再繼續解釋，我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我不答應，他是不會說的。
想必那本書對他一定很重要，而麻倉一族也一定不想讓他得到。
按照葉王的說法，今後我肯定會被經常叫去祖宅，彙報葉王的行蹤。
比起備受提防排斥的葉王，我找書的機會自然更多。
但是，他不是有讀心術嗎？
就算沒什麼機會去祖宅，也應該早就找到了才對。
「那群人自然知道我有靈視。」葉王適時開口，「他們先一步動了手腳。」
那就是說，他的讀心術在這件事上不管用。
很可能是被專門屏蔽了。
現在，只剩最後一個問題。
「如果我一直不回到我原本的身體，會怎麼樣？」
唉，也不知道又換了個地方，寫輪眼還在不在，斑先生還能不能找到我。
葉王挑眉，看看我：「那你大概還能支撐唔……三個月吧。三個月之後，你就會魂飛魄散，無跡可尋啦。」
想到斑那個慢吞吞的速度，我眼皮一跳，果斷同意：「好。我答應你！」
葉王有些驚訝：「你就不怕我騙你嗎？」
我嘆氣：「那也沒辦法啊。我總不能真拿我的小命去賭吧。」
他一笑：「其實，若不是會魂飛魄散也無所謂。」
「……」
「畢竟，死只是生的一個輪回。」
「抱歉，請您說點我們普通人能懂的話。」
葉王笑出了聲，卻沒再細說了。
之後，他讓我以名字起誓，說是這樣就結了咒，不能再違背。同樣地，他也起誓說，會幫我找到那個制作這具「人偶」身體的人。
我到這時才發現自己上了賊船：「你居然不知道？？？」
葉王滿臉無辜：「又不是我做的，我怎麼會知道呢？」緊接著又安慰我，「我已經有眉目了，只是找人還要一段時間。嗯，或許要拜托另一個人……」
我翻了個白眼：「反正若是我找到書的時候，你還沒解決我的問題，那就是你違約了。」
按照葉王的說法，違約的下場不比「魂飛魄散」好到哪去。
嘶這麼一想，我還賺了？
剛這麼想，一對上葉王笑眯眯的眉眼，我又釋然了。
沒錯，我可能不虧，但他絕對血賺！
「噗哈哈哈！」
我沒忍住，又翻了個白眼。
***
沒等我找機會去麻倉祖宅，找那本記載了「泰山府君祭」的古書，祖宅那邊的人反倒先過來給葉王下命令。
說是最近每晚有妖怪於二條大路和西洞院大路附近徘徊，驚擾了不少公卿貴族，特要求葉王這名大陰陽師前去解決。
傳話的侍從趾高氣揚，對葉王說：「大人最好趕在安倍晴明之前將此事處理完畢，否則會惹貴人不快！」
葉王微微一笑：「貴人是指道長大人嗎？看來那妖怪和道長大人有關的傳聞，是真的吶。」
「放、放肆！您作為麻倉家主，怎能聽信市井傳聞！」侍從臉色發白，「總、總之，我將大長老的命令帶到了。請您抓緊時間！」
葉王應了下來，讓式神送客。
沒錯，之所以這座宅邸裡沒有僕從侍女，是因為麻倉葉王這位陰陽師一直都用式神來幫他管理宅院。
按照他的說法，這座宅子裡只有他一個活人，十分清淨。
除了，現在又加上一個我。
當時聽他這麼說，我眼角和嘴角一起在抽：「那還真是抱歉啊，擾了您的清靜。」
「沒關系。」葉王笑著回道，「只是多你一個，也不是不能忍。」
我：「……」
這個人絕對沒朋友！
「想去見見妖怪嗎？」思緒被葉王打斷。
我一抬下巴：「你以為我沒見過麼。」
想不到吧！
我早就見過貨真價實的，還是大妖怪！
葉王「誒」了一聲：「那可就難辦了。我還想借你的笛聲一用。」
說難辦的時候，他臉上沒有一絲為難的表情。
他這樣說，反而勾起了我的興趣：「你已經知道那是什麼妖怪了？」
「聽描述，很像是青女房。更何況，還與藤原道長有關。」
葉王向我解釋，藤原道長是當今中宮定子之父，藤原一族族長，正二位殿上人。
總之，是個權傾朝野的大臣，也是麻倉一族目前追隨的對像。據說，藤原道長曾拋棄過入宮擔任女房的未婚妻，因此未婚妻死後便化為妖怪向他索命。
最近有人看見一身穿十二單的女子夜夜於二條大路徘徊，長發，蓬頭，背對著人，手中捧一面圓鏡。
這種描述正是妖怪「青女房」的形像。
這種妖怪非常危險，一旦正面遇上，如果不是她的未婚夫，就會被她吃掉。而二條大路，正是藤原道長從大內回家的必經之路。
據說因為此事，道長已閉門不出許多天。
我忍不住問：「如果真是被他拋棄的未婚妻，那藤原道長也不會死啊。」不是說，只殺不是未婚夫的人麼。
葉王看著我：「那藤原道長也不願被一妖怪擄去啊。青女房蓬頭構面，形容可怖，就算是露水情緣，一般男子也不會願意。」
「唉，你太小看人的求生欲了。」
葉王瞬間笑出了聲。
一邊笑，一邊望著我：「所以，你有興趣嗎？」
「現在有了。」
「記得帶上你的笛子。」
「好。」
「……你就不怕被妖怪吃掉？」
我：「那你的書也沒人幫你找了。」
「也是。」葉王淡淡一笑，轉開了眼。
我忽然渾身寒毛乍起。
他剛才，是認真的？
他真的考慮過，讓我被妖怪吃掉？
面對葉王再度看過來的清亮眉眼，我決定把這個疑問咽回去。
反正，葉王又不是不知道我在想什麼。
真說出來，反而傷感情。
一身白色狩衣的青年又笑了。
只是這次的笑容，沒有一點溫度。
***
夜晚，天邊彎月如鉤。
我和麻倉葉王站在二條大路和西洞院交叉口，旁邊是東三條殿，身後是葉王式神所牽的牛車。
那只式神據說是由杜鵑所化，在漆黑的夜晚裡渾身發著淡淡杏紅色光暈。
葉王手裡提著一盞燈籠。
六角形，籠頂塗黑，六面薄紙上繪有五芒星，暖色光芒照亮他身前三尺多遠的地方。但在五尺以外，夜色吞噬了一切，只能隱約看見兩旁道路的櫻樹和柳樹，還有一棟棟沉眠中的大屋。
這裡是公卿貴族聚集居住的地方，本該很熱鬧，各家絲毛車檳榔毛車往來不歇。但在晚上，尤其是最近鬧妖怪的夜晚，道路上早就悄無人氣。
葉王一面提燈往前，一面笑問我：「害怕嗎？」
我斜眼看他：「比起妖怪，我更怕你。」
這個陰陽師看上去人模狗樣，出塵淡泊，實際上又毒舌又惡劣，心也可能是黑的。
實在不能不叫人擔憂。
葉王彎唇而笑，清俊五官在燈光下更顯俊美不凡：「你自己不是說了麼，我還要拜托你為我尋書。」
「誰知道呢。」我透過市女笠的帔紗打量周圍景物，隨口答道，「萬一你在妖怪面前殺心頓起，腦袋一抽，那我不就一命嗚呼了？」
葉王笑道：「那你打算如何？」
我心說，還好寫輪眼還在，實在不行，催眠了妖怪扭頭跑路就是。
也不一定要跑多快，只要比這個黑心陰陽師跑得快就行！
「噗。」
葉王明明用靈視「聽」到了我的打算，卻絲毫不生氣，反而點頭贊同，「的確。有我為你斷後，你倒不用擔心任何妖怪。」
我沒想到他這麼自信，忽而想到惡羅王，那時候無論是桔梗還是珊瑚可都是拿他沒辦法的：
「如果是不死不滅的妖怪怎麼辦？」
「那就只有封印了。」葉王沉吟片刻，給出答案，「最好在封印同時，加上分離身體與靈魂的法術。這樣就算身體不死不滅，靈魂得不到依托，也是另一種形式上的死亡。」
不愧是陰陽師！
這種手段聽上去就令人害怕！
葉王笑了笑，停下腳步：「到這裡就差不多了。總算有機會，再次欣賞到美妙笛音了啊。」
我懷疑這家伙公事私用！
說什麼要用我的笛聲引出妖怪，實際是他自己想聽吧！
葉王笑而不語，只用眼神催促我。
我只好從袖袋中掏出竹笛，湊到嘴邊吹奏起來。
沒想到一曲剛起，另一道高雅絕倫的笛音就加了進來。
剛開始還和我的曲音有所衝突，但很快兩道笛聲就互相交融，彼此相合。
對方也是個高手！
這個念頭剛出，我頓時起了比較之心。
手指一轉，換了首更復雜更巧妙的曲子。
對方笛音緊隨而來，稍稍慢了幾拍就跟上我的節奏。
笛音裊裊，薄雲淡淡，旁邊柳樹樹枝仿佛也在和著笛聲輕柔搖擺。
我聽見葉王輕聲嘆息：「真是，意想不到的美景啊。」
不遠處，另一盞燈籠逐漸靠近。
和我齊奏的笛聲正是從那點燈火處傳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晴明就帶著他的好基友出場啦！
琉璃月下見晴明，衣衫似風雪。《白狐》
ps：這裡的晴明參照的是夢枕貘老師《陰陽師》裡的設定
沒錯，此時的葉王其實心已經有點黑了……比起晴明，他是危險人物！可惜女主沒穿成晴明老婆【。
第74章
直到只剩幾米遠的距離，我才發現對面那盞燈籠上同樣繪有五芒星。
正好一曲終了，我放下笛子，看向葉王。
他嘴角噙著淡淡笑意：「本以為我動作夠快了，沒想到師兄這次也很積極。」
對面的人緩步靠近。
終於在兩盞燈籠光線交彙處，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名同樣穿白色狩衣的陰陽師，只是袖口和領口處露出的底衣是青色的。眉眼細長，宛如一只狐狸。
陰陽師身邊還跟著一名武將，背著弓，配著刀，手上拿著一只竹笛。此刻，正愣愣盯著我看。
「晚上好，葉王。」白衣陰陽師打了聲招呼，視線掃向我，「這位是？」
「我的新婚妻子。」
狐狸一樣的男人面露驚訝：「原來是貴夫人。剛才我還在想，誰能和博雅在笛藝上一較高下。」
他身邊的武將好像就在等這句話，忙接道：「沒錯。不知是哪家小姐，之前未曾聽聞有這般出眾技藝。」
武將瞥了我一眼，又迅速轉開，只望著葉王。
黝黑的臉皮在兩盞燈籠的朦朧光暈下，似乎泛著紅色。
我心說，你沒聽說過正常啊。
按照葉王所說，這具「人偶」之身在我的靈魂被召喚過來之前，就是個不會動的假人。
所謂的「麻倉堇」只是麻倉一族為這具身體提供的一個身份，目的是為了糊弄外人。
「堇是麻倉旁支的小姐。先前不在京都，師兄和博雅大人沒聽說過很正常。」葉王按照官面身份回答，「師兄今夜也是為徘徊於此的妖怪而來吧。就是沒想到，師兄也會有這麼積極的一天。」
狐狸男人苦笑：「不積極也沒辦法，博雅一直催著我干活呢。」
「喂！晴明！」武將的臉好似更紅了，「我這不是擔心住在附近的貴族安危麼。況且這也是陛下的旨意。」
「是啊是啊。那位催得急嘛，不然我此時還在家中喝酒賞月呢。」
「晴明，你怎能用『那位』稱呼陛下……」
兩個人搬弄起口舌，我卻忍不住瞅了眼葉王。
之前麻倉家來的侍從是說過，要葉王趕在安倍晴明之前解決這件事吧？
那眼前這個白衣陰陽師就是安倍晴明？
他跟麻倉葉王還是師兄弟？兩個人關系看上去也不錯，為什麼麻倉家要那樣要求？
「看來左大臣還是很顧臉面的。」葉王注意到我的目光，俯身過來，隔著帔紗在我耳邊低語，「為了不讓天皇知道，也是煞費苦心吶。」
嗓音裡帶著輕嘲的笑意，不用看，我就能猜到葉王此時臉上是個什麼表情。
那邊，安倍晴明和其好友的辯舌已告一段落。
由晴明向葉王發出邀請：「既然碰上了，不若一起？」
「恭敬不如從命。」葉王頷首，「那就麻煩博雅大人和堇再奏一曲了。」
源博雅握著笛子扭捏：「這、這樣沒關系嗎？」
葉王輕輕一笑：「我是不在意的，就是不知道堇如何？」
面對三個男人齊刷刷看過來的目光，我淡定得很：「能與博雅大人一較高下，是妾身榮幸。」
源博雅的眼睛頓時亮了幾個度，甚至都顧不上避嫌轉開眼，咧嘴衝我傻笑不已。
事情便這麼定了下來。
婉轉笛音再次悠悠蕩起，兩盞燈籠如夜幕下的兩艘小船，在一片黑暗河流中隨水流向前飄去。
直到我和博雅合奏的第三首終了，那傳聞中的妖怪才現了身
先是一點朦朧青光在前方出現。
隨後，一陣陣女人的悲凄吟唱遙遙傳來：
「單絲難成系
獨我心有相思意
如何結連理」
停了片刻，隱有泣音。
接著再次重復：「單絲……」
和我曾經見過的妖怪比起來，這平安京的妖怪可真是風雅啊。
不僅是我們在向那妖怪靠近，對方似乎也在往我們這邊走。
兩相疊加，縱使我們行走的速度不快，很快就能看到那道穿著十二單和服的身影。
女子背對著我們，手中似乎捧著一面鏡子，但因為光線太暗，距離過遠，並不能看清鏡子裡的內容。
源博雅已忍不住收起笛子，拔刀出鞘，兩只手緊握刀柄。
相比之下，兩位陰陽師卻淡定得很。
似是察覺到我們這些人類的視線，女子吟唱聲一頓，再次開口後，一改前音而變得怨恨：
「可恨薄情人
朝露生時悔相親
夜寢又思君」
尤其最後一句話，簡直可以稱得上咬牙切齒！
葉王與晴明對視一眼，前者主動踏出一步：
「連理結未成
縱有相思難相聚
多少別離苦」
妖怪身形一顫，漂浮的腳步停下。
一瞬間，所有的悲泣、吟唱消失得無影無蹤。
天地間一片寂靜。
良久，背對我們的女子幽幽呼喚：「是道長大人嗎？」
果然是藤原道長的情債！
本以為葉王剛才都作答歌了，此刻應當會委婉勸說，沒想到他直接朗聲回答：「負心人已成事實，閣下何必繼續自囿？」
話音未落，青光中的妖怪已然回頭！
蓬亂長發下，是一張流著血淚的猙獰面孔！
「吼！」
野獸般的低吼聲響起。
我只覺眼前一花，那個穿著沉重十二單的身影就像一只蛾子一樣飛了起來，朝葉王撲去。
我聽到身側的安倍晴明嘆了口氣。同時，葉王手中亮起一道並不起眼的光：「臨兵鬥者，陳列在前！」
「啊！」
一聲慘叫，剛才還身形輕盈的妖怪整個人趴在地上，仿佛被一塊無形的石頭壓住。
無論她怎麼掙扎，形如枯爪的手怎麼抓撓，也動彈不得分毫。
葉王袍袖甩動，似乎做了一個什麼手勢，但因背對著我的緣故，我並沒有看見。
只知道在他動作完，趴在地上的青女房慘嚎起來，身上燃起烈焰。
那聲音凄厲至今，就算捂住耳朵也直往人腦袋裡鑽！
熊熊火光中，有類似卡片一樣的畫面浮現在烈焰上方。
「那是什麼？」
我愣了一下，還以為自己不小心把話說出來了，扭頭才發現是源博雅。
這個漢子垂手站立，昂著頭，表情呆呆的。
安倍晴明又嘆了口氣，眼神悲憫：「這是，它的執念。」
畫面上，一身穿十二單的美麗女子正垂首含笑，從一年輕男子手中接過一枝紅梅。
梅花怒放，灼灼艷麗，卻比不上女子臉頰紅暈之美。
「怎、怎麼會這樣？！」我聽到源博雅叫道，「晴明，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幫助這位小姐嗎？！」
「你要如何呢，博雅？」晴明嘆息，「這位小姐已過世，死後執念無法消散才會化為『青女房』。不管是將其超度，還是如師弟這般處理，都無法讓人死而復生。我們畢竟只是人，博雅，不是神。」
「更何況，就算是神，也沒辦法違背這世間真理。」葉王已經轉過身來，臉上浮著一層薄薄笑意，如水上浮冰。
「可是，可是……」源博雅訥訥半天，終究還是沒能說完全。
此時，火已熄滅。
地上看不見青女房的殘肢，只有一枝怒放的紅梅。
***
安倍晴明和源博雅已經離開了，寬廣的二條大路上只有我和麻倉葉王兩人。
我瞄了眼他：「安倍晴明似乎不贊同你的處理手段。」
臨走前看葉王的那個眼神裡，可是明擺的失望。
麻倉葉王笑容不改：「師兄是師兄，我是我。」
我默然一瞬：「那只妖怪徹底消失了是麼。」而不是像葉王說的那樣，死是生的輪回。
白衣翩躚的陰陽師望了我一眼，含笑默認。
我終於明白安倍晴明那幾聲嘆息的含義。
「唉……」
我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
這麼近距離的嘆氣聲，不是我，不是葉王，還有誰？！
我僵著脖子扭頭，卻見葉王淡笑依舊。
他轉身，衝我們身後某個方向行禮：「殿下，夜安。」
一輛牛車不知何時靜靜立在黑暗中。
頂端屋檐下懸掛有一盞四角燈籠。
燈籠下的竹簾裡，有纖纖人影端坐，她色彩搭配清美的袖口從簾下露出。
「辛苦葉王大人了。」女子聲音柔媚入骨，就是我這個女人聽了都禁不住酥了半邊身體。
光是這聲音，就讓人遐想連篇，不知車中人是何等絕色。
在這種情況下，葉王還能維持那張面具般的笑臉，真叫我佩服！
「守護平安京，是我等職責所在。」葉王再次躬身行禮。
這次車裡的女人沒再理他，反而看向我。
竹簾後的目光如有實質，落在人身上，酥酥麻麻的。
「其實妾身是被這位小姐的笛聲吸引而來。不知能否有這個榮幸，再聽小姐吹奏一曲？」
我瞟了眼葉王，發現他沒有給我任何提示，干脆順著自己心意答道：「殿下能喜歡，自是卻之不恭。」
一曲終了，絲毛車內的女人並未過多停留。
好像真如她說的那樣，只是被我的笛聲吸引，現在得到滿足，就離開了。
「骨碌碌」的車輪聲在街道上遠去，我看向葉王：「她到底是誰？」
葉王笑笑：「宮中一位十分受寵的妃子。」
我才不信！
如果只是這樣的身份，葉王剛才會是那個反應？
而且之前我壓根沒發現這女人的存在，安倍晴明和源博雅也無異樣，說不定就是葉王出手替人掩蓋了存在！
葉王終於回視我了：「你的確很聰明。」
「……多謝你的誇獎。既然我兩同在一條船上，你是不是該解釋一下？」
他笑道：「下次見面，你就會明白的。」
神神叨叨！
不愧是陰陽師！
這次，葉王是真的笑了。
***
按照那晚葉王的舉措，徘徊於二條大路的妖怪的確是由他、而不是安倍晴明解決。
但在數日後，有關左大臣藤原道長年輕時始亂終棄的流言，還是俞傳俞烈。
流言傳開後，麻倉祖宅那邊立刻找了個借口把我叫過去，且不允許葉王隨同。
跟在僕從身後，我悄悄觀察這一大片占地極廣的古宅。
在經過一座板橋時，隔著中庭院的另一側板橋上，從對面走過兩個人。
前面那個是麻倉家的侍女，後面則是一名穿藍色菱紋的高瘦男子。
男子皮膚過於蒼白，一看就是常年臥病在床不起的病容。
一頭微卷黑發在腦後束成一束，幾縷碎發垂在消瘦的臉頰邊。
我隨意掃了一眼，卻在看清男人面容時凝住了，連腳步都下意識緩了一瞬。
為我帶路的僕從有所察覺，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嘴角一撇：「那是產屋敷家的公子，不知道來做什麼，大概又被玉子小姐罵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人的鬼舞辻無慘出現了！！！
本章三首和歌，前兩首出自《古今和歌集》。最後一首是我瞎瘠薄編的，最後一句話出自「思君日復暮，衣帶尚結人影孤，多少別離苦」
第75章
僕從說的麻倉玉子，我倒是知道。
是我這具身體名義上的「姐妹」，也就是麻倉大長老的女兒。據說在祖宅這邊十分受寵。
而我剛才看見的那位「產屋敷家的公子」，則是麻倉玉子的未婚夫。
說是未婚夫，看僕從的態度，好像在麻倉族內並無什麼地位。
但對我來說，有沒有地位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跟曾經殺了我的鬼王長得一模一樣！！！
除了鬼王的眼睛是紅色，而那個產屋敷公子是正常人的黑色外，我幾乎能肯定這就是同一個人！
原來，鬼之始祖曾經也是人類麼。
那如果，我在這個時代殺死他，過去會不會改變？
這些念頭在我腦中一閃而過。庭院對側，僕從和公子並未察覺，已經穿過板橋走遠了。
「堇小姐？」
我回神衝我面前的僕從頷首：「抱歉，繼續帶路吧。」
「是。」
不出意外，見到大長老夫人後，對方出聲詢問麻倉葉王最近動向，我的身體也再次失去控制。
我一面留意她們之間的對話，一面在屋中尋找。沒過多久，就找到了一臉憤恨的麻倉玉子。
等我「彙報」完畢退出時，麻倉玉子剛好從東對屋退出。
兩相碰面，面對我這個名義上的「姐妹」，她打開檜扇遮住臉：「真是辛苦你了。要跟麻倉葉王那種人天天呆在一起。」
嘴裡說著「辛苦」，眼中卻是實實在在的嘲諷。
我沉默一瞬，笑了笑：「這是家族的安排，自當聽從。」
「那是你！」扇面上端露出的眼眯了起來，「如果我不願意，誰也別想逼迫我！」
「你是說產屋敷公子嗎？」
「……你也敢嘲笑我？！」
眼見她要收起扇面打過來，我低頭輕嘆：「不，只是來時恰巧看見，從僕從口中得知。既然玉子姐姐不願意，向父親母親大人稟明就是了。」
「我自然會說，不需要你教我！」玉子捏緊扇柄，胸口上下起伏。
最後，她深吸一口氣，重新露出端莊笑容：「況且，就算是產屋敷月彥那個病秧子，也比麻倉葉王那種怪物好。你日日面對他，其實早就害怕得不行了吧。」
我維持著垂頭的姿勢，聲音低迷：「葉王大人……他的確……」
「哼！我就知道！」玉子嘀咕，「要不是他陰陽術的天賦太過出眾，父親才不會把他帶回家。要我說，他也就那樣，如果不是運氣好拜在賀茂忠行大人門下，也達不到如今高度。更何況要不是家族帶他回京，他也沒有拜師的機會……」
接下來就是一連串咒罵麻倉葉王不識好歹的話。
明明是囂張刻薄之語，我卻在這些話中聽出了麻倉玉子遮不住的恐懼。
她說我害怕，實際是在說她自己，說這座祖宅裡的所有人。
可能是我的安靜順從讓她滿意了。
過了片刻，我聽玉子問我：「方才母親問你的都是正事。我問你，麻倉葉王平日舉止可有失禮之處？他從小在鄉野長大，根本不懂規矩禮儀，當年被帶回來時可是鬧了好一陣笑話！」
想到要找的那本書，我微微點了點頭。
果然，玉子的聲音變得愉悅起來：「天色還早，跟我來，我們邊玩雙六邊聊。」
***
從麻倉玉子那裡離開時，我已經掌握了幾處記載「泰山府君祭」古書的可能地點。
但更深層次的消息，從麻倉玉子那兒就挖不出來了。
她畢竟是女子，還沒有修行家族術法，就算地位再高，在這上面知道的也有限。
於是，跟著僕從走的時候，我抓住機會，打開寫輪眼催眠了幾個僕從和侍女，讓他們幫忙留意消息之前沒對麻倉玉子這麼做，還是因為她身份太高，受人矚目。若是貿貿然讓她開始詢問古書下落，反倒會引來其他人警惕。
我自覺這樣做沒有漏洞，但回去的時候還是想著跟麻倉葉王說一聲。
空蕩蕩的寂靜宅子裡，我找了一圈，才在面對後院的檐廊上找到他。
他今日穿了一身薄水色狩衣，正支著額頭側躺在木板上閉目養神。
眉目清雋如畫，白膚薄唇，發絲鴉黑，當真比女子還要秀麗。
我走過去，確定葉王已經聽見了我的腳步。
可他還是躺在那兒，一動不動。
「喂，葉王。」
沒有回應。
我左右一看，發現周圍沒有他的式神，干脆蹲下身，抬起手指，一戳
「噗！」
一道白煙升起。
我嚇了一跳，險些跌坐下去，還好用手臂及時撐住。
再看麻倉葉王，哪裡見到人影原地只有一張人形白紙！
「刷」地一聲，旁邊的隔扇被推開了。
葉王的式神杜鵑走出來，向我躬身行禮：「主人在屋內。」
我：「……」
混蛋麻倉葉王！
絕對是故意的！
我就不信他在屋裡沒聽見我的聲音！！！
爬起來氣勢洶洶往裡走，卻見葉王在桌子前，剛剛放下毛筆。面前的白紙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
我掃了一眼，發現都是些什麼「視日辰陰陽」「日上神為日之陽」壓根看不懂的話。
沒將這個插曲放在心上，我質問葉王：「為什麼要拿紙人騙我？！」
葉王將毛筆擱在一旁，慢條斯理地拿起巾帕擦手：「騙的不是你。」
「？」
「今日賦閑在家，有麻煩上門，不甚其擾。」
所以，是有人前來向他這個陰陽師求助，他就拿個假的自己糊弄人？
真的不要緊嗎？！不會出人命吧！
葉王「噗嗤」一下笑了：「你想多了。那人壓根沒碰上妖怪，只是想要個人聽他發泄心底的陰暗情緒。」
原來如此。
我恍然。
那對方肯定地位很高，不然葉王肯定早把人趕出門了。
被我腹誹的人似笑非笑瞥了我一眼：「你今日收獲不小。碰到仇人了？」
前一句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是在關心古書下落。
直到聽見後一句，我的臉才僵住了。
被黑發紅眼男人殺死的那一幕，不受控制地浮現在眼前。
「原來是這樣。」葉王一挑眉，「不過你要小心，別被鬼吞噬了心。」
「……什麼意思？」
「太過沉溺於陰暗面，最終你也會被陰暗面吞噬。」葉王收起他面前的紙張。
我陷入沉默。
眼見葉王已經施施然開始清洗毛筆，我忍不住開口：「那你呢？你每天聽到那麼多負面情緒，你……也會被吞噬嗎？」
這次，輪到葉王沉默了。
許久之後，他才輕聲答道：「沒錯。包括我。」
***
葉王那番關於「吞噬內心」的論點讓我思考了幾天。
最後我得出結論，果然，還是沒法不在意那個產屋敷月彥。
恰好，麻倉祖宅傳來消息，說是產屋敷月彥自上次拜訪麻倉玉子後，回到家中一病不起。
虛弱的身體和精神為他招來了災禍有妖怪出沒產屋敷宅。
這件事不知怎麼被外人知曉了，這幾日京中貴族的議論話題，就從之前的青女房轉到麻倉和產屋敷身上。
麻倉一族為了臉面，不得不讓身為族長的麻倉葉王親自出馬，去解決那只纏上產屋敷月彥的妖怪。
聽聞此事，我立刻找上葉王：「我也要去！」
先前還勸我小心的人，此時一臉了然。
一拍手，式神杜鵑就從一旁屏風後走出，手裡端著托盤。托盤上放著一整套男式便服，其尺寸恰好和我現在的身體相符。
我：「……你早就准備好了？」
葉王發笑：「終歸有殺身之仇，想你是無法輕易放下的。」
不僅是因為他殺了我，更因為他殺我導致我和斑先生失之交臂了！
葉王「哦」了一聲：「難怪你靈魂上有標記。」
「標記？什麼標記？」
葉王凝視我的雙眼，那眼神讓我下意識轉開視線。
剛挪走，就聽青年輕笑：「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倒不如說，多虧了這雙眼睛，找書的過程才能更加順利。」
啊，他果然知道寫輪眼的秘密了。
不知為何，我一點都不驚訝。
總感覺如果是麻倉葉王的話，就沒什麼對方不知道的東西。
某人立刻發出愉快的笑聲：「其實也沒有，我離全知全能還差得遠呢。」
我：「……」
那你就不要笑得這麼開心啊混蛋！
明明得意得很不是麼！
葉王瞬間笑得更大聲了。
***
出人意料，產屋敷雖然是貴族，其宅邸卻在平安京西邊，也就是人稱「西京」的荒涼地帶。
這裡雖有人家居住，但無論是人氣還是繁華程度都比京都東側的貴族聚集地差遠了，甚至可以說是荒草叢生的凄涼去處。
時值夏季，野草豐茂。
一片綠意盎然間，產屋敷宅坍塌了一段的圍牆佇立其中。
有匠人在旁修補，一名侍從抄手觀看。
見到葉王的牛車，侍從眼睛一亮，疾步走來，行禮：「請問是麻倉葉王大人嗎？」
「是。」
「請隨小人來。主人已恭候多時！」
車輪「骨碌碌」向前，順中門而入，最後停靠在車宿。
車轅下落，葉王先一步邁出，順手抬起竹簾方便我出入。
產屋敷的僕從向我投來好奇目光，但葉王不解釋，他也不敢多問，躬身為我們帶路。
穿過中庭，走上台階，從妻戶入。
一入內，就聞到一股苦澀藥味，且這氣味隨我們進入母屋，愈加濃郁。
母屋門窗緊閉，幾帳壁代環繞，層層綾羅中讓人有種無法呼吸的錯覺。
因光線昏暗，室內燃著燭台。
燭台旁，一著黑色木瓜紋常服的青年歪坐在茵墊上，皮膚蒼白如雪，氣色看上去比曾經的人見陰刀還要差。
產屋敷月彥打量著我和麻倉葉王，神情陰郁。
過了片刻，才轉開眼，連咳數聲：「勞煩麻倉一族如此大動干戈，連葉王大人都親自前來產屋敷宅，真叫人感動。」
第76章
麻倉葉王面色不變，仿佛沒聽出產屋敷月彥語氣中的譏諷。
相反，他溫聲道：「驅除妖怪，守衛京都，本就是我等職責。既然月彥大人為妖怪所擾，葉王自當義不容辭。」
「咳咳咳咳咳！」
產屋敷月彥胸口劇烈起伏，臉頰浮現不正常紅暈，瞪著麻倉葉王，冷笑，「那就麻煩葉王大人了。聽說這妖怪，還是因玉子小姐的怨氣才找上在下。」
葉王微微一笑：「到底是不是，還要等見了妖怪真身才知曉。」
又是一陣劇烈咳嗽。
旁邊侍從連忙端上一碗熱氣騰騰的黑色湯汁，空氣中的藥腥味愈濃。
面對那碗看上去就苦澀難當的藥，產屋敷月彥面露厭惡，但還是接過陶碗，仰頭一飲而盡。
動作間，袖口滑落，露出骨瘦如柴的手腕，尺骨高高凸起，手背上遍布青紫色血管。
喝完藥，產屋敷月彥放下胳膊，用袖子重新遮住手，長舒一口氣：「葉王大人也看見了。就在下這幅身子，隨時都能咽氣，現在還有妖怪在一旁虎視眈眈，吾命危矣！」
葉王正在屋內四下走動，著重觀察屋頂。
聽聞此言，回眸一笑：「不會的。月彥大人已平安存活至今，再活個上百年應當也沒問題。」
產屋敷月彥臉色青白，嚇得侍從大呼小叫要去請醫師，又被月彥本人阻止。
而我則趁沒人注意，低頭忍笑，嘴角拼命上揚。
我怎麼忘了，論刻薄，可沒人比得過麻倉葉王。
***
葉王在母屋轉了一圈，好像已經有了成算，重新繞回到產屋敷月彥面前：「按照月彥大人的說法，這次的妖怪應當是『精螻蛄』。」
「咳咳……」產屋敷月彥用手帕捂住嘴，神情越發萎靡，「那是什麼。」
「一種會在夜晚出現於古屋屋頂的妖怪。是傳說中的喪神，會使屋中人生病。」
產屋敷月彥眼睛一亮：「葉王大人的意思，莫非是……」
「其實那都是世人誤解。」葉王一口打斷，「不是精螻蛄將病氣帶給人，而是這種妖怪會被病氣吸引。屋內有病重之人，精螻蛄就會每晚出現在屋頂吸食病氣。久而久之，人們反倒將生病一事怪到它身上，真是可悲可嘆。」
產屋敷月彥臉色又不好了，這次看葉王的眼神都足以稱得上凶狠。
結果葉王微微一笑：「有我在，月彥大人就不必擔心了。今晚就能為您驅逐精螻蛄，還您一個清淨。」
恐怕他想要的不是清淨吧！
我懷疑葉王是故意這樣說的。
先介紹精螻蛄，讓產屋敷月彥誤以為自己生病是由妖怪造成的，再親手打破這個希望，讓產屋敷月彥陷入更深的絕望中。
會讀心的陰陽師真是……
剛想到這裡，就接到那位陰陽師輕飄飄的眼神。
我趕緊抿緊嘴巴，垂眸肅容，作乖巧狀。
有人輕笑一聲，臉上如有實質的目光轉開。
我松了口氣。
只聽產屋敷月彥默然半晌，方才低聲吩咐侍從，在旁邊廂房為客人准備過夜用具。
***
深夜，燭光搖曳。
我跟葉王一人一個坐墊，面對面，大眼瞪小眼。
隔著一面紙隔扇，我兩能清晰聽見隔壁主屋內產屋敷月彥翻身的動靜，還有對方時不時的嗽咳、沉重的呼吸……
產屋敷月彥的身體是真的不好。
我沒想到那個站在屋頂、居高臨下俯視我的鬼王還有這樣的經歷。
殺我的時候，對方臉色蒼白歸蒼白，手上力氣可是大得很，活蹦亂跳，氣息旺盛，跟如今病懨懨的樣子判若兩人。
燭火一跳，漸漸黯淡，葉王伸手用鐵簽剔亮。
光照在他俊秀的眉眼上，氤氳優雅，美不勝收。
察覺到我的視線，葉王衝我一笑，傾身向前在我耳畔低語：「怎麼？心軟了？」
我向後一仰，用眼神表達自己的否定，心說傻子才心軟。
產屋敷月彥身體再不好，也不是他在戰國時期殺我的理由！
我沒打算親自動手已經很好了，只是准備用寫輪眼下個暗示怎麼了？！
葉王「嗤」地笑了：「你會這麼想，證明你已經心生猶豫。」
「你要注意，心有間隙，也會招來鬼物。」
那群鬼可真夠閑的。
我干什麼，他們都要被吸引過來。
葉王撇開臉，肩膀無聲抖動。
就在這時，我們頭頂忽然想起了窸窸窣窣的怪響。
響聲正如產屋敷月彥白日形容的那樣，「漬漬如狗舔水盆」。
我抬眉，看向葉王
精螻蛄？
他安靜頷首。
精螻蛄來了沒多久，隔壁產屋敷月彥的咳嗽聲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痛苦呻吟。
那聲音，讓人一聽就聯想到病重之人在床榻間的垂死掙扎，叫人毛骨悚然。
葉王已站起身，並攏右手食指中指，在身前劃了幾道，口中念念有詞。
接著，他就推開隔扇，走進隔壁屋了。
我捏捏袖口他塞給我的符咒，緊跟著追上去。
葉王並未在產屋敷月彥睡的帳台前停留，相反，他只在那帳台前停留數秒，就轉身走了出去。
這時候，屋頂的窸窣怪響仍在持續，帳台裡的產屋敷月彥也在繼續呻吟。
在我追隨葉王步伐，經過帳台的時候，一只胳膊忽從內伸出，一把抓住我的腳踝。
力氣很大，再加上手臂枯瘦，燈光昏暗，我險些尖叫出聲，連腳都踹了出去。
還好我及時反應過來，制住不受控制的腿腳，才沒在產屋敷宅裡，表演一個「現場殺主人」。
腳踝上的手還在，抓得很緊。
葉王的身影已消失在門外，而頭頂精螻蛄的怪響就在此刻戛然而止。
我動了動腿，試圖後退，同時打開寫輪眼：「產屋敷大人？」
帳台內的呻吟聲不知何時消失了。
燈火一搖，帳台上的帷子被掀開一角。
藏在陰影中的產屋敷月彥，臉色慘白，瞳孔黝黑，如一抹幽魂：「葉王大人？」
「不，葉王大人出去除妖了。」我否定道，單腿維持重心實在有點累，忍不住換了個姿勢。
結果，就在這剎那，產屋敷月彥手臂一縮！
「啊！」
我輕叫一聲，手掌下意識前撐。
「砰」地一聲悶響，我摔進帳台裡，產屋敷月彥則被我壓在身下，氣若游絲。
我：「……」
這不能怪我啊！
是他先動的手！
是他身體不好！我絕對沒這麼重！！！
手忙腳亂挪開身，產屋敷月彥明明被我砸得兩眼翻白，他的手仍執迷不悟地抓緊我腳踝。
這到底是怎樣一種精神？！！！
我掙了掙，沒掙開，用手去掰也紋絲不動。
好了，我現在懷疑未來鬼王被我砸死了！！！
「呃……」產屋敷月彥皺起眉，呻吟一聲，慢慢張開眼。
我趁機湊上去，柔聲道：「產屋敷大人，請您看著我的眼。」
尚在迷茫中的男人不由得聽從了。
視線相交，寫輪眼轉動。
他渾身一震：「你……」
「活著真痛苦啊。為什麼我一直生病，為什麼我還沒死？」
「……」
「喝了那麼多藥，卻一點用處都沒有。那麼多醫師看過，全都對我搖頭。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我？要是死了，是不是就不用這麼難受。」
「……」
「被我病氣吸引而來的妖怪麼，這是理所當然的吧。連妖怪都被我吸引了，不如去死好了，不如去死……」
「不……如，去死。」產屋敷月彥眼神茫然，低聲重復。
抓住我腳踝的手慢慢松開。
我松了口氣，正要後退，卻被他一下抓住臉。
那張蒼白的臉陡然猙獰起來：「憑什麼要我去死？！憑什麼我要死？！！！是那群庸醫沒用！該死的是他們！！！」
我：「……」
不愧是後來做了鬼王的人！
這腦回路就是與眾不同！
明明我是在引導他自殺，怎麼就變成了這個結果？
臉頰被他的手指掐得生疼，我不得不笑著開口請求：「產屋敷大人，請您冷靜些。您弄疼我了。」
產屋敷月彥的眼睛再次變得迷蒙，手指放松。
我立刻後退，關上寫輪眼，長吐一口氣，揉了揉自己臉頰。
媽的。
肯定紅了！
原來力氣大是固有屬性，不是變鬼之後增加的啊。
身後忽而一亮，一陣冷風吹進來，將帳台內悶熱的空氣一掃而空。
我仰起脖子，對上葉王那雙看穿一切的清亮眼眸。
葉王看看我，又看向產屋敷月彥：「月彥大人，精螻蛄已除，您可以安心了。」
產屋敷月彥視線逐漸回焦，沒理葉王，反而盯著我：「你是……」
「抱歉，月彥大人。」葉王胳膊一伸，就把我從地上拖了起來，「內子頑皮，一定要親眼看看我是如何除妖的。事先沒有告知月彥大人，失禮了。」
產屋敷月彥還是眼也不眨地望著我，表情倒是開始變得詭異：「原來你是女人。」
頓了頓，他終於轉向葉王：「葉王大人和夫人感情很好。」
「讓月彥大人見笑了。」麻倉葉王溫聲笑道，「不過，對這樣的妻子，我的確很滿意。」
產屋敷月彥的臉一下就黑了。
***
產屋敷月彥臉黑，我比他更黑！
萬萬沒想到，寫輪眼在那麼多人和妖怪面前無往不利，怎麼就在這人身上失敗了？！
一定不是寫輪眼沒用，是產屋敷月彥這個人腦回路有問題！
一旁的葉王突然笑出了聲。
見我看他，葉王才慢條斯理道：「命運之線早已織成，無論你現在怎麼做，都不會改變你被殺的事實。」
「……」我肩膀一垮，「你怎麼不早說？！」
葉王挑眉：「我說了，你就會放棄？」
那倒不會。
就算改變不了既定事實又如何，我總要給自己出一分惡氣吧！
「是這個道理。」葉王居然點頭贊同，「能幫你清理負面情緒，算是他最後的用處了。」
此時此刻，我才回過味來：「你是不是很討厭產屋敷月彥啊？」
麻倉葉王衝我溫柔一笑：「我討厭所有人類。」
我：「……」
行吧。
假如有一天你跟我說你要毀滅世界，我都不會驚訝了。
作者有話要說：
葉王：我要毀滅這個肮髒的世界！
女主【海豹鼓掌】：好！說得好！說得太好了！
葉王：……
第77章
其實我能理解葉王。
我要是像他那樣能聽見所有人的內心，還有一群糟心族人，我肯定和他一樣暴躁。
這不，明明要求葉王去除妖的是麻倉祖宅那群人，現在擔心他趁機跟產屋敷家搭上線的也是他們
我和葉王從產屋敷宅離開不久，麻倉家就來人通知，說是我的「母親」思念我，招我去祖宅和她見面。
葉王見慣不怪，還有心衝我揮手告別。
看那樣子，是早就對這群族人沒什麼期待了。
我心下低嘆，在僕從的催促中，忍著發麻的屁股再次鑽進牛車。
幸運的是，這次拉車的僕從，正是上次我用寫輪眼催眠了的人之一。
離麻倉祖宅還有段距離，方便我問話。
問話也是有技巧的。
不可能上來就問「你知道記載了『泰山府君祭』的古書在哪」。且不說僕從能知道這麼隱秘的事，就是有催眠在前，我這麼問，也會讓對方心生警惕。
而一旦人有了防備，催眠就不太好使了。
畢竟，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寫輪眼不燙了，但催眠的力度也倒退了回去。
因此，我之前催眠時，也只是讓祖宅裡的僕從侍女留意，祖宅中有哪些地方禁止下人靠近，而大長老等人經常前去按照葉王的說法，「泰山府君祭」是陰陽道的至高術法。一旦成功施展，就可自由操控靈魂轉世，相當於跨越了生死。
大長老等人忌憚葉王才華，想用血緣術法控制他，自然不肯將這種術交給葉王。
而能跨越生死的誘惑，又是所有人都無法拒絕的。所以縱使大長老等人自己沒那個資質學習，他們也一定會不甘心，時時前去翻閱嘗試。
如此一來，行蹤自然落在了僕從眼中，也就為我指明了方向。
***
等我下車時，已經從僕從那兒得到幾處可疑地點，只等他們進一步探查。
尋書有了收獲，我心情大好。
縱使身體又一次失去控制，也能勉強平常心對待。
之後麻倉玉子私下找我詢問她未婚夫的情況，更是幫了我大忙用產屋敷月彥作餌，她立刻就卸下心防。不知不覺中，就讓我得知，她的堂兄，也就是葉王的「義兄」、惠子夫人真正的兒子近日脾氣格外暴躁。
「每次他從西北對的祠堂回來，就跟跳蚤一樣，一碰就跳。」麻倉玉子衝我抱怨，「上次我路過，不小心多看了他幾眼，都被他大罵一通，說我不該違背族內禁令，靠近祠堂。」
我心中一動，不動聲色：「這裡還有您不能去的地方嗎？」
麻倉玉子冷冷瞥了我一眼：「別以為你能在心裡嘲笑我。我只是不能去祠堂，你不能去的地方、不能做的事多了去！」
「……」
沒想到，阻攔我探查進度的，不是麻倉玉子的聰慧，而是她的壞脾氣！
之後無論我怎麼幫她罵產屋敷月彥，麻倉玉子都沒再給我好臉色。
甚至罵得多了，她還反問我，是不是同樣看不起跟產屋敷月彥訂婚的她。
我能怎麼說。
只能在心裡感慨，她跟產屋敷月彥不愧是未婚夫妻！
然後，就被暴躁的玉子小姐趕走了。
走就走吧，反正該套的話也套到了。
我高高興興地坐車回去，沒想到下車時，被壞了興致
送我回來的僕從，向麻倉葉王轉告大長老的命令，讓葉王叫出他寫的《超占事略決》以供族內子弟學習。
葉王似笑非笑地應下，說書還沒徹底寫好，讓僕從五日後再來拿。
僕從拉著臉走了，我問葉王：「《超占事略決》是什麼？」
「就是你見過的那些。」
我剛要問「哪些」，話到嘴邊，突然反應過來：「你寫的那些字？」
「嗯。」
不好意思，我還以為那是葉王在練字……
因為他天天寫，夜夜寫，有空就寫……
「等等！」我一下就替葉王生起氣來，「憑什麼你寫的書，他們想拿就拿？！」
記載了「泰山府君祭」的古書卻藏著掖著，就算自己也學不會，也不給葉王看！
有這樣的族人嗎？！竟然這樣對待族長！
如果是斑先生，早就把他們狗腦子都打出來了！
「真是抱歉啊。」葉王口吻輕漫，「我不能像你那位一樣，打出人腦呢。」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哦？」
我看看他，瞬間泄氣：「你就不生氣麼？」
為什麼自始至終，葉王都能表現得這麼冷靜到冷酷？
不為麻倉族人，而是為他自己！
「沒有希望，自然就不會失望。」葉王移開眼，雲淡風輕，「人類……都一樣……」
我：「……勞駕，我是人類，你也是。」
「嗯，我說的包括你我。」
好！
不愧是你！
我無話可說！
狠起來連自己都罵！
葉王笑了一聲，重新看向我：「我無所謂，是因為我給了他們，他們也不一定能學會。」
他臉上笑容不變，語氣卻變得譏諷起來：「就像泰山府君祭，那群蠢貨琢磨多少年了，還不是毫無進展。」
「倒也不必。」雖然是事實，但這麼直說出來就太傷人感情。
葉王瞥瞥我：「反正無外人在。對了，制造『你』的人有消息了。」
「……是誰？」
「明日你隨我去見晴明師兄就明白了。」
我這才知道葉王拜托找人的人，正是安倍晴明！
想想上次兩人表現的熟稔態度，我疑惑不過三秒又釋然了。
安倍晴明的住宅位於平安京東北角，據說是陰陽道中的「鬼門」方位，為的就是鎮壓整個平安京的氣運。
也因為這種特殊方位，以至於周圍除了安倍晴明，就再無其他人居住。
車子經過一條木橋時，我後背一涼，總感覺剛才穿過了什麼。
葉王掃了我一眼：「師兄在一條戾橋下布置了式神，橋上有結界。這樣，有任何來人或變故，他都能第一時間知道。」
「你靈魂的確很強大，連這一點都能察覺。」
我忽然想起，曾經還有個人也這樣評價過我。
那個時候，桔梗是不是就察覺了什麼？
「哦？是一名強大巫女嗎。」葉王的聲音清幽冷寂，「看來五百年後，陰陽道傳承衰落，其他靈能職業倒是興盛了。」
也是。
戰國時代，對付妖怪的主力全是巫女法師和尚及除妖人，陰陽師反倒銷聲匿跡。
原本我還想安慰一下同為陰陽師的葉王，結果人家對此冷淡得很，似乎一點也不在意陰陽道會衰落。
葉王不僅不在意，還當玩笑一樣跟安倍晴明提起！
然後這對師兄弟，包括旁邊一個衣服破爛、頭發蓬亂的男人，三人就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得知了什麼好消息。
「……」站在這群人中，我感覺自己跟他們格格不入，可憐弱小又無助。
最後，還是安倍晴明良心發現，主動為我解惑：「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麼我們一點都不難過？」
「嗯……」你們不但不難過，看上去還特別開心呢。
「小姑娘，」蓬頭垢面的男人笑嘻嘻道，「我們三個誰也活不了那麼久，既然如此，有什麼好難過的。」
「至於笑嘛，」他咧了咧嘴，一拍大腿，「一想到如今興盛無比的陰陽道，幾百年後幾乎消失無影，實在不能不讓人感慨世事無常，多有意思啊！」
很顯然，另外兩人也是這麼想的。
男人看著我，繼續嬉笑：「之前做這具身體的時候，可沒想到還有今天這般樂子聽。嗨呀，運氣不錯，不錯。」
他從懷中掏出幾枚髒兮兮的木塊，上面用紅墨畫滿我看不懂的符號，符號還有許多地方都被髒污遮住了。
「趁現在氣運不錯，讓我來算算，後面幾天我該去哪個幸運方位待著。」男人念念有詞，配上對方形容樣貌，看上去瘋瘋癲癲的。
而就是這樣一個人，說他制作了這具「人偶」之身？
「我還以為是麻倉家的哪個人……」我喃喃道。
男人專心蔔算，頭也不抬。
反倒是一旁的葉王笑道：「那群人哪有這個技術。蘆屋道滿大人的咒術還是相當厲害的，在某些方面，我也自愧弗如。」
恰在此時，蘆屋道滿算卦結束。
他抬頭嘿笑：「小子年紀不大，心氣倒挺高。你師兄也沒你這麼狂。」
葉王一笑，用回答過我的句子回答他：「師兄是師兄，我是我。」
蘆屋道滿搖搖頭，將木塊重新塞回自己懷裡：「行了！算我倒霉！被你們抓了個正著，說罷，想怎麼做？」
葉王和晴明對視一眼，還是由前者開口：「自是讓一切重回正軌，讓來者去往該去之處。」
蘆屋道滿不笑了，上下打量我半晌。
又重新掏出木塊，算了半天，最後嘆了口氣：「生魂離體，時間跨度還很遠。晴明，你這可是給我找了個好大一個麻煩。」
「道滿大人當初答應制作『人偶』時，應該就預料到如今的『果』了。」安倍晴明籠著手，悠悠道，「我以為道滿大人會很高興。畢竟最近無事可做，會很無聊。」
蘆屋道滿撓撓頭，又望了我幾眼：「好吧好吧，真拿你們師兄弟沒辦法。我答應幫忙了！不過我不負責封印記憶啊。」
「封印……記憶？」我刷地看向葉王，「什麼意思？」
之前不是說，只是回去麼？
「你去的地方太多了，魂魄離開身體太久，再加上靈魂強大，如果不能將這段記憶封印，你的身體會因無法承載的靈魂和記憶而崩潰。」葉王抬手，隔空輕點了點我的腦袋，「到時候，這裡真的就會炸開哦。」
我：「……」
原本已經做好了心理准備，但現在聽到這個消息，我又猶豫了。
再次換世界，也沒關系。
反正有寫輪眼在，斑先生總能找到我。
但若是沒了記憶，當斑先生找到我時，我還會是我嗎？
我茫然了。
葉王卻笑了起來：「這就是愛情麼？比起死亡，反而是遺忘的愛人更重要。」
作者有話要說：
葉王，你不懂愛~
第78章
我沒理葉王，只向蘆屋道滿懇求道：「能讓我考慮一天嗎？明日給您答復。」
蘆屋道滿咂嘴：「這我管不著。我就是個幫忙的，你應該問晴明。」
而安倍晴明不等我開口，就答應了。
蘆屋道滿撓撓頭，轉身往屋內走：「那我就在這裡住一宿啦。晴明，多謝款待！」
安倍晴明無奈一笑，拍手喚來自己式神給蘆屋道滿帶路。
我發現晴明不愧是葉王師兄，葉王用杜鵑花作自己式神，安倍晴明就用朝顏花，都是夏花的代表。
回去路上，葉王瞅著我問：「生氣啦？」
「才沒有！」我沒好聲氣。
才不相信擁有「靈視」的他，不知道我是在思考要不要答應。
葉王笑眯眯地，以手支頤，側著腦袋：「很有趣啊。明明先前你知道自己三個月內會徹底死掉的時候，你就毫不猶豫答應了我的提議。怎麼現在反而猶豫了呢？愛情真有這麼大魔力？讓你連命都不要了？」
我見他問得認真，也就認真地回答他：「你會問這種問題，說明你從來沒喜歡過別人！」
葉王臉一僵，眼神飄開：「那種滿是心思算計的女人有什麼好喜歡的。」
我沒忍住，脫口而出一句：「難道你長這麼大，就沒有欣賞的女性？」
「有啊。」
「誰？！」
竟然真有啊！
我還以為就像葉王說的，擁有靈視的他將一切看得太透，所以就失去了那方面的興趣了呢！
「……我說的是我的母親。」葉王滿臉無語地望著我，「你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哦。」
母親啊，那可以理解了。
母親對孩子的愛，總是無私的。
葉王的眉眼柔和了：「沒錯。媽媽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人類。」
我在座位上扭了扭，張開嘴，又閉上了。
葉王從回憶裡醒來，看著我，眼帶鄙夷：「如果你真不想問，那就不要想！」
我衝他訕訕一笑。
他扶額嘆氣：「算了。該知道的，你估計都從麻倉宅那邊知道得差不多了。」
的確如此。
每次我被麻倉玉子邀請，幫她激情辱罵產屋敷月彥的時候，她總會暗搓搓帶上葉王。
好像不能證明麻倉葉王比產屋敷月彥更差，她就不舒服一樣。
關於葉王的身世，也是從她那裡知道的。
「麻倉玉子啊，」葉王譏笑道，「她正是我說的滿心算計的女子之一。她看不上產屋敷月彥，不僅是因為這名未婚夫身體太差，更因為產屋敷月彥的家世、才學、容貌讓她沒法拿出去炫耀。」
我回想了一下，不得不承認葉王說得對。
其實，產屋敷月彥長得相當不錯，五官奢靡華麗，一看就有個好底子。可惜常年累月重病纏身，氣色太差，再加上氣質陰沉，就叫人喜歡不起來。
葉王「嗤」地笑了一聲：「不管容貌如何，內心都是一樣醜陋。人這種生物啊……」
「你媽媽也是人！」
葉王一噎，半晌才憋出一句：「媽媽當然跟別人不一樣。」
他這麼推崇，再加上有麻倉玉子的鋪墊，我真對那位早逝的麻倉嫡支小姐好奇起來：「據說她容貌才學皆是上等，最難得的是，身為女子，卻擁有一身強大靈力，曾被大陰陽師賀茂忠行贊嘆過。」
「師父的確誇過媽媽。」葉王眼帶陰霾，「但師父也親口對我說過，媽媽身為女子卻擁有一身強大靈力，正是她的不幸所在。」
按照如今普世觀念以及麻倉一族的祖訓，女子是不能修行家傳陰陽術的。
因此葉王母親空有一身靈力，卻無處施展才華，只能在後院等待父兄為她選擇良人出嫁。
後來，良人尚未找到，小姐就對一位護家武士心生暗慕，最後更是和情人一起私奔。
麻倉家派人追擊，混亂中武士被一箭射死，小姐反倒得以逃脫。
其實，是麻倉家為懲罰葉王母親，故意放任其逃脫。
後來葉王母親果然如他們所願，在外生下了葉王。
沒有娘家倚靠，母子兩相依為命。更糟糕的是，葉王母親和葉王都身具龐大靈力，是妖怪眼中的「美食」。被妖怪圍攻的她們，成了普通人眼中的「瘋子」「妖孽」「喪門星」，只能在一座座村莊中不斷流竄逃亡。
最後，葉王母親因一頭金發，在某個村子裡被人抓住，並被指控為「狐女」生生燒死了。
葉王說到這裡時，終於脫下了他始終如一的微笑面具面無表情，望著我：「從根本上來說，母親是因為父親才會遭受如此多的磨難。所以我問你，愛情真有這麼重要？比你的命還重要？」
「該怎麼說呢……」我托起下巴，回憶那些在忍界的日子，發現在火之國都城的生活反而記不清了。
記憶中，最鮮亮的時段全集中在木葉忍村，在他身邊。
或許我不願放棄的，不僅是斑先生和我們的愛情，還有這段感情代表的……自由。
沒錯，就是自由。
在木葉忍村的那段日子，是我感覺最自由的時光。
這才是最讓我難以割舍的地方。
