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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2025-6-28 11:25

《(排球)和佐久早互換身體後》作者︰凱爾【完結】

文案:
  
遠藤由裡是個平平無奇的網漫作者,每天做的最劇烈的運動就是下樓拿外賣。
可是眼一閉一睜,她從赫赫有名的MSBY首發球員佐久早選手的身體裡醒來了。
  
你別說,運動員的身體就是最適合當人體參考哈……什麼?今天截稿?救救她!她要換回去!
好消息,身體換回來了。壞消息,靈魂的唯一傳播方式是接吻,而對方還是個超級大潔癖。
更壞的消息,每天早上醒來都會刷新到對方的身體裡。
  
為了交換身體,每天從城郊跑到市區接吻,最純愛的年紀也遭不住這種罪啊。
佐久早:可能有點冒昧,你是在家工作嗎?
由裡:是。
佐久早:搬到我家住吧,不要房租也不要水電,兩室一廳一廚兩衛那種。
由裡:?
由裡:你能忍受我住在你家?
佐久早:我更不能忍受影響訓練時長。
  
後來他們想交換一個真正的吻。
由裡:我們會不會親完之後又互換到對方的身體裡啊?
佐久早:那就再親一次。
  
*網漫作家女主x職業球員sks,1v1甜文。
  
內容標簽:靈魂轉換 都市 因緣邂逅 甜文 排球少年 日常
主角:遠藤由裡 sks
一句話簡介:和潔癖君同居了。
立意:好的關系使雙方共同成長。

[url=https://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9341955]原創網[/url]

悠于 2025-6-28 11:25

第1章 我們…互換身體了?

  遠藤由裡是被鬧鐘吵醒的。

  她覺得很奇怪,自從當了全職網絡漫畫作者之後,她就沒再定過鬧鐘了。

  她從床頭櫃上拿起手機,迷茫地看著屏幕。原來響起來的不是鬧鐘,而是一則來電。

  這通電話沒有備注姓名,但是她卻覺得電話號碼很熟悉。

  她定睛看了幾秒。

  是她自己的電話。

  由裡大驚,手上一抖,手機差點被她摔到地上。她抓住了手機,電話也因為誤觸接通了。

  「喂?」電話那邊傳來的是她自己的聲音!

  「你是……」由裡顫抖著問,隨後發現自己的聲音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她環顧四周,自己正待在一個完全陌生的房間裡。這個房間很大,陳設也非常講究,房間裡只有黑白灰三色,而整潔程度像醫院的病房。

  她發現這個房間裡有浴室,於是迅速起身衝進去,鏡子裡果然出現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臉。

  「我們……互換身體了?」

  由裡大驚失色,但還是迅速與電話那邊的人交換了信息。他叫佐久早聖臣,是就職於MSBY黑狼俱樂部的排球運動員,和她一樣住在大阪,她所處的這間公寓就是他的住宅。

  情況大概交換完成,佐久早突然問:「你應該沒有打排球的經歷吧?」

  「是的,不如說從高中畢業後就根本沒再運動過了。」

  「那麻煩你用我的手機幫我請假,請假的短信等一會我會發到我的……你現在拿著的這部手機上,幫我轉發給教練。」佐久早說,「我們能不能見面詳談一下?我可以現在回我家去找你。」

  「當然……」由裡也跟著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然後深吸了一口氣,「恐怕得我去找你。」

  「有什麼問題嗎?」

  「今天是我的截稿日,如果趕不上我就完蛋了。」

  佐久早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蹙了蹙眉,今天是截稿日,而她竟然現在還沒有畫完稿子,用自己的聲音說出如此缺乏規劃的話語真讓人無法接受。

  但是他不想管一個和自己毫無關系的漫畫新人的閑事,眼下有比這些更要緊的大事要辦,於是他說:「我知道了,出門麻煩幫我戴上口罩。」

  戴上口罩?他感冒了嗎?由裡覺得身體並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但是既然身體的原主有要求她也沒有理由不接受:「我明白了,等會見。」

  佐久早很快就把請假的短信編輯好發過來了,還順便補充了幾條:「剛才忘記說了,麻煩幫我刷牙,出門帶上酒精濕巾,還有拜托不要用我的身體擠早高峰的地鐵,我受不了那麼多細菌。我的錢包在書桌上,你可以直接拿裡面的錢打車。」

  看來他不是生病了,而是有點潔癖啊。

  由裡一邊刷牙一邊照鏡子,這具身體的原主長得還挺帥,頭發是黑色的卷發,不知道是燙的還是天生的,眉上有兩顆痣,非常特別。

  雖然佐久早穿的睡衣質感超級好,但畢竟她不能讓知名球星穿著睡衣出門,於是由裡打開了佐久早的衣櫃,然後被震撼到了。

  這個男人根據星期一到星期日分別安排好了穿搭,整整齊齊地疊好放在了衣櫃裡。今天是星期二,前一天的衣服不見了,可能穿完被他拿去洗了。

  由裡脫掉衣服,再次感到了震撼。她在美術大學讀了四年,不是沒畫過裸模,況且事出有因,她並不覺得在這種情況下看到佐久早的身體有什麼大不了的,但是……

  他的身材好得是不是有點離譜了?

  運動員的身體實在是太了不起了,如果她能畫這種模特,那她對肌肉走勢的理解一定會突飛猛進吧。這樣她在畫同人本的時候得多順手啊。

  時間不等人,她得快點去找佐久早商量怎麼辦,由裡停止了觀賞,按他說的一一做好,戴上口罩出門了。

  坐在出租車上,她開始出神。明明什麼都沒做,怎麼會和不認識的人互換身體?自己的畫稿還可以自己親自過去畫,可是佐久早的訓練怎麼辦呢?

  她搜查了數據,發現佐久早從初中起就是圈內非常有名的排球選手了,高中時就進入了國青隊,現在的他不僅是V聯盟種子球隊的職業選手,更是國家隊的首發隊員,也就只有她這種對運動一竅不通的人才會不知道。

  如果身體不能換回來的話,難道佐久早選手的職業生涯就要斷送在她手裡了……不行不行,絕對不行。由裡搖搖頭把雜念從腦子裡甩出去。

  作為新人作者,由裡才剛賺到稿費不久,處處都要節儉一些,所以租房也沒有租在市區內,車開了一個多小時才回到由裡的出租屋。

  佐久早的身體實在太高大了,開門的時候由裡發現她要低著頭看自己的原身,還真讓人不適應。

  由裡睡覺的時候只穿了一件短袖上衣,沒有穿褲子,看來佐久早設法從她隨手亂扔的那堆衣服裡給她找到了一條褲子,想到對方被迫呆在自己亂糟糟的房間裡,由裡有點不好意思。

  佐久早則透過由裡的眼睛審視了自己的身體一番,最後得出結論:「你不會刮胡子對吧?」

  別說會不會了,她想都沒想到起床後還有這個必備動作。

  「你有剃須刀嗎?」佐久早問。

  「電動的沒有,酒店那種一次性的倒是有一個。」

  佐久早又皺了皺眉——由裡覺得看見自己的臉上露出那麼嚴肅的表情有點好笑。

  「那你坐一下。」佐久早說,他借了點由裡的潤膚露,要求她塗到臉上。

  「你對自己的身體也有潔癖嗎?」由裡看著佐久早給自己的身體帶上一次性手套。

  「現在我的身體是你在裡面。」佐久早可能意識到自己有點刻薄,補充道,「我的意思是我們的菌群暫時不屬於我們自己了,沒有說你髒的意思。雖然你房間的陳設確實充滿了無序性,但是清潔度還沒那麼讓人難以忍受。」

  「好吧。」由裡在心裡暗叫了一聲潔癖君,隨後坐好不動,等著佐久早來給她刮胡子。

  「早安由裡醬!你今天這麼早就起來啦!」

  由裡猛然想起她沒跟佐久早說過她是跟人合租的房子。佐久早看起來很受不了待在別人的家裡,想來也沒到處亂轉,所以很可能沒發現這座房子裡還有一個人。

  她的擔憂是對的,由於意料之外的響聲,佐久早大驚並絆倒了。他的手裡還拿著剃須刀,如果直直地倒下去會劃傷由裡的臉,所以他在千鈞一發之際伸長了手,剃須刀掉到了沙發後面。

  而由裡親到了佐久早的嘴上。

  由裡……親到了……佐久早?

  由裡睜大眼睛,她面前的分明是剛才坐到沙發上的佐久早的身體,她垂頭看向自己的手,右手有很明顯的被筆磨出來的繭子,這是一只畫畫的手。

  佐久早也在一臉驚愕地看著她。

  他們換回來了。

  驚訝之余,由裡想起房間裡還有一個人呢:「小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小雪瞠目結舌地看看她,又看看佐久早:「男……男朋友啊?」

  「小雪,我不應該帶異性回到我們的公共空間的,我真的很抱歉,但是我今天確實有苦衷,你先去趕地鐵,我等會發消息跟你解釋行嗎?」

  小雪說:「由裡醬……沒關系的,你一直都是一個很好的舍友,我知道你不是那種談了戀愛就會在房子裡亂搞的人,我支持你。」

  「我真的沒有……」

  佐久早氣若游絲地說了聲:「那個……」

  兩個女人都看向他,後者一臉局促地被抵在沙發上說:「你能先從我腿上下去嗎?」

  由裡猶如彈簧一般從他身上彈了起來。

  小雪也十分禮貌地移開了視線:「那你們忙,我先上班去了。」

  門被關上,留下由裡和佐久早兩個人和尷尬的空氣。

  「我們換回來了。」由裡試圖假裝無事發生。

  「的確。」佐久早說,他也十分配合地沒有提及接吻的事情。

  「要喝點水嗎?」由裡問。

  「不用了,」佐久早說,「你不是還有事情嗎?我現在回去也還能趕得上訓練。」

  「對喔,那刮胡子的事情……」由裡想起剃須刀已經掉在地上了,佐久早大概無法忍受吧。

  「沒事,既然已經請假了,我回去刮了胡子再去訓練也來得及。」

  盡管由裡堅持不用,佐久早還是幫她收拾了剃須刀和附近的一小塊地板。由裡意識到他可能不是出於禮貌,而是他的潔癖不允許他放任不管,所以最後也就由著他做了。

  最後由裡送他到了門口:「那……再見?」

  「再見。」

  好神奇的經歷。

  說是這麼說,她和佐久早是兩個世界的人,應該再也不會見面了吧。

  那種像雕像一樣的身體也沒機會再畫了。

  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現在能夠完成自己的稿子,也不會耽誤佐久早訓練,她松了口氣。

  誰知一覺醒來,她又躺在佐久早床上被電話吵醒了。

  素淨的配色,整潔的陳設,和自己毫無關系的房間。

  由裡嘆了口氣,接通了電話。

  「遠藤小姐,我發現你可能不太習慣早起,所以我擅自用你的身體回來才叫你起來。」

  「佐久早選手你人還挺好的。」

  「請別用我的身體說惡心的話,我只是不希望欠你什麼。我還有三分鐘到樓上,等你准備好了麻煩幫我開門。」

  佐久早的身上還是整整齊齊地穿著全套睡衣。昨天事發突然,由裡太緊張了,都沒注意到他的睡衣和他的被子都散發著非常清爽的香氣。

  從任何地方都能輕易地看出來,潔癖君真的很愛干淨。由裡從床上爬起來,趁著這三分鐘進行了洗臉刷牙,以便讓佐久早看到自己的身體的時候別太不舒服。

  由裡打開門迎接了佐久早。

  「佐久早君的衣品還怪好的。」由裡平時買衣服只圖舒服,基本上全是套上就行的基礎款。佐久早還給她搭配了一下,不愧是把自己的衣服按天配好的男人。

  佐久早說:「臨近比賽我實在不能缺席訓練,昨天我們可能已經找到了換回身體的方法,所以我想再試一次,可以嗎?」

  「當然。」由裡說,同時十分慶幸自己剛才刷牙了。

  「你覺得那個方法是只要肢體接觸就可以,還是……」

  如果只是接觸就可以,那由裡也會更自在點,畢竟和一個剛認識一天的人接吻對他們兩個來說都太具有刺激性了。

  由裡說:「我們先握個手試一下吧。」

  運動隊的人比賽時都會跟對手握手,潔癖如佐久早肯定也早就習慣了,兩人立刻淺淺地握了一下指尖。

  但是一切都沒有任何變化。

  佐久早嘆了口氣:「看來靈魂真的只能靠接吻傳播。」

  他說話總是這麼像小說嗎?由裡在這種荒誕的情景下不自覺地笑了,幸好這也可以解讀為尷尬的笑,所以佐久早沒有對此感到奇怪。

  由裡說:「佐久早選手,我幫你刷牙了,你肯定也幫我刷了。那我們都堅持一下吧,很快就過去了。」

  佐久早點了點頭。

  「聖臣,我要走了,你還沒去俱樂部啊。」一個栗色頭發的男人輕車熟路地推開佐久早家的門,然後被眼前的景像嗆到了。


第2章 你願意搬到我家來住嗎?

  穿著睡衣的聖臣,衣著整齊的女人,公寓門前的擁吻……

  男人的神情從僵化變成了驚奇,甚至這份驚奇裡還有一絲……感動?

  剛剛回到自己身體裡的佐久早眨了眨眼睛,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之後,他十分嚴肅地說:「元也,如果你敢說出去我就殺了你。」

  被稱為「元也」的男人聽到死亡威脅,並沒有任何慍色,反而熱淚盈眶:「聖臣……我一直都很擔心你……看到你能和女生交往,我真的好高興……」

  由裡堂皇地看了看佐久早,後者臉上只有一副「你在說什麼鬼東西」的不屑表情。

  見佐久早不打算管他,她從自己的包裡拿了一張面巾紙遞給元也。元也哭得更厲害了:「謝謝,你真的是一個很善良的人啊,千萬不要離開聖臣……我會一直站在你們這邊的……」

  「我說如果你敢說出去……」

  「我不說,我不說,」元也用紙巾擦著臉連連點頭,他的臉經歷了驚訝和感動兩種劇烈的情緒之後有點麻了,表情也變得有點滑稽,但他還在堅持著輸出,顯然對佐久早的社交情況有太多話可以說了,「我只會在心裡偷偷祝福你們……對了聖臣,看來我年初給你求的姻緣非常奏效,我得去還個願,還有……」

  佐久早無言地撞上了門。

  「他是……」

  「古森元也,EJP的自由人……也是我的表哥。」

  原來他也是一位排球選手。看他哭得可憐,由裡小心地說:「他……挺關心你的啊。」

  「他是替家裡的長輩關心我的,所以才搬來跟我當鄰居。」佐久早翻了個白眼,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他從鞋櫃上的錢包裡拿出了一些現金,遞給由裡:「這是我剛才來的路上打車的錢,還有你回去打車會用到的錢。」

  「我坐地鐵回去就行了。」

  「你是居家工作的,如果不是因為我急著去訓練從你家過來,你本來不需要花費時間通勤,我占用了你的時間,這點補償是必須的。」

  「佐久早選手你真的很為別人著想啊。」

  「我說了別說那些惡心的話。」

  「你只說了別用你的身體說,可是這是我的身體。」由裡這回發自真心地笑了笑,「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一下。」佐久早說,「遠藤小姐,你介意加一下LINE嗎?如果再發生這樣的事情的話商量起來更方便一點。」

  由裡自己也牽涉其中,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沒問題,你畢竟是個公眾人物嘛,你放心的話我當然不介意。」

  晚上,由裡收到佐久早發來的信息。

  【佐久早聖臣:明天是星期四,我上午休息,如果再交換的話,你可以睡到自然醒再和我聯系。】

  雖然由裡這兩天都是被佐久早的電話叫醒的,但是在他作息規律的身體裡醒來根本就不覺得很累,反倒是每次換回自己的身體就會被困意襲擊。

  【遠藤由裡:好的,如果在我身體裡醒來覺得很困的話也可以幫我再睡一會。】

  佐久早很快回復。

  【佐久早聖臣:那還是算了,坦白來說,我不想睡在你的房間裡。】

  ……

  行吧。

  既然他不肯幫自己多睡一會,那為了避免缺乏睡眠影響一整天的狀態,還是她自己早點睡吧。

  由裡又趕了一小會稿子,就收工准備洗洗睡了。

  來到浴室,解開內衣扣的時候,她突然倒吸了口冷氣。

  佐久早正躺在床上在腦內復盤今天的練習賽情況,放在旁邊的手機突然又震動了起來。

  沒什麼人會這麼晚了還給他發消息,他有點奇怪地用面容解鎖打開了屏幕。

  【遠藤由裡:今天……】

  【遠藤由裡:你給我穿的內衣啊?】

  【遠藤由裡:你沒摸我吧?】

  【佐久早聖臣:……】

  【佐久早聖臣:沒有。】

  【遠藤由裡:明天還是我回我家去找你吧。】

  【遠藤由裡:如果再交換的話。】

  【佐久早聖臣:好。】

  佐久早回憶起今天早上的事情,他只是著急回去訓練,雖然衣服穿得有點生澀,但是他確實沒亂動。

  該不會穿得有什麼不對吧?

  但是由裡早上還說他衣品挺好來著,換回原身也沒覺得她有哪裡不舒服。

  他有點猶豫要不要發消息再問一下,但是對方都沒繼續追究他什麼,問得太多好像也有點冒犯。

  況且說不定睡過今天一切就會恢復正常,也不會再見到她了。

  佐久早最終還是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一覺醒來,事情毫無好轉的跡像,由裡又躺在佐久早的被子裡了。

  她看了看手機時間,和平時佐久早打電話來的時間差不多,看來這回她的作息調整得挺成功的。

  她用佐久早的手機給自己的手機發消息。

  【佐久早聖臣:佐久早君,我起來了。】

  那邊很快就顯示「已讀」了。

  【遠藤由裡:早。】

  【遠藤由裡:冰箱裡有我做的煮雞蛋和全麥三明治,如果你餓了可以吃。】

  【佐久早聖臣:哎?可是你做的飯你都不能親口吃,這多不好意思,要不還是等你回來吃吧。】

  【遠藤由裡:沒事,本來就是怕你起太晚了不能按時吃飯,影響我的腸胃健康。】

  【佐久早聖臣:所以專門給我做的?】

  【遠藤由裡:可以這麼說。】

  【佐久早聖臣:佐久早君真的太好了吧!】

  【佐久早聖臣:我的冰箱裡好像只有奶油甜甜圈可以當早餐了。】

  【佐久早聖臣:但是佐久早君可以吃甜食嗎?】

  【遠藤由裡:不用了,我想吃得干淨一點。】

  【佐久早聖臣:好吧更正一下,佐久早君真的是時好時壞啊。】

  【遠藤由裡:你為什麼一直在給我發消息?不是有很多事情要做嗎?】

  【佐久早聖臣:我一直都在做事情啊,剛才洗漱過了,現在都在等著三明治加熱了。】

  【遠藤由裡:你做事的時候還會回消息?】

  【佐久早聖臣:你吃飯的時候不玩手機嗎?】

  【遠藤由裡:不啊。】

  【遠藤由裡:不管做什麼事情都一心一意比較好。】

  【佐久早聖臣:哇哦佐久早君在一心一意地跟我聊天。】

  【遠藤由裡:……】

  佐久早不說話了。

  由裡開始吃他准備的早飯。雖然佐久早剛剛挑剔了她的飲食習慣,但是不得不說他自己做的飯確實又健康又好吃。由裡一邊吃一邊觀察他的廚房,光是目之所及之處就有不同種類的量杯,甚至還有一個烘焙電子秤。

  他真是一個像精密的儀器一樣生活的人。

  怪不得在傳聞中他是永遠都處在穩定的競技狀態的可靠球員。

  「真了不得啊。」由裡感嘆著,一點面包碎渣從她手裡滑落,她驚呼一聲,趕緊把他光潔如新的地板擦干淨了。

  【佐久早聖臣:佐久早君,我出發了。你最好先別出房間,小雪今天要上班,可能差不多這個時間就該出門了。】

  【佐久早聖臣:如果你覺得無聊的話可以看一會我書架上的書。我很愛護它們的,它們都不髒。】

  【遠藤由裡:好的,謝謝。】

  由裡最喜歡書和漫畫,雖然出租屋很小,但她還是用漫畫漸漸把它填得滿滿當當,她的書架上既有嚴肅文學,也有精美的插畫集,既有時下流行的周刊漫畫,也有從漫展上辛苦排隊淘來的……

  由裡深吸了一口氣。

  【佐久早聖臣:佐久早君,你現在在看什麼呢?】

  【遠藤由裡:《在失樂園初嘗禁果的那一夜》,應該是關於英國文學的書吧,怎麼了?】

  【佐久早聖臣:!!!】

  【佐久早聖臣:我求你換一本吧。】

  【遠藤由裡:?】

  過了一小段時間。

  【遠藤由裡:知道了。】

  知道什麼了啊?

  佐久早聖臣看起來是一個懂得尊重別人隱私的人,畢竟他恨不得所有人都離他十米遠。

  但是剛才是自己讓他看的,只要他有正常的閱讀速度,恐怕……

  由裡有點不想面對他了。

  顯然佐久早也不是很想面對她,雖然這已經是第三次互換身體了,但他對於人與人之間的細菌交換還是有著極大的心理障礙。

  由裡和佐久早並肩坐在了沙發上,由裡輕聲鼓勵他:「加油,佐久早君,你就想著是你親了自己一下,沒有什麼細菌不細菌的。」

  佐久早用由裡的聲音冷淡地說:「你快閉嘴吧。」

  「你放心吧,我肯定不能張著嘴親啊。」由裡試圖活躍一下氣氛。

  但佐久早只是嘆了口氣。

  由裡覺得自己可能把佐久早給念叨煩了,他的嘴唇撞到自己嘴唇上的時候嘴巴怪疼的。

  星期四在交換回身體後相安無事地度過了。

  星期五兩人再次中招。佐久早照例趕回家領取完自己的身體後去訓練,然後由裡坐車回家趕稿。

  星期六也未能幸免。

  直到星期六晚上。

  佐久早打來電話:「遠藤小姐,我知道這可能有點冒昧,能不能請你暫時搬到我家附近住一個月,下個月我就要開始比賽了,每天通勤這麼久實在有些影響我的狀態。」

  由裡也有點頭大:「我理解,可是佐久早選手,你家附近的房價實在太高了,我沒有那麼多存款,而且我租房的合同是按年簽的,要是我提前退租押金就不退了。」

  佐久早沉思了片刻:「或許你願意搬到我家來住嗎?」

  由裡瞠目結舌:「什麼?」

  佐久早以為她沒聽清,重復了一遍:「我說,你願意搬到我家來住嗎?」


第3章 佐久早和別人都不一樣的地方

  「如你所見我家的地理位置還算不錯,相信不會影響你偶爾去編輯部,我家設施完備,衛生條件也很好。如果你願意的話,你可以不用付房租,這樣就不會給你造成經濟壓力了,以及我保證不會隨意進出你的房間——除非我們又互換了。」

  「不是……你能忍受我和你住在一個房子裡?」

  「恕我直言,我更不能忍受醒來發現自己住在你的房子裡,你的衛生水平還算可以,但是屋子實在太亂了。如果你住在我的家裡,我至少走兩步就能回到我整潔的私人空間。」

  「你說話挺狠的啊。」

  「我只是實話實說。」

  由裡同意了,她本來想既然佐久早不收自己的房租,她可以出個水電費,但是佐久早以一整個月都需要她早起為由拒絕了。

  只需要早點起就可以包住,如果這是一份工作的話佐久早老板也太大方了。

  佐久早只有周日一天是全天休息,進入新賽季休息的時間就更少了。事不宜遲,他決定開車去由裡家幫她搬東西。

  「原來佐久早君有車啊。」由裡坐到車上,被佐久早要求使用酒精噴霧消毒。

  「因為我需要私人空間。」也是,對於潔癖君來說這很正常。在他的眼裡,大概所有人都是巨大的細菌吧。

  佐久早長得又帥,掙得又多,但是聽古森的話來說,他可能還沒交過女朋友。

  由裡覺得這很正常,他受不了任何人,同時其他人可能也受不了情到濃時親他一口會被反復確認是否刷了牙。

  如果沒刷牙的話,說不定佐久早會一邊給對方灌漱口水一邊用酒精濕巾清潔自己的臉。

  想到這裡,由裡忍不住笑了。

  佐久早啟動了車,瞟了她一眼:「怎麼了?」

  由裡沒法說在偷偷編排他的壞話呢,只好說她想起了最近看的漫畫。

  佐久早沒看過什麼漫畫,簡短地「嗯」了一聲就沒再追問下去了。

  小雪今天不上班,自告奮勇也來幫忙。

  由裡本來還能試圖掙扎一下,但是交換身體這樣荒誕的事情實在是無法解釋清楚,現在自己要搬到佐久早家裡去,佐久早還親自來陪她搬東西,解釋也是越描越黑。

  佐久早表示了理解,畢竟他對古森的誤解也一樣無話可說。

  但小雪是真心為她高興,甚至激動地問佐久早:「佐久早選手,你會公開你和由裡的戀情嗎?」

  由裡緊張地拉了拉小雪的袖子,不管怎麼說,這樣的問題也太冒昧了。

  佐久早戴著口罩和手套,正搬著由裡收拾出來的箱子准備下樓,露在外面的眼睛眨了眨,平靜地回答:「我會等我們的關系進入下一階段,經過慎重的考慮再讓她出現在大眾的視野裡。」

  沒想到直來直去的佐久早選手這麼會撒謊。

  看到她傻眼的樣子,佐久早走到她身邊的時候輕輕笑了笑,聲音微不可察。

  小雪感動極了,趁佐久早下樓裝箱抱住由裡偷偷說:「雖然佐久早選手看起來是個負責任的好男人,但是如果他對你不好你還是可以隨時回來,我是你堅強的後盾。」

  「謝謝你,小雪,」由裡被她勒得喘不過氣來,「但是我沒退租,我本來就會回來的。」

  由裡只帶了應季的衣服,其實沒有太多東西,但是搬繪畫的設備搬得她胳膊酸痛。

  而身體強健的佐久早還是面色如常地開著車,絲毫不受影響。

  由裡一邊揉著胳膊一邊說:「剛才謝謝你,我沒想到小雪會那麼問,我應該提前跟她說一下的。」

  「沒事,她和元也一樣都是愛管閑事的人。元也雖然有點煩人,但是沒有什麼壞心。我覺得小雪小姐也是。」

  那你還把古森選手關在門外。由裡有點好笑:「不過我沒想到佐久早君還挺會說謊的。」

  「我沒有說謊,那些都是我的真心話。」

  由裡有些詫異地看了看他。

  「我並沒有考慮過創建親密關系的事情,但如果未來開始考慮的話,也一定是在和對方謹慎討論之後才會公開。我沒有騙她。」

  這麼一說的確如此,他是坦白了自己的戀愛觀,但沒說他的戀愛對像是誰啊。

  「佐久早君不僅擅長運動頭腦也很聰明啊……」由裡感嘆道,「等一下,為什麼你叫我遠藤叫她小雪?」

  佐久早白了她一眼:「你沒告訴我她姓什麼。」

  兩個人扛著大包小包回到了佐久早的公寓裡,佐久早徑直走向了主臥。由裡只認識主臥,沒有不經允許踏足過其他的房間,直到跟著他走進去才覺得有點奇怪:「佐久早君,你的意思是讓我睡主臥嗎?」

  「客臥沒有衛生間,你住在主臥方便一點。」佐久早家有兩個衛生間,住在客臥的話洗漱都要經過公共局域,但住在主臥全都可以在房間裡解決,確實方便又私密。

  由裡感動道:「佐久早君實在太貼心了,如果你以後有要幫忙的地方也一定要和我說。」

  佐久早被她的話嗆了一聲,把東西放下:「不用。」

  由裡獨自把自己的物品開箱放進新房間,她自己的房間有些亂,但也是因為出租屋的面積太小,收納空間也很少,佐久早的房間很寬敞,加上由裡十分愛護,新房間比之前整齊多了。

  沒過多久,佐久早突然敲了敲門。

  佐久早猶豫了一下,說:「其實我確實有一件事情想問問你的意見。」

  由裡受寵若驚:「請說。」

  「遠藤小姐既然是網漫作家,應該有自己的公開社交賬號吧?」

  「當然。」她說。

  「或許……就是那個……你對運營公開賬號的方法有什麼建議嗎?」佐久早說,「本來只是因為俱樂部要求才創建了公開賬號,但至今也只是轉發品牌方的推文,沒有發布過什麼東西。但是……」

  「但是?」

  「經理要求我們定期發布一些動態,讓數據活躍起來,我做不到。」

  由裡再次跟佐久早並排在沙發上正襟危坐。

  為了幫助佐久早找到合適的運營方向,由裡決定先參考一下他的隊友都是怎麼做的。

  由裡打開了一個名叫「宮侑」的選手的賬號主頁。

  該選手的主頁除了照片就是照片,在更衣室的對鏡自拍,在賽後跟隊友和對手的自拍,在家和雙胞胎兄弟的自拍,在假期出游時的自拍,在商場戴著奇怪眼鏡拍的大頭貼自拍。只有幾條不是自拍,分別是媒體發布的一些宮侑選手他拍,以及粉絲剪輯的宮侑選手帥氣發球集錦。

  「宮侑選手確實好帥啊。」由裡說。

  「我不是讓你看這個的。」佐久早說。

  「佐久早君也很帥啊,你發幾張自拍肯定也能火。」

  「我討厭照相。」

  「喔……那看看下一個吧。」

  由裡翻到了下一位「木兔光太郎!!!!」選手的主頁。

  這位選手的主頁雖然只有文本但是也吵得由裡眼睛疼。

  木兔選手幾乎每天都會轉發並回復粉絲贊美他的言論,恨不得粉絲誇* 一句他就要十倍奉還。甚至有一次粉絲只是說了「木兔選手的大腿真的是人類能練出來的嗎我舔我舔」,他就長篇大論地回復了自己練腿用過的全部器械以及練習時舉的具體重量。

  有這個翻牌率哪個粉絲能不愛呢。但是要惜字如金的佐久早君做到這種程度簡直是要了他的命。

  「好吧,我們看看下一位。」

  下一個選手叫「日向翔陽」,名字後面還加了一個小太陽的表情。

  日向選手活脫脫是一個自律博主,他把公開賬號當成排球日記在發,什麼「跑步上班裡程記錄」、「今日訓練打卡」、「我的運動歌單分享」可以說是應有盡有。粉絲們顯然也把他當成自己努力的動力,紛紛評論「我關注的勵志博主又更新啦」,「因為有翔陽的分享我才能堅持鍛煉」,

  最受歡迎的一個系列是「我VS影山,今天達成了386勝412敗,下一次也會是我贏」。

  「影山君是?」

  「AD的二傳。」

  「那日向選手是直接公開挑戰另一個俱樂部的選手?這樣經理都沒說什麼嗎?」

  「影山也會發和他的勝敗記錄,大家都習慣了。」

  由裡點開評論區,聽取「哈」聲一片。粉絲都在說「哈哈哈哈哈哈他們兩個都只有自己贏了的時候才發這個也太好笑了吧」。

  由裡也跟著笑了。

  想到自己還得給佐久早出主意,她正色道:「佐久早君肯定也會認真復盤自己的訓練吧,雖然不一定要每次都發,但是偶爾記錄一些想法也可以吧?」

  佐久早沉默了一會:「但是我認為訓練的感受是很私密的,我並不想發布在所有人都能看的地方。」

  也對,由裡在搜索佐久早相關的信息的時候,就覺得他是一個非常低調的人,幾乎所有能看到的信息都是一些客觀的條件,他沒有在任何公開的地方表達過自己的主觀感受。

  「我只想專注於比賽,不過現在要考慮的東西確實比學生時代多多了。」佐久早嘆了口氣,放棄了求助,「好吧,不管怎麼說麻煩你了。」

  他站起身,由裡卻既沒有動也沒有說話,他垂首有點疑惑地看向她,發現後者正抬起頭看自己。

  她的眼睛裡有星星在熠熠生輝。

  「不是有那個嗎?佐久早君和別人都不一樣的地方。」


第4章 才不會只有我喜歡!

  「我和別人都不一樣的地方……」佐久早說,「那不是有很多嗎?我不聒噪,不會多管閑事,還對衛生狀況很謹慎。」

  「為什麼突然開始自誇了……」由裡已經說得很溫柔了,這豈止是自誇,感覺身邊的人全都被這位陰暗孤僻的潔癖君掃射到了。

  佐久早坐回她身邊,歪過頭看她:「這難道不是事實嗎?」

  「雖然也沒錯……」

  「那這樣就能找到可以發布的東西嗎?」

  「不是……但也是?」

  佐久早沒說話,但挑了挑眉示意她繼續,於是他的眉上痣也跟著動了動。

  由裡覺得他的眉上痣就像一個冒號,可惜他自己不愛說話,這個冒號後面只能跟著別人念出來的台詞。

  比如此時此刻就是她在滔滔不絕:「其實我們之前看到的每位選手都既展現了自己的特點,又和粉絲產生了很好的交互。宮選手長得很帥所以粉絲很喜歡看他的照片,木兔選手很熱情所以能跟粉絲聊得有來有往,日向選手很努力所以鼓勵到了粉絲們。所以佐久早選手和大家創建情感鏈接的方式是……」

  「給大家分享我的大掃除方法?」

  「是什麼方法呢?」

  「拖地三次,冰箱斷電清理一次,還有用酒精擦拭……」

  眼看佐久早就要在腦內拖出二裡地去,由裡趕緊叫停了:「不……那個有點超過了。太……復雜的沒辦法用一條動態說清楚,你說是吧?」

  「那常用消毒水分享呢?」

  「也是差不多的情況。順便一問佐久早君常用的消毒水是?」

  佐久早帶她到公共空間裡的衛生間,打開了壁櫥。

  滿滿一櫃子消毒水出現在了由裡的眼前。

  由裡茫然地掃視著幾乎涵蓋了她能想到的所有品牌的,如同超市陳列櫃一般的壁櫥:「如果有一天佐久早君想開設消毒水博物館,再考慮這個提案吧。」

  「你什麼意思?」佐久早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這不是拿來看的,這是拿來用的,比如這款……」

  由裡好害怕一不小心佐久早就會開始全樓大掃除,急忙阻攔:「佐久早君,我們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一心一意地完成你的社交媒體運營任務。」

  「喔。」佐久早將消毒水放回了櫃子裡,語氣甚至有些遺憾,「你現在也知道人應該一心一意地做事了?」

  「沒錯,這就是佐久早君能傳遞給粉絲的力量啊。」由裡說。

  佐久早將信將疑地看了看她:「只要說這句話就可以?」

  由裡搖搖頭:「只靠一句話肯定是沒辦法一直有東西可發的。」

  「那要怎麼辦?」

  由裡神秘兮兮:「之前那個早飯,今天佐久早君也會再做嗎?」

  佐久早想了想:「今天不會做了,之前提前做好是為了讓你吃的,但現在我可以等明天早上再做。」

  由裡作拭淚狀:「佐久早君……居然專門為了我……」

  「是為了我的身體。」佐久早有點習慣她不時發出戲劇化的聲音了,理都沒理就繼續問,「所以到底要怎麼做?」

  「我們明天見分曉!」

  雖然雲裡霧裡,但是看她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佐久早也就答應下來。

  次日兩人在餐桌上相對而坐。

  佐久早看著手機上推文編輯的界面:「你說的能夠和粉絲創建聯系的方式就是發一張早飯的照片?」

  由裡說:「這你就不懂了吧?不是發一張照片,是發一組別有深意的三宮格照片。」

  佐久早眯了眯眼睛。

  由裡指了指第一張圖:「這是一張佐久早君起床時鬧鐘上的時間的照片。」

  佐久早說:「這是你起床的照片,我平時根本就不需要設鬧鐘。」

  由裡說:「那也是用佐久早君的身體——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希望大家可以看出佐久早君過著十分精細的生活!大部分人都是像我一樣的普通人啊,看到具體的時間才會知道佐久早君起得很早,而且每天都可以准時起床。」

  雖然拍這張照片主要是為了傳遞信息,但是她做的並不只是拿起來就拍。她特意起來把窗簾拉開一條大小合適的縫隙,讓清晨的陽光勾勒出床頭櫃上鬧鐘的輪廓,在這樣的情境下才按下快門,足足拍了十幾張才選出了這張合適的。

  簡單的陳設在光影的修飾下變得充滿了溫暖的生活感。由裡非常滿意。

  「好吧,那第二張呢?」

  「這是佐久早君在制作早餐的照片,因為你不喜歡露臉,所以只拍了手部的動作,這恰恰是最重要的一張。」

  佐久早在做飯的時候,由裡覺得廚房的頂燈顏色太冷,拍不出食物的美味,於是她一邊舉著暖色的台燈一邊拍下來了這張圖。

  雖然佐久早本來就非常有名,不需要額外做這麼多也可以獲得關注,但是她想做得盡善盡美,就像佐久早本人做事的風格一樣。

  由裡越看越滿意,就得是這種漂亮的圖才配得上潔癖君一塵不染的精細生活。

  佐久早仔細看著屏幕上的圖片:「為什麼?」

  由裡解釋:「因為現在大家都很忙,會如此細心地對待每一天的食材的人其實非常少,但是這張圖證明了這樣精細漂亮的飯是佐久早君親自完成的。佐久早君雖然有很多訓練,但是還是會一心一意地維系著生活的秩序感,大家看到肯定都會羨慕這樣的生活的。」

  「說得倒是頭頭是道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由裡滿意地笑了:「而且佐久早君的手很好看,這可是重中之重!」

  佐久早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什麼特別的嗎?和平時一樣。」

  「就是因為平時都是這樣才很厲害啊!修剪得非常平整的指甲,骨節分明的手指,還有柔軟又靈活的手腕,無不體現出佐久早選手作為一名職業選手給人的安定感,還有作為男性的……魅力。」由裡越說越小聲,因為她發現佐久早的視線從照片上移到了她的臉上。

  完了,是不是誇太過火了,這樣他會不會誤會自己圖謀不軌啊。

  但是就算佐久早要把她掃地出門,第二天早上也得找她互換身體,所以她是不會那麼輕易被趕走的。

  應該是這樣吧。

  佐久早只是看著她,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由裡更小聲地說了一句:「我是不是說話太大聲了?」

  佐久早沒有回答,垂下眼睛。由裡幾乎有種他的嘴角在微微上翹的錯覺。

  這具身體看來真的不習慣早起,這不,起猛了,都看見佐久早聖臣笑了。

  接著,他還伸手主動劃了一下由裡跟前的手機屏幕。之前為了方便講解都是由裡在拿著給他看,他干脆把手機接過來,指腹輕輕敲了敲第三張圖:「這個呢?」

  天啊。

  由裡的眼睛看不到他指的,甚至是她自己拍攝的照片,只看得見他修剪得非常平整的指甲,骨節分明的手指,還有柔軟又靈活的手腕。

  她甚至覺得他故意把動作放慢了。

  這雙手甚至今天早上還受她本人驅使過幾分鐘呢,怎麼它們被佐久早使用的時候看起來就那麼不一樣?

  「呃……」由裡深吸了一口氣,在心裡對自己說了一聲「腦子,快轉啊」,但最後只是干巴巴地說了一句,「這個是因為佐久早君做的飯看起來真的很好吃。」

  她這回真聽見佐久早笑了。

  唉,果然天底下的帥哥都一樣討厭,哪怕是佐久早這種低調不愛拍照的人也會知道自己很迷人並為此洋洋得意。

  但是佐久早為了感謝她一早起來就忙前忙後替他布光拍攝,給她也做了一份佐久早選手同款超好吃早餐,她又可恥地原諒了他的嘲笑。

  「知道了,就這麼發吧。」佐久早點擊了「發送」鍵,「我得出門了,之後再告訴你進展。」

  由裡還沉浸在適才的視覺盛宴之中,從鼻子裡短暫地「嗯」了一聲。

  佐久早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看她——他居然還在笑著:「希望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喜歡。」

  ???

  門被關上了。

  這都……什麼和什麼啊!

  一個人可以嘲笑遠藤由裡色令智昏,但是不能質疑她的審美與能力!

  由裡撲到門口打開門:「才不會只有我喜歡。」

  古森正在跟佐久早一起等電梯,聽到聲音充滿興趣地往由裡這邊看了過來。第二次見到由裡,他已經不覺得驚訝了,現在他很好地消化了佐久早的戀情,只是單純為他們感到高興。

  「早安,聖臣的女朋友!」古森爽朗地招招手,「當然不會只有你喜歡啦,聖臣也很喜歡你喔。我幫你盯著他呢,他從來都沒有主動和其他女生說過話!從來沒有!」

  由裡僵直著,目光在佐久早和古森之間流連了幾次,最終設法擺出一個笑臉:「謝謝你啊古森選手,我會為你應援的。」

  古森眨眨眼:「我也會為你們的愛情應援的。」

  「閉嘴!」佐久早連他的潔癖都暫時擱置了,一把把古森拉進了電梯。


第5章 周末能和我一起去東京比賽嗎?

  都不用佐久早特意告訴由裡,她只是像平時一樣打開了社交軟件,就看見連自己關注的友鄰裡都有人在轉發佐久早的動態。

  他的粉絲都知道他很低調,平時和他的交互就只是默默轉發一下他的代言,在比賽的時候發一些用以加油的評論,但是其實大家都很期待能對喜歡的選手有更多的了解,難得看到他的生活照,紛紛奔走相告。

  「時隔一個月!臣臣好久不見!」

  「啊啊啊啊我沒看錯吧!臣君居然非賽季也發動態了!」

  「佐久早選手的刀工比我報班學的還厲害,上帝到底為他關上了哪一扇門?」

  大家討論得其樂融融,甚至有人直接曬出了自己做的同款早餐。

  由裡當然非常開心,趕稿的手也更來勁了。

  晚飯她從外賣、自己做飯和去便利店吃中選擇了去便利店,因為在家做飯需要用酒精棉擦拭整個台面,在家吃飯需要用酒精棉擦拭整個餐桌,而去便利店只需要走兩步,這對她和佐久早的身心健康都大有好處。

  沒想到等在便利店微波爐前加熱便當的時候收到佐久早的消息。

  【佐久早聖臣:遠藤小姐,你出去了嗎?】

  【遠藤由裡:去吃飯了,家裡怎麼了嗎?】

  【佐久早聖臣:沒事。】

  【佐久早聖臣:我在冰箱裡放了點心,作為今天的謝禮。】

  【佐久早聖臣:謝謝。】

  【遠藤由裡:!!!】

  佐久早邀請由裡來自己家借住時已經作為優勢提前介紹過這一點——他每天都會在結束晚訓之後才回家,大部分時候由裡都可以一個人使用全部的公共局域。

  所以他是專門回來的。

  【遠藤由裡:佐久早君,你去俱樂部了嗎?】

  【佐久早聖臣:准備回去了,怎麼了?】

  【遠藤由裡:等我十分鐘!】

  【遠藤由裡:不!等我五分鐘!】

  【佐久早聖臣:?】

  【遠藤由裡:我要親耳聽到你說這句話!】

  【佐久早聖臣:……】

  由裡把飯從微波爐裡取出來,准備三兩口吃完然後趕回去。

  這時她和佐久早的消息界面出現了視頻通話的彈窗。

  由裡幾乎沒有印像和任何人打過視頻電話。

  她大學的舍友會給母父打視頻,但是她已經很久沒和他們說過話了。姥姥不會打視頻,只會打電話,朋友們都是和她一樣的畫師,更喜歡用文本交流。

  接通這條視頻消息時,她無端地有些喉嚨發干。

  佐久早還沒出門,口罩被他拉下來貼在下巴上。由裡認出背景是佐久早家的門廳。

  「謝謝。慢慢吃吧。」他說。

  由裡還沒從進入視頻通話的震撼裡反應過來:「啊?」

  「不是說要聽嗎?」佐久早手持手機站在門口,他並沒特意找角度,但是死亡頂光和鏡頭畸變絲毫沒有埋沒他的帥臉。

  「不……不用客氣。」由裡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一句話說得卡殼了兩次,說著說著她就笑了起來。

  「笑什麼?」

  「佐久早君為了不讓我狂奔回家居然這麼體貼,我覺得很意外。」

  佐久早癟了癟嘴,他這樣的時候有點像小鴨:「如果遠藤小姐得了急性闌尾炎,明天要從病床上起來的人就是我了。」

  果然,你永遠不能指望佐久早聖臣只說好話。

  他頓了頓,又說:「其實還有其他的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正好在電話裡說,可以嗎?」

  「當然。」

  「周末要去東京比賽,你方便和我一起去嗎?」

  「如果我不方便的話,我們就都要不方便了。」由裡說,「既然我們都被卷進來,佐久早君就不需要每次都用麻煩我的語氣跟我說啦。」

  佐久早嘆了口氣:「我還沒說到問題所在,我們去外地比賽是住雙人間的,不知道你會不會不自在。」

  由裡好奇道:「那你們是怎麼分房間的呀?」

  「一般是按照背號,如果有人想換也可以商量著換。」

  由裡的臉上哪有什麼不自在:「那你能跟宮侑選手換到一起嗎?我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像照片上那麼帥。」

  佐久早的嘴角抽了抽:「你喜歡他?」

  「也說不上吧,我還不了解他啊,我只是覺得他很帥。」

  「可是他很吵。」

  由裡失落道:「喔,那沒關系,你想和誰一起都可以。」

  「好吧,我走了。」

  由裡回家之後第一件事自然是去看佐久早專程回來給她帶的禮物,看到包裝上的「Scenario」,她忍不住叫出了聲。

  這是一個非常難買的甜點品牌,每天都是限量發售的,想要訂購的話,只能每天上午十點卡著點去網站預定。

  這種高端店家不僅難搶,定價也不會低。由裡雖然久仰大名,但從來沒有嘗試過。

  她打開包裝盒,發現佐久早給她定了六個甜甜圈,這家店所有的口味都在裡面了。

  【遠藤由裡:佐久早君,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

  【遠藤由裡:我要每天去「最受歡迎的運動員」排行榜給你投票。】

  【遠藤由裡:直到你排到第一為止!】

  對面一直是未讀狀態,佐久早應該已經開始訓練了。

  由裡圍著這六個甜甜圈360度大拍特拍,才飽含不舍地吃了一個,回到臥室裡繼續畫稿子的時候感覺身體輕飄飄的。

  她今天畫男人畫得特別順利,因為最近有什麼動作拿不准的都趁跟佐久早交換身體的時候偷偷用他的身體對著鏡子擺著研究過了。

  直到她的手機彈出了新消息,她才注意到時間,這個時候佐久早應該結束訓練了。

  由裡像被抓包了一樣心虛地往緊閉著的房門那邊瞟了一眼才拿起手機。

  佐久早無視了她在聊天框裡的尖叫,自顧自地說起他自己想說的事。

  【佐久早聖臣:遠藤小姐,你睡了嗎?】

  【遠藤由裡:還沒有,有什麼事嗎?】

  【佐久早聖臣:有事想當面和你說。】

  【佐久早聖臣:不過現在有點晚了,如果你介意的話就算了。】

  是什麼事情這麼著急,還一定要當面說?由裡有點疑惑地歪歪頭。

  【遠藤由裡:我沒問題啊。】

  她走出門,想看看佐久早在做什麼。後者就佇立在她面前,像一堵線條流暢的牆,把她嚇了一跳。

  「嚇到你了?抱歉。」

  「沒事的……怎麼了嗎?」

  佐久早一臉嚴肅地按住手背,把手腕掰了過去:「你知道我的手腕可以這樣嗎?」

  由裡十分驚訝:「確實刷到過圖片,原來實物看起來更厲害啊。」

  「那家夥做不到。」

  由裡有點莫名其妙:「誰啊?」

  佐久早奇怪地看了她一樣,就好像在用眼神責問她為什麼會不知道:「宮侑。」

  「那也很正常吧,因為佐久早君真的比大多數人都要柔軟……等一下,我不是說了我對宮選手沒有別的意思嗎?」

  「喔。」佐久早分明是不買賬的意思。

  沒想到一心一意做事的佐久早選手也有八卦的時候,她這一時花痴可真是跳進信濃川也洗不清了。

  還沒等她繼續爭辯,佐久早就結束了話題:「晚安。」

  由裡決定笑一笑算了:「晚安。」

  住在佐久早家的生活跟由裡本來的生活其實沒有什麼區別——當然,除了房子變大了,進屋要消毒,還有每天早上要跟佐久早接吻以外。

  自從發現了佐久早人美心善的一面之後,跟他親嘴還怪讓人臉紅心跳的。

  但是一整個星期,佐久早都沒針對這件事說什麼,可能心跳加速這種體驗只要她離開了佐久早的身體就不會繼續下去了吧。

  周末的早上,由裡從佐久早住的酒店房間醒來了。

  哦對,她跟佐久早一起來東京出差了。

  佐久早給她訂的房,公費出差真好。

  她記得佐久早的手機鬧鐘默認的鈴聲不是現在播放的這個,難道這個是別人的嗎?

  她翻過身看向另一張床,雖然對方正在平躺著,看不清楚臉,但是她一下就看到了染成金色的頭發。

  天啊,是宮侑選手!佐久早也太大方了吧,真的有求必應啊。

  由裡決定打開手機,繼續在「最受歡迎的運動員」投票裡給佐久早投票。

  看到鎖屏界面,由裡才想起現在她的手機不在手邊,這是佐久早的手機。

  她看了一眼時間,佐久早說他們今天七點半起床就可以了,可是現在才六點半。

  她看了看鬧鐘還在耳邊響著的宮選手,後者在鬧鐘響了一分鐘後勉強伸出手柄鬧鐘關掉了,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可能他設錯鬧鐘了吧。

  還有一個小時呢,要不再替佐久早睡會?

  她閉上了眼睛。

  她才剛睡著,宮侑的鬧鐘又突如其來地響了起來。

  她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六點四十。

  由裡十分迷惑,只見宮侑再次伸出手柄鬧鐘關掉了,他只是翻了個身,絲毫不受任何影響。

  怪不得運動員每天都那麼精力充沛,他的睡眠質量也太好了吧。

  由裡躺了一小會,試探性地再次閉上了眼。

  還沒等她醞釀完睡意,鬧鐘又響了。

  由裡現在明白了,他這是每十分鐘定了一個鬧鐘啊。

  確實是有那種一個鬧鐘叫不醒的人呢。

  反正睡不著了,干脆早點起來洗漱吧。由裡認命地爬起身,順便給佐久早發了一條消息。

  【佐久早聖臣:佐久早君,你醒了嗎?】

  【遠藤由裡:那家夥的鬧鐘現在就響了啊。】

  原來他知道,怪不得他嫌宮侑吵呢,畢竟佐久早平時都不用開鬧鐘就能自然醒。

  【佐久早聖臣:嗚嗚,是三十分鐘之前。】

  【遠藤由裡:既然你也醒了,我們早點見吧。】

  【佐久早聖臣:OK!刷牙中∼】

  由裡洗漱完,穿上了佐久早提前留出來的運動服和跑鞋。宮侑的鬧鐘在這個過程中又響過兩遍了。

  【佐久早聖臣:需要把宮選手叫起來嗎?】

  【遠藤由裡:他的鬧鐘響了多少遍了?】

  【佐久早聖臣:五遍。】

  【遠藤由裡:可以。】

  由裡正在思考該用什麼樣的稱呼開口,佐久早突然把消息撤回了。

  【遠藤由裡撤回了一條消息】

  【遠藤由裡:不用管他。】

  【佐久早聖臣:?】


第6章 唯粉就是一心一意地喜歡佐久早君的人。

  到底叫還是不叫啊,由裡盯著屏幕上滑了幾下,好在佐久早的消息來得也不算慢。

  【遠藤由裡:如果我回來他還沒醒,我會叫他。】

  【遠藤由裡:你先出來找我吧。】

  由裡剛讀完消息,就聽到了宮侑翻身的聲音。

  他睡眼惺忪地撐著腦袋支起半邊身體:「早啊臣臣。」

  由裡本能地照葫蘆畫瓢道:「早啊侑侑。」

  「嗯。」宮侑還沒醒透,但這時候的他看起來和照片裡不太一樣,顯得非常溫柔,臉上掛著慵懶的微笑。

  他真的好帥啊,由裡一下就代入了許多位自己想畫的帥哥角色,恨不得現在就拿起筆把這一幕畫下來。

  但這一幕並沒有持續多久。

  宮侑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彈了起來,表情就像看到外星人:「你說什麼?」

  「早?」

  「不是,後面呢?」由裡覺得她從來沒見過一個人的眼睛能瞪得像此時此刻的宮侑一樣大。

  由裡愣了愣,她突然發現自己其實不知道佐久早平時是怎麼稱呼宮侑的。他每次用的詞都是「那家夥」。

  不管正確答案是什麼,看來她剛才輸入的答案都大錯特錯了。

  她飛速地說了聲:「沒什麼,我先出去了。」

  佐久早聖臣恪守計劃的身體就這樣神色匆匆地從寢室裡逃走了。

  酒店走廊裡有攝像頭,為了不在賽季給佐久早制造不必要的緋聞,他們約定好到訓練中心的園區裡見面。

  雖然發生了稱呼慘案,但是由裡覺得自己至少叫的是一個足夠親切的稱呼,應該沒什麼大事。她判斷對佐久早只字不提也是說得過去的。

  當然,最重要的是她怕佐久早知道之後生氣,他們還得接吻呢。

  人一心虛就容易話多,她小心翼翼地打了招呼,小心翼翼地提問:「你怎麼真的跟宮侑選手換到一起住了啊?」

  佐久早似乎沒看出來她的反常,只是嘆了口氣:「你知道他的背號是多少嗎?」

  「不知道啊。」

  「看來你也沒那麼關心他啊。」

  「都說了我只是覺得他很帥,其他方面確實不了解啊……」由裡話說一半,就被佐久早扯著衣領往下拉。急劇拉近的距離讓她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更不要提說話了。

  這次不像在家裡,他們都站在步道旁,而佐久早的身體確實太高了,他想快點換回自己的身體,這樣也是十分正常的。

  但是就好像他在主動親自己一樣。

  特別是換回身體後,剛才柔軟的觸感好像還留在嘴唇上,自己的手還拉著佐久早的衣領。

  佐久早雕塑一般的帥臉還在近在咫尺的地方說話:「他是13號。」

  由裡登時面紅耳赤,飛也似地後退逃開了。

  她反應了一會才想起剛才的話題還在繼續:「佐久早君不是15號嗎?」

  佐久早的神色看起來有點微妙的高興。他說:「14號的前輩上個賽季退役了,我們現在沒有14號球員,所以我和他按順序本來就是分到一起的。」

  「喔……那還真的很巧。」

  由裡嘴上應答著,身體卻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明明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她覺得腿都有點軟了。

  難道這就是心動的感覺嗎?

