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綜漫)念能力是奇美拉女王》作者:沉霧【完結+番外】

悠于 2025-9-20 16:31

第296章

  ◎在大大的蘋果樹下。◎

  伊爾迷被掛斷了電話。

  准備好的誇獎都到了嘴邊,卻不得不硬生生咽回去,他低頭看著掌心的通訊器,思考片刻後,決定讓糜稽記得去檢查一下家裡設置在流星街的通訊基站。

  感覺那邊信號不太好用的樣子。

  這可不行。從今往後,揍敵客和流星街……或者說,和以露琪為首領的奇美拉蟻的合作,會愈發緊密。

  確保雙方往後聯絡的穩定渠道,是基礎中的基礎。

  打開手機的短訊界面,伊爾迷一臉認真地,開始順手給糜稽發消息派活。

  可旁邊的吃瓜群眾,卻並沒有漏掉他的那句戛然而止。

  「誒∼果然被她掛斷電話了啊∼」

  紅發的魔術師右腿曲起,懶洋洋地倚坐窗邊,而那只閑不下來的左手,在翻轉間,變出一張畫著哭臉小醜的撲克牌。

  挑起單邊的眉,他戲謔地衝好友晃了晃撲克牌,理直氣壯,仿佛比賽中罰牌示意的裁判。

  「我提醒過你的喲?女孩子最討厭死纏爛打的男人了∼再這樣下去,貪玩又不戀家的小貓會被壞人騙的走哦∼」

  「唔,干脆順便讓糜稽把……嗯?什麼壞人。被你嗎?」

  伊爾迷聞言,短暫地從屏幕上挪開視線,然後看了西索一眼。

  真的只是蜻蜓點水似的掃了一眼,連一秒鐘的時間都沒有湊滿,他就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地低下頭,繼續按鍵編寫短訊。

  一時間,整個屋子裡都只剩下沉默。

  伊爾迷甚至沒打算掩飾一下他憐憫的眼神。

  那西索可就不服氣了。

  別的不敢保證,但如果拿伊爾迷做對照組的話,他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季黎會在二人之中,更傾向於選擇自己合作。

  然而,伊爾迷向來只選擇性聽取自己想要的信息。

  無視了西索難得受挫的包子臉,他一只手撐著下頜,迅速把露琪身邊出沒的關系網都過了一遍。

  「那個姓富力士的小孩,雖然的確潛力無限,不過,還只是頭停不下腳步的小野獸罷了,不足為懼——不管是能力還是性格長相,阿奇明顯都比他可愛十倍不止吧?」

  「我倒是有點討厭那位一星幻獸獵人(凱特)。擅自就闖進別人家裡,還大鬧了一場。真是沒有禮貌。我可不希望他再帶壞露琪。」

  三言兩語間,西索立刻敏銳地察覺到了,伊爾迷話鋒中態度隱含的改變。

  他是在大概半個月前,被伊爾迷喊過來幫忙的。

  報酬是一個有趣的故事,關於季黎、新生的異族、以及世界最強的王。

  ——早在季黎率奇美拉蟻離開東果陀共和國之前,被丟進「夢中的理想鄉」面壁思過的伊爾迷,就已經轉交給了揍敵客。

  畢竟柯特受年紀、閱歷所限,在和獵人協會、和各國高層勢力談判的場合,還是需要長子去發光發熱一下的。

  所以,等伊爾迷恢復意識,季黎和揍敵客的交易也已經是板上釘釘的既成事實,不可能再生波折。

  和西索交易情報的時候,他並沒有企圖掩飾自己的敗北,將來龍去脈都清清楚楚講給了西索聽。

  即便為找到了新的優質「玩具」而雀躍,西索仍然沒有錯過伊爾迷的情緒。

  再加上,他今天這話裡話外的信息過多,強調了奇犽,倒是似乎將自己排除在外。

  西索不由好奇:「難道說∼伊爾迷你終於對季黎死心∼准備放手讓弟弟君出馬了嗎∼?」

  他可還沒有忘記這個人在戒備爾島上時,那段恐怖的兄嫁發言。

  如果是真的,那他可就該去恭喜那個孩子了。

  隨後,伊爾迷回了西索一個不理解的眼神。

  「怎麼會。又一次贏了我,說明露琪的價值變得更高了。比預期還要精彩的高潮,才正要拉開序幕,不是嗎?」

  「不過,現在這種情況,我的確更期待露琪和阿奇的孩子會是什麼樣子了。一定是既有天賦又可愛,完美繼承他們兩個全部優點的繼承人。」

  「雖然男孩的體能和身體素質更占優,但是像露琪一樣的女孩子也很不錯。我現在覺得,大家庭果然還是需要一個溫柔、無害、乖馴的粘合劑,更容易減少矛盾。」

  說起自己構思中的完美家族,伊爾迷越說越愉快,唇邊也露出了近乎溫柔的虛幻笑容。

  他甚至已經開始安排,露琪和阿奇幾歲結婚,要生幾個男孩、幾個女孩,連先後順序,還有發色和眼睛顏色都提前預設好了。

  而他,會成為那個家族的奉獻者,協助弟弟妹妹,親自培育那些可愛的、可愛的孩子,將揍敵客推上更高峰。

  伊爾迷完全看不見西索欲言又止的表情。

  沉浸在自己的劇本裡,直到他心滿意足地結束了演講,才分出來一點注意力,放到西索之前的回答上。

  「啊。等等——難道說,西索你終於明事理了,打算離別人家的孩子遠一點了嗎?那我會很高興的。」

  伊爾迷真誠地說:「可以送你一張一次性的五折優惠卡。」

  甚至只是一次性的優惠卡。

  權當自己什麼都沒聽到,西索一只手撐著臉,反而興致勃勃地跟伊爾迷討論起他的假想敵候選。

  「不用擔心酷拉皮卡嗎?我倒是覺得,他和季黎是同一類人呢∼閃閃發亮的好孩子∼擺在一起不是很賞心悅目嗎?」

  「正是因為很像,所以才不需要考慮吧。」伊爾迷一本正經地評價,「我有四十七種方案,可以讓他自行退出競爭哦。」

  西索倒是有不同的見解。

  不過,他不打算再繼續深入跟伊爾迷探討這個話題。

  提前劇透太多,可就沒意思了。就是要越混亂,這場游戲才會更熱鬧、更有趣嘛∼

  西索隨便扯個謊,隨口附和對方幾句之後,便結束了今天的談話,扭著腰離開伊爾迷的房間。

  他不介意誰才是最後的贏家。

  無論花落誰家,只要他殺掉了季黎,所有人都會恨他入骨,迫不及待地同他決一死戰吧?

  真∼期∼待∼啊∼

  不過,還不行。

  現在的話,還太早了。

  大家都還在努力地成長中呢∼所以,不可以∼不可以現在就品嘗他們∼就算再興奮、再興奮、再興奮——

  也不可以喲?

  臉上是誇張到略顯猙獰的扭曲笑容,西索用舌尖卷去撲克牌上剛剛染上的、溫熱腥甜的血液。

  將身後因驚現無頭屍體而尖叫的群眾遠遠甩開,他笑得花枝亂顫,一路哼著自創的曲調,向遠處走去。

  「在大大的蘋果樹下我發現了你呦」

  「雖然想和你一起玩」

  「不過你還是一顆小蘋果」

  「曬著太陽,要成為一顆很棒的蘋果喲」

  「好乖好乖,真是個好孩子」

  「只要一變紅」

  唱到最高潮,無視行人或詫異、或避之不及的矚目,西索自顧自地張開雙臂,向尚未入場、空白的、唯一的VIP觀賞席,深深行了一禮。

  「——就會馬上把你摘下來哦」

  為那樣令人憧憬不已、萬分期待的畫面而陶醉,甚至於感動到眼眶微微濕潤,西索用拇指與食指,拈起代表死亡的JOKER撲克牌,仰頭在小醜燦爛的笑容上,落下一個吻。

  然後,又在轉手間,將這封還沒到寄出日期的邀請函收起,珍藏在心底。

  心情終於平復得差不多了,他笑眯眯地拍拍手。

  好了,現在該去好好准備獎品才行呢。

  獎勵她再一次交出了遠超他預期的答卷,讓他看到了更多、更多美麗的東西。

  ——期待著去毀滅的東西。

  *** ***

  西索不介意誰才是最後的贏家。

  因為一定會是他。

  作者有話說:

  西索:(十分自信)和伊爾迷比,那個孩子當然肯定是選我啦!