「自由啊……」葉王聲音幽幽，「難道媽媽也是這樣想的嗎……」
我坐正身體：「那就不清楚了，畢竟我和你母親終歸是兩個人。」
說完我才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嘴角一抽：「喂！你不會在我身上尋找媽媽的感覺吧？！」
雖然我的確懷孕過，也的確當過兩個孩子，但我一點也不想多出葉王這麼大一個孩子！！！！
葉王嘴角也跟著抽了起來：「你在做夢。」
他冷著臉：「你比媽媽差遠了。」
嘖。
一口一個媽媽，讓我想起某個令人不快的家伙。
記得黑漆漆殺我之前，也說我跟他媽媽長得很像！
葉王：「……那還真是抱歉！」
被葉王這一打岔，我發現自己竟然已下定了決心：「我相信斑先生，也相信我自己。」
「嗯？」葉王正准備下車，聞言停住了，側身回頭看我。
我握緊拳頭：「就算我失去記憶，只要斑先生還會出現在我面前，我依然會愛上他！」
葉王笑了：「你知道你這樣的說法，聽起來有多可笑麼？」
不等我回答，他續道：「我倒想知道你們的結局了。把記憶交給我吧。」
「什麼？」
葉王眼眸清亮，嘴角上揚：「我來保管你的記憶。若是你能幫我找到『泰山府君祭』，縱使相隔千年，我也能找到你，將這份記憶交還於你。唯一的問題是，你願不願意相信我？」
不要說了！從第一句話開始，我就瘋狂心動了！
葉王彎起了眼：「好。那就這麼約定了。你可要快點找到那本書啊。」
我：「……」
我發現，自己，好像，又被他，套路了
「噗！」
***
做出決定後，不需要我親自再去晴明宅一趟，葉王就用一只紙鶴為我解決了傳訊問題。
之後，他施施然結束了物忌前去上朝，我則在他的宅邸裡思考，用什麼借口再去麻倉宅一趟。
沒過幾天，理由就主動上門了
又是一天葉王上朝時，一輛白絲毛車停在葉王宅門口。車簾鑲嵌著蘇芳色綾羅，搭配著表白裡青卯花色的袖口，從車簾下端露出。
「請問葉王大人在嗎？」
動人的嗓音，嫵媚的腔調，讓我瞬間回到月黑風高的二條大路上。
那時候葉王怎麼說的來著？
「下次見面，你就會明白」？
葉王早就預料到，這樣一位受寵的宮中妃嬪，會主動前來拜訪他？？？
到底是葉王帽子發綠，還是天皇帽子被染色？
由於狗日的葉王不在，我這位女主人不得不出面接待這位嬌客。
對方聽說她要找的葉王大人去上班了，居然沒有打道回府，也沒有轉道去往陰陽寮，反而問我：「您就是那晚吹笛的小姐吧，不知今日，妾身能否有這個榮幸，再聞佳音？」
牛車旁邊跟著好幾名女官。
此時聽到車內人這麼說，立刻朝我投來殺必死的視線。
簡單概括就是「哪裡來的小賤人越過我們奪取了殿下芳心？」「殿下對她竟然這麼客氣？！」「殿下都這麼說了她敢不滿足殿下的願望？我第一個不同意！」。
如此群狼環伺之下，我只能同意。
結果車內人大概太過驚喜了，就在女官們的一片驚呼聲中，掀起車前簾子走了下來。
一時間，眼前一片熠熠生輝，燦爛輝煌。
我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才能確定眼前這殊麗女子當真活生生站在我面前。
沒辦法，對方是在太美了。
美到不似真人。
以前在忍界的時候，我還曾在斑先生面前，為自己的美貌自得過。
現在看來，我的美貌還不及眼前人的五分之一。
我現在相信葉王的話了這麼美的相貌，只要天皇不是瞎子，不可能不寵愛她。
在女官們嫉妒的視線中，濃艷貌美的女子衝我微微一笑：「妾身玉藻前，自那日聽聞您的笛聲後，真是夜夜不能忘。此刻能在這裡重聚，真叫妾身喜不自勝。」
面對這樣的美人，我實在一點責怪之心都升不起來。
直接忘了剛才「站在這裡，隨便糊弄兩首」的想法，低頭行禮，柔聲邀請：「請殿下進屋稍坐。我取了笛子就來。」
吹！
都吹！
什麼曲子都可以吹！
只要美人開懷，就算今天吹上一宿也沒問題！！！
玉藻前抬袖遮嘴，細細笑了起來。
笑聲如檐廊下懸掛的風鈴。
一雙狹長的眼微微眯起，盯著我，琥珀色眼珠裡滿是愉悅光澤：「你真是太可愛了。」
我：「……」
有一說一，我覺得自己臉紅了。
第79章
對屋之中，熏香繚繞。
一身華服的女人端坐在中央，笑吟吟地望著我。
好在我已經面對她有些時候了，多少對其美貌有了點免疫度，不至於慌亂之下吹錯曲調若真是那樣，那我就沒臉見人了。
一曲終了，嘴巴有點干。
正要倒杯水來喝，一只手已經端著茶杯送到我面前。
那只手纖細白皙，手指修長優雅，整只手掌似乎都在發著光，宛如一件完美的工藝品。
樸實的陶杯在這只手的襯托下，都變得高雅起來。
我雙手接過杯子，低頭恭聲道謝。
玉藻前咯咯一笑：「你為妾身吹笛，妾身為你奉水，是應該的。」
不，你的女官們不是這樣認為啊！
她們的眼神都快把我烤了！！！
我後背僵硬，笑容也有點僵了。
玉藻前似有所覺，掃了眼周圍。
頓時，那扎在我背上如芒般的視線全都消失了。
屋子裡靜悄悄的，只聞玉藻前的輕聲緩笑：「時間還早，能再為妾身吹奏一曲嗎？」
我悄悄松了口氣，低聲應下。
結果，在葉王回來之前，我真是使出渾身解數哄美人開心。
好不容易看見陰陽師那身熟悉的雪白衣衫，我立刻起身相迎：「葉王大人！藤壺女御來訪！」
「在下已經知道了。」葉王笑著瞥了我一眼，眼中盡是了然，「辛苦你了。你下去歇息吧。」
呼終於可以走了。
美人雖美，但那種美貌太過鋒芒畢露，以至於我在她面前不自覺承擔了很大壓力。
日日面對她的天皇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還是只有我這麼緊張？
「你會緊張，當然是因為這位藤壺女御不是一般人。」聲音響起，隔扇被拉開，葉王站在門外。
我見他身後空蕩蕩的，身體瞬間放松：「那位殿下已經走了？」
「嗯。」
我這才問道：「不是一般人是什麼意思？是跟你一樣，還是……妖怪？」
「你還真敢猜。」葉王嘴角含笑，「不過你猜對了。這位殿下，的確不是人。」
我沉默幾息，才消化了這個消息。
主要是聯想到葉王對這位不是人的女御的態度，總覺得自己發現了一個不得了的大秘密！
「……」葉王扶額輕嘆，「沒你想的那麼復雜。只不過中宮定子太過針對這位女御，讓她不勝其煩，決定對定子之父下手。恰好，麻倉家是左大臣的擁躉，藤壺女御就找我聯手。」
我：「……妖怪也要這麼迂回嗎？」
看玉藻前的相貌氣度，應該會魅術這種東西吧？
到時候對天皇用上一用，不就什麼都解決了。
再不濟……直接動手，也是可以的……吧？
「這京中除了我還有其他陰陽師呢。」葉王搖頭，「她有傷在身，不願太招搖，自然只能按照人類的規則來。」
「那你同意了？」這話出口，我已經明白了葉王的答案。
葉王早對麻倉家不滿很久了，或許拿到泰山府君祭後，就會親自動手。
現在多了一個幫手，他一定很樂意。
至於陰陽師和妖怪聯手是不是冒大不韙……我覺得這對麻倉葉王來說不是問題。
果然，這個白皮黑心的陰陽師立刻笑起來，默認了。
***
玉藻前拜訪麻倉葉王家宅的消息很快傳了出去。
我不知道葉王是怎麼應付天皇詢問的，反正麻倉一族是聞風而動，立刻把我叫去祖宅盤問。
多虧了他們這麼積極，我總算確定了「泰山府君祭」古書的位置。
接下來，就是跟葉王商量一下，到底怎麼獲得了。
回到家中，葉王還未回來。
我剛坐下喘口氣，式神來稟，有客人來訪。
順便一提，隨著夏季過去秋日到來，曾經的式神杜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名為「秋露」的新式神。
我曾就這個問題問過葉王，他解釋說，杜鵑是由杜鵑花的精魂幻化而來，當花朵本身枯萎時，式神自然也就消失了。
等到來年夏季，新的「杜鵑」會再次出現，輪回轉世，猶如人類。
現在，新生的秋露告訴我：「來人，自稱是產屋敷家的公子。」
***
產屋敷月彥今日穿的是一身淺色衣衫，照舊是一臉病容，臉色慘白。
聽見腳步聲，他抬眼朝我看來，先一步開口：「抱歉，沒想到葉王大人不在，打攪到夫人了。」
他這樣說，我只能把之前的話咽下，假笑道：「不打擾。我已經派式神通知葉王大人了，相信他很快就會回來。」
房間裡陷入一陣難耐的寂靜。
片刻後，產屋敷月彥衝我微微一笑：「夫人不坐嗎？」
想起上次失敗的催眠經歷，我走進屋，在他對面安穩坐下。
「上次多虧了葉王大人，在下才幸免於難。」產屋敷月彥低咳了幾聲，對我道，「之前就一直想來向葉王大人道謝，無奈身體狀況不佳。今日得到醫師許可，便立刻前來拜訪。沒有事先遞拜帖，真是失禮了。」
「沒關系。」我一邊回答，一邊分神思考，產屋敷月彥到底知不知道葉王和麻倉家的關系。
下一秒，我的疑問就得到了解答。
「其實我明白，葉王大人是為家族才出手的。」產屋敷月彥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像是嘲諷又像是在看好戲，「請他放心，我對麻倉玉子小姐絕無怨言。縱使被麻倉家退婚，也無任何意見。」
「你被……」
難怪上次去麻倉祖宅的時候，感覺那裡上至主人下至僕從，一個個都氣息壓抑得緊。
原來不僅是因為玉藻前拜訪了葉王，更是由於麻倉玉子和產屋敷月彥的婚事告吹了。
我本來還在疑惑，每次我去祖宅必會出現拉著我吐苦水的麻倉玉子，怎麼上次沒有出現產生她苦水的根源已經被徹底解決了啊。
產屋敷月彥眼神陰郁，嘴上卻答道：「是，說來真是慚愧。若不是我，玉子小姐的婚事就不會耽誤這麼久。聽聞玉子小姐已經在和左大臣家的公子談婚論嫁了。」
我：「……」
麻倉家，真是人干事啊！
我還在感慨麻倉一族做事不留情面，就聽產屋敷月彥冷不丁問我：「夫人難不成在可憐我？」
我回神朝對面看去，面色慘白的男人雖是在微笑，那眼神卻冰冷又陰沉。
這讓我瞬間想起，五百年後，他化身鬼王時的模樣。
心底那本就不存在的同情徹底灰飛煙滅。
我心說，同情你還不如同情我自己！
我可是已經被你殺過一次的人！
「沒有。在我看來，說不定對產屋敷大人來說是件好事。產屋敷大人可以安心養病了。」說到這裡，我心念一動。
上次引導他自殺，失敗了，那我何不試試另一個方向？
沒辦法提前解決掉這個鬼王的話，不如嘗試一下，引發加重他的同理心？
如果能成功，至少能讓他少殺一些人吧。
想到就做，我打開了寫輪眼。
產屋敷月彥一愣：「你的眼睛……」
還沒說完，他的聲音就消失在了喉嚨裡。
我柔聲引導：「產屋敷大人不必太過悲傷。縱使麻倉玉子離你而去，但你身邊仍有其他關心你的人。比如一直照顧你的僕從，為你調養身體的醫師。」
寫輪眼的催眠之下，產屋敷月彥再無半點偽裝。
他冷笑道：「僕從侍奉我這個主人是理所當然的事。至於那群醫師，若不是他們無能，我身體早就好了！」
有先前經驗，這次聽到這種回答，我面不改色，繼續引誘：「可是人力有窮。醫師能力有限，無法治愈產屋敷大人是一回事，可他們盡心盡力為你診治，這一點應該無可磨滅。」
「……是，你說的對。」產屋敷月彥長吐一口氣。
我心中一喜，仿佛看見了一點曙光。
「比起敷衍了事，這種盡力之後還失敗的情況，更加可悲！」
「……」
曙光再次消失了。
「說來說去，都因為這具身體！」產屋敷月彥抬手抓住自己衣領，面容猙獰，「憑什麼是我？！那麼多人，憑什麼就我的身體這麼差？！！！我是產屋敷家的長子，是貴族！如果不是這副身體，如今我已是殿上人！怎麼可能被扔到西京自生自滅！麻倉家又怎麼可能侮辱我至此！！！」
「……」
看來又失敗了呢。
果然，比起催眠一個人幫我做事，這種從根源上改變一個人的觀念更難。
尤其是在，對方是產屋敷月彥這種自我為中心的人，的情況下。
我閉閉眼，關上寫輪眼。
但對面的產屋敷月彥還未停止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攥得很緊：「不要說麻倉玉子了，你不也是？你們這群女人都一樣！什麼同情憐憫，都是你們的表像！你們內心肯定很看不起我，認為我是可憐蟲吧？！如果我身體足夠好，就連麻倉葉王見到我也要向我恭敬行禮！！！」
不，他不會的。
就算是左大臣，他不還是要跟一妖妃聯手搞翻人家麼。
想著你地位變高，葉王就會對你恭敬？簡直是做夢！
我覺得產屋敷月彥就是缺一份毒打。
可惜，我武力值不夠，是沒辦法幫上這個忙了。
我已經懶得再理會他，冷靜提醒應該已經解除了催眠的人：「產屋敷大人，您失禮了。我從未這樣說過，也從未這樣想過。」
產屋敷月彥渾身一顫，手上力道剎那放松了。
我剛要抽回自己的手，他又卷土重來，這次力氣甚至比之前還大！
「嘶」
我收回之前的話！
他就是欠打！
我抬起另一只手，正要揮下，「刷」地一聲，旁邊的紙門忽然開了。
產屋敷月彥迅速松手坐回原位。
同時，我瞬間放下手、整衣端坐。
這樣一來，在第三者眼中，我兩只是面對面坐著，無言沉默。
式神秋露身後跟著一名宮廷女官，是我曾見過的人。
那女官掃了眼產屋敷月彥，未作停留，直接將視線放到我身上：「麻倉夫人，藤壺女御邀您前去宮中一敘。」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第一次發現，寫輪眼不是萬能的，話術也不是……
至少心理誘導對無慘毫無卵用不愧是你！未來的鬼王！
不知道為啥，現在看女主和無慘對毆，感覺就是菜雞互啄【。】
第80章
按照之前說好的，葉王雖然已和玉藻前聯手，但礙於身份，兩人不能交往過密。
如此一來，我作為麻倉葉王的夫人，就方便許多，自然成了他兩溝通的橋梁。
因此，玉藻前會邀請我前往宮中，並沒有出乎我的意料，只是沒想到正好選在這個時機……
見我和女官齊齊看向他，產屋敷月彥知機起身：「既然如此，我改日再來拜訪。今日叨擾夫人了。」
「不叨擾。」我假笑，「和您聊天非常愉快。我會幫你轉告葉王大人的。」
「麻煩夫人了。」產屋敷月彥向我和女官行了一禮，在他侍從的攙扶下慢慢起身，離開。
「那就是產屋敷家的公子吧，真是可憐。」等產屋敷月彥走遠了，女官忍不住感慨一句，「聽說因為身體太差，將近的婚事都告吹了。他的未婚妻早就和左大臣家的公子好上……咳，女御還在宮中等候，請夫人快點准備。」
察覺到我的視線，女官僵硬著臉轉移了話題。
我沒有揭穿她，笑著起身去換衣服。
***
玉藻前今日穿了一身表赤裡濃赤的紅葉襲色和服，和她濃艷的相貌十分相稱。
頭發烏黑濃密，皮膚白皙光潔，嘴唇飽滿紅潤，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一位無可挑剔的美人兒。
這樣一個美人端坐於室內，就算沒有光源，也讓整間屋子熠熠生輝。
看見我，玉藻前微微一笑，衝我伸出手：「你可算來啦，妾身候您好久了。」
酥酥麻麻的嗓音直往人耳朵、心裡竄。
我忍著發麻發熱的耳朵，俯身行禮：「拜見殿下。」
「誒，在妾身面前，你不必這麼客氣。」
讓我吃驚的是，玉藻前居然走下茵墊，親自扶起我。
一時間，從左右兩側廂房裡射出的視線，幾乎快把我扎成了刺蝟。
在心中感慨這位非人女御的魅力，我垂頭小聲回答：「禮不可廢。」
不知道玉藻前今日喚我前來是為了什麼？
難道是藤原道長有異動？還是麻倉家又做了什麼？
似乎看出我的想法，玉藻前湊到我耳邊低語：「和葉王大人無關，只是思念你了，就任性地邀請你進宮，你不會責怪妾身吧？」
酥軟的嗓音混合溫熱的呼吸一起噴灑在我耳朵上，我身子一僵，後頸雞皮疙瘩集體起立！
這……
我沒理解錯的話，她是在勾引我？？？
但是在我看過去之前，玉藻前又主動退開了，袖口輕甩，一股濃烈香氣撲面而來：「來，妾身帶你看個寶貝。」
我只覺眼前一晃，四周升起一陣白煙。
一切都在煙霧中遠去、模糊，只有玉藻前那張美艷的臉清晰如舊。
她笑著凝視我，牽起我的手向前走去。
迷迷糊糊中，我發覺自己走在煙霧裡，腳底發軟，如踏雲端。
周圍安靜得不可思議，我的身體也輕盈得不對勁，甚至能穿過層層牆壁！
不知穿過幾個房間，橫跨幾座渡殿，玉藻前終於在一間透渡殿前停下。
旁邊有一棵楓樹，葉子艷紅似血，正和玉藻前身上的衣物。
她回眸對我一笑，抬手指向前方：「看。」
我的視線不受控制地照做順著她的手臂望去，在透渡殿和一座板橋的另一側，一熟悉的白衣男子舉手念咒。
「近日宮廷中有鬼物出現，」玉藻前不知何時從前方轉到我的身後，略微沙啞的聲音在我耳邊回蕩，「天皇陛下驚怒，招來頗負盛名的陰陽師安倍晴明大人前來除妖。這樣的場景可不多見，是不是很有意思？」
她語氣中的歡欣鼓舞仿佛一個送了我糖，等我誇獎的小孩。
我嘴唇微動，本想意思意思地贊揚幾句，卻發現自己吐不出一點聲音。
「噓別出聲。」玉藻前的聲音更近了，幾乎貼著我耳垂響起，「安倍晴明敏銳得很，千萬不要讓他發現我們。」
說著，咯咯笑起來，好像自己被自己逗樂了一樣。
那邊安倍晴明已然放下手，側頭對身側的幾名女官說了什麼。
因為距離有些遠，聽不清他們的聲音，只見那幾名女官面露驚慌不斷點頭，片刻後，她們就一起退下了。
只剩安倍晴明一人留在原地，仰頭不知在看什麼。
「那是昭陽舍。」玉藻前的講解適時響起，「原本住在那兒的是梨壺更衣。唉，也是個可憐的人兒，被中宮磋磨許久，又不敢接受我的好意。竟就這麼死去了，真是……」
後面的話音量忽然小了下去，我努力分辨，才模糊捕捉到幾個類似「遺憾」的字眼。
接著，便是一陣吞咽口水的聲音。
我：「……」
這該不會是玉藻前在咽口水吧？
她到底在遺憾什麼？！
不等我心底跳出這個細思恐極的答案，那邊安倍晴明又有了動作。
只見他從袖袋裡掏出幾張符咒，按照某種特定順序貼在地上，然後自己站在符咒中間，再次垂頭念咒。
「晴明大人真是個好人啊。」耳邊，玉藻前幽幽感慨，「竟想超度梨壺更衣的怨靈。還不如給妾身……」
又是一陣「咕啾」水聲。
「……當下酒菜。」
這幾個字，我聽得清清楚楚，頓時整個身上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狗日的葉王！
他不會不知道玉藻前到底是什麼貨色的妖怪！
就這樣還敢讓我當他兩溝通的中間橋梁？！
就不怕我一不小心，就被「吃」了嗎？！！！
我在心底怒吼，嘴上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反倒前方有一陣凄厲的叫聲響起，安倍晴明腳下的符咒忽就燃燒起來。
「嘻嘻嘻，人家不領情呢。」
我聽見身後的妖物喃喃著，余光中紅色衣擺一閃而過。
幾十米外，安倍晴明猛地抬頭，朝這邊看來！
那凌厲的眉目我只看到一眼，隨後就被玉藻前身上的紅衣遮蓋。
四周白煙再起，所有景物迅速倒退，我一下睜開了眼！
盯著頭頂的絹布，我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自己此刻應該還在宮中。
帳台外，有男人的聲音：「怎麼有人敢睡在愛妃的帳台裡？」
我身上冷汗頓時就下來了！
扭頭看去，隔著幾層紗羅，我隱約看見玉藻前靠在另一個人身上，她的聲音嬌滴滴的：「都是妾身的錯。妾身跟她開了個小玩笑，沒想到就把人嚇暈過去了，只好讓出床榻將功補過啦。」
男人「唔」了一聲，這時候另一道女聲響起：「就算這樣，這也太失禮了。」
「……你是在指責我嗎？」玉藻前扭頭，語氣一下就變淡了。
說話的女人立刻沒了聲音，而疑似天皇的男人則反過來哄玉藻前開心。
從我的角度看過去，玉藻前身後搖擺著幾條白色虛影，其中一條鑽進了男人身體裡。
不一會兒，男人就自己找了個借口走了。
男人一走，玉藻前就笑著開口：「有意思。你這女人，膽子倒很大。」
不見她有什麼動作，背後虛影倏地向前探出，從一道帷子後拖出一個人。
那個人被舉在半空中，不斷扭動掙扎，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恍然在演一部無聲的恐怖片。
「正好今天的點心被安倍晴明搶走了，就拿你湊個數吧。」玉藻前自言自語，湊上前，張開嘴，在半空中的人影前深深一吸
一道好似人影一樣的東西，就被玉藻前吞進嘴中。
而原本掙扎的人頓時垂下手腳，不動了。就算被玉藻前隨手甩在地上，還是沒有動靜，好似一具失去引線的木偶，四肢都折成了奇怪的角度。
？！！！
我腦子裡跟炸開一樣，被感嘆號刷了屏。
縱使已經有了猜測，但親眼見到之後，還是有點慌！！！
就算目前是盟友關系，依然沒有安全感！
總覺得下一秒，自己的靈魂也會被吸走！！！
仿佛察覺了什麼，玉藻前轉頭朝我看來。
在這瞬間，那張美艷的臉變成了狐狸臉，身後搖擺的虛影成了九條白尾巴！
我一口氣沒提上來，眼一黑，再次失去意識。
第二次醒來時，已經身處牛車上。
搖晃的車廂裡，只有我一個人，車外倒是跟著一隊侍從和女官。
我揉了揉額頭，感覺今天的經歷實在太刺激了。
刺激到我險些以為自己做了一場夢！
等牛車到了葉王宅，我的心還砰砰跳得厲害。
還是被式神秋露扶著，才成功下了車，站穩了身體。
隨行女官確定我「安然無恙」後，行禮告退，我強撐著按照禮節應付完畢，目送這隊人馬遠去。
說實話，要不是現在身邊就跟著葉王的式神，剛才我已經跳起來了
送我回來的女官裡，有一人的穿著跟那個被玉藻前吃了靈魂的人一樣！
我很確定，這兩者是同一人！
按照女官們對服飾搭配的講究程度，她們是不會在同一天穿同樣搭配的衣服！
所以，被玉藻前吃了靈魂後，對方並沒有死？還是說，那真是我在做夢？
「被九尾狐吞噬後，那個人就成了九尾狐的玩偶，表面跟常人無異，只是一舉一動皆由狐妖所控。來送你出宮，並不算什麼了不起的把戲。」葉王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出奇地令人感到安心。
但我還是要說
「麻倉葉王你沒有心！明知道這是只貪吃狐狸，還把我送上門！」
被我指責的人笑笑：「你不是還好端端站在我面前麼。」
話音未落，他「嗯」了一聲，揚眉舉手，袖子的陰影落在我臉上，讓我下意識閉上眼。
臉上一涼，葉王輕笑出聲。
我睜開眼，正好看見他收手：「……你做了什麼？」
「沒什麼。」葉王彈彈衣袖，語氣淡然，「幫你除掉玉藻前留的記號罷了。防止一個錯眼，就讓你被她捉去吃了。」
「……」
「葉王。」我深沉呼喚。
「嗯？」
「我查到記載『泰山府君祭』的古書在哪了，我們快商量一下，怎麼取書！」
然後趕緊把我送走！
我受夠跟在你身後，提心吊膽的日子了！！！
葉王笑彎了眼：「這不是你想要的自由麼？」
放屁！
我才不要這種隨時會喪命的自由！
第81章
我覺得我和這個時代犯衝。
無論是兩次催眠產屋敷月彥都失敗，還是被麻倉葉王耍得團團轉，亦或者被一只貪吃狐妖覬覦，都深深說明了一點：
我不應該在這裡！！！
「噗！」葉王被逗樂了，險些手一抖，將一張符畫廢。
好在大陰陽師就是大陰陽師，他及時反應過來，筆尖一轉，就順利畫完最後一筆。
擱下毛筆，等待墨干的過程中，葉王笑望著我：「按照你的說法，你跟前兩個時代也是犯衝。」
我想反駁，卻發現沒有根據。
因為……好像是這樣的哦！
畢竟，前兩個世界，我最後都被殺死了呢！
我居然就這麼被說服了。
見我無言以對，葉王笑得更厲害了。
等最後一張符咒徹底干了，他將其塞進我手裡：「好在你的旅程就快結束了。幫我拿到書，你就能回去。」
我低頭看看這張符，撇撇嘴：「別說的這麼輕松。首先我要能按照你的方法，順利破除祠堂外的結界。然後在麻倉家發現前將書拿到手，再安全運回來。最後，你學會『泰山府君祭』還需要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之前，同樣不能被麻倉一族發現。」
葉王托著腮，笑眯眯地：「你以為我是誰？給那群廢物一百年的時間，他們也發現不了結界被我破了。至於泰山府君祭是同理。」
他放下手，眉宇間的自傲擋都擋不住：「麻倉家花了三十年也無人學會，我的話，唔，差不多三天時間吧。」
好大的口氣！
此子竟恐怖如斯！
「行了，趁麻倉家的人沒來，你再記一遍這些符咒該放的地方。」葉王衝我眯起眼，挑唇假笑，「我的符咒不可能出問題，若是被發現，那就只能是你的問題。」
「別小看我！」我一拍面前桌子，指著紙張上的圖案，「早在你畫下來的時候，我就記住了！」
寫輪眼被稱為「復制之眼」是跟你開玩笑的嗎？！
絕對一絲一毫都不會差！
「啊，真好呢。」葉王無感情捧讀，「我也想有一個人給我送這麼好用的眼睛啊。」
呸！
你心裡肯定不是這麼想的！
葉王笑而不答，顯然是默認了。
正如他所說，一聽玉藻前這個藤壺女御邀我進宮，麻倉家的人就像聞到肉味的狗一樣，立刻派人過來。
來人以前所未有的急迫口吻要求：「快！快上車！惠子夫人思念你成疾，請您趕緊回去！」
騙誰呢！
趁侍從不注意，我和葉王對視一眼，鑽進車廂裡。
那疊符咒正安穩地躺在我懷中。
***
我發現了，麻倉一族真是自傲自大的典型代表。
甚至跟宇智波一族有的一拼！
所不同的是，對實力強大的人，宇智波一族好歹還算尊敬，但麻倉一族……恕我直言，我至今都未搞懂，他們憑什麼能認為以葉王的能耐，他們就一定能操控他一輩子。
放在我這個「人偶」身上同樣如此麻倉一族好像從沒考慮過，我會有背叛他們的可能性。
托他們的福，我的取書行動全程都進行得很順利。
有那些被我催眠過的侍從侍女為我打掩護，直到我拿到書，坐著牛車駛出麻倉家，也無人發現祠堂結界破了。
葉王說得對！
以麻倉一族的水平，給他們一百年時間，都不可能發現不對勁！
回去的時候，葉王已經不在原來的屋子了。
秋露告訴我，他在院子裡。
我沿著檐廊找過去，才發現他在擼貓。
「你竟然有貓？！！！」
我震驚了！
葉王看上去就是個討厭所有生物的孤僻怪，居然還願意親近傲嬌小貓咪？
當然，那只虎斑貓在葉王手下一點也看不出傲嬌的樣子翻著肚皮喵喵叫，在葉王停住時，還會主動用頭去拱葉王的手。
葉王微微一笑，眼神柔和：「他叫股宗，是我的朋友。」
朋友啊……
我目光落在虎斑貓身上，忽然想嘆氣。
但葉王壓根沒給我機會，一邊摸著貓，一邊問：「拿到書了？」
「嗯。」我從懷裡掏出一塊用手帕包的嚴嚴實實的東西。
葉王看見就樂了：「有必要藏得這麼嚴實？」
「……你不懂。」
我將書遞給葉王，在他打開的時候，才續道，「不是藏的嚴實。」
而是因為很髒。
葉王白玉一樣的指尖已經漆黑一片。
一時間，我們兩人都沉默了我跟他都沒想到，葉王一直求而不得的東西，就被麻倉家這麼糟蹋了。
這麼說也不對。我記得之前麻倉玉子還提到過，她的堂兄、葉王的義兄一直不死心地想要學會「泰山府君祭」，如果這本書被人常常翻閱是不會落滿灰塵的。
該不會……那位義兄在開始嘗試幾次都失敗後，每次去祠堂壓根都沒翻書？
那他去祠堂做什麼？睡覺麼？
葉王冷笑起來：「很合理。以他們的氣量，也就只能到這個地步了。」
他就著我的手帕擦干淨手指，又隔著手帕捏住書脊起身：「三天後，我帶你去找師兄。」
「你確定，三天就能學會？」
我還以為這是他的誇張修辭。
葉王淡淡一笑：「你可以拭目以待。」
在他腳邊打轉的股宗「喵」了一聲，仿佛在回應這句話。
***
三天後，我望著一身白衣的葉王，還有他面前恢復干淨的古書，滿臉復雜：「居然真的……」
麻倉家到底是有多廢啊？！
還是葉王太強了？？？
「都有吧。」葉王口吻淡然，「不然，我們的計劃也不會進行得這麼順利。」
我忽然沉默了。
明明感覺自己什麼都沒想，偏偏葉王看了我一眼，開口道：「你不用再考慮產屋敷月彥的事了。不管你怎麼做，他最終還是會變成吃人鬼，不然你今天就不會站在這裡。」
「我明白，只是……」
話沒說完，額頭一涼，才發現葉王舉起食指點在我眉心：「你很快都會失去這段記憶了，何必再糾結。」
好、好有道理！
我都險些忘了這件事！
我的注意力立刻從產屋敷月彥身上移開了。
「怎麼？」葉王收回手，含笑問我，「需要我為你即將逝去的記憶念經超度嗎？」
什麼鬼啦！
我沒好氣地瞪了眼葉王，最後一絲傷感也褪去了。
葉王嘆道：「既然准備好了，就隨我去見師兄吧。道滿大人也該等急了。」
正如他所說，晴明宅中，安倍晴明這個主人安然而坐，喝著小酒吃著烤魚。蘆屋道滿在晴明對面，同樣在喝酒吃魚，嘴裡還在喋喋不休：「怎麼還沒來？不會不來了吧？年輕人辦事就是不靠譜！再不來我走了……」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晴明笑呵呵地舉起酒瓶，為蘆屋道滿斟滿酒。
看見隨式神走來的我和葉王，眼睛一亮：「你看，他們這不是到了麼。」
此時，夜色剛剛降臨，晴明院中還未點起燈籠。
朦朧夜幕裡，看不清兩位陰陽師的臉，只感覺他們的眼睛都異常明亮，就像我身邊的葉王。
為我和葉王帶路的式神，向她的主人無聲行禮，隨後走到一旁，拿起蠟燭將院裡燈籠一一點亮。
剎那間，整個庭院都變得清晰。
未經打理的院子充滿野趣，長滿了像女郎、芒草、桔梗之類的秋花秋草，有的地方野草甚至有人膝蓋那麼高。
而在靠近檐廊的地方，則被特意清理出一片空地，上面擺滿了紙符以及畫滿符咒的石塊。紙符和石塊共同組成了一個五芒星圖案。
察覺到我的視線，蘆屋道滿打了個飽嗝，拍拍肚皮起身：「為了這個陣法，我和晴明忙活了一下午。小子，完事之後你要請我們吃飯！」
葉王安然微笑：「這是自然。」
蘆屋道滿反而驚訝了，連續看了葉王好幾眼，才嘀咕著什麼「沒被附身啊」「小子今天怎麼這麼好說話」「有趣有趣」之類的話。
眼見葉王的笑容又快變成面具般的假笑，安倍晴明終於出聲打斷：「好了，道滿。吃飽就該閉嘴干活了。」
三名陰陽師分別走到地上陣法的三個角落，距離相等，形成一個三角形，然後示意我走到中間站定。
開始之前，安倍晴明忽然想起什麼，望著我問道：「對了，聽聞堇小姐先前被藤壺女御邀請進宮了？」
我一愣，記起他當時凌厲的眉目，心中一緊：「……是。」
「那你……」
「師兄。」葉王陡然出聲，「將堇的記憶封印到我手上，沒問題吧？」
安倍晴明扭頭看向他師弟。
兩人對視許久，安倍晴明嘆了口氣：「沒問題。」
之後，他們開始念咒，安倍晴明再也沒提起過剛才的話題。
在腳下逐漸亮起的白光中，我看向葉王。
視線相交，葉王嘴唇翕動，目光清亮。
想起之後的計劃，我忍不住開口，對他無聲道【你要小心。我在未來等你。】
如果可以，最好不要讓安倍晴明發現葉王的小動作。
葉王朋友很少，少到一只手掌就數的過來。
這種情況下，安倍晴明這個師兄對葉王真的足夠好了。
白光愈來愈強，以至於我不得不眯起眼躲避，就算這樣，眼眶中也盛滿了生理性的淚水。
在一片朦朧模糊的視線裡，我看見葉王衝我緩緩笑了起來。
咒語已經念完了，我身體再次變得輕飄輕盈，意識開始逐漸遠離。
在最後清醒的時光裡，我分辨出葉王的口型
【好。期待與你的再見。】
第82章
靈魂離開後，「人偶」的身體就如沒了風的風箏，墜落於地。
陣法的靈光同樣隨靈魂的離開，盡到使命而變得黯淡，最後消失在夜色裡。
四角紙符已燃燒殆盡，繪有符咒的石頭崩成兩半，三名陰陽師放下手，調整呼吸。
將一名千年後的靈魂送回她原本家鄉，就算是他們三人一起聯手，仍感到吃力。
蘆屋道滿就不停叨咕著「虧了虧了，這筆買賣虧大了」的句子，一邊斜眼看向葉王，希望後者能接到暗示。
葉王自然知道他心裡叫囂的【請客】【吃飯】等想法，假笑開口：「我會讓式神將適口飯菜送來。」
「哈？」蘆屋道滿滿臉不爽，「就這？」
葉王一笑，眼角余光掃過地上「人偶」，溫聲解釋：「術法已破，麻倉家定會有所動作。如果道滿大人不介意被麻倉家當做在下同黨，在下很樂意在家中招待倒滿大人。」
蘆屋道滿一秒扭開頭：「送上門挺好的，挺好。老夫也不用跟你們講什麼貴族禮儀，嗯，妙啊！」
葉王並不意外他這個反應。
應該說，任何一個有所成的陰陽師，都不樂意被卷進他人的因果裡。
對上對面安倍晴明的眼，葉王微微頷首，清晰捕捉到師兄眉心一點褶皺。
想到阿堇離開前的擔憂，葉王笑笑：「今次多虧了師兄。如果不是師兄，我恐怕都找不到道滿大人。」
安倍晴明嘆息：「制作人身，還強行召喚生魂以作填充，本就有反規則。葉王你……」
「嗯？師兄想說什麼？」
「……算了，你好自為之。」
【看來葉王已經決定了今後的道路，絕無悔改的可能。】
通過靈視，葉王「看」見晴明心中這句話，不置可否他的路，早在麻倉家將他帶回並種下血咒時，就已經定下了。
***
麻倉家的反應完全在葉王意料之中。
他們發現原本掌控的生魂失去蹤影後，就慌了，直接動用召喚時留下的暗手，詛咒那個膽敢反抗他們的生魂。
但生魂已歸，除了「泰山府君祭」這等頂級陰陽道術，還真沒有什麼咒術可以跨越時間和空間的雙重界限。
麻倉家的詛咒當然失敗了。
這是實際情況。
而表面呈現的結果，就是「人偶」的身體失去生機，且臉上出現了麻倉家的家紋。
換句話說，麻倉家「咒殺」了他們的族長夫人。
一想到家族裡那群老家伙目瞪口呆的臉，葉王就忍不住暢快地笑出了聲。
恐怕他們去找蘆屋道滿幫忙時，壓根就不清楚這位播磨國來的陰陽師到底是什麼樣的性格。
蘆屋道滿會答應幫忙制作「人偶」之身，壓根不是被麻倉家提供的報酬所打動，純粹是覺得好玩。同理，後來在安倍晴明的「勸說」下，反水幫助葉王，也是出於同樣的想法。
想要這樣的人幫忙，就要做好被反噬的可能。
如果說，麻倉葉王的心已被鬼吞噬，那蘆屋道滿就是踩在光明與黑暗的交界線上跳舞。
麻倉家沒做好准備，自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尤其是當他們發現，天皇居然聽聞此事並過問時，更是陷入惶恐。
等到第二天，情況更是急轉直下，天皇陛下未聽麻倉一族的解釋，直接決定將他們全族流放。
此時，葉王正端坐家中，收到一尾紙鶴的來信。
將紙鶴沿折痕展開，在白紙的正中央，葉王看見一張發怒的狐狸臉。
果然。
被奪了食的狐狸生氣了。
甚至氣到直接對天皇用了魅術。
葉王笑笑，一把火將這張紙燒了。
***
天皇要流放整個麻倉一族的旨意，在朝堂上引起震動。
只因流放全族這一處罰，實乃前所未聞。
最重要的是，貴族們基本都是同氣連枝，以家族和婚姻關系為聯系。一旦這樣的處罰有了先例，今後說不定還會再次出現，實在不能不令人擔心。
左大臣藤原道長勸說無果後，起了疑心，暗中拜托安倍晴明調查。
安倍晴明不愧是當代大陰陽師，只用了幾天時間，就查出天皇是被妖物所迷惑，而那縷妖氣則直指宮內的飛香舍。
飛香舍中住的，正是藤壺女御玉藻前。
***
玉藻前大鬧平安京那晚，葉王站在高處冷眼旁觀。
不遠處火光衝天，照亮了半邊夜空，不知一夜過去，大內會有多少建築毀於一旦，又有多少人死於狐妖之口。
葉王並不擔心自己師兄會輸。
應該說，和安倍晴明正面對上後，玉藻前的失敗已成定局。
就是不知道那只狐狸最後是能再次逃脫呢，還是就此被封印。
但這和他已經沒有關系了。
白衣陰陽師輕輕一笑，轉身看向幾米之外。
那裡剛才傳來空間波動，此時一穿黑衣的長發男人正站在楓樹下。
楓葉似火，卻比不上男人眼中的紅色。
居然真的找來了？
葉王再次發笑。
長發男人冷面如霜，身上黑色緩緩消退，最終凝成數顆黑色小球和一柄一人多高的權杖。
「這就是你能穿梭空間的奧秘嗎？」葉王略帶好奇地打量。
衣服變白的男人並未回答，扭頭掃了一圈周圍，視線才重新落回到葉王身上：「她不在這裡。」
「她已經回到她本該在的地方啦。」葉王笑道，「你來遲了幾天。」
男人沉默，眼睛一閉一睜之間，紅色眼睛已經變成了紫色，裡面的形狀也變了。
葉王望著這一幕，頗感新奇，從袖袋裡掏出一枚紙符扔過去。
男人看都不看一眼，伸手接住。
直到紙符入手，翻看了一遍，才抬頭看向葉王。
「沿著紙符上的氣息，能幫你早日找到她。」
男人眼神終於柔和了一丁點：「外面那群人需要幫忙麼？」
葉王加深了笑容：「不用。」
男人略一點頭，沒問緣由，直接收起紙符，抬手用那柄權杖劃破空間，踏了進去。
葉王看著眼前可以稱得上驚世駭俗的一幕，半點波動也無。
畢竟，這是個連【靈視】都能屏蔽的人。
能劃破空間，穿梭時空又算得了什麼呢？
相比之下，自己還是有點弱了啊。
好在，還有泰山府君祭。
葉王轉過身，面對那群衝進來的麻倉族人，笑意吟吟：「諸位，不去准備離開京都的家什，還有空來找我拜別嗎？」
「果然是你！！！」為首的大長老一張臉漲成紫紅色，胸脯上下起伏，「鬼之子就是鬼之子！最終還是為家族帶來厄運！！！當年我就不應該帶你回來了！」
「我求你們讓我回來了嗎？」葉王表情刷地冷下去，「如果不是發現了我的天賦，你們會讓我回來？我不會忘記媽媽是怎麼死的。況且，就算讓我回來，你們下血咒的時候，可曾猶豫？」
「那是因為知道你生有反骨！現在，你果真給家族帶來滅頂之災！」大長老大手一揮，身後人掏符咒的掏符咒，抽刀的抽刀，更有甚者，拿著菜刀就來了。
葉王嗤笑，眼神厭倦：「在我成名前，平安京裡可沒有一個名為麻倉的貴族家族。」
「……罷了。」
面對這群眼中被怒火和憎惡的族人，葉王忽然什麼都不想多說了。
他只是張開手，對這群人道：「來吧，我的命就在這裡。有本事就拿去。」
縱使有血咒在手，圍攻葉王的麻倉家族仍付出了幾十條生命的代價。
然而直到殺死這個鬼之子之時，蒼老了幾十歲的大長老陡然變了臉色：「這、這種感覺是……泰山府君祭？！！！」
「你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就學會了泰山府君祭？！」
「人偶」體內的生魂消失後，她加諸在麻倉祖宅僕從身上的催眠術就消失了。
隨後，就有麻倉族人發現祠堂外的結界不知何時被破壞了，看手法還是麻倉葉王的手筆。
當時大長老的確有些慌，但後來轉念一想，從葉王得到「泰山府君祭」到此事暴露，絕不會超過一周時間！
這一周之內，就算葉王拿到書又如何？
如此思考後，大長老又恢復了信心。趁今夜妖怪作祟，京都混亂的時刻，便帶著族人打上門。
但他萬萬沒想到，麻倉葉王居然真的掌握了？！！！
那他們這麼做，豈不是又落入了對方的圈套？
麻倉葉王臉上的笑容告訴大長老，確實如此。
陰陽師身上的白色狩衣已被血染紅了大半，明明身體已經被刀箭穿了幾個窟窿，對方還是像感覺不到疼痛般，笑道：「你終於發現了嗎。我等得都快煩了。」
麻倉葉王的視線在現場還活著的人身上，一一掃過去，最後又回到麻倉大長老臉上。
俊秀的面容被血跡沾染，文雅的微笑在血咒符文的遮蓋下變成惡鬼的猙獰：「麻倉家，我們還會再見的。」
！！！
在場存活的幾人皆是一陣心慌。
大長老更是從喉間嗽出血沫。
葉王笑得更開心了。
自從母親死後，他還從未這麼暢快過。
天際的火光正在緩緩消退，大概玉藻前那邊的戰鬥也接近了尾聲。
就在這時，西邊天空突然亮起紅光。
葉王聽見有人衝進來，對麻倉長老大叫：「不好了！產屋敷月彥剛才出現抓走了玉子小姐！惠子夫人已經暈過去了！」
開始了啊。
命運之輪轉動的聲音。
葉王闔上眼，靜待這一世的死亡。
雖然，他跟阿堇說過，無論她怎麼做，產屋敷月彥的鬼化不可避免。
但他沒告訴她，無法避免鬼化，不代表一點小動作都不能做。
比如……對產屋敷月彥的靈魂進行詛咒，一旦對方脫離人類行列，死後就會靈魂湮滅，達成真正的死亡。
對一個靈魂來說，死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沒有新生。
這也算是，他送給她的臨別之禮吧。
期待，與她的再見。
也期待，她口中愛情的終點。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葉王雖然給斑爺指了條明路，但他沒告訴斑爺女主失憶了。
他就是故意的
就算成了朋友，依然是性格非常惡劣的朋友……
第83章
我失憶了。
這是我醒來後，周圍人告訴我的情況。
據說我在乘坐出租車時，不幸遭遇車禍。雖然人沒受到多大傷，卻磕到了腦子，以至於現在處於失憶狀態。
據負責我的醫生解釋，這是有淤血壓迫神經導致。好在現在血塊正在散開，我的記憶會逐步恢復，而接觸曾經熟悉的人，會有利於加快這一過程。
因此，被解禁後的我，迎來一波波訪客。
從這些人口中，我逐漸拼湊起本人的形像和性格。
首先，我是個人緣很好的人。
從我醒來接待訪客起，三天內已經見到了不下二十個同學朋友。他們告訴我，本來還有更多人想來看望我，但考慮到我才蘇醒，需要好好休息，就只選了這二十個代表。
看似只有二十個人，實則帶來的是兩百多個人的關心。
就這，還只是我大學期間認識的人，老家京都的朋友是在他們之後陸陸續續飛到這所醫院來看望我。
我算了算人數，發現老家也有幾百人時刻關注我的健康狀態……
失憶前的我，這麼厲害的嗎？
除去這些同學朋友學長學姐學弟學妹們，來看我的還有我的兄長和母親。
他們皆是容貌氣度不俗的人。
尤其是我的母親，她穿著和服走近病房時，原本跟我說話的幾個同學聲音瞬間消失。
等母親出去見醫生時，她們才小聲對我說：「不愧是阿堇你的媽媽！跟你一樣，是宛如從古典畫卷裡走出來的美人！」
至於大我七歲的兄長，他在的時候，這群嘰嘰喳喳的小姑娘壓根不敢抬頭。
等兄長走了，她們才臉紅撲撲地小聲議論，同時用滿是渴望的眼神看著我。
那一雙雙眼睛裡，表達的都是同一個意思「我能當你/阿堇/有棲川同學的嫂子嗎？！」
我：「……」
兄長和母親同樣是從京都千裡迢迢趕來。
而我父親，因忙於家族事務實在抽不開身，只派了他秘書來。
後來我才知道，我母親是京都香道有棲川家上一代家主，這一輩裡本來應該由我繼承香道，但兄長過於厲害，將父族產業和母系傳承一並接了過去，我這個么女就落得一身輕松了。
得知這個消息，我松了一大口氣。
結果還沒松完，就聽我母親說：「靜司那孩子明天到。他本想早點來看你，無奈實在脫不開身。的場家業務繁忙啊。」
「……誰？」
「哦，我忘了，你現在不記得了。」溫柔端莊優雅的美婦人捂嘴笑道，「的場靜司，是你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呀，傻孩子。」
我確實傻了。
我，有棲川堇，二十歲，明明還是個在上大學的大二學生，竟然就有未婚夫了？？？
這跟你一覺睡醒，有人跟你說「恭喜夫人！生了個大胖小子！老爺很高興！」有什麼區別？！！！
我由衷地惶恐。
這種恐慌在第二天看見未婚夫真人時，達到巔峰。
的場靜司是個長得很好看的古典美男子，一頭黑色長發，紅色丹鳳眼，右眼裹著一張寫滿符咒的紙條，給人印像極深。
他來看我時，穿著樣式簡單的深色連帽衫，青春活力，手裡拿著一捧百合花。第一眼看上去，跟一個見女友的普通大學生沒什麼區別。
但我從母親口中得知，的場靜司是某古老世家的當代掌門人，手下管理的門人不說上千也有幾百，家族來往的客戶都是些政商界的高官達人。
更不用說的場家貌似還統領著其他十幾個世家，總之，地位崇高並不亞於我的兄長。
面對這樣一個出身高長得帥、對我而言卻是個陌生人的未婚夫，我心理壓力非常大。
的場靜司瞥了我一眼，將手裡花束遞給跟在他身後的一個灰發女人，讓她拆了包裝放花瓶裡。
等女人走了，他才在我床邊坐下，盯著我的眼睛溫聲問：「現在感覺怎麼樣？頭還疼嗎？」
我下意識轉開眼：「不疼了。醫生說我已經可以出院，這幾天見的人多了，很多事情都想起來了。」
「是嗎？」我聽見他笑了一聲，「那你想起我了嗎？」
「……」
「看來沒有啊。」
「……抱歉。」
「你沒必要向我道歉，這件事不是你的錯。」我感覺手背一熱，一只手按在了我交疊的雙手上，掌心熾熱，「不要急，慢慢來。對你，我一向是很有耐心的。」
我身體僵住了，想抽回手，又覺得會傷人心。
置地而處，如果我的愛人出車禍失憶了，想起別人卻偏偏忘了我，還對我生疏躲避，那我肯定很難受。
更何況，我媽媽還說，我兩是青梅竹馬……
「真是難辦啊。」的場靜司收回手，輕輕嘆息，「我沒法長時間在這裡陪你，最近委托的場家的人有點多，大部分還需要我親自出手……大概等到夏季會好一些。不過那時候你也放假了，可以回京都或者去熊本。」
「嗯。」
「你這樣避著我，恐怕更想不起來了。」
我不得不扭頭。
剛一轉臉，就對上的場靜司專注的目光。
我：「……」
他：「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實在想不起來就算了。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只要人沒事，還能創造新的記憶。」
本該顯得傲慢矜持的鳳眼，在看我時，眼中神情溫柔而沉靜。
我一個恍惚，眼前似乎閃過了什麼畫面。
好像……是的場靜司站在山林間衝我微笑？
跟此時不同，想起來的片段中，的場靜司穿著一身黑色簡便和服，背上背著長弓和箭筒，一手插在兜裡，另一只手則伸向我……
「想起什麼了嗎？」
我回神，對上的場靜司有些好奇的眼睛，頓了頓，還是將剛才想起的內容跟他說了。
他立刻就笑了，微微露出整齊的牙齒：「看來還是要等你暑假回去才能進一步恢復記憶啊。」
「？」
「今年也去熊本吧。」他自顧自幫我定下幾個月後的行程，「正好家裡的式神也該補充了。順便看看，能不能讓你想起更多。」
我這才明白，他指的是我剛才想起的畫面。
但是式神……？
仿佛看出我的迷茫，的場靜司笑笑，舉起右手食指豎在嘴邊，「噓」了一聲：「的場家是除妖世家，你之前想起的應該是我帶你去除妖的一幕。不要告訴別人哦。」
正好病房門被人敲響，的場靜司放下手，說了句「進來」。
是那個跟在的場靜司身後的灰發女人，可能是類似於他秘書一樣的角色。
此刻，女人手中捧著花瓶，瓶中插著開著正盛的百合：「當家的，花插好了。」
「嗯。」的場靜司伸手接過，親自將其放在我床頭，「我已經跟附近花店約好了，今後每三天他們會派人來換一次花，直到你出院。」
我看看那潔白芬芳的花朵，低聲道謝。
「你我之間不用說謝。」的場靜司掏出震動的手機看了眼，站起身，「那麼，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好。」
灰發女人低頭向我行禮，跟在的場靜司身後出去了。
門「哢噠」一響，重新合上，房間恢復了安靜。
我長舒一口氣，倒回在枕頭上。
一陣風吹來，病房的白色窗簾向內鼓起，陽光在布料上躍動，香水百合若有似無的花香充盈了整個病房。
的場一族，除妖世家……
這個世界上，居然真的有妖怪？
不知為何，對於這點，我絲毫不驚訝。
可能我過去的確親眼見過「妖怪」吧。
***
的場靜司走後，我又見到了實習處的漫畫雜志前輩。
兩名前輩對我很好，問過我情況，帶來主編口信，說是讓我安心休養，實習機會會一直為我保留，等我身體好了再去。
前輩走後，我搜了一下雜志名，發現這家《月刊少女羅曼史》是業內很有名氣的少女漫雜志，其中代表作包括夢野咲子的《萌愛》。根據剛才回想起來的記憶，這位夢野咲子老師的責編好像就是剛才一位前輩。
送完這些人，我又在醫院休養了一個多月，最後趕在春季開學時出院了。
在學校報道完，又應付過一干向我噓寒問暖的學生老師，我總算找了個機會溜出來，一個人透口氣。
目前我的記憶還未恢復完全，面對這些半熟悉半陌生的人，總是不自覺地繃緊神經。
難得有機會一個人獨處，我決定沿著大學外的主路逛一逛，熟悉周邊環境，順帶看看能不能觸發記憶點再想起什麼。
在等待紅燈過馬路時，我感覺有一道目光從街道對面筆直射過來，落在我身上。
那視線存在感太強，一下就讓我注意到。
一開始我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結果移動了一下身體，才發現街對面的那個男人的確是在看我。
對方穿著黑色高領衫，頭發出奇的長，和衣領一起遮了大半張臉，宛如一個街頭行為藝術家。
因為隔著一條熙熙攘攘的馬路，還因為對方的發型衣著，看不清他的長相，只能直觀感覺是個長得不錯、但不好惹的人男人身邊的路人，既在偷偷看他，又在不斷遠離他。
恰好此時紅燈亮起，兩邊人流開始走動，男人也直勾勾盯著我，朝我走來。
「……」
這種感覺真是太詭異了！
跟恐怖片一樣！！！
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有那麼一個成年男人看也不看別人，只是眼也不眨地盯著你，衝你快步而來……
換做你，你不跑？？？
反正我不由得倒退幾步，轉身就走。
扎在背後的火熱視線未見消失，反而更濃烈了！
要是眼神能實體化，我懷疑自己此時都要當場燒起來！
心跳加快，手心冒汗，我的步伐逐漸從疾走變成小跑，又從小跑變成了大步跑。
然而無論怎樣，身後的視線始終牢牢籠住我，甚至越來越近！！！
救命啊！
我不會這麼倒霉，剛出院不久就碰上痴漢了吧？！
還是個貌似想要當街行凶的瘋狂痴漢？！！！
警所呢？
警所在哪？