  佐久早說:「對了,今天早上我有點難以靜下心來,所以用你的身體晨跑了一會,抱歉。」

  呃。

  她懸著的心終於死了:「怪不得我腿酸了。」

  佐久早不以為意,還在說一些逆耳忠言:「遠藤小姐,你的身體處於嚴重的亞健康狀態,雖然這樣說有些冒犯,但是我覺得你必須要增加一些鍛煉才行,還有……喔,早上好。」

  由裡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正在向他們走來的人。

  這位陌生男人穿著白色的運動外套,由裡認出這是佐久早提及過的施懷登·阿德勒的球衣。

  他跟佐久早打了招呼,但是竟然沒有馬上離開,而是表現出可以攀談幾句的樣子。

  原來佐久早有朋友啊。由裡在心中暗暗張大了嘴。

  「這是牛島若利君,一位非常優秀的選手。」佐久早說,「這是遠藤由裡小姐。」

  牛島也對她點點頭,他看起來很嚴肅,所以由裡對他之後的提問有點意外,他說:「是你的女朋友嗎?」

  佐久早說:「不是,她是我的鄰居。」

  住在一間房子裡的鄰居喔。由裡腹誹道。

  「沒想到若利君也會八卦啊。」佐久早繼續說著,他的聲音裡有了笑意。

  由裡更加驚訝,原來佐久早和朋友交往的方式那麼普通,他們並沒有進行全身消毒後對打二百個來回,而是像一般人一樣對朋友有說有笑。

  牛島愣了愣:「抱歉,因為之前你問了給女性買甜食的事情,是我冒昧了。」

  他怎麼會知道啊?由裡看看他又看看佐久早。

  佐久早說:「因為遠藤小姐幫助了我,那個是作為謝禮贈送的。」

  牛島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我確實以為你會跟更干練的職業女性戀愛。」

  嘿,我還在這呢!因為你個子高就可以假裝看不見我嗎?由裡有點生氣了:「你們是因為說話都很難聽才變成朋友的嗎?」

  牛島看起來後知後覺這話有點歧義,解釋說:「我不是那個意思,遠藤小姐看起來像作息比較自由的人,聖臣他……過著分毫不差的生活。」

  那怎麼了?就因為她作息顛三倒四榮獲黑眼圈兩個,跑兩步晨跑就肌肉酸痛,她就配不上每天十點准時睡六點准時起的頂尖運動員佐久早聖臣了嗎?

  由裡一臉不服地看向佐久早。佐久早居然在笑:「遠藤小姐也是做著了不起的工作的人。」

  你別說,人長得帥就是好啊,他這麼輕飄飄地說了句本來就是事實的話,由裡就不怎麼生氣了。

  「看來人不可貌相。」牛島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感受到由裡質問的目光,牛島抱歉地說:「這不是褒義的話嗎?」

  他問得太真誠了,由裡都說不出話來了。她明白了,這個人一點惡意都沒有,他只是單純讓人很生氣。

  等他打完招呼繼續去晨跑了,由裡問佐久早:「我們那天怎麼沒看你朋友的社交賬號?」

  佐久早說:「若利君沒有公開賬號。」

  「他幸好沒有。」

  「為什麼?我覺得很可惜,若利君的擊球非常漂亮,如果他能在賬號上分享一些心得,我會很高興的。」

  由裡回想著剛才的對白:「如果他在賬號上說錯話了,對家也會很高興的。」

  「什麼是對家?」

  「就是一些不希望他過得太好的人。」

  佐久早對這個回答很不滿意:「若利君是一個很沉穩、善良、人品貴重的男人,為什麼他會有對家?」

  由裡八輩子沒見過別人在現實中用這樣的詞形容朋友了:「佐久早君,你是從古代文學裡穿越過來的嗎?」

  佐久早撇了撇嘴,決定不接她的話茬:「我要去吃飯了,我買了一些吃的東西放在你的房間,如果你想繼續休息就不需要趕酒店早飯的時間了。」

  「啊,對了!」由裡說,「佐久早君為了給我買甜甜圈特意跟別人打聽了嗎?」

  「只問了若利君,因為他很可靠,不會隨便對別人說。」佐久早說,「而且他的朋友是甜品師。」

  不得不說的是,牛島打聽到的結果太正確了。一整個星期,由裡都因為吃到了Scenario而非常幸福。

  牛島選手也有好的時候。

  「我決定當你們兩個的粉絲。」

  「今天晚上我就是和他比賽。」

  「那……我還是當佐久早君的唯粉吧。」

  「『唯粉』又是什麼?」佐久早疑惑。

  「唯粉就是一心一意地喜歡佐久早君的人。」

  佐久早的眉毛跳了跳。

  由裡補充:「作為球迷的那種喜歡。」

  「一周前你還在我的手機上搜索『佐久早聖臣是誰』。」

  看來她用佐久早的手機忘記刪聊天記錄了。

  可是誰在互換身體的情況下能一點都不緊張,還不想知道對方是誰呢!

  由裡理不直氣也壯:「愛可以開始於隨時隨地。」

  「可能吧,」佐久早垂下眼睛想了想,「我得走了。」

  他們之間的沉寂沒有維持多久。

  由裡甚至還沒回到酒店房間就收到了佐久早的消息。

  【佐久早聖臣:宮一直問我為什麼不叫他「侑侑」了。】

  【佐久早聖臣:你有什麼* 頭緒嗎?】

  【遠藤由裡:……】

  【遠藤由裡:對啊,為什麼會這樣呢?】

  【佐久早聖臣:你和他第一次見面有必要叫得這麼親切嗎?】

  【遠藤由裡:因為我用的是佐久早君的身體啊!】

  【遠藤由裡:誰知道你天天和他見面還叫得那麼生疏啊——】

  【遠藤由裡:你叫古森君「元也」,叫牛島君「若利」,難道不是很自然地就猜成那樣了嗎?】

  【佐久早聖臣:元也和我認識二十多年了,而且我的舅母和舅舅也叫「古森」,如果不叫名字會亂套的。】

  【佐久早聖臣:若利君是我重要的朋友和對手,和其他人怎麼能一樣?】

  【佐久早聖臣:而且,遠藤小姐,我們也是天天見面的關系。】

  【遠藤由裡:好吧,對不起臣臣。】

  由裡發了一個哭泣小貓的表情。

  佐久早那邊顯示了「已讀」,但過了很久才發了一個無語小貓的表情。


第7章 要看比賽嗎?到現場看吧。

  【遠藤由裡:看在我今天剛成為你的唯粉的份上原諒我吧。】

  【遠藤由裡:粉絲服務對於一位優秀的選手來說也是很重要的啊。】

  【佐久早聖臣:你一場我的比賽都沒看過。】

  【遠藤由裡:我今天晚上不是就准備在電視上看了嗎?】

  【佐久早聖臣:真的嗎?】

  【遠藤由裡:當然了,我會坐在電視機前第一排加油的。】

  佐久早沉默了一段時間,由裡以為他已經出發去踩場了,正要扣上手機開始深度沉浸在趕稿之中,手機屏幕又亮了起來。

  【佐久早聖臣:到現場看吧。】

  【佐久早聖臣:記得提前去換紙質票。】

  然後他發來了一份電子票據。

  上面寫得清清楚楚,場次是今天晚上的場次,對陣的隊伍是MSBY和AD。

  天啊。由裡頓時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遠藤由裡:啊啊啊真的嗎????】

  【遠藤由裡:不是,佐久早君,這樣是不是太麻煩你了!】

  【佐久早聖臣:不會,這個本來就是工作人員和選手的局域,不對外出售的。】

  【遠藤由裡:我真的會拼上性命給你加油的!】

  佐久早沒讀她的消息,可能這次真的出發了。

  周六晚上的這場球賽是這一輪次的開幕戰,又是全國最頂尖的兩支球隊的比賽,才只到下午,由裡在場外就已經見識到了人山人海的盛況。

  她去便利店排了一會隊,才輪到她換票。因為人很多,機器旁邊有店員在幫忙疏導。

  這位店員小姐看到她的票根,大加贊賞地說了一句:「是第十排呀,這種比賽就應該坐到這種好位置仔細觀看。」

  由裡一場比賽都沒看過,其實並不知道坐在第十排是什麼感覺,看她很忙也不便說太多,只是附和道:「我也很期待!」

  沒想到店員小姐神秘地湊近她說:「我這次坐在第二排喔,我能搶到第一排,但我沒搶,因為第一排坐下的時候會被欄杆擋住視線。」

  「哇……」由裡情不自禁地贊嘆,她垂頭看了一眼店員的工牌,「外園小姐肯定是非常忠實的球迷吧!」

  外園自豪地笑了:「當然啦,我從國中就開始看了!現役的每一位選手我都能叫得上名字喔。」

  由裡也很為她高興:「真好啊!時間能快點到你下班的時候就好了!」

  和友善的球迷交流過後,由裡的心情也變得很好。人們不是經常說有了好的開頭事情就會越來越好嗎?她還挺信奉這一理論的。

  她希望佐久早的運氣也像她一樣好。

  進入觀眾席,由裡感覺身體裡的血液流速都要加快了。

  這裡的氣味,聲音,燈光,齊齊整整穿著自己支持隊伍的球衣的觀眾,還有球落地時的回響,是她在任何地方都沒有見過的。

  學校體育館、野球場、球形影廳,或者很大很大的階梯教室,各種她印像裡稱得上遼闊的空間,都沒有給過她這種感覺。

  佐久早就是在這樣的地方比賽的啊。

  「真了不起……」由裡一邊說著一邊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第十排聽起來和球場有些距離,但是也已經是讓她意想不到的近距離了。

  坐在這裡,她突然覺得一切都像一場夢。

  突如其來地和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因為靈魂互換相識,才認識一個星期就住到了同一間公寓裡,知道了很多事情,認識了很多人,踏足了從未見過的世界。

  她此前一直過著按部就班的生活,或者說比按部就班還要辛苦一些的生活。

  她國中畢業的那天,媽媽就出走了。

  在畢業典禮的前一天晚上,替她熨平了領帶的媽媽,卻在她畢業當天像領帶上的褶皺一樣消失不見了。

  她並不怪媽媽,因為爸爸有時候真的很糟糕。她看很多書,但是不敢看裡面有酗酒的爸爸的那種。

  等她半工半讀地讀完了高中,爸爸就叫她輟學,把讀書的機會讓給弟弟。當然,意思是她還得把錢給他還債。

  可是畫畫是媽媽教給她的,是她和媽媽唯一的聯系,她不想就這麼放下。

  即便沒有錢去美術塾集訓,她也拼命擠出時間來做了考前練習,申請上了學費最低廉的公立美大。

  奶奶偷偷給她付了第一年的學費。由裡也從家裡逃走了。

  所幸她的畫技已經非常穩定,上了大學沒多久就找到了漫畫助手的兼職。一張一張稿子畫下來,她也作為網漫作者出道了。

  雖然她當上了作者,但也沒有進行自己的創作。她畫的全都是根據別人的小說改編的漫畫,出版社要什麼她就給什麼。

  出道之後她每天畫完畫就睡覺,像是要把這輩子沒睡夠的覺全都睡回來一樣。

  有時候她已經忘了自己最初想要畫的故事是什麼了,只要能掙到錢讓她和奶奶過上安穩的生活,那就已經可以了。

  如果還有多的一點點錢,她就會用來買點甜食。

  因為很長時間以來,她都不舍得吃。

  在遇到佐久早聖臣之前,她已經很久都沒有感受過了——以前從媽媽身上得到,後來從漫畫書裡得到的——這樣的感覺,未知的,新鮮的,充滿希望的感覺。

  這一切都輕飄飄的,好像被風一吹就會飛走。

  賽末點。

  佐久早以一個角度極其刁鑽的扣球結束了比賽。

  這是一場惡戰,一直打到第五局,每一局的比分都非常膠著。

  電子記分牌上的比分顯示了「2:3」。

  東京是MSBY的客場,為他們歡呼的人不算多數,但是所有的觀眾都為拼命抓住每一分的選手獻上了經久不息的掌聲。

  而佐久早突然回過頭來,穿過人群和她對上了眼。

  他之前確實全程都集中在比賽上,於是回頭之後找了一會才找到她。

  可是一看見由裡,他的神色就變得相當得意。他用嘴型對她說「看見了嗎」。

  所有人都很累了,但包括他在內的成員們還在為自己贏得的勝利雀躍著。

  由裡笑了,一直為他們緊張的賽況緊繃著的神經也跟著松懈下來。

  怎麼會被風吹走呢,帶她看到不一樣的風景的人明明好好地站在這裡呢。

  由裡打開手機,佐久早在賽前抽空回了她一條。

  【佐久早聖臣:會贏的。】

  她飛快地打字,同時發現因為對視那一瞬間的心顫,她連指尖都在顫抖,一句話打了好半天才發出去。

  【遠藤由裡:恭喜你!】

  她開始明白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喜歡看運動比賽了。

  一支球隊的勝利,可以鼓舞很多人的心。

  周日的晚上MSBY還要和AD打第二場比賽,所以佐久早他們還會在昨天的酒店停留一晚。

  由裡今天老實了,沒敢隨便叫宮侑起床。

  鬧鐘響了一遍,她就偷偷從床上下來了。

  她早早地起來洗漱,和佐久早發過消息確認後就出發了。今天她出門的時間可早了,便利店都還沒換班呢。

  她想快點去換回身體,一路沒有停留,但卻聽到後面傳來女生的聲音:「佐久早選手!」

  她轉過身,是昨天在便利店裡遇到過的鐵杆球迷外園小姐。

  雖然昨天外園戴著帽子和口罩,但是看到那雙閃爍著興奮的光芒的眼睛,聽到她激動的聲音,由裡瞬間就認出來是她了。

  外園驚呼一聲:「真的是佐久早選手!我從春高全國大賽就是你的粉絲了!」

  外園居然推的是佐久早啊!

  這也太巧了吧,第一個和由裡討論排球賽事的人剛好推的是由裡第一個認識的排球選手。

  由裡只是個新人作者,還沒體驗過當名人的感覺,但是自己喜歡的漫畫家如何在簽售中和粉絲對話她是看到過的,該怎麼禮貌又熱情地跟粉絲交互她自然也有了解。

  她決心要幫佐久早照顧好外園小姐,誓死要保護好他的形像。

  首先,她一邊簽名一邊不時同熱情地對自己訴說著喜愛的外園小姐對視,努力地讓她感受到自己是真心願意聽粉絲的心裡話的。

  接著,她摘下口罩,主動接過了外園的手機,由自己舉著來為兩人拍攝合影。

  學生時代拍攝合影的時候,她記得總有人喜歡往後站,為的是顯臉小。不管外園小姐介不介意,考慮周到一些總是沒錯的。

  反正佐久早的臉很好看,放大對他也沒什麼影響。

  最後,出言感謝粉絲的支持是十分必要的。

  由裡說:「一直以來能支持我真的非常感謝,我也很期待今天晚上的比賽,我們一起創造幸福的時光吧,外園小姐!」

  外園倒吸了口冷氣:「佐久早選手,你還記得我?」

  哎?

  他們以前認識?

  不對!她怎麼不小心把外園小姐的名字說出來了啊?

  是因為昨天剛和外園見過面她才記得的,至於佐久早記不記得,記得什麼,她也無從得知啊!

  就算她想用「工牌上寫著名字」這種話調和一下也完全沒辦法。由裡都不用仔細看也知道此時此刻根本就沒有什麼工牌,因為外園小姐根本就沒有穿工作服。

  那現在該說什麼啊……


第8章 都給我看佐久早君的wink神圖!

  由裡心中警鈴大作,非常擔心一個不小心就給佐久早捅了簍子。

  但是外園小姐太開心了,完全沉浸在被喜歡的選手記住的喜悅中。她深深的鞠了個躬:「謝謝你,佐久早選手,今天也是以後也是,我會一直為你加油的!」

  由裡也同她招招手,她們就這樣分別了。

  這個是不是得趕緊告訴佐久早一下啊……

  由裡打開消息界面。

  【遠藤由裡:你為什麼給我換備注了?】

  【臣臣:這個我之後再跟你說吧,現在有件比那個更大的事。】

  「還有什麼能比你管宮叫『侑侑』更大的事嗎?」佐久早用由裡的聲音在她背後說道。

  這個時候聽到自己的聲音,簡直就像是自己的內心在審判自己一樣。

  由裡還在思考怎麼解釋,但自己口袋裡屬於佐久早的手機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屏幕上赫然出現「明暗修吾」幾個大字。

  由裡昨天已經看過了比賽,認出了這個人是MSBY的隊長。

  佐久早還不明就裡:「為什麼隊長會給我打電話?」

  難道這已經是一個輿論事故級別的事件了嗎?由裡在萬般驚恐之下飛快地親了自己的身體一口。

  佐久早回到了他自己的身體裡,接通了電話:「你好?」

  電話那邊的聲音連由裡都聽得很清楚:「佐久早,你怎麼回事?」

  佐久早莫名其妙地看著由裡,用口型說了句「什麼意思」。

  電話那邊隊長繼續說:「突然之間這麼有長進。」

  啊?這下連由裡都莫名其妙起來。

  「你沒看到嗎?有很有名氣的排球博主發了和你偶遇的照片,才幾分鐘轉發就破千了。現在大家都稱贊你連幾年前只見過一次的球迷都記得很清楚。」

  由裡更加震撼了,外園小姐居然是「很有名氣的排球博主」啊。

  佐久早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消化這件完全未知的新消息:「謝謝,我會努力的。」

  掛掉電話,他說:「這就是你想告訴我的更大的事嗎?」

  由裡一五一十地把實情說了。

  然後他們一起打開了外園小姐的主頁。

  一般體育博主為了呈現出相對客觀的討論,都不會明說自己喜歡的球員是哪一位。外園小姐卻不一樣。

  她似乎只是把這個賬號當作一個普通的分享號,在置頂上光明正大地寫出了自己的全部粉籍。

  但這似乎並不影響別人願意看她的評論文章,因為她幾乎在所有隊都有不止一個喜歡的球員,而且這份喜愛的球員名單還是實時更新的。

  「這位外園小姐的賬號確實堪比專業的排球媒體號,她文章裡提到的很多比賽細節我都有印像,她作出的評論也和我們討論過的情況差不多。」佐久早翻閱了她的動態之後得出了這樣的結論,「還有她置頂的列表裡都是現役成績突出的選手。」

  「所以她完全是看當下的實力來選擇自己最關注的選手的?」

  「嗯,曾經關注的人如果狀態下滑就會被移除列表。」

  「所以可以說外園小姐不是任何人的粉絲,而是排球的粉絲啊……」由裡感嘆著,「但是佐久早君一直都在她的置頂上。」

  「因為我的成績到目前為止確實都非常突出。」

  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在實力為王的排球界,佐久早毫無疑問是最值得喜歡的選手之一。

  他們重新翻到了最新動態,那條關於佐久早能記住多年一見的球迷的動態已經快要突破萬轉了。

  【佐久早選手看起來對什麼都淡淡的,原來這麼重視粉絲嗚嗚嗚。】

  【坐過前排的都知道佐久早選手雖然有潔癖但是從來不拒絕跟觀眾擊掌的。】

  【這麼久之前見過的人都能記得,天生就是做大明星的料啊。】

  也有以前不認識他的人留評。

  【這是生圖嗎,沒看過排球以為是演員。】

  【因為自拍只能看到臉看不到身材吧,來人上臣臣胳膊照。】

  甚至因為這條動態,佐久早的賬號還漲了不少粉,隨著轉發擴散還在繼續增長。

  「好像比上次你幫我發照片的時候熱度還要高了。」他說。

  由裡腦子轉得飛快,把推文裡附帶的合影點開了:「現在的問題是你一定要記住這位外園小姐,不然如果再見面你忘了她的話這個能熟記粉絲的美名就要被打破了。」

  佐久早只是隨著她的動作快速掃了一眼:「我本來就記得她啊。」

  「哎?她不是說只在幾年前見過一次嗎?」

  「可是我對遇到的每個人的衛生狀況和健康狀況都很謹慎。」

  「所以?」

  「我會仔細觀察遇到的每一個人。」

  「你的意思是……這樣就能記住每一個人嗎?」如果這是真的,由裡認為科學界有必要仔細研究一下佐久早的左右腦構造。

  一個人怎麼能做到在運動方面獲得頂尖成就的同時,腦容量還足夠裝下幾年間見過的所有人?

  「當然不是,」佐久早說,「但是如果有特別的訊息就可以記住的。那次賽後舉辦了單獨的握手會,她在和我握手之前用手部消毒噴霧洗手了。」

  他繼續道:「那種場合我已經習慣了,不這樣做也沒事的。但是她很細心,考慮到了我,所以我記住了她。」

  由裡靜靜聽著他的回憶:「居然是這樣的相遇……兩個人都好溫柔啊。」

  他搖搖頭:「說不上吧,其實很多球迷都很照顧我的習慣,反倒是我只是做了我的工作而已。」

  「不是啊,對於小心翼翼地對待佐久早君的人來說,能被注意到自己的小心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只要那樣做他們就會感到幸福嗎?」

  「當然啦。」

  他有些遲疑地點了點頭:「感覺對遠藤小姐來說幸福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是嗎?」這下遲疑的人換成了由裡,沒有人問過她是不是幸福,所以她沒有想過答案。

  「算了算了,」她覺得這不是一個值得花時間細細討論的話題,特別是今天晚上佐久早還有比賽的時候,「所以就算今天我不在佐久早君的身體裡,你也會讓外園小姐感受到你的重視的,對吧?」

  「如果這樣做就夠了,應該是吧。」

  由裡松了口氣:「也就是說我沒有給佐久早君帶來什麼不良影響。」

  佐久早冷淡地說:「你有。」

  由裡迷茫地看了看他,好像沒有什麼細節是她沒有想到的啊。

  佐久早打開群聊消息,宮侑不知道什麼時候把他的合影照片發到了他們的小群裡。

  【宮侑:(圖片)】

  【宮侑:臣臣你是不甘心被我搶走「隊內最帥」的稱號所以偷練自拍了嗎?】

  【木兔光太郎:什麼什麼什麼!臣臣原來有這麼可愛的一面!】

  【日向翔陽:為什麼臣前輩的wink可以做得那麼自然啊?等會能不能教我一下?我也想做這個!】

  「為什麼要這樣亂用我的臉?」

  「因為外園小姐先這樣做了,我想和她一樣就……」由裡解釋不清,打開評論區給他看。

  此時這張合影已經突破萬轉了。

  【都給我點開Live看臣臣的wink啊啊啊啊啊!】

  【看到佐久早君這樣的超級大帥哥的wink神圖才是我應得的。】

  【是博主先做了他才做的,臣君就是這麼有求必應!】

  【真的好可愛,今年就靠這張照片活了。】

  「大家都挺喜歡的啊。」由裡越說越小聲,因為佐久早的臉越來越黑了。

  被他沉默地放置了幾秒鐘之後,由裡提出了修正案:「對不起佐久早君,為了向你賠罪,我願意一整個星期都由我來打掃家裡的衛生。」

  佐久早聽聞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讓你打掃還不如讓我搬家呢。」

  哦對,忘了他是大掃除必須親力親為的潔癖君了。

  佐久早走了。

  回到酒店房間,看到桌子上放著佐久早幫她買的早餐,由裡不由得有點愧疚。

  佐久早對她這麼好,她確實不應該隨便用他的臉。

  可是這真的太可愛了……

  她打開外園小姐的推文,偷偷把那張佐久早選手wink神圖保存到了本地相冊。

  然後為它創建了私密相冊。

  以防這張美照遭遇不測,她特地沒設面容解鎖,只設了密碼鎖。

  手機頂部出現了彈窗,是佐久早的消息。由裡嚇了一跳,手一滑,手機掉到床底下去了。

  【臣臣:你今天還來嗎?】

  由裡趴在床上一臉痛苦地撿手機。

  【遠藤由裡:嗚嗚嗚臣臣。】

  【遠藤由裡:我以為你再也不會理我了。】

  【臣臣:遠藤小姐,我只是覺得像你這樣的不可控因素還是留在身邊比較安全。】

  【臣臣:我的意思是如果不得不扯上關系的話。】

  【遠藤由裡:我也想在臣臣身邊。】

  【臣臣: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臣臣:到底要不要去?等下要熱身了。】

  【遠藤由裡:我很想去,但是編輯突然讓我幫忙畫一個海報,明天就要。】

  【遠藤由裡:只能含淚割愛了,但是我還是會在電視機前支持你的。】

  【臣臣:這麼突然?】

  【遠藤由裡:可能真的很著急。】

  【臣臣:看來你的編輯和你一樣都是不可靠的人。】

  【遠藤由裡:不是啦,本來海報是找一位外站畫師約稿畫的,但不知道為什麼沒談妥,才臨時叫我幫忙的。】

  佐久早遲遲沒讀。她就也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第9章 和他吵架了。

  由裡第三次從酒店房間裡醒來,昨天比賽結束,今天佐久早他們該回宮城去了。

  除了通常的賽程,佐久早賽後還有采訪和直播,一直忙到很晚。他們後來都沒說上什麼話。

  她翻過身點亮手機屏幕,佐久早的手機上有好幾條來自佐久早的消息。

  【遠藤由裡:遠藤小姐,我覺得你的身體快暈過去了。】

  【遠藤由裡:你生病了嗎?如果有需要吃的藥我出發之前幫你吃。】

  【遠藤由裡:還是因為之前說的那件事?我昨天看到消息了,但是太忙所以沒來得及回復。】

  【臣臣:對不起……我昨天只睡了兩個小時。】

  【臣臣:因為稿子要得很急,我交了初版之後編輯那邊又提了很多需要修改的地方。】

  【臣臣:我會快點去把身體換回來,真的很抱歉。】

  今天兩個人都早早出門,交換身體的過程非常順暢。

  佐久早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昨天我就想說了,你是不是在工作上被不公正地對待了?怎麼會忙到那麼晚?」

  由裡搖搖頭:「不是那麼嚴重的事情,真的只是幫朋友的忙而已。上次我們見面朱裡小姐還請我喝了一杯咖啡呢。」

  佐久早皺了皺眉:「原來遠藤小姐是一杯咖啡就能收買的人。」

  由裡解釋:「她真的很親切,這個也是突發情況,以後就不會再這樣了。」

  佐久早欲言又止:「希望如此。」

  周一佐久早要回俱樂部趁熱打鐵進行詳細的錄像復盤,作為連續兩場惡戰的彌補,周二上午可以休息。

  晚上佐久早回到家,只有臥室亮著燈。由裡沒有關上門,只是虛掩著,於是他路過時得以看到她還在趕稿。

  佐久早敲敲門:「明天上午我休息,要不要幫你多睡一會。」

  「不用了,明天截稿,我肯定不能睡太久的。」由裡回過頭,臉上頂著黑眼圈,她已經很累了,所以說話的聲音也輕輕的,「佐久早君還是照常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佐久早站在門口沒有走:「從我們第一次見面開始,你總是在趕截稿日。」

  「其實本來都可以按正常時間畫完的,但是上周朱裡小姐讓我幫忙畫幾個Banner配件。」

  「又是她?」佐久早忍不住問了出來。

  他以前以為由裡總是要緊趕慢趕才能完成作品是因為拖延成性,但是和她相處了一周,發現她明明把幾乎全部的時間都投入在這件事情上還是做不完。

  這分明就不是正常的。

  由裡嘆了口氣:「本來不用我畫的,但是朱裡小姐說原本設計Banner的美術編輯離職了,新編輯還沒有交接好。」

  佐久早追問:「那她給你錢了嗎?」

  「沒有,她說除了我實在沒有人有時間幫忙,所以……」

  「遠藤小姐,你對別人的過度關心已經透支了你的健康,影響到你的工作了。」

  由裡向他保證:「我會快一點畫的,下次不會讓佐久早君不舒服地醒來了。」

  她根本就沒懂。佐久早有點煩躁:「不是那個問題……」

  他還想繼續說,但由裡看起來並沒有精神和他爭論這件事情。

  她說:「我現在真的得去忙了。」

  好吧。佐久早沒有再堅持,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

  第二天早上由裡早早起來找佐久早互換身體。

  昨天她把進度好好趕了一下,雖然睡得還是比平時少了點,但是肯定不會讓佐久早再體驗起床之後腦子像被車撞了一樣的痛苦了。

  佐久早半開著門,這就是她已經可以進去互換的意思了,但是今天有點不一樣,他在接電話。

  由裡過來的時候,電話已經掛斷,只剩下一串緊湊的忙音了。

  可是這是由裡的手機啊,為什麼佐久早會在接她的電話呢?

  「早,我正想和你說呢,」佐久早飛快地吻了她,「你的編輯打電話來,我幫你錄音了。」

  換回身體的由裡拿到了自己的手機,順勢打開了電話錄音。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說:「又來了,和其他的作者議價失敗之後就來找我補位是嗎?」

  電話那頭的朱裡小姐尷尬地干笑了幾聲:「由裡你怎麼會這麼想呢?我當然是覺得這個機會很合適你才會推薦你去畫呀,你還是新人作者,曝光度很重要的……」

  「可是海報上面又沒有我的署名,別人從哪裡知道這是我畫的圖呢?」

  朱裡遲疑了一下:「哎?啊……只要畫風足夠有特點的作者都是可以被認出來的,由裡覺得海報公開後對自己的人氣沒有幫助嗎?這對你這種不成熟的作者來說也很正常,那正好借這個機會可以進行一下畫風的探索呢。」

  「我知道了,那朱裡小姐准備付我多少定金呢?」

  朱裡地聲音突然放大了:「定金?之前不是沒有給過你稿費也都做得好好的嗎?由裡,新人作者不能野心太大,你本來的基礎稿費也是我極力爭取過的……」

  「這是兩件事情吧,之前我每次都在有自己的稿件要畫的時候超負荷幫忙完成工作,不管原始的稿費是多少,這都是我超額完成的任務,難道我不應該為此得到稿酬嗎?」

  那邊甚至聽起來有點可憐兮兮的了:「由裡……我們是朋友啊,你就幫幫我這個忙吧。」

  佐久早都氣笑了:「朋友會眼睜睜地看著她……看著我一天只睡兩小時來幫你完成你自己的工作嗎?」

  「你……你不拿我當朋友就直說嘛,還談什麼錢。」說完這句話,對面就惱羞成怒地掛斷了。

  由裡聽著電話的忙音怔住了。

  佐久早說:「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需要的話這段錄音可以作為她給你增加工作但沒有提供任何回報的證據。」

  「可是……」由裡十分茫然地拿著手機,「佐久早君,為什麼你做這些之前不跟我商量一下呢?」

  佐久早看到她的反應也愣了愣:「她打電話過來我就接了,你不是也用我的身體處理過緊急情況嗎?」

  由裡說:「可是現在我們都在家裡,你也可以掛斷之後把我叫起來回撥啊。」

  佐久早不明白她在想什麼:「我這是在幫你維護你正當的權益,我做了這些她肯定不會再隨便侵占你的時間了,你為什麼不高興?」

  「我都說了沒關系的啊……」由裡說,「這一整本漫畫連載的時間我都還要和朱裡小姐聯系,如果把關系搞僵了之後會很難辦的。」

  「如果她真的是為了你好就不會因為這種事情把關系搞僵了,你有必要繼續跟這種利用你的人合作嗎?」

  「朱裡小姐她以前真的很好,在我剛入行的時候幫過我很多,如果不是因為佐久早君這樣跟她說話……」

  「我說的話有什麼問題?你就是不想承認你做錯了。」佐久早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你說她幫你,我難道就沒有幫過你嗎?我讓你住在我家給你帶飯請你看比賽,為什麼你一口一個她很親切但是反過來責怪我?」

  一連串的提問讓由裡啞然,她的嘴唇顫抖著,半天才吐出一句:「佐久早君不也是因為不得不和我綁定在一起才幫我的嗎?」

  氣氛一下就降到了冰點,佐久早陰沉著臉:「你就是這樣看待我的?」

  由裡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但是人在氣血上湧的時候顧不得許多,她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嘴上卻不饒人:「難道不是佐久早君自己說我很麻煩所以才要放在身邊的嗎?」

  佐久早沉默了很久,最後嘲諷地笑了笑:「你以為我是隨便什麼人都願意管的嗎?」

  她的眼淚刺得他眼睛疼。佐久早站起身,把門甩在後面走了。

  由裡到臥室裡到洗手間去洗了把臉。

  想到這是佐久早為了她能生活得方便讓給她用的,她的喉嚨又因為壓抑的哭泣而疼痛起來。

  她回看了朱裡和她的聊天記錄,無非就是朱裡又想讓她幫忙。

  從分鏡到線稿,她每一步都會跟朱裡確認,所以朱裡肯定是非常清楚的——如果今天由裡幫她畫了臨時的工作,就絕對不可能按時交稿了。

  佐久早的家隔音很好,所以由裡以前都沒有注意過,原來安安靜靜地待在房間裡的時候,也是可以稍微聽到外面的動靜的。

  她聽到佐久早打開冰箱熱了飯,聽到水管放水的聲音,不久之後又聽到他從家裡離開了。

  她回到了一個人的寂靜之中。

  她很害怕這樣的寂靜,就像國中的畢業典禮上自己的身邊空無一人的那種寂靜一樣。

  所以哪怕是一點點善意,她也想拼命地抓住。

  只要有人在就好了。

  可是為了這個,她卻把真正關心自己的人推開了。

  第二天早上。

  她怎麼把這個忘了,靈魂互換是不會因為他們吵架就結束的。

  就算佐久早從此討厭她了,她也總得把人家的身體還回去。

  由裡從佐久早的身體裡醒來,照常洗漱之後離開了房間,然後發現自己的身體正和一個有著長波浪發的穿著西裝短裙的美麗女性一起站在門口。

  「原來這是你的姐姐呀,」由裡聽到自己的聲音說,「聖臣。」

  由裡無端地深吸了一口氣:「早上好。」

  佐久早的姐姐輕車熟路地按動了兩下他地手部消毒噴霧,從鞋櫃裡取出了拖鞋:「你不給我介紹一下嗎?」

  「這是遠藤由裡,我的……」由裡求助地看向正待在自己身體裡的佐久早。

  佐久早看都沒看她一眼:「女朋友。」


第10章 你先報警,我馬上到。

  「我就知道你談戀愛了,你最近在社媒上積極得很可疑。」姐姐自來熟地挽住了由裡的身體,把她拉到沙發上坐下,這一系列動作導致正待在由裡身體裡的佐久早不著痕跡地翻了個白眼。

  由裡只好跟著來到客廳裡坐下。

  「女朋友真漂亮。」姐姐一邊稱贊著,一邊跟佐久早的身體熱情相擁,「之前你回東京比賽的時候我太忙了所以沒能去看對不起喔,這次我難得有機會來仙台出差馬上就來看你了。」

  由裡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總覺得佐久早好像不是會心甘情願接受這一切的類型,但是一把推開也太沒禮貌了,所以她什麼都沒做。

  這時姐姐一邊摟著佐久早的身體一邊激動地對佐久早的靈魂說:「以前他都會一把把我推開的,男人談了戀愛真的會不一樣啊!」

  原來他還真干得出來這種事* 啊。

  姐姐轉過頭面朝由裡:「放心吧聖臣,我會拼命跟爸爸媽媽說你們的好話的。」

  佐久早拼命用手指在嘴上比了個叉。

  由裡堂皇地拒絕:「不要和他們說。」

  「要保密嗎?」姐姐像拉拉鏈一樣用手指在嘴唇上一拉,隨後用氣聲說,「我想和木村智源選手合影。」

  佐久早用口型問:「誰?」

  「木村選手是誰啊?」由裡問。

  「你不知道嗎?他是最近剛加入棒球國家隊的投手,長得超級帥的。」姐姐說,「聖臣你除了排球也要關心關心其他的事情啊,不然怎麼跟女孩子有共同話題?」

  佐久早嘀嘀咕咕:「她兩周前連我是誰都不知道。」

  姐姐問:「什麼?」

  佐久早說:「就是啊,聖臣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

  由裡:?

  姐姐聞言卻開心地對由裡的身體說:「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其實我這次來是為了一個展會,感興趣的話歡迎你也來玩。」

  說罷,她從精致的小皮包裡掏出一張名片,不由分說地塞給了由裡的身體。

  打開皮包的姐姐順便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我還准備去見個朋友,就不打擾你們了,要幸福喔。」

  說完這位風風火火地來的姐姐又風風火火地走了。

  她好熱情……感覺像被放在太陽底下狠狠地炙烤了一樣。

  由裡送完姐姐到門口,感嘆說:「佐久早君的家人和佐久早君的性格原來這麼不一樣。」

  說完她又有點後悔,他們才剛吵完架呢,佐久早不會用她自己的身體罵她一頓吧。

  短暫地沉默之後。

  由裡:「對不起。」

  佐久早:「抱歉。」

  佐久早:「現在這樣到底算誰在道歉啊?」

  由裡馬上低下頭親了她自己的身體。

  本來關上的門在這時打開了。

  姐姐用口型做了個「哇哦」,解釋道:「我的手套忘記拿了。」

  她伸長手柄放在鞋櫃上的手套拿出去,對真正的佐久早眨了眨眼。

  佐久早理都不理她,撞上門之後把門別上了。

  直到空氣再次安靜下來,由裡才繼續說下去:「我不應該那樣說你,我知道佐久早君是真的對我好的。你說得對,都是因為我不願意承認我其實是不被喜歡的,才會那麼軟弱。」

  佐久早說:「我也……」

  由裡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是小雪,等一下。」

  她接通了電話,只問了「怎麼了」,聽了一會之後說:「你先報警,我馬上到。」

  「我得先走了。」由裡匆匆回到房間去換外出的衣服。

  她換好出來的時候,佐久早也換上衣服站在門前:「我也去。」

  「不是還有訓練?」

  「需要報警解決的事情你一個人去怎麼行?」佐久早把掛在門上的車鑰匙取下來,「我送你。」

  坐在車上,由裡簡單解釋了小雪那邊的情況。

  她們出租屋的對門昨天來了一群人聚會,對方很晚還在吵鬧,小雪敲門提醒了兩次無果就報了警,報警之後他們倒是安靜了一會,但是為了報復,他們一整晚惡意敲門了很多次,甚至現在還堵在門口。

  說到這裡,由裡問:「可以在前面停一下嗎?」

  佐久早停在路邊,看到由裡去便利店買了兩瓶酒。

  他再次啟動轎車:「你是那種需要喝酒壯膽的人嗎?」

  由裡說:「不是的,我從來不喝酒,因為酒比其他飲料都貴。」

  車開到樓下,由裡跟佐久早道別:「佐久早君,你現在回去還能趕上訓練,要是遲到就不好了,快走吧。」

  她還給佐久早指了指停在樓下的警車:「我讓小雪報警了,我就是去陪陪她,不會有事的。」

  佐久早沒說話,只是點點頭。

  由裡獨自進入樓道,聽到警察的聲音。

  「昨天我們同事已經調解過了,你們雙方都達成了共識,同意不再繼續發出噪音了,但是我們走後你們又在繼續擾民,這是不是事實?」

  幾個酒醉的男人大著舌頭嬉皮笑臉:「這怎麼能算擾民呢?我們只是想得到這位小姐的諒解啊,可是她一直不開門,我們有什麼辦法?」

  甚至還有人在繼續敲防盜門,想讓小雪把防盜門打開。

  他們沒有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警察只能勸阻,但也不能強行逮捕,場面十分混亂。

  由裡停在拐角處,袋子裡的酒瓶輕輕對碰,發出清脆的響聲。

  她把袋子放下,一手拎起一只酒瓶,一手托住瓶底,轉過拐角面向他們。

  酒瓶從人群中間飛過,擊中了樓道的白牆,炸開的樣子就像煙花。

  一片死寂中,所有人都不得不聽到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的聲音:

  「你們有完沒完?」

  佐久早在樓下停了一會,但還是覺得不放心,於是干脆熄火上樓去。路上他撞見幾個酒氣熏天的男人東倒西歪地往外走,他皺了皺眉,聽到其中有個人低聲咒罵著「瘋子」。

  他加快了腳步,飛快地按動電梯樓層鍵,直到電梯門打開。

  「你們這樣做太危險了,下次不能再這樣了啊……是你報的警嗎?在這簽個字。」

  聽到警察還在,而且也沒有什麼爭鬥的聲音,他稍微放心了點。

  他走過拐角,看到由裡一個人蹲在滿是玻璃碎片的地上,他徑直走向她攥住了她的手腕。

  「等一下,很髒……」由裡剛才在打掃玻璃,本能地想把手抽回來,但佐久早發球時速破兩百公裡的手根本就不松開她。

  他把由裡的手腕轉過來再檢查手心。由裡才發現或許是太過用力又或許是太過緊張,他的手在顫抖著。

  「我沒事,真的沒事。」

  佐久早仔仔細細地全都看過,才意識到這樣的接觸是他們兩個之間前所未有的,他有點尷尬地頓了頓,緩緩收回手。

  「你放心吧,我算好了,讓酒瓶的瓶身接觸牆壁,瓶底和瓶口就都不會反彈傷人。沒有人受傷,我只是想嚇嚇他們。」由裡站起來給他比劃著,「我還特意想著要扔到對方肩部以下的位置,這樣聲音離耳朵更近。」

  「可是為什麼只扔到這裡,」佐久早跟著她站起身,指了指牆壁上的液體痕跡——它的高度連由裡的腰都沒到,「他只有這麼高?」

  由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太久沒鍛煉了,手勁把握得不太好。」

  佐久早也跟著笑了:「遠藤小姐還挺有自知之明的。」

  其中一位警察看了看佐久早:「男朋友來了?看你男朋友多關心你啊,你們年輕女性住在一起就是不方便,如果都跟男朋友住一起就沒事了。」

  「是『如果他們不擾民就沒事了』,」由裡正色道,「我知道您沒有惡意,但是想怎樣生活是我們的自由,錯的是他們。」

  「算我多嘴了,」那位警察笑了笑,「不過以後你可別真跟別人硬碰硬。」

  由裡點點頭:「我明白,給您添麻煩了。碎片我都打掃好了,牆上我也會擦干淨的。」

  警察走後,小雪小聲說了一句:「佐久早選手你可真關心由裡醬。」

  佐久早看著由裡送別警察的背影:「她那樣的人……我怕她被欺負。」

  小雪聽完居然笑了:「佐久早選手你還是不夠了解由裡醬!她人又好又聰明,大學的時候我被宿舍裡的人排擠,就是她幫我出頭又帶我出去合租的。由裡醬是我最崇拜的人,她才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欺負的呢。」

  佐久早一臉不可思議:「真的?」

  「當然——啊!」小雪突然想起什麼一樣捂住嘴,「你不會因為我這麼說了就不關心她了吧?厲害的人也是需要關心的。佐久早君你會珍惜她的吧?會吧會吧?」

  小雪看到的由裡和他看到的由裡簡直就像兩個人一樣。

  佐久早一時間分不清自己是在配合演戲,還是真的對這一切產生了涉足其中的好奇心,他說:「我會的。」

  「什麼會不會的?」由裡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只是離開一會他們就說起了雲裡霧裡的話題,「我覺得還是不太安全,得跟小雪商量一下搬家的事情。佐久早君你先走吧,今天真的很感謝你。」

  【臣臣:剛才不太方便說。】

  【臣臣:其實你可以直接搬到我家裡住的。】

  【由裡:但是佐久早君,我覺得我還是要有個其他落腳的地方。】

  【由裡:你有自己的家人朋友,這樣他們不是都不方便過來了嗎?】

  【由裡:就算我們一直互換下去,我總不能一輩子和你住在一起吧?】

  由裡放下手機,開始幫小雪把零七八碎的桌面擺件收進紙盒裡。

  「什麼?由裡醬你還想和我合租?」小雪一邊把衣櫃裡的衣服一把拖出來一邊說,「你和佐久早君的關系這麼好,你總不能一輩子和我住在一起吧。」


第11章 每天拒絕一件不想做的事?

  通常來說,佐久早對一個人除了球技和衛生狀況以外的信息並不關注。

  但是他現在正在進行一項秘密的人類觀察。

  早上。

  「遠藤小姐,你想吃三文魚還是牛油果雞蛋?」

  「都可以,佐久早君做什麼我都願意吃。」

  中午。

  「遠藤小姐,浴室的噴頭壞了,我報修了,但是一直沒有人來修。」

  「我問問。」由裡很快撥通了電話,「推遲?不方便,我們這邊也很緊急的,麻煩按照預約順序來。」

  晚上。

  「遠藤小姐,我有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你明天上午還是下午有空呢?」

  「都可以啊。」

  「你本來的安排是?」

  「上午畫稿,下午去看房和整理搬家需要帶走的東西。」

  「那不是全都沒空嗎?」

  「但是佐久早君有固定的訓練安排,總不能隨便更改吧,我來配合你的時間就可以了。」

  佐久早沉默了一會:「我現在明白了。」

  「什麼?」

  「在替別人說話的時候你都能好好地拒絕、同意或者做出選擇,但是輪到你自己的事情的時候卻不能。」

  「有嗎?」由裡想了想,「我確實選哪邊都是可以的。」

  「就算是很細微的差別,總有你更偏向的一方吧?」佐久早說,「就像我,不能接受的事情馬上就會拒絕,所以你完全知道我的衛生習慣和作息安排。」

  「因為佐久早君對生活的要求比較高吧,我的話剛好這樣也沒問題,不需要特別顧慮我。」

  「可是你喜歡什麼,需要什麼,怎麼才能過得更舒服,這些我也想知道。」佐久早說,「我們住在一起,這不是我應該做的嗎?」

  這是他應該做的嗎?

  由裡並不是很確定,她大學以前的同居人很顯然並不以此為自己的義務,自然而然地,她也不期待其他人花時間來了解她的需求。

  對待別人她能幫就幫,只有被需要的時候她才相信這段關系可以持續下去。但對待自己,她更情願相信沒有期望就沒有失望。

  佐久早對她已經非常非常好了,如果再要求更多,他難道就不會有厭煩的時候嗎?

  可是他說:「從今天開始每天都提出一件想做的事,或者拒絕一件不想做的事。必須是和其他人都無關的,只和遠藤小姐的喜好有關的事。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評價這件事。怎麼樣?」

  「佐久早君大學學的是心理學嗎……」

  佐久早並不懂她冷笑話式的恭維:「是體育學,為什麼要問這個?」

  「沒什麼,就是還挺感動的。」

  佐久早大概也理解不了自己的行為觸發的情緒居然包括「感動」:「遠藤小姐說話前言不搭後語的,到底要不要答應啊?」

  她點點頭:「當然要。」

  因為他是那種能讓人產生勇氣的人。

  即使有可能會失望,她也還是會願意和他一起看看不一樣的世界。

  於是到了第一天。

  「遠藤小姐,A牌的酸奶換包裝了嗎?」

  「啊,不是的!裡面那瓶才是佐久早君的,這個是我的。」由裡從冰箱裡拿出另一瓶遞給他,「我買了有糖的,因為無糖的一點味道都沒有……」

  「不是有酸奶的味道嗎?」佐久早疑惑。

  「可是我想喝甜的……」由裡十分寶貝地把自己的那份酸奶捧回手裡,「說好了不評價的——」

  對上她的星星眼,佐久早只好點了點頭轉而吃他自己的飯去了。

  第二天。

  今天MSBY在自家主場比賽,佐久早上午就要出發去府立體育館踩場。

  由裡為此感到十分激動:「又到了我要在電視機前支持佐久早君的日子了。」

  佐久早未雨綢繆:「事先說明一下如果你的要求是在采訪時wink我不會答應的。」

  「對喔,我怎麼沒想到呢……」由裡一臉遺憾。

  「不是這種?」

  「不像佐久早君那麼有創意,我是想問問我能躺在你的沙發上看嗎。」

  「當然,」佐久早說,「記得洗澡並穿家居服——我的意思是從沒有穿出門過的衣服——還有不要穿鞋。」

  由裡有點茫然:「我為什麼會穿著鞋躺在沙發上?」

  佐久早眉頭緊皺著提起了他痛苦的回憶:「如果你不會當然最好,但是參加完聯誼酒會的真希會……」

  真希就是佐久早的姐姐——這是由裡後來在那天她留下的名片上得知的。

  回想起熱烈的真希,由裡再次感嘆:「真希姐姐和佐久早君還真是完全不一樣。」

  「她也是佐久早。」

  「我知道呀。」

  「你和她只見過一次。」

  由裡誠懇道:「雖然一上來就叫名字是有點唐突,但是總得區別一下嘛。」

  佐久早短促地「哦」了一聲,招呼都不打就出門了。

  「臣臣!」由裡沒想到他這麼不禁逗,追到門口去叫他。

  等他回頭看她,由裡才和他招招手:「加油喔。」

  她現在這麼叫已經沒什麼壓力了,反正在Line上這樣叫過很多次,看起來在線下叫也不會被掃地出門。

  比如現在,佐久早像沒聽到一樣進電梯了。

  古森從電梯裡探出頭,大聲對由裡說悄悄話:「他笑得超開心的。」

  然後他被一把拽回去了。

  第三天。

  「臣臣,我在想一件事。」由裡洗漱過後到客廳裡去找正在等她互換的佐久早。

  她說:「如果我想拒絕的事情是換回身體的話,我是不是可以一整天都生活在你又高又帥又超級健康的身體裡啊?」

  佐久早對這個設想很意外:「你認真的?」

  今天佐久早還有第二場比賽呢,她怎麼可能是認真的?

  但是看他好像真在思考的樣子,由裡不由得起了玩心,她坐到佐久早旁邊:「對呀,不是說不管我的要求是什麼都不會評價嗎?」

  她自己的身體還是一言不發,只是湊到了她面前。

  佐久早透過由裡的眼睛面無表情地打量著他自己身體裡的由裡。

  他眨眼的節奏簡直就像發球前讀秒的樣子。

  一。

  二。

  三……

  由裡因為突如其來的靠近閉上了眼,她的嘴唇癢癢的,就像有蝴蝶落在上面一樣,再睜開眼睛她就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

  佐久早一動不動地維持著原來的距離:「我只說不會評價,可沒說不會拒絕。」

  「喔……」明明距離這麼近,她卻覺得佐久早的話變得模模糊糊很難聽清,好像應該說點什麼,於是她只好就近提及佐久早額前的碎發,「臣臣你的卷發是天生的嗎?」

  「嗯,」他點點頭,由裡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呼吸在自己臉上切換了角度,「摸夠了嗎?」

  不說她都沒發現,她的手還扣在佐久早的腦後呢。

  蒼天明鑒!

  雖然她現在整個人幾乎要貼到佐久早身上,甚至還摸到了他腦後的小卷毛,但是是佐久早先動的手啊!

  人一緊張就容易沒話找話:「對了臣臣……我和小雪找到新的房子了,今天我們會把大部分東西都搬過去。」

  「這麼快?」

  「當然是越快越好啦,」由裡沉浸在對自己行動速度的滿意中,沒有察覺到佐久早神色的變化,「而且小雪也說願意搬到通勤距離短一點的房子裡,所以我們找到了一個和你的房子不遠的房源,以後……」

  「那個……我也有想說的事情。」佐久早說。

  「嗯?」

  「我媽媽和爸爸知道了我們住在一起,他們想來見見你。當然你可以拒絕……但是他們一直問,我想問問你願不願意幫我應付一下他們。」

  由裡奇怪地問:「他們不是不知道嗎?」

  「如果只有元也知道的話他們可能不會知道,但是如果真希知道了他們就不可能不知道了。」佐久早說,「那天我想向你道歉的就是這件事,但是後來小雪小姐打電話來,就沒來得及說。」

  由裡回憶著:「但那天你答應真希姐用合影的機會交換了……」

  佐久早搖搖頭:「她和元也那種只是熱心過頭的人不一樣,她是個商人。只要他們能拿出比我能提供的更值錢的東西,就可以換走她的消息。」

  由裡感到不可思議:「真希小姐原來是這樣的啊……可以策劃那麼大的展會的人確實不一般。」

  佐久早把她的手機拿給她:「你看看她的展會信息可能就知道了。」

  由裡之前已經和真希留下的賬號互關了,現在很快就搜到了她的主頁。

  「啊!輕舟老師!」

  她給佐久早介紹著:「輕舟老師是一個很有名的漫畫作者,她喜歡畫嚴肅的作品,在很多節展都得過獎,但是從來沒有出席過任何的活動,非常神秘。」

  「真希請到了她來當嘉賓嗎?」

  由裡越講越激動:「是的!我買過她的很多書!之前確實聽說過她住在仙台,但是從來沒有想過會有機會見到本人。」

  佐久早表示理解:「如果是這麼重磅的人脈的話,你就能明白她為什麼把我賣了吧?」

  「不過換個角度想,臣臣的家人為了了解你的近況真的好努力。」

  佐久早嘆了口氣:「有時候他們太努力也不算是好事。」

  由裡看著他愁眉苦臉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能做的事情我會盡量做的,要怎麼做呢?」


第12章 我出門了,由裡。

  「他們下周六想要過來住一晚。」佐久早說,「所以我想問的是,呃……」

  短暫的沉默讓由裡大概意會了他的意思:「我們要睡在一起嗎?」

  她直白地說出來顯然讓佐久早也松了口氣:「對,可以嗎?」

  「當然。」由裡怕他尷尬,還特意補充,「反正我們都知道對方每天醒來是什麼樣子,也沒什麼好緊張的,對吧?」

  佐久早便十分配合地點點頭:「還有,為了裝得更像樣一點,你能先把你的生活用品搬過來嗎?」

  「原來是為了這個,臣臣連這麼細節的事情都想到了啊……」由裡回想了一下自己之前整理出來的大包小包,「沒問題呀,不過我的東西有點多,可能收拾的過程中屋子裡會有點亂。」

  佐久早表示理解:「沒事,遠藤小姐不是快到截稿日了嗎?階段性的雜亂我是可以忍受的,所以不用太著急。」

  由裡搖搖頭:「最近一段時間不會有截稿日了。」

  佐久早眉頭微皺:「為什麼?」

  由裡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臣臣不是叫我不要做不想做的事情嗎?」

  他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這件事也這麼快?」

  「好不容易產生了過新的生活的勇氣,當然得一鼓作氣啦。」由裡說,「我原本的作品本來就要完結了,拒絕了續約,接下來准備一邊接一些私人稿件一邊投稿我的新作。」

  這還真是令人意外,不過是意外之喜。佐久早替她舒了口氣:「那真是該祝賀遠藤小姐了。」

  「臣臣你總不能叫女朋友也只叫姓氏吧?」由裡一本正經地糾正,「為了演戲的時候不叫錯現在就改口吧。」

  佐久早站起來:「我得走了。」

  由裡也跟著起身:「為什麼要害羞啊?臣臣不是把我的備注都改成名字了嗎?」

  佐久早一邊走到門口換鞋,一邊顧左右而言他:「你為什麼要看別人的手機?」

  由裡一邊說一邊追到門口:「因為用你的臉一對上手機它就自己解鎖了啊,我們第一次見面還是你先用我的手機給我打電話的呢——臣臣不要轉移話題,我在說……」

  由裡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佐久早倏地靠近了她。

  他傾身將她籠罩在自己身體的陰影裡,這不是為了交換身體,也不是另有所圖,就只是他想這麼干。

  她忍不住後退了一步,然後發現自己的後背貼到了牆上。

  佐久早寬敞的公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窄了?