  季黎:?所以,有沒有一種可能,我誰都不想選jpg

  *** ***

  好久沒寫伊爾迷和西索了,已經忘記要怎麼寫變態了,卡得我死去活來。

  他們倆怎麼還沒殺青啊啊啊啊啊啊啊【反復慘叫】


第297章

  ◎奇美拉。◎

  雖然掛了伊爾迷的電話,但獵人協會總部,季黎還是要去一趟的。

  奇美拉蟻和流星街人正處於互相試探和接納的關鍵環節,以防萬一,她只打算帶梅路艾姆,兩個人輕裝上陣,快去快回。

  可奇犽知道伊爾迷也在那邊等著之後,就非要跟過去不可。

  而且他的理由也很正當。

  「也很久沒見了嘛,我和大哥。還是要打個招呼才行。不然總覺得,他又會擅自決定一些事情——對吧?」

  銀發的少年雙手環胸,笑容燦爛,並用一種熱情友善得過了頭的口吻,這麼強調。

  不過在季黎看來,更像是小貓的應激炸毛。

  畢竟,仔細算下來,她似乎每一次挨伊爾迷下的黑手時,奇犽都剛好不在場。

  甚至離得很遠。

  哪怕不覺得伊爾迷能有本事,在梅路艾姆的眼皮子底下動手腳,季黎還是沒有堅持拒絕奇犽。

  既然奇犽去了,亞露嘉就不可能再一個人留在流星街這邊。

  借用了長老會那邊的小型飛艇,季黎帶著他們三個,在獵人協會為其特批的私人航道上,徑直往總部駛去。

  但即便如此,當飛艇落地,季黎率先從艙口拾級而下,看到伊爾迷那張面無表情、卻散發著迷之愉快氣息的臉時,還是忍不住有了一瞬的恍惚。

  ……身體差點就條件反射地,想把這只大黑貓丟進「夢中的理想鄉」。

  可惜,好歹人在獵人協會的總部,總要維持揍敵客的外在形像,再者,季黎也不覺得,伊爾迷會再輕易讓自己近身,第三次掉入相同的陷阱。

  這一招恐怕以後都不再好用了。

  她遺憾地,管住了自己蠢蠢欲動的手。

  而且迎接季黎一行人的,也並不只有伊爾迷。許久未見的柯特和管家梧桐,與伊爾迷站在同側稍後的位置。

  另一邊,則是一位眼生的年輕女性。

  淺綠色的長發,戴眼睛,白手套,一身學者制服的打扮,氣質沉穩儒雅。

  但要說第一印像裡最引人注意的部分,毫無疑問,還是她那對豎在發間、超級顯眼的小狗耳朵。

  季黎的視線很難不被其吸引。

  對方溫和地衝她笑了一下。

  「季黎小姐,對吧?初次見面,我是奇爾多·約克夏,三星疑難雜症獵人,主攻醫學和法律方向。」

  「很抱歉,尼特羅會長因為突然有一個臨時的緊急會議,可能會稍晚一點和您會面。在此之前,由我負責接待您及其他隨行人員。」

  「您介意我帶您參觀一下協會的總部嗎?」

  介意是當然不介意的,可是,季黎下意識看了眼旁邊那個好大一只、不容忽略的黑貓。

  伊爾迷可不是會自甘冷落的那種類型。

  因為二人之間將近二十多釐米的懸殊身高差,季黎不得不抬頭仰望對方,被遮進陰影裡。

  於是她突然聯想起了不久前,和庫洛洛·魯西魯私下談話的場景。

  ……伊爾迷應該是有一米八五。感覺他比庫洛洛那家伙高好多啊。蜘蛛頭子是不是只有一米七七來著?果然熬夜就是會長不高。

  話說回來,糜稽和席巴先生也都很高挑。沒記錯的話,席巴先生都快兩米了吧?

  所以,難道說奇犽以後也會……

  眼睛像葡萄那樣圓滾滾,臉頰也帶著些許嬰兒肥的柔軟線條,撒嬌起來像小白貓一樣可愛的少年,在腦海中,被拉扯成了身高兩米的肌肉壯漢輪廓。

  這個設想有點可怕,但又好像很有基因遺傳學道理的樣子,季黎一時間大腦放空,眼神震撼到無處安放。

  注意到客人竟然在發呆,奇爾多·約克夏不由挑起眉。

  但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季黎身後的銀發少年就先一步站了出來,擋在季黎和伊爾迷之間,不留痕跡地搶過話題。

  「季黎和梅路艾姆初來乍到,去參觀獵人協會總部的話。反正大哥你應該也早就看膩了,不如和我們聊聊看?」

  雙手插在口袋裡,好讓亞露嘉抱住自己的胳膊,奇犽挑起眼尾,直勾勾看向伊爾迷,隨後輕松散漫地聳聳肩,笑了一下。

  「我們也好久沒見了嘛。對吧?」

  伊爾迷原本用一只手撐著側臉,聞言,忍不住也笑了笑。

  「好哦,阿奇。」他雙掌合十地一拍,語調透露出一股奇異的欣慰和愉快,「哥哥也有很多話想告訴你呢。」

  將一只手背在身後,衝季黎做了個「OK」的手勢,奇犽牽著亞露嘉,一派從容地隨伊爾迷離開。

  柯特與季黎對視一眼,遲疑片刻後,還是率梧桐跟了上去。

  直到其他人都離開,奇爾多·約克夏才慢條斯理地開口,詢問季黎想不想看看協會總部引以為傲的檔案室。

  ………………

  …………

  ……

  雖說是檔案室,但除了被封為機密的內部檔案信息庫,在外區,其實和藏書室也差不多,可供在職的職業獵人自行查詢。

  奇爾多·約克夏盡職盡責地替季黎做介紹。

  「不過,由於大部分獵人都四散在各地行動,這裡通常都比較安靜。是個適合獨處和思考的好地方。」

  說到這裡,注意到季黎的視線仍然是不是在自己的耳朵上停留,她停頓片刻後,指向自己的耳朵,主動解答。

  「這個是仿制的人工裝飾。因為我是尼特羅會長旗下十二地支的『戌』,像征物是犬類,所以去找人定制了一個。」

  「要摸摸看嗎?季黎小姐。」

  季黎不好意思地連忙擺手拒絕。

  耳朵的話,尼菲彼特就能隨便她摸,剛才只是一直在好奇,能登上三星獵人之位的奇爾多·約克夏,到底是不是非人種族罷了。

  原來不是啊。

  真可惜。

  通過季黎的反應,推斷出她真實目的的奇爾多·約克夏,忽然話鋒一轉,問自己能不能也提一個問題。

  得到季黎的許可後,她說:「事實上,我一直很好奇,到底為什麼您會為自己的族群,取名為『奇美拉』。」

  由於契約的保密要求,知道變異奇美拉蟻事情的,只有極少數人。

  遺憾的是,奇爾多·約克夏並不在其中。

  從她的視角看來,這只是一個通過某種方法獲得了審批的、此前從未暴露在公共視線下的「智慧生物」的族群。

  「在通用語中,『奇美拉』是音譯,直譯的話,就是『嵌合』。老實說,寓意不算太好——畢竟提起這個詞,絕大部分獵人的第一反應,應該都是被列為一級隔離制定品種的奇美拉蟻吧。」

  「聽起來似乎很危險。」奇爾多·約克夏聳聳肩,「當然,這只是出於我個人的好奇心。您不需要一定回答。」

  從頭到尾一直安靜跟隨的梅路艾姆,此時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奇爾多·約克夏微笑著回應。

  不過,這個問題的答案,早在季黎決定將「奇美拉」作為正式族名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

  「我們的族人有著共同的祖傳基因記憶。誕生下來時,會繼承的基因特征,取決於基因池的隨機性,不一定跟雙親的所屬物種有關。所以,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

  「我們反而對於人類,習慣用容貌相似度來判別親屬關系的概念,覺得很奇怪呢。畢竟外貌是可以改變和偽裝的嘛。」

  「至於為什麼要叫『奇美拉』……不覺得很形像嗎?不過,非要說一個理由的話。」

  季黎彎起眼睛,輕聲說:「大概是因為,我的姐姐很喜歡這個名字。」

  雖然徹底改頭換面,連名字都換掉,的確更容易割裂世人對「奇美拉蟻」的聯想,理論上是可以降低操作難度的。

  可鬧鬧是以「奇美拉蟻」為驕傲、為使命的女王。

  無論如何,就算是沒有意義的任性也好,她也還是不想完全抹去這個痕跡。

  意料之外的回答,奇爾多·約克夏沉默了一會兒。

  她忽然重新露出淺淺的笑意。

  「季黎小姐,似乎跟傳聞中不太一樣。」

  和之前那種柔和中帶著不明顯的強硬,更禮貌、更缺少溫度的微笑不同,奇爾多·約克夏似乎從現在開始,稍微放松了一些。

  季黎茫然地歪了歪頭。

  「傳聞,嗯,你知道的,協會的情報系統也是一流水平。」

  揚起下巴,向後方的機密檔案室示意,奇爾多·約克夏含笑著組織措辭。

  「聽說你是金那家伙的弟子。以難搞出名的約厄斯達和凱特,十年也不一定往總部跑幾次,這段時間倒是難得,會老老實實地到處跑流程……還有,十老頭和幻影旅團在友客鑫的事件。」

  「聽說這幾年風頭不小的幻影旅團,吃了個大虧。但這一次,奇美拉族申請的生活區,卻是他們的大本營、向來排外的流星街。」

  看季黎一副臉紅到腳趾扣地,手忙腳亂地擺手,想求自己別再說了的樣子,奇爾多·約克夏清了清嗓子,做出總結。

  「——所以,我還以為會是更棘手的性格呢?像某個家伙那樣。」

  季黎決定緊急轉移話題。

  「棘手的,某個家伙?是誰?」她以為奇爾多·約克夏說的是金·富力士。

  畢竟眾所周知,只要你罵金,你就是金的朋友的朋友。

  奇爾多·約克夏聞言,表情卻變得有些一言難盡。

  她緊皺眉頭,唇角也微微抿起,仿佛非常不情願談及這個話題,連張口說一下名字,都會被什麼髒東西污染似的。

  季黎不由懷疑起金·富力士,到底是干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這絕對比五個貪婪之島的GM組加起來的怨氣還大啊!