我需要巡邏官的保護！
找不到警所，身後的氣息卻越來越近了！
我慌不擇路，隨便在街邊找了家店鋪，一頭扎進去！
玻璃門被大力推開，頭頂風鈴「叮鈴」一響。
我撐著膝蓋，氣喘吁吁，和屋裡的店主人對視。
那是個長相俊秀的年輕男人，一頭黑中透紅的略長卷發，戴著奇特的日輪花紙耳飾，圍著米色長圍裙，襯衫袖口卷至手肘。
此時，這位花店店長手捧一盆綠植，側身望著我，滿臉驚訝。
「救……救命。」我來不及多想，氣喘吁吁求助，「後面好像有陌生人在追我！」
第84章
店長一愣，表情立刻嚴肅起來，放下綠植走過來：「是誰？需要報警嗎？」
「就是……」我回頭欲指，忽而一呆，抬起的手懸在半空中，僵住了。
「怎麼了？」年輕店長語氣溫和，一聽就給人安心感。
我的臉開始發燒：「不見了……」
只是一個扭頭的功夫，那個長發高領的男人就不見了。
門外人群熙攘，來回流動，偶有人朝花店裡投來隨意一瞥。
但，就是看不到之前那個人！
要不是我現在很清醒，都要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小姐？」
我倏地抬頭，張口結舌：「抱、抱歉。他不見了。」
這樣重復著，臉頰燒得更厲害，不由垂下腦袋。
因為怎麼聽，這麼都像是我在耍人玩啊！！！
可我真沒有！
我發誓！！！
「唔」店長沉吟，從我身邊走過。
片刻後，他捧著一杯熱水重新回來，將紙杯塞進我手裡，又放下一張小木凳：「來，休息一會兒吧。」
我低聲道謝，在凳子上坐下。
而店長本人，則重新拿起水壺，為旁邊各色各樣的鮮花澆水。
時不時停下來，檢查花朵的花瓣和葉子。
他的動作細心而溫柔，一看就是個熱愛植物的人。
陽光透過玻璃天窗灑下，將店內照得暖洋洋的。
甜甜花香混合在一起，充盈在金黃色的空氣中。
在這樣的環境裡，手捧熱水，我身心都慢慢放松了。
「謝謝你，我好多了。」等手裡水溫差不多和我的體溫持平時，我起身道謝。
店長轉過身，耳垂上的日輪花紙微微一晃：「不用謝。你確定不用報警嗎？」
我搖搖頭，遲疑著：「可能……是我的錯覺。」
人都已經消失了，警察來了又有什麼用，說不定還會以為我有臆想症。
店長看了我一會兒，張開口，正要說什麼，「叮鈴」一響，花店玻璃門被人推開。
幾名女生湧進來，口中不斷驚嘆：
「哇！這裡的花品種好齊全！」
「店長也很帥！！！」
「好棒的花店！裝修得真好！」
「你好，我想要……」
見來了客人，我果斷告辭：「真的十分謝謝您，我先回去了，不耽誤您營業。」
已經被女生們圍起來的店長卻叫住我：「你家離得很遠嗎……需要我送你一程嗎？」
我一笑：「不用。其實我是東台大學的學生，學校就在附近，沒有多遠。」
店長點點頭，這才低頭回答那些女客的問題。
走出門的時候，還聽見有女生在問：「那是誰啊？是店長的女朋友嗎，還是暗戀對像？」
「叮鈴！」
青年的回答被風鈴聲掩蓋，隨後被合攏的玻璃門關在了花店裡。
我回頭看了眼，隔著玻璃，發現對方也正在看我，衝他再次一笑，擺擺手。
俊秀青年笑了起來，在暖融融的光線下，純潔得像是天使。
***
經過「天使」的一番洗禮，我心裡的陰影差不多已全部消解。
就是在過馬路前，還忍不住衝四周左右張望，直到確定沒再看見某道深色人影時，我才徹底放松下來。
一邊思考要怎麼感謝那位好心店長，一邊往學校走。
路過街角某個警所時，我才恍然發現自己之前有多緊張
這麼大一個標志在這裡，我怎麼就沒看到？
真是全部注意力，都在身後那人身上了。
自嘲一笑，經過警所大門。
由於周邊都是商業街，客流量很大，各色店鋪招牌在大廈外亮出，更顯繁華。
大概還要再走過一條街，穿過兩個路口，才能看見東台大學大門。
眼角余光瞥見一家畫材店，我腳步一轉，就走了進去。
半小時後，我拎著一卷畫紙和幾塊顏料出來。
然而，臉上的笑容，在看見門外的那道身影時，徹底消失了。
我沒想到，這麼短的時間，那道噩夢的身影竟卷土重來！！！
「等等，堇！」
「？！」
他居然連我的名字都打聽清……誒，慢著……
知道我的名字？
……不會是我的熟人吧？！！！
想到目前正處於的「失憶」狀態，我腳步不自主地慢下來。
男人趁機追上，一把攫住我手臂：「你跑什麼？」
熟稔的口吻。
真是熟人？
我抬頭對上一雙黑色眼眸，眼眸以下的大半張臉則藏在了高領後：
「不好意思，我失憶了。請問您是？」
「失憶？」黑色眼睛睜大一瞬，「你……不記得我了？」
捏在胳膊上的力道放松了。
我的手得到解脫。
但男人這個反應讓我毛毛的：「嗯，前不久出了車禍。很多事都不記得了。請問你跟我的關系是？」
男人神情似乎有些恍惚，但很快又堅定下去：「我是你丈夫。」
哦，丈夫啊……
丈夫啊？
丈夫啊？！！！！！！
我不是已經有一個未婚夫了嗎
哪裡又跳出來一個丈夫？？？
一時間，關於重婚罪的罪名和處罰在我腦內刷了屏。
問題是，我連重婚罪的內容都想起來了，為什麼對面前這個自稱是我「丈夫」的男人毫無印像？！！！！
剛放下的警惕再次升起。
挪動腳步，我做好了隨時衝回身後畫材店的准備：「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這位先生。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男人皺眉：「我是認真的。」
頓了頓，他補充道：「或許在這個世界沒有，但我們在另一個世界的確結婚了。」
我：「……」
這位先生，您確定您腦子正常嗎？
本以為這個世界上有妖怪這件事已經夠不科學了，怎麼現在還有平行世界的設定？
關鍵是，按照眼前這個人的意思，他是從那個我們結婚的平行世界跑出來的？？？
我想笑，又實在笑不出來：「我覺得您認錯人了。」
「不可能！」男人一口否決。
「那我明白了。」
「？」
「您應該去醫院看醫生。」
男人茫然一秒，隨後，眉宇間陡然染上一層陰霾。
而我已經掏出手機背在身後，後退三步：「我已經報警了，先生。這附近就有間警所，我覺得你現在立刻離開比較好。」
男人抬眉嗤笑：「你以為，我會怕那些普通人？」
好狂妄的口吻！
而且，他剛才說了普通人是吧？！
「……就、就算你是妖怪，我也不怕你！」我擺出自己最凶惡的表情，再次後退三步，「你知道我未婚夫是誰嗎？！你知道的場一門嗎？！！！」
「未婚夫？」男人尾音上挑，眼神瞬間凶狠起來，整個人的危險感上升幾百度！
「你沒有未婚夫，只有一個丈夫，那就是我！」他伸手向我抓來，眼睛隱隱變紅，「失憶了也沒關系，我會讓你想起來！」
這一剎那，我仿佛看見一只獅子在向我咆哮。
面對凶獸的戰栗感閃電般竄過脊柱！
裸露在外的肌膚有種被針扎的感覺。
我整個人都不受控制地抖了起來！
「咯咯咯。」
男人的手停在半空，瞳孔收縮。
我這才反應過來，這是我牙齒打顫的聲音。
不要說牙齒了，我現在四肢都在發軟！
能強撐著站在原地不倒，全靠我的毅力！
就在我以為今天自己在劫難逃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呼喚：「誒？這不是有棲川學姐嗎？學姐，你也來買畫具啊？」
別過來！
這裡危險！
我在心底吶喊，想要出聲警告，張開嘴，努力半晌，才擠出一個氣音。
身後人毫無所覺，並且越來越近：「學姐？有棲川學姐？！」
我渾身一抖，倏地回神，大口喘氣。
「學姐……你沒事吧？是不是車禍的後遺症還沒好？」
視線好不容易聚焦到面前滿是擔憂的臉上，我一把抓住這個有些眼熟的女生的手：「你沒看到嗎？」
「看到什麼？」對方迷惑又擔心，「學姐，要不我扶你回學校校醫室看看？」
我扭頭四顧，發現男人再次像之前一樣消失了。
可是明明之前他就站在我面前。
眼前的女生從我背後走過來，再繞到我面前，這個過程不可能看不見那麼一個顯眼的人，她卻說沒看見？
……他真不是人？
打了個寒顫，把女生嚇得又大呼小叫起來。
我勉力搖頭：「我沒關系……至少，現在已經沒事了。我能先打個電話嗎？」
女生皺眉，滿臉的不贊同。
我無奈嘆氣：「打完電話，勞煩你陪我去校醫室看看。」
「好！！！」對方高興得跟什麼一樣。
走遠幾步，同時環顧四周，確定男人真的不在了，我撥通手機裡「的場靜司」的號碼。
「阿堇？有什麼事嗎？」對方很快接通，熟悉的聲音通過話筒流入耳中，在這個時刻給了我莫大的安慰。
我瞥了眼三米外的女生，側頭壓低聲音：「我好像被一只妖怪纏上了。」
「什麼？！」的場靜司語氣驚愕，「什麼樣的妖怪？」
「黑頭發黑眼睛，穿深色高領衫，頭發很長，一直到腰，而且發量很多，看上去發質也很硬。劉海遮住了右半張臉。」生怕說得不夠細致，我又補充了幾句，「長得跟人一樣，眼型狹長，眼下有淡淡的眼袋，鼻梁很高。只看上半張臉的話，是個毫無挑剔的美男子。」
「……」
「？」
「…………」
「那個，請問你還在嗎？」我忍不住對著話筒喊。
「阿堇。」的場靜司嗓音深沉，「你確定你遇到的是妖怪，而不是你的……熟人？」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他真是是那種很少見的，很可怕的……又很帥的……
的場靜司：？？？
第85章
的場靜司告訴我，妖怪沒有我形容的那樣的。
如果確定不是我認識的人，建議我直接報警，或者他幫我聯系可靠的安保公司。
一想到我上個學，身邊還要跟著十幾個黑衣保鏢，我第一反應是拒絕的。
況且那個炸毛男人可是說過了，所有普通人他都不放在眼裡！
想了想，我還是把這些話咽了回去：「……沒事了。打擾到你，不好意思。」
「……確定沒事嗎？真的不需要保鏢？」
「嗯。」大不了我就呆在學校不出去好了，到哪都和別人組隊。
學妹一出現，男人就消失，是不是意味著他怕第三人的靠近？
如果是這樣，那就好了。
我別的沒有，就是朋友很多。
這不，掛完電話，還有個小學妹在旁殷殷期盼。
「麻煩你了，還要你陪我去醫務室。」我衝學妹一笑。
對方眼睛發光，臉頰微紅，拼命搖頭，衝過來扶住我的手：「不麻煩不麻煩！堇學姐我們走吧……我能這樣稱呼您嗎？」
「當然沒問題。」
可愛的女孩子真是世界珍寶。
剛才的場靜司那通電話，都沒能讓我這麼愉快。
***
之後幾天，或許是我的策略奏效了，我的生活一片風平浪靜，炸毛男人再沒出現在我的面前。
隨著其他記憶的恢復，我越來越確定男人是個神經病。
要不怎麼其他人我都能想起來，偏偏對他沒印像？
他肯定不是我的熟人！
至於丈夫不丈夫的，要麼就是他撒謊，要麼是他的妄想！
上次去校醫室的時候，我就趁機向醫生作證了自己的猜想。
如果下次還能再見面，在不傷害到我自身的前提下，我一定會建議男人去找知名腦科專家就診年紀輕輕，長得還帥，就這麼瘋了怪可惜的。
開學兩周，我已經徹底習慣了校園生活。
在某個教授布置下「觀察花卉，描繪花卉」的作業後，我決定去找先前那位花店老板道謝。當然，是跟幾個朋友一起。
去的路上，我特意繞路去一家知名點心鋪買了和果子禮盒。
隨行朋友見狀，衝我擠眉弄眼：「阿堇該不會是去看望『朋友』吧？」
她們故意把「朋友」一詞咬得特別重，發音意味深長。
我扶額：「沒有，只是向人家道謝的謝禮。」
我將上次遇到炸毛男的事跟她們說了，她們眼中那點曖昧的懷疑立刻煙消雲散。
「你也太倒霉了吧。」其中一個朋友滿臉同情，「走在路上，都會被痴漢纏上。唉，這麼看，長得美也不是什麼好事。」
我失笑：「我又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美人，讓人一見就昏了頭，是那個人自己的問題。」
「我贊同你後一句話，但前一句……恕我直言，你是真的沒有數啊。我們學校裡被你迷得死去活來的男生，不說上千也有幾百吧。可惜，你一個都沒看上~」
居然有這麼多嗎……
我沉默片刻，決定借這幾個人的口放出風聲：「因為我有未婚夫了啊。」
「誒？」
「什麼什麼？」
「阿堇都有未婚夫了？？？什麼時候？！怎麼從沒聽你說過？！！！」
其實我也奇怪之前的自己怎麼沒將這個消息透露出去。
是對的場靜司不滿意，還是另有他因？
不管之前的我出於何種原因，現在我覺得有必要說清楚：「是青梅竹馬。很早就認識了，上大學之前訂婚的。」這些都是母親告訴我的。
「什麼啊。」友人長嘆一口氣，「真是沒想到，阿堇你不聲不響就已經名花有主了。嗚嗚嗚嗚今天是我失戀的一天，我好悲傷。」
「我也是我也是！難過得連中午吃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我被她們再次逗笑了。
***
閑聊間，已看見上次花店的招牌。
透過玻璃門，能看見店主提水澆花的身影。
之前嚷嚷著「我好悲傷」「心碎一天」的幾個朋友，頓時忘了我訂婚的事。
一個個兩眼放光，小聲尖叫：
「好帥啊。這家花店老板怎麼這麼帥？！之前還沒聽說？」
「沒有吧。上次大課時，隔壁的小早川好像有跟我提，但我當時以為是她誇張了，沒想到是真的！」
「阿堇，就是這家花店嗎？人帥心還好，不知道有女朋友沒有……」
「去問問不就知道了。」
幾個人低聲討論，最後達成一致，把我推了出去
「阿堇！快，你不是要感謝店長嗎？快去吧！順便幫我們問一下！」
我：「……你們不自己去嗎？」
「不行，那樣多不矜持！快快快，姐妹們的終身幸福就靠阿堇你了！」
我被她們簇擁著，身不由己地往前走，推開了玻璃門。
那群死丫頭把我推進門，自己卻站在門外，若無其事地聊天。
伴隨風鈴清響，花店店長已然扭頭看了過來。
我無奈一笑，提起手中禮盒晃了晃：「抱歉啦，本該第二天就來道謝，結果硬是遲了兩周。」
俊秀青年微愣之後，笑了起來：「不用這樣，只是舉手之勞。」
「那是對你，對我來說就是幫大忙了。」我左右看看，最後還是走過去，將點心盒放到店內深處的收銀台上。
轉過身，透過五顏六色的花瓣和層層疊疊的綠葉，我看見門外幾個丫頭在探頭探腦。
「那些是你朋友嗎？」跟過來的店長也看見了。
我點頭：「我怕又遇到上次的人，最近一段時間都是跟朋友們一起行動。」
「這很好。」店主馬上肯定道，「對一般的犯罪者來說，人多的確會嚇退他們。」
就怕是不一般的……
不過到現在也沒出現，估計還是放棄了吧。
我轉移話題：「其實今天來，還想麻煩您幫忙。」
「嗯？」
「我的老師布置了一個讓我觀察花卉，描繪花卉的作業。所以我就想著，麻煩你幫我挑一些花。要那種生命力比較頑強的，可以放在營養液裡養一段時間的，因為要畫下來，我希望只能能多觀察幾天。」
「這樣嗎……」店長環顧四周，沉吟了一會兒，「東台大學似乎離這裡不是很遠？」
「是？」
「如果你不嫌麻煩，可以每天來這裡觀察。」店長隨手從旁邊捧起一盆小花，「畢竟莖干被剪斷後，對一枝花來說其實已經死去。調配得再完美的營養液，也只是延長它們腐朽的時間。如果你老師是想讓你觀察活的花卉的話，我覺得，還是直接觀察種在土裡的花朵比較好。」
不得不說，對這個提議，我心動了。
可是……如果只是我一個人的作業的話，好像不好意思讓朋友每天都陪我來。
這次陪我來的幾個友人，要麼就不是跟我同一個系的，要麼就跟我不是同一屆，唯一一個跟我同系同屆的人，老師還不同。
至於老師門下的其他弟子，據我了解，他們好像已經決定了自己的作業方向。
可能是我的猶豫太明顯了，被店長看了出來。
他又道：「擔心安全的話，我可以每天下班後送你回校。」
「誒？這樣……太麻煩你了吧？」
店長歪頭：「其實還好？因為我一般下午四點就關門了。從這裡步行到東台大學，只需要十幾分鐘的時間吧？」
他說的沒錯。
我只是沒想到，這家店關門得這麼早。
就算是花店，也太早了吧？真的沒關系嗎？而且我在這裡，會不會打擾到他的生意？
「沒關系。」聽完我的顧慮，店長大方表示，「對我來說，開花店只是興趣，方便我照顧這些小家伙。」
他掃了圈周圍，眼神溫柔，「況且，我也有私心。」
「？」
「我希望，除我以外，能被它們的美觸動的人，越多越好。」
店長臉上干淨清爽的笑容，讓人實在無法拒絕。
***
跟這位名為「繼國緣一」的店長約好每天到店的時間，我想起進來之前朋友們的委托，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那個，能再問繼國先生一件事嗎？」
「叫我緣一就好。」繼國緣一遞了張樣式簡潔的名片給我，「什麼事？」
「……呃，請問，您現在有女朋友嗎？或者，男朋友？」
繼國緣一看著我，眨眨眼，又眨眨眼，臉騰地一下紅了。
「叮鈴！」
玻璃門突然被推開，我和紅臉的緣一一起扭頭看過去。
只見一個濃眉大眼面容憨厚的男人衝進店裡。
對方視線從我和緣一身上掃過，最後死死釘在後者身上：「你們在干什麼？！」
？？？
我瞥了眼怔愣的緣一，以為是他的朋友：「請您不要誤會，我只是在和緣一店長討論，在這裡兼職的事。」
沒錯，剛才我已經和緣一約好了。
每天下午來店裡觀察花卉的時候，順便做兼職，一來可以加深我對植物的理解，二來可以幫他的忙，算作謝禮畢竟緣一說了，他不會再收類似這次禮盒的其他禮品。
「兼職……」濃眉大眼的陌生人低聲重復，猛地抬頭，眼中寒光四溢，「我也要！」
「啊？」
「我也要在這裡……做、兼、職！」
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這個人在說最後幾個字時，格外咬牙切齒。
而且他的臉給我一種莫名的違和感，總覺得這樣的面孔和對方的氣質格格不入。
按理說，長了這麼一張憨厚老好人臉的家伙，不應該是那種整天笑呵呵的樂天派嗎？
眼下這樣氣勢洶洶、陰鷙冷酷的氣勢，是怎麼回事？
我看了眼緣一，沒想到他也在看我。
對視三秒，緣一扭頭看向額頭爆出青筋的黑發男人：「好。你叫什麼名字？」
「……宇智波泉……間。」男人咬著牙，瞪著緣一，「我叫，宇智波泉間。」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斑爺用了變身術，還是變的他好基友千手柱間的臉。
你們可以想像一下，柱帝的臉搭配上斑爺的氣質……
第86章
宇智波泉間是個神奇的存在。
為什麼這麼說？
首先，是他堪稱割裂的性格和長相。
每一個看清泉間長相的人，都會直覺他是個脾氣溫和的老好人。
但每個注意他長相的人，在看清他的臉之前，都會被泉間身上終日陰沉肅穆的氣質先打敗
滿屋子的花花草草都柔和不了他冷酷的表情。
所有想咨詢買花事宜的客人，都會下意識繞開他，轉而找上我或緣一。
其次，就是由此引發而來的泉間不求回報的特點。
緣一私下裡告訴我，泉間來店裡兼職，不提報酬不提待遇，每天就安安靜靜蹲在花盆前，按照注意事項打理花草。
除了過於陰沉的性格，其實這是個兢兢業業的好員工。
我一開始對緣一的評價不置可否，等到和這位同事相處的時間長了，才發現緣一說的果然沒錯。
宇智波泉間力氣大，手掌穩，干起活來動作迅速而精准，而且無論需要做多少體力活，他都是一副很輕松的樣子。
有一次一家公司來緣一這裡采購大型盆栽，一共十幾盆盆景，結果宇智波泉間僅用了一分鐘不到的時間就搬完了。
他一手托一盆一人多高植物的景像，讓我、緣一還有特意前來搬運的公司員工看得目瞪口呆。
那幾名員工還悄悄問緣一，這個店員是不是哪裡的退休舉重運動員。
平時修剪枝丫時，宇智波泉間也干得又快又好。
修剪出來的形狀，跟顧客指定要的模樣分毫不差。
久而久之，雖然一般客人還是不敢找他問話，但總有那麼幾個挑剔的老顧客一進店就指定了他。
這樣一來，這家店的三個人中，反而是我顯得最廢柴。
我也只能糊弄一下帶小孩來的客人，或者忽悠一下年輕情侶這樣子，來維持最後的體面。
除此以外，每天四點下班後，我這名拖後腿的廢柴員工還要麻煩另外兩人送我回校。
盡管一周後我已經向他們申明，不需要再如此，我應該已經安全了，但緣一和泉間還是執意如此。
沒辦法，我只好在每天的下午茶時間，多叫些好吃的點心外賣，以此來感謝兩位熱情可親的同事。
一個多月後，我已經和緣一、泉間徹底混熟了，上手了花店的各項工作。
而緣一和泉間也習慣了，每天下午三點半的下午茶吃完外賣點心，就可以收拾打烊關店門，然後三個人晃晃悠悠往東台大學走。
這天，我正蹲在一盆滿天星面前，按照緣一交代的方法施肥。
突然感覺頭頂被一道陰影籠罩，抬頭才發現是泉間：「已經卸完貨了嗎？」
「嗯。」他脫掉手上沾滿泥巴的手套。
「緣一呢？」
「還在倉庫做記錄。」泉間頓了頓，反問，「你這麼關注他做什麼？」
「……我只是想問問他，我這樣施肥對不對。」我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我都跟你說了，那天緣一臉紅，是因為我幫朋友問他有沒有男女朋友。你跟緣一都誤會了。」
「我沒誤會。」泉間撇開臉，不到一秒又轉了回來，一本正經指點我，「你手法不對，這樣會多撒肥料。」
「不對嗎？明明跟緣一教的一樣嘛。」
「嘖。」他蹲下身，將手套放在一邊，兩只手握上我的，「應該這樣。」
兩手交疊，我為他掌心的粗糙和指腹上的厚繭一愣。
這麼糙的手掌，明顯不是一兩個月就能磨出來的。
難不成他以前真是舉重運動員？
「在想什麼？」
我抬頭，對上那張憨厚老實的臉，瞬間什麼想法都沒了：「沒什麼。你看的好細啊，以前是不是學過？」
泉間手一頓，松開了，聲音低落下去：「不，有其他原因……」
「？」
「……」
「……你怎麼了？」我遲疑著，「該不會，是被我戳中傷心事了吧？」
泉間一臉的深思熟慮。
半晌，才抬眼對我說：「我有一個朋友……」
「？？？」
泉間深吸一口氣，轉開眼，接過花盆，替我做完剩下工作。
一邊做，口中一邊說：「他的妻子和他意外失散了。等他好不容易找到他妻子時，卻發現對方不記得他了，你說這種情況……我那個朋友該怎麼辦？」
怎麼突然就跳到了家庭倫理劇頻道？
而且這個劇情聽上去好耳熟啊。
最近失憶的人這麼多的嗎？
「如果真的結了婚，肯定有證件啊。讓你那個朋友拿證件證明，還有兩個人的親朋好友呢，也能作證。」我站起身，舒展了一下有些發麻的雙腿。
「……」泉間蹲在原地，仰頭看我，「要是證件丟了，其他親朋好友都在老家呢？」
「唔。」我皺眉，「去警所吧。向警察出示身份證明，調看官方系統裡的檔案記錄。」
「……」
「如果，連這個也沒有呢？」
我多看了兩眼泉間，發現他眉頭緊鎖，一副為朋友擔憂的樣子，心生同情：「那可能是你那個朋友腦子出了問題，建議你帶他去醫院看看。」
「…………」
***
我沒想到泉間看上去這麼孤僻的一個人，還會專門拿朋友的事問別人雖然他朋友的情況，聽上去的確很嚴重就是了。
或許是為了感謝我提出來的建議，第二天去花店的時候，泉間掏出橘子糖塞給我。
就是那種最樸素最老派的黃色硬糖，做成一瓣桔子的形狀。
我沒想到都二十一世紀了，還有人喜歡這麼古早的零食，還是宇智波泉間這種嚴肅古板、看上去跟零食絕緣的人。
我吃了一顆，感覺有點太甜了，在泉間又遞了一塊給我時，便拒絕了：「一顆就夠了。小孩子可能會喜歡。」
我不是小孩子。
所以吃一顆就夠了。
不知道泉間聽出我的戶外音沒有，他只是愣了愣，垂下眸子，將手裡那顆糖果塞進自己嘴裡。
不知為何，明明他沒什麼表情，我硬生生從那張憨實的臉孔上看出了委屈。
我良心痛了一下，仿佛看見一只大狗狗在我面前垂頭喪氣。
但我的確不想再攝入過量人工糖分了，正巧余光瞥見緣一捧著花盆路過，連忙出聲招呼：「緣一，吃糖嗎？」
「啊？」緣一回頭看過來。
我扭頭，在看清泉間動作時，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面無表情地將那袋糖收起來了！
在我招呼緣一之後，當著緣一的面，收起了糖袋！
不僅如此，還用鼻子對我和緣一哼了一聲！嘴角下拉！
我：「……」
你是小孩子嘛？！！！
最倒霉是緣一。
莫名其妙就收獲了泉間這名員工一天的冷眼，以至於後來都忍不住悄悄問我，自己是不是哪裡得罪了泉間。
我：「……」
我：「沒有沒有。泉間生氣了嗎？沒有吧？他不是日常不高興嗎？」
緣一茫然片刻，居然就被我這樣的理由說服了！
好巧不巧，宇智波泉間正好從我們面前經過。
他眯著眼，瞅了眼我和緣一，冷笑起來。
「……」
我懷疑他剛才全部聽到了。
緣一還在旁邊點頭：「啊，的確呢。泉間一直是這個樣子。」
「…………」
不是啊！真的不是啊！
緣一！原來你是個天然呆嗎？！
我覺得自家店長和同事可以組成組合出道了。
組合名就叫「沒頭腦和不高興」。
這兩人一唱一和，搭配起來說落語，一定會大受歡迎！！！
「叮鈴！」
風鈴聲打破了店內詭異的氣氛。
我長舒一口氣，立刻站起身：「歡迎光臨，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助……誒？」
說到一半的話卡在喉嚨裡，我看看來人，又看看站在我身邊的緣一，驚疑不定。
所幸緣一很快為我們介紹起來：「這是我的雙胞胎哥哥，繼國嚴勝，也是旁邊那家劍道館的館主。哥哥，這是阿堇，那是泉間，他兩就是我最近新招的兼職員工。」
長得和緣一一模一樣的繼國嚴勝板著臉，打量的視線在泉間身上停留片刻，轉向我。
在看清我的瞬間，繼國嚴勝突然微微睜大眼。
隨後，這名穿著黑西裝的青年大步衝過來：「你……叫什麼名字？」
我下意識後退一步，躲開他的手：「有棲川堇。很高興見到你，繼國先生。」
我的動作讓繼國嚴勝怔了怔。
一秒後，他咳嗽一聲，站直身體，微微低頭：「抱歉，剛才是我失禮了。」
「……沒事。」
越過繼國嚴勝的肩膀，我偷瞄向泉間剛才有那麼瞬間，他的表情十分嚇人。
繼國嚴勝：「請問有棲川小姐現在有男朋友嗎？我好像對您一見鐘情了。」
「哈？！！！」
「哥哥？？？」
「砰！」
一聲巨響，讓我和繼國兄弟一起扭頭。
在我們三個人的視線裡，泉間慢慢放下腳，腳邊是被分為兩半的木凳屍體。
「這位先生，你剛才說什麼？」憨厚老實人的臉露出惡鬼似的獰笑，泉間的拳頭咯咯響，「都二十一世紀了，你還相信一見鐘情的鬼話？！」
我&緣一&嚴勝：「……」
「你說得對。」沉吟數秒，繼國嚴勝竟表示了贊同。
他轉向我，鄭重其事：「對不起，剛才是我沒說清楚。其實是因為你和我夢中的妻子長得一模一樣。」
「砰！」
這次碎掉的，是一座專門放在私人花園裡的裝飾性石雕。
作者有話要說：
斑爺：我看你的腦袋是想跟這石頭一樣！
四個人裡，只有斑爺擁有全部記憶【之前我就懷疑這兩人跟阿堇關系不一般，沒想到是真的？！】
慘斑爺慘
第87章
「哥哥。」這次是緣一先開口，「夢中的事，不能當真。」
「我知道。」繼國嚴勝仍然眼也不眨地盯著我，「我只是證明，我不是一見鐘情，是有緣由的。」
「我看你這是……」
「繼國嚴勝先生。」我出聲打斷泉間的咬牙切齒，「我已經有未婚夫了。」
此話一出，空氣一滯。
緣一愣了愣。
泉間閉上嘴，陰沉著臉，一言不發。
而繼國嚴勝則在怔忪後，重重嘆了口氣：「這樣嗎……」
「是的。」我認真點頭，同時發現的場靜司這位未婚夫是多好的一個擋箭牌。
雖然這麼想，有點對不起他。但這位未婚夫君是真的好用！
沉默一陣，繼國嚴勝渾渾噩噩地離開了，也沒說他來他弟弟的花店是來干什麼的。
過了片刻，還是緣一打破凝滯：「沒想到阿堇你這麼早就訂婚了。」
「嗯，是家裡安排。」
「原來是這樣。」緣一垂眸沉思片刻，又轉過身繼續剛才的工作了。
現在，只有宇智波泉間一個人站在原地，望著門外已經遠去的繼國嚴勝，不知在想什麼。
無論他在想什麼，那眼神陰鷙得都叫我有點害怕。
似乎是察覺到我的目光，男人一眨眼，就收起了那種過於冷酷的眼神，扭頭假裝若無其事地離開了。
我：「……」
他這個樣子，真的好像貓哦。
還是那種剛闖了禍的壞貓貓。
我有點擔心，這次看准泉間不在的機會，找緣一套話：「嚴勝先生是劍道館的館主，那他劍法很厲害嗎？是不是像電視上演的那樣，一揮刀倒一片？」
「哪有那麼厲害。」緣一失笑，「雖然哥哥的劍術的確很強就是了，但絕沒有那麼誇張。實戰中，頂多同時對付五個人吧。」
五個人！
那單獨一對一肯定沒問題！
我放心了。
抬眼才發現緣一若有所思地看著我：「阿堇很在意哥哥嗎？」
「不，不是。」我訕笑，「只是有些好奇傳說中的劍道。」
「哦。」緣一沒懷疑，點點頭，低頭為手裡的椿花修剪花枝。
過了一會兒，冷不丁冒出一句：「說起來，哥哥的劍術有一部分也是從夢中學會的呢。」
「咦？」
「哥哥從小就跟別人不一樣，做的夢經常是連貫的。在夢裡，他好像是戰國時代的一位武士，不但娶妻生子了，還一生都在追尋劍道。」緣一笑笑，「聽上去很像電視劇裡的內容吧？」
我來了興趣：「那緣一你呢，你沒有嗎？」
緣一搖頭，遲疑一瞬，還是開口道：「倒是哥哥說，夢裡他也有個雙胞胎弟弟，而且也叫緣一。恐怕是潛意識裡把我帶入到夢裡去了。」
我點頭贊同。
之前曾聽人說，所謂的夢境其實是人大腦潛意識信息拼湊的產物。
按照這樣的思路，繼國嚴勝說在夢裡見過我，恐怕是之前和我有過一面之緣，而後就不自覺地在夢裡，把我的臉放到夢中妻子身上。
畢竟無論是緣一的花店，還是繼國嚴勝的劍道館，都離東台大學不遠。
以前的我有可能經過這裡，無意中和繼國嚴勝碰過面。
這麼一想，我就釋然了，甚至覺得分不清夢和現實的嚴勝先生有點可憐。
第二天，這種可憐就上升到了同情。
因為據緣一說，昨天嚴勝先生在劍道館活動結束，回家的路上不小心掉進了打開的下水井道裡，摔斷了腿。
據醫生判斷，繼國嚴勝這次至少要躺在床上休息兩個月。
「嚴勝先生也太倒霉了吧。」我不由嘆息。
他這樣的遭遇，跟我出了場車禍就失憶有什麼區別。
緣一無奈：「大家都這麼說。本以為是那條巷子的路燈壞了，後來經過檢查，發現是好的，而且井蓋也沒有被挪動的痕跡。偏偏哥哥堅持說是燈壞了他才摔進下水道裡……因為這，醫生還讓哥哥去做了腦部CT，還好並未受傷。」
「噗！」
我發誓，這聲噴笑絕對不是我發出來的！我的表情還是管理得很到位的！
真正的發笑者很快從我背後繞了出來。
宇智波泉間臉上的幸災樂禍擋都擋不住：「說不定是因為昨天他口出狂言，被神明懲罰了。」
本以為他會被緣一叱責，我都做好了勸架的准備，沒想到緣一瞥了眼他，竟然默認了？！！！
啊，太慘了，繼國嚴勝先生。
不僅摔斷了腿，連同胞兄弟情都是假的。
***
悲慘的嚴勝先生兩個月後才重新出現。
那個時候，我關於描繪植物的作業已經交了上去，原本不必再來花店兼職，但可能是因為真的被緣一熏陶了，現在我多少也能體會到親手照顧花草的樂趣。
我懷疑宇智波泉間也是這麼想的。
不然這個怎麼看都和花店格格不入的人，怎麼也一直待到了如今。
不過今天來，我是想向緣一正式告辭的。
因為《月刊少女羅曼史》編輯部已經給了我回信，確定我下周就要過去繼續實習了，如此一來，花店的兼職自然沒時間繼續下去。
這麼說的時候，緣一表示理解，並告訴我，以後我要是想來隨時都可以。
旁邊的泉間一直默默聽著，直到這時才插口問：「那個什麼月刊少女是什麼地方？」
「是《月刊少女羅曼史》。」我將手機上搜到的詞條展示給他看，「業內知名少女漫畫雜志，主打女性向漫畫，在年輕女性中非常受歡迎。」
宇智波泉間掃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內容，只關注一點：「女性向？是說所有人都是女的？」
「哪有那麼誇張。」我忍不住笑了，「還是有不少男編輯的。倒是大部分供稿漫畫家的確是女性。」
宇智波泉間的眼神陡然犀利起來：「不是說是女性向嗎，為什麼還有男的？」
我微微皺眉，正在思考要怎麼跟他解釋，女性向不代表就不能有男編輯，他這是性別歧視，就聽門口風鈴「叮」地一響。
下意識扭頭，只見左腿打著石膏，穿著西裝的繼國嚴勝坐在輪椅上，推開了一扇玻璃門。
因為膝蓋上橫放著拐杖，眼下被卡在了門口。
我忙站起身，剛踏出一只腳，繼國嚴勝就被人推了進來，同時跟進來的還有兩個舉刀子的人。
其中一個直接把雪亮刀鋒放在了繼國嚴勝脖子上：「不許動！你們敢報警，這人就沒命了！」
一時間，我、緣一還有輪椅上的嚴勝都愣了。
宇智波泉間倒是沒愣，但他打量著門口一坐兩站的三個人，吹了聲口哨。
兩個劫匪中的剩下一個被口哨聲激怒，「刷」地一下，刀尖對准泉間：「吹什麼吹？！去拿錢！快點！」
說話的同時，從褲兜裡抖出一個黑塑料袋，一手拿刀，一手持袋，走近泉間。
泉間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反而眯起眼：「你是在命令我嗎？」
所有人：「……」
我更是在心裡尖叫起來
現在是在意這個的時候嗎？！
宇智波泉間！
萬一你真的惹惱了對方怎麼辦？！
我的擔憂成真了。
拿塑料袋的劫匪表情更加凶狠，張嘴咒罵，唾沫飛濺，手中刀子明晃晃地閃爍，「嗖嗖」地劃破空氣。
「緣一！」
就在這時，輪椅上的嚴勝突然大叫一聲，腦袋一歪，右手閃電般揮出！
與此同時，繼國緣一也隨手抄起一根長條物，「刷」地從腰間揮向前！
兄弟兩動作太快，對我而言，就是眼前一花，「叮當」兩下
剛才還很囂張的劫匪們雙雙倒下，他們手中的刀子掉在地上，被緣一連出兩腳，踢進花盆間。
這時候，我才看清繼國兄弟手中的「武器」，分別是嚴勝的拐杖和……店裡的掃把？
注意到我的視線，緣一默默放下手，恢復成溫柔和善的花店老板。
我：「……」
已經遲了！緣一老板！
我都看見了！
你還說你不會劍術！！！
身邊的泉間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嗤笑，也不知道是在嘲諷誰。
然而，這聲嗤笑卻刺激了劫匪。
其中一個大叫一聲，左手在後腰一背一掏，掏出了一個黑家伙。
頓時，緣一和嚴勝臉色齊變！
「去死吧！」
劫匪將槍口對准我，扣下扳機。
我：「？？？」
你媽的，為什麼？！
打你的不是繼國嚴勝嗎，為什麼要掏槍射我？？？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柿子挑軟的捏」？！
「砰」地一聲巨響，我的眼前仿佛放起了走馬燈。
然而，一道身影擋在了我面前。
正是剛才還離我有一米多遠的宇智波泉間！
腦袋「嗡」地一下炸了！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凝滯了。
我聲音發顫，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真的發出聲來：
「為、為什麼……」
宇智波泉間面無表情回頭，嘴巴緩緩張開
「嘭！」
一陣白煙升起，憨厚老實人在我面前消失了，出現在我面前的，是一張熟悉的、白皙的、俊美的臉。
我：「……」
「宇智波泉間」：「……」
其他人：「……」
「鬼、鬼啊！」剛才還敢開槍的劫匪白眼一翻，昏了過去。
而我的腦子也是一片混亂。
居然是他？！！！
怎麼是他
他到底怎麼辦到的？
大變活人
就這，的場靜司還敢說他不是妖怪？！！！
一頭炸毛的男人看著我，抿抿嘴，抬手，拇指在自己臉上一擦而過。
一道血痕這時才在他的右側臉頰緩緩浮現。
我下意識扭頭，在地上找了又找，才在我平行位置的左邊找到一個彈孔，還在冒著煙。
「……」
也就是說，剛才，這個人擋在我面前，同時用不知什麼樣的手法，彈飛了子彈？？？
只不過好像也不是完全彈飛了，至少子彈在他臉頰上有所擦傷
然後，他堪稱魔術般的偽裝才被揭穿了？
一時間，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但是，眼眶裡的淚水的確是被我硬生生塞了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不要問我為什麼持槍的劫匪會跑去打劫花店，問就是《低俗小說》
斑爺：我以為她會為我受傷擔心，然而……
女主：果然是變態痴漢！
第88章
一片靜默中，外面的警笛聲異常嘹亮。
我知道這附近就有個警所，所以警察來得這麼快很正常，唯一的問題是，誰報的警？
我和繼國兄弟對視了幾眼，確定不是彼此。
至於那個「大變活人」的人，則被我們一致忽略了過去。
我不知道繼國嚴勝和繼國緣一為什麼刻意避開了炸毛男，但對我來說，直覺告訴我，不可能是他。
畢竟，是之前跟著我，跟得像個痴漢的人……
沒有法律意識，可太正常了。
地上兩個劫匪已經雙雙暈了過去，眼見巡邏官已經下了警車跑過來，我下意識拉了炸毛男一下：「你身份沒問題吧？」
男人一愣，有些茫然地看著我。
就知道會這樣！
發生搶劫案，我們這些當事人肯定都會去區警所做筆錄，到時候一定會讓我亮出身份證明。
像炸毛男這種……總之，會魔法在司法人員面前是行不通的！
我想也沒想，把他往後面倉庫的方向一推：「快躲起來！」
旁邊的繼國兄弟望了一眼，並沒有反對。
炸毛男不明所以，看看我，還是乖乖照做了。
跟先前一樣，我只覺眼前一閃，他就消失了。
我想起對方曾說過的話「你以為，我會怕普通人？」再結合這樣的身手……
他不會是什麼特工之類的角色吧？！
還是，又是一種魔法？！
沒等我繼續懷疑科學價值觀，幾名巡邏官已經推門入內，我趕緊集中精神，和繼國兩兄弟一起迎上去。
***
在區警所呆了半天時間，直到天空已被晚霞鋪滿，我和繼國緣一還有繼國嚴勝才被放出來。
在做筆錄的時候，我們三個有志一同地隱瞞了「宇智波泉間」的存在，順便從警察口中得知，幫我們報警的是隔壁劍道館的學員。
繼國嚴勝已經在打電話感謝那名學員了，剩下我和緣一面面相覷，相對無言。
過了片刻，我主動開口：「他怎麼辦？」
沒有指名道姓，因為我現在都不敢肯定「宇智波泉間」這個名字到底是不是真名。
說起來……
「緣一你沒有懷疑過他的身份嗎？」
緣一搖頭：「你說來店裡幫忙時，我也沒看你的學生證。」
我想起緣一的天然呆屬性，再次無語了。
呆到這種程度，他到底是怎麼平安活這麼大的啊？！
全靠武力值嗎？？？
「那現在怎麼辦？」
緣一繼續搖頭，停了停，遲疑著：「他是不是有什麼苦衷？」
「無論有什麼苦衷，這種可疑人物也不能繼續留在店裡！」繼國嚴勝打完電話，推著輪椅回來了，滿臉深沉。
見緣一想張嘴，繼國嚴勝比了個「免談」的手勢：「連真面目都沒露的人，誰知道他在你店裡呆了這麼長時間是為了什麼？太危險了！決不能留！」
或許……是為了我？
我陡然心虛起來，默默轉開視線。
好在無論是緣一還是嚴勝，都沒想到我身上，他兩只是一路靜默無言地回到花店裡。
越過店裡有些狼藉的情形，緣一推著他哥走向店後倉庫，我跟在他兩身後。
推開倉庫連接前面店鋪的門，推亮電燈，我們三人都愣了。
倉庫裡空蕩蕩的，哪有半個人影。
我頓時松了口氣。
雖然，我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是這個反應……
但總之，不用緣一親自趕人離開就太好了！
好歹也當了快兩個月的同事，多少還是有交情的。
再看緣一，果然跟我是一個反應！
反倒是繼國嚴勝，掃了一圈倉庫，皺眉冷哼：「真是沒禮貌的家伙，這就走了？確實太可疑了。緣一，剛才在警所，你為什麼攔住我不讓我說？」
「算了，哥哥。」緣一垂頭低聲，「人都已經走了。」
繼國嚴勝面沉如水，目光掃過我時，頓了頓，表情放柔了：「你沒受傷吧？」
我抿緊嘴角，搖頭，悄悄將捏緊的拳頭背到身後。
不這樣，我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一拳砸過去了。
繼國嚴勝剛才那話聽著太氣人了！
身份不明怎麼了，可疑怎麼了？說不定人家就是有苦衷的！
對方還救了我的命呢！
記起那聲槍響，我到現在還在渾身發冷。
「緣一，」不想再看到繼國嚴勝那張討人厭的臉，我對緣一道，「我去打掃一下前店。」
「我跟你一起。」緣一身子一轉，就把繼國嚴勝也給推了出去，「哥哥，我先送你回劍道館。」
繼國嚴勝再次皺眉：「還是先送有棲川小姐回校吧。她今天受了不少驚嚇。」
「我沒事。」
只要你暫時從我面前離開就好。
到底沒忍住，我又補充了一句：「多虧了泉間，我才沒受傷。」
緣一身形一頓，嚴勝輪椅一停。
過了半晌，繼國嚴勝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聽上去特別輕忽：「你們有誰看清，他是怎麼做到的嗎？那個子彈……」
我和緣一同時搖頭。
這誰看得清啊。
人眼能追上子彈速度嗎？
很顯然不行。
在這個前提下，炸毛男能徒手改變子彈射擊方向，堪稱是個神跡。
難怪先前在警所的時候，無論兩名劫匪怎麼辯解強調，警察都不相信他們提到的「在場第六人」無論是「嘭」地一聲變成另一個人，還是肉身擋槍完好無損，聽上去都跟天方夜譚一樣，難怪警察們都覺得是劫匪們的胡言亂語。
要不是我親眼所見，我也以為是那兩個劫匪太過緊張，出現幻覺了。
這就是最終官方給出的定論。
「宇智波泉間」的存在，在我和緣一的有意隱瞞下，就這麼消失了。
***
不管我怎麼說，緣一還是遵循他哥的指示，親自將我送回大學。
告別緣一，走在大學校園裡，我一路和人打著招呼，一邊掏出手機。
在選定聯系人的時候，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跳過了「的場靜司」的名字，滑到兄長那一欄
對不起，我到現在還在懷疑炸毛男是人是妖。
的場靜司的建議「不靠譜」，還是不找他了。
相比之下，已經是個成熟大人接管家族企業的兄長一定更加可靠！
電話接通，兄長有些疑惑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小堇？」
「哥哥，」我頓了頓，還是毅然決然說出口，「我今天遇到了一個人……」
將「宇智波泉間」徒手劈子彈，白煙中改頭換面的事說了一遍，只是隱去搶劫的部分，我問成熟可靠的兄長：「哥哥，你覺得什麼人能做到這點？」
「魔術師！」兄長一秒回答，「這個人是街頭魔術師吧，近景魔法的確有些神奇。前一個子彈還好說，應該是道具，後一個應該是借鑒了傳說中的忍術。」
「忍術？」
「嗯。雖說現代忍者已經消失許久，但說不定有些知識通過古籍保留了下來，被改造成了魔術也很正常。聽你的描述，應該是忍者的變裝術。據說在遙遠的戰國時代，不少忍者就是通過這種方式成功暗殺了敵對家的大名。」
「……」
總覺得這種解釋一點都可信！
「這事你可以去問問的場靜司。他家家承古老，可能會有相關記錄。」
「……我知道了。」
問個屁啊！
的場靜司只會讓我報警！
可惜「宇智波泉間」人已經跑了，不然直接去問他本人，就什麼都知道了。
掛斷電話的時候，我還在為自己隱瞞了劫匪一事沾沾自喜。
結果第二天，我還在上課，兄長的奪命連環call就打了個過來。
我掛斷幾次後，見他不消停，只能借著課桌的阻擋回短信：【上課中。有什麼事嗎，哥哥？】
【有棲川堇！你膽子肥了啊？！連遭遇綁匪的事都不告訴我們？！！！！聽說還有跟蹤狂？】
我：「……」
誰啊！
這麼長舌婦！！！
【……我怕哥哥和媽媽擔心嘛。反正我這不是沒事。哥哥怎麼知道的？】
【那家花店店長的哥哥還算靠譜，通過你在店裡留下的緊急聯系人電話找到我，跟我說了這些事。而且關於跟蹤狂，我已經向的場靜司確認過了。呵，真可以啊。他居然幫你一起瞞著我？！】
【……對不起，我錯了。】
【下次還敢？不用說了，我已經幫你預定了專業人士，這是他們兩的資料，你用郵箱接收一下。他們馬上就會聯系你。】
？？？
什麼專業人士？
我滿頭問號，打開了郵箱，看到裡面的履歷時，一口氣卡在喉嚨裡喘不過來。
這是兩個專業保鏢，當過國際佣兵，參過戰的那種。
一男一女，皆是面容冷肅地盯著鏡頭。
隔著紙張，我都能感受到他們撲面而來的殺氣。
我有預感，從今天開始，還算寧靜的大學生活將徹底離我遠去。
不愧是專業人士他們不但聯系了我，還已經到大學門口了。
而後不知道兄長用了什麼方法說服了學校。總之，從今以後，我上課時，都會有一名保鏢便裝坐在教室裡，另一個則在外面守候。
就連去廁所，都會有女保鏢跟著。
住宿倒不是問題，因為兄長直接在學校附近買了套合適的房子，讓我和兩名保鏢搬進去了。
我從一開始的不習慣，到不得不屈從，最後已經能把兩名保鏢當空氣。
只是在我剛去《月刊少女羅曼史》編輯部報道時，那些編輯還是被跟在我身後的兩個人形掛件嚇了一跳。
我還在想如何向主編解釋，或者干脆以此為借口把人辭退，主編已經大手一揮，驅趕圍觀的編輯們：「好了好了，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專業保鏢麼，很正常。」
我：「……」
主編：「有棲川小姐，您兄長已經跟我們老板打過招呼了。請您今後來編輯部實習時，務必跟保鏢一起行動！」
我：「……我知道了。」
這難道就是特權嗎？！
為什麼我一點都不開心！
這幾天，我已經每天在心裡問候繼國嚴勝百八十遍，此時又多添了幾遍。
有主編發話在前，其他編輯只能盡量無視跟在我身後的兩個人，但我還是能感覺到他們的視線時不時往我身後和我身上飄。
交代我工作的劍前輩也是如此。
他將「夢野咲子」老師的工作室住址和這次要交稿件的標准交給我時，胖胖的臉上有些糾結：「這樣真的沒問題嗎？你去催稿的時候，也要帶上他們？」
我沉默一瞬，接過資料：「沒關系，請將他們當空氣。」
「……兩個大活人，還穿黑西裝戴黑墨鏡，怎麼也沒辦法當空氣吧！」
「啊？您在說誰？我怎麼聽不懂呢？」我動作誇張地回頭張望，又扭回來，「我背後沒有人啊。」
「……算了，你開心就好。」劍前輩倒回到椅子裡，腿上的白色石膏異常顯眼。
沒錯，這位需要我接替部分工作的前輩前不久也摔斷了腿。
跟倒霉催的繼國嚴勝不同，劍前輩是下樓時不小心摔傷的。
雖然不需要臥床休息，但據醫生推測，這石膏起碼要上三個多月。如此一來，催人交稿的跑腿工作自然交給了我這個實習生。
我看了眼這次的交稿期限，發現快到了，決定今天就去見一下那位夢野咲子老師。
先認個臉熟，順便催一下稿子。
拿著文件包上車的時候，我突然發現自己這個做派真的很大小姐
出入有專人司機兼保鏢接送，用的私家車也是豪車，就連拉車門都不需要自己動手。
這不會是我原來不遠萬裡從京都跑掉，來東京求學的真相吧？
總感覺如果在老家上大學，我的待遇會比這更高。
唉，還是怪那兩個劫匪，沒事跑去花店打劫做什麼，還配了槍！銀行不香嗎？
還有繼國嚴勝！
緣一都沒聯系我哥，你多什麼嘴！
哼，還夢中的妻子，我看你這輩子要孤獨終老！
坐在車裡腹誹不停，就連到了地方，也是前排的女保鏢提醒我才反應過來。
當代知名少女漫畫家夢野咲子的工作室在一棟公寓裡。
我來之前，劍前輩已經為我兩做好了介紹，此時通過對講機，我聽到一個女孩子清脆的聲音，隨後公寓大門便打開了。
我暗自在心裡點頭。
資料上說夢野咲子老師還是高中生，從剛才的聲音看，非常符合她在我心裡形像。
剛才在車上，我已經將刊登出來的《萌愛》全部看完。
不得不說，畫風華麗，筆觸細膩，尤其是對戀愛小情侶的心理把握堪稱尋幽入微。正好還是校園戀情。
在這種情況下，作者是位感情細膩的高中女生，就不是難麼令人難以置信了。
站在公寓走廊上，聽到面前防盜門後的腳步聲，我露出最和藹可親的禮貌性微笑。
「哢噠」一聲，門開了。
一個穿水手服的大眼睛小妹妹探出頭來。
我視線不由自主下移了許多，盯著對方橘色頭頂，暗暗感慨：
好矮！
高中女生不是只比我小四五歲嗎？
怎麼面前這只看上去跟小學生一樣？！
矮個的夢野咲子老師望著我，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你好，你就是劍先生說的有棲川小姐吧，請進！野崎君正在趕稿！」
誒？
她不是夢野咲子嗎？
而且，為什麼是野崎君？
難道是她的助手？
對，一定是助手。
就算是高中生漫畫家，助手這種生物還是必不可少的標配。
我恍然。
解決了心中的疑惑，整個人都清爽起來！
道了聲謝，走進屋。
這時候，被我擋住視線的夢野咲子才看清我身後兩個人。
她臉色頓時就變了，驚呼一聲：「現在編輯催稿都要帶上打手了嗎？！」
我一愣。
夢野咲子臉已經白了，神情有些恍惚：「……是不是交不出稿，就會被打死？或者打個半死，丟進小黑屋？」
我：「……」
不愧是漫畫家！想像力就是豐富！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女鵝啊，你還沒看到真正想像力豐富的大手呢……
千代的想像力在野崎面前什麼都不是……
上一章竟然沒人看出嚴勝的腿是被斑爺打斷的……我好寂寞_(:з」∠)_
第89章