  由裡避無可避,只好屏息同佐久早對視著,她發現他的眉上痣看起來又是那麼清晰了。

  他說:「我在說,我要出去了。」

  由裡覺得佐久早靠近她的時候和清掃灰塵時的感覺很像,她的鼻子癢癢的,眼睛也癢癢的。

  但是喜歡並不是打個噴嚏就能緩解的事情。

  而且她要是敢對佐久早聖臣的臉打噴嚏,後者說不定會把她像灰塵一樣清掃出門的。

  他離得更近了些,直到由裡的耳朵能感覺到他的鼻息:「由裡。」

  他說完就走了。

  還是笑著出去的,這很好玩嗎?

  由裡告訴小雪自己要把東西先搬到佐久早家,小雪表示對此並不意外。

  但當她一天搬錯了三次箱子的時候小雪就有點奇怪了:「由裡醬你這是怎麼了?心不在焉的。」

  「小雪你覺得喜歡上一個不該喜歡的人該怎麼辦啊?」

  小雪一臉緊張:「佐久早選手有情敵了?」

  「啊?」

  「由裡醬,你不要害怕,哪怕是辜負佐久早選手這種完美的男人也沒關系,無論如何我支持你的幸福……」小雪的臉上流露出糾結痛苦的神色,「但是你真的不再考慮考慮佐久早選手了嗎?」

  「不是……呃,如果我喜歡的就是他呢?」

  「他都跟你談戀愛了,有什麼不該喜歡的啊?」小雪沉思了一會,「我明白了,你是不是覺得感情裡誰先動了真心誰就會吃虧?是佐久早選手的話沒關系,他對你也是真心的。」

  由裡在小雪的勸導中輕飄飄地搬完了家。

  然後喜提因托舉重物報廢的雙臂。

  由裡現在有點後悔要佐久早叫她的名字了。

  每一次被他這樣叫,她都會想起那天他湊到自己耳邊低語的樣子,然後頭皮發麻渾身僵硬地應答他挑起的話題。

  而且佐久早發現了這一點。

  他玩得更開心了。

  雖然他沒在神情方面表現出來,但是他絕對為此得意極了。

  如果她在扮演佐久早女友的過程中由於心跳過速暈倒了能算工傷嗎?

  周六MSBY繼續主場比賽,所以周五的訓練結束得早了些,可供選手們養精蓄銳。

  佐久早也因此沒有像平時一樣自主訓練到很晚,只進行了一些穩定手感的練習就回來了。

  「他們明天晚上過來。」佐久早接著告訴了由裡他父母更具體的行程。

  「我知道,不是說要一起去看臣臣比賽嗎?」

  「嗯,抱歉。明明是我麻煩你卷進這件事,我卻不能和你一起。」佐久早說,「但是我和元也說過了,他也會去,比賽結束之後我也會盡快去找你們的。」

  「臣臣只要安心比賽就好了,只是見一面而已又不會怎麼樣!」

  佐久早看她還算放松,以為沒什麼事,便繼續提出他的計劃:「為了提前演練一下,我能不能今天就過來睡?」

  躺在床上,佐久早才發現,同床共枕時身邊的人翻來覆去是一件如此容易就能感受到的事情。

  他問:「睡不著嗎?」

  由裡答:「有點。」

  佐久早從床上坐起來:「果然我還是……」

  「不用,不是因為我們睡在一起,」由裡想伸手拉他一下,但覺得有點不妥又收回手,她猶豫了一下,老老實實說出實情,「我就是沒有什麼跟長輩相處的經驗,怕給你丟臉。」

  佐久早迷惑:「你為什麼會給我丟臉?」

  「如果他們知道你找了一個不討人喜歡的戀人,不是會覺得你的品位很差嗎?」

  「他們怎麼看我都無所謂,反正我已經四年都……」佐久早說著說著突然停下了。

  由裡有點疑惑地看向他,但是想起在黑暗裡他看不到自己的眼神,於是輕輕問:「什麼?」

  佐久早咳了一聲:「沒什麼,我只是需要你在那裡就可以了,不需要你討他們喜歡。」

  由裡的直覺告訴她他未說盡的部分也許是不太開心的過往,所以沒有追問下去。

  而佐久早又繼續說道:「還有,這也是我那天就想說的,我之前說你是不可控的因素所以才要留在身邊,那是不客觀的說法。」

  「怎麼會突然說起這個啊?我沒有真的在意啦。」

  「我的意思是,如果一定要有個人和我互換身體的話,我覺得那個人是你也不算什麼壞事……不如說幸好是你。」

  「嗯……謝謝?」

  「我是說,你沒有不討人喜歡。」

  由裡的顫動和憋笑的氣音被躺在她身邊的佐久早感受得一清二楚。

  佐久早翻過身面朝著她:「你笑什麼?」

  由裡也翻過身來,和他在黑暗中相對讓她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臣臣怎麼說一句話要繞這麼多彎啊?」

  「我哪有?」

  她還在笑個不停:「你不就是想說你還挺喜歡我的嗎?」

  佐久早冷淡地沉默了一會,由裡覺得他可能在用鄙夷的眼神看著她。

  過了一會他才說:「那你不是也明白了嗎?」

  由裡笑得更厲害了。

  佐久早又翻了個身,現在變成背對著她了:「你好吵。」

  「對不起臣臣,可是我一個人在這裡笑的話好可憐……」

  佐久早深吸了一口氣,打開了床頭櫃。

  由裡知道那是他放蒸汽眼罩的地方,如果他入睡之前因為復盤比賽之類的原因精神比較活躍就會戴它們來放松。

  他撕開包裝,薰衣草的味道就從裡面飄散出來了。

  他用一只手支起身體,用眼罩覆蓋了由裡在黑暗中閃動著的眼神。

  她說:「好香。」

  佐久早順勢說:「那就閉嘴吧。」

  其實好香和閉嘴似乎沒有什麼直接的聯系,但是由裡不想真的影響到明天就要比賽的佐久早選手,於是這回她乖乖閉嘴把笑憋回去了。

  雖然佐久早說了由裡無需特意做什麼去給他的家人留下好印像,她還是化了個妝又精心挑選了一套適合穿出去見人的衣服,並且早早來到了觀眾席。

  古森進入觀眾席的時候,有靠近他這邊過道位的觀眾認出了他,人群裡掀起一小片驚呼。

  他站在兩個局域的中間一邊簽名一邊和大家聊了半天,有他的球迷把自己隨身帶著的柴犬掛件送給他了,他又拿著拍了好幾張照片才和他們道別。

  最後他才春風滿面地來到由裡旁邊坐下:「又見面啦,遠藤小姐!」

  「古森選手真是超人氣選手啊!雖然不在主場但大家都那麼喜歡你。」

  「有聖臣這樣的同輩在身邊,很難不付出最大限度的努力去練習嘛,久而久之就會被看到了。」古森一邊說著超級可靠的話,一邊看向球場上空正在循環播放的球員鏡頭集錦,「對了,聖臣跟我說了舅母和舅舅會過來的事情,他真的很在意你啊。」

  由裡只是淺淺地笑了一下:「只是因為他的媽媽爸爸知道了我在這裡,才一定要來見一面,他拗不過就答應了。」

  古森奇怪地看了看由裡:「他是這麼跟你說的嗎?」

  難道這個也不能說?她小心地發問:「有什麼問題嗎?」

  古森發出了無奈的嘆息:「唉……遠藤小姐,和他在一起真是辛苦你了。」

  「哎?」

  古森一臉嚴肅地展開:「聖臣大學剛畢業就搬過來了,他已經在這裡住了四年了,但是舅母和舅舅一次都沒進過他家的門。」

  由裡不由得愣了一下:「為什麼?他們關系不好嗎?」

  「也不是,他們是那種……對於聖臣來說太過熱情和強勢的人。喔!而且他們也很喜歡大掃除,還一定要連聖臣的房間一起打掃,聖臣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東西,所以會再大掃除,把他的東西恢復原位……」

  由裡有些難以想像:「那這樣生活在一起也太累了吧……」

  古森猛點頭並發出強烈肯定:「對,聖臣就是這麼說的,所以他有了自己的房子之後就不讓他們過來了。舅母舅舅來看比賽的時候他都是訂酒店給他們住的。」

  「那這次?」

  「他為了你們這次見面都能允許他們住進來,肯定是非常重視你的。居然說什麼是被迫的……」

  「到了年紀被催婚這樣的事情可能也確實很麻煩?」由裡試探性地替他找理由。

  古森同情地看著由裡,心想由裡因為聖臣太冷淡都對他們的感情沒有信心了,他一定要替不會表達的聖臣扳回一城。

  他說:「沒人能逼聖臣做他不想做的事,他只是不太會把感情說出口,但我相信他肯定……」

  話說一半,古森的視線被遠處吸引過去:「啊……他們來了。」


第13章 他們都比我先看到。

  由裡還沒來得及弄明白佐久早到底為什麼突然放棄抵抗幾年都沒進過自己家門的父母的造訪,就不得不立刻起身面對他們了。

  她順著古森的視線看去,但信道裡並不像她想像中那樣只有一對夫妻。

  古森朝他們招招手,隨後小聲對由裡說:「最前面的就是舅母和舅舅,後面幾位是舅母和舅舅的保鏢、生活助理和業務助理,還有一位我不認識的可能是大阪分部的司機。」

  看到由裡驚愕的神情,他十分體貼地補充:「他們二位都是集團總裁,所以身邊帶的人可能多了點。別緊張,只要不談生意大家都很好說話的。」

  佐久早已經告訴過由裡,家裡的哥哥和姐姐真希都和他有一定的年齡差距,因此也不難理解他的父母生下他時就不算年輕了。

  已經奮鬥半生的人能有充足的財富積累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

  這是不是太誇張了?他也沒說他雙親都是總裁啊?

  要是一會談崩了,他們給她兩千萬日元讓她離開他們的兒子,她能接受嗎?

  可是如果她接受並離開了,身體互換後要怎麼換回來,佐久早的職業生涯又該怎麼辦呢?

  還是得好好干啊。她不由得做了個深呼吸。

  佐久早的父母也都很高,在人群中很是顯眼。

  走在最前面的是佐久早的母親,她先是跟古森打了招呼:「元也,好久不見!你好像長高了啊。」

  古森笑著摸了摸自己頭頂的頭發:「我都二十六歲的人了哪裡還會長個子啊?看來今天發型吹得很成功喔。」

  佐久早的母親笑盈盈的,視線很快轉移到由裡身上:「你就是聖臣的女朋友吧?」

  「是的,初次見面,我是遠藤由裡。」由裡有點緊張,她覺得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像在播報廣播。

  希望他們別發現她的不自然。

  佐久早的母親似乎並不怎麼在意:「快坐下吧。我是惠子,聖臣的媽媽,這個叫做『隆一』的老爺爺就是聖臣的爸爸啦。」

  由裡便向隆一也微微傾身打了招呼。

  後者也朝她點點頭,隨後插嘴道:「惠子,你還記得我們是同歲嗎?」

  惠子拖長聲音:「喔唷……要不你問我由裡和元也他們看得出來我們兩個是同歲嗎?」

  古森很快接過話頭:「兩位都很年輕呢,舅母當然是格外年輕。」

  惠子對這個回答看來是十分滿意,很快繼續說下去:「本來想早點和由裡見面的,但是老頭子非說沒在這片水域釣過魚,一大早跑過來就去釣魚了,你說在同一個地方待著不動一整天有什麼意思?我還是喜歡徒步。由裡呢?有什麼喜歡做的事情嗎?」

  回想起古森描述中的佐久早的父母,由裡覺得惠子的「熱情和強勢」果然是名不虛傳,她完全插不上話,只等到她拋出問題才愣了愣交出答案:「我喜歡畫畫。」

  「原來由裡喜歡藝術,」惠子的臉上看不出對這件事的喜惡,只是繼續追問了一句,「油畫還是日本畫?」

  「漫畫。」

  「有意思。」她的語氣平平,聽起來像是覺得沒什麼意思,但由裡已經看出來了,她收集到自己需要的信息就會繼續發問,一點時間也不浪費,「我們還是來聊聊你跟聖臣是怎麼認識的吧,這小子什麼都不跟我們說。」

  實際上,由裡和佐久早花了一點時間提前串供。

  佐久早看著她整理出來的「可能會被問到的問題」列表:「所以通常情況下兩個人交往是通過什麼渠道認識的呢?」

  「同學?同校?」由裡思索著,「不過臣臣大學只上了三年就畢業了吧,如果被問到年齡就會被發現我們剛好沒法當同學。」

  佐久早斜睨了她一眼:「原來你比我小這麼多。」

  由裡側了下頭看向他:「也沒有吧,三歲……不到四歲的樣子。」

  佐久早癟了癟嘴:「你根本不好好說敬語。」

  由裡從善如流:「小臣前輩——」

  佐久早卻置之不理:「還有其他的渠道嗎?」

  「聯誼酒會?」

  「我不會去聯誼,而且我們都不喝酒,這個也不行。」

  「因為工作的交集認識?」

  佐久早蹙眉:「你知道排球的規則嗎?」

  「我也是看過比賽的人啊!不過如果連工作都要重新編的話確實太容易露餡了。」

  「的確。」

  「那就還是那個吧,像臣臣對牛島選手說的那樣,」由裡說,「我們是鄰居。」

  「只能是這樣了,那麼就說我們是年初前成為鄰居,最近住到一起的。」

  由裡點點頭:「不過這樣也有一個問題,今年年初我還沒畢業,一般來說一個學生還不足以負擔得起這種戶型這種位置的房子。他們對房價和收入這些數字敏感嗎?」

  佐久早頓了頓:「恐怕非常敏感。」

  現在由裡明白為什麼他會這麼說了,所幸她編了一些勉強過得去的說辭,走一步看一步吧。

  惠子問:「由裡大學還沒畢業的時候就一個人購置房產了?」

  由裡回答:「不是的,我是借住在親戚家的。」

  「那現在他們也在這邊嗎?」

  「他們現在搬到關東那邊去住了。」

  「那還真是不巧,其實我們也很期待有機會能和你的家人見面的。」

  很顯然由裡之前並不是他們的鄰居,古森大概也知道她在扯謊。

  畢竟佐久早一向都不希望被家人干涉過多,要由裡說點糊弄他們的假話他也不意外。

  於是他試圖適時地插嘴幫忙作證:「遠藤小姐一家確實都是很善良的鄰居。」

  惠子看著他眯了眯眼:「元也,看來聖臣真的是派你來打圓場的啊。沒想到他長著一張斷情絕愛的臉,但談了戀愛保護欲還挺強的。」

  古森開始打哈哈:「怎麼會?我碰巧有空才來看的啦,我好歹也是現役國手,多多觀察不同選手的打法是非常有必要的,所以……」

  惠子並不吃他這套,只是笑了笑就輕輕帶過:「別緊張,我不是來跟你講究門當戶對的,但凡你出身於有名有姓的家族我們也不至於一點都沒聽說過你。」

  隆一也跟著附和:「對,別緊張,聖臣一向都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我們就是想看看能住進他家裡的人到底是什麼樣。」

  說到這裡,雙方球員開始上場了。

  佐久早看向家屬的觀眾席位,找到了他的雙親、表兄弟和冒牌女友。

  惠子和隆一朝他招手,他嘆了口氣,轉過身去。

  隆一說:「你看,他平時就是這樣。」

  比賽很順利地結束了。

  佐久早開了車,叫由裡坐他的車回去。

  古森本來想給他們制造二人世界,聲稱要去惠子和隆一的車上給他們帶路,但也被佐久早塞進了副駕。

  古森一邊系安全帶一邊說:「多虧了遠藤小姐,要不然聖臣都不讓我坐他的車的。」

  汽車才剛啟動,還沒有開出停車位,由裡先是對古森的話笑了笑,隨後發現佐久早正在從後視鏡裡看著她。

  她有點擔心:「怎麼了?」

  佐久早說:「沒事。」

  古森說:「他想問問你怎麼樣,他們刁難你沒有。」

  佐久早說:「你很吵。」

  兩輛車在差不多的時間出發,自然也在差不多的時間到達。

  停好車,隆一一臉神秘地從後備箱搬出他的勞動成果:「這是我今天釣到的魚,可以留著按由裡的喜好來做。」

  其實因為佐久早對廚房用品的衛生要求太嚴格了,由裡到現在唯一使用過的炊具是微波爐。

  當然,事到如今只要配合一下就好,於是她道謝並試圖接過裝著泡沫箱的袋子。

  但是佐久早在她之前把袋子搶了過去:「家裡不用由裡做飯,別使喚她。」

  「沒有到『使喚』那麼嚴重。」由裡小聲說,但她想要把袋子接過來的時候佐久早把袋子換到另一只手去了。

  「好吧,好吧,你們有自己的分工,只要你們都舒服就好。」

  那簡直是太舒服了。

  佐久早不願意讓別人打掃他的房子,所以公共局域的衛生他直接就不讓由裡負責。由裡住進來之後也就打掃打掃主臥,要不是因為她大部分時候都待在裡面,她覺得佐久早肯定很希望連主臥都由自己包攬。

  只要由裡足夠小心謹慎地生活,不要破壞佐久早的勞動成果,她就可以每天在一個比醫院病房還干淨的房子裡醒來。

  而且,佐久早為了她的身體能變得健康一點,不要讓他在她身體裡的時候過得不舒服,把她的早飯也管了。

  所以她神清氣爽醒來之後,還能吃一頓大廚臣臣特制健康早餐。

  她對此都有點不好意思了,但是她想去洗碗的時候佐久早會趕她走。

  她能做的只有倒垃圾,還有在佐久早認真生活的時候幫他拍幾張照片發社交媒體。

  至於佐久早是不是舒服,她也拿不准。

  由裡看了看佐久早,試圖得到答案。他說:「當然了,她不會以打掃衛生為理由把我明天要穿的衣服扔進垃圾桶。」

  好消息,他並沒覺得自己過得不好。壞消息,原來以前有這種事,他們不會吵起來吧?

  惠子搖搖手指:「你的衣服全都是黑糊糊的一片,我那是為了幫助你重建服裝體系。」

  佐久早沒生氣,也許因為他已經習慣了,而且早就搬走了,於是他只是淡淡地說:「不需要。」

  惠子和隆一似乎真的就只是來看看熱鬧,回到家也沒再拉著他們多問什麼,只是驗證了他們兩個睡在一個房間裡之後感慨了一番,之後就各自洗洗睡了。

  躺到床上,由裡的腦子才終於有時間去思考之前的疑惑。

  古森描述中的佐久早和家人的關系似乎是實情。

  如果和他們見面本來是可以拒絕的事,為什麼一向討厭麻煩的佐久早要答應呢?

  他甚至還拉上她這個「不可控因素」來幫忙。這有點不像是他小心謹慎的風格。

  但佐久早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沉思:「由裡。」

  她正平躺著,於是只是側過頭去看他:「嗯?」

  佐久早也在平躺著,沒在看她,只是問:「為什麼化妝了?」

  她不自覺地用手摸了摸臉頰:「我用卸妝水卸了兩遍呢,現在已經很干淨了,絕對沒有弄到枕頭上。」

  「我知道你不會……不是那個問題,為什麼要特意打扮啊?」

  「畢竟是以臣臣的女朋友的身份初次見面,我想把能做的事情都做好一點……」由裡壓低聲音,「該不會他們不喜歡愛打扮的女生?」

  「不是,而且我都說了你不需要討他們喜歡。」

  「那……」由裡有些不解。

  佐久早沉默了一會,由裡幾乎要以為他睡著了,但是他沒有:「我只是在想,他們都比我先看到。」


第14章 兩人各懷鬼胎地佇立在床前。

  由裡在黑暗中睜大了眼。

  這是什麼意思?

  他希望他能比別人都先看到嗎?

  跟單戀對像躺在一起實在太危險了,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讓人心跳過速。

  由裡只好告訴自己,佐久早習慣了離群索居的生活方式,可能他說的話不能用通常的社交規範來理解。

  大概只是單純沒見過自己化妝打扮覺得很新鮮吧。

  「呃……臣臣很好奇嗎?我以為沒什麼特別的,所以沒有特意告訴你,早知道就和你說一聲了。」

  把人心弦撥亂的罪魁禍首佐久早聖臣倒是雲淡風輕:「喔。」

  過了一會他補充道:「不是責怪你的意思。」

  「我知道,」由裡說,「我明天再化一次。」

  佐久早也轉過頭來看著她:「不要隨便答應別人做麻煩的事。」

  由裡便整個人翻過身來向他保證:「不麻煩的。」

  「可你平時都不化,那不就說明還是有點麻煩的嗎?」

  她平躺回去想了一會:「那就……下次有機會再化——不是還有真希姐的展會嗎?那時候我會化的。」

  「嗯。」

  經歷了這樣的一天,他們都困了,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然後漸漸消失於沉寂之中。

  惠子和隆一兩個人都是閑不住的,說是還有公司事務,第二天早早地就要出發了。

  臨行前,隆一用托付的語氣對由裡說:「我這個小兒子總是一臉不高興的樣子,還得拜托你多照顧他了。」

  由裡連忙搖頭:「怎麼會?他很細心也很溫柔,該說是他在照顧我才對。」

  惠子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現在明白為什麼你們兩個能在一起了,這個世界上恐怕只有你會用這兩個詞形容聖臣。」

  佐久早毫不留情地出言逐客:「你們怎麼還不走?」

  惠子對著由裡指了指她的小兒子:「看到沒?」

  送別了雙親,佐久早瞥了還把禮貌的微笑掛在臉上的由裡一眼:「他們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你不用幫我表演到這種地步。」

  由裡卻說:「這不是表演,我真的是這麼想的啊。」

  佐久早一臉嚴肅地修正道:「我並不是溫柔的人。」

  「好吧,臣臣收留我讓我白吃白喝大半個月還帶我公費出差都是不小心的,以後一定要小心一點喔。」

  佐久早沉默了一會,露出「你這個人真是無藥可救」的表情:「我也走了。」

  雖然佐久早的父母早就走遠了,由裡還是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等一下!這周我會慢慢把東西搬到新家,不會一直堆在臣臣這裡的。」

  「回來再說吧。」佐久早答,看起來並不怎麼在意她說的話。

  晚上,由裡正待在房間裡,聽到外面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她想去歡迎一下佐久早,但是突然想起以前沒有什麼共同目標要應對的時候,兩個人就只是相安無事地待在自己的房間裡而已。

  現在沒有什麼立場出去跟他搭話了,她還有點不適應。

  像昨天那樣,睡在一張床上,明明心跳非常快,但是為了不吵到對方動也不敢動一下的時間更是再也不會有了吧。

  悵然之際,她的屋門被敲響了。

  她剛剛還在想著的佐久早現在就站在門口,他今天剛結束了比賽和采訪,或許是出於疲憊,他的眉眼看起來比平時柔和許多。

  他垂首看著她:「由裡,我現在能跟你說一件事嗎?」

  由裡看得出了神,直到他疑惑地歪了歪腦袋才反應過來:「當然,怎麼了?」

  他指了指客臥:「我的房間裡有蟑螂。」

  這是一句超出由裡理解範圍的話。

  在佐久早這樣精美且一塵不染的公寓裡能有蟑螂就夠令人震驚的了。

  而佐久早大晚上敲響自己的門只是為了通知自己就更奇怪了。

  那麼他說這句話是為了什麼呢?

  由裡打量了一下佐久早疲倦中略顯蒼白的臉色,這才反應過來。

  這對痛恨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攜帶細菌的生物的佐久早來說,的確太有衝擊力了。

  現在不是欣賞美顏的時候,她小心地詢問:「要我幫你……處理掉它嗎?」

  佐久早露出喝到過期牛奶一般的痛苦表情:「呃……不,我想到我們互換身體之後你的手處理過蟑螂的話會有點……心理障礙。」

  「這樣啊……那我們換一下房間呢?」由裡提議道,「我沒那麼怕蟲子,不用擔心我。」

  說完,由裡幾乎覺得佐久早看起來有點委屈了。

  他說:「可是等明天醒來的時候我就又會出現在那邊了。」

  「對喔……」她想了想確實如此,於是換了個角度,「那臣臣睡在這裡,我去睡沙發好啦,稍等一下我把東西搬到客廳裡就……」

  由裡轉過身想要回屋抱走她的被子,但佐久早輕輕拉住了她的袖口:「別走。」

  佐久早雖然臉上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但手裡卻小心翼翼的拈著她的衣服。

  他繼續說:「我一個人害怕。」

  一個人一生真的很難欣賞到這樣的景色。由裡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她用頗有幾分安撫意味的語氣提問:「那你想再一起睡一天嗎?」

  說到這裡,她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這話說得分明就不是毫無私心,誰能拒絕讓此時此刻像一塊面包一樣松軟的佐久早待在自己身邊呢?可她卻打著幫助佐久早的旗號說了出來。

  佐久早一點都沒有介意,反而一副安心下來的樣子:「可以嗎?」

  她更加不好意思了,但看起來佐久早也是真的需要這樣的解決方法,於是她馬上答應下來:「沒問題。」

  以防萬一顯得她太想跟佐久早共處一室使他感到不舒服,由裡特意加了一句:「之前兩天我們不也都睡在一起嗎?」

  如果是為了共同的目標,就沒什麼好奇怪的,對吧?

  他短促地「嗯」了一聲,簡直像是聽到了由裡的心聲。

  但佐久早看了看由裡的臉,又問:「害怕蟑螂很奇怪嗎?」

  「不奇怪呀,每個人都有害怕的東西。」

  「那你為什麼在笑?」

  「我……笑了嗎?」由裡自己都沒意識到,聽到這話趕緊捂住了嘴。

  佐久早撇了撇嘴:「連眼睛都在笑著呢。」

  由裡聽到此話發現自己確實眼睛彎彎,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因為臣臣平時這麼厲害,但是也有這樣的時候,我覺得很……」

  佐久早用威脅的眼神看了看她。

  「很可愛。」她說。

  他最後只是認命地嘆了口氣:「你用來形容我的詞庫越來越奇怪了。」

  佐久早今天早上送走他的家人就出發去訓練了。客臥的被單還是他實在等不了,拜托由裡幫他塞進洗衣機裡洗干淨的。

  由裡這會才想起來其他的東西還尚未復原,他的洗漱用品還都放在主臥的衛生間裡,這時倒是方便了。

  這幾天由裡為了每天早上起來互換身體的時候不會起不來,干脆把倒時差貫徹到底,現在已經可以和他一樣早睡早起了,所以就算同住也不至於互相影響。

  但是准備躺到床上的時候,兩個人還是都遲疑了。

  前兩天他們睡在一張床上的時候,佐久早都提前准備出了自己的被子,所以兩個人分別睡在不同的被子裡。

  可是今天,佐久早父母的被子被拿去清洗了,佐久早的被子被他搬回了客臥,他不肯回去拿,也不肯讓由裡回去拿。

  「你介意嗎?」由裡指了指床上自己睡過的被子。

  「好像是我更應該問你介意嗎。」佐久早說,「你知道我們之前約好的那個每天拒絕不想做的事的約定還是成立的吧。」

  「沒關系啊,臣臣非常愛干淨,沒有什麼我可以挑剔的地方。但是臣臣的衛生標准不是很高嗎?所以當然是要先問你了。」

  「但是除了衛生,和剛認識不久的人睡在一起這件事,你就沒什麼顧慮的地方嗎?」佐久早舉了個例子,「比如……如果是元也找你幫忙,你也會答應嗎?」

  由裡想都沒想就實話實說:「那我當然是到隔壁找臣臣幫忙啊,兩個人住得這麼近,臣臣也不會不管他的吧。」

  哎呀。

  聽起來這是現在最合情合理的解決辦法,但是誰也沒有納入考慮。

  兩人各懷鬼胎地佇立在床前,不知道該不該上這張床。

  最後由裡飛速地說了一句:「臣臣打了兩天比賽很累了吧我們快睡覺吧!」

  佐久早掀開了被子,她也跟著鑽進去了。

  她躺在床上,但是沒有什麼睡意,反倒覺得天花板非常晃眼睛。

  佐久早對臥室遮光的要求也是很高的,平時她從來都不會有這種躺下之後還覺得窗簾漏光的感覺。

  可能人太緊張了就容易眼前發白吧。

  短暫的沉默過後,佐久早從床上起來了。

  由裡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詢問他發生了什麼事。

  好奇怪啊,平時關了燈之後看他也不像今天這麼清楚的,但是今天看起來卻格外清晰。

  佐久早走到門口,按動了一個開關。

  原來他們剛才都忘記關臥室的頂燈了。

  「睡吧。」他說。

  然後他躺回到了她身邊,像一個散發著微弱溫度的暖爐。


第15章 你是不是只是不想讓我走啊?

  比完賽之後佐久早可以休息一上午,而由裡今天要去投稿過的出版社和新的編輯詳談,所以早早出去了。

  想起昨晚的事情,她還覺得像一場夢。

  雖然起初兩人都有點難以入眠,但佐久早大概是連續比賽了兩天真的太累了,過了一會就還是睡著了。

  她側過臉看著佐久早的背影,有著穩定的鍛煉習慣的人就算是徹底放松狀態的背影看起來也非常堅實有力。此時佐久早正平穩地呼吸著,她可以看到他每一個輕微的起伏。

  於是她漸漸也有了睡意,她輕輕翻身,也同樣背對著對方,小心地沒有占據太多的被子,然後這樣入睡。

  對啊,本來明明是這樣來著。

  但是再次醒來的時候她就和自己的身體面對面地躺著了。

  她的呼吸和她自己身體的呼吸交錯著,她的臉頰上能感覺得一清二楚。

  她的心髒狂跳起來。

  一大早就發現自己和佐久早的距離如此貼近實在是太過驚人了。

  由裡用最輕的動作從被子裡鑽了出去。

  她僅剩的念頭就是得快點洗漱一下把身體換回來,不然要是用佐久早的身體暈倒了就完了。

  總之這樣的距離實在是太親近了。由裡決定打開手機看點別的東西清理一下裝滿佐久早聖臣的大腦。

  然後收到了小雪發來的消息。

  【小雪:由裡醬,你准備哪天搬剩下的東西過來啊?如果你選在周末的話我還能幫忙收拾一下,這幾天工作實在是太忙了嗚嗚。】

  由裡發送了一個「摸摸」的表情。

  【由裡:辛苦你啦……】

  【由裡:我現在還不太確定什麼時候能搬走,臣臣現在有點需要幫助的情況。】

  【小雪:「臣臣」。】

  【小雪:不是,等一下,你們還好嗎?】

  【由裡:沒事沒事,不是那麼嚴重的事情。】

  【由裡:就是……我感覺他有點需要我陪他處理一下房間裡的衛生事件。】

  【小雪:之前你把東西搬過去不也是因為他有事需要你在嗎?】

  【由裡:已經解決了,這是另一件事。】

  【小雪:喔,我明白了。】

  【由裡:什麼?】

  【小雪:佐久早選手獨居多久了呢?】

  【由裡:似乎有四年了吧?】

  【小雪:這麼多年過去了,真的有他自己處理不了的事情嗎?】

  【小雪:怎麼偏偏你要搬走了,他就有不得不要你一起處理的事情了呢?】

  由裡回想了一下他遇到蟑螂時候蒼白的臉。

  【由裡:我覺得可能是真的突發情況呢……】

  【小雪:雖然我不知道具體是什麼……】

  【小雪:但是,誰不想和自己女朋友天天待在一起呢,戀愛中的人有點小心思太正常了。看在他這麼努力留下你的份上,你要不就別搬走了。】

  【由裡:可是我們不是那種關系。】

  【小雪:?】

  【小雪:你們鬧矛盾了嗎?】

  【由裡:不是……】

  她解釋不清互換身體這樣荒誕的事情,最後只好找了最近剛好用得上的那個理由。

  【由裡:其實他是因為家裡催婚催太緊找我假裝女友的。】

  【小雪:哎哎哎哎?????】

  【小雪:可是你們不是親過了嗎????】

  【由裡:那次其實是因為你出來打招呼的時候我不小心摔倒了……】

  【小雪:天啊……對不起……】

  【由裡:沒關系……】

  【小雪:所以現在的情況是,你們不是情侶,但是他想讓你留下。】

  小雪發了一個竊笑的表情。

  【小雪:看來他被由裡醬的魅力折服了,假戲真做你知道嗎?假戲真做!】

  【小雪:好了好了老板來了,我得去忙了。】

  【小雪:合租的事情我們可以慢慢找轉租!】

  【小雪:你只需要想清楚你願不願意和他待在一起就行了。】

  「假戲真做」這樣戲劇化的事情真的會發生在她身上嗎?由裡默默劃了幾下屏幕看著聊天記錄出了神。

  佐久早說他今天會請人來處理客臥的「重大緊急情況」。

  所以今天晚上想必不再會像之前一樣了。

  如果今天什麼都沒發生的話,之前的事情可能就真的只是碰巧吧。

  由裡忙完回到家,家裡沒有人,佐久早應該已經去訓練了。

  但是晚上,她的房門又被敲響了。

  一番對話後她十分驚訝地總結出了佐久早的大意:「你的意思是,為了清理房間你把客臥的家具全都搬空了,但是訂購的新家具還得等一等才能到貨?」

  她想像之前一樣假裝若無其事,但是小雪的話就像一顆種子種在了她的心裡。因為佐久早不同以往的行為,這顆種子也在漸漸生根發芽。

  她終於問出了那個她本以為不可能被提及的問題:「臣臣,你是不是只是不想讓我走啊?」

  佐久早愣住了。

  一分鐘後,他們像剛認識不久時那樣在客廳的沙發上正襟危坐。

  佐久早說:「你討厭這樣嗎?如果你真的很想搬走的話我也不會說什麼的。你說得對,你的新家確實離我不遠,所以就算你搬走也不會給我造成不好的影響,不需要顧慮我。」

  「怎麼會討厭呢?」由裡趕緊搖搖頭,「住在這裡很舒服,臣臣對我也很好,而且可以經常和你見面也……非常開心。」

  聽到這些,他看起來很不解:「那為什麼一直都想要搬走呢?」

  由裡說:「我只是擔心你不像我一樣覺得開心。你本來就更喜歡一個人住吧,而且你幫了我這麼多,我好像沒有什麼能做的,連房租都沒有交過。」

  佐久早自顧自地提取了她所說的信息:「你的意思是,只要我收你房租你就願意留下了?」

  由裡本來正在喝水緩解緊張,聽到這裡嗆了一下:「我現在可能付不起那麼多。」

  佐久早說:「如果你給之前的房東多少就給我多少呢?」

  由裡的嘴合不攏的時間已經超過一個成年人應有的限度了,她愣了一會才輕輕「哎」了一聲。

  佐久早問:「還是太貴嗎?」

  她想擺擺手,但忘了水杯還在自己手裡,於是趕緊組織語言來彌補:「不是不是,這樣真的夠了嗎?」

  佐久早輕輕嘆息一聲,把她手裡的水杯接過來放到桌上:「話都說到這種程度了,你還沒明白嗎?」

  他繼續道:「不是這樣才夠,早就夠了,你在這裡就夠了。」

  由裡有點慶幸佐久早把她手裡的杯子拿走了,不然它一定會掉到地上四分五裂的。

  事已至此,她不能再逃避他的眼睛。

  它們總是這樣平靜無波又讓人心顫嗎?

  「很冷嗎?」佐久早突然問。

  她意識到這是因為她的身體正因為強烈的情感而戰栗著:「不是,是因為……」

  「最近確實降溫了,我們的體質不一樣,我應該注意到的。」他站起身,想要去打開暖風。

  「真的不用。」由裡想要拉住他的衣服,但是因為他站起來得太快,她拉住了他的手。

  她剛才沸騰著的血液瞬間凝固了。但佐久早沒有立刻甩開她,只是靜靜任由她拉著。

  看到他的反應,由裡稍微沒那麼緊張了,解釋道:「你看,我的手比你的手還熱呢。」

  「還真的是。」佐久早說。

  由裡想要松開,但是他回握住了她的手。

  佐久早坐回她的身邊,沙發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朝他那邊陷下去一點。

  就這樣安靜地待了一會,她像是想到什麼一樣:「臣臣居然為了讓我留下說了這麼多謊話啊。」

  佐久早看起來倒是非常坦然:「我沒有說謊,我說的話都是真的。」

  好一段似曾相識的對話……由裡只好拋出心中疑惑已久的問題:「又是這樣?可是古森君說臣臣的媽媽爸爸從來都沒有到家裡住過。」

  他點點頭:「這是真的。但是我媽媽他們也真的說了想來見你的,只不過一開始我拒絕了。」

  「那後來為什麼……」

  「後來我就同意他們來了。」

  誰能相信佐久早聖臣同意四年沒有踏進過他的家門的家人過來的原因只是因為他想騙由裡多留一個周末啊!

  由裡頓時笑倒在沙發的扶手上。

  「有那麼好笑嗎?」佐久早扭過頭不再看她了,但是他沒有松開手,「其實我哥哥也想來,但我沒讓他來。他是財團現在的掌權人,確實很忙,所以我也沒花太多時間在拒絕他上。」

  「對喔,」她有些好奇,「臣臣家裡有三個孩子來著,只有哥哥還沒有見過面了。他是什麼樣的人啊?」

  佐久早這才放開手,他打開手機相冊翻找了一會,給她看了他們的家庭合照。

  剛才被他牽過的手指尖還暖暖的,讓她有點舍不得就這樣松開。

  由裡湊過去看他的照片。很顯然,在其樂融融的一家人裡,只有佐久早聖臣本人是被迫拍攝的。

  她隔空輕輕戳了戳照片裡的佐久早的臉:「臣臣的表情好可愛。」

  佐久早把圖片放大,直到他自己的臉消失在這張照片上,隨後指了指照片中唯一的由裡不認識的那個人:「要看的不是他嗎?」

  由裡看了看,感覺佐久早和他哥哥長得不太像,還是和姐姐更像一點。主要是這兩位實在是絕世美人,相比之下哥哥雖然也很干淨體面,但是就是一位通常的精英的模樣。

  當然,由裡還是禮貌地說:「很帥呢。」

  佐久早卻猛地熄滅了屏幕:「他比真希年紀還大,已經結婚了,孩子都上國中了。」


第16章 一起去旅行吧。

  由裡有點好笑:「我沒有想打聽他的婚戀情況啊。臣臣你對親哥都這麼有競爭欲嗎?」

  「我沒有在和他競爭。」佐久早把他的手機收起來了,「可是你一次都沒有說過我很帥。」

  「我沒有嗎?」

  「沒有。」

  明明就誇過很多次吧!

  但是贊美總是不嫌多,由裡立馬進行了彌補:「臣臣當然是世界上最帥的人啊。」

  佐久早不以為意:「還有呢?」

  由裡繼續大誇特誇:「臣臣的眼睛特別特別黑,就像黑曜石一樣漂亮。臣臣的頭發是這麼精致的小卷發,就像小動物一樣可愛。臣臣的痣也很特別,我從來都沒有見過有誰的兩顆痣可以長得這麼齊齊整整,這說明臣臣是一個與眾不同的超級大帥哥。」

  在由裡說的時候他笑了好幾次,但結束之後他還是一臉認真:「還有呢?」

  「還要啊……」由裡垂首想了想,「對了臣臣,你的房間裡真的有蟑螂嗎?」

  「真的,」佐久早說,「四年前我剛搬過來的時候有。」

  「臣臣……敘事的技巧真的很高明啊,沒考慮過兼職畫漫畫嗎?」

  他的嘴角勾了勾,似乎對於自己得到的評價還挺得意的。但笑意並沒有停留多久,他接著說:「但家具是真的沒有了。」

  由裡瞠目結舌,打開了客臥的門。

  除了光潔如新的地板和牆面,是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由裡十分抱歉:「我應該在發展到這一步之* 前發現的。」

  佐久早表示認同:「確實,其實我早就說了你可以正式搬過來的。」

  「我以為那是一種無奈之策……」由裡說,「我總是很難相信別人真的願意和我待在一起。」

  「那你現在相信了嗎?」

  由裡點點頭。

  「那就還算值得吧。」

  佐久早聖臣原來能說出這麼甜美的話啊。

  由裡感動之余,也覺得自己對他的印像在今天迎來了可以說是顛覆性的巨變。

  「臣臣你真的太好了……其實我剛剛還沒發揮出我的全部實力,仔細一看臣臣真是冰肌玉骨膚如凝脂貌美如花……」

  「行了,睡覺吧。」佐久早打斷了她越來越無釐頭的贊美。

  他站起來,可能是想起今天真的只有一張床可以睡了,就沒有朝臥室的方向走:「我還是去元也家裡睡吧。」

  由裡也跟著站起來:「這麼晚了,古森君說不定已經睡了。」

  「沒事,元也不像我這麼習慣早睡……」佐久早話說一半,臉色突然陰沉下來,「你怎麼總在關心他?」

  ……

  她哪有「總在」關心人家啊!她明明連古森選手的聯系方式都沒有,很妥善地保持了球迷與球星之間的距離感來著。

  由裡無奈地看了看他:「臣臣你是我見過最愛吃醋的男人。」

  佐久早癟了癟嘴:「你還認識別的男人?」

  這就有點無理取鬧了吧!

  她嘆了口氣:「我也不是非要關心古森君,我就只是不想讓你走而已。」

  「我知道啊。」佐久早立刻就回身進屋洗漱去了,雖然他走得很快,但是由裡分明就看到他笑了。

  「『我知道』是什麼意思啊?」由裡追在他後面,看到佐久早在擠牙膏,就也跟著進來,「臣臣那是我的牙刷……」

  話音未落,她自己的牙刷就被塞到了她的嘴裡。

  「這個我也知道。」佐久早說,他一邊說一邊給自己的牙刷也擠上牙膏,「我說了這麼多次想讓你留下,想聽你也說一次很奇怪嗎?」

  由裡簡直有點慶幸佐久早用牙刷把她的嘴堵上了,不然她都不知道回答這個讓人心率過速的問題的時候她會怎樣語無倫次。

  她十分安靜地刷了牙,仔細想來,他們似乎從來都沒有這樣一起擠在水池前面刷牙過。

  平時家裡有兩個洗手間,他們使用的行徑自然沒有重合之處。就算是這幾天搬到同一個房間裡住,也都是錯開時間進去的。

  但是這樣一來,就好像他們已經是很親近的人了。

  直到佐久早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今天也麻煩你了。」

  「怎麼會?」由裡說,她想說這本來就是佐久早的房間啊,但是既然說好了不再隨便提搬走的事情,她決定也在一定程度上接受這是自己的房間,摒棄一些過於疏離的客套。

  於是她想了想又說:「其實我覺得這樣很有趣,就像是和朋友合宿或者畢業旅行一樣。臣臣應該很有經驗吧。」

  佐久早的臉像被揉皺的報紙一樣,迅速地扭曲了起來。

  由裡被他的表情逗笑了:「合宿這麼不開心嗎?」

  佐久早先走到床頭櫃旁邊,打開了台燈:「倒也說不上不開心……遇到了實力很強的人,但是人太多了,衛生情況很不好。」

  這對他來說確實是很難忍受的大問題。由裡就順勢關上了頂燈:「原來有這樣的煩惱呀。」

  他說:「嗯,如果你不在意這些的話,可能會喜歡吧。」

  由裡短暫地陷入幻想之中,最後才說:「我不知道我會不會喜歡,我一次都沒有去過,合宿也是,和大家一起旅行也是,就連去朋友家過夜都沒有過。」

  「為什麼?」佐久早看著她鑽進被子裡躺好,一邊問一邊起身把台燈也關掉了。

  「如果去朋友家過夜的話,好像也得邀請對方到我家裡過夜才行,但是我爸爸是個很糟糕的人,他可能會喝得醉醺醺的,然後對一切事情破口大罵。」

  佐久早在黑暗中翻過身來沉默地看著她。

  由裡急忙補充:「我不是抱怨的意思,都過去了,我們很久都沒有聯系了。」

  「喔。」這是他表示「知道了」的方式,於是由裡以為這段對話到此為止了。

  但佐久早又說:「我們一起去吧。」

  「哎?」

  「一起去旅行吧。」

  由裡不可思議地看著佐久早。他在黑暗中都能看出來她的眼睛瞬間睜得好大。

  「這周末就要去札幌比賽了,下周一會休息,下午才動身返回。」佐久早解釋說,「雖然只有半天,可能不像你想的那種旅行一樣,但是也可以去走走。」

  由裡拖長聲音:「臣臣你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帥的人——」

  佐久早翻過身背對著她:「你好吵,我要睡了。」

  「臣臣只要害羞就會叫別人閉嘴呢。」

  「閉嘴。」

  由裡在他的身後笑了起來。

  「臣臣晚安。」

  他過了一會才從鼻子裡「嗯」了一聲,算作是給她的回答了。

  次日清晨他們還是照例換回身體,但是由裡感覺有點奇怪。

  「臣臣你今天也用我的身體鍛煉了嗎?」

  佐久早一臉不解:「沒有,我醒了之後你很快就醒了,後面我做了什麼你不也都知道嗎?」

  那就更奇怪了。她並不缺覺也沒有進行任何消耗體力的活動,但是身體卻無端地感到有點疲憊。

  由裡打開手機,看著自己之前沒有注意到的「經期提醒」呼吸一滯。

  她飛一樣地跑進了衛生間,短暫地停留後飛一樣地衝到了臥室。

  她掀開被子,絕望地趴倒在了床邊。

  佐久早對她的行為感到十分奇怪,出於對她精神狀態的擔心,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進來。

  看到床上的血跡,他一下就緊張起來。

  由裡正像鴕鳥把頭埋在沙子裡一樣把頭埋在床上,但被他像拔蘿蔔一樣拔了出來。

  佐久早蹲在她身邊,赤手捧著她的臉,看起來十分焦急:「你還好嗎?」

  她意識到佐久早可能誤以為她快沒命了,連忙搖了搖頭:「不是,我來月經了。」

  捧著她臉頰的手很明顯地僵硬了一下,然後緩緩挪開了。

  佐久早可能對剛才自己的過度反應有點尷尬,說話的聲音都跟著變小了些:「那……你很疼嗎?」

  「那倒不會,臣臣剛才不也在我身體裡待過嗎?沒有什麼痛感吧?」

  佐久早想了想也是,雖然他對月經本身不太敏感,但是如果有痛感他還是能體會到的。

  他這才稍微放下心來:「那你怎麼了?」

  「血沾到床單上了。」由裡說,「對不起臣臣,本來快到臨近日期我就應該准備一下的,但是最近事情太多我忘記了。」

  佐久早的眉毛跳了跳:「就為了這個?」

  「哎?」

  「你自己住的時候一次都沒弄到床上過嗎?」

  「有的時候會,因為不能准確地預知什麼時候會開始。」

  「也就是說這是不可避免的,」他總結道,「那為什麼要向我道歉?」

  「臣臣不是很重視家裡的衛生情況嗎?」

  「是很重視,」他說,「但床單本來就是要洗要換的,沾到血洗掉就好了,只不過是早一點洗和晚一點洗的區別而已。」

  「我以為你會……心裡不太舒服之類的。」

  「如果我真的覺得不舒服,我會說出來的,像平時一樣。」他說,「你太顧慮我,一直道歉,反而讓人覺得不自在。」

  「對不……」由裡話說一半便捂住嘴。

  佐久早因為她的反應幾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既然你沒有不舒服,那把床單洗好晾起來你應該還有力氣做吧。」

  「當然。」

  「那我就先出去了,記得要用兩個大的洗衣機分別洗一遍。」

  沒錯,佐久早家有三個洗衣機。

  由裡只知道大的洗衣機是洗一般的衣物的,小的洗衣機有烘干功能,是用來洗貼身衣物的。

  佐久早沒有特意和她說過洗衣服的事情。她以為有兩個大洗衣機是佐久早不願意跟別人共用才分別買的。因此她看到佐久早用了一次其中一個,就一直只用另一個。

  原來佐久早是這樣用的。潔癖君的潔癖真是永遠能夠超乎她的想像。

  但是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嘛。她現在還好好地住在他家呢。

  她按下開關,看著洗衣機的輪盤轉動起來。


第17章 臣臣的願望是什麼?

  「所以你想去旅行的地方就是神社?想要參拜的話,大阪不是有更近的神社嗎?」

  北海道在下雪,道路上有些地方結冰了。由裡和佐久早都沒有太多應對冰雪的經驗,小心翼翼地沿著石階向上走著。

  攀到整座石階的一半,由裡決定停下來休息休息:「這座神社有非常特別的地方。」

  停頓了一會,她指指佐久早的身側。他這才發現有一只穿梭於冰雪之中的黑貓從他們身邊自在地掠過了:「這座神社的守護神是黑貓。黑貓不是很像臣臣嗎?」

  「我為什麼會像貓?」

  「你看這位貓貓守護神的表情。」由裡裝模作樣地擺了個惡狠狠的表情。

  「我才不是這樣。」佐久早一邊說,一邊露出了像貓咪那樣黑臉的表情。

  「但是這不是最像的地方。」由裡說,「黑貓看起來很凶,是因為眼睛上面的毛的陰影很深擋住了上眼瞼的輪廓,其實黑貓的眼睛和其他的貓一樣是圓圓的,很可愛。」

  佐久早側過臉看著滔滔不絕的由裡,直到沉默的時間有點長了,他才接了一句:「我並不可愛。」

  由裡對他的反應毫不意外,於是完全沒有和他爭論,只是鑽進賣御守的紀念品店買了兩個一模一樣的黑貓御守出來,看起來十分開心的樣子。

  佐久早看了看她手裡拿的御守,決定如果她非要給自己的話他就接受好了。

  但是由裡什麼表示都沒有,只是邀請他繼續走。

  神社的小院裡有一棵樹,樹上掛滿了紅色的絲帶,許多人在上面寫上了自己的心願。由裡讀了一會別人的願望,覺得很有意思,於是跑去給佐久早和她自己也分別拿了一條紅絲帶。

  「仔細想想,我好像沒有什麼願望。」由裡說,「如果是靠自己努力就能做到的事情,我並不會許願。」

  佐久早不無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你居然說得出這麼漂亮的話啊。」

  「那是什麼意思啊?我難道不是本來就是很努力上進的人嗎?」由裡插著腰氣鼓鼓道。

  佐久早無言地笑了笑,繼續寫他自己的彩帶。

  由裡轉念一想又補充了一句:「但是如果是光靠努力沒辦法做到的事情就只能許願了。」

  佐久早一邊寫一邊隨口問道:「比如?」

  「比如……我們每天都會互換的事情,我完全搞不懂為什麼會這樣,當然也沒法通過努力來讓它結束。」

  他愣了愣:「那你現在找到你的願望了。」

  「好像沒法簡單地用想結束和不想結束來概括這件事,雖然會有不方便的地方,但是互換也讓我認識了臣臣,也有很多開心的事情在這之後發生了……」她有點苦惱地轉了轉筆,「哎,這樣會不會太自私了?」

  「還好。」佐久早說,提及這個話題,他毫無緣由地變得很沉默。

  也許他只是太沉浸於寫自己的心願了?由裡好奇地問:「臣臣的願望是什麼?」

  他這才抬頭看了看由裡,確定她並沒有在偷窺自己的心願絲帶之後,他才說:「說出來就不靈了。」

  「告訴我嘛,貓貓守護神才不會那麼小氣呢,就算多一個人知道肯定也還是會幫臣臣實現的。」

  「不要。」佐久早把寫好的彩帶高高掛在樹枝上。被低處的層層樹枝擋住,由裡使勁探著頭也看不到他寫了什麼。

  她有點泄氣:「臣臣為什麼不用踮腳就可以掛得那麼高啊……」

  「你是在認真地提問嗎?因為我長得比你高。」

  這當然不需要他說了!

  由裡把絲帶雙手奉上:「那臣臣也幫我掛在上面。」

  佐久早看了看她沒寫任何文本的絲帶:「如果你自己找不到它也沒關系嗎?」

  「嗯……不是還有臣臣幫我找嗎?」

  這座神社並不算大,他們沒有花太多時間就走完了一圈,但一直等到兩個人要走了,由裡對她購買兩個御守的行為都沒有任何解釋。

  佐久早怕她忘了送給自己,決定好心提醒一下:「由裡。」

  「怎麼了?」

  「那個……你為什麼要買兩個一模一樣的?」

  「因為我想一個掛在包上一個掛在筆筒上,這樣不管出門還是在家都可以看到長得像臣臣的貓貓守護神了。」

  「……」

  「你不喜歡嗎?那我可以兩個都掛在包上,這樣在家裡就看不到了。」

  佐久早一時失語:「是誰帶你來這裡的?」

  「臣臣。」

  「那你就不想感謝我嗎?」

  「當然感謝臣臣了!等下我請你吃飯!」

  「你現在不是有一個現成的東西可以用來感謝我嗎?」

  由裡想了想,十分猶豫地抱了他一下。

  佐久早奇怪地看了她兩秒,然後飛快地戴上了口罩。

  看來是錯誤答案,由裡有點不好意思:「不是這個嗎?可是我好像沒有別的東西啊。」

  佐久早不說話了。難道她的擁抱有這麼大的衝擊力讓他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嗎?