  覺得自己好像提起了糟糕的聊天話題,季黎遲疑著張口,想把這件事揭過去。

  卻在此時,另一個活潑的、積極的、熱情洋溢的聲音,突然介入了這場談話。

  「什麼什麼?協會裡竟然還有會讓奇爾多你這麼感到煩惱的存在嗎?真令人遺憾。請務必告訴我,讓我幫助你解決問題吧!」

  相當英俊的金發青年,從門外走入。

  他穿著西裝革履,一派優雅精英的超級貴公子氣質,笑容爽朗、態度真誠,簡直是閃閃發亮的明星過來開見面會。

  但莫名的,季黎不喜歡這個人。

  沒等她想清楚具體緣由,她先聽到了一前一後、幾乎重疊在一起的不耐咂舌聲。

  一個來自寄宿在護身符中的長明。

  還有一個——是站在她身旁的奇爾多·約克夏。

  奇爾多·約克夏甚至沒有絲毫想要掩飾自己態度的意思,可青年依然笑容滿面,仿佛根本沒有聽到任何奇怪的聲音。

  「上午好,奇爾多。昨天是去修理頭發了嗎?新發型很適合你哦。」

  完全不在意奇爾多·約克夏露骨的討厭情緒,自顧自打完招呼,他十分自然地,將視線落到季黎身上。

  「哎呀,是之前沒見過的可愛小姐呢。看來我今天的運氣很好。」

  「奇爾多,不介紹一下嗎?」

  作者有話說:

  帕裡斯通,好家伙,又是一個卡文殺手【吸氧】

  另一邊,炸毛的小白貓帶著小黑貓,對峙邪惡大黑貓。

  但他不知道,現在大黑貓不打算搞兄嫁結局了,一心想經營某些不能細說的變態貓舍……

  糜稽可能這輩子都吃不下骨科本了。

  *** ***


第298章

  ◎帕裡斯通·希爾。◎

  季黎聽到了一聲更響亮、更不加掩飾的不耐咂舌聲。

  「這是我的客人,跟帕裡斯通你沒有關系吧?雖然不覺得你還有廉恥那種東西,不過,離我的客人遠一點。不要打擾我們。」

  奇爾多·約克夏上前一步,伸手擋在季黎身前,毫不客氣地對青年下了逐客令。

  但帕裡斯通·希爾不以為意。

  「誒?原來這位可愛的小姐是奇爾多的客人嗎?」他一只手壓在唇上,狀似不解,「我還以為,季黎小姐是尼特羅會長今天的訪客呢。」

  ——這家伙分明就是明知故問!有心看她的笑話!

  意識到這一點,奇爾多·約克夏火大地暗自咬牙。

  她平日裡那副沉穩冷靜、令人信賴的學者風範,在這個惡趣味的老鼠面前,卻總是脆弱得像一戳就破的糖殼。

  奇爾多·約克夏立刻不服輸地反唇相譏,拉開一場臨時的小型辯論賽。

  由於雙方身高的差距,她無法完全擋住季黎。

  所以季黎很快就察覺到,那位看似文質彬彬的紳士,視線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自己。

  不過,在辯論分出勝負之前,有人追到了檔案室的門口,恭敬地請示對方去處理什麼棘手的事務。

  似乎是某某國的官員正在等待接洽。

  季黎注意到,一直繃緊神經的奇爾多·約克夏,在那個瞬間,下意識地松了口氣。

  「啊。真是的……我都還沒來得及和季黎小姐好好說下話呢。奇爾多總是這麼固執的話,我也會很為難的。」

  青年嘆了口氣,露出一副十分遺憾、萬分苦惱的表情。

  說著,他忽然越過奇爾多·約克夏,俯下身,與季黎保持一個貼近、卻堪堪卡在社交安全範圍內的距離。

  季黎隱約聞到了對方衣衫間散發出的香水。

  海洋調的香型,溫和、爽朗、陽光,仿佛夏日下的沙灘,不乏浪漫迷人的情調。

  可和那副挑不出任何侵略性的味道不同,他的眼睛,漆黑如永夜,空洞洞得映不出任何東西。

  讓季黎本能地想要後退一步。

  但她的腰,被什麼堅硬但動作輕柔的存在所抵住。

  取而代之的,是原本近在咫尺的青年,以快到看不清的軌跡被擊飛出去,整個人陷進檔案室那扇特殊金屬材質的大門裡。

  全場在瞬間歸於寂靜。

  唯有梅路艾姆神色冷漠,站在季黎身後,用尾巴虛虛圈住季黎的同時,俯視那個王前冒犯的狂徒。

  「你,在試圖挑釁我。」

  即便不提對方剛才讓季黎不安的冒犯之舉,光是那些看似落在季黎身上的視線,其中也不乏對他的窺探。

  梅路艾姆歪了歪頭,認真地詢問:「是在尋求死亡嗎?人類。」

  從沒想過季黎身後那個安靜到幾乎沒有存在感的同行人員,竟然如此強大,還毫不猶豫地對協會的副會長出手,雖說奇爾多·約克夏覺得很解氣,但她更不希望讓會長的客人陷入麻煩。

  走廊外隱約傳來了跑動查看的聲音。

  腦內飛速運轉,奇爾多·約克夏趕緊上前,試圖介入到這場對話中,做些力所能及的挽救。

  可在她開口之前,沉默已經被打破。

  被帕裡斯通·希爾本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要露出這麼可怕的表情嘛,吉姆托、奇爾多。梅路艾姆閣下只不過是在和我打個招呼而已。」

  在梅路艾姆否認前,季黎捏住他的尾巴,打斷了他的大實話。

  在此期間,帕裡斯通·希爾也自己把自己從門裡摳出來,熟練地整理著裝。

  由於梅路艾姆剛才那一下沒有殺意,帕裡斯通·希爾本身也是一流強者,有渾厚的念保護,他看起來連輕傷都沒有受。

  至少在看得見的部分,是這樣沒錯。

  「實在是太了不起了!梅路艾姆閣下的這份力量,要是能用於保護弱者的話,一定會為協會的大家乃至所有普通人,都帶來幸福的吧!」

  「只是……真可惜。我這邊還有些要事需要去處理,今天恐怕沒機會跟二位坐下來好好聊聊。恕我先一步告退了。」

  「鄙人帕裡斯通·希爾,預祝二位今天在協會總部玩得開心。有任何問題,如果奇爾多沒辦法解決的話,請務必聯系在下。」

  整理完儀容儀表,帕裡斯通·希爾又恢復到之前那副超級貴公子的明星姿態。

  將名片遞給季黎,他笑眯眯地欠身行了一禮,以較低的俯視姿態,仰頭凝視著季黎,仿佛意有所指。

  「——下次見,季黎小姐。我很期待哦。」

  像是吸取了剛才的教訓,帕裡斯通·希爾這一次,和季黎保持了更安全的距離。

  有當事人親自解釋,檔案室剛才鬧出來的可疑動靜,也很快就被大而化小、小而化之。

  連堵在門口跑來查看情況的人群,都迅速散開。

  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三言兩語間,帕裡斯通·希爾在獵人協會中的影響力和支配權,已經盡數展露。

  季黎下意識看了眼奇爾多·約克夏。

  對方此時此刻的表情,比帕裡斯通·希爾剛出現的時候,還要更加不渝隱忍。

  可以看得出來,雙方不止是關系不好那麼簡單……是更深入的對立。

  季黎體貼地沒有擅自開口詢問。

  等待奇爾多·約克夏整理情緒的期間,她也思考起另一個問題:總覺得,那個哪哪都不對勁的家伙,好像有點眼熟?錯覺嗎?