不等我解釋，一名個子極高的年輕男生就從屋子裡走了出來，他的臉上脖子和手上都貼滿了藥用理療貼。
看見我，男生愣了愣，喊了聲「佐倉」：「這位是……」
橘發矮個少女扭頭，神情恍惚，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快、快跑啊！野崎君！有棲川編輯帶著打手來催稿了！！！」
「不，我不……」
「有棲川……啊！是劍先生說的實習編輯！」男生手握成拳，敲在掌心，一臉恍然。
他並沒有像少女說的那樣跑路，反而看看我，還有隨後擠進門的兩個保鏢，突然面露欽佩：「不愧是劍先生的接班人！！！跟劍先生一樣與眾不同！」
我：？？？
這個人是在誇我嗎？
***
「對不起，對不起！！！」
水壺燒開的聲音裡，桌子對面的橘發女生不停向我道歉，腦後的大紅蝴蝶結一晃一晃的，「實在對不起！是我想多了！」
「沒關系啦。」我忍不住想笑，「我一開始也誤以為你是『夢野咲子』老師呢……」
我的視線不由得飄向旁邊的開放式廚房，那裡面個子極高的高中男生正專心制作檸檬茶。
那才是真正的夢野咲子……
傳說中以感情細膩著稱的少女漫畫家，居然是個男的……
「給。」
兩杯熱茶分別放在我和橘發女生面前，隨後又有兩杯遞給站在我身後的保鏢們。
四個人同時道謝。
不得不說，這現場制作的檸檬茶還挺好喝的。
野崎端著自己茶杯坐下時，我已經喝了好幾口。
瞥了眼對面的千代，還有坐在左側的野崎，我陡然冒出一句：「兩位是情侶嗎？」
「噗！」佐倉一口茶水噴出來，嗆得直咳嗽，滿臉通紅，「咳咳咳抱、抱歉咳咳咳咳！」
「……沒事。」我的面前不知何時豎起了一個木托盤，為我擋住了所有水滴。
接到我的目光，女保鏢點點頭，放下托盤，後退一步。
而野崎已經拿來干抹布，擦干了桌面上的水漬：「佐倉不是我的女朋友，是幫我塗黑的助手。」
他起身，從旁邊書桌上拿起一疊漫畫稿，指著上面的塗黑部分，兩眼放光：「看！是不是很完美？第一眼看到佐倉時，我就知道，她是我要找的那個人！」
我：「……嗯，的確。」
還是沒忍住，偷瞥了眼對面的少女。
佐倉臉上的表情，稱得上是復雜萬分，既得意又欣慰還很失落……
原來是這樣啊。
女孩子已經開竅了，可惜男的一心撲在漫畫上。
繼國嚴勝先生，我仿佛又幫你找到一個孤獨終老的同伴了呢。
cue了一下遠在幾十公裡之外的劍道館主，我雙手接過那疊漫畫翻看：「這就是這次的稿件嗎？」
「嗯，劇情方面還差最後收尾。」談到工作，野崎就正經了許多，「此外，有些場景還需要補上背景。因為我的背景助手前幾天感冒了，所以還空著。應該明後兩天就能補完。」
「沒關系，離最後截稿日還有一段時間。」我笑了笑，將畫稿遞回，「我是先來和夢野老師打聲招呼，順便確定一下老師是否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既然一切順利，那我就放心了。我五天後再來，可以嗎？」
野崎算了一下時間，點點頭：「沒問題。那時候一定完成！」
佐倉這時已經緩過來了。
她見我們已經敲定了正式截稿日，小心瞥了眼我身後兩人：「那個，有棲川小姐。」
「什麼？」
「他們是您的保鏢？」大大的眼睛裡充滿了好奇的光芒，「為什麼您會需要保鏢呢？」
放好畫稿的野崎跟著看過來。
考慮到接下來至少三個月都要打交道，我決定實話實說：「之前打工的時候，碰到綁匪了，險些被傷到。家裡人不放心，一定要幫我聯系兩個專業人士保護我。給你們造成困擾，真是抱歉。」
「沒事沒事，我只是有點好奇。」佐倉訕訕擺手，頓了頓，又問，「有棲川小姐家裡背景應該很不一般吧。」
「嗯？」
「因為……一般人家，就算遇到類似的事，家裡人擔心，也不會配備這麼專業的保鏢吧？」
「我想起來了！」不知何時，已經拿了一本本子運筆如飛的野崎抬頭叫了一聲，「有棲川，是京都那個有棲川嗎？」
我不得不再次承認。
「啊，我也想起來了！」佐倉跟著叫起來，眼裡閃起小星星，「那個做香料非常有名的企業。據說祖上一直就是傳承香道的名門世家！」
「多謝稱贊？」
重新低頭、狂記什麼東西的野崎讓我非常在意，「夢野老師在寫什麼嗎？」
「啊……」野崎抬頭，原本沒精打采的死魚眼裡放出道道詭異的光，「看到有棲川編輯，不由自主地靈感大爆發了！我知道現在應該全力以赴趕出這期稿子，但是實在忍不住了！好想加新人物……不行不行，這次來不及了……下次，下次一定！」
說著說著，他再次低頭狂草，筆尖在紙張上「唰唰」移動。
「野崎君！」佐倉小小聲叫了一句，抬手拉了一下野崎的袖子，又衝我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實在很抱歉，野崎君有隨身記錄漫畫素材的習慣。可能是有棲川小姐的經歷和身份讓他有些衝動……野崎君！有棲川小姐還在這裡呢！」
見佐倉鼻尖都滲出了細汗，視線向我身後狂瞄，我不禁笑了：「沒關系，我不在意被當成漫畫人物原型。唔，能讓我看看嗎？」
「等等！」野崎頭也不抬，專心致志。
五分鐘後，他才停下筆，將本子戀戀不舍地遞給我。
我低頭，發現他連人物形像都畫出來了！
雖然是草稿，但五官，發型和服裝都很清晰！
這就是專業漫畫家的素養嗎？！
我震驚了一下，閱讀旁邊的備注小字【萬人迷】【名門世家之後】【有錢人家大少爺】【轉學生】【溫柔有禮的紳士】【對麻美子一見鐘情】……
密密麻麻的標簽貼滿人物全身，但奇怪的是，卻不會叫人聯想起我。
至少我本人是認不出來的。
一抬眼，發現佐倉和野崎都在盯著我看。
只不過前者是緊張，後者是期待。
我笑了一下，將本子遞回去：「挺有趣的。這是准備下期加入的新角色嗎？」
「沒錯！」野崎干脆拿著筆和本子問我，「那麼請問有棲川小姐，平時有什麼習慣和愛好嗎？」
這就取材上了嗎？
我是真的覺得挺有趣的，就將自己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包括之前在緣一花店打工的過程。
說著說著，就不可避免地提到了「宇智波泉間」。
想起他疑似跟蹤狂的行為，我不由沉默了。
不停晃動的筆杆跟著停住，野崎抬起頭：「有什麼問題嗎？」
我搖頭，想起《萌愛》裡那些堪稱細微的心理描寫，又想起「泉間」跟我說的那些話，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我有一個朋友……」
「嗯嗯，然後呢？」
「唰唰」聲再起。
「她遇到了一個人。那個人跟她說，他們是在另一個世界已經結婚的夫妻，現在他來找她。但我那個朋友對這位所謂的「異世界丈夫」沒有任何印像。可能是因為先前我這個朋友出車禍失憶了吧……」
「哦哦哦！！！」野崎突然叫了起來，把我嚇了一跳。
「沒事，你繼續。」這位少女漫畫家容光煥發，興致勃勃，「我只是剛才有了個大膽的念頭！我有預感，一個全新短篇就要誕生了！」
我慌了一瞬，又冷靜下來。
這不正是我要的結果嗎？！
借助夢野咲子這位漫畫家之手，以一個外人的角度來審視「宇智波泉間」這個人，判斷他的說的那些話，到底是妄言還是……真的。
盡管我的理智告訴我，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是假的，但偏偏有那麼百分之零點零一的真實可能，讓我無法忽視。
因為，槍響的那個時候，他的確是第一反應擋在了我的面前……
定定神，我盡量隱瞞住「那個朋友就是我自己」的信息，將整個故事從頭到尾詳細復述了一遍。
野崎君記得不亦樂乎。
佐倉則在一旁捧著臉，喃喃道：「好浪漫啊。這不就是『縱使相隔萬裡，我也會跨越一切艱難險阻找到你』的翻版嗎……他們是真的！」
我好半晌才擠出聲音：「你覺得，我朋友沒被人騙？」
「當然被騙了。」
「……」
回答的是野崎梅太郎。
這位化名「夢野咲子」的少女漫畫家一臉嚴肅：「建議有棲川小姐的朋友趕緊報警，讓警察帶那個跟蹤狂去醫院精神科看一下。」
「……那你還記了這麼多。」我掃了眼滿滿兩頁的白紙黑字。
「因為如果當做故事看的話，的確很浪漫。」野崎托著下巴沉吟：「可以根據這些，改編一個前世今生的故事。
前一世他們是相愛卻不能在一起的公主和武士，想要私奔離開，武士卻被公主的父兄殺死，隨後公主殉情自殺而死。而這一世，武士的轉世先覺醒了前世的記憶，主動去尋找前世愛人的轉世者……嗯嗯，真是個凄美又時尚的故事。」
我：「……」
什麼鬼啊！
這跟我說的分明是兩件事吧？！
我到現在才發現自己有多天真……竟然妄想在一個漫畫家筆下尋找真實？
扶了扶額頭，我立刻改口：「我仔細想了想，這畢竟是我朋友的私事，還是不好拿出來作為漫畫出版。還是算了吧。」
「誒？！」野崎睜大眼，「不能跟朋友商量一下嗎？我保證，不會泄露有棲川小姐朋友的一點信息！」
「不行！」我一口回絕，向他伸出手，「請將這兩頁紙給我。」
「……好吧。」野崎垂頭喪氣，撕下紙張遞過來，口中嘀咕著，「不愧是劍先生的後輩！冷酷無情方面，也跟劍先生一樣！」
我：「……」
再確定一次！野崎真的是在誇我和劍前輩吧？！
收好紙張，最後確認了一遍下次來拿稿子的時間，我就從野崎家離開了。
沒錯，直到臨走之前，我才知道這裡不是野崎的工作室，而是他住的地方。之所以不和家人住在一起，還是為了方便趕稿。
不愧是專業的漫畫家。
我在心裡感慨，縱使本職還是個高中生，但職業素養還是沒得說。
劍前輩也說過，夢野咲子老師基本不會拖稿，而且每次稿件質量都上呈，是雜志裡排在前列的省心漫畫家之一。
***
五天後，我從這位職業素養極高的省心老師手中得到厚厚一疊漫畫原稿。
確定無誤後，我向滿臉困倦的野崎道謝，囑托他好好休息。
結果，送我到門口的野崎還不肯死心，扒著門縫問我：「有棲川小姐，真的不能通融一下嗎？！您朋友的那個故事實在太棒了！！！這幾天天天在我腦子裡徘徊！」
「夢野老師。」我微笑起來，「有我做原型的新人物還不夠嗎？我和我朋友，老師只能選一個。」
「……可惡！」野崎垂下腦袋，滿頭陰雲，「我明白了。我會專心思考下一期《萌愛》的內容。」
「那真是太好了，夢野老師。」我聲音愈加溫柔，「不過要記得好好休息，千萬不要累倒了哦。」
「是。」野崎的聲音有氣無力，我卻心情舒暢。
這份好心情，在我下樓走到車邊時停止了。
一直充當隱形人的兩個保鏢，摸槍的摸槍，擋住我的擋住我：「小心，小姐！此人非常危險！」
順著他們充滿戒備的視線，不出意外，我在牆角看見了某個炸毛男。
嘆了口氣，我推開擋在身前的女保鏢，主動走過去：
「你終於出現了。走吧，我早就想跟你坐下來好好談一談了。」
第90章
這是一家位於街角轉口的咖啡廳，裝修不算奢華，但內裡氛圍不錯。
安靜，優雅，淺淺的音樂聲流淌在咖啡的香氣中。
我要了一杯摩卡和一塊黑森林蛋糕，對面的炸毛男只要了一杯檸檬水。
兩個保鏢坐在隔壁卡座裡，時不時扭頭朝我和炸毛男看來。
「在開始之前，我能知道你的真名嗎？」我十指交叉，搭在膝蓋上，臉上掛著禮貌淺笑。
炸毛男看看我，扭開了臉：「宇智波斑。」
居然是真姓加假名嗎……也對，當時他報名字的時候，的確遲疑了一瞬。
過往不經意的細節在這一刻變得清晰。
我沒有再開口，因為端著飲料和蛋糕的招待生走了過來。
這是個棕發棕眼的漂亮女生，年紀看上去還是高中生，可能是在這家咖啡店兼職打工。
女生眼睛又亮又圓，好奇地看著我、宇智波斑還有隔壁的兩位保鏢。在注意到我的視線時，才低下頭，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我也對她笑了一下，伸手攪了攪咖啡，在愈加濃郁的香氣中抬眼看向對面。
宇智波斑已經轉過來了，正盯著我看。
眉心的陰影從剛才起就沒有散。
單從長相來說，他其實是一個無可挑剔的美男子。
皮膚白皙，鼻梁高挺，眉眼深刻，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氣宇軒昂，難以忽視。
難怪剛才進店時，有幾個正好出去的年輕女性，走出了店門，還在不停回頭看他。
這麼一個帥哥，除了偏執狂，我實在沒法理解他纏著我不放的原因。
「宇智波先生……」
「叫我斑。」剛開口就被對方打斷了。
男人聲線低沉，不容置喙。
我頓了頓：「斑先生。」
不知為何，對方漆黑的瞳孔微微亮了起來，讓我趕緊低頭，啜了口咖啡壓壓驚。
定了定神，我重新抬起頭。
這次為了避開對方的美男計，我刻意錯開和斑的視線相交，越過他的肩膀朝後看去。
結果，不偏不倚，正好跟一個推門進來的青年對上眼。
對方愣了一下，蒼白如雪的臉孔上陡然迸發出一陣狂喜！
「是你！」
黑衣黑褲的青年直接衝了過來，嚇得我趕緊扭頭四顧，確定他真的是衝自己來的？！
等等，這個情景怎麼有點眼熟？
下意識去看斑，他已然回頭。
在青年衝過來的瞬間，起身將人攔住：「滾。」
「是你！！！」
相同的兩個字被黑衣青年摔在斑的臉上。
但這次的口吻就酷烈多了。
「……兩位認識？」仗著有兩名保鏢在身邊，我沒馬上離開，而是跟著站了起來。
宇智波斑背對著我沒回答，反而是青年望向我，臉上晦澀難言：「……我是惡羅王。」
「誰？」
我又是一愣，心裡琢磨這名字聽上去不太像個人。
青年表情跟著呆了一下：「你……不記得我了？」
怎麼又是這句話？！
該不會他下一句也是「我是你另一個世界的丈夫」吧？！！！
「別看了。」宇智波斑身影一閃，打斷我兩對視，「她失憶了。連我都不認識，怎麼可能記得你。」
頓了一下，忽然改口：「不對。我說錯了。她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我：「……」
這是在把人當傻子耍麼。
果然，自稱「惡羅王」的黑衣青年臉孔扭曲，暗紅色的瞳孔裡幾要噴出火來：「別想騙我！跟你們膚淺的人類不同，我們都是用靈魂認人的！」
我：「…………」
他剛才說了「你們人類」對吧……
也就是說，這個惡羅王才真不是人？？？
「兩位先生！」
先前給我送餐品的女服務生慌慌張張跑過來，硬生生將自己瘦弱的身體插在兩個大男人之間，雙手揮動，「請你們不要再吵了，會影響到其他客人的！」
確實。
從剛才起，店裡不多的顧客都齊刷刷望著我們這桌。
我感覺有些丟臉，剛想開口讓宇智波斑和惡羅王坐下來好好說，就見惡羅王一手抬起，捏住女服務生的臉，冷笑：「人神，我還沒找你呢，你自己就送上門了？正好，今天那只死狐狸不在，你逃不掉了！」
什麼情況？？？
惡羅王一手制住了女服務生，又朝我看來：「失憶了也無所謂。只要是你就夠了，過來。」
他朝我伸手，語氣不客氣，眼神卻很溫柔：「等我拿回我的身體，這世界上誰也不能傷害到你。」
我：「……」
總感覺自己誤入了某個愛情魔幻劇的拍攝現場。
不僅沒上前，還後退了一步。
沒想到就這麼一個小小的舉動，一下就刺激到了惡羅王！
他甚至都不管那個女服務生了甩開她，朝我撲來！
救命啊！
又一個瘋子！
拿起卡座上的包掉頭就跑，兩名保鏢立刻一個跟上，一個為我斷後。
衝出咖啡廳的時候，裡面一聲巨響！
我回頭，身邊正好有一個銀發男子和我擦肩而過。
咖啡廳裡，惡羅王已經和宇智波斑大打出手！
桌椅橫飛，碎屑亂濺！
斷後的那個保鏢跟其他尖叫的顧客一起跑出來，衝到我身邊：「快走小姐！裡面兩個人極度危險！！！」
他們說宇智波斑危險，我能理解，怎麼現在連這個惡羅王也是？！
這個世界怎麼回事？！
危險人物遍地跑的嗎？！！！
我一邊腹誹，一邊被兩名保鏢護送著上了車。
車門剛關上，透過貼了防曬膜的玻璃窗，我看見方才瞥到的銀發美男抱著那名女服務生從咖啡廳裡出來了。
想到這個倒霉女孩的遭遇，我按下車窗：「需要送你們一程嗎？」
正在和銀發美男鬥嘴的女孩一頓，和美男齊齊扭頭朝我看來。
***
疾馳的車裡，氛圍有些凝重。
我能感覺到坐在前面副駕駛上的銀發美男，還有我身邊的棕發少女都在悄悄觀察我。
想了想，我扭頭對嚇了一跳的少女微笑：「你沒受傷吧？」
「啊？什麼？沒、沒有。」少女莫名有些臉紅，視線飄忽，「謝謝你願意送我們回去……神社有點遠，沒關系嗎？」
「沒事。不過聽到你說御影神社的時候，我還嚇了一跳。」
「誒？」
「沒想到你年紀輕輕，就是一介神主了。」
少女繃起的肩膀又放松了：「沒有啦……我只是運氣比較好……」
「行了。廢話說夠了嗎？」前排的銀發美男突然打斷我們。
神秘瑰麗的紫色瞳孔，透過後視鏡與我對視，眼底一派冰冷的估量：「你跟惡羅王到底是什麼關系？」
「……我說我不記得了，你相信嗎。」我嘆了口氣，苦笑，「他在咖啡廳裡衝過來時，真是把我嚇了一跳。之後說的那些話，就更讓我聽不懂了。實不相瞞，幾個月前我出車禍失憶了，什麼都不記得。可能……惡羅王曾經和我相識吧。」
但他跟宇智波斑一樣，在我的記憶裡沒留下任何影子。
明明到今天為止，我的記憶都恢復得差不多了。前天去醫院復診的時候，醫生也說我腦中的淤血已經徹底消失了。
可無論是宇智波斑，還是今天這個惡羅王，我還是想不起一絲一毫有關他們的事。
銀發美男「呵」地一聲笑了，眯起眼，流露出一股自然的嫵媚風情：「只是相識，那蠢貨才不會那個樣子。」
這一刻，我福至心靈：「你就是他說的『死狐狸』？」
銀發美男瞬間癲狂了：「你這女人！」
「巴衛！」我身邊的棕發少女出聲打斷，小心翼翼地瞥了我一眼，「抱歉，巴衛他脾氣不好。」
「沒事。」我擺擺手，對這位「巴衛」的真正身份有了些許猜測。
一陣音樂聲響起，我掏出手機，屏幕上閃爍的是「的場靜司」的名字。
我皺眉接通：「的場先生嗎，有什麼事？」
「……叫我靜司。」對面要求。
接下來，就是一陣漫長的沉默。
我只好妥協：「靜司，有什麼事嗎？」
「我聽兄長說，他給你請了專業保鏢？」
我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我哥哥：「嗯。」
「那個跟蹤狂又出現了？」
「不。」我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否定，但話一出口就收不回去了，「沒有，是在兼職的花店遇到劫匪了。而且，」
為了引開的場靜司對花店的注意力，我想起剛才在咖啡廳遇到的人，「而且剛才似乎又碰到了一個奇怪的人。」
「……什麼人？」
我正要開口，忽而接到左前方巴衛的視線，到嘴邊的話硬生生轉了個彎：「沒什麼，反正已經擺脫了。」
的場靜司在電話裡嘆了口氣：「我現在開始後悔，同意你去東京了。」
「……」
「算了。既然現在有了保鏢，我也能安心些。不久就是暑假，你也快回來了。」
「……嗯。」
掛斷電話，我陷入沉思。
半晌抬眼衝一旁欲言又止的少女一笑：「抱歉，讓你見笑了。」
「剛才是你的家人嗎？」
這麼近的距離，少女果然聽見的場靜司的聲音了。
我停了一下：「不，是我的，未婚夫。」
「啊！你竟然都有未婚夫了？！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少女滿眼慌張，雙手連擺。
我笑著嘆了口氣：「沒關系。我明白。」
「嗤」
一聲嘲笑從前方巴衛鼻子裡噴出，對上我的眼，他略略抬起下巴，惡劣一笑：「這件事最好不要讓惡羅王知道。否則他會做出什麼事，連我也不敢保證。」
「……」
想到咖啡廳裡那個黑衣青年，還有個宇智波斑，我真心實意地長嘆一聲。
這叫什麼事啊。
如果是假的，我也太倒霉了。
如果是真的……過去的我到底造了多少孽？！
***
事後我從兩名保鏢那裡了解到，那天惡羅王和宇智波斑打著打著，就在巡警趕到前雙雙消失了，只留下一個欲哭無淚的咖啡廳老板。
聽到這個消息，我讓那名女保鏢替我匿名打了筆錢過去，不多不少，差不多正好夠那家咖啡廳重新裝潢一遍。
之後，我就回到自己的正常生活中，偶爾空閑時用line和奈奈生聊天。
奈奈生就是那天我送她回神社的棕發少女。
聊天中，她已經不自覺透露了自己的人神身份，還有巴衛是狐妖神使的消息。
這個神明這麼傻，真是叫我擔心。
但考慮到有那只狐妖保護她，我又將這份擔心放下
算了，與其擔憂別人，不如先考慮自己。
我這邊滿頭亂麻還沒理清楚呢！
這周休息天，幾名要好同學約我去看一處巡邏畫展。
我正好有點興趣，又想放松一下，就順勢答應了。
到了畫展那裡，我才發現自己放松的願望是不可能實現了。
站在入口處的，不正是惡羅王和宇智波斑麼？
甚至還有個繼國緣一？？？
他們是怎麼碰上的？！！！
太陽穴突突跳動，這一刻，我甚至有了轉身就走的衝動！
「阿堇？」正好是面朝我這個方向，率先看見了我。
聽見他的招呼，另兩個人齊刷刷轉身看過來。
我只好硬著頭皮走過去：「你們三怎麼湊在一起了……緣一，你認識他們？」
繼國緣一搖頭，一臉的困惑：「我是來參觀畫展的，在入口處碰到這兩位先生。」
他多看了惡羅王一眼：「尤其是這位先生，衝上來就喊我的名字，真奇怪。」
惡羅王認識緣一？
我心頭一震，看向黑發紅眼的青年。
明明已是夏季，他還是穿著高領黑衫，臉色是病態的蒼白，雙目如寒冰般徹骨。
然而，事實上，在那寒冰之下，是躍動的火焰。
青年看著我，面無表情：「你們都不記得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感覺惡羅王有點可憐，是怎麼回事……
幾百年過去了，當年的人死的死，轉世的轉世，失憶的失憶，只有他記得一切。
第91章
啊這……
我不知該如何回答。
去看緣一，他也是一臉茫然。
見我們如此，惡羅王反而撇過頭，惡聲惡氣：「算了！你們人類就是麻煩！我現在叫毛利霧仁，別記錯了！」
這人到底誰啊……
這麼自來熟的麼？
相比之下，宇智波斑就顯得成熟多了。
有比較才有差距。
先前我還覺得斑是瘋子，此時看來，他還是比惡羅王自持多了。不對，現在應該喊「毛利霧仁」……
等等！毛利霧仁？
毛利霧仁……
毛利……
這名字和姓氏怎麼這麼熟悉？！
我悚然而驚。
不會真是我的熟人吧？！
估計是我的震驚太明顯了，另外三個人都朝我看來。
這時候，我身後的女保鏢突然上前，低聲在我耳邊提醒：「這不是小姐你上次跟我閑聊時，提到的鐮倉花道毛利府長子的名字嗎？」
是了！
毛利府和有棲川家同為名門之後，古道傳承的世家，彼此聽說過名字很正常。
但是眼前這個「毛利霧仁」是不是人還真不好說，所以並不能按常理推斷。
我微微頷首，示意保鏢自己想起來了。
「小堇？這三位是你朋友嗎？」
大概是我耽誤的時間有點長，跟我一起來的同伴已經拿好展票回來了。
看見緣一他們，幾個女生眼裡閃動著八卦的光。
我當機立斷：「算是吧，不過我們還是不要打擾他們了。走吧，我們先進去。」
聽我這麼說，緣一沒意見，宇智波斑垂眸沉默，唯有毛利霧仁眉毛一豎，嘴巴一張就要嚷嚷。
我心中一緊，剛要擔心他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就見宇智波斑面無表情走到他左側，抬起手肘狠狠一敲，同時緣一走到毛利霧仁右側按住他的肩膀。
我放心了，扭頭和戀戀不舍的女伴們先進畫展。
徹底步入畫廊內部的時候，隱約聽見毛利霧仁吱哇大叫：「你兩干什麼？！」
我低頭忍笑三角形果然是最穩定的形狀，科學誠不欺我。
***
這次的巡游畫展名氣不低，今天又正好是休息日，因此畫廊裡人來人往，觀客不少。且男女老少都有，甚至我還看見幾個小學生。
本來我應該專心欣賞面前這些美麗畫面，但無奈心有牽掛，實在沒法集中精神。
換個思路想，萬一後面三人一個衝動，把這畫展也給砸了……
那我的零花錢就要徹底賠光了！
不行不行，一定要時刻留意他們才行！
趁女伴們不注意，我數次回頭。
發現這三個人正乖乖跟在我們身後不遠處，而且三人反應也有趣極了。
緣一明顯是在在專心欣賞畫展，在每一幅畫面前都會多做停留，仔細觀察畫上的筆觸線條和顏色。
而毛利霧仁雙手抱胸，滿臉寫著不耐煩，目光掃過那些畫，偶爾會在其中幾幅上多加停留。
至於宇智波斑，我估計他是三個人裡對畫展本身最沒興趣的人他觀察來往看客的時間，都比他去看那些畫的時間要多得多。
又一次回頭時，宇智波斑若有所覺，突然收回目光朝我看來。
視線相交，我愣了愣，只好向他微笑頷首。
他眉宇間隱藏的不耐瞬間消失，黑色眼睛亮了亮，閃過一絲光彩。
我心頭一怔，趕緊扭回頭，心跳卻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幾分。
「小堇，你看這幅畫，是不是有點像莫奈那副……」
同伴的聲音飄進耳朵，我能聽到她們的聲音，也能分辨出她們在說什麼，但我的靈魂還在停留在宇智波斑方才翹起的小小嘴角上。
他長得可真帥。
笑起來，就更帥了。
縱使我還是認為宇智波斑有妄想症，也無法否定這兩點。
甚至，明明不耐煩還不得不忍耐的樣子，還有幾分可愛……
？！
不對不對！我都在想什麼！
被自己腦中閃過的念頭嚇了一跳，我停下來輕拍了拍臉頰。
「小堇？」女伴被我動作嚇了一跳。
我不得不衝她們笑著解釋：「昨晚有些沒睡好。」
「難怪感覺你今天心不在焉。」女伴們點頭釋然，拉著我走向下一幅畫，嘴裡念叨著，早點逛完讓我回家休息。
心下稍暖，剛要開口「讓她們慢慢享受」，一聲尖叫打斷了我未出口的話。
前方人群陡然騷亂起來。
有人大喊「保安」，還有人叫醫生，又有人說封鎖畫展出入口，不要讓這裡的人離開。
最後一句話讓騷亂擴大，有些人不由自主往出口處奔跑，帶動的原本冷靜的人也不安起來。
這麼混亂的場景下，奔跑起來實在有點危險，很可能會發生踩踏事件，我拉住幾名女伴的手往牆邊靠去。
還沒摸到牆壁，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就從斜前方向我的方向衝來。
盡管知道他的目標應該是我身後方向的出口，但這麼大一個塊頭在面前橫衝直撞，還是叫人不由得心驚。
男人是為了早點離開，顧不上平時的風度禮儀，所有擋在他面前的人都被他撞開推開。
眨眼的功夫，他就衝到我面前，此時我才剛轉過身，還沒來得及給他讓開路。
眼見我要步上先前那些人的後塵，男人忽而大叫一聲，身子一晃，「噗通」一下砸在了地上。
「咚」地一身悶響，讓人牙酸。
男人四肢朝地，悶哼著抬頭，滿臉是血原來他摔倒時，臉朝下，磕到了牙。
「沒事吧？」一個恍惚，我才反應過來站在我面前的是宇智波斑。
他擰著眉看我，眼中是掩飾不住的擔心。
「沒關系……我沒事。」
就是有點納悶，那麼大一個男人，怎麼做到平地摔的？
又不是動畫片裡的身嬌體軟的女主角，剛才看他推人時下盤也很穩，怎麼就突然摔了？
顯然，男人也很郁悶這一點。
從地上跳起來，就衝四周大吼大叫：「誰？！剛才誰推得我？！」
所有人齊齊後退一步，紛紛搖頭。
「絕對有人推嘶」男人倒吸一口涼氣，嘴裡含糊了一陣，吐出兩塊碎牙。
這下男人不僅臉紅，連眼睛都紅了。
惡狠狠的視線掃過周圍，視線從我和我身前的斑身上劃過時，頓了頓，又轉開了。
男人找了好一會兒，也沒找到推他的罪魁禍首。
而此時前面又傳來消息，說是畫展主人突發急病去世，名偵探毛利小五郎正在排查凶手，請大家稍安勿躁。
出乎意料的，聽到這個名字，原本焦躁不安的人群忽然就平靜下來。
甚至有人不再往出口擠，反而試圖返回畫展中心，似要看看那位名偵探真人。
就連我身邊幾名女伴眼睛都亮晶晶的。
我感覺跟她們一比，我仿佛是個剛從鄉下來城裡的村姑：「毛利小五郎很有名嗎？」
「阿堇你居然不知道？！」女伴A低呼，想到什麼又恍然，「對了，你前陣子失憶了。就是沉睡的小五郎呀！聽說就沒有他破不了的案子！只要有凶殺案發生，毛利先生只需睡上一陣，就能在睡夢中清晰地指出凶手身份、作案方式和作案動機。百發百中！故而得名『沉睡的小五郎』！」
我：「……聽上去很奇怪。」
「我一開始也像你這樣想。後來親眼在電視上看過毛利先生的破案過程，我就相信了！這世間上果然有像福爾摩斯一樣的奇人！」
我還是覺得怪怪的，但旁邊的人全是一臉信服，讓我的質疑再也說不出口。
正巧前面不知誰喊了句「開始了開始了！」把眾人注意力都吸引過去。
我左右看了看，發現幾名女伴一臉神往，就連緣一也一樣！
毛利霧仁不知道被人群擠到哪兒去了，我那兩名保鏢也是。
現在站在這裡，跟我一樣漠不關心的，只有宇智波斑！
沒忍住，往宇智波斑那邊湊了湊，低聲問他：「你怎麼看？」
宇智波斑瞥了我一眼，似乎有些詫異我會問他這個問題，反過來問我：「那你對剛才那個摔碎牙的男人怎麼看？」
男人早就罵罵咧咧擠開人走了，我沒想到斑會忽然提起這個人：「他很倒霉？」
宇智波斑不置可否：「兩件事一樣。」
我望著他，他看著我。
幾秒後，我泄氣地轉開眼，正好錯過斑眼底一閃而過的笑意。
我剛覺得自己被人耍了，這裡無人能理解我，就聽斑低低道：「只要我想，讓一個人看上去能在夢裡思考說話，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
我一下就明白了。
果然，斑跟我一樣，覺得這事有蹊蹺。
這個答案讓我的心情忽而飛揚起來。
縱使後面「沉睡的小五郎」先生再次於睡夢中破案，收獲展廳裡無數人的掌聲，我也能心安理得地跟其他人一起鼓掌。
而斑，他是在場所有人裡沒動手的那個人手插在兜裡，頭撇開，就算偶有人衝他投來不滿的目光，也被他視而不見。
啊，不愧是他！
壓根不在意別人的想法！
就像初見時，他從對面街道衝過來，也沒在意旁邊的車和人。
我正望著前方斑的背影發呆，緣一不知何時來到我身邊，低聲對我說：「哥哥說得對，『泉間』的確很危險。你最好遠離他，如果不行，就報警。」
我不可思議地看向緣一，後者抿抿嘴，聲音壓得更低：「之前摔倒的那個人，是他做的。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但應該就是他。」
「那是因為那個男人太過分了！」我忍不住辯駁，「為了出去，推倒了多少人。」
話音未落，接觸到緣一驚訝的眼神，我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
什麼時候，一個跟著我不放的跟蹤狂、妄想症，在我心裡也是值得信任、需要維護的好人了？
一陣難言的沉默。
直到走出畫展，空氣一清，緣一才嘆了口氣：「既然如此，那我不好再說什麼。如果有什麼問題，你隨時可以給我打電話，我一定會幫你。」
「我知道。」我笑起來，「剛才你不也第一時間趕過來，護住我和我同伴嗎？」
緣一眉頭一松，望著我，眼中閃閃發光。
就在這時，我兩同時聽見一道低沉的、充滿怨念的男聲：「緣一？你居然背著我和有棲川小姐約會？？？」
我：「……」
緣一：「……」
扭頭看去，繼國嚴勝正站在十幾米外，正一臉不敢置信地瞪著我兩。
第92章
平心而論，繼國嚴勝其實是個美男子。
雖然跟他弟弟性格氣質截然不同，但還是個美男。
此時，這位穿西裝的美男望著我和緣一，表情崩裂，再加上他剛才喊出的那句話，頓時所有沒走遠的人都回頭望著我們，竊竊私語。
「哥哥？」緣一呆了一下，連連擺手，「不是的，你誤會了……」
「我都看到了！你還想狡辯？！」繼國嚴勝死死瞪著他弟，「你明知道我對有棲川小姐……」
「咳咳咳！」我用力咳嗽，打斷繼國嚴勝的話。
在他看過來的時候，露出最大方有禮的笑容：「嚴勝先生的確誤會了，我只是和緣一在畫展入口處偶遇。您瞧，那邊就是原本和我一起來的女伴們呢。」
見繼國嚴勝順著我的手指看過去，我松了口氣。
這樣就可以了。
緣一還是不會說話啊。
那樣說，誰都會加深誤會。
「有棲川小姐，我明白了。」繼國嚴勝低下頭。
嗯嗯，你明白就……
「為了避免傷害到我，你們真是煞費苦心了。」
……好？
「誒？」
繼國嚴勝抬頭，眼眶有點紅：「居然為了遮掩二人幽會的事實，還特意叫來朋友作掩護嗎？！」
我目瞪口呆。
緣一更加慌張，往前走了兩步：「不是的，哥哥。我和阿堇真的只是偶遇！」
「緣一！」繼國嚴勝表情反倒更加悲痛，「為了有棲川小姐，你已經要騙我到這種地步了嗎……」
這人有病吧？！
明明他都已經知道我有未婚夫了，為什麼還要一根筋地認為我和他弟弟有奸情啊？！
這種腦補程度已經有點太過分了吧！！！
「你在胡咧咧什麼啊！繼國嚴勝！」大大咧咧的嗓音半途插入，黑衣黑發的蒼白青年推開圍觀人群，大搖大擺走過來，「嗤笑」一聲，「這麼久沒見，你還真是沒點長進。」
繼國嚴勝皺眉：「你是誰？」
就連緣一都面露不虞：「毛利先生，請您向我兄長道歉！」
毛利霧仁眉毛一挑，下巴一揚，咧嘴一笑，原本病態的臉因他這表情而顯得生動而復有活力：
「我又沒說錯！他說你跟阿堇約會，那我們這麼多人算什麼？」
修長手指一劃，將兩個保鏢，看熱鬧的女伴們，沒有表情的斑，以及他自己統統包括進去。
繼國嚴勝順著掃了一圈，薄怒之色淡去，神情開始恍惚：「竟然……這麼多人一起嗎……」
「這是，何等的淫亂、肮髒……」
真是夠了！
「緣一！你真的不要帶嚴勝先生去醫院看看嗎？！」
我怎麼記得上次見面時，繼國嚴勝還算正常？！
緣一臉色尷尬，疾步走過去，站到繼國嚴勝面前。
差不多在同一時刻，繼國嚴勝忽然兩眼一翻，暈了過去，正好被緣一接了個正著。
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青年臉孔離得很近，還清醒的那個抽了抽鼻子，抬頭看向我：「……抱歉，兄長他喝醉了。」
「……」
我挪了挪腳步，在其他人的視線死角處偷偷拉了一下宇智波斑的衣袖如果我沒看錯，他剛才是握緊拳頭了吧？
算了算了。
看在緣一的面子上，還是算了吧大佬。
***
後來我接到繼國嚴勝專門打過來的道歉電話，這才知道那天他的確喝醉了。
我聽繼國嚴勝在手機那頭說了又說，解釋到最後詞窮了，才慢條斯理道：「沒關系的，嚴勝先生。雖然那天你表現得很奇怪，當著很多的人面敗壞我和我朋友們的名譽，但因為你喝醉了，我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手機那頭的男人沉默了。
就在我以為他無話可說，打算掛斷通話時，繼國嚴勝略帶沙啞的嗓音透過電波傳來：「所以，我真的沒機會了嗎？」
我拿著手機翻了個白眼：「嚴勝先生，我還有事，先掛了。」
你本來一點機會都沒有！
宇智波斑的機會都比你大！！！
……
…………
嘖。
怎麼又想到他了。
我將手機丟進手提包裡，用手捂住臉，沒叫出來還是因為開車的司機是的場家的門人。
沒錯，距離上次去逛畫展，已經過去半個多月的時間了。
這半個多月裡，我已經結束了大學的期末考試，放了暑假。現在剛下飛機，在前往的場別院的路上。
本來我是想直接回京都的，結果，家裡無論是媽媽還是哥哥都讓我去熊本見的場靜司。為此，甚至連兩個保鏢都幫我辭退了。
一開始我還以為是他們想找機會，讓失憶後的我和未婚夫重新培養感情，沒想到哥哥在電話裡告訴我了一件事……
從口袋裡掏出一枚已經半褪色的御守，摸索著布袋表面，我心情十分復雜。
任誰知道，她跟未婚夫訂婚不光是因為家世、感情等方面的考慮，還是為了保住自己小命，一定會跟我此時的心情一樣！
我也是前天才知道，這枚御守原來是的場靜司送給我的，裡面裝有的場家特制的符咒。
這枚符咒能夠保護我幾個月不受妖怪侵擾，現在效力減退，到了該換一枚新符咒的時候了。
據哥哥所言，我因為靈魂強大，自幼就很招惹妖怪垂涎。
要不是有現任的場家主、曾經的的場繼承人跟我一起青梅竹馬長大，我早就不知道被哪裡的妖怪吞了。
偏偏我靈魂強大歸強大，卻無半點靈力護身，沒有自保能力，所以當的場靜司向我家提親時，家裡人幾乎沒有半點猶豫就答應了……
一想到我會和的場靜司訂婚，還有這層原因，我更不想面對即將見面的他了。
的場靜司明白我家裡這方面的想法嗎？
他，會不會覺得自己被利用了呢？
不管的場靜司心裡怎麼想，至少面對我時，他的確是個溫柔體貼的未婚夫。
在我下車後，他打著傘在山道入口處親自迎接我，還為我要再走一段距離，向我道歉。
我打量周圍綠意盎然的環境，呼吸著清新輕軟的空氣，根本沒有半點怨言：「沒關系！能在這麼好的山間住上一段時間，走再遠的路也沒問題！」
的場靜司笑了笑，將頭頂的黑色油紙傘往我這邊傾了傾，將夏日陽光牢牢擋在傘面外。
他今天穿的是一身輕便和服，頭發仍是用一根發繩簡單地束在腦後，有些長的劉海覆蓋住右側臉頰，時不時在走動時露出被紙符包裹的右眼。
「怎麼？」察覺到我的視線，他側頭朝我看來，「已經累了嗎？」
我搖頭，將到嘴的疑問咽了回去，遮掩著挪開目光，看向旁邊三人合抱的樹木：「感覺這片森林很古老啊。」
「嗯。這裡是人妖混居的特殊地帶，森林裡居住相當一大批妖怪。」頓了一下，的場靜司聲音放輕，「我的右眼是被妖怪奪去的。」
我沒想到自己還沒問，他就猜到了。
一時間更不敢看他了。
的場靜司卻輕笑出聲：「沒關系。我剛被奪走眼睛的那會兒，你看到我第一眼就脫口而出了同樣的問題。」
但是……當時的我應該和此時的我懷抱著不同的心情？
最讓我在意的就是這點。
失憶前的我，應該會喜歡這麼完美的一個未婚夫……
至少，是有好感的。
否則，「我」是不會任由家人安排，和一個毫無感覺的人訂婚。
然而，隨著記憶的失去，那份感情似乎已經消失了。
就算是現在，明明我已經想起了一些關於他的事，我還是沒法對他……
手上一熱，我下意識就要掙開手，又被自己及時制止住。
然而，的場靜司再次察覺了。
他主動松開我的手：「聽說，你對東京同學朋友的記憶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嗯。」我清了清喉嚨，將手背在身後，「其實大部分都想起來了。」
「包括我？」
「大部分。」
「那就好。」的場靜司語氣輕松，「我還以為你這輩子都想不起來了。」
「……」
我實在忍不住了，扭頭去看他。
一陣風吹來，揚起他的發絲，拂開劉海，露出白底黑紋的符紋。
被妖怪奪取右眼的青年眉宇間沒有絲毫痛苦，只是看著我，眼底滿是溫柔的眸光，嘴角噙著發自內心的微笑。
我狼狽不堪地躲開，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到這裡來。
就算要換御守裡的咒符，用包裹郵寄也可以……吧？
之後的場靜司倒是沒再提起有關任何妖怪或記憶的話題，他像個盡職盡責的導游，為我介紹這座山和山下小鎮的歷史。
而那座的場別院並不遠，至少在的場靜司說得差不多之前，我已經能在綠蔭掩映中看見白牆黑瓦。
那是座樣式古樸的大宅，在山地中占地面積極廣，透著古老岑寂的氣息。
要不是有人不斷從大門出入，我都要懷疑那是被隱藏的神居之地。
有一條石頭小道一路從我們腳下延伸至古宅入口，小道旁邊的樹干上，系著些鈴鐺。
起初這些不起眼的銅鈴很分散，隨著我們離古宅越近，鈴鐺的分布就變得密集起來。
快到古宅大門時，小道兩側的每棵樹干上都用細線系著銅鈴，樹干間還串著白色御幣。
奇怪的是，無論是御幣還是銅鈴，在林間山風吹過時，全都紋絲不動而頭頂樹冠和地上野草卻都在「刷刷」搖擺。
「那是為了防御妖怪攻擊的結界。」的場靜司為我解釋，「畢竟妖怪大多對人類懷有惡意，尤其是除妖人。而我們的場一門在妖怪當中，大概可以說是臭名昭著。」
他停在石子小道盡頭，收起了頭頂黑傘，抬眼看著我，忽而伸出手，為我摘掉頭發上一片落葉，語氣輕柔：
「不過不用擔心，有我在，沒有妖怪可以傷到你。」
第93章
據的場靜司介紹，這所別邸建於近半個世紀前，因除妖家業的荒廢，已有幾十年沒有使用。
直到他成為的場當家，才決定重新啟用。
「森林深處生活著一批猿面妖怪，不知道他們實力怎麼樣，能不能成為的場家的式神。」的場靜司這麼說的時候，他的式神正為我兩端上熱茶和點心。
的場家的式神全都戴著白色面具，身體是像軟泥一樣的半透明黑色，身上穿著樣式統一的素色浴衣。
這些式神的脖子和手腳，同樣跟軟泥一樣，可以隨意拉長。
天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一個式神拖著身子，從屋檐倒掛下來拿掃帚時，受到了多大驚嚇。
當然，事後的場靜司狠狠訓斥了那只式神一頓。
戴著白面具的式神站在的場靜司面前，乖乖聽訓，垂著腦袋，看上去像小狗一樣可憐這樣看，還是很可愛的嘛。
聽到我的評價，的場靜司神色有些古怪。
我心中一緊，以為自己說錯話了：「有什麼不對嗎？」
他搖搖頭，笑了：「只是想著，不愧是你啊。縱使沒了記憶，你還是你。在相似情況下給出的反應、說的話都差不多。」
我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什麼。
的場靜司卻問我要那枚御守，說是幫我更換新的，就這麼自然而然地將之前話題一帶而過。
他真的很體貼。
可他越是這麼體貼，我越是心中難安。
好在的場靜司和前來度假的我不同，他帶領一批門人來此別邸是有正事要做除了第一天陪我聊天看風景，第二天，的場靜司就去忙他的除妖大業去了。
我簡直是歡欣鼓舞地送他出門，自己一個人回到房間後，不但不感覺到寂寞，反而像父母離家的小孩一樣快樂。
要不是有的場靜司留下的幾個式神在旁邊，我險些要哼出了歌。
我所住的櫻之間差不多是整個別邸裡，風景最好的屋子。
我在檐廊下欣賞了一會兒風景，便覺得手癢了，叫式神們幫我架好畫板，開始悠閑自在地寫生。
晚上的場靜司回來，聽罷我一天活動，不由失笑：「我還擔心，你一個人悶在別邸裡，感覺太無聊。怎麼樣，明天想和我們一起去驅逐妖怪嗎？」
我想了一下，還是搖頭道：「不給你添麻煩啦。再說我的畫還沒畫好呢，正好來了靈感，想以這座院子為主題，描繪四季風光。」
「那一定很漂亮。」
我忍不住笑了：「畫好了送給你！」
的場靜司眸光一亮，嘴角弧度都加大了幾分：「那真是太好了，至今為止，你還沒送過我你的畫。」
我一愣：「是嗎……」
以前的我竟然是這麼小氣的人？？？
「是啊，你說，那都是你的心血，輕易不送外人。我想要的話，」的場靜司微微眯起眼，潔白牙齒一閃而過，「就等婚後成為家人。」
「……」
「這次不一樣。」我艱難一笑，「畢竟這麼好的風景，還是托你的福才能見到。」
「這樣啊，」的場靜司輕嘆一聲，「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後來我每次想到他當時的表情，心虛就會加重一分。
一個走神，手上力氣不由加大一分，紙面上的水痕就有些重了，我趕緊補救。
第一張夏季庭院已經差不多快畫好了，因為只需要照眼前景物描繪，所以成畫速度特別快。這還是在我不停休息、閱讀、吃點心、摸魚的情況下。
而第二張的秋景，到目前為止，我才在腦子裡有個大概的構想。
這是我住進的場別邸的第四天。
第二幅畫已經鋪上了兩層底色，正在調色准備上第三層。
門外忽然一陣喧嘩，向來安靜的別院嘈雜起來，腳步聲陣陣。
這樣的動靜，通常只有的場靜司回來的時候才有，但今天看時間，還遠沒有到他該返回的時刻。
我等了一會兒，發現吵鬧聲並沒有消失，就叫一名式神出去看看。
過了片刻，式神回來了，身後跟著一個灰頭發圓眼鏡的女人。
我知道她，名為七瀨，是的場家的副手，相當於的場靜司秘書一樣的角色。
之前在東京時，的場靜司就是帶著她來探望還在醫院中的我。
「有棲川小姐不必擔心，只是別邸跑進來一只小老鼠。」七瀨低著頭，恭恭敬敬對我說，「打擾到您真是不好意思。我們正在全力搜捕，很快就能結束。」
「需要我幫忙嗎？」雖然知道沒我什麼事，我還是禮節性地問了一句。
「當然不必，您繼續做您的事就好。」
「好的，辛苦你們了。」
七瀨跟我客套了幾句，就留下式神，關上門離開了。
我側耳傾聽，發現腳步聲開始遠離這間房間的外廊，猜測是七瀨怕打擾到我，讓門人和式神遠離了這邊。
出於對的場家的信任，我沒再繼續關注，但是暫時也沒有心情繼續畫下去了，索性放下畫筆，走到一邊喝茶吃點心。
剛端起茶杯，門又「刷」地一聲打開了，一個人影閃了進來，抬頭和舉著茶杯的我面面相覷。
「你……」
「不要喊人！」滿頭大汗的少年背靠著門，盯著我，滿臉緊張，「我不是壞人！」
我放下手，笑了笑：「壞人都這麼說。」
少年一時語塞。
我又道：「不過我也覺得你不是壞人。那麼，你是誰呢？為什麼要這麼慌張？」
少年身體微微放松了。
他沒回答我，而是側過身，似乎打算貼耳傾聽外面動靜。
當目光掃過站在房間角落裡的四個式神時，少年琥珀色的豎瞳瞬間圓睜：
「？！」
眼見他又要拉開門衝出去，我幽幽開口：「外面人不少，說不定出去就被抓住了哦。」
少年背影一僵，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重新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喝了一小口，咽下：「現在能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了嗎？」
少年慢慢轉過身：「……我叫夏目貴志，是不小心誤入進來的旅客。你是誰？也是的場家的除妖師嗎？為什麼你在這裡不出去？」
問到最後一個問題時，臉上是顯而易見的懊惱。
他的表情實在太好懂了，一看就知道在想什麼
無疑是在懊悔怎麼有我這麼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讓他先前的拼命躲藏功虧一簣。
我笑了一下，輕輕轉動手裡杯子：「你放心，我不是的場家的除妖師。我在這裡，也是因為我不是的場除妖師。」
夏目貴志眨眨眼，臉孔肉眼可見地放松了。
他看了眼角落裡一動不動的式神，輕輕走過來，腳步試探，仿佛一只謹慎的貓。
我笑看這只小貓咪踩進我的語言陷阱
「你也是……被的場靜司抓起來的嗎？」
哦豁？！
的場家現在還做上人販子買賣嗎了嗎？
「你剛才不是說，你是路過的旅人嗎？」
夏目貴志的臉騰地一下紅了，視線游離：「對不起……我以為你跟的場靜司是一伙兒的。」
不等我回答，他第三次看了眼式神，壓低聲音道：「趁外面沒人，我們一起逃吧！」
我：「……這些式神怎麼辦？」
「你被抓起來，應該也是有靈力的吧？這樣，我對付三只，你對付剩下一只，可以嗎？趁它們不注意……」夏目貴志的聲音越發低了，到最後幾乎成了氣音。
我了然：「原來是靜司想招攬你啊。但是招攬人怎麼能用這麼粗暴的方式呢，難怪你要跑。」
「不，他根本不是想招攬我，抓我是因為……」
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夏目貴志看著我，目瞪口呆：「你、你……」
我衝他一笑。
恰在此時，房間門被拉開，的場靜司不緊不慢的嗓音響起：「你要帶我的未婚妻去哪？」
夏目猛地回頭，力道之大，讓我不禁擔心他的脖子。
等他再扭頭看回來時，我又擔心他幼小的心靈是否被我傷害到了不能怪我呀，他實在太好騙了。
只是被那雙清澈的琥珀色瞳孔滿是控訴地盯著，饒是我也有些扛不住，不由得移開視線，看向已經走進來的的場靜司：「所以，你為什麼要抓他？」
「只是想跟夏目君聊聊罷了。大概是請他來做客的手段有些粗暴，讓夏目君誤會了。」前兩句是對我說的，說到字後一句的時候，的場靜司已經轉向夏目貴志。
後者臉頰再次起了薄紅：「把我關進地牢，也只是手段有些粗暴嗎？！」
的場靜司微笑：「那我向你道歉。」
「……」
別說夏目貴志了，我都覺得這份歉意不僅不真誠，還叫人生氣。
的場靜司是故意的？
為什麼？
夏目貴志深吸一口氣，掃過我的視線也變得疏離戒備起來。
我：「……」
這下我明白為什麼了。
的場靜司還在火上澆油：「此事你可不能怪阿堇。恐怕夏目君又一次誤會了阿堇和我的關系。」
夏目貴志繃緊臉：「我是被她誤導的！」
的場靜司嘆了口氣：「夏目君，也是這麼對曾經的養父養母解釋的嗎？」
夏目貴志臉色劇變。
「有時候，真話並不能叫人開心啊，夏目君。」的場靜司笑著說，「就像你跟普通人說，你看到了妖怪，明明是實話，卻叫那些人更加恐懼厭惡。真是不公平吶，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到底怎麼回事？」我實在忍不住了。
的場靜司瞥了夏目貴志一眼，扭頭跟我說了一個故事。
在那個故事裡，具有靈力天生就能看見的妖怪孩子不被普通人理解。尤其是在孩子父母早亡後，因為常出驚人之語、常作驚人之舉，這個孩子更是被親人們視為「不詳的災禍」。他輾轉在無數親戚中，從一個房子到另一個房子，始終找不到真正可以落腳的地方。
「我明白這種感覺，看不到妖怪的普通人是沒法理解我們的。」的場靜司語帶誘惑，「我比夏目君幸運的是，我出生在的場家。」