  由裡只好小心詢問:「為什麼戴上口罩了?」

  「空氣不好。」

  「可這裡是樹林啊。那為什麼耳朵紅了?」

  「我冷。」

  「可是臣臣說過北海道沒有那麼冷的。」

  好吧,臨行前他確實說過。

  由裡第一次去北海道,短短三天兩夜的行程,她卻把箱子裝得滿滿當當還在繼續往裡塞。

  佐久早站在旁邊看她忙東忙西:「你要把家搬過去嗎?」

  她解釋道:「那邊都已經下雪了,我怕天氣太冷。」

  「那邊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冷。」佐久早思索片刻,「可能因為排水系統很完備。」

  佐久早為了比賽往來全國很多次了,而且他是個格外注重天氣變化和身體健康的人,對於到底應該准備什麼樣的服裝非常有經驗。最後還是他親自幫由裡挑選的合適的衣服。

  而現在他們人都已經站在札幌的雪地裡了,由裡自己也能感覺出來在足夠的御寒衣物之下這裡的天氣確實不算是嚴寒。

  「原來臣臣也會狡辯。」由裡打開她的包翻了翻,可是除了必備的錢包、充電線、紙巾和酒精濕巾以外實在沒有什麼東西了,「所以到底是什麼呀……我的手機?臣臣和我互換的時候可以隨便解鎖,沒必要專門找我要吧。」

  佐久早輕輕扯住她包上隨著動作搖搖晃晃的御守:「不是還有這個嗎?」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

  就為了這個啊!

  怪不得佐久早非常認真地看了一路,她還以為自己說這只貓像他把他惹生氣了呢——由裡這才說:「當然沒問題,我還以為你不喜歡呢!」

  雖然佐久早屢次教由裡拒絕,但是他自己其實也不怎麼擅長同意。由裡覺得有點好笑,但也有點可愛。

  她二話不說就把另一個還沒有拆封的御守打開,繞到旁邊給佐久早掛在他的包上。

  佐久早喜歡簡單的東西,這一點毫不令人意外,所以他的包上什麼掛飾都沒有。但現在有一只月白色底的黑貓在他的包上悠閑地休憩,看起來居然也很和諧。

  她十分滿意地打量了一番:「好啦。」

  但佐久早低聲說了一句:「好像不太好了。」

  由裡不解地抬起頭,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遠處招著手蹦蹦跳跳飛奔過來的兩個人:「在這樣的雪地裡都可以跑著啊……真了不得。」

  為首的橘色頭發男生非常自然地接受了她的贊美:「我從小就經常走山路,已經習慣了!」

  由裡這才看清楚他們兩位的臉:「啊,是日向選手和木兔選手。」

  木兔大聲打了個招呼:「你好!你一定就是臣臣的……姐姐吧!」

  他們兩位太熱情了,幸好這裡只是雪地而不是雪山,不然他們的嗓門可能會引起雪崩。

  由裡還沒來得及進行任何解釋,日向就十分熱情地附和道:「臣前輩的姐姐看起來也太年輕了吧?感覺比我還要小呢!」

  不同於佐久早絕美的正牌姐姐真希,由裡和他長得可謂是毫無關系。這兩個人真是一個敢猜一個敢信啊!

  由裡和他們都打過招呼,在他們兩個激情討論的時候小聲對佐久早說:「你的隊友都不覺得你會戀愛耶,這樣以後被碰到你也不需要解釋了。」

  但明暗跟在他們身後,像抓小雞一樣一手一個把他們兩個揪走了:「讓這兩個不會讀空氣的小學生在上學時間跑出來是我校的過失,你們繼續。」

  由裡這才發現原來不只有日向和木兔兩個人,明暗和宮侑也走在後面。

  宮侑彎彎他的狐狸眼:「哎呀,臣臣明明是休息日還這麼早出門的原因原來是這樣。」

  佐久早冷著臉:「你來干什麼?」

  由裡看看佐久早又看看宮侑,運動隊不是應該非常講究團隊和諧嗎?哪有佐久早這樣表裡如一地表現對隊友的嫌棄的人啊?

  但是宮侑似乎習以為常了,甚至還跟他攀談起來:「臣君你不知道這座神社的守護神也有狐狸嗎?我當然是來買冬季限定狐狸御守啊。」

  說著,他的目光下移到了佐久早的斜挎包上,那種了然於心的笑再次出現在他的臉上:「喔,看來臣臣也是為了差不多的東西來的。」

  接著,他轉向由裡:「還是說這是來自女朋友的愛?真沒想到不解風情的臣君居然能交到這麼體貼的女朋友啊。」

  佐久早淡淡地對由裡說:「他就是自己沒有,嫉妒了。」

  宮侑臉上的笑意蕩然無存:「你說什麼?我有什麼可嫉妒的?你難道不知道我已經蟬聯四次黑狼最帥球員了嗎?」

  佐久早還是那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影山飛雄也蟬聯四次全國第一二傳了。」

  「牛島若利還拿了這個賽季首次單場得分30分呢!」

  「那又怎麼樣?若利君本來就很厲害,我只想做好我自己的事,又不是想和他爭。」

  眼看兩人就要打起來了,說的還都是由裡聽不懂的,她連怎麼勸都毫無頭緒。

  幸好這時明暗結束了對日向和木兔的思想教育——現在兩位都用難以置信的眼光看著佐久早——然後他回身把宮侑也揪走了。

  周遭終於安靜下來。佐久早說:「抱歉,剛才為了和他吵架沒有解釋我們沒在交往的事情。」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由裡都習慣了。她說:「沒事,臣臣和隊友的關系非常有意思。」

  最後由裡還是堅持要請佐久早吃飯,於是他們下了山就去她提前選好的餐廳裡。

  佐久早看到屏幕上有來自宮侑的消息。

  【宮侑:(圖片)】

  【宮侑:臣君,不要否認,我知道這是你的字跡。】

  【宮侑:沒想到臣君竟然這麼純愛∼】

  【宮侑:我都要感動了!】


第18章 該不會你還沒追到人家吧?

  佐久早決定已讀不回,但是他把照片點開看了看,最後還是保存下來。

  一條沒有寫任何內容的絲帶和一條寫滿了文本的絲帶一起纏在比所有絲帶都要高的地方。

  和他高大的體型不一樣,佐久早寫的字還挺小的,看到他的字的時候,就好像能看到他本人在低聲絮絮叨叨的樣子。

  「如果有一天一切都結束了,希望我們還能像現在這樣見面。」

  【宮侑:不過為什麼說「還能見面」,一般來說不是應該寫「在一起」之類的嗎?】

  【宮侑:該不會你還沒追到人家吧?】

  這是什麼該死的動物直覺?

  「怎麼了?」由裡點完單,很奇怪地看著眉頭緊皺盯著手機的佐久早。

  佐久早熄滅了屏幕:「沒什麼,在想一些後續行程的事。」

  「喔……我看到了賽程表,後面還有很多客場比賽吧?臣臣全都會去嗎?」

  「不出意外的話,是的。」佐久早說,「而且除了國內的積分賽,可能還會有海外的行程。」

  「海外的行程啊……我還沒有出過國呢。」由裡頓時對沒有涉足過的地方浮想聯翩。

  「嗯,可能會去比較遠的地方。」佐久早問,「你最近是不是快要忙起來了?如果實在去不了的話我也可以請假。」

  「但是無論是俱樂部的比賽還是國家隊的比賽臣臣幾乎沒有缺席過吧,我看後援會的帖子裡說的。」

  「你為什麼要看我的後援會的帖子?」

  「因為我現在也是臣臣的粉絲啊——」由裡理所應當道,「就算是在顛簸的公交車上趕稿我也很在行的,放心吧,我一定會守護臣臣的出勤率。」

  「大概還不需要做到那種程度……難不成你真的在公交車上畫畫過嗎?那樣不會手抖?」

  「不會呀,因為我高中的時候又要上學又要做兼職,還要積攢作品去投遞藝大,真的得拼盡全力才可以!」

  正說著,由裡給他們兩個點的湯咖喱就端了上來。

  她把屬於佐久早的那一份端到他面前:「為了犒勞再次獲勝的佐久早選手專門點了這家店的招牌菜,試試看?」

  見他沒有反應,她抬起頭和佐久早對上了視線。佐久早正在安靜地看著她出神,對上她疑惑的目光才「嗯」了一聲,如夢初醒地拿起餐具。

  對佐久早來說,像由裡這樣的人生有點難以想像。

  他早就定下了自己的志願,因為排球水平出眾,高中和大學都是通過特招進入的。在他的生活中,一切都會理所應當地為他的排球生涯讓路。

  但是從零星的一些信息拼湊出來的由裡的人生,仿佛和他截然相反。

  由裡不像他一樣,可以從官網上搜索到個人信息,他對她的出身唯一的了解就是她有個酒鬼爸爸,今天又知道了她的家境似乎並不富裕,需要她去兼職。

  一般來說不算富裕的人出於對回報率的考慮可能不會選擇去讀藝大,但是她卻很堅定地走在這條道路上。

  這又是為什麼,他也不得而知。

  此時此刻在溫暖的室內看著窗外的雪,令人垂涎三尺的湯咖喱冒著熱氣出現在他們的飯桌上,他有些不想打破這份寧靜,去追問對由裡來說可能是創傷的回憶。

  他只是安靜地吃完了這頓飯,對請客的由裡說了一句「好吃」。

  她高興得就像這頓飯是她做的一樣。

  奇怪的人。但不讓人討厭。

  離開餐廳,兩人來到一條小小的商業街上。雖然下著雪游人不算太多,但是他們還是注意到有兩個學生模樣的女孩笑著叫著從一家店鋪開心地跑出來了。

  「真好啊。」由裡情不自禁地感嘆。

  佐久早沒有應聲,由裡側過臉看他,發現他正看著兩個女孩剛才出來的店鋪名。

  這是一家自助大頭貼店。

  於是由裡問:「臣臣想去合影嗎?」

  佐久早反過來問她:「你想去嗎?」

  由裡點點頭:「雖然陰錯陽差認識了非常厲害的佐久早選手但是還一張合影都沒有拍過呢,我當然很想去啊。」

  兩人一起進入了這間店鋪。

  這裡比由裡想像中大,並不是一進門就有拍照的機器,在拍照的房間外面還有一個准備室。裡面擺放了千奇百怪的拍攝道具:墨鏡、頭飾、各式各樣的毛絨公仔。由裡想要伸出手去碰一下,但是她察覺到一陣陰霾籠罩在了她的頭頂。

  佐久早看著這些可供所有人使用的道具,又看看好像想要拿起它們的她,露出了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她立刻善解人意地收回了手:「臣臣你別緊張,我就看看我不碰。」

  於是兩個人什麼都沒有拿,就這樣進入了拍照的房間。

  或許因為最近是旅游旺季,機器上有很多應季圖案的相框,伴以札幌的各式建築在雪天中的樣子。

  由裡緩緩劃動著屏幕:「臣臣想選哪個相框?」

  佐久早沒什麼想法,只說了句「隨便你」。

  由裡並不意外,自己繼續搜索著,突然她的手指停在了一座建築上:「這個是不是綜合體育館啊!」

  她這兩天和佐久早來這邊比賽才剛見過的,想必不會認錯。

  佐久早湊近確認了一下:「的確。」

  「那我們就選這個畫框怎麼樣?」

  佐久早應了一聲,和她一起在背景布前面站好。

  自助照相機的屏幕上開始讀秒,第一張照片就這樣拍了下來。

  他們都站得規規矩矩,像兩位拍證件照的人不小心被放進了同一個取景框裡。

  由裡忍不住笑了:「臣臣這個機器一共要拍四張呢,我們要不要稍微換換動作。」

  「比如?」佐久早稍微湊近些好聽得更清楚,但無意間碰到她的手。

  安靜的空氣裡瞬間傳出「啪」的一聲靜電聲。

  他們都穿了很厚的冬衣,這樣也是難免的。

  但由裡看起來很疼,因為她馬上就彈開了。

  佐久早也非常驚訝,連聲說了兩次「對不起」。

  等他們回過神來,兩個人大驚和佐久早道歉的姿態已經被相機捕捉成了第二張和第三張畫幅了。

  錯過了退回重新拍攝的機會,看到此情此景,他們都覺得有點好笑。

  於是第四張拍到了他們試圖憋笑好好拍一格卻最終失敗的樣子。

  這可真是事故連連的一張四宮格。

  佐久早看著最終呈現出來的效果圖說:「抱歉,我們再拍一張吧。」

  由裡卻說:「當然好,但是這張洗出來好像也會很有意思。」

  在由裡的堅持下,佐久早只好同意了把這張照片洗出來,但要求是不能外傳。

  由裡只是想自己珍藏,為了佐久早的隱私,就算是沒有出現事故的四宮格她也不會隨便發給別人看的,於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自助拍照機響了一聲,相紙就從底部的出口滑落出來。由裡蹲下來把它們帶走

  「我在它出現的第一秒就抓住它了,保護了它沒有被細菌污染喔。」由裡邀功道。

  「可是你碰到它了。」

  由裡頓時像被責備的小孩一樣垂頭喪氣。

  佐久早無奈地接了過去:「我只是想糾正一下你的表達,我們都是細菌的載體,所以不會因為你接到了就沒有細菌沾上這張照片,但是並不是說我連這個都介意。」

  她就又開心起來,像個忽明忽暗的電燈泡。

  他們又拍了一張中規中矩的四宮格合影。由裡百般央求佐久早再做一次之前突破萬轉的那個傳奇的wink。

  佐久早不情不願地陪她拍了,但威脅她如果她傳出去,他就趁互換身體時偷偷用她的面容解鎖打開她的計算機,把她的存稿刪了。

  「臣臣你不會那樣做的。」由裡一邊欣賞著這張專屬於自己的佐久早聖臣選手wink神圖一邊說,「因為你是一個超級善良的人。」

  佐久早把自己的那份照片用筆記本夾住裝進包裡:「如果你不信你可以試試。」

  距離啟程回大阪還有一個小時,他們准備就近在附近的海邊走走。

  天氣很冷,臨海的地方還會更冷一些,但是由裡非常雀躍。

  她走在雪地裡一邊走一邊聽著踩雪聲:「原來沙灘上還可以積雪啊,臣臣你覺得我能坐在這裡嗎?」

  「為什麼不能?」

  她就真的坐了下來,陷入松松軟軟的雪花之中。

  「臣臣你知道嗎,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雪和海在同一個畫面裡的樣子!原來北海道的冬天是這樣的。」

  佐久早遲疑了一下,如果不是她提到的話,他並沒覺得這有什麼特別的。

  他對山景和海景都沒有什麼感情——他不像那種俳句詩人一樣,看到什麼都能產生感悟。

  但是透過由裡的眼睛看到的世界好像也還不錯。

  他這樣想著,發現自己已經坐到了她身邊。他們離得很近,肩膀幾乎可以靠在一起。

  而他和她對視著,從她眼睛的反光裡看著蒼茫雪原和海天一色。

  雪落在由裡的眼睫毛上,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好像是必須要做點什麼的時候了。

  佐久早靠近了由裡。

  其實他吻過她很多次了,但是待在他自己的身體裡去親吻由裡還一次都沒有過。

  由裡的眼睫忽閃了幾下,然後她的海拔急劇降低下去。

  「嗯……這裡還挺滑的。」由裡躺倒在地上說。

  誰會坐著滑倒啊?佐久早想,為了不跟他接吻這麼蹩腳的借口都想得出來。

  他突然想起宮侑的那條消息。

  【宮侑:該不會你還沒追到人家吧?】

  應該在他說這句話之前把這家夥拉黑的。


第19章 「媽媽?」

  【由裡:我覺得他差點親我了。】

  【小雪:誰啊?】

  【小雪:佐久早選手?】

  【小雪:你們現在還沒親過?】

  【由裡:也不是……】

  【由裡:之前都是意外。】

  【由裡:一次都沒有真正地親過。】

  【小雪:嗯……畢竟由裡醬是第一次戀愛有這種新手期的苦惱很正常呢。】

  【由裡:我沒有和他戀愛。】

  【小雪:?】

  【小雪:你們不是正式同居了嗎?】

  【由裡:我付了他房租的,我們現在是房東和租客的關系了。】

  【小雪:可憐的佐久早選手煞費苦心終於和你成為了房東和租客的關系。】

  【由裡: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當然也願意的。】

  【由裡:但是好像不能那樣做。】

  【小雪:為什麼?你喜歡佐久早選手,佐久早選手也喜歡你,而且他家裡人還催他結婚催得他都得找人假扮女友了,你和他在一起不是正合適嗎?他還得謝謝你呢。】

  【由裡:我很害怕。】

  【由裡:他真的很好。】

  【由裡:好像我一旦相信好事會發生,這一切就都會消失。】

  由裡在對話框裡輸入「我以為我已經沒事了但是」,然後把它們逐一刪除了。

  【小雪:由裡醬……】

  【小雪:等我下班之後我去你那邊和你一起吃飯好不好?】

  【由裡:不用,沒事啦。】

  【由裡:這周末我要去一個大型展會投稿,這幾天都得好好精修一下我的稿* 子才可以。】

  這是實話,真希的展會就在這周舉行。

  由裡很想見見她一直喜歡的漫畫家輕舟,而且也希望在這次展會上找到出版新作的機會,所以真的下了很大功夫打磨一個之前就一直在斷斷續續進行作畫的作品。

  佐久早的新家具在他的客臥裡布置好了,他搬回了自己的房間。

  最近他們都很忙,見面的時間很少,距離感好像又回到了從前那樣。

  不過,展會前,她還是履行了和佐久早的約定,特邀佐久早選手來觀摩她的化妝過程。

  佐久早和由裡一起站在主臥衛生間的化妝鏡前。

  他看著由裡在臉上把粉底液拍到臉上,問她:「這是什麼?」

  由裡一邊繼續輕拍不夠均勻的地方,一邊看著鏡子裡的他:「臣臣之前不是拍過不少雜志封面嗎?居然不了解化妝品啊。」

  「一般的采訪是不需要我化妝的,藝術雜志的話……」佐久早看起來有些苦惱,「在化妝的時候問了一下造型師,但是對方好像誤以為我討厭他的化妝品,非常緊張的樣子。我就不好意思繼續問了。」

  「臣臣做得對。」由裡想像了一下造型師膽戰心驚以為佐久早嫌棄他的化妝用品的衛生水平的樣子,好笑之余不禁產生了幾分同情。

  她接著解釋道:「這是粉底液,可以用來統一膚色,如果最近皮膚狀態不好的話也可以用來遮住瑕疵。」

  佐久早迷惑:「但為什麼塗上之後感覺沒什麼區別?」

  由裡毫不吝嗇這個贊美佐久早的機會:「因為最近在臣臣家裡生活太規律連皮膚都變好了,本來就沒有什麼可以遮的。這都是多虧了臣臣。」

  佐久早沒說話,但看得出來他很得意。

  由裡繼續解說:「不過這個覆蓋力真的很厲害,連痣都可以遮個八九不離十呢。」

  佐久早揚了揚眉,他的眉上痣也跟著抬高:「真的?」

  她點頭道:「臣臣要試試嗎?」

  由裡很少化妝,所以除了自用的化妝刷和粉撲以外沒有貯存任何新的化妝工具。她找了半天,最後從化妝包裡找出一小盒棉簽,小心地蘸了一點粉底液。

  佐久早低頭把臉湊到她旁邊好讓她動手。

  由裡回過頭,急劇拉近的距離讓她立刻屏住了呼吸。

  佐久早幾乎要把下巴放到她的肩膀上了。

  她小心地把粉底液塗到佐久早的額頭上,然後用棉絮的側面輕輕向四周塗抹開來。

  他的痣看起來真的幾乎消失了。

  由裡試圖對第二顆痣如法炮制,但是當她垂下眼的時候,發現佐久早正在安靜地看著她。

  他的眼睛裡可以看到她自己的倒影。

  她的手抖了一下,粉底液被蹭花了,於是第二顆痣從底下逃脫,又變得很清晰了。

  佐久早也察覺到了她手上的變化,剛才還平靜無波的眼睛很快就笑彎了。

  他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確實基本上看不出了,我說的是上面那顆。」

  由裡試圖裝作若無其事:「對呀,我就是想讓臣臣對比一下所以才留了一顆呢。」

  佐久早也沒有追問她道心不穩的瞬間在想什麼,只是問:「那你覺得有更好還是沒有更好?」

  由裡沒有猶豫:「都很好,非要說的話當然是本來的樣子更好。」

  「那幫我卸掉吧。」

  由裡就又找出卸妝濕巾。這回有了心理准備,她對突然放大的佐久早的美貌沒有那麼緊張了,很快把他被藏起來的那顆痣也回到了她的視野裡。

  她突然有些好奇:「臣臣你還有其他的痣嗎?」

  佐久早歪了歪頭:「你沒看到過?」

  由裡這才意識到他們最早互換的時候她確實給佐久早的身體換過衣服,但是那都是好久之前了,而且她那時候對他也沒有產生連如此細微的地方都會喜歡的情感,自然沒有留意到過。

  但是這麼一說,該不會在非常私密的位置吧……她的臉一下就紅起來:「我沒有專門看過。」

  佐久早「哦」了一聲,然後把手伸到了衣服下擺處。

  由裡大叫著捂住眼睛:「臣臣你也太不見外了人與人之間還是距離產生美比較好啊!」

  但佐久早只是奇怪地說了聲:「哈?」

  她張開手指,從手指的縫隙裡看了看。

  佐久早只是把衣服的下擺撩起了十分細微的一個小角。

  在他褲腰以上,貼近人魚線的位置,有一個不太顯眼的小痣。

  佐久早無語道:「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由裡為自己找補:「當成世界上最帥的人了。」

  佐久早無視了她的話:「不吵你了,你能快點化完的話,我還來得及送你過去。」

  「遵命!」由裡說。

  佐久早從她身邊離開的時候又壓低聲音道:「如果我說別的地方還有一個,明天醒來的時候你會去找嗎?」

  他沒給她回答的機會,把面紅耳赤的由裡一個人留在化妝鏡前就出去了。

  來到展會現場,由裡由衷地感激真希。

  要不是有展會的事情可忙,她能一直想佐久早的話直到明天早上。

  這裡人來人往,人人有事要忙,她很快也就沉浸在這種氛圍之中了。

  由裡在投遞之前先在各個出版社的攤位觀察了一番。有的人翻幾頁看看作者的畫風就草草結束,有的人沒在招攬作者而是在和身邊的同事閑聊。

  她一直走到《Afterschool》編輯部的攤位前,看到有一支和其他比起來有點長的隊伍。

  其他同事都來催促這位編輯了,但是她還是在細細觀看,和每一位作者進行交流。

  這位編輯好像是個很認真對待作品的人,如果不能成功投稿,能聽聽建議也是好的。

  她也站在了這條隊伍的末尾。

  這位編輯戴著眼鏡,面相十分溫和:「你好,我是月刊《Afterschool》的編輯櫻小路純。」

  「櫻小路小姐你好,我是遠藤由裡。」由裡把自己准備的試閱部分遞出,十分緊張地等待著櫻小路的評價。

  盡管《Afterschool》這邊並不缺想要投稿的作者,櫻小路還是十分認真地將每一頁都讀過才終於從由裡的故事中抬起頭。

  「我非常喜歡這個故事。」她直截了當地提問,「請問遠藤小姐的作畫速度怎麼樣呢?比如像這樣24頁的篇幅大概花了多久來完成呢?」

  她短暫地回憶了一下:「我之前有其他的工作,斷斷續續地畫了一個月左右。」

  「那麼全力准備的話半個月可以畫完嗎?」櫻小路說,「我想推薦遠藤小姐參加我們的短篇漫畫比賽,如果試水成功的話就可以把這個故事發展成長篇在《Afterschool》進行連載了。」

  由裡緩了緩神才消化了這份意外之喜,立刻保證:「我一定會完成的!」

  「那就太好了,這是我的聯系方式。」櫻小路遞給她一張名片,「你的風格和輕舟老師剛出道時的風格很像呢……她現在是我負責的作者。」

  「真的嗎?我非常喜歡輕舟老師,她的所有作品我都看過。」輕舟已經出道十年多了,中間換過幾任編輯,由裡並不全都記得。她沒有想到自己如此幸運,也能被輕舟的編輯相中作品。

  「是呀,其實畫風並不一樣,但是非常溫柔卻又非常堅定的內核,讓我想到第一次看到輕舟老師作品的時候了。」櫻小路繼續翻閱著由裡提供的數據,「還有,其實不允許提到出身相關的問題,不過輕舟老師和你一樣是從高知縣來的。」

  由裡點點頭:「我知道!我也覺得好巧啊。」

  櫻小路平放在桌面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她低頭看了看屏幕。

  「喔,她來了,」櫻小路一邊接通電話一邊飛速地對由裡發出了邀請,「遠藤小姐也去吧,這次分享一定會是很有價值的一次分享喔。」

  由裡本來就是為此而來,當然不會錯過,飛快地把試稿收起來,立刻跟上了她的腳步。

  櫻小路走在前面,招呼著遠處從走廊查找著進入展廳的道路的女人:「老師,這邊!」

  輕舟聞聲回頭。

  在高高的屋頂下的一切喧鬧聲在那一瞬間都變得安靜了。

  由裡的嗓子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一時間發不出聲音來。

  她只是張開嘴,聲音若有似無,連自己都聽不真切:

  「媽媽?」


第20章 運動員的心態真了不起。

  佐久早回到家,客廳的燈關著。他打開燈,才看到由裡正躺在沙發上,因為光線的突變從睡夢中驚醒了。

  「抱歉,我以為你在房間裡。」佐久早關上了燈,「你可以再睡一會。」

  由裡揉揉眼睛才想起自己回來之後就在沙發上睡著了,有點感激他沒有讓自己睡覺睡到蓬頭垢面的樣子在光線下暴露太久。她准備爬起來回到房間裡,但在昏暗的房間裡有柔軟的毛毯落到了她身上。

  由裡平時不會讓別人的話落到地上,可能正因如此,佐久早面對她的沉默察覺到了異樣。

  他停在沙發旁邊輕聲問:「今天很累嗎?」

  今天經歷的事情的確太多了。此時此刻被籠罩在松軟的織物之間,聽到佐久早的關心,由裡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他聞聲在她身邊蹲了下來,用手背輕輕碰了碰她的額頭:「感冒了?」

  「不是,我只是……」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說出來,由裡就哽住了。

  她習慣了無聲哭泣,喉嚨總會因此變得很疼。

  但兩個人都不說話的時候,連隱忍的換氣聲都會變得很清晰。

  佐久早沒花多長時間就明白了情況。他的手緩緩下移,順著由裡的側臉摸到了她濕潤的眼角。

  由裡能感覺到佐久早在用指腹輕柔地為她擦拭淚水,她急忙拉住他的袖口:「很髒的。」

  佐久早停下了,但是並沒有把手抽走:「沒事,我會去洗手的。」

  由裡突然有點理解佐久早在別人眼裡可能有點神經質的潔癖了。

  在情緒動蕩的時間裡,他的衛生標准就像一個錨點一樣,讓人能在混亂無序的生活中重新找回熟悉的秩序感。

  她還在哭著,可是卻忍不住笑了一下:「我以為你會說不髒呢。」

  「說假話能讓你開心嗎?」佐久早並不知道她此時此刻頓悟了什麼,甚至不知道她為什麼哭,他只是嘆了口氣,順遂了她的心意,「不髒。」

  由裡從沙發上直起身,試圖拿到佐久早放在茶幾上的抽紙。

  佐久早明白了她的用意,把抽紙盒遞給了她——其實他剛才就應該想起來的,但是事發突然,他一時間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可以勾勒出由裡的輪廓。他坐到她身邊,靜靜等她把臉上的淚痕擦干淨:「你想說說嗎?雖然我可能說不出什麼你愛聽的,但我可以,呃……只是聽著。」

  由裡思索著該從何說起,過了一會才發出聲音:「我今天見到了輕舟老師,你還記得她嗎?」

  他點點頭:「你說過,真希就是為了邀請她把我出賣了。」

  由裡的話讓空氣短暫地凝固了幾秒:「她是我的親生母親。」

  佐久早不得不停下來消化了一會:「但你之前一直都不知道?」

  「從我十五歲那年開始,我就再也沒見過她了。」

  她談起國中的時候,因為人間蒸發的母親,她缺席的那場畢業典禮。

  她有點意外的是,對佐久早說出這些事情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困難。

  佐久早看起來不苟言笑,但其實是一個很好懂的人,因為他對自己的感受非常誠實,鮮少會掩飾自己對一件事的負面態度。

  與此同時假如他願意提供自己的時間,他也是一個非常好的傾訴對像,因為討論過後他又會專注於自己的事情,而不會把別人的事情當成談資。

  最重要的是這些日子裡他真的容許由裡對他說了很多她的需求,而他從來都沒有讓她掃興過。

  「你在會場看到她之後呢,有和她說什麼嗎?」

  「她也認出了我,也很驚訝的樣子,然後她好像想和我說話,我就立刻跑掉了。」由裡說,「我沒辦法像無事發生一樣和她打招呼。」

  佐久早頷首低眉,若有所思:「如果是我大概也會這麼做,而且以後也不會再和她說話了。」

  由裡還蜷縮在佐久早給她的毛毯裡。雖然此時此刻她並不能看清佐久早的表情,但是還是不自覺地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臣臣也會這麼想嗎?」

  「嗯。」

  「我一開始也是這樣想的。但我又想到,我爸爸真的很差勁,現在連我都從家裡跑出來再也沒有回去了,我沒法告訴自己她是錯的。」

  佐久早輕輕「嗯」了一聲,接著陷入了沉思,他過了一會才有點突兀地提問:「贏得比賽的時候,木兔和日向總是想和我擁抱慶祝,你覺得他們有錯嗎?」

  由裡用手指輕輕摩挲著毛毯的邊緣,想了想回答:「我覺得沒有,但是臣臣受不了別人的汗水所以不會答應他們吧?」

  「對啊,他們並沒有做錯什麼,但是我覺得不舒服就會提出來。」佐久早說,「他們也接受了,並沒有覺得我拒絕這個動作就否認了他們本身。」

  由裡愣了一下,沒有馬上回答。她一時間思緒萬千,直到佐久早繼續說下去,她才被他的聲音拉回現實。

  「你那時候也只是個小孩,也承受了很多辛苦的事情。即使你並不覺得她有錯,你也可以說出你不舒服的地方……或者你干脆不去見她,那也算是一種回答了,不是嗎?」

  由裡崇敬地說:「哇哦,運動員的心態真了不起。」

  佐久早有點無語:「我在認真幫你分析,不要開玩笑。」

  她稍微坐得離佐久早近了點:「我都哭過了,還要怎麼認真?要抱著臣臣哭嗎?」

  佐久早瞥了她一眼。

  由裡立刻說:「我不開玩笑了。」

  佐久早幾乎和她同聲說:「可以。」

  由裡還以為被他嫌棄了,結果卻聽到意料之外的回答,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

  佐久早大概也沒想到她這麼快就改口了,只好為他剛剛的回答解釋道:「反正……等一下都要洗手。」

  「可是臣臣給我的建議太有道理,我現在都不太想哭了。」錯過絕佳擁抱機會的由裡十分遺憾地說,「要不我再想想還有什麼傷心事?」

  「這倒也沒有必要……」

  「啊!」由裡卻自顧自地說了下去,「畢業典禮那天,學校給每個人都准備了花束。因為我沒有去,老師就讓住在附近的同學幫我帶到家裡。」

  佐久早問:「她帶去了嗎?」

  她說:「嗯……當時我們家裡沒有人,那位同學就幫我放在門口了。回來之後我也沒有注意到那束花,等我發現的時候花已經枯萎了。」

  佐久早坐直了身體:「你想打開燈嗎?」

  「當然,其實我早就想說了,臣臣覺得方便就好……」

  佐久早按動了開關。由裡為了防止燈光變化讓眼睛不適,提前用手遮住了眼睛。等她適應光線後把手移開,卻發現一大束玫瑰出現在她眼前的茶幾上。

  由裡從來沒有見過體積這樣龐大的花束。所有的花都是紅玫瑰,在只有黑白灰三色的房間裡很是搶眼。

  她剛才確實聞到了淡淡的花香,但是她以為是佐久早換新的洗衣液了,完全沒有聯想到會有真正的花束出現在佐久早極盡簡約的房間裡。

  等她終於充分地理解了發生了什麼,她才把不可置信的目光轉而投向帶來這束花的人。

  佐久早捧起這束花在她面前蹲下來——他幸好沒有單膝跪地,由裡現在實在是沒有辦法從紛亂的現實事務中抽身思考感情的事情了。

  佐久早仰著臉看著她,他只是說:「我知道這個彌補不了你的缺憾,也沒有乘人之危在這時候示好的意思,就只是我剛好買了。」

  「為什麼會……」

  「因為你似乎還沒有談過戀愛,第一次作為某人的戀人出現卻是為了在我的家人面前假扮我的女友,而且這一切是我本來可以避免發生的。」

  由裡看著一大束鋪面而來的玫瑰眨了眨眼:「所以……」

  「我希望能彌補一些你的戀愛體驗,所以問了元也該怎麼做。」佐久早打量著她的神色,「你不喜歡嗎?看來我不應該問他,抱歉。」

  「不是……我很喜歡。」由裡從他懷裡接過了這一大束玫瑰,「就是有點重。」

  佐久早站起身俯視著她,語氣像一個銷售水平較差的健身教練:「你的身體素質真的很不好,我建議你增加一些臥推訓練,加強一下臂力。」

  由裡撇了撇嘴:「這好像不是能給人增加戀愛體驗的話。」

  佐久早嚴肅地表示自己並不會提供售後服務:「我是用這束花來彌補你的戀愛體驗,不是用我自己。」

  由裡笑了起來,他把這束沉甸甸的玫瑰攏得離自己近了些:「我確實應該鍛煉一下。」

  佐久早揚了揚眉,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由裡說:「我希望我能變得更好,各方面都是。」

  「認真的?」

  「認真的。」

  佐久早看了看手機上的天氣預報:「雖然天氣已經開始轉涼了,但是運動起來很快就可以回暖的,也就是說現在還是適合室外晨跑的天氣。」

  由裡的眼睛亮了起來:「臣臣你准備轉行當遠藤由裡選手的教練了?」

  佐久早聽了她的描述笑了一下:「如果你想參加明天的晨跑,我建議你現在就去睡覺。」

  兩人各自回房,佐久早才發現他的手機堆積了很多來自古森的未讀信息。

  【古森元也:只是出於關心問一下。】

  【古森元也:雖然我還是沒明白你說之前和遠藤小姐是假扮情侶的事情但是……】

  【古森元也:你今天的正式表白成功了嗎?】

  【古森元也:我提供的建議還不錯吧?】

  【古森元也:聖臣你怎麼還不看消息,不會是在偷偷幸福吧???】


第21章 臣臣老師求放過……

  【古森元也:……】

  【古森元也:算了,我還是會祝福你們的。】

  佐久早有點無奈地閱讀完全部的信息,他有點想關上手機睡覺算了。但是假如他不在今天之內結束對話,說不定明天由裡醒來就會看到古森繼續發來的新消息,使得他動機不純的安慰被戳破。

  【佐久早聖臣:今天不合適。】

  【古森元也:你回來了?】

  【古森元也:為什麼這麼說?】

  【古森元也:聖臣你該不會又想用「胳膊感覺怪怪的」這種借口逃避你不想做的事情吧!愛情經不起等待!】

  【佐久早聖臣:她不開心。】

  【古森元也:喔……那確實是沒有辦法了……】

  【古森元也:你們現在還好嗎?】

  【佐久早聖臣:還好。】

  【佐久早聖臣:晚安。】

  【古森元也:好突然,你吊了我一晚上胃口但是就這樣自說自話地睡覺了。】

  【古森元也:對手的勝利固然讓人心寒,表兄弟的冷落更是讓人心酸。】

  佐久早把關於「表白」的聊天記錄刪除,放下手機打算睡了。

  雖然由裡只有在外地比賽有通信需求的時候才會用他的手機,但是他覺得對於保密這件事還是謹慎一些比較好。

  他合上眼,手機屏幕卻又亮起來。

  【由裡:臣臣,謝謝你。】

  【臣臣:?】

  【臣臣:為了剛才的事嗎?】

  【由裡:剛才的事情也謝謝你!】

  【臣臣:我以為你打起精神來就已經算謝過了,所以不是為了剛才的事嗎?】

  【由裡:(圖片)】

  這張圖片是一張聊天記錄的截圖,圖上的字密密麻麻。佐久早覺得閱讀起來大概需要一時半刻,於是干脆把台燈打開坐起來些。

  他看到頂部的聯系人備注,才發現圖片上是真希給由裡發的消息。

  【佐久早真希:我聽說了你的事,我很抱歉,是我沒有事先了解清楚。】

  【佐久早真希:你現在也了解了我們家的情況,其實在我們這樣的家庭每個人都只會和知根知底的對像交往的。但是聖臣一直讓我們不要隨便調查你的隱私……】

  【佐久早真希:而且我和聖臣的哥哥都已經結婚了,聖臣又是那種有點孤僻的個性,媽媽爸爸本來就想由著聖臣的心意,所以我們就真的什麼都沒做。我沒想到會導致這樣的不愉快。】

  【佐久早真希:(圖片)】

  這張圖片由裡沒有發給他,可能因為她主要想讓他看的是前半部分。預覽圖看不太清楚,佐久早也沒有細看,繼續閱讀真希發來的文本。

  【佐久早真希:河村千洋女士說如果你需要聯系她可以通過這上面的聯系方式。月刊《Afterschool》的櫻小路編輯說只要你願意還是願意推你的作品上短篇比賽。不管你的決定是什麼我覺得應該讓你看到。】

  這張圖片到這裡就結束了,佐久早回到聊天界面,看到了由裡繼續給他發來的信息。

  【由裡:我和真希姐也說了,不用覺得抱歉,我反而很感激你們能夠信任我,沒有調查我的事情。】

  【臣臣:這只是正常人都應該做的事情,我不喜歡隨意刺探別人,就像我不喜歡別人隨便調查我。】

  【臣臣:順便問一下,河村千洋女士就是你的生母嗎?】

  【由裡:是的。】

  【臣臣:那你會聯系她嗎?如果你不想說也沒關系。】

  【由裡:最近應該不會,我想專注於我的短篇創作,暫時不分心在其他的事情上!】

  【臣臣:所以你還是准備去她那裡投稿?】

  【由裡:嗯,我決定了。】

  【由裡:我不想為了不愉快的往事放棄現在的機會,各方面都是。】

  包括對你也是,她在心裡暗暗想道。

  【由裡:臣臣教練別忘了明天是由裡選手參與訓練的第一天喔,我們都早點睡吧!】

  第二天早上。

  「臣臣……臣臣我真的好累啊……我們不能休息一下嗎……」

  「可是我們剛跑了三百米不到啊,」佐久早在她身邊,呼吸均勻姿態標准地運動著,「而且這是最平整的一段路,你現在就堅持不了的話等上坡的時候怎麼辦?」

  想變成一個更好的人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由裡痛苦地呼吸著。

  「你的左手擺臂開始放松了,不要向外擺。」佐久早的聲音在此時此刻聽起來格外冷酷無情。

  由裡覺得自己有點不該邀請佐久早來陪自己晨跑,再這麼跑幾天她亞健康的身體和瘋狂上頭中的戀愛腦也不知道哪個先被治好。

  由裡氣喘吁吁:「臣臣……這麼遠的路你都是靠想些什麼堅持下來的啊?」

  佐久早完全不理解這種心理:「為什麼要想事情?跑步就是跑步。你最好不要說話,小心岔氣。」

  問也白問,忘了他是一心一意的佐久早選手了。

  但可能因為習慣了不斷地構思畫面和故事,由裡總是得想著點什麼事情才能讓自己的生活正常地運轉下去的。

  為了讓自己暫時忽視疲憊,她開始想自己即將投到短篇比賽中的故事。

  這是一個時間旅行題材的故事。

  諸事不順的高中生女主角和新來的轉學生成為了同桌。這位轉學生和她有很多共同話題,於是她們很快就成為了朋友。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女主角的各種不順紛紛逆轉。

  由於新朋友的幫助,她躲開了上學路上疾馳而過的自行車——按原本的路徑她絕對會被撞到的。因為新朋友巧妙地發現了一條沒有任何人知道的秘密翻牆道路,她偷偷溜出寄宿制的學校,看到了一直想看但因為學校的補課而無法去看的煙火大會。

  升學的壓力太大,她不得不削減打工時長,眼看飯費就要見底,她的新朋友給她推薦了一家可以花更少時間掙到差不多的工資的便利店,只是需要她朝自己不認識的街區多走一點路。

  申請學校前有人要對她遞交申請的畫作動手腳,新朋友非要約她到學校美術室,說要趁最後的時間再努力一把,於是她及時發現異樣保住了自己的作品。

  可是在她所有的考試都結束之後,那個朋友卻憑空消失了。

  她到處查找她的朋友,但是一無所獲。周圍的所有人都像記憶被刪減了一般,沒有人記得曾經出現在自己身邊與自己形影不離的那個女孩。

  這一切就像一場夢。直到她長大成人,得到了一個機會穿越時空,去拯救年少的自己,她才知道那個一直幫助自己的人就是長大後的自己。

  而這一次,她沒有再選擇穿越回去,重復和修整之前的人生,而是張開手臂迎接了自己的未來。

  而此時此刻由裡張開雙臂,想要躺在地上。

  佐久早立刻把她拎了起來,說跑完步不能馬上躺下。

  由裡乖乖就範,順便問:「臣臣教練你覺得我今天發揮得怎麼樣?」

  「你真的想知道?」佐久早確認了她能自己站直才松開手,「今天的配速完全沒有達到我的預期,感覺你的體能還不如小學生,不過沒關系,體能只要慢慢提升就好了。收獲方面只能說是糾正了一下你錯誤的跑步姿勢,但是你感到疲憊之後還是很容易變形,如果以後你自己練習我沒有跟著的話你自己也要注意才行,還有你跑得那麼少話還那麼多,我認為……」

  由裡氣若游絲地插嘴道:「臣臣老師求放過……」

  「好吧,你現在最好不要馬上休息,充分地拉伸一下,不然你的肌肉恐怕很快就會開始疼了。」

  即使經過了充分的拉伸,由裡還是覺得自己缺乏鍛煉的雙腿快要報廢了。

  想到明天佐久早從她的身體裡醒來時,也要承受這個運動菜鳥的身體的肌肉酸痛,她又覺得有點好笑。

  她笑起來的時候牽扯到了內核部位,她小腹的肌肉也跟著疼起來,她又不敢笑了。

  還是趕快想想短篇比賽的事吧,櫻小路小姐收到她聯系的訊息之後,說過今天可以和她電話聯系一下,提供進一步的修改意見。

  櫻小路小姐表示對這個故事非常喜歡,只要把一些過於私人化的表達稍作修改,讓它變成更易於理解也更有說服力的細節就好了。

  但是對於她的畫面,她提出了一個疑問:「其實我之前就想問了,只是沒來得及。為什麼這樣一個很有特色的故事的主角的相貌看起來非常普通呢?我感覺她和其他的角色並沒有明顯的區分度。」

  「我希望讀者可以更好地代入自己,所以沒有把主角設計成一個有鮮明外貌特點的人。」

  「原來是出於這樣的考慮啊。」電話那邊的櫻小路並沒有第一時間進行評價,但是沉思了一會,電話裡只剩下雙方的設備微弱的底噪。

  她繼續說:「現在市面上有名的商業漫畫作品的主要角色不是都很有特點嗎?大家並不會因為自己不戴眼鏡就理解不了聰明又冷靜的眼鏡角色,也不會因為自己沒有染發燙頭就理解不了性格火爆的爆炸頭。把主角設計成很有個性的長相,並不會影響讀者共情他們。」

  由裡聯想了許多榜上有名的熱門漫畫,雖然並沒有和櫻小路面對面交談,她還是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確實是這樣的。」

  「對吧?」櫻小路說,「其實我覺得參考遠藤小姐自己的形像來繪制主角就很好,一方面這是高度結合了遠藤小姐自身體驗的一個故事吧,所以才能讓人覺得很真誠,另一方面,遠藤小姐的長相很有特點呢。」

  由裡歪歪頭:「我的長相嗎?」


第22章 果然還是不想讓她看到我過得不好。

  「遠藤小姐很瘦,五官的量感不太大,頭發的顏色也不太黑,神情也好聲音也好都淡淡的,但是眼睛卻非常明亮。」櫻小路描述著,由裡都有點驚訝於短短幾分鐘的見面她居然能記住一個人如此多的細節,「對於一個在失落中追尋的角色來說,這不是很合適嗎?」

  手裡還拿著通話中的手機,由裡看向了鏡子裡的自己。

  作為一個常年繪畫的人,她有自己熟悉的一套繪制外貌的方法,同時也善於去配合不同的作者按照他們的畫風作畫。但是櫻小路的話讓她發現,她似乎習慣了美型的畫風,雖然能夠把每個部位都畫得漂亮,但呈現出的結果也有些千篇一律。

  因為她漸漸變得很少去關注現實中具備各種特色的五官,就連自己的臉都很少花費時間去觀察了。

  她不由得有些佩服這位編輯對於畫作的高度敏感和熱情:「我明白了,櫻小路小姐真的很敏銳啊。」

  「遠藤小姐本身的畫面基礎就很好了,只要把這一點做到我沒有什麼可以指摘的地方。」櫻小路很快贊美道,「還有一件事情我想和遠藤小姐商量一下。」

  「是什麼樣的事情呢?」

  「其實我不應該過多地觸及遠藤小姐的私事,但是畢竟輕舟老師也是我的作者,她請求我幫忙轉達一下,當然如果遠藤小姐實在不想讓我提及也沒關系。」

  由裡沉默了一會:「沒事,您說吧。」

  「我們每一部登上月刊的短篇作品都會邀請人氣作者來幫忙寫一些推介語,輕舟老師說如果你需要的話她願意為你的短篇寫推介語。」櫻小路試圖解釋,「你也知道輕舟老師是我們的王牌作家,如果她能幫忙的話對於作品的推廣也是有一定的好處的,以前她推薦過的一部作品後來就……」

  「我會考慮一下。」由裡打斷了她,「現在距離截稿日還有一段時間,可以等我想好再聯系您嗎?」

  「當然。」她說。

  兩人簡單寒暄了幾句,掛斷了電話。

  由裡躺倒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出神。

  她不喜歡剛才的對話,她有點想和佐久早打電話了。

  他是不是已經在吃午飯了?如果現在打* 過去他會接嗎?

  既然有這樣的想法,不如驗證一下。

  她撥通了電話。

  「所以你和她見面的話,准備怎麼說?」

  「我還不知道……我既不希望她看到我過得不好,也不希望她以為我這些年過得很好。」

  「到底哪邊更多一點?」

  「果然還是不想讓她看到我過得不好,如果只有她一個人走出來了,我卻還在原地,那也太可悲了。」

  佐久早點點頭,意識到由裡在電話的那頭根本看不見他的動作,這才說:「那就好辦了。」

  准備會面的這天,佐久早交換過身體就回到了房間,說是要為了出門專門收拾一下。

  過了一會他才出現在由裡的房門口:「我准備好了,我們走吧。」

  由裡以為他所說的「收拾」是要為了去公共場合進行特別的消毒處理,目睹了佐久早的穿著後,由裡瞠目結舌。

  佐久早穿了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這和他平時穿運動服的樣子看起來很不一樣。

  他健碩的身材雖然被絲滑的衣料完完全全地包裹其中,但其優越的輪廓卻絲毫沒有被埋沒。

  而且,世界上簡直沒有人比佐久早聖臣更適合黑色了。他的卷發像烏黑的綢緞,眼睛更是在常人一眾深褐色眼睛中難得一見的純黑色。這套衣服——當然根據它們的合身程度來看毫無疑問是為他量身定制的——看起來就像是專門為了他存在的一樣。

  此時此刻他正在打領帶,纖長的手指調整著深灰色的領結,讓由裡覺得自己的眼睛就像是攝像頭的鏡頭,而眼前只有在電影裡才能看到的畫面居然是真實發生著的。

  她張了張嘴但發現喉嚨有點干,清了清嗓子才問:「臣臣今天要去參加婚禮嗎?」

  佐久早打好了領帶,搖了搖頭,反過來問她:「你在說什麼?」

  他好帥。

  由裡停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話的內容,通過進一步追問解釋了自己的上一個問題:「為什麼要穿得這麼正式呢?」

  佐久早理所當然地說:「因為我要送你去會面啊。」

  「只是為了這個……需要這麼用心准備嗎?」

  「看來你覺得還不錯?」

  「當然了,臣臣完全是完美的,但是……」

  佐久早說:「我後來想了想你說的話,一個人的對像的水平確實會讓別人聯想到她的審美水平,為了表現出你的審美水平十分優越,我當然也不能太差。」

  這豈止是不差,簡直好到不真實了。

  一直到兩人一起進入了電梯,由裡還在在電梯光潔的鏡面中繼續看著和平時截然不同的佐久早。

  「你有必要一直看著我嗎?」她的目光實在太直白了,佐久早沒過幾秒就察覺到了她的視線。

  「喔,對不起。」由裡收回了視線,垂下頭看著地板。

  「我沒有不讓你看。」他又說。

  那到底該看還是不該看啊?由裡猶豫地抬起頭,在鏡子裡和他對視了。

  佐久早一臉不高興:「你平時都不會這樣看著我的。」

  由裡小心地說了聲:「哎?」

  「你只喜歡我打扮之後的樣子,」佐久早說,「你是那種只看臉的人嗎?」

  「不是啊,臣臣你平時也很帥……」由裡意識到不太對勁,「不,臣臣你是一個內外兼修的人。想要像臣臣一樣迷人,內在和外在是缺一不可的,臣臣你別走啊……」

  佐久早回過頭看著她,臉上分明在笑著:「電梯開門了我為什麼不能走?」

  「喔……還真是。」由裡趕緊追了出去,「只是我們平時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也不能總是追著臣臣到處看吧。」

  「我知道,看你好像很緊張隨便說的而已。」佐久早走在前面,用鑰匙打開了車門。

  隨便一說就這麼讓人緊張兮兮,哪有這樣的事情啊?由裡跟在後面,卻發現眼前的景像和平時好像不太一樣。

  雖然車位還是佐久早的固定車位,但是停在車位上的車卻是一輛完全陌生的車。

  由裡望著這輛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豪華跑車,再次瞠目結舌:「臣臣,雖然我已經知道你家裡很有錢了,但是你也不需要為了我的事換一輛車吧……這好像是我需要花一輩子還錢的那種價位的車。」

  「你不需要還錢,我也沒有換車,這是我找木兔借的。」佐久早說,「他說『明星就應該開最拉風的豪車』,所以還住在MSBY宿舍裡的時候就把所有存款都拿來買了這輛車。」

  由裡想像了一下賽場上迫切需要所有人的強烈關注的木兔選手:「聽上去有點奇怪,但如果是木兔選手的話好像也正常……」

  佐久早點點頭:「雖然它並不符合我的審美,但是我覺得它比較適合此行的目的。」

  「那就……謝謝臣臣和木兔選手。」

  「主要應該謝謝我,因為我答應他去他家幫他打掃衛生,你知道他家現在是什麼樣嗎?」佐久早向她展示了一條短視頻。

  「臣臣……」由裡看著視頻裡所展示的環境瞠目結舌——木兔選手的家和他本人一樣搶眼,是一般人無法想像的極繁主義,她從來沒見過任何一個人有那麼多東西——她最後說,「這真的是我一生都無法回報的恩情了。」

  他幾乎想說「那就用一生來回報吧」。但是,錯過一次那樣的時機就不太容易第二次開口了。

  最後他只是說:「你今天揚眉吐氣地回來就算回報了。」

  「一定會的。」由裡感動地點點頭,試圖拉開副駕駛的車門。

  佐久早攔住了她,自己走上前把車門打開了:「你先適應一下,但不要一直適應,這是一個今天限定的服務。」

  由裡坐到車裡,謹慎地詢問:「這樣會不會像是我花錢租了一輛豪車還請了一位代駕?」

  佐久早也坐進來,他用酒精濕巾擦了一遍方向盤。其實車裡很干淨,想必佐久早已經事先打掃過了,但是看起來他還是非常不信任他隊友的衛生水平。

  「這就是為什麼我要親自去而不是讓大阪分部的司機去,」他一邊擦一邊回答,「除了像你一樣對體育賽事毫不關注的人,其他人應該都明白花錢請不到佐久早聖臣選手來代駕。」

  「臣臣你明明也只關注排球賽事,之前真希姐姐說的那個選手你都不認識。」

  「現在還不認識,但如果他也被國家隊選中的話早晚會認識的。」

  「臣臣……帥到有點可惡的程度了……」

  「你說臉嗎?」佐久早終於完成了他的消毒,啟動了這輛車,面無表情地評價道,「現在才發現是不是太晚了,你拿的還是藝術學士的文憑呢。」

  佐久早停好車,像他們之前約定的那樣為她拉開車門:「你一個人去可以嗎?」

  由裡點點頭:「當然啦,臣臣有什麼其他事情的話也可以先走。」

  正說著,她和咖啡館裡的女人對上了眼。女人招招手,她留意到她的旁邊還坐著一個人。

  那是一個男人,看起來和千洋年紀相仿。

  千洋的編輯是櫻小路,櫻小路說過今天不會過來參與由裡和母親的私事的,也就是說這位男士恐怕也不是出於工作需要才出現在這裡的人。

  佐久早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顯然也意識到了當前是怎樣的情況。

  他背過身,把由裡遮擋在自己的身前:「看來今天不止一個人有意彰顯自己的審美品位,你怎麼看?」

  「臣臣你要是沒什麼事情的話……」

  佐久早把車門關上,用鑰匙上的遙控器鎖上了車。

  「走吧。」他說,「我們一起。」


第23章 因為我不想成為像你一樣的作者。

  佐久早今天實在太引人注目了,幸好這家店的人並不算很多,不然他說不定很快就會淹沒在人海裡。

  店員和店長先小聲地交頭接耳了一番,然後在他們兩位還沒到桌子上坐下的時候就攔住佐久早問了能不能合影。

  佐久早看了由裡一眼,她先是愣了一下,接著才明白他在詢問自己的意見,畢竟此時此刻他是作為她搬來的救兵出現的,他們的一切行動都和彼此相關。

  由裡很快點點頭。

  她們先互相幫對方拍了一張,但拍立得衝洗出來的效果並不太清楚,滿臉可惜地請求再追加一張。

  由裡問:「要不要幫忙?」

  佐久早附和道:「她拍得好。」

  佐久早好像還沒這麼直白地誇過她呢。雖然為了待會的會面有點緊張,但是聽到這樣的話由裡忍不住笑了一下。

  店長和店員對視一眼,就像遇到救星一樣立刻把相機交給了由裡。

  照片拍好了。由裡站在旁邊等待著佐久早在衝洗出來的拍立得相紙上面簽名,看到自己的母親千洋正在跟和她同行的男人談論著什麼,他們看起來也認出佐久早了。

  臣臣真的是大明星啊。她再次在內心感嘆道。

  他簽好了名,轉過身來。這個動作有點突然,以至於他們差點撞到對方。

  佐久早伸出手在她腰間輕輕環了一下,他只有掌根碰到她,確保她沒事後就很快收回手:「走吧。」

  由裡不由得回想起他說的「這是今日限定的服務」——如果這全是演的,那佐久早在演技方面也是十分了不起的程度了。

  他們在千洋對面坐下。

  她只是短暫地打量了一下多年未見的女兒,臉上的微笑在和她對視的瞬間不自在地停頓了一下,接著就轉向她旁邊的佐久早。

  「佐久早選手,我見過你的姐姐了,她是一位非常專業的策展人。」看起來和陌生人交談對她來說比和自己的女兒更為容易,這並不令人意外,可以說對由裡而言也是一樣。

  「是嗎?」佐久早不置可否。

  店員跟過來給他們點單:「您喝點什麼呢?」

  「一杯拿鐵,加兩份楓糖漿。」由裡轉過來問佐久早,「臣臣你喝什麼?」

  「和你一樣。」

  他肯定不是認真的吧,喝無糖酸奶的佐久早聖臣怎麼可能忍受得了喝二倍糖漿咖啡?