  【不是錯覺。季黎你忘了嗎?原著的劇情,他也有出場啊。】

  季黎沉默了一會兒。

  都過去多少年了,她對原著的記憶,除了印像特別深刻的那幾個關鍵劇情之外,大部分都記不清細節了。

  不然,當初在NGL也不會被迫大海撈針式尋人。

  【啊。那可能是你以為自己忘了,但其實只要看過的東西,大部分都會潛藏在潛意識裡……所以之前搜索你的記憶的時候,我也能看見。】

  說到最後,長明心虛地放低了音量,迅速含糊地帶過去,轉而給季黎概述螞蟻篇之後的劇情。

  帕裡斯通·希爾是個「被人憎惡才會感到幸福」的麻煩角色。

  他是比楊德·尼特羅(尼特羅會長之子)安插在十二地支的臥底,一旦尼特羅會長身死,就會與比楊德合作,開啟大航海時代,集結人手,一同前往黑暗大陸。

  棋逢對手的克星是金·富力士。

  另外,有猜測推論,黑暗大陸的奇美拉女王蟻(鬧鬧)是被故意流放到人類大陸。

  此事或與帕裡斯通·希爾有關。

  且原著的螞蟻篇之後,有五千轉化成功的士兵之「繭」,也疑似落入了他的手中。

  【——反正!那家伙是個很危險的東西!說不定現在還對奇美拉蟻虎視眈眈呢?】

  說到這裡,長明險險踩了個急剎車,咽下了差點脫口而出的「殺了算了」的建議。

  聲音是收住了,不過她恨鐵不成鋼地看了梅路艾姆一眼,偷偷指責這個家伙剛才怎麼沒順手干掉帕裡斯通·希爾。

  反正人只要不是她和季黎殺的,她很樂意給英年早逝的帕裡斯通·希爾上柱香。

  越想越靠譜,長明漸漸地沒了聲音。

  她已經開始琢磨著,要跟誰合作,指使哪個聰明點的打手,在季黎看不見的地方,把帕裡斯通·希爾給不人道毀滅。

  直到奇爾多·約克夏忽然開口。

  「那個家伙,帕裡斯通·希爾,雖然這麼說會顯得我夾帶了很多私人情緒,不過,季黎小姐,那家伙他絕對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如果可以的話,還是請你遠離他吧!」

  要是她是自己的考官,奇爾多·約克夏一定會給這次的任務打不合格。

  參觀被打擾,和帕裡斯通的辯論沒有占上風,未能及時阻止衝突的發生,連善後工作都是帕裡斯通先一步完成的。

  ……她現在的說辭,一定非常缺乏可信度。

  奇爾多·約克夏幾乎要懊惱地抓頭了。

  明明這一次特意攬下接待季黎一行人的工作,就是因為她和約厄斯達·森旺有過交情,提前從老朋友那裡得知了奇美拉一族的人均戰力水准。

  眼下,帕裡斯通·希爾仗著副會長的地位和權限,進一步推廣「協專獵人」的應用制度,除了尼特羅會長之外,幾乎把協會變成了自己的一言堂。

  協會中也不乏流傳著,他和各國高層暗中勾結,把協專獵人當做奴隸使喚,挪用協會的貯備基金,當上副會長的年平均職業獵人失蹤人數上升十倍等傳聞。

  如果說,帕裡斯通·希爾是想把尼特羅會長拉下來的「反會長派」,那奇爾多·約克夏就是絕對支持尼特羅的「會長派」。

  她想要改變帕裡斯通·希爾在協會一家獨大的局勢。

  可職業獵人大多我行我素、獨來獨往,彼此之間更是誰也不服誰,很難擰成一股力量,來對付籠絡了大批人脈的帕裡斯通·希爾。

  甚至在自己最有自信的口才和邏輯上,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她也總是輸給對方的詭辯!

  但在這個節骨眼上,季黎和奇美拉族出現了。

  季黎和流星街、揍敵客、幾位名聲在外的職業獵人,都有著微妙的聯系,且奇美拉族的人均武力強悍,幾乎能到全員開念的地步的同時,等級制度森嚴,凝聚力極強。

  據約厄斯達·森旺透露的情報,不出意外的話,他們今後也大概率會和獵人協會有更深入的合作。

  ——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

  奇爾多·約克夏認為,倘若能拉季黎和奇美拉族入局,哪怕不成為「會長派」,只是中立陣營,也可以阻礙帕裡斯通·希爾的囂張氣焰。

  所以她搶先接下這個任務,希望能近距離觀察對方的同時,伺機尋找合作的機會。

  但是現在……她恐怕又搞砸了。

  奇爾多·約克夏面無表情地接收了這個現實,並打算結束接待後,就立刻復盤這次的失敗,寫一份反思報告,以警示自己。

  可是。

  「奇爾多小姐,看起來有話想跟我說的樣子。不過,這裡恐怕不太適合聊天了。」

  季黎說著,指了指聚在門口的人。

  除去別的不提,帕裡斯通·希爾辦事還是非常周全妥帖的,連維修檔案室大門的工作人員也都安排好了,正在檢查損毀程度。

  視線轉移間,掃過牆角隱秘處的監控攝像頭,她衝鏡頭笑了笑,隨後溫和地詢問奇爾多·約克夏。

  「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去奇爾多小姐的辦公室喝杯茶嗎?」

  ………………

  …………

  ……

  另一邊。

  單腿翹起壓在膝蓋上,正在與某國高層會面的帕裡斯通·希爾,忽然不適時宜地,短促地笑了一下。

  雖說帕裡斯通·希爾年紀輕輕,但已經登上獵人協會的副會長之位,又是個相當圓滑討喜的合作者。

  哪怕只覺得獵人不過是些聽話趁手的工具,可乖巧有用的狗,也是需要寬容和獎勵的。

  「怎麼了,帕裡斯通?我說了什麼,讓你如此高興的事情嗎?」

  喉嚨裡仿佛卡著濃痰,哪怕最頂尖的醫療技術也無法完美抹去歲月的痕跡,衣著奢華整潔的官員,身上還是散發出掩不住的老人味。

  他不知道,自己看向年輕人的眼神,在輕慢不屑的同時,又有多麼貪婪和嫉妒。

  於是帕裡斯通·希爾笑得愈發愉快。

  「嗯?沒什麼,請不用不在意。只不過,我今天遇見了一只非常非常可愛的小貓。可惜,身邊還有很凶的惡犬跟著。」

  「讓人忍不住地期待——」

  關掉了鏈接協會內部監控畫面的隨身迷你設備,他十指交叉地撐在桌面上,抵著下頜,露出輕飄飄的、極為滿足愉快的燦爛笑容。

  「要是把她心愛的玩具弄壞了,一定,會露出不得了的、讓人獲得幸福的表情吧?」

  作者有話說:

  怎麼又來一個變態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大口吸氧】

  明明是我最不擅長寫的類型,但是感覺寫完季黎這本,整個人的風評都要被害了。

  沉霧啊,我知道,就是那個特別愛寫變態的作者吧jpg

  ……一定都是富堅老師的錯!怎麼獵人世界都是變態滿地跑啦!!!


第299章

  ◎貓捉老鼠的游戲。◎

  等季黎真正見到尼特羅會長,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的事情了。

  同引路的奇爾多·約克夏揮手道別,她推開門,看見的就是用單腿扎著馬步、腦袋上還頂了兩杯果汁的老頑童。

  造型十分獨特,但很尼特羅,以至於讓人很難生出驚訝的感覺。

  尼特羅熱情友善地,衝季黎和身後的梅路艾姆招了招手。

  「喲。新朋友老朋友都是,歡迎來到獵人協會的總部!」

  「好久不見呀,406號考生。我記得上次見面的時候,還是你拿到獵人執照之後的歡迎會……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說起來,如何如何?我們賭約的那個獎勵,有幫上你的忙吧?」

  把腦袋上的果汁遞給季黎,尼特羅雙手插在袖子裡,笑眯眯地詢問。

  季黎將冒著冷氣的杯子攏在手心裡,沉下心,面不改色地故意曲解,把尼特羅的意思扭轉到另一個思路上。

  她感謝尼特羅及時將「獎勵」送達枯枯戮山,幫了自己的大忙,避而不談關於時空和遺跡的話題。

  好在尼特羅並沒有真的很在意這個問題的答案。

  畢竟,406號考生本來就是他頗為期待的一個「可能性」,再加上,現在這小孩又成了老朋友揍敵客家的崽子。

  額外多幾分寬容,也是理所應當的。

  雖然他個人的確很好奇,這出在獵人考試上演的,揍敵客家庭矛盾版的大水衝了龍王廟的戲碼,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桀諾當時解釋來龍去脈時的復雜表情,就知道內幕一定很有意思。