「夏目君，那些人是沒法理解你的。你要不要，加入我們呢？」
「別開玩笑了。」一直垂頭不語的夏目貴志抬起頭，眼睛紅紅的，但仍要怒斥，「我才不會認同你們將妖怪作為工具的態度！雖然有些妖怪會做惡，但更多是好妖怪！像的場家這樣用暴力驅使他們，強迫他們的做法，我永遠無法理解！」
話音未落，他的口袋忽然振動起來。
夏目貴志伸手一摸，掏出一個黑色陶壺。壺口被符咒封印，壺生正在劇烈震動，一道悶悶的聲音從壺體內傳出：
「小子！說得好！現在我相信你跟的場家不是一伙兒的了！」
的場靜司臉上的笑冷了下來：「夏目君，你已經被妖怪迷惑了心智。來吧，將妖壺還回來，然後讓我為你清一清腦子。」
我敢保證，的場靜司說這話的語氣，絕對能嚇哭小孩子。
這不，夏目貴志不但沒有照做，反而後退幾步，將那只黑色陶壺抓得更緊了。
我知道那種壺體是的場家專門用來抓妖怪的。
妖怪被收進壺內，就相當於將命交到了的場家除妖師手中，一旦有任何反心或者有不臣服的表現，的場除妖師就會念動咒語，折磨它們。時間一長，妖怪就會被馴服，成為的場家的式神。
這都是的場靜司告訴我的。
現在，他抬起手，雙掌合十，顯然是要念動折磨的咒語了。
「靜司。」我站起身。
「這件事阿堇最好不要插手。」他頭也不回。
「……不，我是想說」
剩下的話淹沒在乍起的狂風中。
我閉上嘴，知道自己不用再說了，因為一只雪白的、巨大的妖獸已占據了半個屋子，將夏目貴志牢牢護在身體和尾巴中間。
面對的場靜司看過來的眼神，我微嘆一聲：「我就是想提醒你這個。」
剛才因為角度的原因，我看見一只圓形陰影迅速逼近這間屋子。
唯一有點奇怪的是，這只妖怪闖進來之前，還頂多只有貓咪大小，現在怎麼就變得這麼大了？
妖怪都是這樣，能隨意變換身體形狀的嗎？
我想到目前唯一能參考的毛利霧仁，不禁順著想了一下他變成貓一樣的大笑，會是什麼樣子。
「的場！」雪白妖獸張口說話，是低沉的成年男聲，充滿怒氣，「我受夠你一再挑釁了！」
說罷張嘴，露出尖牙，渾身毛發倒豎。
的場靜司身形一動，擋在我面前，幾張紙符出現在他掌心。
「等等！貓咪老師！」叫停的是夏目貴志。
他從妖獸尾巴上取下一個斜挎包抱在懷裡，轉身攀上妖獸脖子，「我們走吧。還要將猿面妖怪放回去，它的同伴一定都等急了。」
「夏目，難道就這樣算了？」妖獸金黃色獸瞳圓睜。
夏目貴志回頭，看了眼我身前的的場靜司，滿臉復雜：「算了。貓咪老師，我們走吧。」
一陣靜默。
良久之後，狂風再起，逼得人不得不閉上眼。
等再次睜開時，除了破損的房門和窗戶，已看不到妖和人的影子。
的場靜司的肩膀放松下來，含笑感慨了一句：「不愧是大妖怪啊，跟尋常妖怪根本不是一個等級的。」
他回頭看我：「嚇到你了吧？」
我搖了搖頭。
趁的場靜司不注意，低頭看了眼自己扣出指甲印的手掌。
剛才，的場靜司護住我的時候，我內心一點波動都沒有……
不像上次在畫展，宇智波斑……
怎麼會這樣？
宇智波斑不就是個跟蹤狂嗎？
我連他到底是什麼人都不了解！
為什麼，還會覺得他比溫柔體貼的未婚夫更有安全感？！！！
本想借的場靜司忘記那份悸動，現在看來，根本就沒可能啊！
第94章
還好的場靜司被那只白色大妖怪吸引了注意力，並未發現我的動搖。
後面又有的場門人來報，說是森林中的猿面一族忽然向深處退去，好像被什麼威脅到了一樣。而它們之前明明已經被的場刺激得，准備攻擊這座別邸了，不知道眼下是出了什麼變故。
聽到這些彙報，的場靜司立刻拿上弓箭出門，臨走前還記得讓我換一個房間，不要外出，等他回來。
我乖乖應下，跟著式神來到的場靜司房間暫坐。
結果在黃昏的茜色天空下，看見一大群白雲向西邊飄去，在那雲彩中隱約有巨大動物的影子。
不多時，的場靜司返回，問我是否見到天空異像。
得到肯定回答後，他笑了一下：「那是妖怪出行。他們是在向我們示威啊。」
我想到之前的少年和白色妖怪：「是夏目君嗎？」
「嗯。」的場靜司眯起眼，「看來夏目君身上的秘密還不少呢。我讓人調查到的只是冰山一角。他的經歷沒法解釋，他是如何操控得了那些大妖。」
「……或許不是操控？」
的場靜司扭頭看向我。
「之前他不是說了嗎，妖怪中也有好妖怪。說不定對夏目君來說，那些妖怪就是他的朋友，現在是見他有難故而伸出援手，所謂的示威也是在替朋友出氣。」
的場靜司沉默片刻：「你也覺得，人和妖怪能當朋友？」
說這話時，他一只手覆蓋在自己的右眼上，笑容諷刺。
我想起夏目貴志信誓旦旦的表情，想起毛利霧仁說緣一不記得他時落寞的語氣……
「或許吧。」我斟酌著用詞，「如果真的像夏目君所說，妖怪和人一樣，有好有壞的話。」
「夏目君，是被妖怪迷惑了心智。」的場靜司放下手，神情恢復了沉靜，「以後他就會明白的。」
我靜默不語。
「不過這樣一來，的場一族狩獵猿面妖怪的計劃算是失敗啦。」的場靜司重新微笑起來。
「？」
「猿面一族的首領已經和夏目君找來的妖怪達成同盟了。如果的場家繼續對猿面一族出手的話，恐怕那些大妖怪都會一起打上門吧。」的場靜司的笑容絲毫沒受失敗的影響，語氣也很輕松，「那樣的妖怪，就算是的場家所有式神一起上，也不會是對手呢。都不是同一個級別的。」
我本來還想安慰他來著，但看他這樣子，好像不用我多嘴。
的場靜司朝我眨眼：「正事已了，你若是想在周圍閑逛，我隨時可以陪同。」
我一個激靈，坐直了身體：「不用啦，的場家要避嫌，暫時離開這座別邸應該是最好選擇吧。正好下午的時候，我接到兄長通知，說是今年的香道品鑒大會上，我需要參加。」
「什麼時候？」
「啊？」
「香道品鑒大會，是什麼時候？」
「……一周後。」
「一周啊，」的場靜司皺起眉，又松開，「我會前去觀賞的。」
「……好耶。」
其實，你不來也行的。
望著的場靜司臉上的笑，我把這句話吞回到肚子裡。
***
由有棲川家牽頭舉辦的夏日香會並不是個多麼正式的比賽，頂多算是各香道世家彼此間的一次交流活動。
主要是由熏香、點香、組香和最後壓軸的現場調香構成，主題是具有夏季特色的「螢火」。
我的記憶已基本恢復完全，自幼訓練的埋炭、聞香等禮儀自然手到擒來。
只是在最後制香時，身邊兄長將香盤推給我，讓我代替有棲川家下場比試。
沒有事前准備，我只好臨場發揮，調著調著就調出了一款清新凜冽的男士用香。
兄長聞過之後，衝我頷首微笑：「這不是做得很好麼，看來之前是你太緊張了。」
我還在發怔，沒來得及阻止他的動作，等反應過來，兄長已經將香爐轉手遞出去了。
於是，我只能眼睜睜望著那支香從各家代表手裡走過一遭。
在會場繞一圈回來後，裡面的香料已經燃盡了，只有一絲殘存的香氣。
兄長還在旁邊調侃我：「看來讓你和的場靜司多相處還是應該的。你以前好像從未調配過類似的香型，靈感是從的場家的山中別邸得來的嗎？我從中聞到了雪松的氣息。」
我垂著頭，訥訥說不出話，後背的貼身裡衣已經被細汗浸濕。
這款香壓根不是什麼來自什麼的場別邸！
而是宇智波斑！
我調完之後才想起來，這股味道正是他幾次靠近我時，我聞到的氣息！
應該說，是宇智波斑這個人給我的印像！
什麼時候，他給我的影響都大到這種程度了？
只要稍一細想，我掌心的汗就更多了。
最叫我羞愧的是，我調的這支香竟獲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評！
最後，這爐香在所有人投票的投票中，一舉奪魁！
見這香這麼受歡迎，身邊兄長摸著下巴琢磨起公司香料上新的事，還說正好香型清淡，可以定為夏季限定。
聽到他這麼自言自語，我一個冷顫，再不能保持沉默！
「不行！這香我要留作自用！」
兄長滿目訝異地看過來：「這是男士香，你自用什……」
話沒說完，他聲音一頓，忽然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點點頭：「我明白了。」
我：「……」
兄長抬頭，在開始散場的會場中，找到正在向這邊走來的的場靜司：「原來，這是你要送給某人的禮物啊。」
「……不是的。你不要多嘴。」
「行行行，這是你兩的小秘密，我不會摻和。」
兄長起身，理了理衣襟，衝已經走近的場靜司笑道，「我先回去了。阿堇就拜托你了。」
的場靜司點點頭，朝我看來。
我一時窒息，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聽見剛才我和兄長兩人的對話。
等聊了幾句，一番觀察，才放下心來
還好還好，的場靜司看上去什麼都不知道。
很好！
就讓這件事成為一個永遠的秘密吧！
我再也不會調配這支香，讓配香永遠爛在我的腦子裡好了！
「阿堇？」
我回神，對的場靜司一笑：「抱歉，你剛才說什麼？」
沒想到他臉上的歉意比我還深：「後天你生日，我不能陪你過了。剛接到一個新委托，對方是政界大人物，推脫不掉。」
我這才想起生日這茬，陡然松了口氣：「沒關系。家業要緊，況且我都成年了，怎麼會像小孩子一樣期待過生日。」
不知道這句話戳中的場靜司哪個笑點，他一下笑起來，眼睛微微彎起，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本來是衝我腦袋來的，結果被我下意識躲開：
「雖然我人不在，但生日禮物和蛋糕都會由七瀨送到你手上的。今年就原諒我，嗯？」
原來他以為我剛才是在跟他撒嬌啊！
而且直覺告訴我，不能解釋！解釋反而會更糟！
因此，最終我只是衝他恬靜微笑：「那就謝謝你了。」
***
的場靜司臨走前的表情告訴我，他並不滿意我那個回答。
我假裝沒看見
不滿意才好啊。
萬一，我是說萬一啊，萬一以後我要是跟他解除了婚約，現在表現得多親密，以後回想起來肯定就會有多尷尬。
所以對不起了！靜司君！
在我理清自己的情況前，只能先稍微委屈你一下了！
其實對即將到來的二十一歲生日，我本人是抱著無所謂的態度。
但家裡人和京都這邊的朋友全都要求大辦一場，說是要順便慶祝我從車禍陰影中徹底恢復。
我推脫不掉，只好答應。
在前一晚選好生日當天的穿搭，我提前上床睡覺，以便養精蓄銳，迎接明天的生日聚會。
入睡過程十分順利，卻在夢中看到了我自己都未曾料想過的景像。
這是一片開滿鮮花的山坡。
頭頂藍天無垠，陽光燦爛，一絲烏雲也無。
身邊無數鮮花盛開，從春天的棣棠紫藤，到夏季的牡丹菖蒲，再到秋冬的女郎紅椿，四時之淨應有盡有。
在山坡頂上，則是一株巨大無比的枝垂櫻，樹干有十幾人合抱粗，開滿花朵的粉色枝條沉甸甸地垂直地面。
被那盛大的粉白色蠱惑，我分開身邊的紫藤花枝，繞開面前的大朵牡丹，一路在及膝高的花叢中穿行，最後終於來到了櫻樹腳下。
靠近細看，更加震撼。
枝繁花茂，形似瀑布，狀如垂柳。走到樹冠下，穿行花枝間，仿佛身在粉色雲層中。
我嘆息著撫摸粗壯的樹干，猜測這麼高大的櫻樹，放在現實中應該至少有千年歷史。
真奇怪。
我怎麼突然夢到了這樣漂亮繁盛的景像？
清風拂過，頭頂身周花枝搖顫，落花如雨。
我抬手，接住幾瓣花瓣，手指捻了捻，那柔軟光滑的觸感真實無比。
「喜歡嗎？」
倏地轉身回頭，看到一個人隔著花枝站在不遠處。
我分開面前的垂櫻，看見穿著深色和服的宇智波斑。
他笑著看著我，眼神含笑而有光。
有一陣風吹過，黑發飛舞，他站在花雨下，肩膀上落滿了粉白色的落櫻。
雖然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夢到這些，夢到他。
但我實在忍不住嘴角的弧度，也遮不住發自內心的喜悅用力點頭：「嗯。很喜歡！」
「喜歡就好。」宇智波斑的聲音跟他此時的表情一樣溫柔，「南賀川邊的櫻花林已經開過幾十載，你什麼時候回去看看呢？」
南賀川？
回去？
回去哪兒？
似雪飛櫻和飛櫻中的人陡然離我遠去，周遭陷入一片黑暗。
我猛地睜開眼，又被晨光刺得閉起來。
緩了幾秒，我重新睜眼撐起身，注意到余光中某處晨光亮得不正常。
扭頭望去，在夏日清晨的陽光下，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和服端放在我的床頭，布料上金箔螺鈿交織的圖案在光照下熠熠生輝。
心髒先是為這件貴重禮服的美貌停跳半拍，隨後就比先前更為激烈地跳動起來。
一股說不清的情緒湧上喉嚨，被我當成了怒火。
夢中殘留的好情緒瞬間消失，我屈起膝蓋，裹緊身上被子：「你在嗎？」
房間裡靜悄悄一片。
我瞥了眼那件和服，深吸一口氣：「宇智波斑，別躲了！我知道你在！」
照進房間的陽光忽然消失，一道陰影出現在窗台上，窗簾被風吹得向內鼓起。
等風平息，窗簾回落，我才徹底看清蹲在窗框上的人影。
太陽穴和心髒一起突突跳動，我懷疑自己此刻的血壓蹦到了一百八：「你果然是跟蹤狂吧！你再這樣，我真要報警了！！！」
宇智波斑站在三樓窗戶上，跟站在平地上沒什麼兩樣。
他背對著外面陽光，看著我，稍顯困惑：「你不喜歡？是夢還是衣服？」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令人窒息的操作.jpg
第95章
是夢還是衣服？
聽聽，這是人話嗎？！
他到底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這不是夢還是衣服的問題！你不能這麼隨便闖進一位陌生女性的房間！還是在晚上！！！還沒人知道！！！！」
說到最後，我已經快要尖叫起來。
宇智波斑沉默片刻：「……不是陌生。」
我：「……」
宇智波斑：「姑且不論以前，就算在這個世界，我們也相處過一個多月的時間。」
「你是指，你頂著別人的臉，和別人的名字，跟我一起在緣一花店打工？」我冷笑。
宇智波斑再次沉默。
這次，他側了側臉：「也不算別人，是柱間……算了。你都不記得了，我跟你說這個有什麼用。」
他垂下眼簾，眉頭皺起，溫熙晨光勾勒出美好側顏。
我心旌搖曳一瞬，又被自己的理智強行拉回：「總之，請你停止這樣的痴漢行為！麻煩你站在我的角度想一下，如果半夜有人闖進你房間，你還不知道，你會是什麼感覺？！」
「不可能。」宇智波斑想也沒想，一口回絕，「現在已經沒人能逃過我的感知！」
「……」我險些被氣笑了，「我管你！反正這是我的最後一次警告，下次，不對，請你立刻消失在我面前，而且不要再出現了。否則，我現在就報警！」
宇智波斑扭頭與我對視，我毫不相讓。
那雙夜色般深沉的眼裡，情緒太多，太復雜，我已不能分辨。
僵持片刻，他身子向後一仰，自殺般掉出窗外。
我嚇得立刻爬起來，衝到窗口，卻發現外面空無一人，樓下草地上也沒有血跡或其他留痕。
他就這麼消失了，跟他出現時一樣神出鬼沒。
我忽地長出一口氣，雙腿一軟，靠在了窗框上。
良久之後，我聽到門外女僕輕敲我的房門，問我是否已經醒了，我這才回神應答。
起身經過床頭時，鬼使神差般俯身撿起那套和服在身上比劃了一下，然後就發現這件和服幾乎就是比著我的身材訂做的，無論是袖長還是尺幅都剛剛好，這讓我的心情更加雜亂了。
最終，我還是沒讓女僕將和服扔掉，但是也沒穿上身，而是收進了衣櫃深處。
這麼決定的時候，我告訴自己，是這件和服價值不菲，太過貴重，不能這麼浪費，就算我不要也該找機會還給宇智波斑……
然而，實際上我明白，被我那通威脅之後，宇智波斑會不會再出現在我面前還兩說。
一想到這種可能，我更郁悶了。
這種情緒甚至帶到了生日聚會上，不小心被朋友們看出來。
京都老家的朋友幾乎都是跟我自幼相識，自然知道我和的場靜司訂婚的事。
見我怏怏不樂，她們還以為是因為的場靜司的缺席，安慰我道：「馬上就到祗園祭了。實在想念你那位未婚夫的話，不如就親自邀請他和你一起參加好了。」
提到這個，我更加抑郁，還要小心遮掩著不能叫人看出來，強顏歡笑：「不用，兄長已經幫我安排好了。」
上午兄長聽說的場靜司今天人不到，不高興了好久。
正好那時候七瀨送生日禮物過來，兄長就抓著七瀨女士問責。
當然，口吻並不十分嚴酷。
但七瀨女士多聰明啊，馬上就發現了兄長的不滿，立刻撥通了的場靜司電話，然後兩個男人三言兩語就定下了七日後我和的場靜司共同參加祗園祭的行程。
那會兒我正忙著梳妝打扮，等知道時，已經遲了。
面對兄長向我邀功的得意嘴臉，我實在沒法冷著臉凶他「多管閑事」。
可一想到七日後的約會，我又高興不起來。
至於為什麼不高興……
不能深思，不敢深思。
「每年都參加祗園祭，都參加了十幾年，真是沒什麼意思。」我像是在跟朋友解釋，又是在對自己說，「說來說去，祭典不就是那些玩樂，多少年都不帶翻新的，真叫人提不起勁。」
朋友嬉笑不已，衝我眨眼：「祭典自然不會變，變的是人啊！你和未婚夫去祗園祭，難不成真是去看花傘巡游和山鉾車的？」
我：「……」
所以，說來說去，還是人的問題。
我心髒停跳一瞬，胸口發悶，趕緊找了個其他話題搪塞過去。
不管我是什麼態度，時間的流逝不會因我個人意志而轉移。
七天時間一晃而過，感覺昨天還是我的生日聚會，今天就到祭典當日了。
其實祗園祭並非一天就會結束，而是會持續大半個七月。
約在今天，還是因為忙碌的的場當家只在今天抽出空閑時間。
當我知道這個消息時，我真想跟他說一聲，不用這麼為難自己，請繼續忙吧。
結果我稍一試探，就被的場靜司用「能和你一起參加祭典，怎麼能不來」給堵了回來。
換好衣服，打扮妥當，我坐上家裡安排的車。
因為的場靜司直接是從機場趕來的，所以我們約好了在祗園祭山鉾車□□的起始車站見面。
我到的時間，比約定時候稍早一些，的場靜司也在line上跟我說了，他那邊有點堵車，可能會稍晚才到。
我回了他一句「沒關系，請不用著急」，轉身拎著手袋找了家甜品店坐下。
甜品店裡很多跟我一樣穿浴衣的人，有當地人也有游客，甚至還有人舉著手機詢問我是否能合照的，我自是婉言拒絕了。
在眾多人中，我甚至還看到桃園奈奈生和她的神使巴衛。
剛要過去打招呼，他們就已經推門出去了，同時進來的還有的場靜司。
巴衛和的場靜司擦身而過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扭頭看了眼後者，隨即臉上浮現冷笑，低聲說了句什麼，才走了出去。
隔著玻璃門，我看見巴衛低頭在和奈奈生說話，臉上笑容不復剛才的冷冽。
我想到的場靜司的職業以及巴衛的身份，不由有些緊張，主動迎上走向我的青年，低聲解釋：「巴衛是神使，應該不在你們的驅逐範疇內吧？」
的場靜司居然愣了愣，才回答我：「不在。」
我打量他幾眼：「你很累嗎？要不今天就不參加了，到我家休息吧。」
的場靜司猶豫片刻，還是搖了搖頭：「為什麼這麼說？」
「唔，感覺你跟上次見面時不太一樣。」
至於哪裡不一樣，我又說不上來。
也沒有黑眼圈或者眼袋，看上去還是長發飄飄俊美非凡的樣子，配著身上的深藍色海波紋浴衣，十分養眼。
至少我就注意到，旁邊有好幾名女性在不停偷看他。
的場靜司皺了一下眉，忽而一笑：「你想多了。大概是因為我們有一段時間沒見的緣故。」
「……可能吧。」我還是感覺哪裡不對勁，多看了的場靜司好幾眼。
「祭典什麼時候開始？」的場靜司已經收起了臉上笑容，環顧一圈坐滿了人的甜品店，再次幾不可聞地皺了一下眉。
「等等吧。天還沒黑，沒到最精彩的部分。你想吃什麼甜點？」
的場靜司給了我一個出人意料的答案：「麻糬。」
我忍不住笑了：「這家店裡可沒有這麼傳統的小吃。不過，不愧是靜司啊。」
「什麼意思？」眉頭皺得更深。
「畢竟你給人的感覺就是一位古典美男子呢。愛吃麻糬這麼古典的小吃也是應該的。」作為東道主，我覺得自己怎麼也不能在這方面怠慢了客人，遂拎起手袋，「走吧，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傳統老店。」
「嗯。」
之後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個的場靜司給我的違和感不但沒有消退，反而愈來愈深了。
尤其是當我想起宇智波斑那手「天衣無縫」地偽裝技巧後，心裡更是咯噔一下。
見過宇智波斑的種種神異之處，我早就沒把他當普通人，不對，是普通痴漢看待。
雖然他的確不是妖怪，但也絕對不是一般人。
這樣一個人，能騙過除妖師的眼睛嗎？
我凝視面前人的臉，心裡天平搖擺不定。
「怎麼？」他抬眼看我。
此時，天色已黑，街道上的人卻比之前多了許多，差不多可以說是人山人海。
街道中心裝飾華麗的山鉾車緩緩駛過，車上燈籠俱已點燃。澄黃的光芒映照著紙皮上的黑字，照亮了天空和街道，也照亮了的場靜司如畫般的眉眼。
我心中陡然升起一份遺憾
要是此刻站在我面前的是宇智波斑本人該多好。
他的相貌氣度和浴衣和服也十分相襯，盡管，那是和的場靜司截然不同的兩種風格……
「沒什麼。」我移開眼，天平徹底倒向了一邊。
視線在旁邊攤鋪間逡巡了一陣，我眼睛一亮，指著其中某個攤面：「我們去買個面具戴吧。」
「面具啊……」
「怎麼了？」這次論到我反問他。
「的場靜司」彎起嘴角：「沒什麼。」
他用我剛才回答他的句子反過來應付我。
不等我抱怨，他已經大跨步走過去，選中了兩個面具，付錢，拿了回來。
動作雷厲風行，速度之快跟他在緣一花店中干活時沒什麼兩樣。
我忍不住想，這人偽裝技術到底是好還是爛啊？
明明身材臉孔都和本尊別無二致，偏偏性格行為卻相差萬裡。
他到底是看不起我的智商，還是懶得偽裝？
真要懶得偽裝，何不直接亮明真身……還是說，我之前說的話，他真的聽進去了？
「給。」疑似看不起我智商的人將面具遞到我手心。
我定睛一看，發現那是個紅色狐狸面具。面具嘴部塗黑，嘴角向上彎起，配合細細的眉眼，看上去似笑非笑很是討喜。
再去看他手上的，是個天狗面具。
和我的狐狸面具不同的是，向前伸出的是長長的鼻子。就是這個鼻子，讓天狗原本怒目圓睜的表情看上去多了幾分可愛。
再一想到，戴上面具的是他，這幾分就變成了一百分！
「你笑什麼？」已經戴上面具的人，隔著面具，甕聲甕氣的問我。
我笑得彎下腰，手撐在膝蓋上，連連搖頭，說不出話。
「……」
面具後的人輕聲嘀咕了句什麼，但聲音太輕了，我沒聽清。
等我直起腰再想細聽，他已經伸手一翻，將我的狐狸面具扣在我臉上：「行了。接下來做什麼？打□□？撈金魚？還是蘋果糖？」
我一頓，立刻忘了剛才的事，追問他：「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蘋果糖？」
他不是的場靜司，之前在緣一花店裡我也沒表現過這個喜好。
所以，他不是妄想症，也不是跟蹤狂，而是真的以前認識我？！
第96章
「我說了你又不……」話說到一半，被男人咽了回去，改口換了個生硬的口吻，「我是你的『未婚夫』，自然知道。」
說到「未婚夫」時，咬字格外重，聽上去特別咬牙切齒。
我：「……」
辛苦你了。
總算記起你現在還是在偽裝中。
沉默數秒，我主動轉移話題：「那就先去買糖吃！然後打氣槍？」
「……好。」
戴著天狗面具的男人默默跟在我身後。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氣場太強，旁邊的路人不自覺地就給我們讓開了一定空間，反倒便宜了我們的行進。
等他去排隊買糖的時候，這種氣場隔絕感就更重了排在他前後的人刻意讓出了兩個人的距離，甚至身子都在前仰後合，恨不得進一步拉開距離。
我咬唇忍笑，又見他只買了一顆蘋果糖回來，反問道：「你不吃嗎？」
他搖頭。
我在面具的遮掩下露出一個笑，將藏在身後的手亮出：「當當當！就知道你會這樣，所以特意幫你買了巧克力香蕉！」
「……」
「難道，你不喜歡？」
手往回縮。
縮到一半，被他抓住手腕。
那只天狗面具已經被推上一半，露出男人精致的下頜，鼻梁以上的部分繼續藏在陰影中。
他張嘴咬中香蕉頭部，吞進嘴裡，咀嚼咽下，隨後才用平靜的口吻回答：「喜歡。」
舉著香蕉的掌心突然滾燙起來。
捏著的竹簽仿佛變成了一根燒紅的鐵棍，熱度一路從掌心傳到被他抓住的手腕，進而從胳膊一路延伸到臉上。
此時此刻，我無比慶幸臉上的面具
只要我轉開眼，努力將聲音放平，就不會叫面前人看出我的窘迫！
「喜歡就好。不然，我今晚攝入的熱量就要超標了。」
他低低應了一聲，起身將他手裡的蘋果糖和我的香蕉交換。
就在我松了口氣，以為這關過去的時候，他冷不丁來了一句：「你耳朵紅了。」
剛抬起的左腳頓時懸在半空中！
更別提准備咬上蘋果的嘴了都忘記閉上！
男人發出又低又沉的笑聲，越過我，率先向前走了。
我咬咬牙，跟了上去，心跳得飛快，臉頰發燙。
面具下的狹小空間裡，空氣都仿佛被我的臉蒸熟了！
直到來到打氣槍的攤位前，我才勉強恢復了鎮定。
他則已經在攤位前站定，拿起一把飛鏢，扭頭問我：「想要哪個獎品？」
哦豁？
口氣倒不小。
為了報復他剛才的捉弄，我抬手一指，直接點上旁邊小黑板最頂部的特等獎。
那要求三十枚飛鏢連射，且每一枚都射在靶子中央！
我看得清楚，旁邊一位小哥千辛萬苦才十發八中，當攤主提議再來十發時，小哥就滿頭大汗地拒絕了。
就這樣，圍觀人群還爆發出一陣熱烈掌聲。
在我看來，小哥這樣的成績應該差不多就是未盡訓練過的普通人極限了。而自幼訓練的的場靜司在射箭的時候，也很難做到三十發連中。
所以，就算是他，應該也做不到三十枚飛鏢全中靶心……吧？
天狗面具衝我一晃，紅紅的臉長長的鼻子似乎在嘲笑我：「就這？」
我：「……少說大話了，你先辦到再說。」
他「嗤」地一下笑了，臉還側著面對我，手就抬起，漫不經心往前甩了甩。
我都沒看清他的動作，只捕捉到深藍色衣袖在空中劃過的殘影，周圍陡然安靜了下來。
這時候，連珠般的輕「篤」聲才傳來。
我順著旁邊小哥驚悚的目光看去，只見十幾米外的靶子中間，像開了朵菊花一樣，綻放著飛鏢組成的花朵。
「……」
他盯著我，重復了一遍：「就這？」
「…………」
***
特等獎是一個半人多高的大狗熊。
這麼大的玩意兒我肯定是不會當街抱著的，所以最後還是落在他的懷中。
就算隔著天狗面具，我都能看見他黑沉的臉色，忍不住偷笑了一下，幸災樂禍：「這還不夠嗎？」
「……等一下。」
在我訝然的目光中，他當真轉身，又拿起幾把飛鏢嗖嗖扔出去。
臨了，在攤主快哭出來的表情下，他手裡又多了一把絹扇。
這次，在扇子扔過來時，我沒有拒絕。
抹開扇面，我看見上面繪制的櫻吹雪圖案，瞬間想起生日前夜的那個夢境。
有心想問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但在接觸到他的視線後，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他現在估計還覺得自己是「的場靜司」吧。
我要是就這麼揭穿了，他會不會當即轉頭跑掉？
雖然聽上去很不符合他的氣質，但我總感覺，這就是他會有的反應！
所以……暫時，還是不要驚動他比較好……
我將絹扇重新合攏，敲了敲手心：「走吧，繼續向前？」
扭頭見他還抱著那只大狗熊，我忍不住想笑：「要不你隨便找個人送掉好了。」
看他渾身的低氣壓，真的很不想繼續抱這麼大的玩偶吶。
嗯，也難怪。
正常人都不會喜歡在這麼熱的天，擠在人堆裡，還要抱著這麼一個巨型毛絨狗熊。
沒想到他卻看了我一眼：「這是你想要的。」
「……」我忽然心虛了一下，「也不，算是？」
「？」
「我只是想為難你一下，誰知道……」誰知道，他就那麼輕輕松松做到了呢。
果然不是普通人啊。
「……」
他手一松，巨大狗熊的腦袋就歪向一邊，搭在了他腦袋上。
「噗！」我沒忍住，噴笑出來。
「……」
天狗面具後的眼睛幽幽望了我一眼：「你真不要？」
我抿緊嘴，堅定搖頭。
開什麼玩笑，我早就過了喜歡玩偶的年紀了。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低頭叫住旁邊一路過的小女孩：「小鬼，想要嗎？」
小女孩呆呆抬頭，看到大狗熊時，眼睛瞬間亮了。
反倒是女孩身邊的家長滿臉警惕，側身擋在自己女兒身前：「你想做什麼？」
他的氣息更低沉了些。
我不忍心，走過去推上面具露出臉，為他解釋：「他幫我贏了這個玩偶，但它實在太大了。我們還要繼續逛祭典，實在不方便，所以想找個人送出去。不知道您女兒喜不喜歡。您如果不放心，可以問問那邊的攤主，我們就是在那家氣槍攤上贏的，還是特等獎呢。」
女人的身體隨著我的講述逐漸放松了，她順著我的話抬頭打量了一下玩偶：「……的確，有點大。」
「媽媽，」見她遲疑，小女孩拉著她的手撒嬌，「我想要嘛。你之前就答應要給我買一個大狗熊，結果一直都沒有！」
女人看看我，又看看戴著天狗面具的男人：「這是不是不太好？這是你男朋友特意為你贏的吧？」
我笑了一下：「只要他的心意到了就行。況且，他還給我贏了一把扇子呢。」
我向她展示了一下手裡的絹扇。
再加上小女孩也在旁催促，女人終於下定決心，從「的場靜司」手裡接過玩偶，想了想，又讓小女孩到旁邊的刨冰攤上買來兩碗刨冰送給我們：「雖然不值一提，但還是謝謝你們了。」
「沒關系，您太客氣了。」我笑眯眯接過塑料碗，「您願意接受，反而幫了我們大忙。」
女人有些局促地笑了笑，拉了一把不停撫摸狗熊jiojio的小女孩：「來，向哥哥姐姐道謝。」
小女孩先是望著我：「謝謝姐姐！」
隨後遲疑地轉向他，低著小腦袋，怯怯地：「謝謝你，戴面具的大哥哥。」
他「唔」了一聲，和我一起目送母女兩走遠。
手裡塑料碗的表面已蒙上一層水珠，我瞥了眼，打趣身邊的男人：「你看你，明明是做好事，反而嚇著人小姑娘了。」
「無所謂。」他從我手裡接過另一只碗，順便用自己袖子擦掉我手裡的水跡，「反正我從來不討孩子們喜歡。」
「噗……別放棄啊，戴面具的大哥哥。」
他低頭，抱怨了句什麼。
我沒聽清，下意識往前傾了傾身子，沒想到眼前忽然就被懟上了一個塑料碗：「給你。遲來的回禮。」
「什麼？」
我定睛一看，頓時失了言語。
眼前應該是之前小女孩母親作為謝禮的冰碗。
但裡面淋了草莓汁刨冰已經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雪人，模樣像我，眉眼精致，五官俱存，頭發衣服應有盡有，甚至連挽發的發飾都有，還有我今天所穿浴衣的金魚紋路。
我驚呆了。
如果說之前的飛鏢三十連射還勉強算在人類極限範疇內，這麼短的時間，他用一柄塑料勺子在我眼皮底下做出這個造型，未免也太過逆天了吧？！
似是察覺到我的震驚，他輕輕一笑，將碗塞到我手裡：「這根本算不了什麼。」
我盯著手裡壓根就是照著我塑造的小小雪人，說不出話。
他真的是人類嗎？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抑制不住。
應該說，此等念頭一直深埋在我的心底，只是曾經被專家的場靜司否決過，才沒有冒出頭。
而眼下，實在不能不叫我懷疑了。
「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我觀察他的手。
怎麼看，也只是一雙普通男人的手啊。
「……你本該知道的。」
「什麼？」
「沒有。」他扭過頭，過了半晌，才想起什麼，別扭補充道，「我的意思是，既然我是你的未婚夫，你應該知道我是怎麼做到的。」
「……」
我到底是該誇他都到這份上了，還要記得偽裝，還是罵他角色扮演的技術太差？
這一路走來，他露出的破綻實在太多太多了！
偏生之後還要做這種欲蓋彌彰的補充，實在讓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在我的注視下，他偏著頭，越發不肯將臉轉回來了。
直到，煙花在我兩頭頂綻放。
盛大的煙火照亮了夜空，接二兩三打開火焰組成的花蕊花瓣，變幻成不同形狀。
我們身邊的游人紛紛停下腳步，仰頭驚嘆。
我也跟著抬頭。
盡管年年都能看到如此景像，但果然今年還是有點不一樣的。
這個念頭剛飄過腦海，我就下意識看向他。
沒想到，他已經悄無聲息轉過頭來，此時也在看著我。
「你不看煙花嗎？」我輕聲詢問。
他沒有回答，反而抬手掀開了我和他臉上的面具。
光影明滅，有細碎燈火在他眼底閃爍。
展現在我面前的，分明是的場靜司的臉。
而我凝視這張臉，仿佛在其後，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兩人氣息交織，能清晰看見他眼中我的倒影。
「阿堇……」
我驀地驚醒，推開他後退。
猝不及防之下，他竟然被我推得踉蹌一步。
在他難以置信的眼光下，我別開臉深深吐息，分不清心底的情緒。
到底是慶幸，還是失望，亦或者是悲傷……
我已經分不清了。
甚至不能確定，這到底是真實，還是我的又一場迷離夢境。
***
祗園祭那晚，直到他送我上了家中司機的車，我兩都沒有再交談。
而接我的司機好像也沒發覺不對，既沒向他打招呼，也沒問他要不要去有棲川家做客，等我上車之後直接發動車子。
坐在後車座裡，我扶額看窗外倒退的景像。
路旁人家掛著的燈籠，掛有彩燈的行道樹，滿臉興奮和疲倦的游人，打扇嬉笑的藝伎……
還有車窗上，我自己的影子。
現在那影子的臉上，滿是迷茫。
我真的不認識他嗎？
如果我認識，我的記憶呢？
而且，若他說的都是真的，那是何等驚世駭俗的事啊。
另一個世界……
***
後來我曾向的場靜司試探過，他跟我家司機一樣，沒發覺半點不對。
甚至我試探得狠了，的場靜司還疑惑地反問我：「那晚你不是很開心麼？現在問這些……」
「唔，回味一下嘛。」我打著哈哈遮掩過去，內心冷汗直流。
既然宇智波斑能變成的場靜司的樣子靠近我，那的場靜司那邊，他不會變成我的樣子糊弄的場吧？
如果是真的，除了近乎變身的偽裝外，他還能分身不成？
越是了解宇智波斑，我發現這人身上的謎團就越多。
都說女人是一本書，每次翻開都會看到不一樣的內容。我覺得這句話放在宇智波斑身上也適用。
只是祗園祭結束後，這本書有十天半個月都沒再主動往我面前蹦跶。直到，我接到來自鐮倉花道毛利府的請帖。
帖子上，毛利府長子毛利霧仁邀請我和兄長前往鐮倉，參加他們家主辦的花道大會。
而這次夏季花道大會的主題花是，夕霧。
作者有話要說：
斑爺為了跟老婆再逛一次祭典，真是拼了……甚至不惜自己分出分身，變身成女主的樣子去忽悠的場靜司……
真的。
斑爺，你犧牲真是太大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或
第97章
坐在飛機上，兄長還在困惑：「毛利家為什麼會邀請我們？我家之前和他家沒交集吧。毛利霧仁，這個人我也只是聽過他的名字。阿堇，你有什麼想法嗎？」
考慮到見到毛利霧仁，就一切真相大白，我只好實話實說：「在東京的時候，有過偶遇。」
我的好哥哥立刻眯起眼：「你們才偶遇，他就知道你的身份了？」
「……」
我覺得他被宇智波斑刺激得有點成驚弓之鳥了。
「當然不是。是在彼此自我介紹之後才知道的。說起來，我還加了他的line。」
這是在上次畫展結束以後，毛利霧仁硬要跟我交換的。
結果交換以後，這麼長時間以來，他從沒向我發過一句話我懷疑這個疑似被古老妖怪附身的家伙，壓根就不會使用現代手機的鍵盤。
畢竟上次交換的時候，他都是在緣一好心幫助下才完成的。
沒想到我話剛說完，手機就響了一下，掏出來一看，正是line多了一條即時通信消息。
有那麼一瞬，我的確以為是毛利霧仁「心靈感應」發來的，直到看清消息來自「夢野咲子」我才放松下來。
【有什麼事嗎，夢野咲子老師？】打出這段話發過去。
對方很快回過來【聽劍先生說，你要去參加一場花道大會？】
【是的。熟人邀請。】
【能麻煩你幫我取一下材嗎？下期稿子我要用到花道相關內容。】
【沒問題。】
【太好了！真的萬分感謝你！有棲川小姐！不愧是劍先生信任的後輩，跟劍先生一樣無時無刻散發著可靠的氣息！】
望著手機上一大串情緒激動的文字，還有最後那個少女氣息滿滿的可愛小表情，要不是我見過夢野咲子真人，我真要將他當成女孩子了。
說起來，野崎君擅長做家務手工，廚藝也很高超，除了完全沒有少女心外，真的女子力滿滿呢。
坐在我身邊的兄長正好扭回頭，視線從我的手機屏幕上一掃而過：「這是你大學的哪個學妹？對花道有興趣？」
「……不，他是男孩子。」一個神奇男子。
「？」
兄長默然三秒，張口吐槽，「我怎麼覺得自從你出了車禍之後，就認識了許多奇奇怪怪的人。」
「……」
好像還真是這樣。
「有空讓的場靜司給你看看吧。」
「哥哥，的場家是除妖世家，不負責這方面業務的。這種情況應該去找神主或者巫女吧？」
說起神主，我還真認識一個呢。
不僅是神主，還是真正的人神。
我想起桃園奈奈生，有些遺憾上次送她回家時，沒找到她要聯系方式。
不然借此機會，除除晦氣也行啊。
「你可以問問的場靜司。這方面的專業人士，他比我們清楚。」
「……再說吧。」
兄長看了我幾眼，眉毛一挑：「怎麼？不是才跟他參加完祗園祭麼？鬧別扭了？」
「沒有。哎呀，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你不要多問！」我收起手機，拿出眼罩戴在眼睛上，做休息狀。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兄長嘆了口氣：「我只希望你過得開心。如果……」
「哥哥，別說了。」我打斷他，「我要睡一會兒。」
「好吧。」
我側一下頭，將臉朝向反方向。
如果……我要跟的場靜司解除婚約，會給父母和兄長帶來麻煩吧。
畢竟，是兩個世家之間的婚約，連訂婚儀式都舉辦過了。
名門世家都是很在乎臉面的，比如這次來自毛利府的請帖，不僅發給我和哥哥，聽說還有其他差不多的世家，如果單單有棲川家拒絕就會顯得不合時宜。
就是不知道，那只妖怪想做什麼。
眼罩下的黑暗裡，我不斷眨著眼，一點睡意也沒有。
***
毛利霧仁雖然沒有主動聯系我，但他安排了毛利府的專車來機場接我和兄長。
如此貼心服務，惹得兄長朝我投來懷疑的眼神。
因為有毛利家的司機在，兄長沒有直接出聲，而是在line上問我【你跟毛利霧仁真的只是偶遇？只是熟人？】
【我說是。你愛信不信。】
【……】
抬起眼，兄長正跟他剛才發的表情一樣在嘆氣。
當他看見專程等待的毛利霧仁時，這氣就嘆得更大聲了。
我暗搓搓戳了兄長一下，抬頭衝走過來的毛利霧仁端莊微笑：「沒想到能受到貴府請帖，真是倍感榮幸。」
一個多月沒見，毛利霧仁還是那病懨懨的樣子，臉上毫無血色，顯得頭發愈黑，眼睛愈紅。
他盯著我，翹起薄薄的嘴角：「我是專程邀請你來的。這場花道大會，也是為了你舉辦。」
「……」
背後來自兄長的視線快把我扎死了！
我笑容發僵：「毛利先生說笑了。」
毛利霧仁看看我，眯了一下眼：「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霧仁？這兩位是……」
輕柔的女聲在毛利霧仁身後響起。
他表情一下就變了，仿佛身上桀驁不馴的刺都收了起來，變得溫順柔軟：「媽媽，是我的……朋友。」
他轉身，露出一位穿著和服的典雅美婦人。
一看美婦人的臉，就能猜到她跟毛利霧仁的血緣關系，更不用說，毛利霧仁剛才的稱呼了。
我和兄長同時低頭行禮：「毛利夫人日安。」
「日安。」美婦人露出柔和美麗的笑容，「沒想到霧仁這孩子也在外面交朋友了，這樣我就放心了。」
「媽媽。」體內藏著妖怪的毛利霧仁撇過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聲音卻是軟軟的。
我分不清他這幅作態，到底是偽裝，還是真心實意。
如果是前者，那他的偽裝技術可比宇智波斑高明多了。
「好了，我不說了。」毛利夫人又笑了一下，像鳶尾一樣高貴優雅，「你帶你的朋友們進去吧。」
「好的，媽媽。」
毛利霧仁回頭，丟給我一個「跟上」的眼神。
我：「……」
看在毛利夫人的面子上，我忍了。
反倒是毛利夫人輕咳一聲：「霧仁，禮儀。」
毛利霧仁腳步一停，身子一僵，這才轉過身，行了一個十分標准的「邀請禮」：「請二位隨我來。」
我：「……」
再說一遍，這個妖怪真的很敬業！！！
***
前往會場的路上，毛利霧仁無視了跟在我兩身後的兄長，側身彎腰，在我耳邊小聲道：「我已經找到去冥界的方法了。再過一陣子，我就能拿回自己的身體了！」
「……」我扭頭看他，見他臉上滿是興奮的笑，實在忍不住了，「我跟你很熟嗎？」
怎麼什麼都跟我說？
這怕不是個憨憨妖怪喲。
毛利霧仁一愣，臉色刷地沉下去，眼底凝聚著風暴：「你這次真的沒在騙我？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我看上去是這麼閑的樣子嗎？」
毛利霧仁瞪著我，半晌不說話。
直到我們已經站在了會場前，有其他人經過，他才突然調整了表情，變成一個優雅端莊的貴公子：「沒關系。只要我拿到我的身體，無論你的記憶在哪，都能幫你找回來。」
我瞅瞅他，不忍打擊他我是否真的失去過一段記憶還存疑，又想起先前的毛利夫人，不由得脫口而出，「你回到你的身體，那『毛利霧仁』呢？」
「哈？」毛利霧仁笑了起來，抬手將手指貼上我的臉頰。
我剛要後退斥責他，就被他手指冷冰冰的溫度鎮住了這絕對不是一個活人該有的溫度！
毛利霧仁譏嘲一笑：「這個人早就死了。要不是我，他早爛在了雪山上！等我找回我的身體，這具肉體自然就變回了原樣。」
「……毛利夫人會傷心的。」
毛利霧仁沉默，放下手，頭不自然地偏到一邊。
良久之後，才聽他低聲說：「她會習慣的。」
我了然。
原來，這妖怪不僅是在偽裝，而是動了真感情啊。
就是不知道，這份感情，還能持續多久了。
妖怪的愛，會跟他們的生命一樣漫長嗎？
作為毛利府長子，隨著客人的陸續到來，毛利霧仁不得不去迎接。
而他的臉色也隨著會場座位的填滿，而越來越黑。
我注意到這點，越發好奇起來這妖怪看上去很不耐煩有這麼多人，那他還大張旗鼓搞這個花道大會做什麼？
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
此次大會的主題花是夕霧，並不限定是用立花、生花還是其他形式進行創作。
因為毛利府在花道界的地位，這次來參加的大小流派有很多。這些流派的代表全都躍躍欲試，迫不及待要在大會上大顯身手。
我能理解他們的興奮這次毛利霧仁還請來了許多媒體。若是能在此次大會上一舉奪魁，那真是名揚天下，連帶著獲勝者的流派也能聲名大噪。
出乎我的意料，大會的最終獲勝者居然是毛利霧仁！
我並沒有質疑毛利府家教的意思，而是因為現在的毛利霧仁不是本尊啊！
藏在這身體裡的妖怪，到底是原本就很風雅呢，還是為了扮演得好，連這個技能都刻意學會了？
環視周圍，除了一個知道「真相」的我，其他人倒是一臉了然。
我聽到坐在我旁邊的兩名和服女性，一邊鼓掌，一邊贊嘆：「不愧是毛利府長子。技藝高超，動作優雅。看來毛利府下一輩傳承，是不用擔心了。」
不……
毛利府已經沒有下一代傳承了。
我跟著其他人鼓掌，心中嘆息。
周圍閃光燈大作，所有媒體鏡頭都對准了台上黑衣黑發的青年還有他身邊熱烈盛開的紫色花卉。
藝術都是相通的。
縱使此前我沒有專門鑽研過花道，也能從這份作品裡，感受到「毛利霧仁」制作時的強烈情感。
從這方面來說，我的鼓掌是真心實意的。
等到媒體陸續散去，毛利霧仁才揉著眼睛從台上走下來，手裡還端著那盆花景。
會場不少人都圍了上去想要跟他攀談，卻被毛利霧仁身邊的管家等人有禮請開。
見主人家都離開了，我和兄長便起身往外走，卻在半路上被一毛利府的女僕攔下。
女僕向我恭敬低頭：「霧仁少爺請有棲川小姐前往後台一敘。」
我頂著兄長懷疑的目光，壓力很大：「有什麼事嗎？」
女僕搖頭：「霧仁少爺並沒有說，只說請小姐過去。」
「……好吧。」我丟給兄長一個眼神，跟女僕前往後台。
那裡有一個單獨的茶室，毛利霧仁就坐在裡面，托著腮，面前放著他今天的作品。
我心有疑惑，等女僕退下後，並未深入，直接站在門口詢問：「請問毛利先生找我有什麼事嗎？」
他端著那盆花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低頭衝我露出堪稱燦爛的笑容：「之前我見你在底下拍照，離那麼遠能拍到什麼？喏，現在拍吧。」
我緘默一瞬，覺得他可能是誤會了什麼。
為了避免是自己多想，我先拿起手機拍了幾張，然後發了一條訊息，抬頭向他笑著解釋：「十分感謝。我有一個朋友是畫家，正好需要取材，就拜托了我。剛才我還在擔心，這麼美好的作品不能拍給朋友參考欣賞，該多遺憾。」
毛利霧仁臉上的笑，隨著我的講述漸漸僵硬了。
到最後，他笑容徹底消失，手一松，那盆盛著水，放著花的淺口銅盆落在地上，發出「鐺」地一下巨響。
花枝分離，清水流出，銅盆翻覆。
毛利霧仁抓住我的手，舉起，口中冷道：「曾經我不知道這花的含義。現在我明白了，但你卻不想要了？」
縱使已經有了心理准備，我還是被他語氣中的怨恨驚到了。
顧不上發痛的手腕，我後退一步，試圖直接退出房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請你放手。」
毛利霧仁卻跟著我上前，本就未鎖的房門被我兩身體推開。
門扇吱呀一聲，我心中一沉，做好了被外面人看見驚叫的准備。
結果，我等了又等，還是沒等到驚叫。
實在忍不住回頭，只見屋外人來人往，但這些人從我和毛利霧仁身邊經過，就像沒看見我兩一樣！
毛利霧仁冷笑一聲：「沒了身體，我現在的實力的確大不如從前。但這點障眼法還是有的！」
「我已經受夠等待了！五百年前我不懂，現在我懂了，你別想逃！」
我是真心覺得莫名其妙。
雖然這妖怪之前有表現過認識我，但當時他情緒明明還算平和！
應該說，在此刻之前，他都表現得很理智，怎麼現在……
「嘶」我被他握得痛嘶一聲，還要忍住疼威脅回去，「剛才我已經發消息給我兄長。你再不放手，他就會報警！你也不想讓毛利夫人為難吧！」
聽到毛利夫人幾個字，「毛利霧仁」手上力氣的確一松。
未等我松口氣，他剛才動搖的眼神又冰封下去：「無所謂！等我拿到我的身體，那個女人也就沒用了！」
他抓緊我，扯向他，另一只手也牢牢扣住我的肩膀，眼神又冷又熱，顯得十分癲狂：「我已經准備好了。那些普通人不會找到你！你是我的！！！」
地上的夕霧花被他踩在腳底，徹底碾成了花沫。
直到這時，我才想起夕霧花的花語熱烈想念，一往情深。
而且，他剛才還說了，五百年……
他等了我五百年？？？
開什麼玩笑！
我又不是神或者妖怪，怎麼可能活這麼久！
如果是我的前世，跟現在的我就更沒關系了！
這妖怪瘋了！！！
至於他說的普通人找不到我，倒沒讓我太過擔憂
不管這妖怪打算用什麼手段藏匿我，普通人的確沒辦法，但除妖師不同！
的場靜司送給我的御守還在我身上！
如果哥哥發現警察也無計可施，一定會想到去聯系的場靜司！
如今算來，我唯一失誤處，是沒想到這妖怪脾氣這麼執拗，對我這麼執著……
想到此處，我故意撇開頭，用發顫的聲音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是不是瘋了！」
「我沒有。」毛利霧仁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是你，忘了我。你，還有繼國緣一，說不定還有繼國嚴勝……你們都忘了我……」
他猛地一帶，將我整個人抱住，低頭將臉埋進我的肩窩，嗓音竟有一絲哽咽：「我不要花枯萎，我要你永遠留在我身邊。」
感覺到他冰冷身體的顫抖，我愣住了。
張口剛要說什麼，就聽到一聲略帶火氣的低沉男聲：「我看你是做夢！！！」
「砰！」
一聲巨響，煙塵彌漫。
剛才還抱著我發抖的青年轉眼已在幾米外的牆上。
一道熟悉的背影擋在我身前。
對方那頭炸毛此時此刻簡直像發怒的貓！
宇智波斑略略側過頭，露出一雙詭魅鮮紅的眼睛：「你沒事吧，堇？」
我再次愣住了。
這次，好半晌都沒回過神。
第98章
「呃……」
一聲呻吟拉回我的思緒。
此刻煙塵已散，毛利霧仁慢慢將他的身體從蜘蛛網般的牆體中□□，滿臉是血。
蒼白的皮膚，刺眼的血跡，還有他臉上的猙獰，都叫人不寒而栗：「是你。」
「呵。」宇智波斑回頭冷嘲，「就你現在的實力，能做什麼？」
毛利霧仁渾身一顫，觸電一般，眼神暗沉無光。
臉上鮮血在他尖尖下巴上彙聚，滴滴答答往下流淌。
就是那些血，怎麼看，怎麼透著不詳的黑色。
眼見宇智波斑再度舉起手，我想起毛利夫人那雙溫柔美目，忽地向前，拉住男人的手：「算了……」