  由裡覺得佐久早一坐下就光顧著擺他的撲克臉,根本沒聽她說話。

  此時此刻他們四人分別坐在餐桌兩邊,餐桌上的氛圍比球場上還要劍拔弩張,感覺經過八秒倒計時佐久早就會打出一個大力發球。

  但是餐還得點,她轉頭對店員說:「他要一杯不加糖的拿鐵。」

  店員記錄了兩人的需求就走了。由裡幾乎有點希望她不要這麼快就離開,留下他們幾個在這裡沉默不語。

  咖啡館裡播放著爵士樂的老式唱片機和正在制作咖啡的咖啡機一時間成為了這個空間裡唯二發出聲響的東西。

  她以為久別重逢的母親會關心一下她的現狀,或者對當年的事情作出解釋,但是事情顯然並不如她所願。

  千洋的第一句話是:「我先介紹一下吧,這是我的愛人海野清,這是我的女兒由裡。」

  海野對由裡伸出了手。

  由裡有些抗拒和他接觸,只是點頭致意了一下。她原本想要無聲地拒絕他的握手,沒想到佐久早卻先握了上去。

  海野不得不掉轉方向去跟佐久早握了個手,顯然沒想到事情會這樣展開,但還是對佐久早禮貌地微笑了一下。

  佐久早只是點了點頭,收回手,然後從他的風衣口袋裡掏出了酒精濕巾。

  空氣中他撕開酒精濕巾外包裝的聲音無比刺耳。

  當他開始用酒精濕巾擦拭雙手的時候,桌上更加沉默了。

  由裡只花了一秒就把解釋佐久早的潔癖的想法扼殺在了搖籃裡,她不想為了和陌生人以及幾乎算是陌生人的母親緩和氣氛隨意透露佐久早的任何信息——盡管這件事是稍微對他有點了解的人都能知道的。

  佐久早則像征性地客氣了一下:「我進食之前一向都是這樣的,請別見怪。」

  可是剛才店長問他能不能握手的時候他答應了,而且沒有擦手,想必海野也看到了那一幕。

  海野尷尬地笑了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他轉而對由裡提問:「聽說你最近在《Afterschool》投稿了自己的短篇作品,你也選擇了漫畫創作這個行業嗎?」

  由裡說:「是的。」

  海野點了點頭,其實這應該是他早就心知肚明的訊息,此時此刻的點頭只不過是交際場合走個流程罷了。

  接著他轉而對千洋說:「《Afterschool》在月刊漫畫雜志中算是最有名的刊物了,千洋的女兒好好長大了呢。」

  且不說什麼叫好好長大,就算她這樣可以算是好好長大,那也不應該是一個和她完全無關的陌生男人對此發表看法吧。

  由裡皺了皺眉,對千洋說:「我以為這些話會是你和我說。」

  店員在這時把由裡和佐久早的咖啡端了上來,四人因此再次掉進沉默的漩渦。

  千洋攪拌了一下她自己的咖啡——即使這杯咖啡已經喝了一半,沒有什麼值得攪拌的地方——她說:「我確實有很多話想和你說,這些年我一直都很想你。」

  這裡似乎是一個應該有所回應的氣口,但由裡什麼都沒說。

  「我約你見面就是因為想要問你,你願意和我們一起住嗎?」她似乎並不很在意由裡毫無波瀾的反應,接著解釋著自己的近況,「我們沒有結婚,也不會生育,如果你願意過來的話,我們就還和以前一樣。」

  「我不願意。」由裡簡直有點想走了,她用余光瞥了一眼佐久早。

  或許是出於擔憂,後者也在同一時間看了她一眼。

  千洋也察覺到了她的視線變化,她看了看佐久早,又看向由裡:「是我忘了,你已經到了創建自己的家庭的年紀了。」

  「這和他沒關系。」由裡幾乎是脫口而出。

  「那是因為?」還沒等千洋繼續追問,海野倒是先開了口,「我這次來就是想表明我的態度,我也是非常歡迎千洋的女兒來我們的家庭的。」

  聽到他的口吻,由裡都有點想笑了。他說得那麼理所應當,就好像他們從一開始就是一邊的,而由裡是那個外人。

  或許她也確實是外人,眼前的千洋縱使和她有著血緣的關系,卻如此陌生。對她來說,在她身邊的佐久早和她的關系比他們要親近多了。

  「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我們怎麼可能還跟以前一樣呢?」由裡說,「我以為你對不辭而別有什麼想說的,因為你在作品裡那麼多次提及出走和拯救,可是看來今天根本就不是討論這件事的場合。」

  佐久早對她的話有點意外。

  由裡只說過自己非常喜歡千洋的作品,但是沒有說過為什麼喜歡。

  如果要說「出走」和「拯救」,那分明就是她們自己的人生。

  在這個世界上,有人會選擇出走,而有人會選擇拯救。

  他幾乎不用思考就能明白,由裡是因為是懷抱著「拯救」的希望才愛著千洋的作品的,可是現在她卻發現繪制出那樣作品的人恰恰是當初離開了她的人。

  他不自覺地深吸了一口氣。

  沒有比這更讓人惱火的事情了。

  這簡直比MSBY所有隊友一起在他家裡往他新買的地毯上灑番茄醬、蛋黃醬和無糖可樂還讓他火冒三丈。

  千洋對於由裡看過她的作品並不意外,畢竟她們是在分享會見面的,她就像已經提前缺省過對白一樣說:「由裡,我知道你知道真相會難過,但是人總要有些心理慰藉才能活下去,這世界上誰沒有辛苦的地方呢?」

  佐久早幾乎要站起來了,但由裡搶在他前面說:

  「可你活下去的動力就是把被拋棄的親生女兒的人生幻想成一個個故事嗎?她是一個活人,你完全知道她會經歷什麼困難,但卻一邊無視一邊在故事裡當英雄?」

  千洋一言不發。

  海野倒是還替她說著好話:「所以我們找到你就立刻聯系了你啊。」

  佐久早這下找到了發泄口:「這跟你有什麼關系?」

  雖然這是個問句,但他完全是用陳述句的語氣說出來的,聲音一如往常地平穩,但是卻讓人說不出話來。

  現在笑出來是不是不太好?由裡控制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但還是情不自禁地在桌子下面豎起了大拇指。

  她准備把手放回自己腿上的時候,卻有點突然地被溫暖的手掌阻攔了退路。原來是佐久早輕輕握了一下她的手指尖。

  即使被打斷了一下,受到這樣的鼓勵,由裡立刻就有信心繼續說下去了:「還有推薦語的事情,不管你是出於彌補的心理還是……」

  千洋立刻為自己解釋道:「我當然是真心認可你的作品才這樣提議的,你的漫畫真的很好,海野看過也說……」

  由裡無視了她打斷自己的話,堅持說了下去:「還是作為行業前輩真心認可我的作品,我都拒絕你的幫助。」

  千洋不解地問:「為什麼呢?我不會因為幫你寫了推薦語就要求你做其他的事情,你不願意和我相認也沒有關系,這真的只是一次幫忙。」

  由裡凝神同她對視著:「因為我不想成為像你一樣的作者。」

  她說:「你可以選擇和什麼人一起組建家庭,而我一出生就在那樣的家庭。即便如此,我也沒有為了讓自己心裡好受,就變成一個說假話的作者。

  「你在作品裡設想了無數次拯救我,卻沒有在現實裡見我一面。或許你是一個很優秀的作者,很擅長煽動別人的情緒,但是我現在已經知道了,你也是一個拒絕面對真正的現實的人。

  「從今以後我們都在這個行業裡生存,我們會作為競爭對手出現在同一本雜志的榜單上。以前的事情我並不怪你,但是這是我現在能接受的唯一的關系。如果未來沒有工作上的聯系,我想我們不需要再像這樣見面了。」

  由裡幾乎用盡全力結束了這段發言,她沒有等待千洋和海野的回應,只是側過臉輕聲對佐久早說:「我去結我們的賬。」

  佐久早點了點頭,在她整理風衣的時候幫她把掛在椅背上的挎包拿下來遞給她。

  由裡走在前面,馬上就到吧台去了。佐久早也跟著站起身,但還留在原地,風衣掛在他的胳膊上,看起來不像是要走的意思。

  千洋對他笑笑,或許是為了緩解尷尬,她對佐久早說:「本來還挺擔心我的女兒的,看到她和你這麼好的男人交往我就放心了。」

  佐久早面色不快:「很擔心她?那為什麼過上了更好的生活卻一次都不去找她?一個小孩被扔在那樣的家庭裡會發生什麼難道你不知道?」

  千洋點點頭,但看不出來她此舉是為了回答哪一個問題:「看來佐久早君對我很有意見啊。」

  他冷淡地說:「我不應該有意見嗎?」

  海野嘆了口氣:「生活在那樣的環境裡,人人都有自己的苦衷。」

  「我知道,所以你希望我說什麼呢?」佐久早說,「就像你為河村女士辯解一樣,我也只關心由裡的事情。河村女士,她關心你才會原諒你,但我不會原諒你。」

  說完,他就向遠處的由裡走去,也同樣沒有等待他們的回應。

  可能因為咖啡館裡實在太溫暖了,離開咖啡館回到冬季的寒風裡讓人瞬間就覺得有些冷,由裡飛速跑回了車門旁邊,差點忘了佐久早還要把他的紳士行為表演到底。

  佐久早跟在她身後,為她打開了車門。

  由裡一邊被佐久早塞進車裡,一邊對他說:「臣臣你今天真是太氣人了!如果沒有你我都不知道怎麼辦了。」

  她看起來幾乎可以說是有點……激動?佐久早扶著車門莫名其妙:「你那是誇人的話嗎?」

  由裡由衷地點點頭:「當然啦,臣臣真的最帥了。」

  「今天最帥的人應該是能好好說出這一切的你吧,」佐久早繞到車的另一側,上車對她說,「我沒有做什麼,而且你之前也幫我應付了我的家人,不用太在意。」

  「那怎麼會一樣?」雖然佐久早的家人和他的聯系也不是那麼頻繁,但他們一旦相聚就可以看出是真正的一家人。

  由裡在心裡這樣想著,但並沒有說出來——今天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了,她不想再反復提及那些說了也是讓人不高興的事情。

  佐久早今天休息半天,她想到馬上就是可以吃點東西的時間了,或許他可以吃完再去俱樂部訓練,於是提議道:「這邊有一家店裡的梅子茶泡飯很好吃的,臣臣不是喜歡吃梅子嗎?我請你吃。」

  佐久早有些驚訝:「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又在網上看了什麼推文嗎?」

  她擺擺手:「臣臣在家不是也會吃嗎?不需要看推文也可以發現的。」

  他不無懊惱地回想了一下過去的事情。

  仔細想來,她好像總是這樣,見微知著地發現自己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倒是他自己,常常是直到她說出來才發現事情還有這麼一回事。

  就像今天的事情一樣。

  「好吧,那你帶路。」佐久早啟動了木兔的車。

  經過由裡的指路,他們很快到了這家本就不遠的餐廳。

  時間還算早,店裡也還沒有太多人。他們很快找好位置點了餐。

  這家店是由裡以前兼職當漫畫助手的時候發現的店,雖然隱匿於都市一隅,但是已經開了很多年了。

  店裡的燈是紙燈籠形態的,光線並不算很亮,只是柔和地照在他們的餐桌上。這裡很適合作為一場惡戰之後休憩的地方。

  佐久早仔細清潔了雙手,這才問出他剛才花了一點時間思索的問題:「今天你說的河村女士的作品的事情,我之前都不知道。」

  由裡正在喝服務人員剛才給她倒滿的大麥茶,聞言放下了茶杯:「因為臣臣沒有特別關注過漫畫嘛,我知道你對這些沒興趣,所以就沒有特意說……感覺可能對你來說不太重要?」

  她怎麼會這麼想呢?佐久早說:「不是那樣。」

  由裡有些意想不到:「不是嗎?臣臣也喜歡漫畫?都沒有聽你說過看過哪個漫畫呢。」

  不是那麼說,她根本就誤會了他的意思。

  但佐久早順勢想了一下:「我看過的,你上次給我看的那本『在失樂園的』……」

  由裡的瞳孔驟然一縮,急忙打斷了他:「那是個失誤!臣臣我求你忘了吧!」

  她都快要徹底忘記這件事情了!他怎麼還記得啊?

  「我應該沒看到你想讓我忘記的內容,」佐久早解釋了一句,他的語氣淡定得像在討論天氣,「我看到他們接吻就沒再繼續看下去了,因為我覺得你可能不想讓我繼續看了。」

  由裡當時確實出言勸阻來著,幸好佐久早明白了她的用意。

  但其實她在意的不是他有沒有看到。

  那些情節都是非常正常的,有人有需求去看那些情節也都是非常正常的,即使佐久早知道她會去看那些情節她也不覺得丟臉。

  但是,在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其中包括和佐久早接吻、同居、同床共枕——之後,要她和佐久早若無其事地討論那些情節她實在是做不到。

  特別是在此時此刻他看起來還非常帥的情況下。

  她只好安靜下來,暗自祈禱佐久早會因為燈光昏暗而注意不到她的羞赧。

  他好像真的沒有留意,只是突然說:「但是我剛才說的話不是這個意思。」

  「嗯?」

  這次佐久早非常認真地看著她:「我確實沒有看過什麼漫畫,但是我認為你的事情很重要。」

  由裡這才真正消化了剛才的對話,她看著佐久早,眼睛在餐廳的暖光燈裡看起來亮亮的。

  可惜,談及重要的心事,佐久早倒是開始吞吞吐吐:「我的意思是,我們住在一起,也一起做了很多事情……總之,我不希望讓你覺得你是不受重視的,因為我……」

  餐廳服務員在這時出現在了他們的桌邊:「您點的兩份梅子茶泡飯。」

  佐久早的聲音戛然而止。

  由裡點點頭:「我知道了,我會更多表達我的想法的。謝謝你臣臣,快嘗嘗是不是你喜歡的那種梅子的味道吧。」

  佐久早垂下頭打量著他們一模一樣的午餐:「嗯。」

  好像只要有一次不是最好的時機,接下來每一次就都不是最好的時機了。

  佐久早憤憤地咬了一口梅子。但抬起頭迎上由裡期待的目光,他又只好說了一聲:「挺好吃的。」

  。

  接下來的一周由裡和佐久早都非常繁忙。

  由裡的短篇漫畫的分鏡已經和編輯溝通確認過,該繪制成稿了。而佐久早受到國家隊征召,要去法國集訓三天。

  能跟外國強勁的對手打練習賽,他自然不想缺席,但看著由裡桌面上塗塗抹抹把日程規劃寫得滿滿當當的日歷,他有點擔憂地問道:「你覺得長途飛行會耽誤你的作畫進度嗎?」

  由裡搖搖頭:「沒關系的臣臣,大部分內容我之前就已經畫好了,現在只需要調整以前的內容再補充一下新的內容就好。」

  雖然是這麼說,但其實又要添加頁數又要和編輯進行溝通修改,而且時差的原因可能還會減緩溝通的效率,她還是需要預留出一些富余時間的。

  由裡隨身帶著繪畫的設備,就連在飛機上也沒有休息,繼續畫著——就像她說過的,她有在交通工具上進行繪畫的經驗,何況飛機比學生時代的公共汽車平穩多了。

  但是由裡上一秒還在自己的座位上畫畫,下一秒只覺得頭有點暈,就出現在了另一個地方。

  她的手變成一雙骨節分明的修長的手,她的平板計算機消失不見了。這裡還是在機艙裡,光潔如新的舷窗、柔和的燈光、淡淡的香氛味道都沒有變——但是一排排被柔軟織物包裹的座椅全都變了排布方式。

  不難發現,她又和佐久早互換身體了。

  他們事先商量過,決定不坐同一班飛機。一方面是因為佐久早的隊友裡見過由裡的人太多了,如果他們看到之後詢問她各種事情的話會有點麻煩,一方面是佐久早他們會先在法蘭克福轉機,他覺得沒必要讓由裡也跟著跑一趟,就給她訂了直飛的機票。

  可是現在她甚至都沒睡覺,怎麼會如此離奇地互換了呢?

  這裡沒有網絡,她甚至無法聯系佐久早問問怎麼回事。

  由裡有點後悔沒把男排國家隊名單背下來了。她緊張地看向坐在佐久早身邊的人,祈禱著千萬不要是她不認識的國家隊成員。

  是古森元也。由裡松了口氣。

  也對啊,國家隊現役應該也沒有其他選手和彼此有血緣關系了,他們兩個那麼相熟,坐在一起才比較正常。

  古森正在充滿期待地看著佐久早的身體,好像希望得到什麼回答。

  可能他們剛剛還在進行對話,而現在佐久早的靈魂就被扔到一個不屬於自己的飛機座位上了。

  由裡愣了愣,但沒等到古森繼續說什麼,只好問:「怎麼了?」

  「聖臣你根本就沒在聽我說話啊!」古森說,「你覺得多米尼加和亞歷山大誰能當選這次的正選自由人?」

  救命啊!這不是隨便聊個天就要露餡的程度了嗎?

  雖然由裡認識古森,但是他說的這兩個人她一個也不認識,就算她認識,一個只看過幾場球還大部分時候都專注於佐久早選手個人的精彩表現的普通觀眾能和頂尖運動員在這個問題上侃侃而談嗎?

  由裡只好說:「都有可能。」

  「好像真的是這樣呢……」古森皺了皺眉,陷入了深思,或許說深思不太准確,因為他還會把心裡想的內容全部說出來,「雖然之前都是多米尼加入選,但是他似乎被傷病問題困擾很久了,亞歷山大雖然大賽經驗少,但是實力也很不錯,而且最近他和路易選手配合打自由人三米線起跳傳球的戰術非常有效來著,路易選手肯定會入選吧,這樣的話……」

  由裡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原來只要隨便附和一下,古森就能自己一直說下去了。

  她不禁有點感動。真不愧是善於交際的古森選手。

  如果只要做到這種程度就可以的話,她就有信心扮演佐久早聖臣直到下飛機了。

  「還有路易的頭腦也真可怕,雖然完全不缺力量,就算全靠力量型打法也可以,但是他的戰術也太多變了。我看了他在俱樂部打比賽的視頻,對手的節奏完全被牽制住了。話說回來那種刁鑽的球路聖臣也能做到吧,你有沒有想過試試那種戰術?」

  "嗯……如果有機會的話。"

  「對吧?還有他們的副攻,那個人和你們隊的木兔不是很像嗎?會在意想不到的時候突然打吊球……」

  由裡一邊聽著,一邊看向眼前可供旅客娛樂消遣的電子屏,上面顯示的時間是當地時間早上七點半。

  會是因為時間嗎?她以前以為互換的觸發條件是睡覺和醒來,但是她有時候午休也會小睡一下,並沒有導致互換。而現在因為各地存在時差,時間回到了早上,所以他們又互換了。

  回程的時候也得注意這件事才行,如果避免不了的話,她可能得稍微熬夜突擊一下,因為在飛機上有這麼長的時間都不能畫自己的作品了。

  「聖臣你今天怎麼一直心不在焉的……」或許她沉默太久了,終於再次引起了古森的注意,「該不會是在想遠藤小姐吧?」

  哎?怎麼突然就和由裡本人扯上關系了?

  由裡飛速地回憶了一下佐久早的語言習慣,得出的結論是:不管有沒有想,佐久早肯定都會說「沒有」。她也立刻說:「沒有。」

  顯然古森也是這麼認為的,所以直接無視了她的否認:「我們周末就會回去了,才這麼短的時間而已啦,沒想到聖臣居然是喜歡上別人之後會犯相思病的類型。」

  那倒不至於,遠藤小姐本人也跟來了,甚至就在古森面前呢。

  古森突然想到了* 什麼似的:「所以自從那天之後你就一直都沒有給她表白了?」

  嗯?

  佐久早在古森面前的人設難道不是正在和由裡交往嗎?為什麼要給已經交往的人表白啊?

  察覺到這其中有些信息可能是自己不知道的,由裡也不敢多說什麼,只好簡單回答了自己所了解的實情:「沒有。」

  古森面色擔憂地問:「為什麼?之前說的遠藤小姐的狀態問題還沒有解決嗎?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問題,但是如果這麼嚴重的話確實讓人掛心啊……」

  雖然不知道古森認為她怎麼了——看起來古森自己也不知道她怎麼了,佐久早很注重隱私,所以不會隨便把她的事情告訴別人的——但據她所知她目前應該是沒有什麼狀態問題。

  她只好再次簡單回答:「不是,她現在很好。」

  古森頗為不滿地看了看她:「既然如此,聖臣你就只是又沒有勇氣了是吧?」

  如果是對已經戀愛的戀人表白,顯然是不需要什麼勇氣的,所以在古森目前的認知裡他們是沒有交往的?

  他知道了實情嗎?

  但佐久早如果想把互換身體的事情告訴第三個人,一定會提前告訴由裡的啊。他們直到上飛機之前還在和對方聯系,總不能飛機起飛之後佐久早突然毫無預兆地跟古森坦白了這一切吧?

  所以只可能是這樣了——古森在不知道事情全貌的情況下,得知了他們並非真正交往,以及……

  佐久早要向她表白?

  這是真的嗎?

  「聖臣,就算你不說話也別想逃避。我真的不明白你在擔心什麼,如果不是因為喜歡你,遠藤小姐怎麼會那樣幫你,又因為你隨便找的蹩腳的借口就同意留在你家裡?」古森簡直稱得上憤憤不平,但絲毫不知道他發表這一通言論的對像是佐久早准備表白的對像本人,「你覺得要是我求她住在我家她會答應嗎?」

  古森並不知道,他們互相幫忙是因為真的沒辦法分開,物理意義上的。

  但是這確實也不是由裡第一次想到這個問題了,如果是和其他人互換身體的話,由裡可能會想一些更具有邊界感的應對方式。

  誠然他們同居乃至同床共枕都在一定的前提下給他們帶來了便利,但是就算不那樣做事情也並不是完全運轉不下去的。

  或許從一開始,從他們成為對方人生中的意外開始,從他們都認可了同居的方案開始,從他們第一天真正住在一起開始,這一切就都有跡可循。

  古森還在等待著她的回答,由裡實話實說:「不會。」

  這應該會是古森本來期待的答案吧?

  但是在由裡詫異的目光中,古森激動的表情也突然凝固在了他的臉上。

  過了一會,他才放低聲音,小心地說:「你不應該說『如果你這樣做我就殺了你』之類的嗎?為什麼你的反應這麼平淡,你不喜歡遠藤小姐了嗎?」

  ……

  他們兩位的相處模式可真是無法預測啊!

  由裡終於意識到自己是不可能扮演好真正的佐久早聖臣的,她只能慶幸就算自己看起來和平時不一樣也沒人會往互換身體的方面想。

  她只好再次代表佐久早選手發表了最簡單的回答:「不是。」

  「好吧……總之,就算她心情不好也不是你逃避的理由,她心情不好的話,你更應該勇敢地表明心意支持她才對啊。」

  「不過上次已經用過玫瑰花了,這次是不是送一點其他的禮物比較好?巴黎的甜點也非常有名,不如你給遠藤小姐買一點酒心巧克力?」

  「她不喝酒。」由裡發現自己正在十分自如地教古森如何幫助佐久早追求自己,一時間覺得有點好笑。

  「那也有很多通常意義上的甜點可以選呢……」古森開始長篇大論的進行新的提議。

  而由裡突然反應過來……

  上次……玫瑰?

  這個信息她還是很清楚的,佐久早和她認識以來每天都住在一起,購買那樣一大束玫瑰的經歷就只有那一次而已。

  她分明記得佐久早說的是「為了增加戀愛體驗」。

  他還特地補充了「我是用這束花來彌補你的戀愛體驗,不是用我自己」。

  所以……那本來是佐久早計劃中的……真正的表白?

  她想起捧著玫瑰花蹲在她面前把花束送給她的佐久早。他的眼睛還是像平靜無風的湖面那樣,只是靜靜地注視著她,不同的是她能在他的眼睛裡看到自己的影子。

  「聖臣你為什麼臉紅了?」

  「我有嗎?」由裡的思緒瞬間煙消雲散,回歸到現實裡茫然地看著古森。

  「完全有,連耳朵都紅了。」古森說著,露出了幾乎可以算得上嫌棄的表情,「你只是想想表白的畫面就這樣了嗎……我服了,我都有點不想幫你想辦法了。這件事不能就我一個人來承受吧?你覺得我能讓若利君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嗎?」

  他指了指前座的人,由裡才發現牛島若利也在這裡。

  由裡留意了一下牛島的動作,他戴著飛機發放的耳機,正在專心致志地看著屏幕上的電影——開播之前的廣告。

  由裡想說「還是不要打擾人家了」,但是想起古森剛才不可思議的眼神,她決定還是多學著佐久早的口吻來說話比較穩妥。

  她說:「如果你叫他我就殺了你。」

  別說,偶爾像佐久早一樣刻薄一回感覺還挺開心的。

  古森用濕紙巾擦了擦手,又用干紙巾擦了擦手,在佐久早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聖臣,你今天終於有點你自己的樣子了,我幾乎要擔心你生病了。」

  「我只是……有點困了。」

  他點點頭表示認可:「喔,當然,我們這次出發的時間確實好早啊,睡吧睡吧。」

  由裡看到佐久早在前座背兜裡放了一個一次性眼罩,於是把它戴上了。不管要不要真的睡覺,至少現在可以不用擔心沒扮演好佐久早從而給他造成麻煩了。

  但是,人在聽了剛才那番話之後想要睡著也不是一件多麼容易的事情。

  她不知道佐久早是怎麼跟古森描述的,但是她知道了佐久早是真的打算向她表白。

  原來他真的會喜歡她。

  在球場上贏得了比賽熱烈地看向她的,在她獨自垂淚的時候把她裹進毛毯裡的,在桌子底下輕輕握住她的手的佐久早聖臣,或許不只是迫於無奈,也不只是出於好心——他是因為喜歡她才這樣做的。

  飛機還有兩個小時才能落地。

  不只是因為互換身體的麻煩……她好想快點見到他。

  由裡下了飛機,幸好佐久早也在差不多的時間到達,立刻給她發消息說明了自己的各種證件存放的位置。

  由裡松了口氣,飛快地找齊了所有需要用到的證件。

  如果在一眾隊友面前,一向把一切都收拾得干淨整齊的佐久早在不停地翻包查找證件,那確實太奇怪了。

  【由裡:你只要正常轉機就可以,等你的航班到了我會在距離行李轉盤最近的洗手間附近等你。】

  【由裡:我把你的設備都收拾好帶走了,托運的行李也已經拿到了,你那邊沒什麼事吧?】

  【臣臣:沒什麼事,除了古森君,目前還沒人跟我說話。】

  【臣臣:已經在搜索國家隊名單開始記人了。】

  【由裡:那就去吧。】

  佐久早那邊過了一會才又發消息過來。

  【由裡:……】

  【由裡:元也跟你說什麼了?】

  一向回消息速度很快的由裡也不知道該回什麼好了。

  他說了什麼?

  他提醒你別忘了給我表白。

  他還讓你這次別送我玫瑰花了,送我酒心巧克力。

  但你放心吧,我已經告訴他我滴酒不沾了。


第24章 我不會跟你約會的。

  由裡仔細斟酌了半天,最後打字回復。

  【臣臣:古森君說了一些我不認識的外國球員的事情。】

  【臣臣:我就給出了一些中立的回答。】

  【臣臣:然後我就睡覺了,他好像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

  佐久早很快回復。

  【由裡:知道了。】

  【由裡:下一段也繼續睡。】

  一般情況下沒有人會被這樣使喚了還覺得開心,但是考慮到其中真正的原因,由裡又有點想笑。

  他們在機場約定好的位置見面,匆匆忙忙偷偷摸摸地交換了身體。佐久早馬上要跟著隊伍一起坐大巴離開,所以他們連話都沒說上兩句就分開了。

  雖然這是兩個人第一次一起出這麼遠的門,但是佐久早那邊和世界級的頂尖球員交手的機會實在難得,時間表也安排得滿滿當當,沒有時間和她同行去任何地方觀光。

  由裡因為實在太忙,最後也只選擇了一個美術館安排到自己的行程裡,剩下的時間都會留在酒店畫她的漫畫。

  到了美術館,她拍了一張照片發給了佐久早。

  佐久早發消息詢問由裡,為什麼在法國有如此多著名的美術館和博物館的情況下選擇了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型美術館。

  由裡的解釋是:「大學時我的作業曾經入選過這裡的畫展,當時沒有時間也沒有錢去看,只得到了一封展出證書,連照片都看不到。這次難得能去,雖然我的作品的展出時間早就結束了,但是當然要親眼看看當年展覽的畫廊是什麼樣子啦。」

  要說的話很多,她是直接用語音輸入的。雖然聲音很小,但似乎引起了旁邊的亞洲面孔的注意。

  她以為自己打擾到了其他觀者,正要道歉並表示自己不會繼續說下去了,但那人卻先開口問:「你是日本人嗎?」

  對方似乎不是責怪的語氣,由裡懸著的心放下了:「是的。」

  他看起來很高興:「我也是。你覺得這個作品怎麼樣?」

  他所指向的作品是一組平面設計的作品,由裡剛才就被這組作品顯眼的群青色所吸引,所以認真觀看了作品介紹。

  作品把情感與河流聯系在一起,把人與人之間往來的通信記錄印刷在長長的折頁上,從遠處看就像一條長河。

  「我非常喜歡這組作品,」她由衷地贊美道,「顏色非常漂亮,形式也非常有表現力,最重要的是作者對現代社會人際關系流動性的觀察很細膩。」

  男人一邊聽一邊點頭,聽到最後笑了起來:「這是我的畢業設計作品。」

  由裡瞬間睜大了眼,她注意到作者的名字那裡寫著「野口」兩個字:「野口先生非常厲害。」

  「謝謝,」野口用輕快的語氣說,「我怎麼稱呼您呢?」

  她答:「我是遠藤。」

  野口便發出邀約:「遠藤小姐,我現在在這附近工作,知道這邊有一家很好的咖啡館,等看完展覽之後你想不想一起去?」

  由裡愣了一愣,她的贊美只是對他作品的贊美,她並不想讓他會錯意,於是十分直接地回答:「野口先生,我知道在異國他鄉遇到審美合拍的本國人很開心,但是我不會跟你約會的。」

  他顯然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這麼直白嗎?」

  由裡點頭,鄭重地回答:「我覺得拒絕的話還是說得明白一些比較好。」

  野口只是笑了笑:「看來是我還不夠格?」

  她連忙擺擺手:「別這麼說,我沒有設立標准線來評判考量別人。只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不會考慮那個人以外的人。」

  野口點頭表示理解:「只是順便一問,他也在巴黎嗎?」

  由裡不太想把佐久早的事情當成談資到處說,於是沒有回答,只是反問他:「為什麼要問這個?」

  野口解釋說:「如果他在日本的話你就只是在日本有喜歡的人……」

  「而在法國還沒有喜歡的人?」由裡有點好笑,「我以為只有情景喜劇裡的人才會這麼說話。」

  「現在你知道愛看情景喜劇的人也會這麼說了。」野口臉上的笑意愈發濃郁起來,「我們好像真的很合得來,如果是我先遇到你的,情況會不會不一樣?」

  她也禮貌地笑了一下,搖搖頭說:「沒有如果,拜托不要這麼說了。」

  野口被徹徹底底地拒絕了,不過他並沒有露出挫敗之色,反而像吟詩作賦一樣說道:「好吧,好吧,就像我的作品所說的,人際關系就像河流,人來人往都是不可避免的。不管怎麼說謝謝你的時間。」

  由裡也同他揮手道別,但她突然想到了什麼:「等一下,野口先生,是真的有很好的咖啡店嗎?」

  野口就也停下腳步:「對啊,那裡的咖啡很好喝,可頌也很好吃。遠藤小姐改變主意了?」

  由裡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倒不是,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問一下位置。」

  野口露出了心領神會的表情:「該不會你想帶你喜歡的那位去吧?看來我最後還是知道了答案,他也在巴黎啊。」

  「拜托啦,看在我們很有緣分的份上。」

  由裡最終得到了咖啡店的地址。

  上次佐久早忙著替她出氣,都沒有好好喝完咖啡。她要是能和他一起在以咖啡店聞名的巴黎街頭喝一杯肯定會留下比上次好很多的回憶吧。

  接下來的時間。由裡自己看完了這個展覽。這間美術館不算大,所以她沒花太長時間就逛完了。

  剩下的時間她拍了一些展位的照片,一邊拍一邊想像著自己的作品如果在這裡展出的話會放在哪個角度,周圍有什麼陳設。

  她又分享了幾張自己覺得好看的照片給佐久早,後者此時此刻應該正在打練習賽,大概很晚才會有時間回復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由裡約佐久早一起去野口推薦的咖啡店吃早餐。

  他回訓練場館正好也要經過那裡,一切還真是很巧。

  由裡和佐久早並肩走著,突然發現有個看起來很熟悉的亞洲面孔正和他們面對面走來,對方也在看著她。

  是昨天在展覽上遇到過的野口,沒想到這麼快他們就又見面了。

  他也留意到了佐久早——或許是因為這個,他沒有專門停下來打招呼,只是對由裡笑了一下。

  佐久早也注意到了野口的笑。

  這樣的打招呼方式對於陌生人來說有些太親近了,就好像他們之間有什麼無需宣之於口的默契一樣。佐久早忍不住問:「他是誰?」

  由裡還在構思等一下要點什麼咖啡來配她的可頌,沒發現佐久早表情的變化,只是隨口回答:「昨天在畫展遇到的人,我看到的作品裡有一組是他設計的,所以聊了兩句。對了,我們要去的這家店是他推薦給我的呢。」

  「哦。」佐久早表示知道了,沒有再說什麼。

  由裡帶他到咖啡店坐下,各自點了咖啡和面包。

  佐久早看起來比平時更沉默,由裡於是問:「和法國隊的練習賽很累嗎?」

  佐久早給出了一個公式化的回答:「還好,有很多值得學習的地方。」

  她試探性的提問就這樣碰壁了,由裡只好直截了當地問出自己真正關心的問題:「是嗎,只是覺得臣臣好像話少了很多。」

  佐久早嘆了口氣:「如果我第二天會從不認識的人身邊醒來的話,你能提前通知我一下嗎?」

  由裡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展開,問題一個接著一個冒出來:「為什麼這麼說?是因為剛才那個人嗎?我和他什麼關系都沒有,臣臣怎麼會這麼想的啊?」

  他說:「只是覺得你們之間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那是因為這不是一件值得專門說出來的事情啊!她總不能發消息跟佐久早說「今天有個人找我搭訕,但你放心我已經拒絕了,並且告訴了他我只喜歡你」吧。

  但是現在要是不說出來好像問題會越來越多,她只好說:「他確實想約我出去,但是我沒有考慮和他接觸,所以我很明白地拒絕了。你看他剛才看到我不也沒有再說什麼了嗎?」

  「原來如此。」佐久早說完這句又不再說話了。

  「臣臣這次為什麼話這麼少,之前宮選手……還有古森君,說到他們的時候不是都很會開我玩笑的嗎?」

  「那是因為我們都知道你不是真的喜歡他們。」佐久早說,「但我不知道你和那個人是怎麼相處的,如果你真的喜歡他,那也是你的自由,我不想因為互換身體的事情就隨意干涉你的生活。」

  由裡只好再次強調:「我真的不喜歡他。」

  「你確定?」

  「當然啦,都說了我完全沒有考慮過他。」

  佐久早點點頭,話匣子這才打開了:「那我就實話實說了,第一,他比我矮,而且長得連宮都不如。」

  「比臣臣矮和長得不如宮選手好像不是什麼丟臉的事啊?」

  佐久早無視了她的吐槽:「第二,他看起來是一個長期伏案工作的人,缺乏鍛煉,身體可能處於亞健康狀態。」

  由裡簡直要開始心虛了:「怎麼好像我也被罵了?」

  佐久早於是為自己的話補充了一句:「你正在努力改變所以和他不一樣。」

  她忍不住笑了:「臣臣你的標准好波動啊。」

  「第三,異國戀很辛苦的,還是和你的常住地更近的更具有穩定性的人才配得上你。」

  照這麼說,沒人比又高又帥又愛運動常住地還和由裡在同一個房子裡的佐久早選手更合適了。

  雖然他喜歡說其他男人的壞話,但是這樣也挺可愛的。

  由裡還在笑著,和他對上眼:「可是我不知道那樣的人會不會喜歡我。」

  佐久早也看著她,替「那樣的人」表明態度道:「會的。」


第25章 你其實沒有和由裡交往吧?

  法國之旅繁忙又短暫,還沒等由裡對巴黎這座城市留下什麼印像他們就得回國了。

  但由裡的努力沒有白費,成稿都保質保量地完成了,等到下一次月刊《Afterschool》發售,她就可以在上面看到自己的作品了。

  想到未來的安排,她有了新的計劃,所以趁佐久早下訓的時候去找他商量。

  「臣臣,之後開始做長篇連載我就又要開始忙了,你最近有時間的時候能不能陪我去高知縣看看奶奶?」

  「休假的時候是可以……」佐久早拿出手機看了看最近的日程,給她指了具體的休假日期,「不過我以為你和所有親人都不再聯系了。」

  由裡簡單述說了過去的事情:「和奶奶還是會聯系的,也會寄錢給奶奶。奶奶一直都是支持我的,就是她給了我第一筆學費我才能跑出來。」

  佐久早點頭表示明白,但思索片刻又問她:「那這次也會見到你的親生父親嗎?」

  她搖搖頭:「不會,奶奶是一個人住在老家的村子裡,我的親生父親他們在鎮上住。而且因為之前的很多事情,我奶奶現在不允許他過去找她了,所以我們不會遇到他們。」

  「原來是這樣。」

  「但是有一個問題……」

  「嗯?」

  她有點無奈:「我奶奶住的地方是一個很小的村落,就算是住在旅店裡的客人,大家也都是會眼熟的,人和人之間沒有什麼秘密。」

  不知道這對不習慣人群的佐久早來說會不會有點難以接受。

  「可以想像。」佐久早只是點點頭,沒有額外評價什麼。

  由裡這才繼續說下去:「也就是說,就算我們分開住還是很容易被別人知道我們是認識的。與其這樣讓她懷疑,能不能以男友的名義直接住到我家裡呢?」

  「只是這樣?」他看上去並不十分在意,「我還以為是什麼呢,反正我們像這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她繼續補充更多的信息:「還有我奶奶是個很敏銳的人,她可能會盤問你一些問題。」

  佐久早仍然是從容的樣子:「沒關系,反正我的個人信息在官網也能查到大多數了,我不介意實話實說。」

  「臣臣不介意就好!如果她問到交往的細節的話,我會告訴她我提前准備過的答案的。」

  由裡奶奶家的村落坐落於山海之間,每天只有兩趟公車往返於外界和村莊。

  在乘坐公車的時候,由裡信口問起以前的事情:「臣臣之前到高知縣比賽過嗎?」

  「沒有比賽過,但是來過。」佐久早說著說著就皺起眉,「是高中畢業旅行的時候,爸爸說沒有來過這片水域釣魚,一定要過來海釣。想著一直都在訓練,沒有時間和他們一起出行,那次有時間就答應了。」

  「結果不太喜歡這裡嗎?」由裡不禁有點緊張。

  「也不是,」佐久早說,表情完全是往事不堪回首的樣子,「只是來了之後就一直暈船。」

  由裡的神情也跟著痛苦起來:「那真的是很不好的回憶了!」

  佐久早點點頭:「對,所以說不能為了一時心軟答應別人做不想做的事情。」

  由裡感慨道:「臣臣也是從這樣的經歷裡磨練出來的啊……啊,我奶奶來接我們了。」

  她下車朝奶奶揮揮手:「不是說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嗎?」

  奶□□發花白,但聲音中氣十足:「哎喲,我們都這麼久沒有見面了,當然是想快點見到你啊——這就是?」

  佐久早剛把他們兩個的行李箱拿下來——因為只住一天沒有帶那麼多行李,也為了更加逼真,他們兩個只帶了一個箱子:「您好,我是佐久早聖臣。」

  「一路過來很辛苦吧,這裡每天都是那些人,能和你這樣的年輕人認識很高興。」

  「我才是非常榮幸。」佐久早客客氣氣回應道。

  由裡奶奶的家離車站不算太遠。隨著由裡和奶奶有一搭沒一搭地互相問候著對方的近況,他們很快就看到此行的目的地了。

  奶奶一邊帶佐久早進到房間裡一邊問:「佐久早君是哪裡人呢?」

  「我是東京人,現在住在大阪。」

  奶奶笑了笑:「那還真是很巧,這孩子的初戀也是東京出身。」

  佐久早瞟了由裡一眼,這是他們沒有事先交流過的信息,他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但是由裡並沒看他,只是非常不好意思地否定了:「都說了那個不能算是初戀了!」

  「難道那個不是你第一次有好感的對像嗎?」

  「只是偶然見過一次的人這樣說也太過火了。」

  奶奶朝著佐久早指了指由裡,用大家都能聽到的音量「小聲」對他說:「偶然見過一次的人她念叨了好幾天呢。」

  察覺到這是一個不知道也沒有大礙的信息,佐久早放下了防備,只是單純覺得兩位的反應挺有趣的,於是跟著笑了一下。

  由裡拉著佐久早的袖子把他拽走,物理意義上打斷了這一切:「我先帶臣臣去放行李了!」

  來到自己的房間,由裡驚喜地發現這裡的陳設還和以前一樣,只是因為她要過來提前擺上了被爐。

  這裡有山有水,溫度確實比市區裡要低一些。但一進到這樣的房間裡,身體瞬間就溫暖多了。

  由裡傾情推薦道:「我們家的被爐非常暖和的,臣臣要不要試一下。」

  佐久早把東西放下簡單整理了一下,把初次拜訪奶奶准備的禮物取出來,看她強烈推薦的樣子就和她並排坐下,把腿放在被子裡:「還沒聽你說過初戀的事情。」

  她趴到暖桌上哀嚎:「臣臣怎麼也開始這樣說了,都說不是了!」

  「好吧,那說說那個東京人的事情。」

  「其實真的沒有什麼啦,人家可能早都不記得我了。」她在暖桌底下伸長腿,用手撐著臉看他,「有一年假期的時候在便利店打工,有兩個人堵在收銀台那裡一定要問我的電話號碼。我拒絕了很多次他們都不肯走,這時候有個男人過來把他們趕走了。」

  佐久早也向前傾身倚在桌子邊緣:「因為被幫助了所以記了很久?」

  「也不完全是,」由裡回想著那時的畫面,「他好像單純是覺得他們很礙事,所以發火了。他那麼自然地說出自己的感受,讓我覺得很帥氣。因為我總是容易看別人的眼色說出一些模棱兩可的話,那樣在我看來真的很厲害。」

  佐久早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繼續提問:「你為什麼知道他是東京人?」

  「因為他買了兩瓶飲料和兩瓶啤酒,我就問他要了證件,然後看到了他的駕照。」由裡好像記得很清楚。

  「他叫什麼名字呢?」

  「臣臣為什麼會想知道他的名字?」由裡絞盡腦汁地想了想,「我完全忘記了,因為他很帥,被他看著的時候感覺很緊張,其實證件除了年齡的部分我都沒有仔細看。」

  「有多帥?」

  「我其實沒有看到他的全臉,因為他戴著口罩,但是他長得真的很特別,他眼睛占面部的比例非常協調,眉毛的輪廓特別好畫,而且他的額頭上有兩個……」

  由裡在自己的額頭上比劃著,突然看到佐久早的額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佐久早在對她笑著,連眼睛都笑得彎彎的,她從來沒有看見他這樣笑過。

  由裡從桌面上緩緩直起身,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是臣臣啊……」

  佐久早稍微湊近了一些,壓低聲音說:「看來你真的喜歡我的臉啊。」

  「當然了,之前那樣說又不是騙人的。」雖然話說得很坦然,但是由裡一下就臉紅起來。

  「沒想到我們這麼早就見過了,」佐久早說,「不過確實,在你提起細節之前我沒有想起來這件事。」

  「臣臣大概只會覺得我是被欺負了也不敢發火的受氣包吧。」

  他很誠實,可以說是過於誠實了:「那時候大概就是這麼想的。」

  由裡又緩緩地下墜回了桌上,只不過不是像剛才那樣因為舒服和放松,而是萎靡地垂下了頭。

  佐久早枕著自己的胳膊也跟著躺在桌面上,側過臉和她相對:「不過那是因為我不夠了解你,每個人對不同的事情都有不同的表現。現在我知道你並不是一個懦弱無能的人。」

  啊,又來了。

  佐久早聖臣在比平時的距離還要近一點的地方,說著比平時還要動聽百倍的話。

  既然他們是互相喜歡的,那再靠近一些也沒關系吧?

  她於是真的挪動了一些,直到他們的呼吸交錯在一起。佐久早也會意地靠近了她。

  由裡閉上了眼睛。

  房間的推拉門在這時打開了。

  由裡光速從地上彈了起來,飛到行李箱旁邊拿起一袋點心:「奶奶我從大阪帶了好多點心你嘗嘗怎麼樣吧!」

  「我……也帶了一些水果。」佐久早說,由裡注意到他也從被爐裡瞬間移動到了房間的另一側。

  奶奶看了看他們兩個和散亂的被子,一副「孩子大了不能隨便進孩子房間了」的表情:「先吃飯吧。」

  由裡的奶奶很擅長烹飪,用簡單的食材也可以做出非常豐富的菜肴。

  由裡擔心佐久早吃不慣她家裡的菜,偷偷給他帶了速食拉面,但現在看來應該用不上了。

  奶奶一邊吃一邊問:「由裡,你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的,怎麼沒有聽你說過呢?」

  「因為我們在一起不久,想著穩定一點再說。」

  「喔,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呢?」

  「我們是鄰居啦。」

  「不是說城裡的鄰居不像我們這裡一樣會和彼此聯系的嗎?」

  「啊……但是因為他長得又帥人又好,我就主動和他聯系了。」

  問到這裡,奶奶就沒有再追問了。這比由裡想像中的通關速度要快,她准備的好多借口都還沒用上呢。

  吃過飯,佐久早主動要到廚房裡去收拾碗筷,由裡趕緊跟上去說不需要他來洗,都交給她就好。

  奶奶打斷了他們兩個的謙讓,對佐久早說了一聲:「你留下。」

  然後她把由裡關到門外去了。

  眾所周知,佐久早是一位真正的洗碗大師,如果這就是奶奶對他愛情的考驗那他沒什麼好擔心的。

  但當他對水槽伸出手,奶奶卻阻止了他。

  「你以為我真的能叫你一個客人來洗碗?」她說,「我就問你一句,你要如實回答我。」

  「請說。」佐久早答。

  奶奶雖然年紀大了,但眼睛卻清明得很,她仔仔細細地打量著佐久早的神色:

  「佐久早君,你其實沒有和由裡交往,對吧?」


第26章 我……就是有點想他了。

  「佐久早君,你其實沒有和由裡交往,對吧?」

  佐久早並沒被這個問題問倒,面不改色地回答:「怎麼會呢?我們真的在一起了。」

  奶奶並不相信,只是「哼」了一聲:「你覺得我是個老太太所以很好糊弄嗎?」

  「真的沒有,為什麼這麼問呢?我對待她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嗎?」

  「難道不是太周到了嗎?如果真的在一起了,為什麼你只會用這裡碰她?」奶奶指了指自己的掌根,「剛才你碰到她的時候還直接把手縮回去了,我雖然是個老婆子可我眼睛還好使得很。」

  「因為……就算是情侶也應該尊重彼此的邊界,我想尊重她一點。」

  「那也不至於到碰都不能碰的程度吧,你們城裡人就是喜歡用這種模棱兩可的腔調說話。」

  「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我還能不知道嗎?這孩子是個很小心的人,不會只看你長得體面就去搭話的。」奶奶一邊說一邊隨手柄玩著手邊的筷子,「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在你的事情上扯謊,但是如果你和她待在一起是想玩弄她的感情,我不會放過你的。」

  「我絕對沒有玩弄她感情的意思,」倘若再說下去,事情就要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了,佐久早雖然在蒙太奇敘事方面很擅長,但其實並不是個會胡編亂造的人,他只好承認事實,「我們確實沒有交往,但我們這樣待在一起是有無可奈何的原因的……」

  「原來你們真的沒有交往!」奶奶拿筷子狠狠地指了指他,「佐久早君,像你這樣的條件在城裡找伴侶也不會是什麼困難的事情吧,你為什麼就一定要像這樣不上不下地和我的孫女待在一起?」

  「不是那樣的,* 我喜歡由裡,真的。」佐久早說完自己都愣了愣,那句越是在意越說不出口的話他居然就這樣說出來了。

  但奶奶並不知道之前發生過什麼,自然也不吃這套,仍然是充滿質疑的樣子:「那你表白了嗎?」

  佐久早搖搖頭:「我還在計劃中。」

  奶奶交疊雙臂有些不快地看著他:「這就是你的全部誠意了?」

  「不是的,我想選擇一個合適的時機,但最近……」佐久早想起由裡特意叮囑過他不要和奶奶說起她遇到媽媽的事情,他頓了頓,只好用泛泛的話規避掉這個話題,「但最近我們都比較忙。」

  「我受夠這些彎彎繞繞了。你到底准備什麼時候給她穩定的承諾?」

  「我想在更合適的場合正式地提出來。」

  「今年只剩下最後一個月了,新年的時候,我會去大阪看她。如果到那時候你還是沒有行動……」

  佐久早承諾道:「屆時我一定會和她正式交往的,告白也好禮物也好,我一定會給她最好的。」

  「你最好是,」奶奶大致接受了他的話,但沒有立刻放人,想了想才說,「她既然想瞞我,我看出來的事情就不要告訴她了,你自己想想該怎麼跟她說吧。」

  「我會保密的。」

  「等一下。」

  佐久早回身看向她。

  「我的房子裡有客房,也是新收拾過的,今天你就睡在那裡,能不能做到?」

  就算不那樣他也不會做什麼的。但佐久早馬上表示了理解:「我明白了。」

  佐久早一出來,由裡就湊了上來:「她說什麼了?該不會她發現了吧?」

  他搖搖頭:「沒有,她只是叫我一定要對你好……還有讓我們晚上不要睡在一起。」

  「喔……」由裡壓低聲音說,「我奶奶很關心我,有點過度關心了——因為我爸爸一直和她關系不好,她以前不知道我們家裡的事情,直到我媽媽出走之後她才知道的,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幫助我的——如果她說了什麼不好聽的話臣臣不要放在心上啊。」

  「沒有,」佐久早說,「她很好。」

  剩下的時間裡大部分都是由裡在陪奶奶度過,她忙前忙後地幫奶奶照顧了她的花和菜地,很開心地彙報了自己最近在投稿方面的進展,一邊煮茶一邊聊到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佐久早也跟著幫了點忙,大部分時候只是靜靜聽著她們說話。好像很少有人能說這麼多話還讓他沒有煩躁或者神游天外。

  奶奶睡覺很早,這邊也沒有什麼娛樂活動,由裡也早早鑽進自己的被子准備睡覺了。

  睡覺之前她最後確認了一下手機信息,沒想到有佐久早的新消息彈了出來。

  【臣臣:你睡了嗎?】

  【由裡:准備睡了,怎麼了?】

  【臣臣:我覺得我的房間裡有不明生物。】

  【臣臣:你覺得會是蟑螂嗎?】

  【臣臣:這次是真的,我保證。】

  【由裡:我們家很干淨應該不會有吧……】

  【由裡:我現在去看一下可以嗎?】

  【由裡:我小聲一點去,不會被發現的。】

  由裡躡手躡腳地從自己的房間潛入了自家的客房。

  佐久早開著燈,他還沒有換睡衣,全副武裝地防備著角落中可能出現的「不明生物」。

  由裡進來四處環視了一番,但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

  由裡壓低聲音問他:「它有多大,長什麼樣子呢?」

  佐久早想了想:「似乎比一般的蟑螂大一點,爬得很快,但沒看到它飛。」

  「啊,我知道了,會不會其實是壁虎?因為環境潮濕的原因我們家有時候會有壁虎的。」

  佐久早眨了眨眼,或許他一時間沒有聯想到這個詞彙,但兩個人都在用最小的聲音說話,他有點聽不清楚,於是直接彎腰把耳朵送到由裡的嘴旁邊了。

  由裡一下就僵住了,這個距離讓她感覺自己差一點就要親上佐久早的耳朵了,但是事已至此什麼都不說更是奇怪。她還是鼓起勇氣重復了一遍:「我是說可能是壁虎。」

  「原來如此。」

  他們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各自思索著應對的方針。

  考慮到可能沒法馬上解決這個問題,由裡提議直接換個房間:「要不臣臣還是去我的房間睡吧?」

  佐久早痛苦地否決了這個提議:「我答應奶奶不會睡在你那裡了。」

  她想了想:「那要不我留下?雖然不知道這樣會不會讓臣臣覺得安全一點……如果再遇到的話你可以隨時叫我的。明天早上我再偷偷溜回去就好了。」

  「那就拜托了。」

  這不是佐久早第一次對她說這句話了,不同的是之前遇到的困難是他捏造的,這次遇到的是真的。

  窩在被子裡,由裡小聲地說了一句:「看來人不應該亂說話。」

  佐久早很顯然也還沒忘了之前的事情,說了一聲:「也許你是對的。」

  為了讓佐久早感覺安心,由裡輕輕牽住了他的手。

  佐久早有點遲疑地關心了一句:「你的手又在抖了,很冷嗎?」

  那只是因為你剛才靠我太近了,而我現在還在和你牽著手。

  但是這時候如果說出這樣的話,佐久早可能會收回手,然後獨自在黑暗中擔憂著不明生物的出現。

  說到底是因為由裡想要回奶奶家才讓他不得不待在這裡的,她決定盡可能地保護一下佐久早,所以千萬不能說可能會讓他松開手的話。

  她說:「是有點冷,不過在被子裡好多了。」

  佐久早還是把手收了回來。

  還是說錯話了嗎?她有點奇怪地看了看他。

  佐久早只是在黑暗中把更多的被子蓋在了她身上,還順便把被子的邊緣拉高了一點,然後把手塞回了她手裡。

  一覺睡到自然醒的時候由裡才感覺到有些不妙。

  今天是休息日,他們兩個都沒有設鬧鐘。但奶奶有自己的生物鐘,她全年都可以早睡早起,而且是超級早的時候就能起來的那種人。

  情況特殊,今天佐久早也沒有計較刷不刷牙的事情,飛速地和她交換了吻就立刻開始換常服。

  「我先偷偷溜出去然後發消息給臣臣。」由裡說。

  然後一推門就和正在灑掃庭院的奶奶對上了眼。

  由裡十分心虛地說:「我……就是有點想他了。」

  奶奶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根本不理她,只是瞪了同樣心虛的佐久早一眼。

  他們回程的時候,奶奶都沒跟佐久早說再見。

  在一段尷尬的空白過後,佐久早主動打破了沉默:「我能理解剛才的情況,不要太在意了。」

  「那就好,也怪我想得不夠周全……」由裡說,「對了臣臣,我們回程之前可以去一下鎮上的神社嗎?」

  佐久早看了看手機,距離發車還有時間:「我是沒什麼問題,這次又有什麼想買的東西嗎?」

  她輕輕晃了晃腦袋:「這次不是啦。我在這間神社許願過,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願望。現在它真的實現了,所以我想去還願。」

  到了這間神社,佐久早終於反應過來一路上的熟悉感是怎麼回事——這分明是他曾經來過的神社,當時因為暈船太厲害,他第二天就沒有再陪隆一出海了,結果被想要徒步的惠子硬是拉著走到這裡來,就順便進去看了看。

  佐久早回憶起當時的事情:「我也在這裡許願過。」

  「真的嗎?」由裡已經知道佐久早曾經到過和她生活的局域高度重合的地方,已經不像一開始那樣會被嚇一跳了,但是有這樣的緣分還是很令人驚訝。

  佐久早微微頷首表示確定,又繼續補充了一句:「嗯,也算是實現了。」

  由裡不禁有點好奇:「臣臣當時許的願望是什麼?上次就沒有告訴我,這次願望已經實現了總可以說了吧!」

  他稍微勾了勾唇角:「當時心情很不好,只是隨便寫了一句『我想離開這裡』。」

  由裡突然停住了腳步。

  佐久早疑惑地看向她,卻發現她在用「不得了了」的眼神看著自己。

  佐久早張了張嘴,正要問怎麼回事,就聽見她說:

  「這也是我當時寫的願望。」


第27章 互換身體的原因是?