  尼特羅喜歡有趣的、出乎意料的東西。

  ——哪怕伴隨著潛在的危險,也沒有關系。

  「哈哈哈哈哈!那作為久別重逢的紀念,今天我們就再來玩一次游戲好了!」

  從袖子裡取出一疊照片,像獵人考試那時一樣,尼特羅將照片一一擺在桌上,示意季黎進行挑選。

  「406號考生,你最想和誰交手?最不想和誰交手?以及,最關注的人,是哪個幸運的小子?」

  和獵人考試的問答不同的是,照片的範圍擴大了很多。

  除去一起參加獵人考試的四人之外,約厄斯達·森旺、凱特、揍敵客一家、幻影旅團、流星街的長老會,連梅路艾姆和尼菲彼特也在其中。

  甚至包括今天才接觸的奇爾多·約克夏以及帕裡斯通·希爾。

  看最後兩張的拍攝角度,應該是來自獵人協會總部大樓內的監控攝像頭。

  這些鋪滿了整個桌面的照片,幾乎覆蓋了季黎最主要的關系網。

  奇爾多小姐說得沒錯,獵人協會的情報系統,的確位列一流,不容小覷。

  季黎低下眼,指尖在照片上慢慢劃過。

  但她的語氣平穩,沒有太多波瀾。

  「我的答案沒有改變,尼特羅會長。我沒有想要交手的人,如果可以的話,也不想和任何人戰鬥。」

  「至於最關注的人……」

  說著,她停頓了一下。

  季黎抬起頭,微笑著與面前的人對視片刻,隨後抬起手,雙手的拇指與食指豎直伸開,將對方其框在「鏡頭」中。

  「現在最關注的人,是您。尼特羅會長。」

  她交出了選項外的答案。

  ——尼特羅會長不可以輕易地死去。

  唯有他兼具絕對的力量和威望,能夠威懾蟄伏在陰影裡、蠢蠢欲動的比楊德等人,鎮住獵人協會的場子,將帕裡斯通·希爾壓制,讓局勢不至於陷入混亂。

  樹倒猢猻散。

  一旦尼特羅會長消失,名為「權勢」的虎失去了馴獸師,便會掙脫韁繩,把獠牙對准所有伺機而動者。

  經過和奇爾多·約克夏的談話後,季黎更加確信了這一點。

  雖然她對獵人協會和黑暗大陸都沒有什麼想法,但那樣的局勢,對於還沒有安定下來的奇美拉蟻來說,絕不是什麼好事。

  不管是於公於私的任何角度去考慮,季黎都希望尼特羅會長能夠活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她的確有辦法能做到。

  但是,尼特羅本人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這個提議。

  「哈哈哈哈哈!不行不行。要是提前知道了結局的話,這日子過得也太沒意思了吧?本來我就很少能找到樂子了。」

  「雖然年輕人的夢想也很重要,但也要稍微保護一下老人家自己的愛好吧?」

  他坦然地、爽朗地矢口拒絕,不留一絲回轉的余地。

  正如奇爾多·約克夏所言,尼特羅會長會為了給「游戲」增加難度,而故意在身邊放一個不擅長對付的類型的對手。

  所以他才於三年前,硬是提拔了帕裡斯通·希爾為獵人協會的副會長,給自己增加各種各樣的麻煩——

  以及,意想不到的發展。

  季黎深吸一口氣,反手揉了揉額角。

  「……果然。職業獵人,全都是些只要能達到自己的目的、讓自己感到愉快的話,就什麼都不在乎,包括性命的究極樂子人。」

  「尼特羅會長你根本就是把自己當做模板,來挑選感興趣的同類,然後一起『玩鬧』吧?」

  她一點不留情面地抱怨起來。

  尼特羅倒也不生氣。

  像是被季黎逗笑了似的,他樂呵呵地反問。

  「這麼說的話,那你也是這樣咯。別忘了,小家伙,你的獵人執照還是我親手發的呢……對了!以後讓你的那些小朋友也來參加獵人考試吧?我有預感,他們會玩的很開心的。」

  說話的時候,尼特羅的視線瞄向季黎身側。

  梅路艾姆就安靜地守在那裡。

  暫且不論念的修行,光是那近乎完美的身體結構,每一根肌肉的分布和走向,都是力學與美學的極致結合。

  即便靜止不動,光是第一眼瞧上去,也能立刻激起戰士的戰鬥欲。

  ……號稱「最強」的王嗎?這可真是不得了,都要喚醒老人家久違的好鬥心了。

  可惜,尼特羅很清楚,至少今天是不可能了。

  畢竟握住凶獸頸上韁繩的監護人,還在這裡看著呢。

  察覺到尼特羅泄露的興奮情緒,季黎卸去了冷靜從容的談判者角色,抿起唇角,氣鼓鼓地盯著尼特羅,不說話了。

  看得尼特羅哈哈大笑,徹底收斂好那點久違的衝動。

  更喜歡這種富有生機、情緒鮮活的表情,這下也玩夠了,他才不再繼續捉弄這個其實還是孩子的合作伙伴。

  尼特羅將一個檔案袋遞給季黎。

  檔案袋中,是新型智慧種族「奇美拉」的相關法律公文,以及所有在申請名單上的人,信息匹配的合法身份證明。

  黑暗大陸漂流而來的這支奇美拉蟻,今後,將正式冠以「奇美拉族」的名義,扎根在這片大陸,與人類、與其他物種共存。

  輕飄飄的紙張疊在一起,落在手心裡,卻仿若泰山之重。

  季黎小心翼翼地將它們放回檔案袋,系上繩扣,緊緊抱在懷裡。

  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答應過要早去早回,她便不再做過多的寒暄,起身准備帶梅路艾姆離開。

  但在推開門之前,季黎回了頭。

  「您說的沒錯,尼特羅會長。我也是職業獵人之一。」

  「所以,為了保護好我想要保護的存在,會任性地,破壞掉可憐老人家一點來之不易的小愛好,也是不得不理解的事情吧?」

  指尖措開,她向尼特羅展示了剛剛從桌上悄然取走的東西。

  那是身為十二地支之一,代號「子鼠」的帕裡斯通·希爾的照片。

  季黎眉眼彎彎,語調輕快,露出了狡黠的、黑貓似的微笑。

  「——貓,可是很擅長捉老鼠的哦。」

  作者有話說:

  然後奇犽突然衝出來:都說了不許咬奇怪的髒東西啦!

  一定要叼的話,讓大哥叼jpg

  *** ***


第300章

  ◎紅心的邀請函。◎

  尼特羅很快就反應過來,這個「貓」是在指什麼。

  畢竟,揍敵客的家私絕不會泄露給外人,在尼特羅看來,季黎身上還頂著「揍敵客家的小崽子」這一層設定。

  雖說把老朋友桀諾和現任家主席巴的那兩張臉皮,拿去和貓類生物做聯想,實在有些不體面。

  但他目前見過的幾個揍敵客的小輩,的確都看起來貓裡貓氣的。

  尤其是那對如出一轍的漂亮眼睛。

  這麼一看,桀諾當初在挑老婆和兒媳婦的時候,那麼精挑細選,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嘛!