宇智波斑扭頭看我，挑起眉毛。
我抿抿嘴，低下頭：「你說的那個世界，到底是怎樣的？」
「……」
因為這句話，宇智波斑一聲不吭轉身跟我走。
離開時，我聽見身後毛利霧仁的嘶吼，那聲音恍若地獄深處惡鬼的哭嚎。
我身體一抖，不知怎地，升不起任何怨恨之心，反而對這個妖怪產生了絲絲縷縷的同情。
***
沒走幾步，我感覺自己跨過了一層看不見的屏障，在那之後，周圍來往的人終於向我和身後的宇智波斑投來目光。
直到這時，我才徹底放松下來。
帶著身後的人，我回到兄長身邊。
不出意外，一見到宇智波斑，兄長的眉毛也抬了起來：「小堇，這位是？」
「宇智波君也是我在東京認識的朋友。」
我面不改色，心說撇去斑的跟蹤和偽裝，這句話倒也沒錯。
兄長仔細打量了一會兒穿高領衫的斑，又轉向我：「毛利霧仁剛才喊你過去做什麼？」
「沒什麼。」
怕兄長繼續追問，我連忙道，「哥哥要不你先回酒店？我和宇智波君好久不見，想聊一會兒。」
兄長沒回答，而是重新看向宇智波斑，幾不可見地皺起了眉。
我的心提了起來。
「……好吧。」
心再次放了回去。
回頭看了眼斑，發現他氣息平穩，眼神淡定，再加上真容俊秀，就算臉被衣領遮了小半顯得有些陰郁，也沒有到會惹家人懷疑的地步。
而他這種變化，好像就是從我主動提起「那個世界」開始的。
在心裡嘆了口氣，我目送兄長離開，轉身面朝宇智波斑：「其實上次我在咖啡廳時，就像找你好好聊聊了。可惜被毛利霧仁打斷。」
宇智波斑眼神一動，抬眼看我：「但上次你還讓我不要出現在你面前。」
我：「……那是因為你無故潛入我房間。我沒報警已經很對得起你了。」
宇智波斑意味不明地呵笑一聲，掃了圈周圍：「另找個地方吧。我要說的事有很多。」
***
結果，這一說，就說到了傍晚。
等外面天空徹底染成了一片茜紅色，我對面的位置已沒了人影，只有桌上空掉的點心碟子和茶杯證明那裡有人坐過。
這次，我輕嘆出聲，將一縷碎發挽到耳後乍沒了束發繩，還真有些不習慣。
早知道，我就該帶幾根備用的。
一邊想著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一邊理清思緒。
無他。
還是因為宇智波斑剛才講的那些事，實在太過驚世駭俗。
要不是跟他認識有一段時間了，我真要起身去找周圍有沒有什麼攝像頭，自己是否身處什麼整蠱節目。
什麼忍者忍界，什麼忍村家族，什麼國家公主……
無論哪件事，哪個人，聽上去都像天方夜譚。
偏偏宇智波斑敘述時，滿臉嚴肅認真。
質疑的話幾次想出口，都被他的眼神給逼退回去了。
直到他離開，我才能唉聲嘆氣出來。
甚至還有點後悔，覺得自己不該聽他胡言亂語。
我一定是被他感染了妄想症。
不然怎麼會覺得宇智波斑說的瘋話，聽上去很像真事？！
不過這番交談並非沒有收獲
至少以後他在用那什麼「變身術」的時候，我能認出他了。
一個人枯坐了一會兒，等到點心鋪的老板娘都朝我投來懷疑的目光，我才起身離開。
回到酒店，不出意外兄長在等我。
面面相覷，我還沒來得及跟他解釋宇智波斑的情況，他已經拿著手機在我面前一晃：「剛才接到的場靜司電話。他要去關東地區處理業務，問你要不要與他同行。」
我一怔，感覺手機隨著兄長講述震了一下。
掏出來一看，果然是的場靜司發來的消息，說的正是此事。
「暑假過了大半，你本來也快回東京了吧。」
「嗯。」
「那你要與他同去麼？」
說實話，如果是在和宇智波斑交談前，我會拒絕。
但現在……
「是啊。哥哥不同意嗎？」
「怎麼會。」兄長這才笑起來，「看見你兩感情好，我高興還來不及。」
我心說你是不知道我在考慮什麼，出於什麼原因才答應的場靜司邀請。
不然，你肯定笑不出來。
宇智波斑……唉……
真叫人頭疼。
***
直至與的場靜司見面，我才知道他為何會邀請我
這次去關東，竟然坐的是專機？！
察覺到我的眼神，的場靜司一笑：「不要誤會，的場家可沒這個財力。是這次客戶特意派來的。」
之前我就聽說的場家有和政商兩界的達官貴人來往，現在才直觀感受到有多「貴」。
看得出來的場靜司很重視這次的客戶，不但親自前往，還帶著七瀨女士等幾個我眼熟的的場門人。
專機上，等漂亮的空乘小姐為我們送上飲品後，的場靜司向我介紹此次目的地橫濱。
全國第三大城市，港口之都，旅游業和□□業都很發達。
以及，普通人不知道的，異能者聚集地。
「異能者？」
「嗯。那是一群擁有和妖怪、除妖師截然不同力量的人。」
我想到宇智波斑，心髒砰砰直跳。
「不過在妖怪面前，所謂的異能者也只是普通人啊。」
一聽這話，我又冷靜了我可是親眼見過宇智波斑怎麼把一個附身在人身上的妖怪錘進牆裡去的。
按照這個角度分析，他恐怕不是異能者。
「在想什麼？」
抬眼發現的場靜司若有所思地盯著我，心中猛跳，面上不顯，衝他一笑，又借喝咖啡的機會低頭遮掩：「我只是想到，你著重強調橫濱的旅游業，該不會是你要忙著接待客戶，只能讓我先去觀光了吧？」
我聽到的場靜司笑嘆了一聲：「就知道瞞不過你。」
「我又不是那種不懂事的未婚妻。你忙你的就好，正好我還沒去過橫濱，借此機會逛逛也不錯。說不定還能見到幾個異能者。」
正好拿他們和宇智波斑比對一下。
「你對異能者有興趣？」
「普通人都會好奇吧。那種超出常人的力量。」
的場靜司笑了：「我也有，怎麼不見你好奇？」
我也忍不住笑了：「開始當然驚奇，只是沒表現出來。你忘了我們小時候，我第一次見到你除妖時，那樣子有多震驚了？」
「看來你的記憶的確全部恢復了。」的場靜司垂眼微笑。
我心裡卻咯噔一下。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聽他說：「但為什麼，感覺你我之間的距離，還是像之前一樣呢。」
我一下沉默了。
為什麼？
自然會因為……
「七瀨。」的場靜司忽然扭頭喊對面座位上的人，「把這次客戶的資料再給我看一下。」
「是，當家的。」
見的場靜司接過文件夾就低頭閱讀，仿佛剛才那句話只是他的隨口一提，我只好繼續保持沉默。
他是不是感覺到了什麼？
所以，才這麼故意拿資料為借口阻攔我？
我摸了摸自己空蕩蕩的手腕，想到另一個人，內心又安定下去。
再等等吧，肯定有機會的。
總之這次我一定要和的場靜司說清楚。然後……解除婚約。
***
對這次客戶，的場靜司表現得全力以赴，不但飛機上就在看資料，而且一下飛機就坐上專車直奔客戶所在地。
到了地方，的場靜司入主屋和此間主人詳談，我則在七瀨女士的陪同下，候在外間。
此地戒備森嚴，不但門口有保鏢把守，院落裡還有人巡邏，一看就知道屋主人地位極高。
我沒等多久，的場靜司就出來了，輕聲向我道歉，因為他那邊至少需要五天時間才能結束。
我笑笑，同樣輕聲回答：「飛機上你不是說過了嗎。那我就先去當觀光客了？」
「七瀨會陪著你，還有一位當地導游。」的場靜司看看我，「五天之後，我們再見。放心吧，那位導游是這次客戶介紹的，絕對專業，你想去哪裡都行。」
當時，我還覺得的場靜司這句話有點古怪，直到我見到那位導游……
一個戴著眼鏡，西裝革履，渾身散發高級社畜氣息的青年。
這種人給我當導游？
確定？
這種一般不都是跟在高級官員身邊的秘書之類的角色嗎？！
「您好，我是阪口安吾。」青年向我伸出手，措辭恭敬有禮，讓我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您接下來的五天行程將由我負責。不知道有棲川小姐可有什麼想去的地方？」
既然他表現得像個導游，就將他當一個純粹導游好了。
我收起心中驚訝，和他握手，微笑：「因為我是第一次來橫濱，不太清楚。就麻煩阪口先生為我先介紹一番啦。」
「應該的。」
***
阪口安吾顯然是有備而來。
得到我首肯後，便開始侃侃而談，不但用生動形像的語言為我介紹橫濱各大旅游景點，而且拿出相應照片為我展示，甚至有制作精良的旅游手冊。
要不是看他身上的西裝，我真要以為這是一位職業導游了。
等我圈定幾個觀光地點後，阪口安吾又迅速擬定了接下來幾天的行程，保證全程有吃有喝有玩有樂，還很輕松。
我聽他口干舌燥說完，笑著贊嘆：「阪口先生真是太厲害了！實不相瞞，第一眼看到阪口先生時，我還在心裡打鼓，覺得您更像是一位精英官員，而不是一名導游。」
阪口安吾推了一下眼鏡，鏡片反光遮住了他此時的眼神：「有棲川小姐謬贊了。這是工作，我自然要全力以赴，用心對待。」
他沒有否認精英官員的說法。
我心裡有了數，暗自感慨的場靜司這次客戶的臉面之大。
另一邊，阪口安吾已經聯系好了車輛，並用電話預定了我們接下來要去的特色餐廳。
這家餐廳據說是橫濱觀光必經地之一，不僅店內裝潢非常有特色，且食物新鮮，味道絕贊。
不光是觀光客喜歡，當地居民也非常追捧。
這導致店內座位非常難預定，常常會出現提前一個月也沒空位的情況。
當然，有阪口安吾在，這一切都不是問題。
步行前往餐廳的時候，我還在向七瀨悄悄感慨這位「導游」的靠譜。
沒想到剛進餐廳，前面帶路的阪口安吾突然就一個立定，僵住了。
我猝不及防，險些撞上了他。
緊急剎車後，順著阪口安吾緊繃的視線看去，一個穿米色風衣的青年抬頭朝我們看來。
青年相貌俊秀，頭發蓬松，脖子和手臂上都纏滿繃帶。
此時正一手撐在一張高背椅上，看過來的時候，臉上還殘留著清爽的笑意。
但這份笑，在看見阪口安吾時消失一瞬。
下一秒，青年站直身體，重新微笑，快樂擺手：「哎呀，這不是安吾嗎，你也開始在工作時間出來開小差啦？」
第99章
「太宰。」我聽見阪口安吾這麼稱呼青年，「我正在工作。」
「誒」
名為太宰的青年拖長嗓音，忽然一個側身，從阪口安吾的身側探出頭，朝我看來。
青年眉眼彎彎，露出漂亮的笑：「這位小姐是安吾你的工作內容嗎？嘖嘖嘖，原來安吾你也到這種時候了啊。」
「……不要亂說話，太宰！」阪口安吾身子一晃，語調開始變得急促，「不是你想的那樣！有棲川小姐是……」
「是什麼？」
阪口安吾突然沉默下去。
一秒之後，他轉口道：「這和你沒關系。」
隨後轉身看向我，抬起手臂微微躬身：「預定的位置在窗戶旁，請。」
我看了眼阪口安吾緊繃的臉頰，什麼話也沒說，朝他指引的方向走去。
沒想到剛走幾步，一道米色身影就竄到我身前。
我一個緊急剎車，身體不由自主後仰。
而太宰則保持著彎腰前傾的姿勢，俊秀的臉孔上寫滿好奇，眼睛閃閃發亮：「可愛的小姐，茫茫人海中我有幸和你相遇，真是上天的指引。不知道有沒有……」
「有沒有」還沒完，太宰整個人向旁邊一飄
阪口安吾揪住此人後衣領，往旁邊一甩，眼角抽搐：「太宰！不要搗亂！」
青年一個旋身就卸掉了殘力，迅速穩住重心。
寬大衣擺像一片蝶翼，在空中一劃而過。
站穩之後，太宰看看我，又看看阪口安吾，笑出聲：「好吧好吧。既然是安吾你的要求，那就沒辦法了。」
他聳聳肩，又衝我眨眼：「希望我兩還能有再見面的機會。拜拜啦，漂亮小姐姐和安吾~」
說完，雙手插進衣兜，邁著輕快的步伐從我和阪口安吾中間走過。
米色風衣衣擺在我余光中轉瞬即逝。
不多時，太宰推開店門，走了出去。
而阪口安吾則大大松了口氣。
注意到我的視線，阪口安吾低頭推推眼鏡，面露一絲尷尬：「抱歉，讓您見笑了。」
我「唔」了一聲：「還好。那個人看上去挺有趣的。」
不等阪口安吾說什麼，我指了指他身後：「那位服務生似乎找您？」
阪口安吾回頭。
果然，那名穿著制服，拿著賬單的服務員徑直朝他走來，臉上是客氣的微笑：「這位客人，您朋友說他的賬單由您來支付。請問您是用現金呢，還是刷卡？」
阪口安吾：「……」
我忍不住笑了一聲：「的確很有趣啊。」
阪口安吾：「…………」
當時，我的確是在幸災樂禍。
沒想到，沒過多久，霉運就降臨在我頭上。
事情是在我們從當地博物館出來後，發生的。
因為剛去過洗手間，我習慣性地摸了一下口袋，結果發現裡面的東西不見了。
我腳步一停，不遠處坐在座位上休息、正對著我的七瀨立刻發覺，站起身：「有什麼問題嗎？」
阪口安吾跟著站起來，扭頭看向我。
在他們的雙重視線下，我又確認了一遍，苦笑一聲：「那枚御守丟了。」
七瀨女士臉色微變，阪口安吾茫然。
「這可不行。」七瀨皺起眉，「那是當家的親手所制，以我的能力無法仿制。現在當家的不在，您……」
七瀨瞥了眼阪口安吾將剩下的話咽了回去，遞給我一個我兩都懂的眼神，「要把御守找回來才行。」
「嗯。」
我知道七瀨是在擔心，沒有御守裡的符咒防身，我會被妖物盯上。
但她不知道的是，對我來說，必須找到御守的另一層原因在於，這是的場靜司送給我最珍貴的東西。
如果……我要和他解除婚約，必須要將御守還回去才行。
本想借著這次來關東地區的機會，和的場靜司好好談談。
沒想到剛下飛機，的場靜司就被工作捉去了。而在來時飛機上，他也忙著閱讀資料，我根本找不到時間跟他單獨聊天。
既然如此，只能等到他工作結束再商量。
然而，現在御守丟了……
我嘆了口氣，和七瀨一同向阪口安吾解釋，我丟了一個御守，裡面裝有非常貴重的物品，需要將其找回。
兢兢業業的安吾先生二話沒說，立刻拍板決定原路返回尋找。
我們今天去過的地方不多，除了剛才的博物館，之前的餐廳，還有途中一家樂器行，就沒有其他了。
但其中從樂器行到博物館，因為距離比較近，我們是步行過來的，這一下就將尋找的範圍擴大了許多。
在博物館裡找了大概有一個小時的時間，而餐廳那邊已經打來了電話，說是沒有發現御守的蹤跡，接下來就要原路返回去樂器行了。
結果，在這個時候，阪口安吾接到一個電話，身體一下就頓住了，眉頭深深擰了起來。
雖然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麼，但我從阪口安吾的臉色中推斷出了一二：「阪口先生有急事嗎？」
「嗯……」阪口安吾拿著手機，滿臉為難。
我體貼道：「那阪口先生去忙吧，我和七瀨去找好了。原本今天的參觀路程到博物館就結束了，說起來，還是我耽誤了阪口先生的時間。」
「不，這是我應該做的。」阪口安吾眉間的愁色並未消除，反而更重了。
偏偏他的手機再一次響了起來。
這次通話結束後，阪口安吾抬頭看了眼半沉的夕陽，下定決心：「都到這個時候了，我們還是求助專業人士吧。」
「專業人士？」
***
「抱歉，亂步先生這幾天正好不在。」為我們端上咖啡的白發少年抱著托盤，向我們解釋，「東京市正好在舉辦全國偵探大賽，亂步先生去參加了。恐怕要一周以後才回來。」
阪口安吾臉上寫滿失望。
我忍不住問：「既然這裡是偵探社，除了那位亂步先生，其他人應該也沒問題吧？」
「唔……」阪口安吾沉吟一會兒，抬頭看向白發少年，「雖然比不上狗，但貓科動物嗅覺應該也很靈敏才對。」
「？」白發少年滿頭問號。
***
半小時後，阪口安吾匆匆離去，而我得知白發少年的名字是中島敦，是一名異能者，可以變身成一只白虎。
「你真的可以通過氣味找到御守嗎？」
白發少年滿臉通紅，目光游移，說不出話。
這次輪到我滿頭問號。
「敦。」站在少年身邊，名為國木田獨步的青年拍著中島敦的肩膀，一臉深沉，「無需害羞，這是工作必需。」
我：「……」
如果不看你通紅的耳朵，這句話還挺有說服力的。
比起這兩個人，另一個和服女孩就淡定許多：「敦是在想，要聞有棲川小姐身上哪個地方嗎？」
兩名男性頭頂開始冒煙。
我身邊的七瀨女士眼神變得犀利起來。
我輕咳一聲，掏出一條手帕遞過去：「請。」
國木田獨步扭過頭，捂住臉。
中島敦的眼睛已經開始轉圈圈。
和服女孩接過我的手帕，遞到中島敦鼻子下。後者定了定神，在我的注視下，眼角拉長，臉部長毛，不一定就變成了一顆半人半虎的腦袋。
我有些新奇地瞧著這一幕，不其然想到了野崎梅太郎。
要是夢野老師看到這一幕，不知道他會不會腦洞大開，又想出什麼新奇的漫畫內容。
「有棲川小姐看上去並不害怕？」
國木田獨步的話打斷我的思緒。
抬頭看去，他正探究地看著我，臉上和耳朵的紅暈都散去不少，只有一絲絲殘紅。
我笑了笑：「因為先前已經知道了，有心理准備。」
「大部分人卻做不到這點。」國木田獨步頓了頓，掃了眼正在認真嗅聞手帕，分辨記憶上面氣味的中島敦，「有棲川小姐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全力幫您找到御守！」
「那就麻煩你們了。」
***
因為中島敦要維持異能分辨沿途氣息，他的臉必須維持在半人半虎的狀態。
本來我還擔心他這樣出去，會引起不知情路人的恐慌，沒想到他們叫上了一位名叫「谷崎潤一郎」同事，一切就順利解決了。
據國木田獨步說，谷崎的異能可以制造幻像，這樣在別人眼中，中島敦還是好好少年的模樣。
就這樣從偵探社所在的大樓出發，此時外面天空已徹底黑下，旁邊路燈亮起，路上車水馬龍，行人如梭。
橫濱真不愧是觀光勝地，繁華程度比起東京的某些地方也不遑多讓。
但這樣一來，卻增加了尋找御守的難度，尤其是在樂器行搜尋無獲之後。
從樂器行到博物館的路，大概有八百米，然而就是這八百米，途徑橫濱市最熱鬧繁華之地。
每天來往這條路上的人不知有多少，說不定我的御守就丟在路人，被人撿了去。
中島敦在前面領路，時不時停下來分辨空氣中的氣味。
而我聽到國木田獨步這樣分析，心中有了數。
反倒是七瀨女士聽聞後，質問道：「之前你們不是保證得很好，一定能找到嗎？」
國木田獨步有些尷尬地推了推眼鏡：「對不起，是我低估了問題情況。」
「如果真找不到就算了。」我反過來安慰他，「畢竟貴社已經盡力了。」
話音剛落，前方中島敦突然停下步伐。
本以為他發現了什麼線索，沒想到前方路燈下，站著一個我白天才見到的人。
身穿米色風衣的青年衝我們興奮揮手，其形其狀跟白日在餐廳裡時差不多，就連語氣腔調都沒有區別：
「好巧呀，敦。你也在晚間散步嗎？」
「太宰！！！」我身邊的國木田獨步大喝一聲，大步向前，「你今天又翹班了！你這家伙……」
伸出去抓人的手揮了一空。
太宰一低頭，一矮身，就從國木田獨步身邊溜了過去，一個閃身就竄到我面前，笑眯眯地：「哎呀，這不是餐廳裡遇到的小姐嗎？沒想到我們又見面了。這果然是上天的指引吧！」
他一下抓起我的手，捧在手心，深情款款：「我們這麼有緣，實在讓我心中那句話不吐不快」
「太宰治！放手！」
「讓我們一起殉情吧！」
國木田獨步的大吼和太宰治溫柔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霓虹燈下，青年鳶色瞳孔充滿異樣的魔性魅力。
我怔然一瞬，越過太宰治俯低的肩膀，看向某個經過他身後的路人。
差不多就在路人走過的瞬間，太宰治忽然松開我的手，後退一步，敲敲自己腦袋吐舌：「哈哈哈，被嚇到了吧，美麗的小姐。我剛才是在開玩笑的。」
衝過來的國木田獨步一呆，腳步一頓：「太宰？你腦袋徹底壞掉了？」
太宰治但笑不語，我嘴角微抽。
開玩笑？
壞掉？
都不見得吧。
想到剛才那個經過路人手腕上的發繩，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嗯，我信了。雖然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作者有話要說：
一般通過路人宇智波斑
這裡改了一下，把本來應該在的亂步給調到東京去啦~
第100章
太宰治鼓起了包子臉。
緊接著，這個包子像腦袋後面長了眼睛一樣，側身滑步，躲開了國木田獨步的手刀。
「什麼啊，國木田，今天你的火氣有點大哦。」太宰治頭也不回，「有這麼漂亮的委托人，你應該很高興才對。難道你的告白被拒絕了？」
「誰會像你那樣見面就告白啊！」國木田腦門上蹦出青筋，要不是被中島敦攔住，似乎就要衝過來當街打人了。
太宰治搖頭，攤手聳肩，滿臉惋惜：「我看你是真的不懂哦。我才沒有告白呢，是殉情。殉情」
「那更糟好吧！！！」
總之，當一切平息下來之後，我才得知面前這位叫「太宰治」的青年也是武裝偵探社的一員，還正好是國木田獨步的搭檔。
聽說國木田等人在幫我找御守，太宰鳶色的眼睛閃閃發亮：「偵探社現在資金這麼匱乏了嗎，連找東西這種普通委托也要接了？」
國木田扶額：「這是安吾先生的拜托。」
「原來是安吾啊！」太宰治左手握拳，砸在右手手心，然後一撇嘴，「這個安吾就是遜啦。白天才在餐廳碰到他請可愛的有棲川小姐吃飯，晚上竟然就把有棲川小姐的御守弄丟了。嘖嘖嘖。」
「少廢話！」國木田一巴掌拍在太宰治後背，打斷後者的咂嘴，「你翹了一天班，現在該是幫忙的時候了！」
話音剛落，太宰和中島敦的肚子同時唱起了歌，這其中還包括了國木田獨步。
我用手遮住嘴，擋住笑：「在那之前，先吃晚飯，如何？正好我餓了呢。」
「……好吧。」
***
從料理店出來，那是半小時以後的事了。
剛吃完飯，血液都集中在了胃部，整個人都懶洋洋的。
再看其他人，除了一直嚴肅自持的七瀨女士，偵探社四人都一樣。
太宰治甚至伸了個懶腰，嘆息道：「吃飽喝足，正是該自殺的好時候啊。」
「少廢話了。你這個自殺狂魔。」國木田黑著臉，「剛才我已經把情況跟你說了。你怎麼看？」
「無論是遺失被人撿走，還是被人偷走，那枚御守現在應該找不到了。」太宰治背對著我，看向前方人來人往的街道，語氣淡然，「嘛，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太宰！」
「誰叫亂步先生正好不在呢。」太宰治回頭，臉上掛著笑容，視線從我身上一掃而過，最後落在中島敦身上，「敦變成白虎都找不到，也沒有其他辦法呀。」
國木田語塞，和他另外兩個同伴齊齊看向我。
「咳咳……在下，有一個提議。」一道陌生的聲音突然橫插進來。
偵探社幾人迅速戒備，將我和七瀨圍在中間，看向左前方。
那裡站著一個穿黑風衣的青年，剛放下遮住嘴的手，眼睛直勾勾望著太宰治。在少年身後，還跟著一個穿黑西裝的金發女性以及一隊黑衣人。
總的來說，一看就不是好人。
旁邊的路人紛紛從這隊人馬身邊繞開，轉眼間，就為對方清出一塊空地。
黑風衣似無所覺，只盯著太宰治道：「可以調動監控，咳咳咳，將今天所有經過這條街道的人抓起來詢問。」
沒人回應黑風衣的提議，國木田更是抓緊一本手賬本冷冷道：「這和港口黑手黨有什麼關系！你們已經閑到這種地步了嗎？！」
「不能這麼說，國木田。」唯一站在原地沒動的太宰治笑了起來，維持著雙手插在衣兜裡的閑適姿態，轉了轉脖子，「對港黑首領來說，這可是一個難得可以和高官搭上線的好機會。」
太宰治瞥了我一眼，「找到一枚御守，就有機會結識政府高級官員，如果我是港黑首領，也會樂意派出得力干將幫這個小忙。誰叫組合剛滅，閑著也是閑著。」
「咳咳咳……」黑風衣再次攥緊拳頭抵在唇邊咳嗽起來，視線卻從太宰身上移開，「無能偵探社辦不到的事，就由我們港口mafia來解決。」
「別開玩笑了！你知道這條街的人流量有多大嗎？！」中島敦一擺手，大聲反駁，「要抓到多少人，才能問到有棲川小姐的御守，你有想過嗎芥川！」
「只要能達到目的，手段不是問題。」黑風衣芥川淡淡回答。他和中島敦之間的空氣中，似乎激起了無形的火花。
結果在這種緊張時刻，太宰治掏出手機放在耳邊。
在手機對面的人說了什麼之後，太宰治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嗯嗯啊啊」幾句掛斷。
隨即，他看向國木田，揮了揮手裡電話：「既然港口mafia的游擊部隊都出動了，那看來就沒我什麼事啦。」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看向他。
包括黑風衣芥川：「太宰先生，臨陣脫逃不像你的作風。」
「說什麼呢。」太宰治笑得十分燦爛，「是我們社長在召喚，我當然要立刻行動起來。」
「真的嗎，太宰？」國木田臉上的怒容瞬間消散許多。
「嗯嗯。這裡就交給你們啦，國木田。」太宰治將手機放回口袋，雙指並攏在眉尾一抬，保持著後退的姿勢沒入人群中，「我先走一步。」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來往的行人裡。
黑風衣芥川再次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不對！」國木田突然叫了一聲，臉色黑沉下去，「社長怎麼可能越過我，單獨打給太宰……該死！又被太宰耍了！」
話音剛落，兩道手機鈴聲同時響起，分別來自國木田和芥川。
兩人對視一眼，動作一致地掏出手機，接通電話。
一分鐘後，芥川如來時一樣，迅速離開了，而國木田也看向我，面沉如水：「對不起，有棲川小姐。您的委托恐怕只能到此為止了，有緊急事件發生，偵探社必須前去處理。」
早在太宰治找借口開溜時，我就已經察覺到了不對。
再到現在港口mafia和偵探社似乎都有急事處理要離開，我感覺自己包括那枚御守，似乎都被人利用了。
唯一的問題是，那個人到底利用「我丟失御守」這件事做了什麼。換句話說，芥川和國木田在電話裡聽到了什麼，導致他們雙雙變了臉色。
「沒關系，我早有了心理准備。」我攔下准備說話的七瀨，雙手交疊在小腹前鞠躬，「不過還是辛苦你們了，委托金就不用退還了。」
「這怎麼行！如果給我們更多時間……」
「國木田先生。」我微笑打斷他，「我和七瀨還要返回酒店，能麻煩你們送我們回去嗎？」
「……」國木田沉默一陣，肅然點頭，「這是應該的。」
***
武裝偵探社一行人離開後，酒店套房裡只剩我和七瀨兩人。
我走到落地窗前，通過玻璃，俯視下方，不一會兒就看到國木田三人匆匆離開。
身後，七瀨向我抱怨：「這個偵探社真是太不靠譜了。」
「不能怪他們。」我語調溫柔，「誰叫有人故意設局，當然不會讓我們就這麼簡單地破壞他的布局。」
「……您是說，有人故意偷走您的御守？」
「嗯。」
「是誰？」
「目前還不能完全確定。倒是他們剛才在電話裡說的事，讓我很在意。」我望著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還有遠處橫濱市的萬家燈火，「能查一下，今天在橫濱發生了什麼大事嗎？包括下午的時候。」
「請您稍等。」
七瀨走出這間房，到隔壁去了。
我估計她應該是去聯系的場靜司。
的場在政府高官那邊，消息肯定比我們靈通。而且既然他到現在還沒聯系我們，說明事態並不緊急？或者說，對普通人來說，事態不緊急。
我可沒忘記，阪口安吾介紹的時候有提過，武裝偵探社裡幾乎所有社員都是異能者。
那麼能被這樣的偵探社忌憚的港口黑手黨一定也會如此。
也就是說，能讓他們在意的緊急事件，會危及到異能者的安危？
思索中，漫無目的游弋的目光一凝。
我眨眨眼，再用力眨了眨，才確定自己沒看錯。
下方酒店門口處，站在路燈下的人，不正是之前經過太宰治身後的「普通路人」嗎？！
那個發型和衣著……沒錯！就是他！
察覺到我的視線，對方衝我頷首。
中間明明隔著幾十米的距離，還有一層厚厚的防彈玻璃，但莫名地，只要一想到這個人站在樓下望著我，我就感到無比的安心。
不知不覺間，我已經將手按在了窗玻璃上，向前一步，幾乎貼著窗戶朝下望。
映在玻璃上的倒影，滿臉的笑容止也止不住。
「堇小姐。」
背後七瀨的聲音讓我心下一驚，下意識斂容，收手轉身，雙手在背後擰在一起：「什麼？靜司他怎麼說？」
「當家的說從下午起，就陸續有異能者死亡。到現在為止，異能特務科已經查明了凶手身份，據說也是一名異能者。但這件事和我們關系不大，因為那名異能者不會對普通人出手。只是為了以防萬一，明天會有專車接您離開橫濱，前去東京。」
「那靜司他呢？」我脫口而出一句。
七瀨眼中莫名寫滿欣慰：「當家的那邊還沒結束，自然要留在橫濱。為了防止妖怪襲擊，我會和您一起走。」
「……既然如此，那就麻煩你了。」
七瀨搖頭：「比起這個，還是御守丟了更麻煩。」
現在我已經差不多確定偷了御守人的身份和目的，聞言笑了一下：「說不定明天早上起來，就能在門外發現物歸原主了。」
***
第二天一早，七瀨果然在客房服務送來早餐時，發現了門口裝在透明檔案袋裡的御守。
包括御守裡的符咒，皆完好無損。
七瀨將御守拿給我：「到底是誰？他的目的是什麼？」
我拿起御守，舉在眼前端詳：「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太宰治。」
「他？」
「嗯。目的的話，應該是借用這件事，絆住阪口安吾。本來昨天下午參觀完博物館，阪口安吾就應該離開了。但因為御守丟了，阪口先生才會多耽誤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在那之後，阪口先生接到電話，說是有急事不得不離去。」將御守貼身收好，確保無誤後，我才繼續道，「那個時候，應該是第一例異能者死亡被發現前後。」
「那個太宰治，居然這樣利用您！還把我們耍得團團轉……」圓形眼鏡片後，七瀨女士眯起眼，顯得殺氣騰騰，「看來，他的那些同伴，也是在為他打掩護。」
「我倒不這麼認為。國木田先生他們，應該也是被蒙在鼓裡。」想到這裡，我決定干脆去驗證一下，「昨晚國木田先生不是將委托金退了回來嗎？還是打電話去問問吧。」
七瀨女士看了我一眼，默認了。
電話接通時，她打開免提，可以聽到國木田獨步那邊背景一片嘈雜。
「喂？」
「您好，是國木田先生嗎？我是有棲川堇。」我對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這麼說道，「呃，您那邊出了什麼事嗎？」
「沒事，只是太宰日常翹班了而已。」國木田聲音聽上去充滿疲憊和緊繃，「有棲川小姐有事？」
我心裡有了數，跟他說起委托金的事。
不出意外，因為委托「失敗」，偵探社不肯收下那一大筆委托金。
因為我本來的目的也不是說這件事，所以在確定國木田態度堅決後，我跟他客套了幾句，沒有再強求，就掛斷了電話。
一抬眼，七瀨女士正滿眼探尋地看著我。
我忍不住笑了：「他們果然不知道吶。恐怕太宰治這次不僅是翹班，而是直接消失了吧。」
就是不知道太宰治和那名殺害了許多異能者的凶手到底是什麼關系。
為什麼要幫對方攔下身為政府官員的阪口安吾，太宰治到底是想做什麼……
唉，到底還是情報太少。
不然也不會在太宰治得逞後，我才反應過來。
算了。
這件事本來跟我也沒什麼關系。
要不是太宰治拿我做筏子，我現在說不定還在當一名快樂觀光客呢。
按了按胸口，確定御守還在那兒，我徹底放下心。
接下來，只要等待專車就好了。
早餐過後不久，車來了。
但從車上下來的，卻是阪口安吾。
還有另一輛商務車跟在他身後，從車裡出來的明顯是一批訓練有素的便衣。
不等我詢問，阪口安吾主動解釋：「橫濱已經陷入動亂。如果這時候出城，反而可能遇上危險。因為有棲川小姐和七瀨女士都是普通人，所以您二位只要呆在酒店，反而不會有危險。」
「我能問一下，殺死那些異能者的人，到底是誰嗎？」
阪口安吾默然數秒，低頭嘆了口氣：「您已經知道了啊。」
「他叫澀澤龍彥，是六年前……」
第101章
阪口安吾大概是猜到他不說，我也能通過其他渠道了解到。
所以，他並未隱瞞，三言兩語間，就將一個狩獵其他異能者的惡性異能者介紹得清清楚楚。
據說那個叫澀澤龍彥的人，曾在六年前於橫濱掀起異能者戰爭。後來因種種原因，逃離追捕，離開了本國。
這六年來，世界各地都發生了多起異能者離奇死亡案件，皆被指控與澀澤龍彥有關。
作為官方人士，阪口安吾比其他人更了解澀澤龍彥的異能：「他能釋放一種霧氣，讓異能者被自身異能攻擊。但這種霧氣對普通人無效，所以您不用擔心。」
他著重強調了最後一句話，像是怕我偏要在這個時刻出城。
我干脆坐到沙發上，表示自己的決心。
然後在阪口安吾松了口氣的時候，扭頭看向七瀨女士。
七瀨女士在阪口安吾說完後，已經打起電話。
不出意外，是在聯系的場靜司。
不多時，她放下手機，衝我頷首，又對阪口安吾道：「當家的已經同意了。我和堇小姐會在酒店待上三天時間。希望在這三天裡，你們能解決掉那個澀澤龍彥。」
「請您放心，這本就是我們的職責。」阪口安吾眼神陰郁一瞬，又恢復了正常。
***
阪口安吾離開後，門外便衣林立。
不想在一群人的包圍下在酒店裡走動，又不能出門，我干脆掏出一本書讀了起來。
但沒讀幾句，總覺得心神不寧。
干脆放下書，走到窗邊朝外看去。
異能者之色似乎對普通人的生活並無什麼影響。
酒店下方車來車往，和之前一樣。
再遠處的橫濱市也像先前那般繁華，只是現在還是白天，看不到華燈初上的景像。
現在，無論是武裝偵探社還是港口黑手黨應該都在忙這件事吧。
再加上阪口安吾所屬的官方政府，三股勢力交織，再加上其他零散的異能者，這座城市會陷入動亂很正常。
就是不知道，宇智波斑現在怎麼樣了。
酒店外沒有看見他。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變成另外一幅樣子。
這麼遠的距離，如果他真的變了，我肯定看不見那根發繩，也就認不出他。
仔細想來，上次的毛利霧仁是附身在人身上的妖怪。
宇智波斑能爆錘毛利霧仁，說不定有這層原因。
也就是說，不能排除他是異能者的可能。
若他真是異能者，那現在一定很危險！
早知道這樣，之前就該和他交換聯系方式……
話又說回來，像宇智波斑那種人，會使用手機和網絡聊天工具嗎？
不知為何，我莫名覺得宇智波斑比的場靜司這個除妖世家的除妖師，還要古樸，還要守舊。
應該說，那就是個沒有常識的家伙！
越這樣分析，我心中焦躁感越重。
要不是理智還在，我恨不得此時就衝出門，去找到那個左手手腕綁著我發繩的人。
直到口中嘗到一絲鐵鏽味，我才驚覺自己不知不覺間，竟咬破了嘴唇！
回神低頭，手掌心也有幾個指甲印。
因為扣得太深，甚至出現了一絲淤血！
自己就……這麼擔心他嗎……
恍惚間，我想通了某件事，腦中思緒萬千。
仔細分辨，又覺萬般滋味在心頭，大腦一片空白，唯一能想到的，只有那個名字，那個人。
真是不可思議。
我明明對他根本談不上了解！
他明明就是個跟蹤狂！痴漢變態！說不定還有妄想症！
跟的場靜司比起來，幾乎天差地別！
既然如此，為什麼，我還是……
將手按在心口，感受到胸腔內心髒撲撲跳動。
我突然特別特別想見他。
或許見面後，什麼話也不說，但只要能和他面對面坐在一起，就很好了。
背後突然「嗡嗡」一陣震動。
我頹然放下手，從妄想回到了現實。
回頭看見，茶幾上，屏幕亮起的手機。
撲過去，手忙腳亂拿起手機，才發現只是野崎梅太郎。
夢野咲子：【感謝您之前提供的素材！劍先生剛才誇我了！說我這期的稿子特別真實！特別好！】
後面還跟著一個啦啦隊少女撒花的慶祝表情。
我：「……」
半個多月沒聯系，野崎梅太郎還是那個野崎梅太郎。
我：【能幫到夢野老師就好。】
我：【說起來，我有件事正好想要詢問一下夢野老師的意見。】
【？】
【是這樣的。我有一個朋友，她發現自己喜歡上了一個人。但她其實並不很了解那個人，包括對方的職業，家世，甚至年齡都不清楚。唯一確定的是，那個人應該也喜歡我朋友。夢野老師覺得，這兩個人適合在一起嗎？】
手指在鍵盤上敲擊。
雖然用的是「朋友」的名義，但真正敲出「喜歡」一詞時，我的臉還是控制不住微微地發熱。
這就是少女情思嗎……
作為少女漫畫家的野崎君應該能明白吧！
畢竟他可是以「精准描繪少女情懷」「女孩子心思代言人」的夢野老師啊！
夢野咲子：【您確定您那個朋友沒有被PUA嗎？】
我：「……」
說好的少女情懷代言人呢？！
果然我還是不能對野崎抱有太大希望嗎？！！！
反省了一下自己病急亂投醫的行為，然後就忍不住順著野崎的思路去想
PUA？
我有聽幾個朋友聊過。
說是源自美國的一種交流話術，本意是讓男性掌握到正確搭訕心儀女性的方法。但近來好像越來越變味，成了男性獵艷的工具，失去對女性的尊重，反而將搭訕成功作為戰績炫耀。
我仔細回想了一遍宇智波斑的所作所為
跟蹤。變身跟蹤。私闖民宅跟蹤。被戳穿後繼續變身跟蹤……
他這樣還能追到女生？！！！
一定是我自己不對勁！！！
我：【夢野老師想多了。我敢保證！那個人絕對不是在PUA我朋友！】
夢野咲子：【這樣啊。那麼您朋友到底喜歡那個人什麼呢？家世、職業都不清楚的話，就是性格長相？】
我：【這樣說也沒錯。那個人的長相的確是我朋友喜歡的類型。至於對方性格嘛……很糟。】
夢野咲子：【您朋友確定不是缺愛人格嗎？】
我：【……】
夢野咲子：【抱歉。冒犯到您和您朋友了。】
我：【不……沒有。我覺得你只是在實話實說。】
但我缺愛嗎？
不！我不缺啊！
所以到底是為什麼？！
越跟野崎聊，我就越陷入自我懷疑的漩渦！
關鍵在那漩渦中心，我的情感指向卻越加鮮明了！
宇智波斑都這樣了！我還喜歡他。絕對是真愛啊！！！
【我悟了。】
【？】
【我朋友讓我感謝您！夢野老師！您不愧是當代少女漫畫家！您說的話讓她豁然開朗！！！】
【？？？不用謝？】
***
鎖上手機，我不由感嘆野崎梅太郎的神奇魔力。
雖然他說的每句話跟事實出入都很大，但莫名地，就是能讓我理清思緒呢！
這不，現在的我神清氣爽，頭腦清晰，都不擔心宇智波斑的安危了！
既然他能多次悄無聲息地出現又消失，又能完美偽裝別人，還有能打偏子彈的身手，那他在橫濱市這次的動亂中一定沒問題！
就算打不過人，也一定能有自保之力！
我握了握拳頭，對宇智波斑信心滿滿。
盡管我自己都說不清楚，這份信心到底是從哪來的……
或許是野崎梅太郎給的吧。
***
這天傍晚，我接到了分別來自阪口安吾和的場靜司的預警通知。
不多時，酒店外面就開始起霧了。
我起身去拉窗簾，發現外面路燈已然亮起，在蒙蒙霧氣中散發著暖色光暈。
而在其中一團光暈之下，有一個影影綽綽抬著頭的人影。
我心中一驚，按在玻璃上朝下看。
努力分辨了許久，才能確定那應該就是宇智波斑。
本來經過野崎的一番「疏導」，我已經不怎麼擔心了。
眼下看見本人，心反而又提了起來。
我想去警告他有關澀澤龍彥的事，卻在門口被七瀨女士攔了下來。
剛才就是她向我轉達了的場靜司的提醒。
「堇小姐，外面已經起霧了。雖然這霧對普通人不會有傷害，但還請您呆在屋子裡。」
「我知道。只是我剛才在下面看見了熟人，想警告他。你也說了，這霧不會傷害到普通人，而且就在酒店門口，很快就能回來。」
七瀨皺眉：「既然是熟人，為何不用電話聯系？」
我呆了呆，不知該如何回答。
還好這時候外面的便衣警察敲門向我們提醒，說是因霧氣影響，通訊中斷，請我們不要恐慌。
我看看七瀨，頓時恢復了底氣：「我保證十分鐘，不，五分鐘就回來！」
「不行。如果您受傷，我沒法向當家的交代。」
七瀨的堅決讓我焦躁起來：「難道就讓我眼睜睜看著我朋友遇險嗎？！」
「我讓外面的人將您朋友帶進來。」
「……」
我這才發現自己有多著急。
居然連這麼簡單直接的方法都沒想起……
真是看到他，把什麼都忘了。
「好，就這樣。我朋友在酒店門口第二根路燈下面。」
七瀨應聲出去，我則返回到窗邊。
此時外面霧氣已經非常濃了，一切都陷入乳白色的包裹中。處於我這個樓層高度，只能隱約分辨出一星半點的路燈燈光。
我睜大眼，試圖在這些點點光暈中，確定宇智波斑是否還在原位。
但是不等外面的便衣回來，甚至連七瀨回房都沒等到，外面濃霧就突破了玻璃的防護，直撲到我臉上。
恍若吸入了什麼烈性催眠氣體，我只來得及撐住窗戶晃了晃，就感覺整個人不受控制地軟倒在地，隨即失去意識。
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已不在酒店房間裡，而處於一片廢墟上。
不遠處是昏迷卻完好無損的七瀨和便衣們，更遠處還躺著其他許多陌生人。
唯一站著的，只有中島敦、太宰治等人，此刻他們正望著我，表情復雜。
就連心機最深的太宰治都露出這幅表情，我抬起頭，看向扶住我的男人。
宇智波斑已經恢復了真容，一手攬著我的肩膀，一手握住我的手。
察覺到我的動靜，他低頭朝我看來：「感覺怎麼樣？有哪裡不舒服嗎？」
我搖了搖頭，瞥了眼他左手手腕的紅色發繩，從他懷中撐起來，坐正身體：「發生什麼了？你留在霧氣中了？你是異能者？」
作者有話要說：
向沒看過文野的小可愛解釋一下，澀澤龍彥的異能力是【龍彥之間】，用濃霧將一片區域籠罩。霧區裡，異能者的異能力會和主人分離，並攻擊主人。普通人則會暫時在霧區消失，直到異能解除
第102章
宇智波斑還沒張口，那邊的太宰治就搶答了：「不是異能者。」
見我和宇智波斑一起看向他，太宰治彎起眼笑了，用手比劃：「畢竟，我實在想不出一個人的異能可以制造出上百米高的巨人。要知道，就算是荒神，個子也沒那麼高大啊。」
「百米高的巨人？」我懷疑太宰治在編故事。
或許是我不信的表情太明顯了，中島敦急急忙忙向我解釋。
原來在我們這些普通人消失後，他們這些異能者就遭到了自己異能的攻擊。
沒了異能，反遭攻擊，中島敦一行人開始手忙腳亂，一路逃竄。最後好不容易聯系上阪口安吾弄清狀況，又盡全力將自己異能化身上的晶體破壞，才奪回了自己的異能。
結果沒等他們松口氣，澀澤龍彥所在的破敗高樓就起了不詳的變化。
愈加濃郁的霧氣中，一條巨龍見風就長，最後如環繞世界之蛇般乘著雲海，盤旋在城市的高樓間。
正當中島敦等人心生絕望之際，另一道藍光衝天而起。
等藍光消失，一個上百米高的巨人就手持四把巨刃，站在雲霧中，頂天立地。
中島敦紅著臉，手腳並用地向我比劃，試圖用這種方法向我形容出「宛如魔神降臨」的身姿。
我看向宇智波斑。
他輕哼一聲，略略抬起下巴：「那叫須佐能乎。」
「……所以，真是你做的？」
上百米……至少有三四十層樓高了吧？
按照中島敦所說，巨人血肉俱在，手腳俱全，甚至還配有全套盔甲和頭甲！
能構造出那樣一個巨人的斑，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妖怪？人類？還是神明？
「最後，那頭異能點化身的巨龍就被這位先生的藍色巨人斬於刀下了。」中島敦一氣說完，長喘了一大口氣。
「就連我都沒想到，能有人做到這種事呢。」太宰治笑眯眯插嘴，「讓我的備用計劃都沒用上。」
在我們的注視下，宇智波斑露出一絲矜持又自得的笑：「我玩得很盡興。」
太宰治嘆了口氣：「您開心就好。」
「那個澀澤龍彥，現在死了嗎？」
「死啦。」太宰治攤開手，「頭蓋骨都被敦捏碎了。」
這跟中島敦又有什麼關系？
不是說斬龍的是宇智波斑嗎？
在中島敦的解釋下，我這才明白，原來那個澀澤龍彥來橫濱的目的，就是為了尋找一種讓他心動的異能。
那個異能，正是中島敦的「月下獸」。
而澀澤龍彥之所以為「月下獸」著迷，正是因為他本體已經在幾年前被「月下獸」殺死了。這次在橫濱活躍著的，應該被稱為澀澤龍彥自身異能和執念的混合體。
先前的巨龍只是澀澤龍彥收集異能所碰撞出的「特異點」，後面，「澀澤龍彥」自身化為特異點暴走，被中島敦和其他人聯手解決了。
「現在，澀澤龍彥才算是真正的瞑目了。」太宰治露出神往之情，「真好啊。」
我&中島敦：「……」
***
「你沒受傷吧？」聽完整個故事，我回頭，低聲詢問宇智波斑。
他一挑眉：「你在說笑話嗎？一點都不好笑。」
「……」
不解風情的死直男！
我是在擔心你！
我恨恨撇開頭，心說自己就不該多嘴！
連剛才發現自己靠在他懷中，心頭不停亂撞的小鹿都死了！
一聲隱約的輕笑，輕得像是我的幻覺。
直到看見宇智波斑嘴角的弧度，才知道不是那的確是他在笑。
支著一條腿坐在廢墟中的男人揚起下頜，一手撐在身後，一邊抬頭懶洋洋望著我，嘴角弧度鮮明得不可忽視：「你是在擔心我嗎？堇？」
低沉的嗓音如夜色般流入耳廓，進而鑽進心裡。
我的臉一下熱了起來，僵著脖子，再次轉開臉：「沒有。你想多了。不可能的事！」
「嗯。」宇智波斑居然應了一聲！
「的確不可能。這個世界上，還沒人能傷到我。」
我：「……」
很好！
不愧是你！
就是能用特別的方法打破曖昧！
我看向不遠處看熱鬧看得不亦樂乎的太宰治，忽然想起來我跟這人之間還有筆帳沒清算。
遂站起身，走向太宰治：「我能跟你單獨說會兒話嗎？」
太宰治眨巴眨巴眼，一臉無辜：「這不太好吧。那位先生不會介意嗎？」
他往宇智波斑的方向一歪腦袋：「雖然很想死，但被剁成肉泥的死法實在太不美麗了。我拒絕！」
我深吸一口氣，瞥了眼太宰治身後的中島敦：「你要想在這裡說也沒問題。我只是想確認，偷了我的御守……」
太宰治果斷抓住我的手腕，將我拉到另一邊。
確定周圍無人後，太宰治立刻松手，微笑：「哎呀，被發現了啊。」
我面無表情：「果然是你。你是為了拖住阪口安吾吧，就是為了那個一個小時的時間。偷御守的時機，應該是在餐廳。這麼說，你在之前就盯上我了？」
「那倒沒有。」太宰治雙手插兜，一派輕松，「這件事還要怪安吾。誰叫他對你那麼小心呢，正好我要想個辦法引開他的注意，就麻煩小姐你啦。」
說著，他還煞有介事地點點頭，重新強調了一遍，「沒錯。都怪安吾。」
「……所以，你的目的是什麼？」
「這很重要嗎？」
「你利用了我，還不能讓我知道你做了什麼？讓我猜猜，跟澀澤龍彥有關？不會是為了讓澀澤龍彥趁機潛入橫濱吧？」
太宰治一下笑了：「小姐真聰明。不光聰明還很漂亮，唉，真遺憾，為什麼名花有主了呢。不然，我就能順勢邀請您和我在今夜殉情啦。」
「聰明。」我也忍不住笑了，有些自嘲的那種，「你是說等一切發生後才反應過來的馬後炮嗎。如果這樣也算聰明，你算什麼？」
太宰治眨眨眼：「我是小天才啊。」
我一時語塞，竟找不到合適的句子反駁。
「堇。」
這時候，宇智波斑忽然喊了我一聲。
回過頭，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經走過來，正站在離我們三步遠的位置。
悄無聲息這點，也很像貓。
此時此刻，像貓一樣傲嬌的男人盯著我，黑色瞳孔中閃著愉悅的光：「那邊那個灰頭發的女人要醒了。」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七瀨。
摸了摸還在懷中的御守，下定決心：「我知道了。」
剛轉過身走了兩步，卻發現宇智波斑原本黑色的眼睛不知何時變紅了。
在那一片血紅中，還懸浮著黑色線條組成的古怪花紋。
他就用這雙瑰麗又詭譎的紅眼睛，越過我，凝視我身後的太宰治：「這個人利用了你？」
頓時，心生不妙！
來不及阻止，就聽身後一聲悶哼。
猛然回頭，只見太宰治身子一晃，捂著臉半跪倒在地面上。
「……你做了什麼？！」
「只是一個小教訓。」宇智波斑伸手扣住我的五指，「不用擔心。我有分寸，他還不會崩潰到死。」
聽上去一點分寸都沒有啊！
人家的同伴還在這附近呢！
果然，一見太宰治跪倒，中島敦立刻衝了過來。
之前還對宇智波斑滿眼崇拜的白發少年滿臉防備，臉上隱隱露出老虎的毛皮斑紋：「你把太宰先生怎麼樣了？！」
「敦。」
半跪在地的太宰治倏地伸手，抓住了中島敦的腳踝。
差不多在手掌和腳踝接觸的同時，中島敦臉上的白色獸毛開始消退，金色獸瞳也在恢復成人眼的形狀。
中島敦的異能解除了，太宰治的身體卻微微顫抖起來。
我和中島敦一起擔心地盯著他。
只是中島敦是擔心太宰治的安危，我則是擔心他突然暴斃會給斑帶來的麻煩……
「呵呵呵哈哈哈哈……」
出人意料的細碎笑聲從太宰治低垂的面孔陰影裡泄出。
我和中島敦齊齊一呆。
甚至眼角余光中，始作俑者的斑都愣了一下。
「原來是這種感覺嗎……」太宰治緩緩抬起頭，俊秀的臉孔上浮著一層不正常的薄紅，鳶色眼睛亮得驚人！
「原來，死是這種感覺！」
我：「……」
中島敦：「……」
宇智波斑：「……」
「你到底做了什麼？」我實在忍不住了，扭頭問斑。
斑則皺起了眉：「只是一個幻術。讓他嘗嘗死上一千次的滋味。」
我：「…………」
這就是你說的你有分寸嗎？！
而且我沒記錯的話，國木田獨步曾經喊過太宰治「自殺狂魔」吧！
「完了。」中島敦雙手捧起臉，變形的臉蛋上滿滿都是驚恐，「太宰先生興奮得不行了！」
我們都有眼睛！
都看見了！
太宰治現在看斑的眼神，幾乎可以稱得上「含情脈脈」了!
「你真棒!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呢？明明不是異能者，卻能進入龍彥之間，現在還能對我做這樣的事……吶吶，告訴我嘛，你怎麼辦到的？」
雖然理智上明白，太宰治此刻眼中的小星星是源於好奇，但我還是忍不住一陣惡寒，轉身就走
「七瀨女士要醒了是吧，我去看看她。正好有事要跟她商量。」
半秒不到的時間，宇智波斑就緊跟了過來：「嗯。我陪你一起過去。這裡不安全。」
我瞥了他一眼，發現他下顎線崩得很緊，臉色發青，恢復成黑色的眼裡寫滿了後悔!