  由裡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麼巧的事情嗎?連具體的文本都一樣?」

  由裡當初寫下「我想離開這裡」當然不只是字面意思,她想要掙脫出家庭的牢籠,想要擺脫被拋棄所帶來的陰影,想要自由地去往任何想去的地方,想要改變一眼能望到頭的命運。

  因為有著這樣的期許,年少的她和同樣年少的、並且正因為不快樂的旅行煩躁著的佐久早在這裡發生了不可思議的交集。

  佐久早也覺得這幾天他們所發現的巧合實在是太多了,為此他仔細核對了自己記憶中的心願:「我記得我當時確實是這樣寫的。」

  「我想去當初許願的那棵樹那裡看看,臣臣覺得我們那時候寫的願望還會留在樹上嗎?」干站在這裡也不是辦法,由裡還是決定動身前行。

  佐久早也跟了上去:「不太好說,首先那棵樹得還在那裡才行……我是高中畢業之後來的,現在已經過了七年了。」

  兩人最終在記憶中的位置找到了那棵樹。時值初冬,樹葉已經所剩無幾,好在陽光不錯,灑在這些寫滿人們心願的絲帶上,映襯出柔和而溫暖的光芒。

  但從由裡臉上的表情來看,情況似乎並不像他們期待中那麼順利。

  「總感覺這棵樹和我記憶中的樹形不太一樣?」由裡一邊繞著這棵樹轉一邊打量著樹枝上掛著的彩綢,「雖然這麼多年過去有可能會生長,但是它不僅生長的方向變了,而且現在好像比我記憶裡的樣子還小了。」

  「可能被修整過形狀了?」佐久早不像她那樣見過這棵樹不止一次,沒有那麼深刻的印像了,只是隨著她的話一起推測著。

  「嗯……但變化似乎太大了,也有可能不是原來的樹了吧,」由裡轉了一圈沒有找到自己的絲帶,於是問佐久早,「臣臣還記得當初把自己的心願掛在哪裡了嗎?」

  佐久早四處看了看這棵樹,但從他茫然的樣子就能看出來,他也想不起來了:「我當時想著可能真的不會再來了,所以沒有特別留意,好像只是找了一個掛的絲帶比較少的位置隨便掛上去了。」

  或許是留意到兩人在這裡打轉,這座神社的管理員叫住了他們:「兩位如果想要在這裡留下自己的心願的話,只要到室內去取一下紅綢就可以來寫了。」

  這位管理員是位老先生,已經兩鬢斑白。由裡猜測可能是一位在這裡工作或者居住多年的人,趕緊趁機提問:「請問,這棵樹上有可能找到很久以前留下的心願條嗎?比如七年前的?」

  管理員起初只是友善地聽著,聽到具體的年限時有些抱歉地笑了笑:「七年前的心願條已經全都撤下來啦,時間那麼久,就算不撤下來,風吹雨淋的也保存不下來了。」

  「喔……」由裡有點遺憾。

  管理員繼續向他們介紹:「而且其實這棵樹也不是七年前的樹了,這幾年這邊有過一次很嚴重的台風,原先的樹被刮斷了。」

  佐久早和由裡對視了一眼:「原來真的不是以前的樹了。」

  「是呀,」管理員沉思片刻,「不過在以前的那棵樹上確實有兩條有些特殊的心願,我留下來了,只是不確定是不是七年前寫下的。」

  由裡問:「那兩條心願具體是什麼內容呢?」

  管理員說:「要說起來這兩條本身的內容也沒什麼特別,但是因為是用兩種不同的字跡寫下的完全相同的內容,所以讓人有點在意。」

  由裡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是『我想離開這裡』嗎?」

  管理員怔愣片刻,把他們帶到了收納物品的庫房裡。

  這裡的東西不多,但是非常干淨整齊,一看就是時常有人在打理著的。由裡側過臉偷偷看了看佐久早的反應,他果然露出了充滿贊許的神情。

  沒過多久,他們就拿著那兩條陳舊的,字跡已經變得有點模糊的,但還能認得出是自己所寫的絲帶,一同坐在了溫暖的管理室。

  「原來這是兩位寫下的心願啊。」找到這兩條絲帶的主人,管理員看上去也很驚喜,「我當時就想過,在眾多的心願中恰好這兩條是一樣的,或許兩位許願者會有奇妙的緣分吧。看到兩位本來就認識,倒好像是我多想了。」

  由裡搖搖頭:「實際上您想到的內容完全正確……我們在寫下心願的時候真的還不認識,後來……」

  後面的事情似乎不是那麼容易令人信服的事情,她看了一眼佐久早就沒有繼續說下去了。

  反而是管理員接了她的話:「發生了靈魂互換?」

  「哎?」由裡一臉震驚。

  「哈哈,只是開個玩笑,沒想到我這樣的老人家也懂得年輕人之間流行的都市傳說?」管理員笑著說,「實際上我這個年紀的人從小就聽了太多各種各樣的志怪故事啦。」

  「所以有過關於『靈魂互換』的故事嗎?」佐久早問。

  「是啊,傳聞中曾經的那棵樹是能夠給適合同行的人創造緣分的樹,可以讓兩個人創建靈魂層面的交流,但是如果兩個人素不相識,也沒有機會見面,那就有可能會通過靈魂互換的形式來促成這段緣分。」管理員娓娓道來,「二位寫了同樣的心願,我一看到就覺得兩位是所謂的『同行者』,所以就想到了這個故事。」

  話是這麼說,他們許願的文本雖然一樣,但完全是懷著不同的心情許下的心願。如果兩個人為了這個被牽線,那是不是可以算得上緣分之樹創造出的烏龍事件了。

  由裡提出了他們兩個都最關心的問題:「那這個故事有沒有說靈魂互換的兩個人最終會通過什麼樣的方式結束互換,徹底回到自己的身體裡呢?」

  管理員擺擺手:「這我就不知道了。故事畢竟是故事,人人都只會傳頌它最精彩,最不可思議的部分,至於結局……生活本就是沒有結局的事情嘛。」

  看到由裡臉上一瞬間就變得遺憾起來,管理員問:「這位小姐對這個傳說很感興趣?」

  「對呀,」由裡為她的好奇心找了個借口,「因為我是一個漫畫作者,需要積攢素材嘛。我對這種志怪故事一直都是非常感興趣的。」

  「原來如此,」管理員說,「其實我倒是有個不成器的想法,難得有人對這個故事這麼好奇,不如我就分享一下我的猜測?」

  由裡立刻點點頭。

  他解釋道:「既然靈魂互換是為了創建緣分而存在的一種手段,那只要兩個人真的創建了歷久彌堅的緣分,想必也就不再需要用靈魂互換的方式來維系兩人的同甘共苦了。」

  由裡若有所思:「這樣的邏輯確實非常通順……不過得做到什麼程度才能確保一段關系是歷久彌堅的緣分呢?」

  老者並沒有給出明確的解釋:「我活到這個歲數,也並沒有找到答案,或許答案要靠每個人自己來查找吧。」

  管理員的話一點錯都沒有,不過由裡被引領到了最接近問題真相的地方,卻沒有得到問題的解法,不禁有些遺憾。

  她看了看佐久早,通過觀察後者的神色,不難看出他也是差不多的心情。

  佐久早看了看時間:「我們恐怕得回車站去了。」

  「請便,如果有什麼新的心願和想法,我也期待和你們再次見面。」管理員站起身送客。

  送走了由裡和佐久早,管理員回到了神社的小院之中。

  這時,一位衣著古樸的束發女子從他身後走了出來,她的腳步非常輕盈,輕盈到讓人覺得她好像從來都不曾經過她的來路一樣。

  現在已經是冬天,但女人似乎並不覺得冷——她不僅衣衫單薄,甚至還在搖著一把折扇。

  就好像四季在她的身體上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年輕女子笑吟吟地問管理員:「您怎麼和他們兜了這麼一大圈還不把實話告訴他們啊?我本來還很期待看他們知道真相之後會不會馬上親一下呢。」

  管理員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您期待的是這個?」

  年輕女子笑意越來越濃:「當然啦,您知道待在這個荒郊野嶺的地方看見一對俊男美女親嘴是多麼難得的事情嗎?」

  管理員也跟著笑了:「您之前不是說過的嗎?這個女孩身上還有未完成的課題,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讓這段緣分持續得更久呢?」

  女子晃晃腦袋:「話是這麼說,這段緣分已經足夠堅韌了吧,就算現在讓靈魂互換結束也不一定會影響他們的感情啊。」

  管理員看向身邊容顏不老的神明:「或許是我這輩子見過的人太多了,我總是沒辦法那麼樂觀地看待緣分的發展。雖然您說是為了促成他們的緣分才用了這樣的方法,但是再堅固的緣分也不是堅不可摧,您其實也知道的吧?」

  「哎呀,您簡直比我還像個神呢。」神明調侃著身邊的這位老人,目送著由裡和佐久早漸漸消失在他們的視野中。


第28章 也就是說,裡面有一枚鑽戒。

  在去車站的路上,由裡一邊走一邊說:「剛才管理員先生說靈魂互換的時候嚇死我了……」

  「是啊,」佐久早微微頷首,「我以為真的有人了解這件事情,原來他只是在講傳說故事而已。」

  「不過他這麼一說,我們確實因為靈魂互換創建了我之前想都不敢想像的緣分,」由裡回憶著管理員的話,「而且我們的關系已經非常堅固了啊,為什麼互換還是沒有結束呢?」

  「畢竟故事只是故事,可能還有其他的我們不知道的條件吧。」

  「有道理,這也是一個方向,我可以回去查一下相關的坊間傳聞,說不定真的會有可以用到的解決方案。」由裡想了想,「如果需要畫符文或者魔法陣之類的,正好我也很會畫畫……」

  「稍等一下。」佐久早說,剛才他們和管理員聊得太投入,他一直都沒有看靜音了的手機,走到候車室才發現不知道為什麼積攢了很多未接電話。

  電話有來自真希的,有來自教練的,也有來自球隊經理的。

  電話底下還有不少未讀消息,來自他所認識的各路人。

  他正在猶豫要先回撥給誰,真希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佐久早接通了電話:「怎麼了?」

  真希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由裡是你唯一的女朋友嗎?」

  佐久早不明就裡地問:「你在說什麼?」

  真希的語速一反往常,十分快速和沉穩,但這樣反而讓人覺得心慌:「你就說是不是吧,快點,時間緊迫。」

  「是。」

  「你也沒有其他層面的伴侶是嗎?」

  佐久早對於這種奇怪的問題簡直要開始不耐煩了:「這個問題有反復確認的必要嗎?」

  真希還是剛才的語氣:「有還是沒有?」

  「沒有。」

  她說:「知道了,那造謠者持照片勒索的事情家裡就不回應了,你盡快和俱樂部商量應對的對策,之後通知我,輿論方面我現在幫你控制,但你挨兩句罵大概免不了了。」

  佐久早皺著眉:「你在說什……」

  佐久早話還沒說完,真希就把電話掛了。

  他回過頭看向由裡,後者正拿著手機一臉擔憂地看著他。

  怎麼突然之間大家都變得令人難以理解了?佐久早問:「怎麼了?」

  她好像沒法用三言兩語解釋,直接把手機遞給了佐久早。

  一則名為「佐久早聖臣選手私生活醜聞」的文章赫然出現在屏幕正中。

  他快速掃了一眼具體內容,他和由裡在法國街頭通過接吻互換身體時被拍到了,有人借機生事,以前V聯盟工作人員的口吻寫下了這篇曝光佐久早的文章,聲稱他場外私生活混亂,在不同國家和地區向工作人員和志願者搭訕求歡已成常態。

  這簡直是無稽之談。由裡雖然認識佐久早不過數月,但也非常清楚佐久早對陌生人能忍受的最大限度的肢體接觸就是握手,而且握手之後還會產生強烈的想要洗手的衝動。

  但因為他和由裡親密接觸的瞬間是事實,並且有照片為證,似乎真的有人相信了這則爆料。這篇文章和其中的照片的轉載量居然不少。

  不知道爆料者是不是還在評論區進行了控評,甚至有人在下面指出佐久早給集訓期間的男排國家隊造成了不良的輿論影響,不配為國家隊的成員。

  佐久早先是仔細看了那張照片,心想好在照片主要是為了拍攝他而選定的取景角度,由裡的臉沒有暴露出來。

  他正要仔細閱讀文章內容,經理的電話又打過來了。他示意由裡自己要拿著她的手機看一下,同時接通了電話:「我在高知縣,馬上回去……照片是我本人,私生活的問題是謠傳……是的,我會盡快。」

  電話那邊提問道:「既然你確定是謠言,俱樂部會盡快回應辟謠,順便問一句,照片裡的女性是你什麼人?無意探聽你的隱私,但確認情況我們才能避免繼續被抓住漏洞造謠。」

  佐久早看了一眼由裡:「能不能避免回應關於她的事情,我不想讓她卷入輿論漩渦。」

  「我們可以不提及這位女士,但是事已至此你最好說明一下實情。」

  看到佐久早沉默了,由裡趕緊用口型說:「沒關系的。」

  拜托,至少不要是這種時候。

  佐久早為了這一刻精心設計了很多種不同的場景和對白,比如煙花,比如花束和愛心氣球,比如一份擺盤精美的燭光晚餐——他對這些像征愛情的標志其實沒有什麼感覺,不過他希望他的愛人能至少得到普遍意義上最幸福的表白。

  他絕對沒有想過,這一刻會是此時此刻這樣。

  時間是一個冬天的上午,天氣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說是陰沉。

  地點是一條算不得平坦的公路,他們正站在一起——佐久早腳邊靠著一只行李箱——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等待著回家的車。肅殺的冬日讓周圍的環境看起來光禿禿的,毫無生機。

  人物是他們兩個,雖然是他們兩個,但是他此時此刻不是高大帥氣年少有為的佐久早聖臣,是攤上了爛事之後焦頭爛額的佐久早聖臣。

  哦對,人物其實不只有他們兩個,電話那邊的球隊經理還在等待著他的回復呢。

  這可以說是世界上最為糟糕的表白場景了,比他每一個錯過的瞬間都要爛百倍。

  可惜生活無法倒帶。

  佐久早近乎沉重地嘆了口氣,他注視著由裡,眼神就像每一次那種瞬間即將降臨之前的眼神一樣——也許摻雜著一絲絕望。

  佐久早說:「她是我喜歡的人。」

  「喔,」電話那邊因為這個回答短暫地停頓了一下,「我了解了,所以你沒有其他的……」

  「除了她以外我沒法忍受任何人隨便碰我,我以為這是大家都清楚的。」

  「明白,後續有進度我們再聯系,也請佐久早選手盡快回到大阪,在我們發布聲明之前不要接受任何人的采訪。」

  「知道了。」

  佐久早掛了電話,他有點害怕去觀察由裡的反應,因為這實在是和任何人想要的表白方式都大不相同。

  萬一她很失落怎麼辦?萬一她生氣了怎麼辦?或者萬一在這種情況下,她並不想接受自己又礙於他正在經歷痛苦,然後勉強自己給出違心的回答怎麼辦?

  但是她只是問:「他明明只放了我一個人的照片,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相信你和很多不同的人在一起?」

  佐久早有點奇怪地看了看由裡,後者的臉上並沒有任何異樣的表情,她好像根本沒發現這是一次表白,只是在普通地關心著他。

  也許他們一起演過太多次情侶了,由裡已經習慣了,根本就沒有往那個方向去想吧。

  佐久早幾乎松了一口氣。關乎自己職業生涯的大事擺在面前,他居然在為另外的事情緊張得不得了,他自己都有點難以置信。

  意識到自己的沉默超過了正常人思考所需要的時間,他才緩緩開口解釋道:「因為現在才剛發布入選國家隊的選手名單,又是賽季和出國集訓交錯的時期,大家都很在意這個時間段選手的備戰狀態。」

  「可是球迷都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啊,真的會隨便相信這種風言風語嗎?」

  「大家畢竟不是和我朝夕相處的人,我沒有理由要求他們給予我全部的信任,而且這件事情也引起了很多不是球迷的人的關注,他們就更沒有立場為我辯護了。」

  「那這件事情如果處理不好,真的有可能會害你不能作為日本代表參加比賽嗎?」

  「既然我沒有做過他說的事情,總能處理好的。」

  由裡安靜了一會,佐久早幾乎以為這個話題結束了。

  公車從道路盡頭駛來,很快到了他們身邊。

  在公車開門之前,由裡突然說:「我們結婚吧。」

  「你說……什麼?」佐久早不可思議地愣在原地,直到由裡把他手邊的箱子拉走開始往車上抬,他才追上去從她手裡把箱子拿走了。

  他們在最後排落座,由裡才小聲對他解釋說:「如果每一次和你待在一起的人都是你的妻子,那別人就沒什麼可說的了吧,最多說我們熱戀期太黏糊了之類的,被這樣不痛不癢地評價兩句我是無所謂的。」

  「你不用……」

  她示意他等一等:「這張照片和這份傳言已經被那麼多人所知道了,如果你一味地隱藏我的身份,不管是控制輿論也好發布澄清也罷,哪怕立刻把這個散布謠言的人告倒,都還是會有人只記住不好的部分,忽視辟謠的部分。說不定還會有人覺得是因為臣臣的家庭條件太好才控制住了傳言。」

  「但是,」她說,「如果國民級的運動員官宣婚訊的話,浪花總不會蓋不過一則虛假的推文吧。」

  「可是這對你不公平。」佐久早說。

  「怎麼會呢,臣臣不是說喜歡我了嗎?」說到後面,由裡也有點臉燙,但還是堅持說下去,「我也喜歡你,我願意和你共同承擔一些風險,我相信我們兩個人一起會順利解決這個問題的。」

  雖然佐久早天生就沒有什麼表情,但是由裡從來沒有在佐久早的臉上看到過那樣嚴肅的神色。佐久早把手伸進了風衣的口袋裡,看起來像警匪片裡壞人掏槍的前搖。

  由裡頓時為自己的衝動發言感到了深深的懊悔,立刻討饒道:「臣臣,日本是禁槍的吧,這還是在公車上呢,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上就算你不願意也別……」

  佐久早張開手,一個小方盒靜靜地躺在他的手心裡。

  裡面沒有槍,只有一個銀色金屬環,它的頂端有細小的閃光,看起來很精美。

  也就是說,裡面有一枚鑽戒。


第29章 佐久早聖臣選手的結婚證書一時紅遍了全網。

  雖然由裡已經知道佐久早選手是一個做任何事情之前都會經過謹慎的考慮的人……但是為什麼會有人隨身帶著戒指以便求婚啊?

  佐久早還是那副超級嚴肅的樣子,開始了他的求婚宣言:「不是說你接受了就一定要一直和我在一起,如果你之後反悔了我也……」

  由裡想要伸手捂住他的嘴,但是轉念一想這樣做可能會讓潔癖君難以忍受,最後只是用手在自己嘴上打了個叉讓他別說了:「這好像不是求婚的時候該說的話。」

  佐久早困惑地停頓了一下,修改了一下措辭:「那……在你願意的期限之內和我結婚吧。」

  「這不還是同樣的意思嗎?怪不得古森君總是說臣臣太消極了。」

  佐久早皺了皺眉:「我在向你求婚你還想著別人?」

  由裡猛點頭:「對對,哪怕用這種語氣也比之前好。」

  佐久早獲得了她毫無來由的贊許,只覺得莫名其妙,但在人生大事面前還是選擇了配合:「和我結婚,只想著我吧。」

  由裡自然是開心地接受:「好,但是其實我剛才已經求婚過了,臣臣只要同意就行了。」

  佐久早白了她一眼,把戒指盒關上了。

  由裡立刻開始挽留:「臣臣不要生氣啊我還想讓你給我戴戒指呢!」

  佐久早沒理她,但是接過了她的手。

  他輕輕托住由裡的掌心,取出戒指在她指尖比了一下,抬眼問她:「你確定?」

  由裡也注視著他:「當然了,臣臣可是我的初戀。」

  佐久早笑了一下:「你不是說便利店東京人不是你的初戀嗎?」

  「為什麼要給自己起代號啊臣臣!」想起為了一點「小事」一見鐘情的對像被證實是眼前人的事情,由裡不免又有點不好意思,「首先……他不就是你嗎?其次我的初戀就算不是他也是你啊。」

  佐久早嘴角的笑意又濃了幾分,調整了姿勢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些:「我也是,一直以來都只有你。」

  沒想到表白這件事讓他們兩個花了這麼長時間,像征著愛和承諾的戒指倒是輕輕一推就十分順滑地戴到由裡的無名指上了。

  「臣臣的眼光真好,」由裡十分寶貝地打量著這枚戒指,「而且為什麼尺寸會這麼合適?」

  「因為互換身體的時候量過指圍了。」佐久早說,他看起來為他完善的考慮感到很得意。

  「居然是這樣?臣臣你是什麼時候買的這個啊?」

  他回想了一下:「和你見過河村女士之後?」

  她不由得又瞠目結舌了一回:「未雨綢繆到這種程度不會影響生活嗎?」

  佐久早並不搭腔:「這也不是結婚的時候該說的話。」

  由裡因為他引用了自己的話忍不住笑了,她沒有反駁,只是安靜地消化了一會自己和佐久早已經是互相被戒指圈住的關系,這才對他說:「說* 真的,臣臣,謝謝你。」

  好像她提出結婚最早的原因是為了解決佐久早的燃眉之急來著,現在反而是她在道謝。

  佐久早問她:「謝什麼?」

  她說:「謝謝你一直考慮著我的事情。」

  他搖搖頭:「喜歡不就是會一直忍不住想對方的事情嗎?反倒是我,這樣突然地表白和求婚,感覺沒能為你做多少事。」

  「才不是這樣,臣臣為我做的事情太多啦,」由裡說,「不過我確實有一件事情,一直想請求你幫我實現來著。」

  「是什麼?」佐久早問。

  「我們先去辦結婚手續,然後把臣臣眼下的事情解決好,回到家如果還有時間的話再說!」

  佐久早去的時候把車停在列車站了,回到大阪他們立刻驅車回家整理需要用到的證件,幸好今天回大阪的時間不算晚,正好可以趕上市役所下午的營業時間。

  佐久早填著填著突然頓筆問由裡:「證婚人寫惠子和你的奶奶可以嗎?」

  「好呀。」由裡也拿起筆,在證婚人的名字那一欄寫下「遠藤伊和」這個名字,「是個很美的名字吧?」

  「嗯。」佐久早點點頭,又想到她老人家的要求,「只是這樣突然地結了婚,她恐怕又該生我的氣了。」

  由裡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樣的對話,只是在繼續填寫信息的時候順口說:「臣臣這麼好,她不會生氣啦。」

  佐久早聖臣選手的結婚證書一時紅遍了全網。

  俱樂部澄清了和他見面的人是他的妻子,不是所謂被他搭訕的工作人員或者志願者,並且表明了會起訴侵犯選手名譽的博主。

  【震驚,臣君竟然英年早婚了!】

  【佐久早選手只是在和妻子見面啊,到底是什麼人拍到張照片就開始捕風捉影,說是V聯盟工作人員連一張工作證都沒有。】

  【我認得出來圖片上那個人,佐久早選手和妻子一起在我們餐廳吃過飯呢,還給我們店簽名了(圖片)。】

  【不說別的,佐久早選手一直狀態很好,怎麼看也不像是把心思放在其他事情上的人啊。我一開始就不相信造謠他的人。】

  俱樂部的緊急公關可以告一段落了,大家松了口氣。

  但消息一出,佐久早的電話頓時被古森和真希打爆了。

  由裡正在笑著看他手忙腳亂,小雪的電話就也打了過來。

  「小雪,你現在沒在上班嗎?」

  小雪完全無視了她的提問,只是在電話那頭激動地大喊:「恭喜你和佐久早選手結婚了!」

  接著小雪才補充信息讓她安心:「放心吧我特意找了沒人的地方打電話給你的,沒人會聽見!不過我這邊有沒有人聽見好像也影響不大了,剛才路過茶水間還聽見有人在說佐久早選手結婚的事情呢。」

  「你們怎麼會這麼突然就公布婚訊了啊?也沒有告訴我一聲。」小雪可憐兮兮地說。

  由裡終於找到了能開口的時機,這才插話進來——這一切如果要追溯到跨國旅行的飛機上從古森那裡得知佐久早有意向自己表白的話,講起來實在太復雜了,她最後用最有力的話概述了這一切:「因為今天出現了適合表白的時機,我就抓住了這個機會。」

  小雪很為她開心:「這簡直是愛情電影拍攝現場,有空細說!」

  結束了這一切已經是該吃晚飯的時間了。兩個人都很累,於是由裡點了外賣送到家裡。

  佐久早覺得外面的東西全都不如家裡干淨,所以沒怎麼吃過外賣,只是讓由裡替他點了一份和她一樣的。

  相對坐在餐桌上,由裡突然想到了不久之前他們剛剛認識的時候。

  那時候佐久早號稱是為了自己互換身體時的體驗能更好,給她也做了他自己會吃的早餐,他們也是這樣在餐桌上相對而坐,只不過那時候是一言不發地吃飯。

  後來他們變成了可以在餐桌上交流自己今天行程安排的關系,再後來會說的東西更多,從過去到未來想到什麼都有可能會說,直到現在對彼此的存在習以為常,可以安心說任何話題,而就算不說什麼,也不會覺得尷尬。

  「所以你想要我幫你做的事情是什麼?」佐久早問,「如果是復雜的事情今天恐怕沒有時間做了。」

  「不復雜不復雜,臣臣只要在那裡就好。」由裡說。

  十分鐘後。

  「臣臣,你冷嗎?」由裡關切地問。

  「我不冷。」佐久早赤裸著上身,一動不動地躺在沙發上,像一條靠在礁石上的美人魚,「只要這樣你就會開心了?你需要我為你做的事就是什麼都不做?」

  由裡支起畫板,十分認真地說:「臣臣這不是什麼都不做,這是做了所有熱愛繪畫的人都最為感謝的一件事情。」

  即便是她還在大學,可以每周末去學校的畫室寫生的時候,她也沒有畫過像佐久早這樣完美的模特。

  之前他們的關系不足以讓她有足夠的勇氣提出這樣的要求,但是已婚夫妻之間坦誠相見就沒什麼大不了的了吧!

  話是這麼說,她還是太低估她新婚丈夫的殺傷力了。

  作為一位專業的漫畫畫師,她毫無疑問是可以專注在寫生上的,除非佐久早漂亮的眼睛不加掩飾地看著正在看著他身體的她自己。

  由裡小聲提議:「臣臣你可以不用一直不動,這樣多累呀,你也可以活動一下或者看看其他的地方。」

  她的模特淡淡地說:「我喜歡看著你。」

  由裡的手一抖,鉛筆在畫板上磕了一下,筆芯斷了。

  佐久早笑了起來。

  由裡開始重新削筆,佐久早翻了個身平躺在沙發上等她。但這時候門鈴響了。

  「可能是元也,他說他想找我問問具體怎麼回事。」

  「臣臣你要這樣去嗎?」由裡有點不好意思,「連T恤都不用穿?」

  「只是元也而已,一起打了那麼多年球,他又不是第一次見我這樣了。」佐久早說,「我給他解釋一下就讓他走,你不是還要繼續畫嗎?」

  佐久早拉開門,看到了門外的古森元也,和目瞪口呆的木兔、日向、宮侑。

  佐久早的眉毛跳了跳:「元也,我有說過你可以請我們全隊都來嗎?」

  古森露出了「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啊」的表情:「今天出了這樣的事……大家都……挺關心你的……」

  不由分說地,古森把佐久早拉到一邊小聲說:「聖臣,有件事情我必須得提醒你,遠藤小姐不是運動員,只是普通人,你們的體能是有很大差異的。」

  「那又怎麼樣?」體能有差異就不能結婚了嗎?佐久早完全沒有理解他的意思。

  古森簡直為自己那個我行我素的表弟操碎了心:「這才幾點你就開始……人家哪裡承受得了啊,你要多為遠藤小姐考慮一點知道嗎?」


第30章 臣臣的隊伍真是熱鬧啊。

  「是她讓我陪她做的啊。」佐久早只覺得古森又在多管閑事,「現在不做什麼時候做?再晚一點我們都該睡覺了。」

  古森大驚失色:「你不要說這麼大聲!這是人家的隱私,你能不能尊重一點人家啊?」

  話說到這份上佐久早終於懂了——古森完全誤解了他們的行為。佐久早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在陪她畫畫,我看她挺高興的。」

  古森愣了愣:「畫畫?」

  「對啊。」他答。

  「遠藤小姐你可真是個天才,你能給我也畫一張嗎?」木兔捧著她的畫作激動地說,接著他問左右兩邊的人,「侑侑翔陽你們踩我的腳干什麼?」

  他們兩個回復的聲音像他們的動作一樣同步。

  「木兔前輩你看看臣前輩的表情。」日向說。

  「阿木你想被臣君當作病毒消殺嗎?」宮侑說。

  由裡輕輕拍了拍正在對沒有進行手部消毒就竄進他家裡的隊友怒目而視的佐久早:「大家來都來了就一起聊聊天吧,我們認識這麼久都沒見臣臣和大家聚會過呢,正好有這樣的機會不是很好嗎?」

  佐久早冷哼了一聲:「我不參加聚會並不是因為沒有機會。」

  但是他還是默許了他們的行為,穿上衣服之後去廚房給他們拿了幾個杯子。

  「臣臣真是口是心非啊。」由裡看著他的背影說。

  「遠藤小姐你這樣快地了解了聖臣的本質還願意跟他在一起我真是太感動了。」古森說。

  由裡看得出來他這回只是在打趣,他現在已經習慣了由裡的存在,終於不像第一次見到「聖臣的女朋友」的時候那樣輕而易舉地熱淚盈眶了。

  最後大家圍坐在了佐久早的客廳裡。

  古森率先發出提問:「家裡對這件事反應很大吧?」

  「哪件事?」佐久早問,「造謠還是結婚?造謠的事情他們就公事公辦地處理了一下,至於結婚……他們本來就不指望我會查找伴侶,聽到這樣的消息應該說是松了一口氣?」

  古森大概也知道他舅母和舅舅對佐久早的交際狀態抱著非常低的預期,只是點點頭笑了一下:「畢竟聖臣是家裡年紀最小的孩子,也是最後結婚的孩子嘛。」

  「但是臣前輩是我們中第一個結婚的人!」日向非常激動地分享了自己的觀察。

  木兔後知後覺地接收到了這條信息,感到很驚訝:「還真的是,之前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宮侑附和道:「是啊,畢竟臣君是那種不看外表不看工作也不看家庭條件,只關心一個人身上有多少細菌的人。」

  佐久早正在給他們的杯子裡倒茉莉花茶,因為現在太晚了喝綠茶容易讓人睡不好覺,而喝酒對於幾個明天還要早起訓練的人不太友好。他白了宮侑一眼:「我才不是你說的那樣,我根本就沒有在看著任何人。」

  宮侑把他的話翻譯成另一個版本:「明天的熱搜標題不如就叫這個吧——『佐久早選手目中無人』。」

  「我真的很難想像你們兩個共同構成了V聯盟冠軍種子隊的一部分。」古森嘆了口氣。

  由裡轉向日向和木兔,小聲發問:「他們兩個真的沒有打起來過嗎?」

  日向爽快地提供了一手信息:「有一次差點就打起來了,因為侑侑把自己的飲料灑在了臣前輩的衣服上。」

  宮侑不樂意聽這些,立刻為自己辯解:「那是阿木的飲料!我都說了我只是幫他拿一下而已!翔陽君你這樣也很不厚道吧,弄灑的時候我不是在跟你討論新戰術嗎?」

  木兔沒想到自己也被卷入紛爭,立刻為自己辯解:「可是那也是在侑侑手裡弄灑的啊!」

  日向也可憐兮兮道:「那只是因為我沒注意到侑前輩的飲料瓶裡不是空的!」

  戰場瞬息萬變,衝突莫名其妙地轉移到了宮侑、木兔和日向之間,他們像小學生吵架一樣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辯起來。

  由裡像在電影院看電影那樣邊看邊喝了一口手裡的茶。

  原來這就是萬裡挑一的國家隊優秀選手日常相處的畫面啊。

  「後來這件事查出什麼了嗎?」古森見縫插針地問佐久早,「在這個時間點攻擊你的人應該不只是為了曝光桃色新聞吸引注意那麼簡單吧?」

  佐久早搖搖頭:「經理說這件事統一由俱樂部出面解決,目前還沒告訴我對方那邊到底是什麼情況。」

  這是大家今天都最關心的問題,所以正在熱火朝天地討論灑飲料事件到底是誰的錯的三個人也暫時休戰了。

  宮侑其實已經在手機消息裡對這件事發表過自己的看法了,但他是那種覺得當面說效果更佳所以一定要再重申一次自己的重要貢獻的人。

  他煞有介事地說:「臣君,其實今天有人罵你我本來想幫你罵回去的,但是給經理看了我寫的話之後,他說有損俱樂部形像,所以沒有同意我發。」

  佐久早喝了口茶:「幸好你給他看了,不然國家隊就要一次除名兩個人了。」

  宮侑顯然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臣君你怎麼一點都不感謝我,這可是患難見真情的時刻啊,還有比我們更關心你的隊友嗎?」

  佐久早不以為意:「非要這麼說的話,高中的時候元也和飯綱前輩也很關心我啊。」

  「好感動,聖臣居然知道我關心他,」古森小聲對由裡說,「雖然這只是他為了膈應阿侑說的。」

  由裡輕輕扯了扯佐久早的袖子:「在難得的求婚日就多說一點真心話吧。」

  佐久早看了看她,無奈地嘆了口氣:「謝謝。」

  宮侑愣了一下,立刻轉向他身邊的兩個隊友:「你們聽到了嗎?那個佐久早聖臣居然會說謝謝?結婚的威力真的好大啊。」

  日向只是在分享回憶但是卻讓宮侑有一種被拆台的感覺:「其實臣前輩有跟我說過來著,以前幫他遞了一次水杯。」

  木兔說:「臣臣也跟我說過,因為我和他一起練接球了……」

  宮侑一瞬間感覺自己被世界背叛了:「所以臣君唯獨沒跟我說過?」

  「此前你也沒做過什麼值得感謝的事情啊。」佐久早說。

  「我每次給你傳出那麼完美的傳球你都沒有任何感激之心嗎?」這下宮侑好像真的要和佐久早打起來了。

  古森趕緊站起來拉架:「好了好了太晚了我們該走了!本來今天來就打擾到遠藤小姐作畫了!」

  「不會不會!」由裡也跟著站起來。

  古森和木兔一邊一個把他們兩個拉開,一個人說「聖臣你不應該這麼不坦誠趕快道歉吧」,一個人說「臣臣剛才不是已經和你道謝了嗎別生氣了」,這場鬧劇最終以佐久早家隔音效果頗為突出的門把兩人隔開告終。

  和大家道別後關上門,由裡感慨道:「臣臣的隊伍真是熱鬧啊。」

  佐久早可能是想起了由裡所說的求婚日的事情,有點抱歉地看了看她:「我不是故意要這樣的,我都和他說『謝謝』了。」

  由裡點了點頭:「臣臣非常有進步。」

  佐久早的表情就舒緩下來。

  但由裡接著說:「要是不說後面的話就更好了。」

  他又有點不服氣地撇了撇嘴。

  「臣臣和大家在一起的時候就像小孩子一樣。」由裡笑著伸手柄他下垂的嘴角輕輕挑起來一點,但手指碰到他臉的時候她突然停了一下。

  佐久早意識到她停頓的原因是什麼,垂首把她想要收回的手捉住按回了自己臉上:「這是說我幼稚的意思嗎?你才剛和我在一起就反悔了?」

  「才沒有!」由裡趕緊搖頭,捧著他的臉讓他和自己貼得更近些,「只是覺得臣臣更可愛了,哪有人和臣臣在一起還會反悔啊?」

  佐久早滿意了,湊得更近親了親她的臉頰,這才去收拾剛才大家用過的杯子和茶具。

  晚上睡覺的時候,由裡突然意識到他們兩個目前還分居在同一間公寓裡兩個不同的房間,也就是說他們作為新婚夫婦很快就要在自己家裡揮手告別對方了。

  她於是提議道:「臣臣要不要搬回來住?」

  佐久早沒有說可以也沒有說不可以:「我們結婚結得這麼突然,如果你需要適應一下的話……」

  但由裡已經漸漸掌握了和臣臣的溝通方式:「那就是說你願意?我當然也沒問題呀,其實我們之前也很多次都睡在一起了,就連昨天都是。」

  躺在床上熄了燈,由裡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的突發情況。

  她問:「早上太著急我都忘記問臣臣了,昨天睡得還好嗎?後來還有沒有被不明生物驚醒?」

  佐久早翻過身來面朝著她:「沒有,因為有你在所以睡得很好。」

  聽到意料之外的情話,由裡在黑暗中笑得眼睛彎彎:「原來臣臣結婚之後是這樣溫柔的類型啊。」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給出了和以往一樣的回答:「我沒……」

  「噓,」由裡制止了他的口是心非,「連表白都做到了就不要再在這種小事上說反話了吧。」

  佐久早只好截停了剛才的話:「好吧,我只是覺得這樣對待戀人是理所應當的。」

  由裡繼續毫不掩飾地贊美道:「會這樣想就是很溫柔。」

  佐久早躺得離她近了些:「那有什麼獎勵嗎?」

  由裡也調整姿勢,和他靠近了一些,她用溫熱的掌心輕輕覆上佐久早的側臉,在他額頭上印上一個吻:「臣臣晚安。」

  佐久早在她躺回去的時候同她牽住了手:「晚安。」


第31章 都是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幫助了我的人。

  從神社回來之後,由裡真的展開了她對互換身體相關軼聞的深入探索。但是都市傳說畢竟是都市傳說,往往是描述了互換的過程但沒有描述結束互換的方法。

  在大部分故事裡,互換就只是突然開始又突然結束,就好像不怎麼嚴重的一場感冒,可能患者還沒有來得及針對病情服藥,感冒就康復了。她很希望自己和佐久早也是這樣,但是不到真正恢復正常的那一天誰也不會知道這一切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她總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吧?

  有那種跨越時空需要解決對方在另一個時空裡的問題的靈魂互換故事,她反復核對了幾遍自己和佐久早的年齡以及現在的時間,確定他們就是處在同一個時空裡的人——幸好是這樣,要是解決了問題她就得回到自己的時空裡等待多年後再次遇到佐久早,那她真的會很舍不得他的。

  有那種對神明許願要求互換身體,感動了神明所以成功的故事,最後主角們是感受到了自己原身的珍貴,對神明許願要求換回來的。這個和他們的處境好像有點相似,都和許願有關。但是他們的願望從來都不是換一種性別來生活,更沒有見過神明,所以也沒有什麼參考價值。

  由裡甚至真的有樣學樣畫了一個網上的人推薦的許願魔法陣,但最後發現那只是漫畫裡的一個圖像設計而已。

  居然有她沒有涉獵過的當紅漫畫!由裡感慨自己最近對漫畫研究投入的時間好像是比以前少了,看來人有了自己的事業和愛情確實是會占據掉一些時間。

  由裡對互換身體的研究以失敗告終。

  佐久早對此並不覺得意外——他們這種現像本來就不是一般人會遇到的,假如有人真的遇到,也不會大張旗鼓地在互聯網上發布,畢竟沒有人會相信。

  不過他們總歸是在一起了,交換比以前更方便也更不讓人尷尬了,似乎也沒那麼讓人難以忍受,所以隨著兩個人都重回生活正軌,他們都暫時擱置了這個問題。

  由裡把自己新婚的事情告訴了奶奶,沒想到本來准備新年才過來和她見面的奶奶立刻就動身前往大阪來見她了。

  由裡之前和小雪合租,房子裡的地方很小,沒有空間加床。由裡大學畢業的時候,奶奶來看過她一次,她是專門給奶奶在賓館訂了房間的。

  但是此時此刻家裡有空房間,似乎可以不再這樣做了。

  想起佐久早曾經四年不允許自己親媽親爸進入他的私人空間,由裡決定還是向佐久早確認一下這件事。

  佐久早午休的時候回復了她。

  【臣臣:我的家人都住過我們家了,奶奶來了當然也是住在我們家。】

  【臣臣:我是說如果她不介意的話。】

  【臣臣:她什麼時候到?我們一起去接她吧。】

  他說了「我們家」哎。

  由裡反復地品味了半天這幾個字,把它們截圖保存在了相冊裡。

  第二天他們在車站等到了由裡的奶奶。

  奶奶一見面就對佐久早說了聲「你這小子」,佐久早以為大事不妙,正准備鄭重地鞠躬道歉,但她只是繼續說:「還真是說到做到。」

  佐久早稍微松了口氣,接過她的行李一邊往車上拖一邊說:「您不怪我未經您的允許就……」

  「這孩子自己會拿主意,」奶奶擺擺手打斷了他,「再說了,她小的時候我因為和我那個倒霉兒子關系太爛,沒怎麼關心過她,差點害了她。現在她都這麼大了,我倒來干涉她選擇自己的家人,那叫什麼事啊?」

  由裡跟在佐久早身後打圓場,順便伸手想接過奶奶的手提袋:「奶奶只是那麼一說,她要是真的覺得你不好的話不會放任不管的。」

  奶奶不給她,把袋子換了一邊手提著:「我可是認真的,你都這麼大了,總不能什麼事都讓我給你拿主意吧?」

  由裡笑了起來:「你們兩位還真是挺像的。」

  此話一出兩個人都從不同的角度扭頭看她。奶奶問:「我跟他一個小夥子有什麼像的啊?」

  由裡答:「都是那種又關心別人又假裝沒在關心的樣子。」

  佐久早無言地扭過頭去了,他此時此刻大概有點不服,但是因為奶奶在就什麼都沒說。

  奶奶就沒什麼可顧慮的了:「你這孩子,我哪裡是假裝不關心你啊?我真正關心你的時候少嗎?」

  由裡笑著和佐久早一起把她的東西都裝進後備箱。

  她補充道:「也都是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幫助了我的人。」

  這兩個人相遇果然屬於是口是心非界的小王見大王,一聽到由裡這句話,都得意地沉默了。

  「你們別無視我啊。」由裡癟了癟嘴。

  佐久早站在副駕的車門旁邊給她拉開了車門。

  由裡小聲說:「在我奶奶面前就不用演了,她不在乎這些禮節性的行為的。」

  佐久早俯下身,也壓低了聲音:「我沒有想演,但是你不是讓我別無視你嗎?」

  話題不涉及佐久早的「壞話」,由裡的音量也回歸了正常水平:「那你回應一下我的話就好了,不用這麼誇張。」

  「我就是來回應你的話的。」佐久早摘下口罩,飛快地在她耳朵上啄了一口。

  由裡現在也只能幸福地沉默了。

  佐久早選手其實還挺會談戀愛的。

  而佐久早其實沒有他看起來那麼淡定,因為他起身的時候發現奶奶也在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呢。

  雖然她對佐久早很滿意,但是再好的人也配不上自己真心關愛的人。佐久早也明白這個道理。

  比起憂慮或者不快,他更多的是感到開心,因為由裡在那樣的時間裡還有一個愛護她的奶奶一直支持著她。

  什麼時候把萬事都做到盡善盡美的佐久早也能順理成章地接受別人的「質疑」了?

  他好像真的產生了某些微妙的變化。

  不過這種感覺並不討厭,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發動了他的轎車。

  來到佐久早傾情打掃過的房間,一向嚴於律孫女婿的奶奶難得地發出了不少贊嘆:「你在清潔方面真是有一套啊,聽說你在這裡住了幾年了?這些家具看起來簡直像新的一樣。」

  那些家具還真是新的。

  還是佐久早為了騙由裡留下專門換的。

  但是由裡見過替換之前的家具是什麼樣,確實也光潔如新,所以她只是含笑地和佐久早對視了一眼,並沒有揭穿他。

  「而且這些收納也安排得很有條理,你這方面真是比我孫女厲害多了啊。」

  怎麼誇臣臣還要損我啊!由裡暗自腹誹著,收回了笑意盈盈的目光,轉而跑到奶奶面前:「奶奶你怎麼不懷疑是我做的家務?」

  奶奶眯了眯眼:「你打掃房間是什麼水平我心裡還是有數的。」

  晚上佐久早也決定親自下廚,回饋那頓奶奶請他吃的她做的飯。

  奶奶跟他進了廚房,看著他仔細地處理食材:「家裡平時也是你做飯?」

  佐久早回答:「是的,因為我對廚房用品的衛生要求比較高,一般也不太讓別人碰這些廚具,並不是您來了為了特意表現才這麼做的。」

  「我看得出來你是經常做飯的。」奶奶點點頭,「你做了這麼多,我倒是想問問你,為什麼偏偏是由裡得到這一切呢?」

  佐久早思索著他的答案:「她很尊重我的界線,也很包容我的表達方式——雖然最開始好像是因為她習慣了過度忍受別人,她很勇敢,很堅強,很擅長在逆境中改變。而且……我喜歡照顧她,她的反應讓人感覺很好。」

  「這些事情其他人做不到嗎?」

  「我不知道,」佐久早很坦誠地回答,「相似的人很多,或許也有其他這樣的人吧,但是我現在並不會考慮其他人了。其實我們之間能夠創建起緣分,好像沒有什麼絕對的原因,我只能說我很感激,很感激那種牽引著我們遇到對方的力量。」

  飯菜做好,由裡便來端盤子。在屬於他們的新家裡,第一次招待最關愛她的奶奶。

  奶奶不喜歡城市生活,而且她也放不下她的小院,所以一開始就沒有打算長時間地停留在大阪。來這裡轉了一圈,知道了由裡的生活環境,聽他們兩個描述了一些以後的打算,就打道回府了。

  由裡本來打算帶她去玩一圈,但是她把由裡趕回了書桌上:「我又不是老得走不動了,想玩也不需要你來陪我,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畫你的畫。」

  於是最後她能做的只是再次送奶奶回去,並約定好自己得了空就會多去看她。

  回了家,等待佐久早輸密碼開門的時候,由裡看到門外的牆上有一個奇怪的印記:「臣臣,這裡以前有這樣的痕跡嗎?」

  佐久早看了看由裡指向的位置,牆上似乎是被中性筆劃了小小的一道印記:「我記得沒有。」

  「好奇怪,這層樓現在除了我們只有古森君常住吧,我們應該都不會不小心劃到牆面啊。」

  「可能是快遞簽收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佐久早回想了一下,他們最近都沒有訂購什麼東西,就只有真希他們寄來成箱的新婚禮物的時候有人送貨上門過,「最近真希他們寄東西的時候有出現過這個筆跡嗎?」

  由裡搖搖頭:「我都是在房門裡邊簽收的,沒注意到。」

  「確實有點奇怪,」佐久早打開門讓她先進去,又看了看那處奇怪的標記,「回去之後我去訂一個攝像頭吧。」


第32章 我和你早就沒關系了。

  佐久早從俱樂部那裡得知了造謠他的人的來路,對方真的就只是一個通過曝光體育明星醜聞賺封口費和流量費的狗仔。

  雖然大家心裡都尚存疑慮,但是對方堅稱是他的個人行為。最終他們也沒搜查到什麼有關的信息,這件事就只是處罰了他一個人。

  真希提醒了他們最近要留意一些身邊的狀態,她會繼續幫助他們關注這件事的。

  由裡和佐久早在那之後必須要在外面互換身體的時候也更加謹慎了一些,好在之後他們只要低調一些,回避狗仔就好,不需要再擔心向自己人解釋的時候會遇到麻煩了。

  還有發現門前的奇怪筆跡之後,他們真的裝上了一個攝像頭,並且把這件事告訴了古森,他們兩家現在都連接上了這個攝像頭,可以觀看其中的實時視頻。

  目前為止,並沒有什麼奇怪的人出現在他們家門外。

  他們的生活又回歸到了以前的樣子。

  但是也和以前不太一樣,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們之間可能會出現的肢體接觸範圍比以前大得多了。

  佐久早會在由裡畫畫的間隙走過來捏捏她的肩膀——他的按摩技術超級好,由裡以為是因為他會和隊友互相按,但是據他所說他只是學習了一些按摩方法給自己按,隊伍裡有專門的康復訓練師,不需要他在這方面做出什麼貢獻。

  由裡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是第一個體驗的人。

  作為回報由裡偷偷在網上學習了很多按摩胳膊的視頻,准備給訓練回來的佐久早一個驚喜。

  佐久早發現之後卻說「你直接問我不就好了」,然後把自己交給她作為了由裡首次按摩的練習對像。

  兩個人都在家裡休息的時候,佐久早會在客廳裡看排球錄像或者其他的電視節目。為了增加一些共處時間,由裡也會拿著自己的手機到客廳裡看最近流行的條漫,看著看著她就會歪到佐久早的身上。

  佐久早說歪著看手機對身體不好。由裡灰溜溜地從他身上爬起來,然後被拉回他的腿上了。

  由裡像平躺在大自然的懷抱裡一樣平躺在佐久早的腿上,幸福地想著,之前只看過粉絲們贊美木兔選手的大腿,但是躺過之後才會知道佐久早選手的大腿也是人間一絕啊!