  至少他家的小崽子,長得都賞心悅目不說,還各有各的有趣之處。

  忍不住再一次哈哈大笑起來,尼特羅將雙手攏在袖中,神態中含著些許縱容。

  「那就沒辦法了啊。如果真的抓得住老鼠,就是貓自己的本事了。」

  他的語氣故作無奈,但話中藏不住的愉快基調,卻像是在鼓掌,慫恿季黎快和帕裡斯通打起來,打得熱鬧點。

  尼特羅平等地對待所有值得期待的樂子。

  這就算是獲得本人默許的入場券了。

  季黎向尼特羅頷首示意,收起帕裡斯通·希爾的那張照片,與梅路艾姆離開這間會議廳。

  剛推開門,她就看到了在旁邊等候的約厄斯達·森旺和凱特。

  二人快步走過來。

  季黎的視線,很自然地就落到了凱特懷裡,那一捧鮮紅到無法錯過、盛放的玫瑰花束。

  她的臉皺了起來。

  不等凱特解釋,季黎就忍不住先開了口。

  「等等凱特,這該不會是哪個自稱是魔術師的變態,剛才強行塞給你,讓你幫忙轉交給我的東西吧?」

  之前沒能成功勸說凱特把花掉的約厄斯達·森旺,正想把這件事糊弄過去,不料被哽了個正著。

  他睜圓了眼睛,脫口而出:「季黎你怎麼知道的!」

  不需要凱特再回答,就完美驗證了季黎的猜測。

  她已經提前開始覺得腦殼痛了。

  「首先,我覺得這不是凱特准備的禮物。其次,雖然可能會送我花的人不算少,但能想到送這麼一大捧玫瑰的家伙……」

  除了西索之外,季黎還真想不到其他可懷疑對像了。

  而且,這束花本身,就是只有他們兩個才能讀懂的暗號。

  沒有理會約厄斯達對西索疑似煉銅行徑的怒斥和批判,季黎伸出手,從幾乎占據凱特大部分視野的巨大捧花中,精准地抽出了其中一支。

  果不其然,不同於花卉根莖的粗糙,她指尖傳來了光滑微涼的觸感。

  季黎撕去「輕薄的假像」的偽裝。

  鮮紅艷麗的包裝紙被剝落,魔術師的邀請函,這才真正暴露在觀眾的眼皮底下。

  ——是一張紅心A的撲克牌。

  將牌面翻轉,空白處有一串手寫的時間和地址。

  時間是今天晚上七點,地址是獵人協會總部附近的一家空中旋轉餐廳。

  字跡瀟灑凌厲,落筆處還畫了個不容忽視的小愛心。

  西索甚至沒有簽上自己的姓名。

  可無論是出場方式,還是暗號的解讀,這場邀請,從頭到尾、字裡行間,都被刻上了他強烈的個人風格。

  季黎想騙自己認錯都很難。

  那串字跡跟其主人一樣難纏,在眼前揮之不去,她抿著唇思考時,在自己沒有察覺到的情況下,指尖已經開始靈活地擺弄撲克牌。

  季黎玩牌的動作相當漂亮,似乎還有些眼熟。

  凱特不由多看了一眼。

  幾秒後,他意識到這份眼熟的緣由——在不久之前,紅發的魔術師來拜托他轉交花束時,他曾見過一模一樣的表演。

  倘若西索本人在場,看到這一幕,大概會頗為愉快自得。

  在天空競技場的那場訓練,即便季黎本人並沒有落入伊爾迷的陷阱,但毫無疑問,她還是被染上了他人的顏色。

  即便只是戰鬥的思路,或是使用武器時的小習慣。

  而這些,倘若不是相當深入程度地交流過,光憑幾次會面和交手,是幾乎不可能掌握的。

  ……看來那個魔術師,和季黎的確是「熟人」。

  想到這裡,凱特確定了自己剛才沒有聽從約厄斯達前輩的建議,將這捧花留下的正確性。

  不過,看季黎的表情,這位「熟人」恐怕也不是什麼好的意義。

  他低聲詢問:「要去赴約嗎?」

  季黎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雖然真的很不想赴這個約,但考慮到西索的任性和難纏程度,要是鴿了對方,反而更容易激起那家伙搞個大熱鬧的逆反心理。

  收起撲克牌,她深吸一口氣,更像是說服自己地解釋。

  「應該算不上是壞事吧。大概。西索要是真想找我麻煩,可就不會這麼彎彎繞地發邀請了。」

  ——那家伙應該會直接准備好舞台,邀請她來一場生死對決。

  該說不說,西索在各方面,都有一種詭異的儀式感。

  只要西索不是看她看膩了,決定結束等待,現在就「采摘果實」,季黎覺得,西索理論上都不會故意找她麻煩。

  甚至,西索會保護自己。

  就像他之前選擇跟酷拉皮卡合作,背刺伊爾迷那樣。

  往好處想,說不定是西索最近剛好閑得無聊,所以想蒞臨檢查,看看小果實有沒有茁壯成長?

  季黎這樣安慰自己。

  約厄斯達·森旺卻堅決反對。

  雖然缺席了獵人考試的後半段,但他早就從酷拉皮卡那裡得知了來龍去脈,包括季黎被西索重傷的事情。

  正因為和西索是某種意義上的同類,約厄斯達·森旺才更了解,那個魔術師究竟有多危險。

  相比之下,他都願意誇幻影旅團一句「真誠坦率好交流」。

  面對約厄斯達·森旺的強烈抗議,季黎仍然是一派從容自若。

  她搬出了無敵的梅路艾姆。

  只要不掀起戰爭,這個世界還有什麼是一個梅路艾姆不能解決的嗎?如果有,那她就再緊急給酷拉皮卡打電話,尋求場外智商援助。

  約厄斯達·森旺瞬間說不出任何反駁借口。

  可他心裡還是看西索哪哪不順眼。

  見季黎竟然接過了凱特懷裡的那捧玫瑰,沒有丟掉的意思,約厄斯達·森旺更是皺著個臉,在旁邊小聲地嘀嘀咕咕,怨氣深重。

  「可是,花是無辜的吧?而且的確很漂亮啊,丟了怪可惜的——再說了,既然我收下了,就是我的東西了。」

  季黎抱了滿懷的玫瑰,給了梅路艾姆一支,又給凱特發了一支,然後笑眯眯地看向約厄斯達·森旺。

  「真的不要嗎?我送的哦。」

  最終,約厄斯達·森旺還是表情復雜地收下了。

  向奇爾多·約克夏詢問奇犽等人的下落時,季黎也附贈了一支玫瑰,祝對方心情愉快。

  她就這麼一路走,一路送,只留了兩支在手裡。

  ………………

  …………

  ……

  那兩支玫瑰是留給奇犽和亞露嘉的。

  不同於亞露嘉歡歡喜喜地收下,在季黎將玫瑰遞過來時,奇犽滿腦子還是剛才伊爾迷的離譜發言。

  憤怒於大哥再次試圖控制自己和季黎人生,他原本繃緊了神經,對伊爾迷強硬地半步不退。

  可季黎的突然出現,讓這場針鋒相對,不得不中止。

  藏在發間的耳朵突然變得滾燙,衝散了怒火,奇犽下意識看了眼旁邊的伊爾迷。

  出於說不出緣由的慌亂,他本能地要後退一步,和季黎拉開距離,卻意外看到後面的約厄斯達·森旺和凱特,都人手一支玫瑰。

  奇犽:?

  而當他知道這些花全部由西索贊助之後,奇犽不退了。

  拳頭一硬,他三兩步衝上前,生氣地猛戳季黎腦門,真是恨不得把這家伙腦袋裡的水都晃出來。

  可能只有那樣,這個腦子缺根弦的笨蛋才會稍微讓人省心一點吧——這可是玫瑰誒!紅玫瑰!是能亂送人的嗎!到底誰教成這樣的啊!

  看奇犽氣得耳朵都紅了,季黎也不敢四處逃竄。

  她委委屈屈地抱頭,不懂這個缺失「勤儉持家」美德的獵人世界。

  ……難道說,這裡都沒人會在情人節的時候,組團一起去翻垃圾桶的嗎!就算沒撿到告白禮物,玫瑰花也能拿去泡腳或者做鮮花餅啊!

  作為唯一沒有收到玫瑰的當事人,伊爾迷被排除出了這場對話。

  但他沒有抱怨,反而站在旁邊,饒有興趣地盯著季黎和奇犽,尤其是奇犽看,不漏掉心愛弟弟哪怕一絲一毫的反應。

  過了一會兒,伊爾迷愉快地拍了張照片。

  除去兩位主角,梅路艾姆也出鏡了一個小角落。

  沒有為其編輯任何文字,他點擊「確認發送」,與始作俑者分享這值得紀念的一幕,並表示感謝。

  *** ***

  收件人:西索。

  作者有話說:

  季黎:這個不懂種花家」勤儉持家「傳統的獵人世界,有難了!

  *** ***

  昨天太困了,說八點半眯一會兒,九點再爬起來碼字,結果不小心睡到了今天早上……不是故意鴿的。

  我立刻衝到電腦前狼狽碼字。

悠于 2025-9-20 16:31

第301章

  ◎魔術師的惡作劇魔術。◎

  夕陽被地平線吞噬之後,輪到夜色一點點布滿天空,但在滿城的霓虹燈光下,連星星的光輝都仿佛黯淡不少。

  車水馬龍間,季黎向使者出示了那張紅心A的邀請函,獨自進入那家空中旋轉餐廳。

  在浮動著曖昧情調的滿座情侶中,只穿了常服又外表稚氣的她,顯得尤其格格不入。

  特別是當她在西索面前的空位坐下時,季黎能輕易感覺到來自周遭的,那些充斥著震驚、扼腕、鄙夷的眼神。

  當然,是朝著西索的。

  不過當事人,顯然並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即便脫下了那身標志性的小醜裝扮,換上「普通」著裝的西索,也依然走到哪裡,都是人群視線的焦點。

  暗紅色的西裝外套,和他那頭張揚的紅發相得益彰,如同引誘飛蛾撲來的危險火光。

  可惜的是,季黎不在其中。

  都是養過蜘蛛頭子當小白臉的人了,對外貌這一套攻勢早就免疫,她現在只剩下心如止水的平靜。

  不如說,從某種程度來考慮,季黎覺得自己和西索這些人,已經算是兩種生物的跨領域溝通了。

  「所以,特意把我叫過來,是有什麼事?事先聲明,我接下來還有別的安排,希望你可以速戰速決。」

  季黎一上來就開門見山,連寒暄客套的流程都懶得走一下。

  「真無情啊∼竟然要為了別人而丟下我嗎?上一次,明明我們還一起玩得很開心呢∼」

  用一只手撐著側臉,西索彎起那對狹長的丹鳳眼,語調親昵,像是含著撒嬌意味的抱怨。

  果然比起小白臉,這家伙還是更適合去牛郎店哄富婆開香檳塔。

  季黎迅速回憶了一下,西索口中所謂的「上一次」,應該是她在天空競技場,被西索和伊爾迷混合雙打的事情。

  那西索的確是單方面開心壞了。

  季黎克制住想要嘆氣的衝動。

  雖然之前說什麼「不行就召喚無敵的梅路艾姆」之類的話,但她很清楚,西索這個人就像他的念能力一樣,狡猾、難纏、善於偽裝,是完全的「世界繞著自己轉」派。

  一旦引起他的興趣,被盯上了,就休想輕松甩開。

  除非將其徹底抹殺。

  在新生的奇美拉族還未穩定的當下,季黎暫時還不想跟這家伙撕破臉,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多一個正邪難辨的合作者,總比多一個仇人好。