「太宰先生，不行啊！」身後，遙遙傳來中島敦聲嘶力竭的勸阻聲。
***
或許是這陣動靜太大了，我來到七瀨女士身邊時，她已經睜開眼坐了起來，正捂住額頭蹙著眉，似乎在回想目前的處境。
「七瀨女士。」我喊了一聲。
她立刻放手抬頭，上下掃視我一圈，才松了口氣，隨即視線轉向我身側的斑：「您沒事就好。這位是？」
「是……」我突然不知該怎麼介紹斑。
不知道，就干脆略過吧！
話鋒一轉，我直接肅容道：「那名引起動亂的異能者已死，現在可以出城了。的場君那邊應該也結束了，我想跟他好好談談。」
說這話時，我下意識收了一下手指，心中慶幸還好剛才過來時，甩開了宇智波斑的手。
否則此時簡直就是當著七瀨女士的面告訴她，我紅杏出牆了！
不對不對。
還沒結婚呢！不算紅杏出牆！
況且不管這次宇智波斑有沒有出現，我本就打算要趁這次機會，和的場靜司解除婚約！
七瀨女士剛松開的眉頭再次擰緊。
沉默一陣，她去掏口袋裡的手機：「我這就聯系當家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七瀨在電話中：當家的不好了！有人當著我的面，勾引了未來夫人！
的場靜司：？？？
第103章
再次見到的場靜司的時候，他那邊的工作已接近尾聲。
委托人很滿意，特意辟出一整間茶室讓他和我談話。
這是一間占地面積極廣的豪華和宅，遠離外面城市的喧囂。
正對茶室的庭院裡有白沙、流水和驚鹿，顯得格外寂侘。
一身深色和服的的場靜司靜坐在這幅畫面中，毫無違和感。
但奇怪的是，宇智波斑也一樣。
我不由多看了宇智波斑斑一眼，然後在他准備跟著我進入內室時，將他攔了下來：「接下來是私人談話時間。請你和七瀨女士在外間等候。」
「……」宇智波斑睜大眼。
我毫不避讓地看了回去。
僵持了十幾秒鐘，他撇開頭，一言不發轉身走到一張坐墊上，席地而坐。
我又衝七瀨女士微微頷首，將內室和外室之間的拉門合上。
直到兩扇紙門並攏，的場靜司才出聲：「那是你朋友？」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斑：「嗯，算是。」
的場靜司一揚眉峰，笑了一下：「你想跟我說什麼？」
我走過去，隔著一張矮桌在他對面跪坐下來，掏出御守，放在桌面上。
「……什麼意思？」的場靜司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我垂頭，深吸一口氣，重新抬首：「我們解除婚約吧。」
「……」
有那麼十幾秒鐘，房間裡的空氣都凝滯了。
我下意識屏住呼吸。
等到的場靜司再次開口，才想起來呼氣。
「是因為外面那個男人嗎？」的場靜司面無表情問我。
我早就知道他會這樣問，搖了搖頭：「和他無關。做出這個決定，是因為我沒法愛上你。縱使所有記憶恢復，也找不回那份悸動了。」
的場靜司原本平放在桌面上的手握成拳頭。
察覺到我的視線，他將手縮了回去，攏在寬松的袖擺下，同時，扭過臉，雙眼看向我左側虛空中的某個點：「你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
我忍不住苦笑：「就是因為嘗試後不行，我才下定了決心。」
又是一陣難捱的靜默。
半晌後，我聽到的場靜司低聲問我：「是我哪裡做得不夠好嗎？」
我閉上眼，自幼跟他相識的一幕幕在眼前閃現。
從小時候稚氣未脫的小男孩向我伸手對我說：「我是的場靜司」，再到眉目清秀的少年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最後是右眼綁著符咒的青年盯著我，目光沉沉，一言不發。
我睜開眼，輕嘆一聲：「不。你很好。只是……」
話未說完，對面的場靜司突然探身出手，將一張什麼東西貼在了我額頭。
我：？？？
視野被遮擋大半，我一吹氣，將符咒的下半邊吹得飄起。
「靜司君，這是何意？」
的場靜司閉口不答，反而豎起食指開始念咒。
貼在我眉間的紙符開始發起光。
我：「……」
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心底湧現。
震驚之下，脫口而出就是一句：「我沒中咒！」
的場靜司瞥了我一眼，嘴唇翕動未停。
那一眼仿佛在說「你說沒有就沒有？你懂還是我懂？」。
一時間，我哭笑不得，不知該如何解釋。
此時，紙符上的亮光已經到了刺眼的地步。
我不得不閉上眼。
隔著眼皮，都能感覺到一片閃耀的白光。
「刷！」
內外間似乎被人拉開了，一陣風吹過我的皮膚，將垂在我鼻尖的紙符下擺揚起。
的場靜司的念咒聲戛然而止。
緊接著，一道滿含笑意的清亮少年音響起：「她沒有中咒。」
我睜開眼，隨手摘掉已經不再發光的符咒。
對面的的場靜司不知何時已繞到我身前，正背對著我，看著拉門的方向。
我從他身後探出頭，看見一個穿白披風的少年正靠在門框上，嘴角含笑。
「你是誰？」的場靜司嗓音緊繃。
「麻倉好。」白披風少年站直身體，徑直走進屋內。
我注意到外間的斑和七瀨皆已站了起來。
「阿堇。」陌生少年叫出我的名字，目光也筆直地落在我身上，向我伸出手，「按照約定，我將屬於你的東西還給你。」
他微微彎腰，兩邊的五芒星耳墜一晃，長長的棕紅色頭發垂了下來，越發顯得眉清目秀，長相娟麗。
正發愣間，少年右手食指已點在我的額頭上，涼絲絲的，如一瓣雪花落在我眉心。
但緊接著，我的眼前就開始飛速閃過無數畫面。
海量信息湧入大腦，讓我頭暈目眩，很快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
我仿佛做了一個很久很久的夢。
在那漫長的夢境裡，我度過了二十多年的人生，而且橫跨了三個時空維度。
等我睜開眼時，已經想起了一切。
原來，斑說的都是真的啊。
不對，應該說，他終於追上我了……
等等！
斑先生？
的場靜司？
麻倉葉王？？？
我一個激靈，終於想起來昏迷前所看見的最後一幕景像正是宇智波斑在疑似葉王轉世的少年身後，打開寫輪眼的模樣！
這裡可是私人領土，決不能隨便動武啊！！！
更不要說，是斑先生動武了那樣的話，這整座房子都會消失的吧！！！
我賠不起的！
我徹底清醒了，立刻坐起來，身上蓋著的淺色羽織隨之滑落下去。
我抓著這件衣服跳起來，用力推開那扇不知何時又重新合攏的紙門。
「刷」地一聲，紙門另一邊的景像讓我呆住了。
而外間的人，除了繼續喝茶的少年，另三人一起向我看了過來。
「……你們，沒事吧？」話是這麼問，我的視線卻落到那名少年身上。
在我的注視下，少年放下茶杯，仰面衝我微笑：「放心，我們沒打起來，也沒有損毀房屋。」
果然是你！
麻倉葉王！
葉王輕笑一聲，那雙眼睛亦如千年前般清亮：「好久不見，阿堇。」
我松了口氣，扶了扶還有些脹痛的腦袋：「你真的做到了……」
帶著記憶，操控自己的轉世，還順帶將我的記憶也還了回來。
「因為我們約定好了啊。」葉王笑吟吟地，「順便一提，我這一世的名字叫『麻倉好』，不要叫錯了。」
「明明沒太大區別。」我忍不住吐槽一句，看向快要忍耐不住的的場靜司，「靜司君一定有很多問題想問我吧。」
「是啊。」回答的不是抿緊嘴的的場靜司，而是麻倉好。
好臉上幾乎寫著「看好戲」幾個大字，對我笑道：「他心中的疑問簡直都快把我淹沒了。」
我忽視了這家伙，走到的場靜司面前跪坐下來，將我車禍以後生魂離體的所有經歷一口氣說了出來。
用詞盡量客觀，語句盡量簡短。總之，在最短的時間裡，將一切都交代清楚。
說到和宇智波斑成婚的時候，的場靜司眸光一動。
結果，他剛張開嘴，我的手就被另一邊的斑先生伸手握住了。
我：「斑先生，你不要搗亂！」
當著前未婚夫的面，饒是我，也有點心虛氣短。
掙開宇智波斑的手，我問的場靜司：「靜司君想問什麼？」
然而，的場靜司的眼神已然沉了下去。
他搖了搖頭，垂下眼簾：「請繼續。」
我在心裡暗嘆一聲，只好依言照做。
盡管用詞已經非常精簡，但當我把所有經歷全部說完，還是感到口干舌燥。
一杯水從旁邊遞了過來，我看也沒看，一氣喝完。
放下杯子才發現，這是麻倉好遞給我的。
而另一邊，斑先生手裡也拿著一杯裝滿茶水的杯子，此刻正端著杯子用寫輪眼瞪著麻倉好。
我：「……」
麻倉好！你也不要再給我搗亂了！！！
好笑出了聲，聳聳肩，扭開頭：「好吧，我知道了。」
結果，斑的視線又唰地落在我身上了。
那雙通紅的永恆萬花筒裡，明明白白寫著「你跟那小子在眉來眼去什麼！」。
我：「…………」
還是被麻倉好坑了！
「噗！！！」扭過臉的少年肩膀開始抖動。
正頭疼之際，的場靜司終於抬頭說話了：「老實說，我覺得你是在編故事騙我。為了和我解除婚約，方便和這位……先生，私奔？」
聽到最後一個詞，我頓覺不妙。
果然，斑冷笑起來：「私奔？搞清楚，她早已是我的妻子！真說起來，你才是第三者！」
「宇智波君，我要說句公道話。」
麻倉好回頭，無視了我「你閉嘴」的殺必死眼神，一臉認真，「從時間線和因果關系上說，應該是阿堇跟的場君訂婚在前，車禍在後，然後才會生魂離體與你結婚。所以，你才是那個橫刀奪愛的人。」
我：「……」
宇智波斑：「……」
「少廢話！」斑眉宇間忽然多了幾份戾氣，「總之，阿堇是我的人！你們給我」
「好了，閉嘴吧，斑先生！」
我實在聽不下去了，在斑繼續口出狂言之前，一巴掌捂住斑的嘴。
然後，對的場靜司正色道：「你不相信很正常。之前我還失憶的時候，也覺得斑先生說的話是天方夜譚，甚至一度認為他是瘋子。」
「但你還是動搖了。」的場靜司冷不丁開口，神色郁郁，「甚至喜歡上了這個男人。」
我一時語塞，捂住斑的手不自覺滑落，然後又被斑抓住。
見我看向他，斑一挑眉，用十分篤定的口吻擲地震聲：「因為阿堇是我的妻子，當然應該喜歡我！」
我：「……」
斑先生！求求你住嘴吧！
你再這樣繼續插刀，我真要懷疑的場家要跟我家反目成仇了！！！
第104章
我試圖掙開斑的手，一抽之下，沒抽動，反引得斑握得更用力了。
我：「……斑先生，放手。」
斑刷地扭頭朝我看來，漆黑眼眸裡滿滿都是不可置信。
我：「……手機在震，我要接電話。」
斑默默松開手。
結果，我剛將手機拿出來，他就眼疾手快將我另一只手握在了手心。
我：「……」
強忍住快翻出來的白眼，我毅然甩開這個大型掛件，走到外面檐廊下接通電話。
手機那邊默然半晌，才傳來哥哥的聲音：「之前在開會，沒看到你的訊息……你沒在跟我開玩笑？」
「誰會拿婚姻大事開玩笑。」我看向院中驚鹿。
裝滿水的竹筒倒轉過來，敲在石頭上，發出空寂聲響。
身後屋內聽不見半點動靜，想也知道裡面的人還在無聲對視。
話筒那頭，兄長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不僅是婚姻，還有你的小命！沒了的場一門，你怎麼對付那些找上門的妖怪？你忘了你小時候發生的事了嗎？」
當然不會忘。
盡管那是我四五歲時的事情，但到如今，記憶依然清晰。
也就是那次在夕陽下直面妖怪的經歷，讓我明白，這個世上有許多不可思議之事。
當時若不是有除妖師偶然路過，我的小命早沒了，更不要說活到如今，甚至在另一個世界和斑先生相遇……
「就算沒有的場一門，不是還有其他除妖世家嗎？比如京都的土御門。」
「難道你想跟土御門的少主訂婚？」兄長嗓音瞬間拔高八個度，「我不同意！土御門流光已經三十歲了，比我年紀還大！」
「你在想什麼呢，哥哥。我都沒見過土御門流光，怎麼可能跟對方訂婚。」
要說斑先生的事嗎？
如果不說，按照我對兄長的了解，他恐怕不會同意我跟的場靜司解除婚約。
如果說了……
「實際上，我已經找到人貼身保護我了。」我清了清喉嚨，「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我相信那個人也是願意的。」
「是誰？男的女的？是專業除妖人嗎？實力跟的場靜司比如何？雇佣費多少？」
不出意外，一連串的問題從話筒裡一瀉而出，砸得我腦袋有點疼。
沒等我開口回答，手上一空，手機被人奪走了。
倏然轉身回頭，果然是斑！
他抓著我的手機放在自己耳邊，衝我一挑眉，淡然開口：「宇智波斑。男的。不是除妖師，能打一百個的場靜司。雇佣費是你妹妹。」
我：「……」
「斑先生！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我急得跳腳，去搶手機。
沒想到斑沒反抗，直接任由我搶了回去。只是他的手順勢落下，放在我的腰上。
我皺眉推了他一下，沒推開，只好仍由他擁著，聽那頭兄長的咆哮：
「有棲川堇！！！剛才那個男的是誰？！！！」
聲音之大，穿透空氣，震動耳膜，讓我下意識將手機拿遠了點。
「我是她丈夫。」斑趁機低頭說了一句。
！！！
不要再說了！
還嫌麻煩不夠多嗎？！
我一巴掌捂住斑的嘴，急聲向兄長解釋：「沒有沒有！我們目前還沒成婚訂婚。總之，斑很強的！不用擔心我被妖怪襲擊！」
宇智波斑挑眉，漆黑瞳孔裡流露出些許不滿。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做口型無聲威脅：待會兒跟你算賬！
斑眼中的不滿被笑意取代。
於是，我確定了
他剛才絕對是故意的！
「我先聯系的場靜司。」電話那頭，兄長聲音忽然恢復了平靜，「之後再找你算賬。」
我：「……好。」
放下手，同時拍開斑的胳膊，從他懷中掙開：「你怎麼可以隨便搶我的手機？！」
斑哼了一聲，雙手抱胸，揚起下巴，眯起眼：「如果我不說，你打算怎麼介紹我？」
「……」
斑的眼神變得危險起來。
我當機立斷，趕在斑開口之前，先聲奪人：「你這是侵犯我的隱私！是不尊重我！」
斑啞口無言。
過了幾秒，他才回過神：「你在故意繞開話題？」
「沒有呀。」
「呵。」他環抱起雙臂，一臉「你繼續編」的表情。
嘖。
斑先生變得不好糊弄了！
是在我離開後去哪進修了嗎？
無奈之下，我只能使出殺手锏
伸出雙手，捧住男人的臉，「啪嗒」一下親在他臉頰上：「這才是故意繞開話題！」
「……」
斑摸了一下自己被親的地方，望著我。
瞳孔只放大了一瞬，就恢復了原樣，反倒是眼底深處燃起火焰。
好在這時，門被拉開了，麻倉好走了出來。
他先是看了眼斑，然後笑著問我：「打擾到你們了？」
不等我回答，就接著說：「打擾了也沒辦法，我該走啦。」
「沒打擾！你要去做什麼？」
說起來，千年前我只知道麻倉葉王一心得到「泰山府君祭」，借此拜托麻倉家的控制，還沒想過他轉世之後，想做什麼。
緣一的轉世去開花店了，繼國嚴勝則是繼續追尋劍道。
除去一個惡羅王，我真想不到麻倉葉王還有什麼追求他的陰陽術造詣在千年前已是頂尖。
「我想要的很簡單啊。」擁有靈視的少年笑道，「我想成為神。」
「哈？！」
「哦？」從剛才起就沉著臉的斑，突然出聲，臉上寫著「感興趣」幾個大字，「你打算怎麼做？」
「跟你的道不一樣。」麻倉好瞥了眼斑，「我現在在參加通靈王大賽。這是五百年才舉辦一次的特殊賽事，只能由通靈者參加。最終獲勝者，能坐上『通靈王』的寶座，成為真正全知全能的神。」
說這些話時，他本就清亮的眼睛變得愈發灼熱，那張雌雄莫辯的臉孔透出勃勃野心。
「成為神之後呢？別告訴我你要毀滅全人類啊。」我追問。
無他，實在因為這個人有前科。
我還沒忘，千年前他說的那句「厭惡所有人類」。
好不容易回到家鄉，又恢復了記憶，我真的不想再折騰了。
麻倉好彎起眼：「誰知道呢。或許會，或許不會。那要等到時候再說了。」
一陣颶風卷起，一個巨大紅色靈體出現在庭院中。
靈體整體呈人形，體內有火焰般的紋路流轉，蹲在地上，目測全站起來有近百米高。
麻倉好跳上靈體的掌心，白色披風和頭發一起飛揚：「它叫火靈，是我目前的持有靈，很不錯吧？」
唯有這時候，他這個披著孩子皮的千年老妖怪才流露出些許孩子氣。
我仰頭看著火靈，心裡佩服，嘴上不肯服輸：「還行吧，跟斑先生的須佐能乎差不多嘛。」
麻倉好通過「靈視」，得知須佐能乎到底是什麼，又看了斑一眼，笑了：「以後有機會再和你丈夫切磋一番。」
我：「……」
不愧是能看穿人心的家伙！
三言兩語就打消了斑的敵意。
明明之前斑看他很不爽的，現在眼神裡卻透出了欣賞！
麻倉好，千年未見，依然恐怖如斯！
麻倉好眼睛彎得更厲害了，抬手衝我一揮，一抹白色就從他掌心飄起，來到我面前。
那是一只白色紙鶴。
「通靈王大賽的決賽地點沒有信號，無法使用手機。」站在火靈掌心的少年向我解釋，「有什麼事，直接用筆在紙上寫字我就能知道了。」
我將紙鶴收了起來，向好道謝。
沒想到他望著我和斑，笑著回了一句：「這是你該得的賭注。」
又一陣風起，火靈騰空而起，迅速升入高空，化為一抹紅色消失在天際。
麻倉好溜得很快，卻把問題留給了我。
果然，他一走，斑就抓著我問：「什麼賭注？」
該怎麼說呢……
難道要告訴斑先生，是你我間的愛情賭注？
斑先生一定會不高興的！
我選擇性無視了這句問話，越過斑的肩膀，看向其身後：「靜司……」
斑一頓，放開我，轉身。
然而，的場靜司直接無視了斑，看著我，伸出手：「你的東西，別忘了。」
手心躺著之前我還給他的那枚御守。
我愣了。
的場靜司笑了笑：「我已經同你兄長說過了，我會和你解除婚約。現在這只是作為朋友，對你的關心。」
可惡！
說這樣的話，又露出這樣的眼神和表情，叫人根本沒法拒絕啊！
我只好頂著旁邊斑的灼灼視線，重新拿回了那枚御守，並像之前那樣貼身放好。
看見我的動作，的場靜司嘴角笑容淡了一瞬，又加深。
他抬起手。
手掌本該落在我的頭頂，卻在放下的過程中偏了一下，最終放在我肩頭：「阿堇，和你兄長一樣，我希望你能快樂。」
攥緊手，我低聲回答：「嗯。我會的。謝謝你，靜司。」
「你我之間，不必說謝。」
的場靜司握住我的肩膀，頓了頓，很快又松開手，表情恢復了一貫的淺笑沉靜，「我這邊的委托還有最後一點收尾工作，就不留你們了。我讓七瀨安排人送你們去東京。」
「不yon……」本想拒絕，但在他的注視下，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
為此，在前往東京的路上，斑全程黑著臉。
為了避免給我們開車的司機太過緊張發生車禍，我默默抓住斑的手，用眼神提醒他收斂點。
斑笑納了我主動送上門的手，然後繼續黑著臉放冷氣。
我心中無奈，直到下了車，看司機一騎絕塵地逃走，才小聲嘀咕：「斑先生，太凶了。」
「凶？」斑冷笑，「早知道這樣，我當時就該打斷他的腿！」
一個從斑身邊走過的路人往旁邊一跳，用驚悚的眼神看著斑，然後換了條路繞道而行。
「……」我嘆氣，「那之前跟他訂婚的我呢？斑先生也要打斷我的腿嗎？」
斑啞然半晌，一把攫住我，低頭垂臉，將嘴湊到我耳邊咬牙切齒：「我現在很不爽！你說話注意點！實話實說，我有這麼想過！」
我：？？？
斑的氣息陡然變得低沉起來：「抓住你，打斷你的腿，讓你永遠也不能從我面前跑走！」
「……」
他怎麼這麼小心眼啊。
都說了我之前是失憶嘛，而且他還表現得跟個痴漢一樣。
正常人當然要跑。
不過在這個時刻，我乖乖咽下了所有辯解，主動抱住斑，學著他的動作，仰頭將嘴湊到他耳邊小聲道：「我現在就在斑先生面前，斑先生可要抓牢我，不要讓我再跑掉啦。」
第105章
男人呼吸一滯。
下一秒，陡然變得熾熱起來。
在他進一步有所動作前，我及時退開，順便將他推遠一點：「斑先生，大庭廣眾，注意形像。」
「……」斑黑著臉，眼中燃著火，咬著牙，「還不是你招惹的！」
忍不住在心裡得意一笑。
又怕撩撥太過，反而遭殃的是我拉住斑滾燙的手，小聲告訴他：「我在附近有套房子。」
斑一言不發，將我打橫抱起。
然後我只聽一陣風聲呼嘯，我們就從原地離開了。
看周圍路人毫無異常的反應，斑先生的身手比起忍界時期來真是一點都沒退步。
後來，我身體力行地證明了，斑先生的體力和身手還跟以前一樣，處於巔峰時期。
也證明了，無論在哪個世界，和從小訓練到大的忍者比起來，我都是體力廢柴。
還好現在還沒正式開學，編輯部那邊的工作暫時也能在家完成，因此我能在公寓裡心安理得地躺屍，期間全靠斑先生投喂過活。
說實話，第一次看見斑先生站在開放式廚房時，我真是嚇得險些打翻手裡水杯。
直到看見他做出的豆皮壽司成品，我才松了口氣，恍然大悟。
然而，在接連吃了兩天六頓的豆皮壽司後，我實在撐不住了，用平板在網上搜好菜譜，扔到斑的懷裡：「再看見豆皮壽司，我就要吐了！」
斑穿著一身黑色休閑居家服，盤腿坐在我面前，手裡拿著平板好奇滑動，聞言皺眉：「有這麼誇張嗎。」
我捂住臉假哭：「嗚嗚嗚嗚斑先生好冷酷無情哦。我現在身體還酸痛得要命，四肢被拆開又合上，還吃不到想吃的食物，我好苦哦！」
「知道了知道了。」斑嘖了一聲，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我可沒做過這些玩意兒，不一定好吃。」
我從手縫裡偷看他，眨巴著眼。
斑：「……行了，我知道了。」
等斑准備正式開工的時候，我特意從臥室挪到客廳，抱著一個海豚抱枕趴在沙發背上看。
開放式廚房裡，斑先生表情越發僵硬。
他瞥了我好幾眼，將手裡菜刀挽了個刀花，打開了寫輪眼。
我：「……」
又作弊！
寫輪眼是萬能的嘛？！
斑用實際結果告訴我，的確是。
「好好吃哦。」我捧著臉，眯起眼，陷入陶醉。
一開始看見擺盤色澤形狀皆完美的菜品時，我還有些擔心味道。
沒想到，跟看上去一樣好吃！
不愧是寫輪眼！
不但是殺人放火還是居家生活的必備！
斑洗干淨手，拉開椅子坐到我對面，忍不住笑了：「有這麼誇張嗎？」
「啊」我夾起一筷魚肉，塞進斑的嘴裡。
斑細細咀嚼完，輕抬眉毛：「還行吧。」
切。
分明滿臉得色，還故作淡然！
太虛偽了！斑先生！
「嗚~」
不過真的好好吃哦。
被斑這樣變著花樣連續投喂了一周，我發現自己腰上多了一圈贅肉。
看著落地鏡裡那塊被捏起的肉肉，我表情悚然，如遭雷劈。
怎麼會這樣……
感覺自己也沒吃多少啊。
不就一周沒怎麼動嗎，怎麼會、胖了這麼多……
晚上跟斑這樣哭訴的時候，他眼疾手快，把手塞進我睡衣下擺捏了一下。
「嗯，的確胖了。」
黑暗中，我眼冒凶光。
我說我自己胖了，可以！
他說我胖了！絕對不可以！
「難道斑先生這就嫌棄我了嗎？！」
我發誓，如果斑敢給出肯定回答，我一定給他當場表演一個「一哭二鬧三上吊」。
斑沒吭聲，又捏了一下我腰上的那塊軟肉，手指摩挲著、摩挲著就換了個方向。
我：「……」
我：「不是吧。這也能發情唔！」
剩下的話被男人吞吃入腹，連帶著我本人。
頭昏腦漲間，我聽到斑在我耳旁喘氣。
隨後，他又用牙齒叼住我的耳垂，細細研磨，低聲輕喃：「既然如此，就多動動。」
我：「……」
不是這種「動」法啊混蛋！
眼見新一輪的挺屍投喂循環即將開啟，一名不速之客的到來，提前結束了我這種醉生夢死的生活。
先發現的還是斑。
而我，直到洗完澡從浴室裡出來，才發現客廳裡躺著一個銀發美男。
當時，我抓著擦頭發的浴巾就險些叫出了聲。
還是斑從沙發上起身走過來，才讓我回神安心。
手上毛巾被男人拿走，手也被他握住。
我被斑牽著，繞過地上的銀發美男，按在沙發裡。
然後他坐在我身邊，側身幫我擦干還在滴水的頭發。
「……你不解釋一下嗎？」我僵著身子，指了一下地板上的「人」。
「我記得這種行為是叫『私闖民宅』？打死算了。」斑口吻平靜，仿佛在說「今天天氣不好，抓個人祭天好了」。
我忍了又忍，才忍住吐槽他這是雙標明明之前他自己闖進我房間時，還一臉理直氣壯。
「呃……」
地板上的銀發美男悠悠轉醒，臉上還有血跡，紫色瞳孔迷茫一瞬就清醒過來，瞬間從地上跳起。
「巴衛是吧。」有斑在，我無視了巴衛抬手預備攻擊的動作，「你來我家有什麼事嗎？」
巴衛冷冷盯著我，准確地說，是盯著我身旁的斑：「你不是人類！」
斑「呵」了一聲。
吸飽了水分的毛巾被他扔到一邊：「但你是妖怪。」
我趕緊拉住斑的袖子，制止他的動作，再扭頭警告巴衛：「你最好有話趕緊說！你不是斑先生對手。」
巴衛漂亮的臉蛋陰晴不定了好一會兒，身上刺骨殺氣才漸漸消散，站直了身體：「奈奈生被惡羅王抓走了。」
我一愣。
在斑看過來之前，一口否決：「跟我沒關系！我已經有快一個月沒聯系他了！」
自從上次被斑先生從花道大會帶出，我就把手機裡「毛利霧仁」的聯系方式刪了。
後來又是去橫濱，又是解除婚約，又是恢復記憶的，竟把這件事暫時忘在腦後。
現在聽巴衛這麼說，才突然回想起上次在咖啡廳，惡羅王有抓著奈奈生說什麼「人神」之類的話。
「因為奈奈生的神明身份？」
巴衛看了我一眼：「嗯。惡羅王想進冥界取回自己的身體，必須打開冥界大門……他需要將奈奈生制成『神柱』，才能強行開啟前往冥界通道。」
「這跟堇有什麼關系？」斑冷笑。
巴衛滿臉冰霜：「她是惡羅王愛的女人。如果拿她去交換奈奈生，惡羅王會同意的。」
斑：「……」
這只狐妖瞥瞥斑：「你估計不知道，五百年前惡羅王之所以會闖進冥界，將身體遺留在那兒，就是為了尋找這個女人的靈魂！」
我&斑：「…………」
不要說斑了，我都被這個驚天大雷砸得頭暈目眩！
惡羅王，是為了找我？
這……
聽上去不是沒有可能。
想起那個憨憨妖怪，我越想越覺得這就是惡羅王會做出的事！
原來，在我被鬼王無慘殺死後，惡羅王還做過這樣的事麼。
可他又怎麼會知道，我本就是生魂離體，就算堇夫人的肉體死亡，我的靈魂也不會留在那個時代。
巴衛也開始冷笑：「之前我還不確定，現在我敢肯定你就是那個騙了他的女人！」
「……原來你就是惡羅王一直掛在嘴邊的兄弟。」
「我跟他的兄弟情早在五百年前就結束了。」巴衛眯起眼，眉宇間戾氣浮現，原本妖異俊美的臉孔變得像一只真正的狐狸臉。
我沒有問巴衛和惡羅王之間發生了什麼，因為我的全部身心都被「惡羅王為了我闖進冥界丟了身體」這個消息牽住了。
「堇。」斑突然伸手握住我的，「這件事和你無關。既然那個妖怪自己做出決定，就該有承擔後果的准備。」
我掙開斑的手，對巴衛道：「你不是想抓我去交換奈奈生麼。走吧。拖得時間越久，奈奈生就越危險吧。」
「阿堇？！」斑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我回頭：「正好，斑先生也來幫忙。」
斑的臉唰地陰沉下去，眉心擰起：「你就這麼關心那只妖怪？就因為他為了你闖進冥界？你就這麼感動？」
我嘆了口氣：「與其說感動，不如說動容。如果我真的放手不管，我這輩子都會介意這件事。你想讓我跟惡羅王就這麼糾纏下去？每時每刻都會控制不住地想起他？」
「……」
斑一秒扭頭對巴衛道，「不是要解決麼，走！」
我：「……」
巴衛：「……」
我：「等等。在那之前，我要先聯系兩個人。」
***
冥界入口之一在青森，正是被世人稱為死亡靈地的「恐山」。
這裡因為硫磺含量過高，山上草木枯竭，黃土枯石，一派地獄般的景像。
因入目皆是枯黃色，所以毛利霧仁的黑衣和桃園奈奈生的上白下紅巫女服在山中異常顯眼。
巴衛「抓」著我從妖雲上落下，直接攔在他們兩面前。
看見我，毛利霧仁瞳孔一縮，表情變得猙獰：「巴衛！」
「惡羅王。」站在我身後的巴衛聲音同樣壓抑，「放了奈奈生。否則，我就殺了這個女人！」
毛利霧仁一動不動，用跟巴衛扣住我的同款姿勢，一手掐住桃園奈奈生的脖子，眼中郁色翻湧。
「惡羅王。」我輕輕叫了他一聲，「一定要拿回身體嗎？」
來時路上，巴衛已經跟我說了，就算惡羅王進入冥界，他也奪不回自己的身體。
因為伊邪那美命有令，但凡是進入冥界之物，除生死輪回和神明之外，皆不可離開。
而這一點，我已經向麻倉好證實過了。
麻倉好甚至說他在冥界時，還去參觀過那具身處火山口「不老不死」的身體。據好說，惡羅王的身體早已被冥土污染，根本無法再次使用。
毛利霧仁的視線從身後的巴衛移到我身上。
他看著我，表情怔忪：「你，恢復記憶了？」
「嗯。」
「……」
靜默半晌，那張屬於死人的蒼白臉孔，扭曲起來：「為什麼，偏偏是在這個時候……沒錯！我要拿回我的身體！那是屬於我的東西！我一定要把它奪回來！！！」
第106章
「毛利夫人怎麼辦？」
這次，惡羅王沉默了更長時間。
許久之後，他才低聲道：「就算我不走，這具身體也不能用了。那個女人遲早會知道，她兒子早就死了。」
他撇開臉，不讓我看見他此刻的表情：「人類的身體真是太脆弱了，隨隨便便就會壞掉。」
「……」我捏了捏口袋裡的東西，「那如果，能給你一個新的身體呢？雖然比不上你原來那個，但是全新的、健康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不老不死的。」
惡羅王倏地抬頭，朝我看來。
暗紅色眼中光華點點。
他明明很心動，但不知想到什麼，眼神又晦澀下去：「你果然在跟這只臭狐狸一起騙我！！！」
我：「……」
五百年過去了，憨憨變聰明了。
掐住我喉嚨上的手卻猛地收緊。
我能感受到，狐妖尖銳的指甲刺進皮膚，帶來一絲刺痛。
隨後，一股溫熱從刺痛部位流了下來。
「巴衛！」
身後狐妖冷笑連連：「誰要騙你。放開奈奈生，否則我殺了這女人！」
呼吸困難。
我下意識扒住巴衛胳膊，後者卻紋絲不動。
縱使知道這是演戲，但逐漸稀缺的氧氣還是讓我忍不住緊張。
更緊張的是，害怕旁觀的斑先生會忍耐不住，隨時都有可能衝出來。
十幾米外，奈奈生已經快哭出來了。
這個天真善良的人神居然對她的狐妖神使大喊「住手」，而扣住她的青年，臉上出現劇烈波動。
逐漸模糊視野裡，我看見惡羅王垂下頭。
他的臉孔被陰影覆蓋，聲音也蒙上一層陰翳：「……我恨你。」
話音未落，他松開了掐住奈奈生的手，後退一步。
脖子上的力道忽然一輕，我大口呼吸，拼命汲取著混合硫磺味的氧氣。
生理性的淚水中，巴衛的銀發從我眼角余光滑過，向不遠處的倒在地上的奈奈生襲去。
惡羅王看也不看巴衛，只直勾勾盯著我看，眼神復雜：「你教會了怎麼像人類一樣去愛，卻沒告訴我，這份愛會這麼難受。」
我怔然。
他勾起腰，縮起肩膀，蜷起身體，一只手死死抓住心口衣物：「你甚至，想把它從我這裡奪走。」
我的心也酸澀起來。
就像當初，第一次聽說這只妖怪不老不死時一樣。
多麼可悲的生物啊。
居然攤上了這麼一個詛咒。
「惡羅王……」話一出口，我才發現自己聲音竟也略帶哽咽，「這份愛，從來就不屬於你。我早已心有所屬。」
惡羅王渾身一震，一動不動。
而他身邊，奈奈生已經撲進了巴衛懷中。
「但毛利夫人的愛是你的。」我緊接著補充一句。
惡羅王抬頭，淚流滿面，面無表情。
那淚水和眼中的寂然混合在一起，令人心驚：「不。她只當我是『毛利霧仁』而已。結果，在這個世界上，誰也不會愛我。」
他側臉瞥了眼巴衛。後者抱緊奈奈生，低頭不語。
惡羅王「哬呵」冷笑起來。
恐山上吹起山風。
風從不知名的孔洞裡穿過，變成窸窸窣窣的響聲，宛如亡靈在地獄哭泣。
「不是這樣的！！！」
清亮女聲陡然響起，讓惡羅王再次僵住。
毛利夫人身穿和服，腳踩木屐跌跌撞撞從一塊巨石後現身。
巨石上，宇智波斑支著一條腿，盤膝而坐。
我松了口氣。
跟我計算得差不多。
這個時間點，就是斑先生忍耐的極限了。
「媽媽……」
這聲呢喃在場的人都聽到了，包括惡羅王自己。
他的表情瞬間狼狽，又一次後退，低頭捂住臉：「別過來！」
毛利夫人一個踉蹌，勉強站穩。
我注意到惡羅王右腳分明動了一下，又被他強行按耐住。
「……你應該都聽見了吧。」
靜立片刻，惡羅王放下手，臉上淚水已經被他用袖子擦干，慘白的臉孔上，沒有一絲表情，比任何時候都像一具屍體。
「我根本不是你兒子。你兒子早在攀登雪山時就已經死了！」
「我知道！」毛利夫人的話擲地有聲，「阿仁出事時，我就有感覺了。後來見到你，我才確定，我的阿仁真的出事而且回不來了。」
惡羅王睜大眼。
「你太小看母親和孩子之間的感應了。」毛利夫人的嗓音柔和下去，「我早就知道，你不是阿仁。」
「……」
「惡羅王，這是你真正的名字，對嗎？從這點來說，我還真是個不稱職的母親，到現在才知道你的真名。」
「…………」
毛利夫人抬腳朝惡羅王走去：「來時路上，有棲川小姐和巴衛先生已經將你的事都跟我說了。以前的事，我鞭長莫及。但現在我想對你說，只要你願意，毛利府永遠是你的家。我……」
「別過來！！！」
又是一聲厲喝，但這次是為截然不同的緣由
巴衛和奈奈生的腳下亮起白光，浮現出了一道復雜的法陣。
這法陣如此巨大，連帶著將惡羅王所站的地方也囊括進去。
「該死……」巴衛的衣服和頭發無風自動，整個人卻一動不動，跟奈奈生一起，化為兩尊抱在一起的雕塑。
惡羅王眼珠通紅，喘著氣，鬢角滑過汗珠。
「惡羅王？」
「我沒事！」惡羅王打斷毛利夫人，語調急促，「只是……這具身體唔！」
他跪倒在地，一只手撐住地面，渾身顫抖不止。
與此同時，地面法陣亮度大增。
一道虛幻黑色大門隱隱在空氣中浮現，源源不斷的黑色死氣從那扇門上散發出來，向周圍波動，帶動地表的碎石子不停顫動。
奈奈生已經青白著臉暈過去，巴衛徒勞地喊著她的名字。
「惡羅王！」眼見冥界大門逐漸清晰，我只得向他揭露殘忍事實，「就算你進入冥界，也拿不回身體。你的身體早已被冥土同化了！這是一位大陰陽師親口告訴我的！」
惡羅王呆住。
「噗！」
一柄雪亮刀尖，卻在這個時刻，從他心口伸出。
「？！」
毛利霧仁的身體緩緩倒下，露出背上長刀，以及背後披著野豬皮的矮小人影。
這是誰？！
「毛球……」惡羅王一邊吐血，一邊艱難翻身，「你也、背叛了我嗎……」
「是惡羅王給了小的可趁之機。」毛球的臉藏在野豬皮下，根本看不清，只能聽見它甜膩膩的嗓音，「都是惡羅王大人不好，竟然為一個人類女人動搖了。啊，也難怪，畢竟您五百年前就能為一個人類女人丟掉自己身體，現在為另一個放棄找回，並不奇怪。」
「你放屁！」在這一刻，我什麼都明白了，「五百年前，慫恿惡羅王去冥界的也是你，是不是？！惡羅王的身體根本拿不回來了！」
「小的知道。」毛球頭頂上的野豬皮向我的方向轉了轉，一道陰沉沉的目光從皮下陰影中射出，直刺我皮膚，「伊邪那美命有令，凡入冥界者，除生死輪回和高天原神明外，其余皆為冥界之物，不可離去。」
它咯咯笑了起來：「除了萬事不走心的惡羅王大人，許多妖怪都知道這條命令。可惜呀可惜，偏偏惡羅王大人不知道，還相信了小的。」
「毛球。」這次是巴衛。
狐妖的獠牙都已經探了出來：「五百年前，我就該殺了你！」
毛球嘻嘻一笑：「還是很可惜，比起背叛了惡羅王大人愛上人類女人的你，惡羅王大人更願意相信小的。盡管，跟巴衛大人這樣的大妖怪比起來，小的一個半妖什麼都不是。」
這麼陰陽怪氣的腔調，這麼玩弄人心的手段，還有這幅披著野獸皮的裝扮，以及半妖的身份……
統統讓我想起某個家伙。
「奈落？」
毛球沉默一瞬，再開口時，嗓音裡已經沒了讓人不舒服的笑意，變得冰冷、陰沉：「小的不是奈落大人。奈落大人是我等偶像，要不是巫女和犬妖，奈落大人根本不會死……」
接下來就是一連串不堪入耳的咒罵。
我木了。
沒想到像奈落那種人，也會有真情實感膜拜他的迷弟。
而且這迷弟還有學有樣，真的把惡羅王坑得死死的。
如果奈落在地獄得知這個消息，一定會笑出聲。
想到地獄，我抬頭去看半空中的黑色大門，發現上面的花紋更加清晰了。
現在不是搞清楚毛球目的的時候，我回頭尋求場外援助：「斑先生。」
斑沒回答我，反而抬起頭，看向烏雲遍布的天空。
一束日光就這樣從烏雲間探出，刺破陰霾，落在地面上。
光柱中，有無數細小顆粒湧動，這些顆粒最終化為一道美麗得雌雄莫辯的身影。
「大國主大人！」毛球的聲音陡然興奮起來，「沒想到您都來了！」
「咳咳咳咳！」疑似高天原神明的男人捂住嘴，發出一連串咳嗽。
那張臉美麗卻蒼白，仿佛大病未愈的病人。
大國主的目光從我和斑先生身上一掃而過，隨後是奈奈生和巴衛，最後是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的毛利霧仁和毛球：「偷襲我的，就是你們吧！竟然還將人神作為神柱，打開冥界大門，其罪當誅！」
毛球身體顫抖起來，聲調越發高昂：「是我們……不對！是我！襲擊您的是我！我做到了連惡羅王大人和巴衛大人都沒做到的事！就算我是半妖，我也比這些大妖怪更強！！！」
大國主顯然被這麼扭曲的妖怪給氣到了，又爆發出一連串驚天動地的咳嗽。
毛球再次笑了：「大國主大人，您不該在您受傷的時候離開神國的。」
「什麼？！這是？！」原本已經黯淡的法陣又一次亮了起來。
這次的花紋跟之前截然不同，而且全部集中在了大國主腳下。
與此同時，冥界大門反而開始消散。
「我預料的沒錯！！！」毛球抖得更厲害了，身上野豬皮發出簌簌響聲，「用人神、惡羅王和冥界大門作餌，您果然來了！！！既然來了，就把您的身體給我吧！惡羅王大人的身體用不了，神明的身體也不錯！！！」
這位剛出場沒一會兒的大國主命，眼下跟巴衛他們一樣，也化為了一動不動的「雕像」。
「真是夠了。」
我聽見斑近在咫尺的低語，這才發現他不知何時已從巨石上跳下，正站在我的側後方。
「這個世界的神明，就是這個樣子的？」口吻中，是撲面而來的失望。
此時，斑的雙眼已經變成了紫色，當中有一圈又一圈的花紋，看上去神秘莫測。
他朝前方的大國主等人抬起手：「萬像天引！」
作者有話要說：
宇智波等了半天斑：就這？
第107章
「刷」地一下。
大國主飛了過來，仿佛被一根無形繩索牽引著。
接著又是「刷刷」兩聲，巴衛和奈奈生飛了過來。
三人在斑先生掌心疊成一個「三明治」。
我：「……」
不愧是斑先生！
輕描淡寫就解決了！
比起這個自己送人頭的大國主命不知高到哪裡去了！
「怎麼可能？！」毛球聲音凄厲如夜梟，「人類怎麼可能擁有這樣的力量噗！」
最後一聲，是毛球被斑先生的木分身打噴了血。
至於為什麼我會知道是木分身，因為毛球被按著錘了幾下後眼見翻身無望，直接自爆！
「轟！」
巨響之後，是地面上半徑五米的深坑，焦土上還冒著絲絲縷縷的白煙。
一塊胳膊形狀的焦木「啪」地一聲掉落在地，隨後是一塊破破爛爛只有一角的野豬皮。
「……這就、結束了？」
我有些沒回過神。
斑甩開大國主命等人，哼了一聲：「不堪一擊的家伙，有什麼浪費時間的必要。」
確實。
難怪斑先生先前提到「這個世界的神明」時，口吻那麼不屑。
實在是斑先生和這世界的神明實力差距太大了！
「呃……」
被斑先生的木分身踢到一邊的惡羅王翻了個身，臉上已無半點血色，連胸口傷口都不怎麼再流血了。
毛利夫人已經撲到他身邊，放聲哭泣。
不能再浪費時間了！
我小跑過去，同時將口袋裡的小木人拿了出來。
巴掌大小的人形上，五官四肢俱全，同時木頭紋理上遍布細小復雜的符咒。
來到惡羅王身邊時，毛利夫人已經暈厥過去。
而惡羅王仰面躺在地上，側臉望著他名義上的母親，表情復雜，眼神黯然。
當我的身影映入那雙開始渙散的紅色瞳孔裡時，惡羅王輕笑了一聲：「你來啦。沒想到，你這個人類，活得倒是比我命長。」
我跪坐在他身邊，右手攥著木人：「死去的只是『毛利霧仁』。換一個身體，你還能活下去。」
「但是我的身體已經回不來了。」惡羅王聲音越發輕微，「其實我早就知道了。只是……還是不願相信……結果……咳咳，被利用了啊……」
我將小木人放到惡羅王心口，正是那道猙獰刀傷所在的地方。
木人的大小正好和傷口差不多，剛好將傷口遮蓋住。
「……這是什麼？」
惡羅王眼珠轉動，向下凝視他胸口的木人。
「你的新身體。」
原本已快凝固的血液開始向木人身上彙聚，一點點填滿那些符咒凹痕。
「毛利霧仁」的胸口逐漸凝固，不再起伏，氣息減弱近於消失，而木人身上卻響起了初生嬰兒般的強勁心跳聲。
「這是！失傳已久的『人偶術』？！」
我回頭，發現是大國主。
他剛踉蹌著從地上爬起來，正滿臉震驚地望著這邊：「明明人偶術早在千年前就應該已經消失在人間了！這等有違天理的術法，不應該再次出現！」
說著就要走過來。
結果沒等我皺眉阻止，大國主已經被兩條胳膊一前一後攔了下來。
斑和巴衛對視一眼，兩人同時冷笑一聲，撇開臉。
隨後，巴衛主動放下手退到旁邊跟奈奈生抱在一起，而斑先生則直接站在大國主面前淡淡道：「別插手。讓她了解這段因緣。否則，我不介意弒神！」
我：「……」
果然。
我就說他怎麼突然對惡羅王這麼好心了，原來是把我那句話聽進去了啊。
看這樣子，不但聽進去了，還惦記得很深
因為斑先生背對著我這邊，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從大國主青白交加卻不敢動彈的臉色上猜測到一二。
大國主命被斑先生盯著，不敢打斷術法進行。
而麻倉好的陰陽術，永遠值得相信。
不多時，木人的心跳聲越發平穩清晰，同時綻放出一道耀眼光芒。
光芒消失的時候，熟悉的囂張大笑聲響起：「哈哈哈哈哈！不錯不錯！這具身體不錯！我喜歡！老子又回來了！！！」
我放下手，只看了一眼，又把手重新遮了回去。
無他。
只因為這新生的「人偶」之身竟然是全裸的！
麻倉好居然沒把這麼重要的事跟我說？！
「嘖！」
似乎是巴衛走了過來，隨後一陣窸窣聲響起。
等我放下手，面前黑發紅眼的小男孩已經裹上了一件淺色羽織。
看花紋，正是巴衛身上的那件！
「蠢死了。」狐妖一臉不耐煩地擺手，「這是我最後一次施舍衣服給你了。以後別來煩我！」
「死狐狸！你以為我想找你嗎？！」只有五歲大小的男孩子雙手叉腰，嬰兒肥的小臉上是專屬於惡羅王的狂妄，「反正你現在也變成人神的看門狗了，老子才不屑跟你玩！」
「呵。你一個甘願喊人類做母親的家伙，有什麼資格說我。」
「巴衛，不要這樣啦，毛利夫人還在旁邊呢。」
「奈奈生別插手，這和你無關。」
「閉嘴！人神！不管你的事！」
「……」
啊，這熟悉的既視感。
我下意識看向斑。
只見他放開大國主命，大步向我走來，手一撈一提，就把我從地面上拎了起來：「行了吧？以後這妖怪就跟你沒關系了。」
我和看過來的惡羅王默默對視。
五秒後，我主動移開視線，把臉埋在斑先生肩膀中：「嗯。該走了，還要去好那邊呢。」
「喂！」
我維持著原本的姿勢沒動，只聽身後惡羅王問我：「為了這具身體，你付出了什麼？」
「也沒什麼，只是要出國看一趟比賽罷了。」我擺擺手，「你就把這具人偶之身當成最後一次的供奉吧。」
惡羅王沒了聲音。
直到走出幾十步遠，我才隱約聽見蘇醒的毛利夫人噓寒問暖的問候聲。
其實，麻倉好答應幫忙制作「人偶」的身體，除了我同意去看通靈王大賽決賽見證他的勝利外，更多還是因為，毛利夫人的請求。
恐怕真正打動好的，還是毛利夫人的母愛吧。
***
「你又猜到了？！」
篝火前，麻倉好此世的少年臉孔在火光中明滅不定，嘴角的笑意也在光影中顯得格外高深莫測。
至少從遠處，好的手下們望來的視線中，就可以看出，他們有多敬畏這位少年的。
「像他們那種，才是一般人會有的反應呢。」麻倉好托起下巴，注視著火焰，
「嗯嗯。我知道，你在誇我。我知道自己不一般。」
麻倉好笑瞥了我一眼，目光一劃而過，最終落在我身後。
我回頭，看到斑從黑夜陰影中走出。
「有何感受？」麻倉好抬起手，衝斑打招呼。
「一般般。」斑在我身邊，盤膝而坐，「所謂的偉大精靈王，不過是一股誰都能掌控的力量。」
麻倉好哈哈大笑起來：「這話可不能讓帕契族那幫人聽到。他們會覺得你『侮辱』了精靈王，找你麻煩的。」
「那就讓他們來好了。」斑微微眯起眼，「正好我許久沒活動了。」
「很遺憾。」好攤開手，「就算全帕契族一起上，恐怕也不能讓你舒展開。唔，你倒是可以期待一下我成為通靈王之後，如果那時候，我願意和你打的話。」
「……沒意思。」斑從一臉興奮到索然只在轉瞬之間，「果然，能跟上我步伐的，只有柱間。」
「阿堇，你的丈夫這麼惦記另一個男人，這你也能忍？」
面對好看過來的眼神，我皮笑肉不笑：「畢竟已經習慣了。我早就明白，斑先生和柱間大人才是真愛一對。」
斑：「……」
而好已經通過「靈視」，從我這裡得知了柱間的為人。
只見他輕嘆一聲，面露神往：「若真是像你認為的那般表裡如一，我也想認識認識那位千手柱間了。只可惜，這樣的人實在太少太少了。」
這次，不等斑張嘴，我搶先一步開口附和：「說得沒錯。柱間大人的確罕有。縱使我經歷了三個時代，像柱間大人那樣的存在還是少之又少。唔，或許緣一能算一個。」
「有意思。」
「的確有意思。緣一和柱間都是人中豪傑。」
斑：「…………」
作者有話要說：
斑：那我呢？
女主：你？一般般吧。【老夫老妻式嫌棄.jpg
斑：……
第108章 正文完結
一開始，我以為好把我叫過來，是為了讓我親眼見證他的勝利。
但在看過幾場好的比賽後，我不這麼認為了
在這場通靈王大賽中，麻倉好和其他參賽選手壓根不是一個等級的。
這種魚塘炸魚的行為壓根沒有可看性，好也不是那種喜歡碾壓菜雞的人。
按照我對他的理解，或許他成為通靈王後，某一天施施然現身在我面前向我炫耀才差不多。
至於現在……
到底是為什麼呢？
我注視著場中再次輕松獲勝的少年，微微皺起眉。
***
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
那是在大賽最終決賽開始前，好跟主辦方帕契族還有其他一眾參賽選手起了衝突。
而後，當好最終打趴下其他所有參賽選手時，帕契族卻站出來說好因「違規」失去比賽資格。
說實話，當時看到帕契族這麼一通操作時，我連吐槽的想法都沒有。
站在我身邊的斑先生更是發出一聲嘲諷的冷笑。
果不其然，被判「出局」的好直接動手了他開始武力搶奪精靈王的控制權。
所謂的偉大精靈，正如斑說的那樣，只是一道沒有意識的巨大光柱。
柱體中充斥著從古至今未入輪回的靈魂。
精靈王本身「全知全能」的特性，正是從這些靈魂身上而來。
但這些靈魂和精靈王本身皆無自主意識，比起「精靈」，它們更像是一股存在於天地間的強大力量。
帕契族原本是保管這份力量的人，然而現在，麻倉好他掀翻桌子不干了。
戰鬥幾乎是一面倒的結局。
無論是帕契族，還是重新站起或趕來的其他參賽者，都不是好的對手。
可以說，在斑先生冷眼旁觀的狀態下，在場無人可以與好匹敵。
因為無數個0疊加在一起，還是0。
在干翻所有人之後，好獲得了精靈王的所有權。
然後，他將手伸進精靈王的光柱中，硬生生從那道光裡，拉出一個人影。
靈體被拉出時，尚存在無意識狀態。
不知好動了什麼手腳，那張散發著微光的美麗面孔才逐漸有了屬於人的清醒意識。
穿著和服的美麗女子先低頭看看自己的手，隨後看向好，捂住嘴：「童子？！」
「噗！」
對不起，是我沒忍住。
但「童子」這個名字實在有點可愛。
無論是千年前白皮黑心的陰陽師，還是眼下披著少年皮的千年老妖怪，都和這個名字格格不入。
「……」好遙遙衝我投來一瞥，又將全部注意力放在女人身上，「媽媽。」
我：「？？？」
媽媽？！！！！
雖然知道能對麻倉好喊出「童子」一詞的女人不簡單，但我萬萬沒想到，女人是這個身份！
所以，麻倉好他折騰了這麼久，最終把精靈王拿到手，不是為了成神，而是了見媽媽？！！！
這家伙也太……
「你想多了！！！」
麻倉好打斷我，一直假笑的臉上難得有些氣急敗壞，「我的目的，的確是成為通靈王！」
「我明白我明白。」我虛著眼點頭，朝緊跟著看過來的女人露出乖巧笑容，「您好，麻倉夫人。我叫有棲川堇，是童子噗，童子的朋友。」
麻倉好黑著臉，他身邊的女人卻笑了起來：「是嗎？那真是太好了。原本我還擔心童子他太孤獨，能有朋友陪伴他真是太好了。」
麻倉好眸光微動：「媽媽……」
「童子，你要好好的。」散發著微光的手輕輕落在少年頭頂，女人垂眸含笑的溫柔模樣，幾乎和之前的毛利夫人重合了，「雖然知道你現在很強，但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天冷穿衣，餓了吃飯，累了休息……最後，我希望你能快樂一點。」
女人松開好，直起身，一直散發著微光的靈體已經開始潰散。
但她還是朝我看來，微笑道：「有棲川小姐，童子他就拜托你了。請多多包容我這個任性的孩子吧。」
「其實我們之間，是童子他幫助我比較多。」我無視了好看過來的威脅眼神，笑得越發乖巧燦爛，「不過請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包、容他的。」
哈哈哈哈！
麻倉好！你也有今天！
而且還是你自找的！！！
誰叫你非要把我叫過來，讓我見你母親呢。
而且這都是你媽媽拜托我的，我不能拒絕呀。
我衝不遠處的少年微笑眨眼。
「……」麻倉好面無表情移開眼。
等麻倉夫人徹底離開後，突然冷不丁對我身邊的斑，開口道：「說起來，阿堇在這個世界也是有親人的。宇智波君不打算見見嗎？這可是普通人定親前的固定流程啊。」
我：「……」
斑：「……」
面對斑先生看過來的眼神，我開始在心裡給麻倉好扎起小人。
***
「麻倉好說得對。為什麼你從沒提過這個問題？」斑坐在我面前，滿臉嚴肅地問我。
我打著哈哈，正想找個什麼借口蒙混過去，就被斑先生看穿了：「別想著轉移話題。你之前那個未婚夫，應該見過你父母兄長無數次了吧？」
「那他也成了過去式了呀。」
宇智波斑：「……難道你就沒打算讓我去見你的親人？！」
「當然不是！」
「那你為什麼之前不提？」
面對宇智波斑的步步緊逼，我無話可說，只能實話實說：「我覺得，他們可能也許大概對你會不那麼滿意。」
我已經盡量說得很委婉了，斑的眉毛還是一下豎了起來：「為什麼？！」
「因為……」
斑先生你無論怎麼看，都不像個好人啊！！！
頭發太長，氣質太陰郁，脾氣還不好，還多次做出疑似痴漢跟蹤狂的行為……
就算撇開最後一點不說，前面那些放在家長眼中，也不是良人吧！
尤其是在……的場靜司的對比下……
最最關鍵的是，要是他們問起我兩是怎麼相識的……
難道要實話實說嘛？！
那我兩會被同時扭送進醫院的吧！
一想到這些問題，我就頭疼。
無意識間，就把解決這個問題的日程一拖再拖，結果就變成現在這樣子了。
眼見斑的眼神愈發暴躁，我當機立斷：「好吧。斑先生如果你想見的話，我這就訂機票回京都。但是……」
「說！」
「咳咳，我覺得，你先換個發型比較好。」
「？？？」
***
「為什麼我要換發型？」被剪成清爽短發的斑，看上去略有些不自在，走在路上的時候不時用手去揉頭發。
「因為漂亮的宇智波要把好看的臉露出來才對！」
「……」
「我是認真的。」我停下腳步，拉住斑，為他整理了一下衣襟，「第一印像很重要！」
斑不得不彎下腰配合我。
盯著我的眼睛看了一會兒，他突然問：「那你對我的第一印像怎麼樣？」
「……斑先生就這麼舍不得你那頭長發嗎？」
「沒有。」
「那你還在理發店臭著一張臉，險些把發型師嚇哭了。」
「哼。那是他太弱了，我都沒說什麼。」斑頓了一下，鍥而不舍地追問，「所以，第一印像是什麼？」
這人好固執啊。
我暗暗嘆了口氣：「宇智波族長還挺帥，可惜看上去脾氣不太好，不像千手柱間那麼平易近人。你滿意了吧？」
斑眯起的眼告訴我，他並不。
但過了一會兒，他又自我釋懷了：「柱間從小就那副蠢樣，拿我跟他比，你真沒眼光。」
「……」
到底是誰沒眼光啊！
人家那明明是叫大智若愚！！！
一旦注意到斑先生這「有話直說」的耿直脾氣，我就不由為接下來的見面發愁。
不得不在進家門前再三向他強調：「接下來，你不要亂說話。最好不要說話！當一個安靜的美男子就好！」
宇智波斑滿臉問號。
他剛要張嘴質疑我，我兩面前的大門就被打開了，女僕在門後鞠躬：「歡迎回來，堇小姐。」
我暗暗拉了斑一把，見他乖乖閉上嘴，才笑著問女僕：「哥哥和媽媽爸爸都在嗎？」
「有棲川先生去公司了，少爺和夫人都在。」
「好的。」
很顯然，提前接到消息的兄長和母親都在嚴陣以待。
事實上，在斑踏進客廳的瞬間，我都能感覺到兄長的目光迅速在斑先生身上掃了個十來回遍。
反倒是母親，先拉著我詢問幾句，才看向斑。
面對千軍萬馬都不曾慌亂的斑先生此刻表情有些僵硬，嘴角繃緊。
幸好他的發型已經被剪短了，今天在我的強烈要求下也只穿了簡單的白襯衫和風衣，沒有穿他那套宇智波祖傳的高領衫這樣一來，就算他繃緊臉頰，一臉嚴肅，也沒有之前看上去那麼陰郁了。
見母親還算滿意，我悄悄松了口氣。
至於兩眼寫著「不滿」的兄長，則被我無視了。
反正、那些不滿都不是衝我來的！
我相信斑先生一定能輕松解決！
他可是忍界修羅啊！
「宇智波先生和阿堇是怎麼認識的？」
來了！
我心中一緊，立刻放下茶杯，一腳踩在斑穿拖鞋的腳上，代替他回答：「是花店！我們在花店認識的！」
剛剛張開嘴的斑默默把嘴閉上了。
兄長的目光則轉向我：「哦？」
我微笑：「上學期我不是因為作業在一家花店當了一段時間兼職麼。那會兒斑先生也在，就這樣認識了。」
兄長看了我一會兒，又把眼神移了回去：「之前在做兼職，那斑先生的主業是什麼？」
這次，在我之前，斑搶先張嘴：「自由職業。專門幫人解決問題。」
「那就是類似私家偵探那樣的職業？」
「差不多。」
接下來，兩人的話匣都打開了。
我能感覺到兄長借著談話，不斷試探斑先生的性格和其他情況。
令我有些驚訝的是，斑先生的回答居然滴水不漏，就像他之前回答說「自由職業」時一樣。
以至於到後來，母親看斑先生的眼神已逐漸回溫了，而明顯不滿的兄長也說不出幾句挑刺的話。
臨走前，媽媽將我悄悄拉到一邊，問我：「你真的這麼喜歡他嗎？」
我點頭：「很喜歡。非常喜歡。」
媽媽嘆了口氣：「我能看出，他也很愛你。既然如此，我也不好說什麼，只希望你以後都快快樂樂的。至於你跟靜司那孩子，唉……」
「媽媽，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說了。尤其不要在斑先生面前提起來。」
不然他又要折騰我了！
本來就扛不住忍者的體力，再加重，我就更吃不消啦！
我那位向來優雅的母親白了我一眼：「你這傻孩子，我當然不會拿這句話去刺人家的心。」
本以為這次探親之旅已圓滿完成了，沒想到我跟達成一致的母親回到玄關處時，斑先生和兄長之間的氛圍卻奇妙地僵持了。
當時我忍住沒有問，直到離開家，才詢問斑原因。
「沒什麼。」男人將我的手抓在手心，語氣輕描淡寫，「只是你兄長問我，萬一他們不同意，我打算怎麼辦。」
「你怎麼回答的？」
「實話實說。」