  他們的物品也逐漸交錯著擺放起來——洗手間的瓶瓶罐罐也好,冰箱裡的各種食物和飲品也好,甚至就連衣櫃裡的衣服,一切都不再像之前那樣涇渭分明。

  有一次由裡剛起床還沒有睡醒,不小心穿錯了衣服,把佐久早標注著「星期三」的全套服裝裡的短袖穿上了。

  衣擺晃晃蕩蕩碰到她腿上,她這才反應過來這不是自己的衣服。

  她想起佐久早曾因為惠子把他預備要穿的衣服扔進了垃圾桶和她大吵一架,不由得心裡有些發毛,准備偷偷把衣服脫下來假裝沒動過的樣子。

  但佐久早這時候從衛生間出來了,他盯著由裡看了一會兒,說:「這個顏色還挺適合你的。」

  是嗎?可這個顏色是黑色啊,佐久早幾乎所有的衣服都是這個顏色。

  佐久早用這種沒話找話的方式告訴了她自己並不在意她穿自己的衣服。

  由裡還是解釋了一下她是不小心穿錯了,可以馬上把衣服還給他。

  他搖搖頭:「你想穿也可以,反正我還有差不多的衣服。」

  由裡不禁有些恍惚——原來正式一起生活之後,他甚至可以接受到這個程度。

  她干脆直接說出了心中的疑惑:「臣臣你不在意我就這樣穿了你的衣服嗎?我還以為以你的衛生習慣會有點介意呢。」

  「沒關系,你很干淨。」他說,「只要注重清潔,不把室內和室外的衣服混穿,把貼身的衣物洗過烘干消毒,把外穿的衣服多次及時清洗,不讓灰塵進入室內,還有……」

  佐久早喜歡用盡量完備的* 語言來描述他想描述的事情,倘若不打斷他,他恐怕會把自己全部的保持干淨策略都講解出來。

  由裡趕緊表示了全然的理解:「好了臣臣!我知道我很干淨了!」

  至於曾經用來交換身體的吻,它理所應當地成為了早安吻——佐久早變得沒那麼注意接吻之前是否刷牙的問題了,有時候看由裡很困的話他就會直接在被窩裡親她,然後留她繼續睡。

  如果是佐久早自己打比賽很累的話,也會換回來就再次入眠。

  不用起床洗漱也不用換房間,一切都飛快地在床上完成,兩個人都變得放松多了。

  這天早上互換過身體後,由裡以身體柔軟出名的丈夫就像沒有骨頭一樣融化在她的身上了。

  佐久早的身體很溫暖,靠在她身上的時候就像一床被子,但是他顯然比市面上最重的被子還重。

  說真的,這很可愛,但是重量確實也有點讓人難以長時間地承受。

  由裡輕輕搖晃著他:「最自律的運動員怎麼也會賴床啊?」

  佐久早不理她,只是把臉埋在她頸窩裡繼續睡,被她吵得煩了,遂抬起頭在她脖子上吮出一個紅痕。

  由裡本來准備任由他親,但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捧住他的臉躲閃了一下:「臣臣,我今天還得出門呢。」

  佐久早終於肯抬起眼睛看著她了,但是是以令由裡大為震撼的眼神——她第一次知道佐久早聖臣的臉上居然還能流露出稱得上委屈的神情。

  他黑曜石一般的雙眼可憐地眨了眨,小聲地對她說:「你是不是後悔讓別人知道我們在一起了?」

  有這樣的美人在側,自己卻一味地勸他起床,還拒絕他的吻讓他如此不安,由裡此刻體驗到了堪稱愧疚的感覺:「沒有,我就是覺得一個太少了,要不你再多親幾個,顯得你特別愛我的樣子,我好向大家炫耀一下。」

  佐久早從她身上起來了。

  但是他以一種不妙的方式籠罩在了她的上空。

  頂級運動員即使經歷過漫長的比賽的消耗,體力也仍然是普通人中頂級的水平。佐久早聖臣身體力行地證明了這一點。

  看來人再心動也不能亂說話。

  最後,由裡在脖子上塗了兩層粉底液並戴上了圍巾出了門。

  可是這也不能算是她的問題吧,哪有人能夠拒絕一張無比俊美的臉湊到自己旁邊問「真的可以嗎」?

  哦,對了,她現在知道佐久早所謂的另一顆痣在哪裡了。

  除了額頭上和腹肌上的,還有一顆在他的大腿內側。

  怪不得那天他問她要不要自己去找找看呢。

  由裡這次去出版社是要和櫻小路編輯商議她的新連載前幾章的分鏡修改方案。前幾章是連載之後新讀者認識她最直觀的方式,她決定用百分之二百的精神來細細打磨,已經修改過很多遍了。

  這次去出版社算是最後確定,只需要對已有的分鏡稍作調整,她就可以深入刻畫,完成精細草稿和線稿了。

  不同於以往畫的改編漫畫,這一次是她自己最想要畫的,完全屬於她自己的故事即將推出。

  由裡感覺高興又緊張,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自己的作品和市場產生真正的碰撞之後會發生什麼。

  回來的路上,她的腳步都情不自禁地比平時走得更輕快了些。

  佐久早下午才去訓練呢,這時候應該還在家。她可以和他一起吃個午飯,然後給他分享這個好消息。

  走到自家樓下,她看到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對方是個男人,此時此刻背對著她,徘徊在樓門口,似乎是在找人。

  但是她在這個小區裡並沒有熟識的鄰居啊,怎麼會覺得對方看起來熟悉呢,也許是認錯人了?

  由裡奇怪地打量了一會這個背影,最後還是准備像往常一樣上樓。

  可是當她路過那人的時候,她卻完全怔住了,幾乎感到一種想要立刻嘔吐出來的衝擊感。

  好惡心,好惡心。

  那是她這輩子最不想見到的人。

  那人也看到了她,他先是嘲諷地笑了一下:「我說你怎麼能一個人在外面混那麼久,原來是傍上大款了。」

  由裡不回應他,收回目光往前走。他們每棟樓都是有樓管的,只要走到有人的地方就沒事了。樓管會攔住他的。

  男人還在繼續說著令人厭惡的話,由裡光是聽到他的聲音都覺得非常抵觸:「一個人住這麼好的地方,你有沒有把我們這個家放在眼裡?」

  看到由裡不理睬他,男人走過來扯住她的手腕。

  由裡一把將他甩開:「別碰我!」

  似乎沒想到她敢用這麼大的力氣反抗自己,男人在原地愣住了。

  但震驚也好,反省也好,在這個人身上都只是那一瞬間的事。

  他要是能這麼簡單就知道自己的問題,他們這個家也不會有今天了。

  很快他又追上來,用讓人發疼的力氣拽著她:「碰你怎麼了?在外面撈到錢了就不認我這個爸了是吧?」

  由裡拼命從他手上抽回手:「你不是我爸爸,我和你早就沒關系了。」


第33章 很疼吧?

  由裡坐在警車上,一位女警用車上的醫療急救包給她止住了血。

  警察問:「遠藤小姐,現在感覺還好嗎?」

  她想點點頭,但理論上她的頭部這時候不應該劇烈晃動,於是她只是微微頷首:「還好,謝謝。」

  警察表示了解:「可以描述一下案發過程嗎?」

  由裡簡單描述了一下剛才發生的事:「他扯著我的手要和我說話,我想回家,就甩開了他。他想把我拖走,我打了他的臉,然後他用酒瓶打了我的頭。可能因為聲音很大,樓管聽到動靜出來確認了情況,然後報警了。」

  「你剛才說他是你的父親?」

  「是的,但是我們早就不聯系了。」

  警車停在了急診科室的門口,警方留了由裡的聯系方式,告知她後續有進展會找她跟進。

  由裡等待叫號的時候看了一下手機。佐久早問她還回不回家吃飯,她還一直都沒有回復。

  下午一點,佐久早獨自驅車趕到了醫院。

  由裡剛從急診室出來,本來打算自己回去,卻看到熟悉的身影奔向自己而來。

  她也知道現在的時間,剛才發消息時就說過不用他過來了:「臣臣怎麼還是來了?不是有訓練嗎?」

  佐久早無視了她的問題:「吃東西了嗎?」

  由裡不想他就這麼缺席訓練,於是扯謊說:「吃了。」

  但是她空蕩蕩的肚子在這時候叫了起來。

  佐久早嘆了口氣。

  他帶由裡回到車上,讓她坐到副駕駛。把手裡提著的袋子輕輕放到她腿上,裡面是從便利店買的飯團、礦泉水和水果茶,水果茶似乎剛從保溫櫃裡拿出來不久,還是溫的。

  佐久早大部分時候都是少言寡語,但此時此刻由裡覺得他沉默過頭了。她試圖說點什麼緩和一下氣氛:「臣臣,我以為你不願意別人在你車上吃東西呢。」

  佐久早什麼都沒回答。他先把兩瓶水都擰開了,然後開始仔細地打開飯團的外包裝。

  「我自己來就行,我的手沒事,就只有這裡受傷了而已。」由裡指指她的額角。

  佐久早頭都沒抬,不聲不響地繼續拆著,最後把飯團交到她手上才好好端詳了她額頭上的傷處。

  樓管替她報警了,而警察送她去了醫院急診室。由裡在警車上接受了警察的問詢,那之後她才有時間發消息告訴佐久早自己不能回去吃飯了。佐久早是最後知道這個消息的人。

  由裡額角的傷口已經被包扎起來了,佐久早其實看不到傷得到底有多深,但是僅從紗布上也能看出上面滲出過不少血。

  他的表情實在太沉重了,由裡都有點害怕了。

  「臣臣,那個男人現在已經被警察控制住了。現在是你重要的時候,你可千萬別衝動。」

  佐久早似乎在沉思著什麼,聽到她這樣說才點了點頭,短促地「嗯」了一聲。

  由裡想了一下,又指了指自己的臉頰:「我沒光讓他打我,我也打他了,他這裡也被我打紅了呢。」

  佐久早還是沒有任何表情,但是有眼淚從他的眼角徑直滑落下來。

  「怎麼哭了?」由裡趕緊從車座裡鑽出來,手裡還拿著他給的飯團無處安放。

  原來真的有人的眼淚是一顆一顆的,像珍珠一樣的——由裡早就習慣了,其實並不覺得有多委屈,此時此刻比起傷心,她甚至在想她的愛人說不定在某一次轉生的時候當過美人魚。

  她用指尖捏著飯團,小心翼翼地不讓它掉下去也不讓它蹭到佐久早,伸長手臂輕輕環住了他:「真的沒事。」

  佐久早又是好一段沉默,接著摟住了她的腰,他怕她的頭撞到自己身上會碰到傷口,所以也只是點到為止地圈著她。

  他在她耳邊問,聲音有點沙啞:「很疼吧?」

  由裡搖搖頭,但是想到佐久早正抱著自己可能看不到,於是用沒拿著東西的手輕輕摸了摸他腦後的卷發:「不疼,就這麼一點傷,早就沒感覺了。」

  「都這樣了還說不疼。」佐久早一向都是不喜形於色的,很快就平復了呼吸,他又這樣待了一會,才松開手讓她回到車裡,「快吃吧。」

  由裡剛才經歷了和她的倒霉爹的搏鬥,又匆匆奔往醫院處理傷口,都沒顧得上感覺到飢餓,這會把飯團吃下去,倒是真的產生了一些食欲,她很快把第一個飯團吃完了。

  佐久早就坐在她旁邊,把另一個飯團也給她撕開了。

  他問:「你知道他是怎麼找到你的嗎?」

  由裡思索片刻:「嗯……我不太清楚,也許是因為最近我們結婚的新聞被他知道了,所以他按臣臣的日常路線找到了這裡?」

  「我最近沒有感覺到被尾隨,按理說最近應該是比平時更小心的才對。」

  「那也有可能他跟蹤了奶奶?奶奶不是前不久才來過家裡嗎?」

  「似乎有這種可能,等之後警方調查的時候拜托他們問訊吧。」佐久早繼續問,「你知道他這次為什麼會來找你嗎?」

  「應該是為了錢吧,他說了一些我傍上了大款之類的話。」由裡一邊吃一邊回想著。

  她往身邊瞥了一眼,佐久早的眉毛嫌惡地擰緊了。

  由裡立刻開解道:「臣臣別生氣啦,他那種人說什麼話都影響不到我了!」

  佐久早的眉頭展開了些,側過身來看著她:「出了這樣的事,我不是想要你來安慰我。」

  由裡吃著遲到的午餐,視線和他認真的眼神交錯在一起。

  雖然佐久早很容易給人留下不近人情的印像,但是他仿佛有自己獨樹一幟的情緒觸角,很多時候對她的失落感都有很敏銳的感應。

  在如此漫長的時間裡能夠堅持下來,由裡不得不練就一些屏蔽負面信息的能力。只有告訴自己不去看不去聽,把她所謂的父親當成一個不存在的、和自己毫無關系的人,她才能把精力收回到自己的事情上。

  可是現在佐久早真心地關心著她,出現在她身邊只是為了替她分擔一些被封鎖多年的傷心、惶惑甚至恐懼。

  她還在吃著東西,只好用手稍微遮住嘴巴含含糊糊地表達了自己的感動:「要是我能早一點認識臣臣就好了。」

  佐久早撇了撇嘴:「你就不能吃完再說話嗎?」

  她的感動也戛然而止,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吃完了才開口:「臣臣這就是你安慰別人的態度嗎?你的溫柔都超不過三句話的嗎?」

  佐久早沉默了一會,說出了他能說出的最好聽的話:「我下次注意。」

  「開玩笑的啦。」由裡笑了一下,她手裡還握著他剛才塞過來的暖暖的果茶,怎麼可能有人真的為了一句話就生這樣好的戀人的氣呢。

  「不要總是亂開玩笑,」佐久早把塑料袋拿起來讓她把垃圾扔進去,「我下午要見一下真理,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嗎?」

  由裡一邊吃一邊問:「真理是?」

  佐久早回答:「喔,我沒有和你說過真理的名字啊。他是我的大哥,正在過來大阪的路上。」

  「那豈不是結婚之後第一次和臣臣的家人見面……」由裡看了看後視鏡裡自己的額頭,「我現在這樣去見他會不會給他留下不好的第一印像啊?比如臣臣的新婚妻子喜歡和別人打架之類的?」

  「不是為了讓你見他,如果只是為了見面打個招呼的話當然是你的意願優先,」佐久早搖了搖頭,「但是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去,因為我讓他把他的律師請來了。」

  「是為了今天的事?臣臣的哥哥不是特別忙嗎?」由裡還深深記得之前真理沒有過來就是因為他作為集團真正的掌權人有太多的公務要忙,不由得為此感到有些抱歉——為了這麼一件事就讓他直接從東京總部折騰過來未免也太小題大做了。

  「那個人都可以追到家裡來傷害你,我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吧。」佐久早發動了汽車。

  為了保證私密性,也為了能不讓真理他們奔波,他們和真理約在大阪分部的會議室見面。

  只在照片裡見到過的佐久早真理先生就這樣在現實世界出現了。他今天上午剛忙完其他的事務,直接穿著正式的西裝就過來了。

  和他文質彬彬的氣質不同的是,他請來的律師山田先生倒是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如果不提前說明的話由裡幾乎以為他是一位警察。

  此時山田先生臨時有電話要接,就先出去了。真理十分禮貌地同她問了好:「由裡小姐,實在不好意思,其實我早就聽家人說過你的事情了,但是因為我一直在各國出差都沒能和你見面。」

  他正式的口吻讓由裡情不自禁地緊張起來,她馬上回答:「哪裡哪裡,今天能見到您已經非常榮幸了。」

  「聖臣已經和我說過了,您父親的事情有任何需要法律援助的地方我們都會全力幫助的。等山田先生回來您可以和他商議後續的打算。」

  「這件事情實在是太感謝了。」

  「我們是家人,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就這樣連續客氣了幾個來回,真理突然話鋒一轉。

  「對了,其實我還有一件好奇的事情,只是問問,希望不要給由裡小姐帶來壓力才好。」

  由裡一時不知道有什麼事情是能讓對方這樣的人來請教自己的,只是表示了自己將會知無不言:「您太客氣啦,有什麼想知道的直接問我就好。」

  真理笑了笑:「你和聖臣准備舉辦婚禮嗎?目前有相中的日期嗎?」


第34章 我喜歡被你麻煩。

  突如其來的發問讓由裡有些手足無措。

  他們沒有討論過婚禮的問題——一方面是從表白到結婚再到現在一共也沒過多久,之前佐久早還遇到了輿論危機,現在他們的生活才剛剛恢復正軌,並沒有來得及討論未來的事,一方面是由裡和佐久早都不是熱衷於成為視覺中心的人,婚禮對他們而言算得上是有點壓力的事情了。

  還沒等由裡說出她的迂回話術,佐久早就打斷了他們:「問這個干什麼?她都這樣了當然是先養傷再說。」

  「問問怎麼了?」真理剛才對由裡那種客氣禮貌的語氣蕩然無存,「聖臣你可別因為不想見人就不跟人家辦婚禮啊,哪有女生會不想要盛大的婚禮的?」

  原來兄弟相見之後看面相無比文雅的真理先生也會流露出有點幼稚的一面啊,由裡不禁笑了笑。

  「少拿那些一概而論的腔調概括所有人,」佐久早同真理針鋒相對,「更不要說得像你很了解她一樣。」

  臣臣這樣說話的時候真的很帥,由裡想著,但是出於禮貌她還是選擇了拉架:「我真的怎麼樣都沒關系的,要不是因為今天的事情我也在忙一些工作上的事,不如等我們都閑下來的時候再好好商量吧。」

  真理點頭表示理解,他的語氣在面對不同的兩個人時無比跳躍:「由裡小姐說得有道理,這是我的名片,如果由裡小姐想辦婚禮而他不答應的話,就馬上聯系我,我會過來收拾他的。」

  由裡立刻接過名片:「如果我們確定好婚禮日期的話一定會邀請真理先生的。」

  「邀請他干什麼?」佐久早嫌棄地說,「連真希都能做到進門洗手,只有他不能。」

  真理對他的評價表示非常不滿:「我一個人在海外奔波很辛苦啊,要是所有的細節都由我自己親自處理那這個集團的事業能運行得下去嗎?我遇到的問題又不是像你那樣逛逛健身房就能解決的。」

  排球的問題好像沒辦法在健身房裡解決吧,真理先生好像不太關注體育賽事啊。由裡小心翼翼地看了佐久早選手一眼。

  佐久早還沒說什麼,倒是真理先對由裡說:「見笑了,由裡小姐,我這個弟弟說話總是不看場合的。」

  佐久早這回抓住了反擊的把柄:「你不是說她和我們是一家人了嗎?一家人說話還要看什麼場合?」

  真理被他噎住了,只好說:「你這是求我幫忙的態度嗎?」

  由裡再次緊張地看向佐久早,在心裡設想情況愈演愈烈之後的對策。

  佐久早卻只是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抱歉。」

  這是由裡第一次看到得理不饒人的佐久早選手做出這麼徹底的讓步,而佐久早是為了她才這麼做的。

  她趕緊把幫忙的事情攬回自己身上:「都是因為我才麻煩真理先生跑一趟,應該說是我求真理先生幫忙才對。」

  真理充滿贊許地看著她:「由裡小姐你真是一位溫柔的妻子,讓我想起我和我太太剛結婚時的樣子了。」

  佐久早對他的感慨不屑一顧:「你和你太太不是商業聯姻嗎?你結婚之前天天在家裡抱怨,現在這麼說是當我們那時候都是聾子嗎?」

  真理立刻反駁:「我那時候不了解她,我認識她之後馬上就被她雷厲風行的處事風格折服了,我對她是有真正的愛情在的。」

  佐久早白了他一眼:「那怎麼了?我喜歡上由裡的時間比你喜歡上你太太的時間早多了,我才剛認識她就喜歡上她了。」

  由裡很小聲地說:「有這種事嗎?」

  但兩個如火如荼地為莫名其妙的原因爭吵的男士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話,只是越吵越觸及一些需要「看場合」的話題。

  真理爭辯道:「我那怎麼不算剛認識她就喜歡上她了呢?」

  佐久早毫不客氣地揭短:「剛認識她就喜歡她了你還跟她簽一年離婚協議?」

  這是什麼小說情節啊?臣臣的哥哥好像是一位各類元素俱全的真正的霸道總裁。

  事關真理先生這樣的集團總裁的隱私,由裡趕緊扯扯佐久早的袖子:「臣臣,好像不是我可以聽的內容了……真理先生,要不你們聊我先出去吧?」

  「不用!」真理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對由裡的語氣有些激動了,調整到了相對溫和的模式才繼續對她說,「由裡小姐你不要聽他亂說,我和我太太現在沒離婚,我們感情好得很。你也看到了,我弟弟就是這樣的人,你和他在一起很不容易吧。」

  由裡擺擺手:「不……不會,臣臣很溫柔的,對我特別好。」

  真理總結了一下自己獲得的信息:「媽媽說聖臣找了個特別溺愛他的女友的事情看來是真的,正如馬太效應一般,愛總是流向不缺愛的人。」

  「似乎也不完全是這樣,我應該算是個很缺愛的人……」由裡只是把心裡想的事情說了出來,但是這下剛才吵得熱火朝天的兩位都安靜下來了。

  真理也知道,自己今天之所以到這裡,就是因為由裡的親生父親找上門來把她打得頭破血流。

  由裡的本意不是把話題引向自己的傷心事上,一時間有點尷尬,趕緊解釋說:「我的意思是我現在已經比以前好多了,有親人幫助我,認識了朋友,還有和臣臣在一起之後,臣臣和臣臣的家人們都這麼照顧我。」

  真理的臉上並沒有事不關己也沒有同情可憐,只是一臉感動地點了點頭:「放心吧,我們現在就來商量怎麼收拾那個男人。」

  語畢,山田先生處理過自己的事務進來了。真理主動詢問了需不需要留點時間讓山田和由裡單獨討論案件的事,然後他們兄弟兩人一起d出去了。

  這位在法庭上仿佛可以以氣勢取勝的彪形大漢十分可靠地向由裡打了招呼:「讓您久等了,遠藤小姐,這次來得比較突然,有些工作是在旅途中才交待下去的,所以花了一些時間溝通。」

  「哪裡?本來就是我麻煩您臨時跑一趟。」

  「我已經大致了解了情況,遠藤小姐目前的打算是怎麼樣的呢?」

  「我希望他能受到法律應有的懲罰,我不會選擇和解。」

  「我明白。這次的驗傷報告醫院應該已經幫您開具了,可以在開庭時作為證據。但我還有一件想確認的事情,能做到這種程度的父親恐怕不止有過一次這類的惡性事件吧,您在和他斷聯之前是否有保存過其他的證據呢?」

  她還真的有。

  由裡在高中的時候選擇了寄宿,除了假期不得不回家,其他的時候算是躲過了要跟她的父親共處的時日。至於不得不忍受父親發瘋的時間,雖然當時沒有人教她留存證據,但是她並沒有放棄查找辦法,最終她采取了最隱蔽的一種方式,就是錄音。

  她有時候會被限制通信,所以不能使用手機來錄音,有可能會被發現,有可能會被刪除。幫助她留存這一切的是一支夾在衣服內側的,小小的錄音筆。

  除了這次的惡意攻擊,那些難以搜索證據的時間也有了能證明它們存在過的東西,幸好她這樣做了。

  山田先生詳細指點了她哪些證據是可以提供給警方輔助調查的,並表示一定會全力跟進這個案子。這天他和真理還有其他的事務要處理,所以用最高效的方式進行了溝通之後就一起回去了。

  佐久早也帶著由裡回家,他今天只請了下午的假,在由裡的強烈要求下他同意了剩下的時間會立刻趕到俱樂部,但是前提是他要親自送由裡回到家裡才行。

  「我覺得有很多你的事情我現在還是不知道。」佐久早無端地說。

  他的語氣聽起來可以說是有些沮喪,由裡不明白這種失落感來自於何處,或許是今天知道了自己過去的傷疤,所以心情不好?

  她試著寬慰他:「臣臣的很多事情我也是慢慢才知道的,雖然我們很快就確定了心意,但是在我們認識之前還有那麼長時間的人生呢,會需要時間慢慢了解對方也很正常呀。」

  佐久早搖搖頭:「可是這次出了這樣的事情,你也沒有馬上告訴我。」

  她解釋道:「我不是故意隱瞞的,當時確實有事情要做嘛,而且臣臣還有訓練呢。」

  「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想成為更可靠的戀人。」

  由裡側過臉看著佐久早,他開著車,陽光隨著車的位移從他的臉上經過。

  他說:「我在想,如果你需要幫助的時候能馬上想到我就好了。」

  由裡愣了愣:「臣臣願意幫忙當然好啦,但是我覺得自己也能解決的事情沒必要麻煩你。」

  「我不覺得麻煩。」佐久早說。

  「如果總是這樣的話多少也會有點麻煩的吧,臣臣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路燈變成了紅色,佐久早緩緩停下了車——他開車一直都很穩,這一點也讓由裡十分佩服。

  他想了想,轉過頭來看著由裡:「我喜歡被你麻煩。」

  他還在繼續解釋著自己的話:「這樣會讓我覺得我是被你所信賴的人,是可以幫到你的人,我會覺得我們之間更有連接感,所以……」

  真想親他一下。

  由裡覺得自己不是在這次對視中唯一產生了這種衝動的人。

  因為佐久早的話戛然而止。他也向她靠近了。

  後車的方向傳來了鳴笛聲。

  原來路燈在這時候變成了綠色。人的確不應該在尚未停穩車的時候接吻。

  由裡飛快地啄了一口他的嘴角,兩人都端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第35章 婚禮……你有什麼想法嗎?

  佐久早松開剎車,很快就恢復了剛才平穩的駕駛。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他又問:「對了,今天真理說的那個……婚禮的事情,你有什麼想法嗎?」

  想到剛才他們為了這件事展開的爭論,由裡笑了一下:「我還以為臣臣會不喜歡那種場合。」

  佐久早皺了皺眉:「確實不太喜歡,那麼多人一起擠在一個封閉空間裡,要和所有的人打招呼,忍受他們的飛沫,還要一直被圍觀,怎麼想都很不舒服。」

  這完全就是佐久早的風格,一點也不令人意外。由裡說:「臣臣果然是這麼想的。」

  佐久早轉動方向盤拐了個彎:「但是如果你喜歡的話,我當然願意辦,婚禮不是整個人生中只會有一次的事情嗎?我也不是一點都不能忍受的。」

  「我其實也沒什麼期待……」由裡坦誠道,「不是說我不期待和臣臣在一起的意思,但是婚禮不是有那種爸爸牽著女兒送到新郎手裡的環節嗎?因為這一點我從小就很討厭婚禮。」

  佐久早的嫌惡立刻就擺在臉上了:「他確實不配和你分享這種時刻。」

  由裡點點頭:「對吧?他根本就沒有管過我,憑什麼可以像我是他的所有物那樣把我交給別人啊?而且,就算結婚了,我也不是……」

  她有點不知道該不該說下去了,這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是說出來會不會有點傷感情?

  反而是佐久早替她接了下去:「也不是我的所有物?」

  「嗯,這並不代表我不喜歡臣臣,你知道對吧?」

  「當然,」佐久早回答,「本來就是這樣,沒有什麼不能說的。」

  「但是臣臣不會覺得有時候應該為了浪漫的氣氛說一些好話嗎?」

  「你看我像這樣的人嗎?」

  由裡想了想:「嗯——臣臣說話確實一點都不看氣氛呢。」

  佐久早癟了癟嘴:「這是什麼話,如果你真的特別想要聽假話的話……我也可以對你說啊。」

  由裡立刻湊到他身邊:「真的嗎?那臣臣說你是我的。」

  佐久早深吸了一口氣。

  良久,他鄭重地說:「我在開車呢。」

  由裡只是逗逗他而已,盯著他一臉嚴肅的樣子立刻就笑出來了。

  她本來也沒想讓佐久早說——她自己也是一個能做到什麼程度就承諾到什麼程度的人,並不習慣於為了曖昧的氣氛誇大自己的感受。而且她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佐久早,她早就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比起一句好聽的話,她更在意的是佐久早本身。

  幸運的是,他也是這樣想的。

  佐久早試圖把對話拉回剛才的話題:「這麼一說,通常意義上的婚禮對我們兩個都不好。」

  「是呀,所以就算沒有也……」由裡說著說著就陷入了沉思。

  佐久早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不說了,有點奇怪地問:「怎麼了?」

  由裡分享了從她腦海裡跳出來的新點子:「如果是只有我們兩個的,不需要按照通常的流程來完成的婚禮呢?」

  「聽起來還不錯。」佐久早表示了認可。

  「對吧?這樣我們不喜歡的環節就全都可以省略了。而且如果只有我們兩個的話,可以不需要去禮堂或者宴會廳,想要在任何地方舉行都很方便。」

  他笑了笑:「話是這麼說,你不會最後因為懶得出門只想在臥室穿著睡衣舉辦吧?」

  「那樣也太誇張了吧!雖然不喜歡傳統意義上的儀式,但是我還是很有儀式感的!」由裡立刻表示了否認,以示誠意她開始挑選城市,「臣臣這些年不是去過很多國家和城市了嗎?有沒有很喜歡的地方?」

  他們駛入了停車場,佐久早要開始停車了,為了回答這個問題他在車位前踩住剎車回想了幾秒:「每次出門基本都是在比賽,我其實沒有對哪個城市留下過特殊的印像。」

  「我的話沒有去過很多地方所以也差不多……不過這樣可以選擇的地方就特別多了!我們可以慢慢選。」

  「嗯,等你的傷好了,天氣變暖的時候,我們就去辦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婚禮吧。」佐久早停好車,陪她一起上樓回家去了。

  雖然由裡父親已經被拘留了,佐久早也把所有能做的事情都為她做到最好了,但是由裡還是有種淡淡的隱憂。

  她的父親只是一個無所事事的酒鬼,他能讀到由裡新婚的新聞並不奇怪,認為她有錢了想來要錢的動機也還算說得過去,可是他一個並不具備任何追蹤技術的人,這麼多年沒有由裡的消息,到底是為什麼能找到這裡來的呢?

  由裡翻看了這幾天樓道裡的監控錄像,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她爸爸應該是沒有成功上樓過的,因為會被樓管攔住確認身份信息,而且如果他有能力蒙混過關的話,也不會只是堵在樓門口等她了。

  也就是說,她爸爸有一定的可能性並不知道他們具體住在哪戶,樓道裡反常的標記也大概率和她爸爸沒有關系。

  接下來,她去找了樓管,詢問能不能調取最近的監控看看。

  樓管的答復是警察已經調過監控了,但最近一段時間她爸爸就只出現過今天這一次,而且確實沒有進入過這棟樓的記錄。

  所以他之前有可能甚至都沒有來過,今天是他第一次過來。

  早上佐久早休假,沒有去俱樂部,他肯定也不可能是通過在公開的地址尾隨佐久早找到這裡的了。

  她回到家,想了想,實在想不通是怎麼回事,於是還是給奶奶打了電話。

  「奶奶,爸爸來找過你嗎?」

  「沒有啊,我都多少年沒跟他見過面了,他怎* 麼會來找我?」奶奶提起這個兒子就來氣,但很快反應過來有些不對,「為什麼突然問我這個?他聯系你了?」

  由裡怕奶奶擔心,拿出了自己提前想好的托詞:「因為我最近和臣臣結婚不是上新聞了嗎?我害怕他看到之後來找你問我的事情,那樣的話奶奶那邊不是會很麻煩嗎?」

  奶奶卻根本不吃這套:「你都結婚多久了才想起來問這個,你跟我說實話,他是不是已經找過你了?」

  雖然奶奶一個人過著獨居山林的清靜日子,但是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她,說到這個地步再瞞下去倒是平白惹老人胡思亂想了。由裡只好承認了事實:「是。」

  奶奶的火氣一下就上來了:「他這個混蛋想干什麼?」

  「應該是想要錢吧,他現在已經被抓起來了——他打了我,但是我現在已經處理好了。」由裡簡單地概述過後也迅速交代了自己的情況。

  但奶奶還是難免變得十分擔憂:「他打了你?什麼時候的事。」

  她實話實說:「就今天。」

  「今天的事你就處理好了?」奶奶似乎站起了身,因為她那邊發出了衣服摩擦的聲音,「我要坐今晚的車過去找你。」

  由裡自然是勸她安心:「不用不用,真的沒事,傷口已經包扎過了,不嚴重的。臣臣和他的家人幫我找了很厲害的律師,我也遞交了很多證據,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他在這種時候倒是靠得住,可是……」奶奶還想繼續說。

  由裡試圖把話題拉回正軌:「奶奶,我這次打電話是有要緊的事想確認一下。」

  「什麼事?」

  由裡問:「你確定他沒來找過你,也沒有跟蹤你的可能是嗎?」

  奶奶回答:「我們這麼小的地方他要是真來了不可能沒人知道的。」

  「這就奇怪了,他為什麼能找到我呢?」

  由裡安撫了奶奶,掛斷了電話,她這邊一無所獲,只好寄希望於警察那邊能夠撬開她爸爸的嘴,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她繼續撥打電話,把同樣的問題向警方復述了一次。

  接電話的人是今天和她見過的女警,她回答說已經幫她確認過這個問題。

  「他有說是因為什麼嗎?」

  「遠藤小姐,這件事情我想當面跟你確認,你現在傷勢如何?可以接受後續的調查嗎?」

  「可以的。」

  由裡給佐久早發了條信息說明了情況,接著兩位警察來到了她家裡。

  「遠藤小姐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和您父親切斷聯系的呢?」

  「是五年前的四月,升學的時候。」

  「在那之後您就沒有再以任何形式給他發過信息了嗎?」

  「是的。」

  「在這件事情之前您並沒有和他聯系過嗎?」

  「沒有聯系過。」

  「那您見過這條短信嗎?」

  女警給由裡展示了一條手機短信,信息的內容很簡單,大意是自己和有錢的國手結婚了,告訴了他現居地的地址。

  署名是她的全名遠藤由裡。

  她愣了一下,搖了搖頭:「這不是我發的,我平時發信息並不是這樣的語氣和格式,您可以驗證的。而且我也不會這樣稱呼我丈夫,這很不尊重。」

  「我們看到今天的情況,也是這樣想的,或許您對發信息的號碼有印像嗎?」

  她留意了一下這個號碼,但是這是一個虛擬號碼,她完全沒有見過。

  「我了解了,如果您後續有想到什麼有關的信息可以聯系我們。」

  由裡向兩位警官道別,如同之前一樣把最新的進展發消息更新給了佐久早。

  惡作劇嗎?在她認識的人裡似乎沒有人會這樣做啊?


第36章 由裡的腦後傳來一陣鈍痛。

  「你的意思是,有人以你的名義把我們的地址透露給了他?」佐久早結束了訓練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提起愈發離奇的案件。

  「從警方提供的短信來看,是這樣的。」由裡也百思不得其解。

  「你有什麼懷疑的對像嗎?」佐久早問。

  他剛從外面回來,手好像有點冷,於是由裡把一杯熱的大麥茶遞給他。

  由裡搖搖頭:「完全沒有……知道我家裡的事情的人不多,而且我整個大學需要填寫家庭住址的時候都沒有填過我爸爸那邊,需要提交家人聯系方式的時候也都沒有填過他,就算知道我的家庭情況的人也很難通過一般的方式找到他的。」

  佐久早的眉頭皺了起來:「那會不會有人用非法的手段去調查了這些事情呢?」

  由裡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但是她實在理解不了任何一個認識的人會對自己暗藏這樣嚴重的惡意。

  「雖然目前看起來這樣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但是我想不到誰會為了讓我陷入窘境費這麼大的心思,我學生時代大部分時間都在打工或者做自己的事情,沒有和任何人交惡過。」

  佐久早也只能沉默了,根據常理來看,她說得一點沒錯,但正因如此,線索也徹底斷在了這裡。

  最後他從其他角度切入進行了提議:「最近你要出去的時候我請一位保鏢吧?」

  由裡猶豫了一下:「這件事情應該到這裡就結束了吧?就算真的有想通過家庭關系的事情在暗中攻擊我的人,我爸爸都被逮捕了,對方也沒辦法再對我怎麼樣了。」

  佐久早還是憂心忡忡:「可是我們畢竟不知道是誰做的,為了防止對方還有後續行動還是留心一點吧。」

  由裡今天已經受傷了一次,也確實不應該再大意了,她最後同意了這個提議。

  佐久早直接向家裡借調了一位保鏢,是平時擔任惠子的安保工作的保鏢安部先生。佐久早替他安排了臨近小區的住處,所有由裡需要出門的場合他都會陪同,包括她需要陪佐久早一起去外地比賽的時候。

  不知道是因為事情本就到此為止了,還是安部先生的保護真的威懾到了想對由裡圖謀不軌的人,這段時間沒有再發生任何特殊情況了。

  由裡大部分時候還是在堅持畫畫。她對於工作的響應一向很快,編輯對她的進度也很放心,聽說她最近受傷的事情就立刻建議她將線下會面轉為在線會議了,所以她不再需要前往出版社,只需要安心養傷就好。

  小雪知道了她的傷情來看望過她兩次。由裡家裡的事情小雪是知道的,除了一些細節她不願意給朋友造成情緒負擔所以沒有提及,大體上的情況小雪都聽她說過。

  她知道由裡的爸爸就這樣跑來找她也很生氣:「他怎麼能那樣說你?他自己才是毀了這個家的人,現在還反過來怪你?」

  由裡有再多的惡心也都在當時就發泄出來了,現在更多是因為朋友對自己的維護而感動,所以她只是在旁附和,並沒有繼續渲染當時的情景。

  「他還敢說你傍大款,他就是見不得你過得比他好。你本來就是要跟佐久早選手這樣又帥又有錢又厲害的男人在一起才最合適!」小雪繼續義憤填膺地輸出著,「他呢?要是他能傍得上他肯定第一個去,以前靠母父現在又想靠妻子和女兒,可是有人要他嗎?」

  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我不是故意提起那個……女士的。」

  由裡擺擺手:「沒事呀,我和她從之前那次見面之後也沒有再聯系過了,是我主動提出來的。」

  小雪問:「她知道你結婚的事情了嗎?」

  由裡回答:「應該知道了吧,就算她沒有看到新聞,我們的編輯是同一個人,這麼小的交際圈很難不被她知道。」

  她又有點小心地問:「那這次的事情也是?」

  「這次我沒告訴櫻小路編輯我受傷是因為我爸爸,只說了是因為摔破了頭。」由裡說,「如果他也找到了我媽媽,我確實有必要提醒一下她,但是現在他都被捕了,我也沒有必要為了這件事去聯系她了。」

  「由裡醬居然還想著要提醒她注意安全啊……」

  由裡指了指自己額頭的紗布:「如果是這種程度的話,換做你你也會這麼做的——不是說真的要換成你的意思。」

  「但是我還是覺得你人真的太好了——對了對了,我這次路過學校門口的時候去那家店買了蘋果酥,給你!」

  和朋友共度的休息時間在繁忙的趕稿日和無趣的養傷時光中讓由裡的心情好多了。

  當然,和她的愛人真正展開的戀愛時光也為她找回生活步調作出了很大的貢獻。

  由裡正在倒一杯水,佐久早突然叫了她一聲。

  「由裡。」

  「嗯?」

  佐久早修長的雙臂從她的腰間滑過來,把她環抱在了懷裡。

  佐久早最近擔心正面擁抱她的時候碰到她的傷口,所以總是從背後抱住她。

  但是佐久早做什麼事情的聲音都很小,走路的時候也像貓一樣安靜。如果他在一片寂靜中突然抱住她,有可能會嚇到她,所以他每次靠近都會叫她的名字。

  佐久早輕輕把下巴貼在她肩上:「明天又要和AD比賽了。」

  由裡現在已經知道了,AD有很多佐久早在國家隊的隊友,是非常強勁的隊伍,其中更有佐久早最看重的對手。

  她把屬於自己的水杯輕輕放下,給佐久早的水杯也倒了水——他才剛回家不久,由裡感覺他可能也會想要補充水分:「臣臣比賽之前也會緊張嗎?」

  「與其說是緊張,不如說任何重要的事情開始之前,我都會控制不住地一直思考相關的事物。」

  由裡表示理解:「因為臣臣是希望萬事都可以提前做好准備的類型嘛……不過賽場上是瞬息萬變的,就算有預料之外的事情發生,我相信臣臣也一定有能力去應對。」

  佐久早說:「說得就好像你是教練一樣。」

  這是什麼話?由裡從他懷裡轉過身來面對著他:「我只是真心地在表達對臣臣的認可!臣臣不要一害羞就變得陰陽怪氣了!」

  佐久早稍微松開了些讓她能跟自己錯開身,但雙手仍然留在她腰後,看起來很真誠:「我也是在表達對你的認可啊,覺得你說得很好才這樣說的。」

  由裡愣了一下,不可思議的表情頓時在她臉上浮現:「臣臣原來會說誇獎別人的話啊。」

  「我以前不是也說過嗎?」

  這一幕怎麼有點熟悉,由裡不禁提起了往事:「我也經常誇臣臣長得帥,可是臣臣之前也說我沒有誇過。」

  佐久早用手指卷著她的發尾玩:「那我們正好扯平了。」

  由裡對這個回答並不滿意:「還沒扯平呢,臣臣也要說出我的優點……嗯……至少三個。」

  佐久早「喔」了一聲,垂首向她靠近了。

  她立刻捂住了佐久早的嘴:「臣臣你是一個正人君子不能靠出賣色相蒙混過關的!」

  但佐久早只是笑著,鼻息輕輕碰到她的手——他拿起了放在她身後的水杯:「我渴了,想喝點水再說。」

  他明明就是故意的!

  「三個會不會太少了?」他喝著水問。

  你看,一個人總是很難真正地生佐久早聖臣的氣。

  佐久早很快就放下了杯子——畢竟這本來就是他拿來虛晃一槍用的——然後他宣讀了他的答案:

  「你是善良的,堅韌的,不受束縛的我的愛人。」

  佐久早總是能說出這樣的話,音量不大但擲地有聲。

  由裡有點不好意思:「這好像是在漫畫故事裡才能看到的對白啊。」

  佐久早看著她,思索了一會,然後給了她來自他的解釋:「現在你也身處在一個好故事之中了,所以你也可以聽到這樣的對白。」

  「臣臣我真的最最喜歡你……啊!」由裡試圖給他一個擁抱,但最終還是撞到了頭。

  佐久早也瞬間從戀愛漫畫一般的情節裡脫身,化身成了安全教育片的一份子:「還好嗎?我就說了還是從後面抱比較好的。」

  這次去東京也有安部先生陪同著由裡一起,當然,早上他陪伴的其實是從由裡的身體裡蘇醒過來的佐久早。

  他們直接拜托安部先生開來了一輛車,這樣就可以在車裡接吻互換了,可以免除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我們之前為什麼不這樣做啊?」

  「之前家裡也不知道我們的事情,如果要租車就需要你去開,你會開嗎?」

  由裡大學的時候認為自己距離買得起車還十分遙遠,所以當然沒有花時間去學習開車,至今還沒有駕照。

  「臣臣去開好像也可以。」

  「可是在你身體裡的時候我是一個沒有駕照的人。」

  「對喔!」由裡好像現在才想到一樣,「幸好現在有臣臣的家人和安部先生幫忙,等連載的事情穩定下來我也去學一下開車吧?」

  「那我就期待著了,晚上見。」

  他們沒有在一起待很久,因為佐久早得去為今天的比賽做准備了。

  佐久早邀請了由裡來現場看這場他非常看重的比賽,由裡當然也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晚上她早早就來到了觀眾席。

  一位工作人員叫住了她:「請問是遠藤由裡小姐嗎?」

  她點點頭:「是的。」

  工作人員向她指了指遠處的一個位置:「佐久早先生有事情想請您去一下候場區,您能跟我來一下嗎?」

  「他有事情找我?」佐久早從來都沒有在賽時要由裡去過後台,由裡不想影響他的狀態讓他忙於照顧自己,所以也從來都沒有要求過。如此著急會不會是真的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呢?由裡不禁有點擔心。

  她看了一下安部先生:「我現在過去一下。」

  安部先生立刻起身和她一起前往,但是到了工作區的門口卻被攔住了。

  工作人員抱歉地說:「先生,我們的證件有限,一次只能帶一位進去,您看您在這裡稍等片刻我再回來接您可以嗎?」

  由裡對安部說:「裡面有臣臣在沒關系的,那就麻煩您在這裡等我吧。」

  她跟著工作人員拐過彎,被帶到了一個會客室一樣的房間裡。

  工作人員示意她可以在裡面等一會,他會去叫佐久早過來。由裡點點頭,進入了這個房間。

  然後,一聲悶響在她耳邊爆炸開來。

  由裡的腦後傳來一陣鈍痛,她眼前一黑,立刻倒了下去。


第37章 你根本就不配評價他!

  由裡從混沌中睜開了眼,發現自己在一片漆黑中。

  她試圖動一動,但發現自己的雙手被反綁在背後,雙腿也被綁住了。她低下頭查看自己的情況,但由於太黑看得不太清楚,經過一番觸碰她才確定了自己是被寬膠帶綁起來的。

  她應該是被人打暈後帶到這裡來的——她本來就在養額前的傷,現在腦後也疼得不得了。

  而且從身體的感受來看,現在這個黑漆漆的封閉空間是移動著的,她很可能是在一輛行駛中的貨車上。

  由裡試著摸了一下自己的褲兜,手機還在裡面。也許綁架她的人行事匆忙,沒來得及把她的東西收走。

  還有希望。她按亮了手機,試圖憑借感覺解鎖來報警。為了剛才的比賽,她的手機靜音了,所以此時此刻按到按鍵上一點聲音都沒有,她完全無法判斷自己有沒有按到正確的位置,因此花了一點時間才聽到微弱的電話聲響起。

  拜托讓她撥通到正確的號碼吧。

  但或許是密閉空間的緣故,也有可能和這裡的位置有關,電話因為信號太弱自動掛斷了。

  她嘆了口氣,想至少借助手機的光打量一下四周有沒有什麼可以用來自救的工具,但貨車在這時停下了。

  恐怕這一系列事件的始作俑者終於要和她面對面交談了。

  貨車車廂的門被打開了。

  突如其來的光線和溫度變化讓她打了個冷顫。

  由裡後知後覺地感覺到自己其實還挺冷的,她走的時候以為自己不會離開太久,就把衣服留在座位上了。

  但是她顯然沒法向一位很有可能給自己制造了連環困境的凶手求助。

  男人這時已經不再穿著體育館工作人員的服裝了,而是換上了一套物流公司的工裝:「我知道你。」

  這一點她當然看得出來,不然抓她來這裡干什麼呢?由裡不想因為自己主動輸出暴露太多信息,所以只是沉默地看著他。

  他繼續說:「每次佐久早去各地比賽的時候,你都會跟著他。我還知道你早就和他住在一起,順便找到了你們的家。你一定也是一個被他所迷惑並因此愛上他的人吧?」

  他為什麼要用「也」?

  由裡有點猶豫地問:「你也……喜歡他嗎?」

  所以他做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難道是愛而不得對情敵的報復?

  「你這女人在說什麼?」男人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反應,頓時怒火中燒,「我是要向所有人揭穿他的真面目。」

  由裡不解地看了看他。

  他說:「你為什麼不問我他怎麼了?」

  由裡愈發迷惑了,他好像有一種戲癮,即使所有人都理解不了,他也有一種信念感要把這個壞人表演到底,他把由裡帶來這裡就是為了讓她看一場莫名其妙的大戲嗎?

  出於安全考慮她也只好配合出演:「他怎麼了?」

  「他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奪走了我的一切。」

  這種和佐久早聖臣風馬牛不相及的結論到底是怎麼得出來的?有一瞬間由裡都忘記了對於可能會被傷害的恐懼,只是單純地感到荒謬。

  男人憤慨地展開了敘述:「在我國中的時候,我也曾經是隊裡的王牌,但是到了高中,就因為有他在,我連正選都當不上。」

  要說這個男人有運動經驗由裡是相信的,第一,他看起來確實很高大,只是不像佐久早他們那樣有鮮明的肌肉線條——或許從失去了正選位置開始他就沒那麼熱衷於鍛煉身體了吧;第二,隨著燈光進入貨車車廂的空間,由裡注意到車廂裡放著一根棒球棍,可能她就是被那根棒球棍打傷的。

  「都是因為佐久早聖臣,沒有人再像以前一樣無條件信任我,我明明和他一樣每天都參加了訓練,付出了那麼多辛苦,但是得到獎牌的人卻只有他。」

  那是因為他確實打得太好了啊……競技體育不看得分能力還要看什麼呢?

  「還有,他搶走了我的女朋友。」

  這就更奇怪了,佐久早以前好像沒有過女朋友吧。

  「我本來都要和我的女朋友上壘了,他卻過來拆散我們。從那之後我的女朋友就不跟我說話了,我看肯定是因為她被佐久早道貌岸然的外表迷惑了。」

  「他……為什麼會在這時候出現呢?」

  「我和我女朋友正在學校的校園裡走著,我只是很普通地想要擁抱她而已,這在情侶中不是很正常嗎?可是那家夥跑過來說什麼『不經過女生的允許就這樣做是很失禮的行為』,還叫我走開。」

  這聽起來完全是一種正義行為啊……他該不會覺得這樣說能讓由裡站在他那邊吧?

  男人可能回憶起那時的事情太氣憤了,一時間呼吸急促起來,大口喘著氣。

  看他暫時不說話了,由裡只好試著把話接下去:「那你女朋友到底有沒有允許啊?」

  他理直氣壯地說:「她明明就說了她覺得我是一個好人啊,這難道不就是默許了嗎?」

  怎麼越來越離譜了?由裡都不知道從何說起好了。

  「冒昧問一句,你和你女朋友在一起的過程是?」

  「我寫了情書給她表白,她沒有回應我,我知道那是因為女生都很容易害羞,需要男生主動,於是鼓起勇氣約她到操場見面。」男人十分自我陶醉,「當我問她願不願意和我交往的時候,她就說了上面的話,她那麼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怎麼可能是不喜歡我呢?」

  由裡終於明白了兩件事:一件是佐久早選手因高中時太過優秀還阻止了一起性騷擾案件被記恨至今,甚至連他的妻子都遭到了遷怒,另一件是她恐怕碰到的是一位有鐘情妄想症的罪犯。

  她忍著惡心試圖順著他的思路說下去:「聽起來你還挺深情的,那你被他橫刀奪愛了,我被他騙了,我們不應該同是天涯淪落人嗎?所以你綁架我的目的是?」

  「我當然知道你只是被蒙蔽了,佐久早那種人才不配得到真心的愛慕呢!」男人終於得到了肯定,十分激動,但很快話鋒一轉,「你還不明白嗎,我要毀了你,讓他也嘗嘗重視的東西被奪走的滋味。」

  啊?

  由裡毫不理解,但事已至此多拖一點時間她就有更多的可能獲救,她只好和他扯皮下去:「你真的覺得這樣就能傷害到他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

  由裡的大腦飛速轉動著,她說:「佐久早選手那種條件的人,想找什麼樣的女友找不到?他選擇我無非就是因為我無權無勢,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罷了。」

  男人點了點頭,似乎是被說服了,隨後說:「你很聰明。」

  對吧?她也是這麼認為的。由裡神情緊繃,不讓自己顫抖的雙手暴露。

  男人陰沉著臉朝她晃了晃手機:「我知道你想借這個理由勸我不要傷害你,可是我不得不這麼做,因為他是真的愛你,他為了你缺席了今天的比賽。」

  由裡呆滯了一下。

  安部先生肯定會發現不對,佐久早也肯定會很快就得知自己失蹤的消息的,這都不令人意外。

  她剛才因為太專注於思索逃脫的事情,沒有展開想這件事,可現在她才想起來,昨天還對自己述說著對今天比賽的期待的佐久早完全有可能就這樣突如其來地缺席了這場比賽。

  不能再想下去了,一味地為臣臣的事情難過並不能讓她回到他身邊,她得先想辦法活下去。

  但現在她連這件事也沒有時間思考了。

  因為男人拿起了她從剛才開始就注意到過的棒球棍。

  「你要怪就怪佐久早那家夥吧,是他的愛害了你。」男人說,由裡注意到他拿球棍的手和她一樣也有幾分顫抖。

  但是他最終還是選擇讓球棍落到了她身上。

  由裡側身讓頭部避開,球棍擊中了她的手臂,她悶哼了一聲,被打中的地方像被灼傷一樣劇烈地發痛。

  但是她被綁著,再怎麼掙扎也不可能永遠躲開每一次攻擊,球棍最終還是打中了她的頭,本就疼痛不已的腦子發出嗡鳴的聲音,有鼻血順著她的臉流了下來。

  她終於不得不面對這個事實了。

  她有可能會死在這裡。

  「他沒有錯……」她用殘存的意識拼湊出了這句話。

  如果真的要死,她也不能讓這個殺人犯心安理得地活著。

  「你說什麼?」男人停了下來,甚至退開了兩步,為她的話感到不可思議。

  「佐久早聖臣沒有錯。」

  「你……你憑什麼這麼說?」

  「你們既然是一個學校的,你難道不知道古森選手也打過主攻手,可是為了不被他的光芒掩蓋,從不同的賽道成為最好的選手,轉型打了自由人……」由裡咳了一聲,有血流了出來,但她還是要堅持說下去,「雖然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他們那樣的頂尖選手,但是一個人只是想要留在賽場上多的是辦法,可你做了什麼呢?」

  「如果真的喜歡,哪怕去打幾場業余的比賽也好,可是你把時間全都花費在報復一個根本就沒有任何地方對不起你的人身上,連他的家人都不放過……」由裡的視線越來越模糊了,臉上因為血液變得黏糊不堪。

  男人終於聽不下去了,拿起球棍再次向她走來。

  「你根本就不配評價他!」她幾乎是喊了起來,「技不如人的人是你,不被愛的人是你,連正面競爭的勇氣都沒有只敢對一個手腳被束縛起來的無關人士動粗的人也是你!就算你今天殺了我你也只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失敗者!」

  她挨了最後一記重擊,然後徹底失去了意識。


第38章 她很快明白了佐久早不肯和她換回來的原因。

  由裡再次從黑暗中醒來。

  她只覺得頭痛欲裂,身體的其他部位完全沒有知覺了。

  她拼命掙扎了幾下,但很快察覺到用來綁縛自己的四肢的寬膠帶並沒有被解開,只是多了一條用來封住了自己的嘴。

  光線的缺失和在遭遇連續重擊之後已經不算十分清明的視線導致由裡並不能准確地判斷自己身處何處,只能判斷出自己被塞在一個很狹小的空間裡,而且這次沒有在進行移動了。

  或許那個瘋狂的殺人犯以為她死了,這裡是他選擇的拋屍地。

  如果真是這樣,只要能出去,她或許就能逃走。

  由裡拼命向四周觸碰了一圈,終於在頭頂上頂出了一個可以移動的空隙。

  她意識到自己在一個筒狀的空間裡,頭頂上是一個蓋子。

  但是這個蓋子似乎被重物壓住了,任憑她怎麼移動都沒有任何用處。她的身體本就在極寒天氣和多次重擊之下脆弱不堪,沒有辦法在受到束縛的情況下對抗如此沉重的東西。

  由裡最終脫力地癱倒下去。

  她想起和她約定好等她的傷好了就要一起舉辦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婚禮的佐久早,他為了這件事缺席了自己重要的比賽,此時此刻不知道該有多麼焦急痛苦。

  但是也許他們不會有機會再見面了。

  她一直都不相信自己也可以擁有幸福,直到遇到了佐久早,她終於有勇氣去正面對抗給自己帶來痛苦的一切事情。明明所有的事情都在好起來,怎麼她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呢?

  也不知道她暈倒了多久,從那之後又過去多久了。

  如果到第二天的話,他們會不會再次互換身體呢?

  如果到那時候自己的身體已經堅持不住的話……佐久早會怎麼樣?

  她不能就這樣放棄。

  由裡突然想起自己與那個瘋男人正面對話之前她摸到了自己的手機,不知道此時此刻手機還在不在自己手裡。

  她急忙伸手摸向自己身前的口袋,每一寸被牽動的肌肉都很疼,但是她還是拼命拿到了手機。

  電池在寒冷的地方原本耗電的速度就會更快,不知道她的手機現在還有沒有充足的電量來維持開機。

  她深吸了一口氣,點開了屏幕,無數個未接電話湧上了界面。

  她注意到時間已經是淩晨五點半。

  最後一通電話是佐久早打給她的。

  這說明離開了貨車這裡終於有信號了?她滑動手機界面立刻回撥了佐久早的電話。

  電話剛打通就被人接了起來,她聽到電話那邊的人飛快地說:「由裡?是你嗎?你在哪?」

  聽到他的聲音,由裡幾乎要哭出來了,她不能說話,只能用殘存的力氣從喉嚨裡發出微弱的聲音。

  「你還好嗎?是不是不能說話……」佐久早還在電話裡追問著,但是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由裡的手機耗盡了最後的電量,自動關機了。

  她一瞬間又回到了黑暗中。

  但至少打通的電話有機會讓警方定位到她的位置,他們就可以更快找到她了,也許,也許會沒事的。

  她的眼皮也開始打架,她實在太疼,太冷也太累了。

  在她即將失去意識的那一刻,她突然從一個十分明亮的房間裡醒來。

  「怎麼了?沒事吧?」她看向聲音的方向,發現是古森在對自己說話。

  佐久早的母父也在不遠處,一邊等待一邊針對一份材料交流著什麼,或許他們也為了查找由裡推遲了一些工作事務。

  她的身體變得輕松多了,只是有些輕微的疲憊感,剛才被困在黑暗中的樣子就好像是一場夢。

  「聖臣,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古森繼續問,「你的臉色太差了,先睡一會再起來找人吧,電話都能打通了肯定很快就能找到她了。」

  由裡這才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這一切根本就沒有結束,只是她剛才承受的那些現在換佐久早去承受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身體還能堅持多久,但已經無暇去思索最差的情況。

  由裡飛快地思考了一遍自己在貨車上和塑料桶裡接觸到的全部信息:「冷藏庫。」

  「什麼?」古森奇怪地看了看他的表親。

  「在冷藏庫附近的一個桶裡。」

  「誰啊?」

  「臣……由裡在冷藏庫附近的一個桶裡。」

  古森茫然地看著由裡,一瞬間茫然便轉化成了驚恐,他飛速地拉起由裡到了室外。

  由裡不理解為什麼他要這樣對自己,一心只想快點去救佐久早:「到底怎麼了?」

  古森十分嚴肅——由裡從來沒有在他臉上見到過這樣的表情,這幾乎讓她有點害怕——他問:「聖臣,你老實告訴我,你為什麼會知道?」

  由裡堂皇地搖了搖頭:「不是那個問題,我們應該快點去救人啊!」

  古森根本不聽她的:「是你做的嗎?」

  「你在……說什麼?」

  古森幾乎要大喊起來,但卻還是拼命壓抑著,保持著微弱的氣聲:「都到這種時候了你還不能告訴我實話嗎?如果不是你做的你怎麼會知道她在哪裡?」

  「我沒……」

  「算了你不說就不說,現在馬上訂票離開這裡,我會跟他們說我送你回去睡覺了。」古森拉起由裡飛快地往自己的車上走。

  由裡不明就裡,只能從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反過來拉住他:「我們真的得去冷藏庫救她!」

  古森眉頭緊皺:「我們只能去機場——我不知道你是害了她之後……又反悔了還是怎麼樣,難道我要眼睜睜看著我的表兄弟進監獄嗎?」

  啊?

  被他這麼一說,由裡漸漸明白,對此事本該毫不知情的佐久早突如其來地報出了愛人遇害的地點確實非常令人懷疑。

  但是她只能盡可能簡單地向他解釋:「古森君,首先臣臣沒犯罪,犯罪的是他高中和他一樣打主攻手的同學,其次你為了親情包庇犯罪嫌疑人的話自己也會遭殃的,最後我不是他!我們真的得快點去冷藏庫不然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堅持下去了!」

  古* 森被這一連串的信息噎住了:「你不是聖臣還能是誰啊……」

  這時有警察出來打斷了在寒風中站在警署門口的兩個怪人:「我們查到遠藤小姐所在的方位了。」

  古森急忙詢問:「她在哪?」

  「達爾冷藏庫。」

  古森怔了一下,沒有說話。

  「現在我們立刻部署警員去救人,兩位可以隨行前去搜救。」警察說完就進去了,留下古森和由裡面面相覷。

  最後還是由裡先開了口:「我的意思是,我是遠藤由裡……我的靈魂是遠藤由裡,我和臣臣互換身體了。」

  古森猶豫了一下,小心地問:「聖臣,你是不是太累了?」

  「我真的沒有!」由裡早就知道這樣的事情除非真正發生根本不會有人相信,但還是極力證明著自己的身份,「那天臣臣家裡的長輩和我一起去看比賽,在看台上有粉絲送給你一個柴犬掛件,這件事情臣臣不是不知道嗎?」

  「就算你這麼說……」

  「你難道不奇怪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嗎?如果不是因為互換身體,我一個能在家裡宅一輩子的人怎麼可能會和兩點一線的國家隊運動員認識啊?」

  「好像還真是這個道理……」

  「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救人,我在被綁架之後被毆打了很多次,現在身體狀況已經很差了,如果我們不能馬上找到我的身體的話,臣臣他……」

  古森立刻回身進門:「我去叫他們一起。」

  達爾冷藏庫的距離不近,他們花了一段時間才到達。得知全部情況的由裡和古森已經心急如焚。

  搜救很快開始。由裡只知道自己在一個桶裡,但是不知道這個桶的位置和外觀,她只好一個一個地去翻存儲物品的桶,最終在垃圾站裡看到了一個被膠帶封鎖住的垃圾桶。

  她從佐久早的口袋裡拿出鑰匙,借助鑰匙飛快地劃開了膠帶,看到了被緊緊束縛住的,自己滿是血跡、淤青和凍傷的身體。

  佐久早還醒著。由裡把自己的身體抱出來的時候聽到了他因為吃痛不可抑制的吸氣聲,她頓時淚如雨下。

  「臣臣……」由裡想要撕開全部的膠帶,但那樣也會讓他無比疼痛。

  她只好先飛快地撕開纏在自己嘴上的膠帶,試圖通過親吻換回身體,卻吻到了自己的側臉。

  佐久早說話的聲音嘶啞而微弱:「不用……」

  「什麼不用,你在說什麼啊?」由裡十分著急,捧著自己的臉不由分說地親了上去。

  佐久早還是有些抗拒,但是他現在身處一具無比虛弱的身體之中,而且束縛他的膠帶還未曾解開,他不可能再作出什麼有效的反抗,最後還是讓由裡親吻了他。

  好疼……

  實在是太疼了。

  由裡很快明白了佐久早不肯和她換回來的原因。如果是這樣的疼痛,她也無法放任對方就這樣獨自忍受。

  她靠在愛人的肩膀上暈了過去,只記得昏倒之前佐久早還在親吻她的嘴。

  但是他們沒有因此再次互換。


第39章 這是一個真正的吻。

  由裡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佐久早正坐在她的床旁邊。

  她嗅到了消毒水的味道,聽到了心電監護儀的滴答聲,也看到了自己身上的病號服,她很快意識到這是醫院的病床。

  佐久早本來在對著空氣發呆,但他的手拉著由裡的手,因為她突然的動作,他不由得驚了一下。

  由裡也有點被嚇到了,從她暈倒開始雖然已經過去了很久,但是在她的意識徹底迷失之前,她剛從九死一生的環境裡脫身。

  被封閉在垃圾桶裡刺骨的寒冷,被重擊的劇痛,還有那個罪犯瘋狂的話語她似乎都還能再次體驗到。

  「你醒了。」他說,聲音小到像是在自言自語,但也足夠由裡聽清。

  佐久早非常小心地避開她的傷口,用比任何時候都輕的力度抱住了由裡。

  由裡的身體僵了一下。她漸漸地意識到,她所經歷的那些痛苦很大一部分佐久早也在她的身體裡體驗到了。那種劫後余生的惶惑裡頓時夾雜了心疼。她也用手臂輕輕勾住佐久早的脖子,幾乎是安撫性地摸了摸他卷翹的發尾。

  雖然佐久早的頭發是自然卷,相對於直發是相對無序的發型,但是他平時也會認真打理讓頭發看起來整齊一些。此時此刻他不知道有多久沒有好好休息,或許也沒有回到家裡或者任何可以休憩的地方去過,所以頭發的外輪廓裡比平時多出不少微微翹著的碎發。

  「我……睡了多久?」由裡問——她覺得喉嚨有點干,於是清了清嗓子。

  佐久早把准備好的水遞到她嘴邊:「快要有一天了。」

  「那你睡覺了嗎?」由裡就著他的手小口地喝了一點水,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讓她找回了一種存活的實感,「我們上次互換的時候臣臣就已經一晚上沒睡了吧。」

  「白天有護工照顧你,你做完全部的檢查之後我睡了一會,放心吧。」

  話雖這麼說,佐久早的眼下分明就有著從來沒有過的烏青。像他這樣作息規律的人什麼時候以這樣的臉色示人過呢?

  由裡輕輕推了推他:「臣臣明明看起來就很累……我現在醒了,再去睡一會吧。」

  佐久早沒有管她,只是挪動了一下自己的座椅,同她靠得近了一點:「我沒事,現在感覺怎麼樣?」

  「已經好多了,」由裡想起案件的重要信息自己都還沒有告訴大家,猛然從床上支起身來,結果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氣,「臣臣,那個人說他是你的高中同學,你們找到他了嗎?他沒對你怎麼樣吧?」

  由裡的傷處太多了,隨便移動一下都很容易碰到,佐久早趕緊站起身幫她躺回原處,示意她不要亂動:「他已經被帶走了,人贓俱獲,他也沒有什麼可以為自己辯解的,之前關於我的謠言,家門口的標記,還有你的……那個男人的事情,都是他間接造成的。」

  由裡聽說事情已經塵埃落定,這才松了口氣,乖乖回到床上:「那就好……大家都沒事吧?」

  「嗯,」佐久早想了想,又說,「我沒有注意到過他的惡意,後來才知道他是因為我才對你出手。對不起,沒想到是因為我的事情害你被卷進來。」

  「臣臣不要道歉啊,又不是你的錯。」由裡輕輕拉住他的手,安撫性地捏了捏,「且不說你都沒有繼續和他聯系,想不到他太正常了——他把那些問題歸因於你本來就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思路。」

  佐久早回握住她的手,她身上的傷痕他已經看了太多次,此時此刻不需要反復打量也完全記得住,所以他就只是和她這樣靜靜待了一會。

  「對了,元也知道我們互換的事情了。」

  由裡並不意外這個結果,畢竟揭開真相這件事是她自己親自參與的:「因為去找你的時候太著急了,就說了出來。」

  佐久早看起來也完全知道了前情,他點點頭:「我也和他解釋過是每天的淩晨會發生互換的事情了。」

  「說起這個……」由裡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驚奇地抬起頭看向了佐久早,「今天到現在都沒有互換。」

  佐久早光顧著關心她的身體狀況,現在也後知後覺地發現了這件事。他也像她一樣垂首看了看自己的身體:「是這樣。」

  「難道真的像傳說裡那樣,互換自動結束了?」由裡思索著,「今天好像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距離我們互換開始的那天間隔的時間也……不是特殊的數字。嗯……突然覺得頭好疼啊。」

  「如果你現在不覺得頭疼那才是真的出問題了。」佐久早用指腹搓了搓她的臉頰,很輕地笑了一聲,但是在安靜的病房裡由裡還是聽得很清楚,「先不要想這些了,好好休息吧。」

  「嗯。」由裡靠在枕頭上看著他,「臣臣。」

  「怎麼了?」

  由裡問:「現在這些都是真的嗎?」

  佐久早因為這個問題沉默了一會:「當然。」

  他牽著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臉上,讓她感受到自己的溫度:「都已經結束了,一切都會好的。」

  俱樂部給佐久早放了一周假,但排球是一天不碰也會影響手感的運動,就算佐久早自己不回去,由裡也會一直趕他回去。最後他只多休息了一天,把覺補足就回去訓練了。

  由裡也只在東京多停留了一天,就在大家的照看下轉院到了大阪的醫院。

  由裡平時專注工作的時候都沒有在一小段時間裡見過那麼多人,結果最近凡是能來的朋友都來看她了。雖然身體受了傷,但她一天說的話比往常多出不少。

  她原本跟奶奶約好了新年時要在大阪見面,現在新年馬上就要到了,她卻還在醫院裡。這件事總歸是瞞不過奶奶的。奶奶火急火燎地跑來照顧她,由裡本來回憶起之前的事情還偶爾會覺得恐慌焦慮,但是有了疼愛她的親人作伴心情輕松多了。

  佐久早則是在工作時間比平時還要更加全神貫注地訓練,把加練的時間騰出來照看由裡。

  由裡知道現在也是對佐久早的賽程來說非常關鍵的時期,他本來就為之前的案件缺席了一次比賽,她不想再讓他的競技狀態受到影響。她於是又趕了他幾次,但看他實在放心不下,也就不再堅持。

  她靠在病床上和佐久早聊天:「我們最近待在一起的時間好像比以前都要長。」

  自從那件事情之後,佐久早只要出現在由裡身邊就常常會牽住她,就好像他很害怕她突然消失一樣。他說:「以前我們都太忙了。」

  「我現在也很忙……」由裡癟了癟嘴,「我想畫畫了。」

  佐久早便絮絮叨叨地念起了她的身體狀況:「你現在的狀態不能維持同一個姿勢坐太久,正好連載還沒有開始,還是稍微過一段時間吧……還有,你的手臂不疼了嗎?」

  由裡可憐兮兮地說:「疼。」

  「所以果然還是……」

  由裡擔心這是佐久早即將開始碎碎念的下半程的預告,急忙打斷了他:「臣臣親我一下我就不疼了。」

  「我在認真地跟你說話呢。」佐久早皺著眉捏了一下她的鼻尖。

  「我也是認真的。」由裡前傾了一點身體同他湊近了。

  雖然是剛結束訓練就立馬過來,但是佐久早仍然保持著他超乎常人的衛生習慣,身上只有沐浴露清爽的香氣——和他冷峻的外表不一樣,他用的沐浴露就是很普通的柑橘味,此時此刻溫暖地縈繞在由裡的鼻尖。

  佐久早也緩緩低下頭,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由裡的眼睫毛在顫動著。

  他們的鼻尖輕輕碰到一起,然後是嘴唇。

  這並不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吻。但是他們從來都沒有像這樣認真感受過他們之間的吻。

  不是緊急情況下的逼不得已,不是為了互換身體的例行日常,這是一個真正的吻。

  或許是為了防止自己碰到由裡的傷處,佐久早吻得很輕,就像一片羽毛輕輕落在她的嘴唇上,柔軟又讓她微微發癢。

  由裡伸出雙手攀上他的肩膀,身體和他貼得更近,小心翼翼地加深了這個吻,然後她感受到唇尖濕潤的觸碰,有些驚訝地睜開了眼,發出含混的氣聲:「臣臣……」

  那個光是想到會和別人交換細菌都會黑著臉躲到社交場合的邊角去的佐久早,他真的願意……

  佐久早也睜開眼,稍微錯開點距離,眼睛裡帶著笑看她——他肯定知道由裡為什麼停下來了,但是卻故意逗她:「你不願意?」

  由裡想搖搖頭,但是這兩天下來為了養傷她終於習慣說話的時候讓頭保持不動了:「當然不是!」

  既然如此,他們之間也不必再多說什麼。

  佐久早也攬她入懷,再次與她唇舌相交。

  窗外平靜無風,月色如銀。

  由裡馬上就可以出院了,他們會一起度過跨年夜,許下很多對新年的心願。

  就這樣一直到冬天結束,春天來臨,好像會很好。


第40章 情侶在吃燭光晚餐時會討論什麼話題?

  由裡在跨年夜到來之前就回到了家。

  在那之後她和佐久早真的再也沒有互換過身體了,由裡想或許一切就像那天在神社裡管理員先生說的那樣,兩個人一起經歷了許多事情,驗證了關系的日久彌堅,所以用以創建緣分的靈魂互換也隨之結束?

  因為不再需要每天早上接吻把身體交換回來,他們可以不再像之前那樣費心費力形影不離,各自都有了更多的時間。這對兩個習慣了獨處的人來說其實不算壞事。

  住院的時候佐久早還是會每天晚上來醫院看由裡,但是由於他們的家距離俱樂部遠比由裡所在的醫院近,在由裡的強烈要求下佐久早最終同意了晚上回去睡。

  這期間佐久早去外地參加過比賽,由裡認識他之後還是第一次沒有隨行,只是在病房第一排觀看了他的精彩表現。

  佐久早選手並沒有因為臨時遭遇的變故影響狀態,還是之前那個對關於排球的每一件事都一絲不苟的優秀球員。

  她到排球相關的社群裡轉了一圈,球迷們也是這樣認為的,這讓她為佐久早松了口氣。

  在佐久早不在的時間裡,由裡偶爾和其他來看望她的人見見面,大部分時候則花費在慢慢拾起畫筆這件事上。

  她現在的身體狀況一般,沒有辦法去進行很精細的作畫,但是她很快發現借此機會多留意一下畫面大關系的塑造也不錯。人只要想在一件事情上投注精力總有辦法做下去的。

  她發消息給佐久早。

  【由裡:我突然覺得我走到今天得再次感謝由裡選手的堅持。】

  佐久早人在異地的時候只要沒在訓練或者比賽回消息都非常快。

  【臣臣: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說這個。】

  【臣臣:得給由裡選手舉辦慶祝儀式。】

  跨年當天,佐久早終於有機會展示自己在事前調研中曾經記錄在冊的情侶浪漫活動——燭光晚餐暨由裡選手康復慶祝儀式。

  離開家帶著長長的采購單去采購食材的時候,他問了由裡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由裡自然是欣然同意。

  佐久早的計劃永遠都是十分穩妥的,實際上每次采購都花不了多久,他現在正對照著手機備忘錄裡的購物清單無比迅捷地拿起全部他所需要的東西。

  由裡本來只是跟著隨便看看,但是走到調料區看到他拿起一瓶新的料酒的時候突然出言打斷了他:「臣臣,我上次來的時候買過這瓶了。」

  「你已經買過了?」佐久早有點猶豫,「但是我把它放在清單裡是因為家裡的那瓶見底了。」

  這段記憶由裡也有,她於是十分自信地點點頭:「我記得我也是看到家裡的那瓶沒有了,所以才買的。」

  佐久早感到有些奇怪,但是看她這麼信誓旦旦不禁也有些懷疑自己的印像:「你買過之後沒有替換掉原來的那瓶嗎?」

  這一問讓由裡也陷入了思索:「那可能是因為當時那瓶還沒有徹底用光?我也記不清了。」

  佐久早又看了看手機上的清單,決定給予難得對於清單發表意見的戀人一些信任:「嗯……如果你確定的話就先不拿了。」

  由裡雖然確實有購買過的印像,但制定清單的人可是事無巨細的佐久早,她不由得變得更加猶豫:「好像也不是那麼確定……要不還是拿一下吧。」

  「但是料酒消耗得沒有那麼快,沒有必要囤積太多在家裡。」佐久早習慣精簡除清潔工具以外的大部分用品——這是由裡早就清楚的,「你確定要拿?」

  「拿吧!」由裡經過了慎重的考慮,最終下定了決心。

  相信最可靠的佐久早能有什麼問題呢?

  然而,回家後他們在由裡風衣的掛鈎上看到了裝著一模一樣的料酒的購物袋。

  他們沉默地看了看對方。

  由裡張了張嘴,想先發制人進行一個道歉,好讓佐久早無法太苛責她。

  但佐久早還是搶了先,他不無責怪地問:「你是怎麼想到能把料酒藏在這裡的?你想舉辦廚房用品展覽會?」

  不知道他發現了沒有,他現在吐槽別人的話都有點由裡的精髓了。

  明明以前由裡要給他創建清潔用品博物館的時候他還完全不明白她的幽默呢。

  做好晚飯之後佐久早拿出了一個脈衝點火器。

  由裡以為他只會拿出一個普通的打火機,或者干脆使用購買蠟燭時店家贈送的火柴,但是看到他拿出沒在家裡見過的設備時有點好奇:「這是專門用來點蠟燭的那種打火器嗎?我都不知道臣臣還有這個。」

  「很久以前買的,」佐久早說,「以前睡不著的時候會點香薰蠟燭。」

  「臣臣作息這麼規律原來也會被睡眠困擾啊……」由裡回想了一下和佐久早認識以來的事情,好像沒有留意到過他有什麼休息不好的時候,雖然他們不是從一開始就睡在一起,但是每次她自然醒的時候都剛好是幾乎一樣的時間已經足夠說明佐久早的睡眠有多規律了。

  「最近沒有……很少會有了。」佐久早嚴謹地說,如果要說完全沒有睡眠障礙的話,那必須得排除由裡出事的那次才行,「在剛進入職業球隊的時候,產生了和之前不太一樣的感覺。」

  「臣臣從那麼小的時候就是那麼厲害的球員了,居然也會為了比賽緊張嗎?」由裡關上燈坐在餐桌邊,看著燭光在佐久早臉上搖曳。

  「也不完全是,只是感覺不太一樣。」說話間佐久早開始替她切她盤子裡的牛排——他今天做的飯比平時還要精細漂亮,加上此時此刻特意布置過的環境,就算說他們此時此刻是在一家高檔西餐廳裡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學生時代和職業時期比起來,能夠聚集在一支球隊和一場比賽裡的人有很大的不同。」

  「在學校的時候,能聚集在一起的人最多只差兩個年級而已,雖然水平會有高下,但是能夠長居正選位置的人都是能力相近的人。」佐久早把她的盤子遞回給她,「而進入V聯盟的話,從那一刻起這個行業所有活躍的選手,無論年齡、積分、戰績和名望,他們全都會成為你的對手。」

  由裡忍不住插嘴道:「這一切的前提似乎是你一進入職業球隊就能上場比賽吧,好奢侈的煩惱。」

  佐久早白了她一眼。

  這個表情當然激起了由裡的反抗:「臣臣這是我們的第一次燭光晚餐,你不能再像這樣用對待路人的態度對待你的妻子了!」

  佐久早笑了一下:「我對路人很有禮貌吧。」

  好像還真是。

  由裡本來還在繃著臉試圖假裝生氣,但是聽到這裡也忍不住笑了:「不過這種感覺確實是很合理的,後來臣臣就有了獨特的方式來讓自己心安嗎?」

  「試了一段時間香薰蠟燭,但有一次我發現自己沒有熄滅香薰蠟燭就直接睡著了。」

  由裡擔憂地問:「著火了?」

  「沒有,」佐久早說,「但是我不需要等到失火才能意識到這件事有一定的安全隱患,所以後來就沒有再在睡前用過香薰蠟燭了。」

  由裡點了點頭:「防患於未然確實是臣臣會做的事情。」

  他們發散性地聊到這裡,這些話題差不多也就結束了。兩個人都安靜地吃了一會。

  佐久早有點突兀地打破了平靜:「一般的情侶在享用燭光晚餐的時候都會討論什麼話題?」

  「嗯……我不知道?」由裡在這之前並沒談過戀愛,對此當然毫無頭緒,她只是有點費力地從自己的文藝作品儲備裡掏出了一些情境,「可能會討論食物——我已經說過了真的太好吃了——還有討論電影,也有可能聊一些人生觀念和關系的未來發展之類的話題吧?」

  「如果不是我現在在看著你我會以為這是你剛在搜索引擎上搜出的結果。」

  「我說得有那麼公式化嗎……」由裡可憐兮兮地看了他一眼,但是由於她嘴裡還鼓鼓囊囊地塞著佐久早精心制作的美食,她看起來並不可憐,甚至還像過得很好。

  佐久早不准備和她就這個話題展開爭論,他問出這個問題是出於其他方面的擔憂:「像我這樣一直說我的事是不是不太好?」

  「才沒有!」由裡立刻表態,「臣臣本來就很少把自己的事情拿出來誇誇其談啊!我還希望你能多說一些好讓我更了解你呢。」

  得到這樣的回答,佐久早也自在了些,但慣於吐槽她的本性還是沒變:「對於伴侶來說現在才開始了解會不會有點晚了?」

  她晃了晃腦袋:「不會呀,了解伴侶是永遠在進行時的動作。」

  佐久早挑了挑眉:「你有時候說話還真挺像個作者的。」

  「我就是個作者啊!」由裡這回發射了一個有點生氣的眼刀,但是由於上述原因看起來仍然毫無威懾力。

  佐久早因為她的反應輕輕勾了勾唇角:「快點吃吧,等一下我准備了線香花火,我們可以一起去陽台放。」


第41章 不可以說不喜歡他。

  「這個季節也有線香花火?」由裡頓時產生了好奇心,「我還以為只有夏日祭的時候可以買。」

  佐久早點點頭:「一般來說都是在夏天玩吧,但是平日裡也可以買到,它的保質期沒有那麼短。」

  於是吃過晚飯,兩人就一起來到陽台上。

  室外夜色漸濃,寒風微微吹拂著,城市的燈光星星點點,連成一片。

  由裡把外套的拉鏈拉到最頂上,站到了佐久早身邊。佐久早把一支線香花火遞到她手裡。

  「我已經很久沒有玩過這個了。」確實太久了,以至於由裡連點火都有點生疏。

  她小心翼翼地用點火器點燃花火,火苗剛觸到線香,她就飛快地縮回了手。

  佐久早看著她誇張的動作笑了一下:「點火器本來就夠長了,它不會燒到你的。」

  好在她還是成功把花火點著了。

  纖長的花火尖端燃起了躍動的火光,由裡和佐久早的視線都被它所吸引了。可他們認真的注視並沒有讓花火燃燒得更久,只過了不到十秒,火光就黯淡下來,變成微弱的紅色,然後漸漸消失了。

  「居然這麼快就結束了啊……」由裡不無遺憾地把花火拿到近前看了看,但沒有看出什麼端倪。

  「也許是角度的問題?我印像裡元也在玩的時候會讓它傾斜到一定的角度。」佐久早向她建議道。

  由裡恍然大悟,她剛才拿的時候確實是完全任由花火的細棍垂直向下的。但同時她也從這番話中總結出了其他的信息:「原來臣臣也沒有玩過?」

  佐久早解釋道:「小時候覺得它不是很安全,長大之後搬出來住就沒有人強迫我去參加節日活動了,所以……」

  「那臣臣剛才還笑我,我們兩個半斤八兩吧。」由裡取出一根新的花火遞給他,「臣臣來換個角度試試。」

  佐久早也點燃了自己的花火,這一次他仔細地讓花火傾斜過來。兩人緊張地觀察著燃燒起來的花火,就像在觀看一場激烈的排球比賽,時刻被牽動著心弦。

  花火比剛才綻放的幅度大了一些,可就在兩人以為這次有望讓它盛開得更久之時,它又漸漸熄滅了。

  由裡有些懊喪:「居然這麼難!明明在網上看到的照片都很容易就放出了漂亮的花朵形狀來著。」

  「那現在看看網上的人都是怎麼做到的?」佐久早推開陽台門,進去找到了他的手機。

  由裡也湊到他身邊觀看著搜索到的界面:「在燃放的時候把花火傾斜到45度——這個剛才臣臣已經嘗試過了。」

  「嗯……」佐久早往下劃動著屏幕,「還有這個,點燃之前可以先捏一下花火的尖端,讓火藥變得更集中,等一下可以試試。」

  「這裡有一個燃放的視頻哎。」由裡指了指屏幕。

  佐久早就點開看了看。

  這是一條介紹線香花火的四個階段的視頻:其中花火剛點燃的時候火光微弱,這一形態被稱作「花蕾」;火花漸漸擴大,變成花朵的形狀,這一形態被稱作「牡丹」;火花變得更大更多,也因為重力向下延展,變得散碎,這一形態被稱作「松葉」;到了最後,花火漸漸熄滅,火花綻開的範圍也縮減回去,這一形態被稱為「散菊」。

  不管是哪一種形態在黑暗的背景中看起來都非常美麗,加之人們為花火的四種形態賦予了映射人生四個階段的意義,使得由裡眼中花火的姿態更加動人。

  由裡不禁感嘆道:「原來會放的人可以放得這麼久還這麼漂亮。」

  佐久早點點頭表示認同:「確實很厲害。」

  他們一起繼續閱讀著能夠查閱到的數據,直到由裡被一個標題吸引了視線。

  「兩個人一起比賽放線香花火的時候,花火後熄滅的人許下的願望一定會實現。」

  佐久早看了看她:「現在我們的技術都精進了,你想比賽嗎?」

  「當然可以!」由裡飛速加入了戰局,順便補充了一句,「我們兩個誰的願望能實現都很好。」

  話雖如此,她看起來比任何人都在意結果,從最開始點火的時候就強烈要求佐久早絕不能搶跑,然後緊張兮兮地看著自己的花火從「花蕾」變成「牡丹」,接著再變成……

  躍動的火花再次向下墜去,眼看著火光就要黯淡下去,由裡凄慘地哀號了一聲。

  佐久早的花火還在正常地燃燒著,他好笑地看了看她,捏著花火的手指松開了。

  花火飛快地掉到地上,剛才的火光完全熄滅了,只能看見一點白煙。

  「你贏了。」他的嘴角彎彎的,眼睛也彎彎的,看起來不像輸掉的人,更像是由裡的意中人。

  幸好由裡的這位意中男子正是她的戀人,甚至已經和由裡結婚了!可是……

  「這樣的話就不是公平競爭了,」由裡義正言辭地說,「臣臣你身為職業選手要有體育精神才可以。」

  佐久早滿不在乎地看了看掉在地上已經徹底熄滅的花火:「體育精神不是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嗎?」

  ……

  不愧是頂尖選手,他說得完全沒錯。

  由裡躊躇片刻還是說出了心中所想:「雖然真的是這樣,但是從佐久早選手的嘴裡聽到這樣的話也太奇怪了——臣臣不是那種想要把一切做到盡善盡美也期待著因此獲勝的人嗎?」

  佐久早撇了撇嘴,低下頭同她湊近了:「剛才不是你讓我遵循體育精神的嗎?現在又覺得奇怪,到底怎麼樣更好?」

  知道自己很帥的帥哥實在是太可怕了,每當佐久早有所圖,他就會極盡張揚地展示他沒有死角的臉。這對一個喜歡美麗的臉的人來說實在是難以抗拒,由裡干巴巴地說:「那個……都挺好的。」

  佐久早的表情緩和多了,但還是保持著貼近的距離:「而且我想知道你的願望,不行嗎?」

  親都親過那麼多次了,在這個距離下觀看佐久早還是如此讓人臉紅心跳。由裡視死如歸地喊出了自己心中所願:「我希望臣臣可以一直健康!」

  佐久早也繃不住直起身來笑了:「就這樣?我本來就會一直認真地照顧好自己的身體的,而且現在來看你更需要變得健康。換成關於你自己的願望吧?」

  由裡這回認真地想了想:「那……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佐久早也正色回應:「你的願望一定會實現的。」

  一束光突然把他們的臉都照亮了。

  隨後是煙花盛放的聲音。

  他們都有些驚訝,目光轉向遠處的天空。還有很多煙花在不斷騰空。

  漆黑的夜幕被瞬間點亮,煙花的光輝如同流星一般劃破天際,四散開來。正如他們剛才共同燃放的花火被染上了顏色,放大呈現到了空中。

  「好漂亮!」由裡說,她喃喃自語的音量在煙花接連不斷的爆炸聲中聽起來並不那麼清晰。

  佐久早問:「什麼?」

  煙花還在持續升起,短暫卻無比閃耀。佐久早還是聽不清由裡的聲音,卻可以看得清她的口型。

  她在爆裂聲中安靜地說:「我愛你。」

  他們湊得比之前更近了些,隨後相擁。兩個人的外衣上都有些涼意,由裡冷得打了個顫。

  佐久早打開玻璃門,房間裡的暖氣撲面而來,他一面吻著她往裡走,一面把自己的外套脫掉,同時還不忘把外套掛在了專門用來掛外穿服裝的掛鈎上。

  由裡隨著他的動作進了門,想要像他一樣把帶著寒意的外衣脫下,這才發現剛才拿著花火的手上現在已經空空蕩蕩。

  佐久早還要繼續親她,由裡卻稍微錯開了臉:「掉到地上了。」

  「我的也掉了啊,」佐久早又在她嘴角啄了一口,順便把她已經解開的衣服脫掉也掛到了衣鈎上,「等一下我會收拾的。」

  他們再次緊緊相擁,這一次沒有厚重的衣服將他們的心跳相隔。

  由裡圈著他的脖子在他嘴唇上印下一片吻,隨後打趣道:「運動員的心率原來也可以這麼快啊。」

  「你以前不知道?」佐久早把她抱起來些在沙發上放下,傾身同她一起深陷在沙發柔軟的靠墊裡,「每一次為了互換接吻的時候,你在我身體裡不是都會心跳很快嗎?」

  「你全都知道?」由裡的臉頓時燒紅了,「換回去之後也能感覺到嗎?」

  佐久早笑著點點頭:「交換花費的時間連一秒都沒有,要我不知道除非我心髒驟停。」

  由裡愣了一下,趕緊用吻封住了他的嘴:「別亂說。」

  看她小心翼翼地關心自己讓人心情很好,佐久早順遂了她的心意:「我不說了……不過你真的從那麼早就開始喜歡我了?」

  嚴格來說,那時候會緊張只是* 因為他太帥了,但是喜歡是更加鄭重的情感,要創建在更深刻的了解上才可以,於是由裡向他解讀道:「那個不是喜歡……」

  佐久早的眉頭蹙了一下。

  由裡沒注意到他的神色變化,還在繼續說:「那個是因為……」

  還沒等由裡展開描述,他就再次吻了上去。不只是唇舌,這回他連牙齒都開始不避開她了。由裡還是第一次知道一向吻她吻得溫柔謹慎的佐久早還有這樣的一面。

  由裡本來就因為害羞發紅的臉因為呼吸受阻漲得更是通紅,她的嘴唇也經過他的舔吻和囓咬變得晶瑩紅潤。至於她本人,她在接連的攻勢下只能在換氣的間隙斷斷續續地叫他的名字。

  就是要這樣才好——只看著他,只叫他的名字,不可以說不喜歡他。


第42章 新年快樂?

  佐久早把由裡的羊毛開衫直接扔到地上的時候,她才明白他可能生氣了。

  可是為什麼生氣?因為她說了最初的心動不能等同於鄭重的喜歡嗎?

  她還沒說完呢,她可太冤枉了!

  佐久早好不容易把她從親吻中釋放出來——因為他需要脫掉她那件套頭穿的內搭——由裡抓住機會想要為自己辯解一番:「但也不是說臣臣不好的意思,我只是……」

  佐久早再次將她的衣服隨手一扔。她的衣角掛到了茶幾上的水杯,差點把水杯也帶到地上。但是佐久早看都沒看那個可憐的杯子一眼,只是繼續咬上她的嘴。

  平心而論,佐久早是一個非常溫柔且富有技巧的伴侶,他精力旺盛但是為了伴侶的身體能夠承受總是非常克制,而且認真注視著對方反應來調整節奏的他真的很迷人,但是此時此刻好像不是享受的時候。

  由裡還想再說,但佐久早只是再次用嘴唇堵她的嘴。

  由裡深深陷在沙發裡,耳邊只能聽到衣料和布料摩擦的聲音,還有當佐久早吻上她的時候可以聽到唇齒相交帶來的水聲。

  整個過程中,佐久早始終和由裡相對著,但是這一次不只是因為他需要觀測她的反應來把控進度和力道,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准備讓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只要由裡一張嘴,他就吻她。她就連因為衝撞被激出來的喘息都只能被親吻堵回去,更不要說有什麼空隙去說一句完整的話了。

  沒人說過臣臣這麼小氣啊!

  由裡起初還試著把他推開些好讓自己輸送只言片語,但是被他打斷的次數太多,最後她干脆放棄了,就只是攀上他的肩膀,或者用雙臂環抱住他的腰。佐久早對此很受用,於是給了她更多的吻。

  等到這段深入卻沉默到不可思議的情事結束,窗外再次響起了煙花聲。

  他們剛才進來的時候沒有拉上窗簾,所以此時此刻外面屬於煙花的,五光十色的光芒可以非常輕易地勾勒出他們兩人的輪廓。

  由裡也因此接著彩色的光看到一直處於黑暗中無法看清的佐久早的表情。他看起來和平時沒有太大的區別——實際上他總是那樣沒有表情的——只是身上出了一層薄汗,眼神在剛才的過程結束之後短暫地失焦了片刻。

  他從她身上起來,離開了沙發。

  由裡的身體還因為方才的余韻輕微地打著顫。佐久早很討厭大汗淋漓的感覺,所以由裡的第一反應是他可能是要去洗澡了。不過如果他真的那麼做的話,在一個跨年夜對伴侶未免太殘忍了吧?

  她想了一下要不要叫住他,可是如果他真的只為了一點誤會對她如此冷淡的話……她也不要讓步了!

  沒錯,他要是凶她,她就凶回去,他要是和她冷戰,那她也不要和他說話了——她再喜歡一個人也是有底線的!

  在她在心裡激烈地討伐著表現得很壞的臣臣的時候,佐久早只是拿來一條毛毯把她整個人裹了起來。

  他把自己的短袖上衣也穿好,接著再次陷入到她身側的沙發裡,隔著毛毯擁抱她,親吻著她的側臉。

  這下由裡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她只想好了要怎麼吵架,還沒想好要是臣臣主動求和的話她要怎麼回應他呢。

  窗外的煙花短暫地停頓了一會就又開始燃放,這一次持續的時間比他們在陽台上第一次看到煙花的時候長多了。

  或許是因為這時候說話太小聲會讓人聽不到,而佐久早又習慣不了太大聲說話,他只是靠近她的耳朵,嘴唇輕輕蹭到由裡的耳垂上:「冷嗎?」

  由裡搖搖頭。身體出了汗又一下脫離了他的懷抱時確實有些冷,但是此時此刻被裹成這樣就像抱住了一個小火爐。

  確定了她的身體狀況尚佳,佐久早並沒有馬上離開她,只是很輕柔地捋順了她的頭發,在這期間有一搭沒一搭地在她臉頰和頭發上印上輕柔的吻。

  由裡靜靜地享受著他的服務,直到心跳平靜下來,自己的意識完全回到自己身上,身體的感受也回歸正常的水平。

  等煙花的聲音終於落下,由裡聽到佐久早對她說:「對不起。」

  「為什麼這麼說?」剛才是無名火,現在又是不知道來由的道歉,由裡只有腦袋露在毛毯外面,像遇到不解的問題的白鼬那樣——或許兩個人相愛久了就會越來越相似吧——她轉動腦袋,茫然地看著他。

  佐久早解釋起來有點磕磕絆絆:「因為我聽到你說不喜歡我的反應有點……幼稚。」

  佐久早聖臣居然會反省自己,還說自己有點幼稚。

  這一幕實在是太新鮮了,以至於由裡對此本來就不算多麼頑固的不快很快就消散殆盡,她只是垂著眼低低地笑起來:「對於一個幼稚的人來說臣臣的水平好像太高了。」

  或許是因為聽到由裡還在打趣自己,佐久早也稍微放松了點,他也幾不可察地笑了一聲,把她的下巴捧起來不讓她往別處亂看:「雖然知道你感覺不錯對我來說很好,但是你明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那方面的。」

  剛才一句話都不讓由裡說的人是他,現在捧著她臉讓她必須和自己調到同一頻道進行對話的也是他。

  由裡的臉頰肉在他的掌心裡被捂得暖洋洋:「臣臣嘴上說著自己幼稚,可是根本就沒有要改的意思。」

  佐久早的臉又和她貼近了。

  由裡迅速像鴕鳥把頭埋進地裡一樣把自己的頭埋進了佐久早選手雕塑一般的胸肌裡:「臣臣不要再親我了我真的累了!」

  佐久早抬起手輕輕搓搓她的耳垂,語氣變得有點委屈:「你不僅以前不喜歡我,現在對我的感情也進入倦怠期了。」

  「臣臣我真的冤枉啊!」由裡哀嚎了一聲,她發現此時此刻這個鴕鳥姿勢可以保證自己完整地表達不被親吻打斷,於是就這樣繼續說了下去,「我只是覺得光看臉的喜歡不能算是喜歡才那麼說的,我怎麼會不喜歡你呢?」

  由於他們現在貼在一起,由裡能感覺到佐久早的身體很明顯地僵了一下。

  沒想到吧?

  怎麼有人連這個都想不到啊!

  佐久早過了一會才說:「你剛才怎麼不說?」

  ……

  這難道是她的錯嗎?

  由裡不無惱怒地從他懷裡直起身瞪了他一眼:「臣臣你最好不是認真在問這個問題,我……」

  她剩下的話又被佐久早的嘴唇堵回嘴裡了。

  由裡的心中一下閃過很多詞條。

  什麼「知名排球選手仗美色行凶」都太溫和了,得用「V聯盟著名國手對其愛人實施詐騙使其喪失表達能力」這種級別的才足夠攻擊到不好好道歉只會撒嬌耍賴的佐久早聖臣。

  佐久早也知道她確實累了,這一次的吻只是淺嘗輒止,沒有維持太長時間。

  他只是把手伸進毛毯裡,讓這一次的擁抱不必因為毛毯相隔開來:「我愛你。」

  「我也愛你,臣臣,」由裡感覺他的手臂暴露在空氣裡有點涼涼的,干脆把他也卷進毯子裡,「但是這不是用來道歉的話。」

  佐久早小心地看了看她有沒有露在毯子外面才繼續說:「那……由裡,新年快樂?」

  「祝福也不可以算作道歉……等一下,已經到新年了?」剛才由裡並沒來得及看時間,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現在她打開手機看到屏幕上時間早就過了零點,日期的數字已經翻頁到了新年的1月1日。

  佐久早笑了笑:「是啊,不然剛才那麼多的煙花都只是為了慶祝我們的相愛的嗎?」

  由裡熄滅了屏幕靠在他肩膀上:「這是我們在一起之後的第一個跨年夜,確實值得慶祝呀。」

  「以後還會有很多值得慶祝的節日。」

  「對!很快情人節就要到了,還有白色情人節,在那之後還有臣臣的生日。」

  說到這個,佐久早突然面露難色:「我沒怎麼慶祝過生日。」

  由裡抬起頭看他:「哎?為什麼?」

  他的眉頭由於對往事的追憶皺了起來:「剛升上初中的時候元也叫了排球部的同學一起來幫我慶祝生日,其中一個人把奶油抹到我的臉上了。」

  由裡頓時明白了,這對佐久早來說確實是不堪的經歷,他連能夠保證衛生情況的手作的食物都不會吃,更何況是有人直接觸碰了食物還抹到他的臉上?

  「在那之後就……沒有慶祝過了嗎?」

  「其實還是有幾次的,不過是非常小範圍的——升上高中之後認識了二年級的飯綱學長,因為他是一個非常整潔的人,有他組織的話很讓人安心,所以答應了和部員們一起慶祝。不如說那一年所有的生日慶祝儀式都有參加。」

  「飯綱選手一定是一位非常厲害的人!所以到了高中就重新開始過生日了嗎?」

  佐久早猛搖頭道:「不,也只有那一次而已,飯綱學長畢業之後,我就每次慶祝前都假裝感冒逃走了。」

  由裡想了想佐久早一臉嚴肅地通知隊友「我明天會感冒」的樣子就覺得很好笑:「臣臣這樣的健康狀態一年假裝很多次感冒完全沒人會相信吧。」

  佐久早恐怕也心知肚明吧。但是他說:「但總之也沒有人來管我。」

  由裡表示了理解:「大家都習慣了呢。」

  「到了俱樂部之後,大家約好了不會互送禮物,防止因為禮物的價值不同產生負擔。」

  「好像是很合理的約定,這樣也不會影響隊友之間的關系了。」

  「嗯,一直都遵守著,所以都只是和別人互相送了祝福。」

  由裡點了點頭:「不過今年……」

  佐久早心領神會地主動提議:「我們會一起慶祝吧?」

  「當然啦。」她說。


第43章 春天就在此時降臨。

  這一年的春天很溫暖,三月末的東京已經遍地是開放的櫻花。

  佐久早走在井闥山高中的校園裡,此時此刻也站在一棵櫻花樹下。

  他並不是在欣賞風景,而是被搭訕的女生擋住了腳步,只好停在這裡等待著她發表自己想說的話。

  女生說得很直白,就好像他們已經認識很久了一樣:「佐久早同學,我喜歡你,請和我交往吧!」

  佐久早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遞給自己的情書,但並沒有接過來:「我們認識嗎?」

  女生並沒有因為他的反問而喪氣,還是堅持著遞出情書的姿勢:「嗯……我們可以從交往之後開始認識呀。」

  「哪有人是這樣交往的啊?」佐久早想了想,「我們都不認識,你為什麼喜歡我?」

  「佐久早同學的優點根本就不需要認識也可以有所了解!」女生像是抓住了機會,十分積極地講述起來,「佐久早同學非常帥氣,這一點根本就無需多說,一看便知!佐久早同學還是排球部的王牌,由此完全可以看出佐久早同學優越的運動神經和自律的人生態度!還有,佐久早同學還很愛干淨,走在一個人都沒有的路上還會戴口罩!」

  佐久早聞言不自覺地調整了一下自己口罩的位置,對此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這裡不是還有你嗎?」

  女生愣了一下,但很快找回自己的節奏:「不用這麼在意細節吧,總之佐久早同學就是非常好!」

  佐久早莫名其妙地消化著她發射出的對白:「說了這麼多,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女生十分爽朗地微笑了一下,像說廣告詞那樣頗有腔調地自我介紹道:「我叫遠藤由裡,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由裡的。」

  「我不要,」佐久早搖搖頭,「因為遠藤同學也沒有叫我的名字。」

  由裡笑了起來:「哎呀臣臣我的胳膊都酸了,你就收下我的情書吧!」

  她想走近一些把情書直接塞到佐久早手心裡,但是一陣風在這時拂過櫻花樹的樹枝,花瓣因此隨風飄落,甚至有一個小小的花苞落在了她的臉頰上。

  雖然花苞砸到臉上也是輕柔無害的,但是由裡被突如其來的打擊感嚇了一跳,忍不住叫了出來。

  佐久早這才忍不住笑了,立刻把她拉到自己身邊,輕輕摘掉落到她頭頂的花瓣,把她攬進懷裡:「我答應你,我們交往吧。」

  由裡從他懷裡探出頭笑盈盈地看著他:「是什麼讓臣臣改變心意的呢?」

  佐久早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吻:「因為我也喜歡你,非常喜歡你。」

  由裡飛快地結束了對視,把燒紅的臉埋在了佐久早的肩膀上:「游戲結束!臣臣實在太迷人了,我的心髒有點壓力了!」

  「游戲早就結束了,我是認真的。」佐久早輕輕搓了搓她的耳垂,「那個信封裡是真的有情書嗎?」

  由裡悶悶地說:「當然是真的呀,這是我認真給高中的臣臣准備的生日禮物喔。」

  佐久早擁抱著她的手頓時放了下去:「你怎麼給他准備都不給我准備?」

  由裡有點好笑:「怎麼可能沒給臣臣准備?驚喜還在後面呢!」

  佐久早嘴上嫌棄著,實則立刻從她手裡接過信封打開來看。

  信封裡是一張明信片,並不是那種景區兜售的風景明信片,而是由裡親手繪制在一張白卡紙上的明信片。

  上面畫的是穿著井闥山隊服的佐久早,他似乎剛結束一場比賽,脖子上掛著毛巾,手裡拿著水瓶,護膝褪到腳腕。圖像中不只有佐久早一個人,還有他神色激動的隊友們。佐久早能辨認出古森,還有他對由裡提起來過的飯綱學長。

  大家一看就是贏得了比賽的勝利才會如此開心,而其中坐在長椅上休息的佐久早嘴角也掛著淺淺的笑。

  他拿在手裡看了又看:「我高中的時候真的很像這上面的樣子。」

  「對吧?」由裡也對自己的作品非常滿意,「我在網上看過以前的比賽錄像!臣臣從高中開始就非常光彩奪目了,能畫下來很有趣,就好像我也參與了臣臣的高中生活一樣——所以就想要送禮物給高中的臣臣了。」

  佐久早還在隨著她的介紹繼續觀看著畫面的細節:「謝謝你,我很喜歡。」

  看過正面,他翻過來看背面,背面也真的寫上了表白的內容:

  「臣臣學長,不管是什麼時期的你對我來說都是又帥氣又可愛的最佳戀人,請和我長久地在一起吧!」

  在這句話的結尾,由裡畫了一個大大的愛心。

  佐久早點了點頭:「是個讓人很羨慕的生日禮物。」

  「臣臣能喜歡就好啦。」由裡因為他的話也很開心,「等一下去我訂好的餐廳還有更好的禮物呢。」

  這就是他們在佐久早的生日全部的行程安排了。

  是的,這一天是佐久早的生日。

  因為前一天的比賽,他們一起來到了佐久早的東京老家。

  沒有了互換身體的苦惱,由裡現在已經不需要一直隨行了,佐久早本來想早點回大阪去和她見面。但是由裡主動提出來想要到佐久早曾經生活過的地方看一看,於是就有了高中校園裡的那一出戲。

  為高中的臣臣過完了生日,彌補了一下他們有過一面之緣卻沒能在那時相識相知的遺憾,現在該去為現在的臣臣慶祝生日了。

  由裡精心做過了攻略,這是一家非常干淨的餐廳,菜品的評價也非常高。她特意找在東京讀過美大的朋友確認過評價的真實度,大家都覺得很不錯。

  而且她還給佐久早訂購了一個小小的蛋糕——她知道佐久早為了身體狀態進行了嚴格的控糖,不會吃很多甜品,所以精心挑選了一個吃起來沒有負擔但是仍然非常精致漂亮的蛋糕。

  蛋糕是藍莓和蔓越莓口味的,她覺得喜歡吃酸甜口的佐久早應該會喜歡,所以對自己選擇的款式非常有信心。

  一切都非常順利地進行下去,但是當佐久早看到這個蛋糕的時候,卻說出了她意想不到的話:「我該不會吃到一半發現裡面藏著戒指吧?」

  由裡的臉色瞬間變得痛苦起來。

  佐久早正准備放進嘴裡的叉子也這樣懸在了空中:「真的有?」

  他只好為自己找補道:「呃……其實我覺得這樣也不錯,令人感到非常驚喜。」

  他的表情看起來分明就是完全不會接受啊!

  不過幸好由裡心裡有數:「倒是不在蛋糕裡,臣臣不會喜歡不干淨的食物和不干淨的戒指,這我還是知道的。」

  佐久早松了口氣,只要不是這樣他什麼都可以接受:「那為什麼不開心?」

  「也沒有不開心……只是……」由裡從包裡取出了一只小小的禮盒。

  她准備的禮物還真的是一枚戒指。

  「這是我想著臣臣的風格看了很多款式之後定制的,上面有我們的名字縮寫。」

  這是一枚素雅的戒指,主石不算太大,戒壁微寬,看起來落落大方,且很符合佐久早一切從簡的風格。

  由裡知道佐久早並不方便經常戴著戒指,還給他配了一條項鏈,以便他想要戴著的時候可以以其他的方式戴在身上。

  「之前臣臣送給了我求婚戒指,不是還為了這個專門量過了我的指圍嗎?當時就想著一定要回報臣臣這麼細心為我做的事情,所以我也准備了戒指。希望臣臣以後想到這個生日的時候可以聯想到美好的回憶!」

  佐久早凝望著他的愛人專門定制的生日禮物,那枚鑽戒在餐桌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他早已經放下餐具,伸出手讓由裡幫自己戴上。

  這枚戒指戴在他手上很合適,戴在脖子上想必也是可以起到很好的裝飾效果的,他非常滿意。

  佐久早戴好了戒指,牽住她的手:「今天真的是很好的生日。」

  由裡同他十指相扣,這樣她可以感受到佐久早無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她稍微歪歪頭問他:「那這是你最好的生日嗎?」

  佐久早狀似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就好像他真的在和什麼對比著:「不一定吧,以後還有很多個生日,由裡選手的水平應該不會止步於此?」

  如果不是比不上過去,而只是在和未來對比,那她就沒什麼好擔心的啦!

  由裡當然是狂點頭接受了這個預言:「臣臣太懂我了,一下就說出了我的無限潛力!」

  晚飯之後,他們一起步行回到酒店。

  路邊在便利店的燈光下,可以看到在湛藍夜幕的映襯下粉色的夜櫻。

  由裡喜歡這樣的景色,於是指給佐久早看。他沒在看著櫻花,倒是在看著她本人。

  他們牽起手走在這片紛飛的櫻花雨裡,就像走在時空長廊。在由裡的高中時代充滿巧合的初遇,在彼此發展事業時不可思議的重逢,這一切如此飛快地過去,而留給他們的是有無限可能的未來。

  因為機緣巧合被命運的紅繩牽住的兩個人,此時此刻並不再需要將他們牽連在一起的魔咒。

  春天就在此時降臨。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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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排球)和佐久早互換身體後》作者︰凱爾【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