我有了一種不妙的預感：「什麼……實話？」
斑瞥了我一眼：「搶親。」
「……」
「但是，我後面解釋了。」斑移開眼神，看向前方，「我說了我是在開玩笑的。」
那你笑了嗎？！！！
你一臉嚴肅地說你要搶親，是個人都會信吧！
反倒是你後面補充的話像在開玩笑！！！
「嗡。」
手機震動了一聲，我做好心理預期，掏出一看，果然滿屏幕的感嘆號
兄長：【有棲川堇！！！！那個男人不懷好意！！！這門親事我不同意！！！！】
我默默將手機放回了提包裡，隨後想起來一件事：「斑先生，你之前表現得那麼好，是提前做好功課了？」
斑一點都沒如我想得那般害羞，反而淡道：「沒有。我只是在實話實說而已。」
我才不信：「那你還說你是自由職業者，這是忍者的委婉說法嗎？」
「不是。」
我忍不住笑了，剛要嘲笑他，就聽斑特別認真地告訴我：「是殺手。」
「……」
我忽然想起來，我生日那天他送我的和服。
那種樣式的和服當初在忍界非常珍貴，放在現在這個世界這個時代，依然價格高昂得驚人。
所以……那不是斑先生搶來的，而是用他做殺手賺的錢買來的嗎？！
還有，他說他專門幫人解決問題……
「是啊。」斑理直氣壯，「把人解決了，問題也就迎刃而解。」
好！
不愧是你！
難怪兄長的短信那麼激動，肯定是在斑走後，通過某種渠道去查了他的身份。
就算是見不得光的殺手職業，動用點關系，還是能查出來的。
尤其是在像斑先生這種不會掩飾自己身份的情況下沒錯，我問都不用問，就知道以斑先生的脾氣，不可能會隱姓埋名！
不出所料，這個猜測在斑先生那兒得到證實。
他甚至用一種淡淡的、略帶驕傲的口吻告訴我，宇智波斑這個名字已在地下世界成為一種震懾。但因為有我在，他不想太招搖，所以進入世界殺手排名前三位後，也就罷休了。
見我沒有回應，提包裡的手機又連續震動了幾下。
我停住腳步，斑不得不跟著我停了下來。
落日下，男人清俊的眉眼幾乎要融在夕光中。
在他帶著疑惑看過來的時候，我一臉嚴肅地向他宣布：「斑先生，我們私奔吧！！！」
作者有話要說：
野崎：你看你看！我說的果然沒錯！！！公主和武士最後真的私奔了！【bushi
-正文到這裡就完結啦！接下來還有一點點番外~
第109章 番外：海邊約會
我和斑先生在八月末的尾巴上返回東京。
趁著開學前的最後一點假期，我決定抓住夏日的最後一點余韻，去海邊！！！
我向斑先生征詢意見時，他面色淡淡，一副沒多大興趣的表情。
直到聽我說還要換泳衣時，面色才微變。
等我將陳年的舊泳衣拿出來時，他臉色就更難看了。
聽我自言自語說要換一套衣服，斑才陰轉多雲，開口贊同。
那速度有點太快了，讓我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來到泳衣店，我還在挑選心儀的款式，他已經拉著我走到另一個區域，指著其中一套穿在模特身上的泳衣告訴我：「就這個。」
「……斑先生，」我嘴角抽搐，「這是潛水泳衣！」
「是泳衣就行了。很安全，適合你。」
開什麼玩笑！
我才不要！！！
太醜了！！！
斑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我笑了起來，把他又拉回我剛才所在的地方，指向其中某個模特。
斑只掃了一眼那紅色布料，就斬釘截鐵道：「不行！」
「這套好看！」
「不行。」
「你不想看我穿嗎？」
斑遲疑了。
旁邊的導購小姐立刻跟上：「這位先生，您女朋友真漂亮，身材也很好。穿這套比基尼一定會很好看，到時候全海灘的人一定都會羨慕您。」
她為什麼要加最後一句啊？！
明明都快成功了！偏偏在結尾來波反向輸出！
果然，斑剛動搖的眼神瞬間重新堅定：「絕對不行！！！」
我：「……」
導購小姐：「……」
最終，經過一番「商討切磋」，斑勉強放棄了他看中的那套黑色潛水服，同意我拿了另一套只露了部分後背的粉白色泳衣。
但臨走前，那套紅色比基尼還是被同樣打包了。
斑先生說得振振有詞：「是你說要穿給我看的。」
面對收銀小姐看透一切的笑容，我同樣微笑以對，同時一腳踩在斑的腳上。
***
除了泳衣，我還買了一個泳圈。
斑見到了，立刻嘲笑我：「你連游泳都不會？」
我翻了個白眼：「誰規定我要會了。」
旱鴨子怎麼了！
旱鴨子又沒喝你家海水！
斑笑了一下，抬手戳了一下我的臉頰：「不會就不會，有什麼好害羞的。你是小孩子嗎？」
「是你先嘲諷我的！到底誰是小孩子！」
「行了行了，我會教你的。」
「你？」我很懷疑。
他肯定是會游泳的。
但是「會」和「會教」是兩回事。
就像以前他在忍界，實力多強，但我真沒法想像他教導族裡小孩學習忍術的樣子。
不然當時怎麼是千手扉間當忍校校長，而不是他這個火影呢。
斑顯然看懂了我的眼神。
狠狠揉了我腦袋一下：「放心，就算用幻術也能教會你。」
那倒是不必了！！！
可惜宇智波斑拒絕我的拒絕，誓要讓我在一天之內從入門到百米游冠軍。
「噗咳咳咳咳！」
我被鹹澀海水嗆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正在水裡驚慌掙扎，身子一輕，就被人輕松從水裡托出來扶穩。
抬眼就對上宇智波斑有些無奈的臉：「你怎麼就是學不會呢？」
「咳咳……都說了，這是天生的……咳咳咳咳！而且斑先生的教學也太差了！」
什麼只要憋一口氣，抬手再抬腳，感覺身子浮起來就行了。
這麼意識流的嗎？！
我都快憋暈過去了，還是沉在水底！
「你太緊張了。」斑捏了一下我的胳膊，「完全放松就能浮起來，而且有我在，你怕什麼。」
我用手擦了一把臉：「說得容易。你說不緊張就不緊張的嗎？！」
眼見男人若有所思，我渾身一緊：「宇智波斑！我警告你！我寧願這輩子都不會游泳，也不要被你用幻術！」
最主要是太丟臉了！
為了學游泳特意中幻術什麼的……太丟人！
斑嘆了口氣：「不會就不會吧。反正有我在。」
我哼哼兩聲，回頭去看沙灘：「我累了，也渴了。」
「你可真弱。」
我沒忍住：「跟你比起來，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強的人了！」
「說的不錯。」斑哼了一聲，「不是每個世界都有柱間那樣的人。」
我：「……」
我抬手掀起一捧水，就往他臉上潑。
結果，斑一側頭，就輕而易舉躲過了，還反手糊了我一臉。
我：？？？
見我一臉的難以置信，斑才意識到什麼，輕咳一聲，放下手扭過頭：「你不是累了麼，去休息吧。」
去死吧混蛋！！！
***
斑被我轟去買飲料和甜筒了，我自己則一個人躺在沙灘椅上放松有些酸痛的肌肉。
海風習習，人聲和海浪聲融為一體，嗅著帶著海腥味的空氣，我忍不住閉上眼。
結果剛休息沒多久，就有不速之客到來。
我睜開眼，冷著臉瞪向站在我面前的幾個男人，其中一個明顯是領頭的，剛才也是他在對我吹口哨。
此時，這個穿花襯衫戴墨鏡的男人正衝我嬉皮笑臉：「美女，一個人啊？不寂寞嗎？哥哥來陪你啊。」
我看向他們身後，不動聲色：「我勸你們趕緊走掉比較好。」
「哈？不要害」
「小子。你在說什麼？」
淡淡的、卻仿佛從地獄裡傳出的男聲讓幾個男人身體僵硬了。
他們身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冒出一層雞皮疙瘩，臉色發白，眼神發直。
斑一手拿著飲料，另一只手拿著兩支甜筒，眸光淡淡，面無表情：「滾。」
幾個大男人真的就連滾帶爬地逃走了，途中那個領頭的甚至一腳踩進幾個小孩挖的沙坑中，整個人臉朝下撲在沙灘上，隨後被他的小弟們慌慌張張給抬走了。
我「噗」地一下笑了，接過斑手裡甜筒，衝他眨眼：「斑先生來的好快。難道用上瞬身術了嗎？」
「……沒有。」宇智波斑詭異地沉默一瞬，又扭頭看向另一邊。
我一開始還以為他在害羞，舔了幾口甜筒發覺不對，才順著斑的眼神看過去。
幾米外，佐倉千代野崎梅太郎還有其他幾個少年少女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我：「……」
***
一番解釋，野崎梅太郎最先恢復正常，一臉恍然地一敲手心：「原來如此！因為女朋友被人調戲，一時發怒，所以把路人嚇得快尿褲子嗎……妙啊！這個情節！我要記下來！」
眼見野崎又要掏出他的素材本開始取材，我趕緊替劍先生阻止他：「這不合適吧。野崎君的男主角不是個性格溫柔的人嗎？」
野崎的死魚眼裡放出光：「不愧是有棲川小姐！沒錯！就是這樣！平時溫柔的人發起火來才更讓人害怕！太棒了！合情合理！十分完美！」
我：「……」
對不起！劍前輩，我盡力了！
反倒是小千代，在旁邊偷偷打量了斑一會兒後，湊到我身邊跟我咬耳朵：「這就是堇姐姐的未婚夫嗎？看上去真是個……嚴肅的人啊。」
我敢發誓，小千代一開始想說的，絕對不是「嚴肅」！
想起斑先生原來在木葉小兒止啼的凶名，我忍不住為他說好話：「斑先生就是看上去有點點嚇人，其實他很溫柔的。」
「真的只有一點點嗎？」小千代先吐槽了這麼一句，再衝我燦爛一笑，用力點頭：「我明白我明白！就像野崎君……」
說著，青春期的少女忍不住紅了臉，悄悄朝野崎梅太郎的方向偷瞄。
我：「……」
不，你不明白。
斑先生和野崎差遠了。
野崎那邊，斑在得知野崎是我實習處曾負責過的漫畫家後，臉色倒是沒之前那麼冷硬了，他甚至略帶好奇地問了一下野崎我工作的內容。
或許是斑的積極，讓野崎誤會了，後者開始詳細解釋起漫畫家和漫畫編輯的工作日常來。
當然，他描述的內容我一聽就知道是在說他自己和劍前輩，尤其是劍前輩對野崎的嫌棄，就算是在野崎自己的轉述裡，都撲面而來。
斑原本還漫不經心地聽著，後面聽到野崎不小心說漏嘴，透露出拿我做原型塑造人物時，才來了點興趣：「你的漫畫叫什麼名字？」
野崎立刻雙手奉上書名，還特別貼心地提醒斑，我這裡應該就有《萌愛》全套連載雜志以及單行本。
而野崎這麼熱心，自然是有目的的他雙手伏在沙子上，向斑土下座：「拜托了！斑先生！請務必讓我向您取材！見到您和有棲川小姐在一起的樣子，我腦中靈感簡直如泉湧！」
「不……咳，行啊。」在我的注視下，斑硬生生將到嘴的話轉了口，「我也挺期待，你能把我們畫成什麼樣的。」
不！
斑先生！
你會後悔的！！！
絕對會！！！
***
當著野崎的面，我不好說什麼，等回到家，因為泳衣的事，我被斑索要「交易內容」，就更沒機會了。
直到後面我開學一個多月後，在編輯部拿到了《月刊少女羅曼史》的新一期雜志，才想起來這件事。
為了防止野崎君這麼優秀負責的新銳漫畫家夭折在斑手裡，我決定先自己趟個雷，再考慮到底要不要把這本雜志帶回家。
而且說不定，斑先生和之前的我一樣，都忘了呢？
「你前些天是不是說今天是新一期雜志出來的日子？」編輯部外，斑一見到我，就來了這麼一句。
我：「……是啊。」
「那個野崎梅太郎的畫也出來了？」
我：「……是啊。」
「你已經看了？」
我：「……是啊。」
斑終於皺起眉，拿手背貼上我額頭：「你發燒了？還是受到什麼刺激了，怎麼只會說這一句話。」
我沉默數秒，還是從文件包中將雜志拿出來，遞給斑：「已經折好內頁了，你翻到就是。」
斑瞥了我一眼，直接當街翻了一下。
隨著書頁嘩嘩響動，我注意到斑的眉毛從挑高，到抽搐，再到恢復正常。
等他看完，我幾乎是小心翼翼地問：「你覺得怎麼樣？」
「……」
一陣長久的沉默後，斑指著書頁上某個抬高下巴滿臉不屑的女高中生：「這、是、我？」
好問題！
我一直都知道野崎有把原型和角色性轉的習慣，實際上以我為原型的那個男性角色也是。
但我沒想到，斑先生氣勢這麼足，也能被野崎女體化！
從某種意義上，野崎、不，夢野咲子老師真是一位偉大而敬業的漫畫家！！！
我願稱你為少女漫最強！
我看向被斑抓在手裡的雜志，翻開卷起的那頁上，正是以斑為原型的「高冷劍道部女部長」，在被以我為原型的「優雅豪門貴公子」壁咚
女部長：【可、可惡！你在做什麼？！】
貴公子：【追求你呀。見到你的第一面，我就被你迷住了。】
女部長：【……混賬！】
貴公子：【喲，你臉紅了啊。】
「在想什麼？」斑冷不丁問。
我一不留神，脫口而出一句：「仔細一看，你還是蠻可愛的嘛。」
「……」
「…………」
「………………」
抬頭，果然，斑衝我涼涼笑了：「可愛？」
他一個轉身，抬手將我按在街邊圍牆上，附身低頭。
溫熱氣息在我耳邊傾吐：「喲，你臉紅了啊。」
「……」
混蛋！你身後路過的路人正在看啊唔！
近在咫尺的黑眼睛裡，湧起清晰的笑意。
在那笑意的包圍中，是我滿面通紅的倒影。
我緊繃的身體漸漸軟了下去。
算、算了。
我沒什麼底氣地想，抬手摟住男人脖子。
反正天塌下來，還有斑先生呢……
別人想看就看吧！
作者有話要說：
實際上，旁邊路人只覺眼前一花，那對當街摟抱的狗男女就消失了。
路人：？？？
把宇智波的獨門幻術用在這裡，斑爺你不覺得浪費嗎？！
第110章 番外：平安夜
「今晚是平安夜哦。」
我這麼對斑說的時候，他正坐在沙發上看新聞。
聽到我的聲音，男人抬頭朝我看來。
過了快半年時間，原本剪短的頭發又有些變長了，劉海掃在眉間，眨眼轉頭時，漆黑發絲輕晃。
「那是什麼？」
我無語一瞬，拿著剛做好的奶茶貼著他身邊坐下：「就是聖誕節的前夜，一個節日啦，寓意耶穌誕生的夜晚會給人帶來平安幸福。」
「哦。」斑滿臉寫著「不感興趣」，低頭看回平板。
一秒後，又抬起頭：「一個人的誕生就能帶來平安？相信這種話的人也太蠢了吧。」
「……都說了是寓意啦！是美好心願！」我將平板從他手裡抽走，「陪我出去看電影嘛。」
「你昨天還在抱怨天氣變冷，不想出門。」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我朝斑眨眼，「而且昨天只有我一個人出門去學校，今晚有斑先生陪著我呀。」
很明顯，他被我最後一句話愉悅到了。
剛才不動如山的人，撐著膝蓋站起身，順便把我從沙發上提起來：「那就走吧。」
***
電影自然是按照我的口味挑的，一部剛上映的浪漫喜劇愛情片。
經由我朋友推薦，聲稱正適合情侶在寒冷又溫馨的平安夜觀賞。
影院裡的情侶不少，尤其是我們這場。
放眼看去，基本看不到幾個單身的人。
想也是，這種影片這種節日，單身狗們肯定會拒絕到這裡來受虐。
影片挺好看的，節奏快，台詞好，情節多，笑點密集。
開場差不多才十分鐘，我就笑了不止五次。
笑著笑著，想起斑先生，扭頭看去，卻發現他撐著臉斜靠在位子上，一臉冷靜。
我：「……」
笑容逐漸消失。
論有一個古板嚴肅的男友有多心累。
我心中犯著嘀咕，湊到斑耳邊，低聲問他：「有這麼無聊嗎？」
斑挑眉掃了我一眼，不置可否。
「那……要不出去？」
「你不是看得很開心麼。」斑反手拉住我的手，握在手心。
兩掌交疊，我能清晰感覺到他掌心的火熱。
「這樣就夠了。」
「……」
我撇過頭，兩眼緊盯屏幕，假裝自己是被屏幕上的劇情逗樂了。
但高高翹起的嘴角始終都平不下去。
以至於到最後影片結束出來，斑還一臉納悶地問我：「有這麼好笑嗎？」
「？」
「你到現在還在笑。」他用空著的手指了一下我的臉。
笨蛋嗎他！！！
我現在還笑當然不是因為電影！！！！
我白了眼斑，終於笑不出來了。
***
剛走出電影院，迎面吹來一股冷風，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隨即兜頭一暖，原來是斑將他手上拿著的圍巾扔到我脖子上，緊緊圍了幾圈。
我被他圍得喘不過氣，趕緊把遮住口鼻的衣料扒拉開，狠狠吸了幾口清冷的空氣。
抬頭才發現斑滿眼的不贊同：「小心又生病了。」
「我還沒這麼脆弱！」
「是嗎？」英俊的臉孔上寫滿懷疑，怎麼看都讓人牙癢癢，「上上周胃疼，上個月咳嗽，上上個月……」
「我知道啦！」我老老實實把圍巾重新整理好，又把手塞進斑的口袋裡。
這樣沒走上幾步，我整個身體都暖烘烘的了。
尤其是手掌。
每年冬天都會手腳冰涼的我，在今年冬天總算有了自己的人形取暖器！
這才是男朋友真正的存在意義啊！
額頭一點冰冷將我從偷笑中喚醒。
仰臉面朝深色夜空，在旁邊路燈的照耀下發現有細碎雪花飄落。
旁邊行人同時發出驚呼，甚至還有人掏出手機拍照。
畢竟是平安夜的雪啊，還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的確有紀念價值。
我伸出手接住幾瓣雪花。
輕盈晶體一入手心，就化為一星半點的冰涼水滴。
「下雪了啊。」身邊的斑同樣抬起頭。
黑色頭發上，深色風衣肩頭，很快就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白色雪花。
不過一會兒，雪勢就變大了。
不但雪花體積變大，密度也變高了。
放眼看去，在路燈光線中，窸窸窣窣墜落。
還好之前出門時看了天氣預報，有帶傘。
這時候打開傘，漫步在落雪街頭，不失為一種浪漫。
傘被斑握著，我繼續心安理得地將手分別插在我和他的口袋裡。
傘下的小空間一片安寧，而外面雪花飄落，時不時有風吹過。
「斑先生。」
「嗯？」
「我好開心。」
「嗯。」
我不由再次笑起來，抬頭去找他的眼。
四目相對，剛想開口，前方突然有人倒抽一口冷氣。
對視被打斷，我下意識朝前看去。
只見一個穿連衣兜帽的男生在幾步之外睜大眼看著我，他雙手在身前交叉，抱著一只胖得像豬一樣的貓。
「是你啊。」我認出這個少年，沒想到他會在東京出現。
可能是來旅游的吧？
少年視線在我和斑之間移動了一會兒，滿臉驚恐。
反倒是他抱著的那只胖貓嘎嘎笑起來：「你不是那個的場的未婚妻嗎……等等！原來的場被甩了嗎？！哈哈哈哈哈沒想到他也有今天！小子，干得漂亮！！！」
最後一句話是對斑說的。
不出意外，斑先生的眼睛立刻就眯起來了。
「貓咪老師！」夏目貴志趕緊捂住胖貓嘴巴，衝我尷尬一笑，「對不起。」
「……沒事。這只豬說的事實。我的確和靜司分手了。」
夏目貴志嘴角抽搐，手上力氣更大，甚至手背都爆出了青筋。
盡管這樣，那只肥貓還是頑強掙脫了他的手，甚至直接掙脫了夏目貴志的懷抱，落在地上。
肥胖的身形立刻在落了層薄雪的石磚上，印出一個濕漉漉的印子。
……從這點來說，誰能相信這是只貓啊。
就算是妖怪幻化的招財貓，也未免太胖了！
「誰是豬誰是豬？！你才是豬！本大爺這麼健美的體型，你看不見嗎？！」
健美？
我的嘴角跟夏目貴志一起抽搐，扭頭去找隊友：「斑先生，你說呢？」
「慢著！」剛才還跳來跳去的肥貓突然不動了，本就圓滾滾的眼睛瞪得更圓了，幾乎稱得上炯炯有神，「你喊他什麼？他也叫斑？！」
「哦？」斑先生拖長嗓音，微微抬起下巴，從眼底掃了眼地面上的肥貓，似笑非笑，「沒想到有一天我會跟一頭畜生同名，真讓人不快。」
「混蛋！你說什麼呢！！！」
肥貓身上的毛全炸開了。
它像一只黃白相間的炮彈，騰地一下從地上彈射向斑的臉。
速度之快，甚至在半空中拖出長長的殘影。
「砰！」
肥貓被斑像接棒球一樣，握在掌心。
五指緊扣，牢牢抓住肥貓的圓腦袋。
我跟夏目貴志都懵了，後者反應更快：「貓咪老師！」
我這才回過神，趕緊去拉斑的手：「算啦，斑先生。不要在節日裡動手嘛。」
斑瞥了我一樣，手一松，放開了。
而落在地上的貓，整張臉都癲狂了，額頭放出妖異光芒，組成一道宛如符咒的紅色圖案。
「貓咪老師！算了算了！」夏目貴志及時撲過去，一把捂住肥貓腦門，將後者抱在自己懷中，又在斑和我注視下，連連倒退幾步。
「放開我！夏目！！！我一定要好好教訓這混蛋！」三花貓拼命扭動，臉上肥肉都透過夏目貴志的手指溢了出來。
真的，好胖。
我捂住嘴，免得自己不小心笑出聲。
而那邊的夏目貴志已經用附近一家有名點心鋪的名點成功安撫了肥貓。
一人一貓直接無視了我跟斑先生，吵著架走遠了。
我注視著他們的背影，忍不住感慨：「感情真好。讓我想起九喇嘛了。對了，我走後，九喇嘛怎麼樣了？」
之前我已經零零散散從斑口中得知忍界其他人的結局，卻不小心忘了這只注定長壽的尾獸。
沒想到曾經提到宇智波滅族都眼也不眨的斑，卻在此刻轉開視線：「就那麼回事。」
「怎麼回事？斑先生，你沒逼他做壞事吧？」
「……沒有。」
「……絕對有！」
「沒有。」
「就有！不然你為什麼不看我！」
斑立刻把臉轉回來，眼也不眨地和我對視。
結果，還不到三秒鐘，他就向我俯身低頭。
我一側臉，躲開了。
剛要指責他，「砰」地一聲，斑先生微微一晃，忽然直起腰，左手往背後一抓一拎。
然後，我兩就同時看見了一頭如火焰般耀眼的紅發。
紅發下，是一張精致的小臉，還有一雙野獸般的金色豎瞳。
「……惡羅王？」
「嘖。」
斑手腕一翻，就把人扔了出去。
惡羅王在半空中稍稍調整了一下身形，就輕松落地，動作比之前的肥貓還要輕盈。
抬起頭，我看見不遠處，同樣撐著傘的毛利夫人在衝我點頭微笑。
而近處，五六歲大的紅發小男孩也在衝我咧嘴嬉笑，露出尖尖虎牙。
比起上次剛附身那會，現在熟悉了這具人偶之身的惡羅王，真是越來越像個妖怪了。
之前麻倉好就曾警告過我，說是人偶的身體會逐漸受到靈魂影響變化，眼下一看，果然如此。
在這種情況下，依然愛著惡羅王的毛利夫人真是位真正的、偉大的母親。
「好久不見，惡羅王。」我衝小男孩頷首，「最近怎麼樣？這具身體還好用嗎？」
「還不錯吧，雖然比不上老子的原裝貨，但比屍體好多了。」
惡羅王盯著我，眼睛像看見獵物的獵豹，只掃了眼我身邊的斑，就迅速將視線挪回到我身上，繼續眼也不眨地看著我：「你怎麼還沒跟這家伙離婚？」
我：「……」
假裝沒聽見斑的冷哼，我反問道：「我為什麼要跟斑先生分手？」
「好吧。」惡羅王眼睛轉了一圈，想到什麼，又笑了起來，「等我長大再離也不遲。姑且就讓這家伙當一段時間的『繼國嚴勝』好了。」
我：「……」
這麼長時間過去了，憨憨雖然還是憨憨，倒是想明白了五百年前的不少事。
眼見斑額頭青筋都爆出來了，我趕緊出聲安撫：「斑先生可不是繼國嚴勝。我不會和他分手的。」
說話同時，緊緊抓住斑的胳膊，以防他暴起，表演當街打小孩。
「請問……這件事和我有什麼關系？」出乎意料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
我刷地回頭，險些扭到了脖子。
身後，繼國嚴勝目瞪口呆地看著我。
他的身邊，繼國緣一淡然衝我揮手打招呼：「晚上好，阿堇。」
「晚上好……」
不對！
現在不是晚上好的時候了啊！
沒想到這兄弟兩正好路過且聽見了！！！
該怎麼解釋？！！！
我大腦飛速轉動，最後衝繼國嚴勝微笑：「沒有啊，我們沒有提到嚴勝先生，您聽錯了。」
繼國嚴勝滿頭問號：「沒有，我很確定自己聽得清清楚楚。這個孩子剛才的確在說我的名字……說起來，這孩子也意外的眼熟，好像也在我夢裡見過……」
眼見繼國嚴勝陷入沉思，我趁機一拉斑的袖子。
等斑低頭朝我看來時，我用力做口型：【寫、輪、眼】。
沒錯！
這種時候，只能靠寫輪眼的幻術蒙混過去了！
我是這麼想的，可惜斑卻不是。
他冷哼一聲，向前一步，吸引了另外三人的注意：「我們剛才的確說到你，做夢把阿堇當妻子。」
我：「……」
繼國嚴勝：「……」
繼國緣一：「……」
惡羅王眨眨眼，忽然點頭：「沒錯。我的意思是，讓宇智波斑跟你一樣去做夢吧！夢裡什麼都有。」
宇智波斑：「呵。」
繼國嚴勝：「……」
這下，繼國嚴勝也不管惡羅王是否眼熟了，看後者的眼神頓時不善起來。
惡羅王自是不怵，昂著頭看了回去。
「哥哥。」還是緣一突然開口，打破了愈發僵硬的氣氛，「雪變大了，我們該回家了。」
同時，不遠處的毛利夫人也撐著傘走過來，將傘面傾斜在惡羅王頭頂上方：「快到你睡覺時間啦。」
一時間，我、斑先生還有繼國兄弟，四人的視線齊刷刷看向那個紅發小男孩。
惡羅王的臉變得跟頭發顏色一樣，鼓起臉，哼哼幾聲，卻沒躲開毛利夫人的手。
我忍不住笑了。
***
等到毛利夫人和惡羅王徹底走遠，繼國緣一和繼國嚴勝也告辭離開，我才扭頭對斑先生說：「真好啊。」
「好什麼。」斑臭著臉，「你居然攔著我？！」
我：「……斑先生，人家現在外表只是個五六歲大的孩子。」
斑面無表情：「內裡不是。還有他居然敢說那種話……」
說著，他磨起牙。
「……」我看了他一會兒，「斑先生，是在吃醋嗎？還是這種莫須有的醋。」
「沒有！」他極快地撇開頭。
可惜動作有點太快了。
我再次笑了，將手從他的口袋裡抽出來，抓住他的風衣衣領拉下，踮腳仰頭。
借著傘面的遮擋，我在大庭廣眾之下，親上斑的嘴角：「斑先生，那是惡羅王在故意氣你呢。」
斑下拉的嘴角和他的眼神一起松動了：「我知道。」
「那你還……」
剩下的話沒說完，就被斑吞吃入腹了。
很顯然，他用實際行動告訴我，他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了。
傘面壓得更低，幾乎快貼到我的頭頂。
這麼近的距離，讓我除了聽到斑的呼吸，還聽到我兩頭頂雪花落在傘上的簌簌響聲。
「阿堇。」
「什麼？」
「關於今晚，你說得對。」
「當然。」
平安夜，當然能給人帶來平安幸福和喜悅。
雪，越下越大。
我將繞在自己脖子上的圍巾分了一半給斑。
兩個人就這樣撐著傘，慢悠悠地走回了家。
作者有話要說：
斑爺真好哄【bushi
第111章 當他們有了孩子（一）
有棲川堇懷孕了。
宇智波斑如臨大敵。
第一時間將家裡所有易碎品危險品挪走，並將家具的邊邊角角各個角落包上軟布，再從書店搬回一堆孕期注意事項的手冊。
精裝版，平裝版，彩圖版，全文字版……
當堇回家看到這個有半人高的書堆時，簡直驚呆了。
最絕的是，宇智波斑手拿一本書，質問她：「你怎麼能到處亂跑？你知道你有身孕嗎？萬一出事了怎麼辦？你怎麼不跟我說？」
這是他們結婚後，斑第一次用這麼嚴肅的表情和口吻對待她。
有棲川堇低頭看了眼自己平坦如常的小腹，直接笑了：「我就出去扔個垃圾。」
「……那也不行。」斑走過來，握住堇的手，將她小心翼翼牽引到沙發上。其動作之輕柔，力道之輕緩，仿佛堇現在是個一碰就碎的玻璃娃娃。
確定堇安安穩穩坐進沙發後，斑才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雙手，仰面道：「這些雜事讓木分身們去做，你就好好呆在家裡，把這些書看完。」
堇環顧四周，左邊是正在開放式廚房裡削蘋果的木分身一號，身後是拿著吸塵器打掃地板的木□□二號，隔壁房間還有作為監工，確保整個家裡危險被全部排除的三號，要是在再來個四號……毫不誇張地說，她會覺得家裡擠得透不過氣的。
她這麼跟宇智波斑說了之後，後者剛放松的表情有肅穆起來：「透不過氣？你身體不舒服？我去找醫生。」
堇哭笑不得，趕緊拉住他：「不是不是，我就打個比方。斑先生你太誇張了，只是懷個孕，我還沒那麼嬌弱。」
她費勁口舌，才讓斑相信她並無半點異常，又花了半個多小時，才勉強緩解了男人的焦慮至少斑同意，在他的允許下，她可以出門了。
趁宇智波斑不注意，堇扭過臉，偷偷松了口氣。
好險好險。
要真有□□個月不能出門，她會瘋的。
沒想到她還沒得什麼產前焦慮症，斑先生已經有了先兆。
仿佛是為了報復她這個想法，當天晚飯時間，堇面對桌上那道她原本很喜歡的蒸魚，直接吐了。
而等到半夜，她更是直接從夢中驚醒，在昏暗的房間裡，聽到斑關心地詢問。
下一秒，床頭燈被打開，堇下意識用手遮住眼。
手背一涼。
原來是她額頭上的冷汗。
在堇反應過來之前，斑已經伸手抹掉她額上汗珠。而後男人溫熱寬厚的手直接包住她的，讓她亂跳的心漸漸重歸安穩。
「怎麼了？」斑聲音低沉，恍若窗外夜色。
堇搖搖頭：「沒什麼。」
頓了一下，還是在斑頗具穿透力的視線下，說了實話：「我夢到那個黑漆漆了。」
這下斑也沉默了。
數秒後，他直接抬手摟住堇的肩膀，按住後者腦袋，壓在自己懷中：「黑絕已經死了。被我封印，直接飛上天，還在忍界，不可能追過來。」
堇把臉埋在他鎖骨處，輕輕「嗯」了一聲：「我知道。我也沒想到會夢到它。」
肩膀上的手力氣變大一瞬，又在堇感到痛楚之前，及時松開。
斑拍了拍堇的後背，像哄孩子一樣，低低道：「沒事，你現在很安全。這次，我會一直在你身邊，誰也傷不到你。」
隨著他低聲輕語，堇的身體慢慢放松了。
而在堇看不到地方，斑的眉頭卻皺了起來，眼神中滿是後悔和焦慮。
斑的這種情緒，在堇維持了半個月的孕吐和夜間驚夢後，達到了頂峰。
那個時候，堇剛用清水漱完口，倚回沙發休息。
斑伸手摟她的腰，才摟住，又縮了回去，再伸出雙手將人整個抱住，掂了一下。
堇正為他的動作莫名其妙，就聽斑用評價自家小豬輕重似的口吻道：「瘦了。」
堇啞然：「有嗎？我自己倒是沒感覺。」
斑伸手摸摸她的臉，又捏了捏她的下巴：「臉都尖了。」
聽口氣，是恨鐵不成鋼的不滿意。
堇失笑：「醫生已經說了是正常現像。等三個月之後就好，我也會努力適應，吃回去的。」
斑默然，抱了她一會兒，冷不丁開口：「要不……就算了？」
「你什麼意思？」堇原本癱在他懷裡，聞言，立刻坐直了身體。
斑低著頭，抓住她的手細細摩挲，眼睛卻沒看她：「你這麼辛苦，不要孩子也罷。」
堇又笑了，伸手抓住他的臉往兩邊拉扯：「你以為是買菜呢，說不要就不要。」
「我已經問過醫生了，你現在這個時期，還來得及。」斑被拉扯得有些口齒不清，但還是堅持著把話說完了。
堇松開手，淡淡道：「你不想要孩子那就離婚啊。我再找個願意要他的新爸爸。」
「我什麼時候說我不要了！」這次輪到斑來捏堇的臉，「我是擔心你！白天吃不好，晚上睡不安，還找不到解決的辦法。要不，我帶你回忍界，當著你的面再把黑絕封印一遍？」
真是越說越離譜了！
堇拍開他的手，翻白眼：「免了，你這是要為我再次在忍界掀起戰火麼？我才不要當這種亡國妖姬！現在才兩周時間，你急什麼，我就不相信我一直到生產都會這樣！」
「又不是小孩子，說什麼賭氣的話。」斑這麼說著，將她重新摟住，沒再說什麼不要之類的話。
兩人這樣默默相擁了一會兒，彼此都很享受這種溫馨的氛圍。
結果，這時候，斑又一次突然開口：「你要找誰當新爸爸？」
「……」
「的場靜司？麻倉好？繼國嚴勝？繼國緣一？」
一個個名字被念出來，仿佛是上了死神名單的播報。
堇嘴角一抽，頭也不抬：「除了他們，願意當孩子他爸的人多了去了。宇智波斑我警告你，現在我是孕婦，你不是，你不要再給我鬧什麼么蛾子，或者整什麼奇思妙想了。你知不知道，孕婦一般脾氣都會特別暴躁的？」
「……你的意思是？」
堇這才抬頭，仰面微笑如花：「你再說這些有的沒的，我們就地離婚！」
「……」斑一臉深沉地伸手摸了摸堇還是沒什麼起伏的小腹，「我明白了。今晚你想吃什麼？」
***
斑的「安慰」或許真的有效被他那般胡攪蠻纏一通後，當晚堇就沒再夢到黑絕。
又過了一段時間，隨著她的小腹日漸隆起，孕吐的症狀也在某天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整個人容光煥發得驚人。
原本堇的皮膚就夠好了，現在更是光滑細膩，白裡透紅，宛如新生的嬰兒沒有一點瑕疵。有一天晚上，她和斑靠在一起看電視的時候，後者扭頭注視了她一會兒，一口咬在她的臉上。
堇捧著自己臉頰，驚呆了：「你都餓到這個地步了？」
明明晚飯也沒少吃啊。
斑不自在地扭過頭：「不是。我沒餓。」
實在是她看上去太好吃了。
聞起來也好聞，只是這麼抱著，就讓人蠢蠢欲動。
堇察覺到了，眯起眼睛。
斑渾身僵硬，松開她，兩眼緊盯前方電視屏幕。
過了一會兒，發現自己還是沒平息，只得起身去衛生間處理。
類似的情況在堇懷孕的這段時間，不知發生了多少遍。
以至於到最後終於到了生產時，斑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慶幸之色。
堇躺在醫院病床上，一邊倒吸涼氣，忍受宮縮的痛苦，一邊又在笑：「斑先生是大色狼。」
「……」斑握著她的手，嘴角抽搐，「很疼嗎？」
堇衝他翻白眼：「你試試就知道了。」
「……看來還行，還有力氣開我玩笑。」停了一會兒，斑又自言自語起來，「你這麼怕疼，待會兒真的生產時怎麼辦？」
本來堇的注意力都被疼痛集中到自己肚子上，聞言看向斑：「有你這麼當陪產人士的嗎？不僅不安慰我，還在這兒嚇唬我。」
「我明明是在預設問題，提前解決。」斑反駁。
那一本正經的口吻和表情，讓堇有了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就聽腦洞大開的丈夫問：「要不要用幻術？」
正好又是一陣劇烈宮縮。
堇倒抽一口涼氣，死死抓住斑的手，好半天，才緩過勁。
情感上在為斑的提議心動，理智在說：「不行。萬一影響到生產怎麼辦？」
斑滿臉不愉：「你這是在質疑我的幻術水平。」
堇：「……」
神經病啊！
現在是在意這個的時候嗎？！
「你有這個精力，不如好好想想孩子的名字。」堇有氣無力提醒。
斑的注意力果然被帶走了：「我早就想好了，男孩女孩都准備了十幾個，到時候慢慢挑就是了。」
想到他的審美水平，堇不僅沒放心，反而更緊張了！
還好，生產過程非常順利。
而且屋內有斑，屋外有兄長和母親，這樣的環境讓堇非常安心，以至於結束後，她立刻昏睡過去。
再次睜眼的時候，她跟寶寶都已經清清爽爽躺在私人病房裡。
床的左側是斑，右側是母親和兄長。
「辛苦你了，小堇。」母親抓著她的手，為她整理頭發，「再留院觀察一晚，就可以回家了。家裡一切都准備好了吧？」
堇看向斑，後者立刻坐正身體：「都准備好了。」
「那就好。」母親點點頭，續道，「其他都好說，就是照顧孩子的保姆一定要挑好。你是在你哥哥為你介紹的中介公司找的吧？你說你這孩子，要是回京都多好。留在東京，人生地不熟的，連這種小事都要折騰幾手。」
堇乖乖聽訓，頭都不敢抬，更不敢告訴母親和兄長，他們介紹的保姆都被辭退了。
原因是斑不樂意，寧願用木分身親自照料。
他說的信誓旦旦：「我的孩子不用別人經手！萬一她們心懷不軌怎麼辦？！」
其實堇自己也有這種憂慮，遂默認了斑這般處理。
這大概也是黑絕給她兩留下的後遺症之一吧。
好在跟家務活一樣，木分身在照顧寶寶這件事上，依然一如既往地好用，甚至都不用堇插手。
堇樂得輕松，每天只需要將自己打理好，再在寶寶醒的時候，陪他玩一會兒就行，日子跟懷孕前一樣逍遙。
每次有這種感悟時，堇都不由慶幸自己嫁給了一個忍者，還是個會分身術的忍者。
斑先生總是這麼厲害全能。無論是在打架上，還是家務活方面。
唯一的缺點，可能就是時不時會蹦出一些奇怪的想法。
比如現在，堇發現他盯著睡著的寶寶發呆，而且不是那種充滿幸福的凝視，而是面目凝重。但搖籃裡，寶寶睡得香甜，小臉紅撲撲的，完全看不出有哪裡不對勁。
「怎麼了？」堇不禁有些擔憂，害怕擁有寫輪眼的斑真的看到了什麼她沒看見的問題。
「你不覺得，他很像一個人嗎？」斑一臉深沉。
堇松了口氣：「還以為你發現什麼了呢……當然像啊。像你嘛。」
眼角眉梢，都透著斑的影子，反而看不出來跟她有哪裡像。
或許，眉眼更俊秀些？
但孩子才這麼點大，說不定是沒長開的緣故。
斑卻搖頭：「不。他不是像我，是像泉奈。」
孩子他爹語出驚人：「或許，這就是命中注定吧。他就應該叫宇智波泉間。」
第112章 當他們有了孩子（二）
泉間？
宇智波，泉間？
uchiha izuma？
「真的要叫這個名字嗎？」我不忍直視。
「嗯。這一定是泉奈給我的暗示！」斑說得斬釘截鐵。
這樣一來，再多反對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畢竟，和思戀亡弟比起來，「不太好聽」這種理由，根本就拿不上台面。
可憐的泉間啊，就原諒你老父親的審美吧。
我望著一無所知睡得香甜的孩子，在心中默默嘆息。
誰叫你長得像你早亡的小叔呢。
***
隨著泉間日漸長大，我發現斑說的是對的。
雖然長相肖似，但父子兩還是有所不同。
正如斑所說，泉間更像那個曾在她夢中出現過的娟秀青年。
看得出來，因為這一點，斑對泉間更為疼愛了。
雖說他之前已經很疼愛，但現在幾乎到了讓她毛骨悚然的愛護程度。
就比如泉間第一次見到妖怪時的情形吧。
據當事人宇智波斑事後交代，他是聽到哭聲，便立刻趕去，正好把探頭伸進窗戶裡准備襲擊的妖怪抓了個正著。
但後來據我了解，那只妖怪只是從她家窗外路過，結果被剛好醒著躺在搖籃裡的泉間看了個正著。
結果因為小妖怪長得太醜了，讓泉間直接哭了。
然後，那只莫名其妙的小妖怪就被聞聲趕來的斑先生捉住，好一頓毒打。
我得知此事的時候，小妖怪已經在斑的幻術裡不知滾過多少個輪回，已經神志不清，連話都說不出來。
以上這些真相，還是我通過好的【靈視】還原出來的。
已經成為通靈王的少年穿著一身紅色和服，托腮坐在嬰兒床旁邊用手逗弄小孩：「你的孩子資質不錯。不像你空有強大靈魂卻沒靈力，至少你的孩子能有自保之力。」
我坐在好對面，看著泉間在好的逗弄下咯咯直笑，眼角抽搐：「你誇我兒子就誇，不要捎帶我，謝謝。」
至於斑？
他已經被我趕去為客人准備茶點了。
當然了，准備是不可能好好准備的。宇智波斑站在外面廚房裡，眼神穿過十幾米，直勾勾看過來，手裡的刀明晃晃的。
我和麻倉好都沒看他，也沒人問他為什麼准備茶點要拿刀。
兩個人，一個繼續逗孩子，一個看著對方逗孩子：「就算泉間比我強，但他現在這麼小，還是要靠他爹。」
「誰說的。」麻倉好手一頓，抬頭看過來。
繡著金色彼岸花的衣袖被小孩抓住，咯咯笑著往嘴裡塞，不一會兒就被嬰兒口水打濕了。
好自己卻不甚在意，只望著我，笑道：「他還能靠我這個師父。」
「？」
我眨眨眼。
麻倉好微笑如舊。
「？？？你什麼時候成為他師父了？」
「剛才。」麻倉好將自己袖擺從嬰兒手裡抽走，輕描淡寫一彈指，那原本皺巴巴的布料就恢復平整，嶄新得仿佛剛從布料店的架子上取下來一樣。
「我不同意！！！」姍姍來遲的斑終於端著他的茶點站在門口，只是那木托盤上的茶點的包裝還原封不動的，一點都沒拆開痕跡，「我的兒子為什麼要去學什麼靈力？他明明也能提取查克拉！」
「哦？」麻倉好的語氣還是慢悠悠的，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可這兩者又不衝突。」
斑突然語塞，看表情很是心動。
我忍無可忍：「真是夠了！泉間才多大，你們就在討論這個了？他連你們在說什麼都不聽懂！」
搖籃裡的傻兒子適時發出快樂的傻笑。
但沒關系，他聽不懂，兩個大人懂啊。
宇智波斑的劍拔弩張在好的平和下不知不覺就消散了許多，再交流幾句，竟默許了好當老師的提議。
我冷眼旁觀，直到好在泉間身上留下一個符咒後心滿意足地離開，才反問斑：「是誰剛才說，他的兒子不用學靈力的？」
斑一滯：「咳，麻倉好的實力，勉強還算不錯。」
我默然：「……所以，你是在用好的標准要求你兒子？」
「當然！」斑又挺起胸膛，「我的孩子值得最好的！」
那你也要搞清楚事實啊！
好他都活了多少年了？都是千年前的老妖怪了，在輪回中沉浮三世才有今日的積累，你讓你剛出生的兒子向人家看齊？
「是你要求太低了。」斑哼了一聲，用絕對標准的手勢將泉間從搖籃中抱起，眉目柔和，「泉間一定能做到，對吧？」
不知自己將來要面對什麼的兒子衝斑傻笑，口水從嘴角滴落，拉成一條長長的銀絲。
斑一僵，默默又把孩子放了回去：「……或許你說得對。」
我：「……」
斑：「明明長得像泉奈，為什麼性格反而像柱間那個呆瓜？難道是我取的名字有問題？」
你也知道啊！
但這一點，絕對和名字無關！
我衝斑翻了個白眼，走過去拿手帕擦掉泉間嘴角口水：「斑先生，容我提醒你一句，泉間現在連半歲都不到。」所以你一個人在那暢想個什麼呢！
連好都沒說什麼，只是留下個代表他通靈王身份的印記作為震懾就走了。
我看了眼重新入睡的泉間，又看看還在糾結的斑，肯定地點點頭。
嗯，這是親父子，絕對沒錯！
***
我沒想到的是，關於泉間見到妖怪這件事，還招來了的場靜司。
這天我回到家，剛打開家門，就發現裡面氣氛微妙。
瞥了眼玄關處的鞋架，再往客廳方向一掃，果然看見一身黑色和服的的場靜司。
在的場靜司對面，是雙手環胸、面色冷硬的斑。
「靜司，你怎麼來了？」
我換好拖鞋，進屋招呼道。
「聽悠哥說，泉間跟你小時候一樣被妖怪襲擊了，過來看看。」
「其實……也不算襲擊吧。」
的場靜司愣了愣，不贊同地皺起眉。
而斑更是用輕咳提醒我，不要把那件烏龍當著外人面說出來。
我只好轉口道：「多謝你關心，不過好已經來過，解決了。」
「好？麻倉好？」的場靜司的眉頭反而皺得更深了，「上次我就想問了，你跟他關系很好嗎？」
「是朋友。怎麼了？」
的場靜司沉默一陣，還是實話實說：「他很危險。」
我忍不住笑了，瞧瞧一旁一直豎著耳朵的斑：「嗯，我知道。這句話已經聽過好多遍了。」
的場靜司這下真的無話可說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嘆了口氣：「雖然很危險，但實力毋庸置疑。既然他出手了，那看來真的就不需要的場家。」
我彎起眼：「不管怎麼說，還是要謝謝你，專程來一趟。對了，泉間你看了嗎？」
的場靜司搖頭，意味深長地瞥了眼斑：「你丈夫說他正在睡覺，不便過去打擾，會把孩子驚醒。」
我：「……」
斑先生真是說謊都不眨眼的。
泉間一旦睡著，打雷說話都吵不醒，更不用說只是看看而已。
我不顧斑衝我使得快飛起的眼色，衝的場靜司笑道：「現在差不多該醒了。你要見見他嗎？」
「好。」的場靜司微微頷首。
其實他也知道，所謂會驚醒只是斑找的借口。
但他什麼話也沒說，跟著我進了育兒室，在泉間搖籃邊注視了一會兒後，輕聲道：「這孩子資質很好，靈力很強。」
我笑笑：「好也是這麼說的，還收他為徒了。」
「難怪他身上有那位的印記。有這道印記在，這孩子以後就不用擔心會被妖怪騷擾了。」的場靜司微微俯身，專注地凝視泉間的小臉，
良久後輕嘆，「他將來一定會大有作為。」
我跟著他一起看泉間，嬰兒無憂無慮的睡臉還有無意識攥起的小拳頭都讓人情不自禁微笑：「有沒有作為，我倒是無所謂，只希望他能一生幸福就好。」
「有你在，他會的。」
我一怔，抬眼對上的場靜司視線。
此時他已經不再看泉間了，只是依舊維持著先前的姿勢，長長的黑發從背後滑落到胸前，束成一束垂在半空中。
同樣漆黑的劉海下，右眼符咒上的紋路鮮紅如血。
***
的場靜司走後許久，斑還在生悶氣。
我戳了他一下，無奈笑道：「好啦，人都走了多久了，你還沒消氣嗎？人家都沒計較你待客的失禮。」
斑冷笑：「因為我壓根沒把他當客！」
見我無語，他變本加厲：「一個兩個怎麼都跑得這麼勤？這是我兒子還是他們兒子？」
原來他還在糾結這事啊。
「是不是你兒子，你心裡沒數嗎？」我翻白眼。
「我看他們就是想跟我搶兒子！！！」宇智波斑手握成拳，發出暴論。
我：「……」
正要吐槽斑這句話，就聽育兒室傳來「咚」地一聲輕響。
我一愣，原本端坐在沙發上大爺一樣的斑已消失了。
等我來到育兒室門口時，裡面的泉間已經被驚醒，哇哇大哭起來。
但吵醒泉間的不是不速之客，而是黑著臉拎著不速之客的斑。他正咬牙切齒地低吼：「你們這群混蛋！真當我不會動手嗎？！！！」
惡羅王在半空掙扎，一頭紅發如火焰般耀眼，還在來回晃動，一下就把哭鬧中的泉間吸引了。
這小子頓時也不哭了，反而掛著淚痕，朝惡羅王伸出兩條胖胳膊，「咿呀」直叫。
斑臉色更黑，眼中殺意都快凝成實質。
最要命的是，看見我，惡羅王不掙扎了，反而抬頭衝我露出笑容：「唷，堇，看來你兒子很喜歡我嘛。他是不是知道我是他未來繼父？」
作者有話要說：
斑爺：我還沒死呢！！！
本來想用第三人稱番外給這篇文結尾的，結果這章發現……不行……這篇文還是習慣第一人稱，就改回來了。
第113章 當他們有了孩子（完）
火山爆發。
世界末日。
幾個鬥大黑字躍進我腦海。
趕在斑真正動手前，我第一時間開口：「不要在這裡，會嚇到泉間。也不許損壞物品，都是泉間奶粉錢。最後，不要打死了。」
惡羅王笑容一僵：「就他？殺我？他一個人類……」
後面的話，我就聽不到了。
因為斑已經拎著他，從他剛才跳進來的窗戶，又跳了出去。
臨走前，斑還不忘留下一個木分身。
對方熟練抱起泉間，把這小子哄得眉開眼笑，頓時忘了剛才那團「紅色火焰」。
不多時，斑返回，手裡空空如也。
我正拿著彩紙片逗泉間玩，見狀，沉默一瞬：「你沒把他拋屍了吧？」
斑哼了一聲，陰陽怪氣：「你不是千叮萬囑，不要打死麼。」
行吧，沒死就行。
反正是人偶之身，只要靈魂還在，不多時又會是條好漢。
我放下心，見斑余怒未消，就將泉間的注意力引到斑身上。
果然，有了兒子，斑很快就舒顏展眉。
本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第二天起床，我發現家裡的三個木分身好像不太對勁。
更不對勁的是斑，他雙手抱胸站在我面前，滿眼自得意滿，幾乎就在臉上寫著「快誇我」幾個大字。
「這些木分身怎麼了？快發芽了？」
斑笑容一僵：「別開玩笑了。沒有查克拉操作，木遁怎麼可能發芽。」
哦，也就是說，木分身們是真的能發芽的。
不知為何，我腦中出現幾個斑頭頂一片青青草原的情景。
趕緊忍住笑，順著斑的意思問他：「那是什麼樣？你動了什麼手腳？」
「以前那些太弱了，一點用也沒有。」斑微微抬起下巴，從眼底睥睨我，「現在這些，個個都能開須佐。保證沒人再敢亂闖我們家。」
「……」
個個、都能、開須佐？
沒人、敢闖、我們家？
？？
有毛病啊！
別說別人了，我都很害怕！
害怕哪天回來，家就沒了！！！
我深吸一口氣，走進育兒室，抱起泉間就走。
斑閃身攔住我們：「你做什麼？」
「讓開。我要回娘家。」
「？？？」
***
「那麼，最後爸爸把那些木分身都收回去了嗎？」坐在我面前的小男孩把蘋果咬得哢哢響，臉頰鼓起，漆黑瞳孔裡閃著好奇的光。
我隨手將他嘴角的碎屑擦去，嘆了口氣：「你覺得你爹會收嗎？」
「肯定不會。他估計用幻術騙您已經收回去了吧。」
「是啊。」
然後，有一天，我剛走公寓樓下，我家就在我頭頂炸了……
據說是有小偷想要入室搶劫，然後被斑用幻術藏起來的一個木分身直接開了須佐。
想到當時應付警察和公寓管理員的說辭，我現在還感到頭大。
泉間嘎嘎直笑，正好被推門進屋的斑捉了個正著：「你說了什麼，這小子這麼開心？」
我和泉間對視一眼，搖頭微笑：「沒什麼。斑先生這次回來的挺早？」
「我哪次不早。這裡委托都這麼簡單，根本不費時間。」
「都這麼簡單了，爸爸你什麼時候帶我去啊？」泉間從地板上跳起來，「噔噔」跑到斑身邊，抱住後者大腿。
這次輪到我和斑對視，彼此都看見眼中的無奈。
說來真怪，斑先生一生致力於世界和平，現在只是偶爾接幾個高額單子養家糊口，只當是工作。
但作為他兒子，泉間卻從小就對這些打打殺殺的事很感興趣，在幻境中練手還不過癮，總是纏著斑要真刀實槍。
「我看這小子就是缺一頓毒打！」晚上說起這件事，斑冷笑，「等我帶他回忍界一趟，他就知道和平有多來之不易了。」
我正在塗護手霜，聞言手一頓，在椅子上換了個方向去看斑：「你打算帶他回忍界？」
「嗯。那小子不是一直說想真正打一架嗎，忍界正適合。」斑微微眯眼，「到時候別被打哭了就行。」
嘴裡說著別，臉上分明流露出一股興味盎然的期待。
我扶了扶額頭：「斑先生之前不是還說，那個世界已經和你無關，更是不想再見到那個木葉？」
斑沉默一陣：「又不是只有一個忍界。」
我：「……」這是要去禍害別的世界？
「難道，你想回去？」斑抬眼望向我。
想到九喇嘛，想到曾經木葉那些人，還有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逝，我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不了。物是人非，徒增傷感。」
我熟悉的人都不在了，水戶、柱間、扉間、千夏、阿明……聽斑先生說，那邊都是近百年後的時間線了，甚至連宇智波一族都已消失。
就算我回去，也不過是一抹流離失所的亡靈罷了。
見斑懊惱地皺起眉，我體貼地轉移話題：「斑先生打算什麼時候跟泉間說？他知道這個消息一定很開心。」
***
「好耶！」不出意外，泉間高舉雙手從地面彈了起來。
他爹則冷著臉，雙手抱胸站在一邊，口吻涼涼：「不要怪我事先沒警告你，那世界可是很危險的，你隨時都會喪命。」
泉間放下手，眨巴著烏黑大眼，抬頭仰望：「不是有爸爸你在嗎？」
斑：「……」
「少廢話！」他表情更加凶神惡煞，放下手，拎起泉間後衣領就把人塞進剛劃開的空間裂縫裡。
但在他自己踏入裂縫前，他抬頭瞥了我一眼，表情又柔和下去：「我們很快就回來，不用擔心。」
「好的，斑先生，快去快回。」我笑著衝他揮手。
等裂縫徹底合攏，我長出一口氣，抬手就打電話給一個好友：「你上次說的溫泉旅館，我們現在就去吧！」
「嗯？我先生和孩子？沒事沒事，他們出遠門了。不跟我們一起。」
「是啊，我總算能一個人出門了。斑先生什麼都好，有時候就是太過警惕了。」
「好，我現在就收拾行禮。待會見。」
放下手機，我滿臉的笑容壓都壓不住。
好耶！
***
泡了三天天然溫泉，不但感覺自己皮膚變好了，整個人都神清氣爽。
打開家門時，我甚至在哼著歌。
結果歌聲，在看清客廳裡一大兩小三只時，戛然而止。
沒錯，我沒看錯，也沒數錯。
就是三只。
斑，泉間……還有，這是誰？！！！
我望著那孩子後背上的紅白團扇紋路，一口氣卡在喉嚨裡，好險沒喘上來。
「媽媽，你回來啦。」還是泉間回頭，趴在沙發背上招呼我。
而那邊背對著我的男人只是丟過來一句：「堇，你等一下，我馬上就要把這小子打趴下了。」
我：「……」
我看看電視屏幕裡正在上天下地吹火噴水的兩個小人，默默抬手衝泉間招了招。
泉間手臂一撐，就翻過沙發，落到我面前。
我先掃了一眼這小子，確定他好胳膊好腿，神采熠熠，這才松了口氣，蹲下來小聲問：「那孩子是怎麼回事？」
「哦，那是帶土哥。」泉間回頭看了眼沙發上的小孩，回頭衝我燦爛一笑：「是我的族兄！」
我當然知道那是個宇智波！
我只是想知道，斑先生怎麼把人拐到這個世界來了！
拐賣孩童在忍界也是犯法的吧？！
這時候，那邊的戰鬥已經結束了。
伴隨著游戲音效的是，斑先生的嘲弄：「小子，你想贏我，再去修煉幾百年吧！」
不是，你都這麼大的人了，還跟個小孩計較？
還是在一款格鬥游戲上？
我揉了揉太陽穴。
這時候，沙發上的小孩似乎才發現我，火燒屁股般跳起來，站在原地，束手束腳，面紅耳赤：「姐、姐姐好！貿然來訪，打擾您了！」
我還沒開口，那邊斑又不滿道：「為什麼你叫她姐姐，叫我叔叔？她是我妻子，跟我是同輩！」
我深吸一口氣，讓泉間去陪這位小客人，然後衝斑一招手。
斑跟著我來到陽台，還一臉莫名：「有什麼事嗎，堇？」不等我回答，低頭在我頸邊輕嗅一口：「你去泡溫泉了？」
這什麼狗鼻子。
不對，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我板著臉，手指朝屋內指了指：「那個宇智波帶土是怎麼回事？」
「這事要怪泉間。」
我：「？？？泉間？你兒子今年才五歲！」
「哦，那就是帶土太蠢了。比泉間整整大了三歲，都上忍者學校了，還被泉間騙得找不著北。」
「……你把事情原原本本跟我說一遍。」
再波瀾起伏的故事，到斑先生嘴裡都變得十分平淡乏味。
總結一下，就是在泉間的強烈要求下，斑不得不帶著他去了趟木葉。然後在木葉村裡，泉間趁斑先生去買團子的功夫，遇上宇智波帶土，並騙帶土自己走丟了。帶土不疑有他，被泉間騙著騙著就騙出了村。等斑先生發現的時候，帶土已經發現自己被騙了，然後兩個小孩開始干架，還是帶土被泉間單方面按在地上打。
說到這裡時，斑滿臉驕傲，嘴角高高翹起：「不愧是我的兒子。當然，也是帶土現在太蠢了。」
我聽他「帶土」「帶土」地念多了，靈光一閃：「這不是……那個被你騙了半輩子的孩子麼？」
斑：「……那怎麼能叫騙，我只是讓他認清世界真相。」
「少騙人了！你都把另一個世界的他坑的那麼慘了，怎麼還要跟著你兒子一起把人拐回來？」我漸漸眯起眼，盯住略顯心虛的男人，「宇智波斑，你說實話，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沒想做什麼！」斑先是這麼斬釘截鐵地回了我一句，而後又轉開視線，看向我身後，聲音和眼神一起飄了起來：「我只是想知道，如果他會有另一種選擇，最後會是什麼樣的結局。那個仍然混亂的忍界，又會是什麼樣……」
果然是這樣。
泉間騙帶土，只是想激怒帶土和他真刀實槍地打一架。
而斑會順勢把帶土帶回這個世界，則是有自己的小心思。
我順著斑的視線轉身回頭，發現屋內帶土和泉間已經肩並肩坐在沙發上重新打起游戲，就像之前跟斑的位置一樣。
兩人都是黑發黑眼，同樣穿著宇智波祖傳的藍色高領衣，腳上套著白色毛絨兔拖鞋，乍一看上去，還真像兄弟。
「斑先生，還是意難平啊。」
「沒有！」這次斑答得很快。
他走到我身邊，攬住我肩膀：「你別多想。我不會再插手忍界的事，無論哪個世界都一樣。」
「那帶土……」
「我只是給了他另一種選擇。」斑重復了一遍，跟我一起看著沙發上笑容滿面的兩個小孩，「之後，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了。」
「……嗯。」
屋子裡，帶土似乎又輸了。
他哭喪起臉，被泉間笑著說了句什麼後，又振作精神重新拿起了手柄。
隨後，兩人再次投身鏖戰中。
沒錯。
在那之後，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文到這裡就正式完結啦！謝謝大家這麼長時間的支持！也謝謝大家喜歡堇和斑的故事！
我會休息一段時間再開下一本《血族天災》。那是第四天災流的輕松文，感興趣的小可愛們可以點進專欄收個藏~
我們有緣下一本再見！
如如lulu 2025-6-19 17:10
好看，不過我覺得跟其他人配cp感覺也不錯，作者可以開一個平行世界篇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