  大概西索也正是因為清楚這樣的局勢,洞悉了季黎想要控制平衡的心理,才會這麼有恃無恐地逼近。

  他像是恣意展示自我的開屏孔雀,只差把「快來利用我吧∼」這句話寫在臉上。

  季黎算是被這人磨得沒了脾氣。

  卸下維持緊繃狀態的肌肉,她以一種更放松的姿勢往後靠,表情咬牙切齒中,帶著點無奈的認命。

  「……所以,到底是要和我商量什麼啊?總不可能是真的請我吃飯吧。」

  西索又不是不知道她的食譜有問題。季黎不由暗自腹誹。

  此時此刻,終於等到炸毛的小貓低下頭、乖乖靠近,西索這才滿意地笑了笑,准備開始談正事。

  不過,在那之前——

  讓客人餓肚子,可不是他的待客之道。尤其是這麼可愛、叫他看著就心情愉快的貴賓。

  「說的也對∼這裡的食材和廚師技藝,都還遠不配讓你品鑒啊∼這可不行∼為了以後變得更美味,小孩子的飲食可是很重要的喲?」

  光聽這個愉悅的口吻,在天空競技場培養出條件反射的季黎,就直覺西索要開始作妖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西索脫下外套,解開襯衫的袖扣,把袖子往上挽了幾圈,露出小臂的肌肉線條。

  上身越過桌面向前傾,他將右手掌心向上,遞給季黎,做出仿佛邀請的姿勢。

  而在附近客人看不到的視野裡,西索用指尖割破了掌心。

  鮮紅的血珠,就這麼爭先恐後地彙於掌心凹陷處,聚成淺淺的一捧,散發出滾燙的、蓬勃的、誘人的香味。

  這是在天空競技場的時候,季黎早已熟悉的、補充血液儲存的途徑之一。

  「果然∼還是我更能滿足你的欲望啊∼」

  恍惚間,西索的語氣,仿佛是摻入了些許虛幻的寵愛。

  被血香所蠱惑,季黎盯著西索掌心上的紅,一眼不眨地,下意識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她捏住西索的指尖,將那捧紅拽向自己——然後用餐巾擦去血跡,順便拿治愈系的念能力修補好這點傷口。

  「不用了。我答應過別人,不能隨便亂吃『外面』的東西。要是被知道的話,他又會生氣了。」

  而且,如果她一邊要求梅路艾姆他們不能食用人類,一邊自己無條件地攝食,不利於巢穴新規則的樹立。

  要以身作則才行啊。

  季黎這樣想著,松開了西索已經痊愈的手。

  西索對此卻並不滿意。

  「但是,你的念能力就是要利用這個媒介才能不斷變強啊∼」他眯起眼睛,神色稍冷,「不思進取∼是很危險的哦?」

  可「變強」本就不是季黎的目標,而是達成目的的工具。

  在手持梅路艾姆、奇美拉蟻和拿尼加這幾張王牌的如今,她似乎沒有必須要繼續變強的理由。

  不過,這個當然不能告訴西索。

  否則她可就要變成「腐爛的果實」了。

  季黎神色從容地聳聳肩:「無功不受祿。你這麼大方,會讓我很擔心,後面是不是有需要我付出代價的坑等著。」

  西索鼓起臉:「誒∼難道我在你的眼裡是這麼小氣的男人嘛∼虧我還特意准備了獎勵來呢∼」

  「獎勵啊。」季黎兩只手托著腮,不太抱希望地附和,「說來聽聽?」

  西索准備的禮物,是他此前經營的一家保全公司。

  業務成熟,資質、客戶、文職人員、線下辦公場所都是現成的,灰色地帶的行業,也剛好適合作為缺少社會認同的「危險人士」,借以進入社會的正式營生。

  西索被伊爾迷喊來獵人協會總部幫忙,自然也多少接觸了相關的情報。

  倘若季黎的最終目的是讓奇美拉族和流星街人,真正打破壁壘,站到外界的陽光下,和普通人一起共存。

  她就必須制造一個合法合理、將人口往外輸出的跳板。

  那麼,西索准備的這一份「禮物」,可以說是最完美的開局。

  遠超出季黎所設想的預期。

  天上竟然真的會掉餡餅,還是西索烙的,季黎一時間陷入不知所措的沉默。

  「嗯哼∼所以∼是獎勵哦?這個也,是給努力的好孩子的獎勵∼」

  帶著某種篤定,西索再一次將手遞給季黎。

  這一次,季黎遲疑了一會兒,還是伸出了手。

  但是,並沒有用牙齒咬破溫熱的肌膚,她難得認真地,吃力地握住了西索的手。

  「你要是這麼說的話,那我就更不得不拒絕了。」

  「今日限定,就姑且按照你之前的說法,假定我們是你口中的『朋友』好了——我沒有把朋友當食物的癖好。」

  季黎坦然地看著西索的眼睛,然後彎起眼睛,露出了真誠的、毫無偽裝的笑容。

  「謝謝。這個禮物我很喜歡,西索。」

  由於太過通透,話語中不含一分一毫的謊言,反而叫人好像沒有辦法追究這套邏輯當中的詭辯。

  明明是最後依然堅持了拒絕的壞孩子。

  但愛炸毛的小貓,難得收起了戒備,願意把在腳邊撒嬌打滾,這會兒揪住不放,也未免太不識情趣了一點。

  西索可自認不是伊爾迷那種缺乏常識的男人。

  「這也太狡猾了∼」反過來將季黎的手握在掌心裡,他低下眼,又是那種親昵的埋怨口吻,「今日限定的通行許可,下不為例∼」

  季黎:後悔了,現在就想把手抽回來。

  「——不過,我很開心喲?所以,就再額外附贈一個回禮好了∼」

  視線掃過餐廳穹頂上的鮮花裝飾,西索笑眯眯地,自願免費報名成為梅路艾姆的家庭教師。

  不管是戰鬥技巧,還是玩弄人心的洞悉力,他都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教導者。

  不同於酷拉皮卡代表的「善」,梅路艾姆若想以後領導新生的族群真正走向盛大,他必須對這個世界、對人類有更深層次的領悟。

  那位年輕的蟻王本就潛力無限。

  如果季黎將其束縛在身邊,強迫他只接收自己的那一套邏輯,才是限制了他的成長,令其成為坐井觀天的井底之蛙。

  季黎知道西索分析的都是事實,也本就計劃給梅路艾姆尋找新的老師。

  她開始疑心,自己是不是不知不覺中都被這家伙吃透了。

  雖然大概率會答應下來,但詢問梅路艾姆本人的意願也是必需的,季黎暫時把這個話題糊弄了過去。

  「……還說什麼不要報酬。我看,和梅路艾姆訓練戰鬥本身,就是給你找的最大的樂子了吧!」

  她忍不住小小聲地嘀咕起來。

  西索聞言,毫無羞恥心地點點頭:「能獲得和你見面的許可∼也是附帶的重要報酬呢∼」

  季黎冷笑一聲,心知肚明這人是饞庫洛洛·魯西魯和其他奇美拉蟻,但她也懶得揭穿了。

  跟西索辯論是沒有意義的。

  拿上西索給的「禮物」,季黎覺得今天的談話應該差不多結束了,可以准備跑路了。

  只是可惜了西索點的這滿桌菜……好像有點浪費。

  季黎正琢磨著,要不要建議西索把菜打包給她,她記得附近有家福利院,時間也差不多,可以送去當晚餐吃。

  西索卻先一步站了起來。

  沒有放下挽起的袖子,他將西服外套掛在臂彎,忽然俯下身,捉起季黎隨意搭在桌邊的指尖。

  「希望今夜對你來說是愉快的∼即便很可惜,不過之後更晚的安排,還不太適合現在的小小姐呢∼」

  「好孩子要快快長大∼雖然不覺得你只是女伴,但如果你想要嘗試的話,比起不夠體貼的莽撞小鬼,我一定是更好的選擇喲?一定也會好好地、仔仔細細地教導你的∼」

  「畢竟∼我對征服你可是非常、非常感興趣∼無論是哪方面∼」

  紅發的魔術師低下頭,剛剛飲過酒的、帶著些許濕潤的唇瓣,在年輕女士的手背上短暫停留後,像蝴蝶吻過花瓣那樣離開。

  禮節完美,紳士得叫人不可置信。

  酒液微醺的味道被擴大無數倍,侵占了原本的空氣,變得更加無法忽略。

  而他笑眯眯地行禮,為今夜的魔術秀畫上最完美的表演。

  「——晚安。還請不要讓我等待太久哦∼」

  ………………

  …………

  ……

  空中旋轉餐廳的穹頂之上。

  在由梅路艾姆張開隱匿氣息的結界裡,為了拽住摩拳擦掌、想要衝進去暴打西索的奇犽和約厄斯達·森旺,凱特著實付出了很多努力。

  這也是魔術師的惡作劇魔術,之一。

  作者有話說:

  寫著寫著,開始自戀,我也太會寫西索了吧!(並沒有)

  如果不是劇情和季黎的設定,限制了我的發揮,今天我沉霧就要帶大家見識見識成年組的張力!(在胡說)

  下本獵同就該搞點成年人!!!(不要信)

  *** ***


第302章

  ◎獻於你名為」季黎「的小小奇跡。◎

  季黎抵達流星街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庫洛洛·魯西魯。

  倒也不是有什麼非常緊急的事情,她只是單純想躲開約厄斯達·森旺和奇犽的男德科普班——以西索為反面教材的那種。

  再加上,梅路艾姆並不反感讓西索做自己接下來的家庭教師,季黎不用猜都知道,未來的流星街大概會變得很熱鬧。

  這件事當然也要跟蜘蛛頭子提前打聲招呼。

  畢竟,他本人就是西索最心愛的「大果實」之一。

  果不其然,就算是庫洛洛·魯西魯,面對西索這個難纏又棘手的大麻煩時,也會露出不太情願的無語表情。

  他倒是想毛遂自薦,把西索給頂替出局,但遭到了季黎毫不留情的拒絕。

  畢竟,不管是從利害關系還是時間成本出發,庫洛洛·魯西魯這個人,都太復雜了。

  季黎無法放心地將梅路艾姆送到他身邊。

  相比之下,純粹以自我為中心、想要盡情享受戰鬥的樂子人西索,反而在某種程度上,要更穩定、更值得信賴一些。

  他一定比任何人都衷心希望梅路艾姆變強。

  看著庫洛洛·魯西魯被拒絕後的苦惱模樣,就算知道這裡頭多少帶點演技,但沒少受西索折磨的季黎,心裡還是微妙地平衡了一點。

  她的心情多雲轉晴。

  至於帕裡斯通·希爾的潛在危機,季黎暫時沒有告知對方的打算。

  只要尼特羅會長不死,帕裡斯通和比楊德就不敢輕易掀台子,至少要等奇美拉蟻的狀況穩定一些,再做其他考慮。

  想到這個龐大的遷徙計劃終於告一段落,不知不覺,季黎的腳步隨之變得輕快起來。

  但轉瞬間,她又忽然想到。

  ——那麼差不多,也到了該說「再見」的時間了。

  不管是特意為她而來的小傑和酷拉皮卡等人,還是以柯特為首的揍敵客,都注定不可能在流星街久待。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旅途。

  垂下眼睛,思緒開始飄遠,季黎不自覺地放緩了速度。

  直到庫洛洛·魯西魯含笑著問:「……季黎老師覺得呢?」

  被猛地拽回神,根本沒聽清楚前半截在講什麼,季黎眨了眨眼睛,理不直氣也壯地讓他復述一遍。

  蜘蛛頭子好脾氣地耐心重復。

  「我是說,舉辦一場宴會如何?不管是作為感謝還是慶祝,至少,我們有了一個好的開始,不是嗎?」

  說話的時候,庫洛洛·魯西魯看向了不遠處的墓園。

  他們約見的地方在教堂。

  利卓爾神父已經逝世,尚未選出新的神父,這間教堂便只由附近的孩子幫忙打掃,日漸冷清。

  那些小小的、過早夭折的孩子的墓,就躺在落葉堆裡,靜悄悄地長眠於此。

  不再新增。

  雖說是用了另一種沾滿血腥的方式才達成目的,但庫洛洛·魯西魯也好,幻影旅團的其他人也好,從未心生悔意。

  只不過,貪婪的、胡作非為的、想要就一定要得到的蜘蛛,這次又有了新的狩獵目標。

  ………………

  …………

  ……

  宴會計劃於第二天晚上舉辦。

  季黎覺得,這件事應該是庫洛洛·魯西魯早就決定好了的,不然東西不會准備得那麼齊全。

  地點就定在奇美拉蟻巢穴附近的空地。

  而且氛圍的熱烈程度,比季黎預想中還要更誇張一些。

  除去全程參與的那些人,凱特和約厄斯達·森旺還邀請了不少幫過忙的老朋友,包括貪婪之島的GM,連盧西諾妮都趁機溜了出來。

  篝火和燈彩幾乎點亮了流星街迷蒙的夜空。

  不過,也有不怎麼眼熟的家伙出席——季黎並不意外,庫洛洛·魯西魯這個精打細算的陽謀家,絕不會放過任何可以利用的資源。

  在兼具感謝宴和慶功宴的同時,這裡也成了「奇美拉族」和流星街,首次對外展示的舞台。

  唯一值得稱道的是,庫洛洛·魯西魯也清楚季黎討厭這樣的社交應酬,都自覺替她擋下了。

  看他和酷拉皮卡、俠客,三個人到處連軸轉的樣子,就知道事情大概又如那家伙所願了。

  因為不太擅長應對這麼熱烈的氛圍,季黎抱著璐璐,悄然攀上了巢穴的露台,從高處縱覽宴會全局。

  雖說暗藏了自己的心思,但庫洛洛·魯西魯的能力還是不容置疑的。

  政治家有政治家的觀賞席,真正為今夜歡慶相聚的人,也有自己的一塊區域,互不干涉。

  或許是因為都是強化系特征很突出的人,小傑意外得,和窩金很玩得來,剛才輸了扳手腕,現在又企圖拿最擅長的猜拳來扳回一局。

  讓信長看了個大熱鬧,在旁邊懶洋洋地幫忙計數。

  雷歐力和芬克斯湊到一起拼酒,憑借著彼此對冷笑話和葷段子的共鳴,迅速攀升到哥倆好的境地,勾肩搭背地暢所欲言。

  旁邊的瑪奇受不了地翻了個白眼,把派克諾妲拉走,省去噪音污染。

  經約厄斯達·森旺介紹,凱特正在和貪婪之島的GM閑聊,不出意外,又是杜恩在領頭吐槽金·富力士的「輝煌記錄」。

  凱特笑得無奈,含蓄中又帶了點忍俊不禁的意味。

  不受外界其他紛擾的影響,盧西諾妮同亞露嘉又湊到了一塊。

  兩個人像什麼毛茸茸的小動物,腦袋挨著腦袋,一邊說悄悄話,一邊合力編織花環。

  她們旁邊,就是低聲交談的奇犽和柯特。

  那個花環應該是准備給奇犽的,因為第一個成品,現在就別在季黎的發間。

  季黎將花環取下,仔細端詳。

  純白的花瓣,狀如水滴,小小的一團簇擁著,仿佛是掬了一捧新雪在掌心,纖塵不染。

  璐璐被引起了注意力,好奇地直立起來,去扒拉垂下的花苞。

  季黎索性將它與花環一起攏在懷裡。

  獨自坐在高處的露台上,能聽見夜風呼嘯而過,吹散了篝火點燃的人聲鼎沸。

  世界仿佛被拉遠。

  當她眺望遠處的垃圾山時,能隱約看見新建學校的輪廓。

  而更遠的地方——

  原本抱著花環的璐璐忽然豎起耳朵。

  季黎用手壓下璐璐准備開始凶人的腦袋,側過臉,看向旁邊視野平齊的樹梢。

  流星街本沒有多少綠植的,這還是奇爾多·約克夏特意送來的賀禮,一種生命力相當強悍、四季長青的冷僻樹種。

  「晚上好。請問,是有什麼事情找我嗎?」她溫和地詢問。

  樹梢一陣顫動,又過了一會兒,幾顆小腦袋從綠葉中鑽出來。

  是被養母帶來玩的小孩。

  眼睛倒映出篝火,如同被點亮的夜空,也擁有了閃閃發亮的光芒,他們好奇地、小心翼翼地看向季黎。

  「那個……那個,你就是,我們以後的季黎老師嗎?」

  這可比當初各個都是問題兒童的年幼版蜘蛛,要有禮貌多了。

  去流星街的學校執教一段時間,也是自己和庫洛洛·魯西魯的契約條件之一,季黎微笑著點點頭。

  像是被季黎的態度所安撫,小孩子明顯松了口氣,狀態也變得不再那麼緊繃。

  他們的視線又落到了璐璐頂著的花環上:「這是什麼?」

  「這是雪滴花。」季黎耐心介紹,「它比較耐寒,花期在早春的三到四月,喜歡濕潤涼爽的地方,經常用於庭院裝飾。」

  「……真漂亮。之前都沒見過呢。」

  孩童的口吻裡,艷羨中透著習以為常。

  花環是盧西諾妮和亞露嘉送的禮物,不能再轉贈,季黎想了想,伸手召出「天衣無縫的驚喜」。

  同時,她用另一只手指向遠處,引走孩子們的注意力。

  「你們看到了什麼?」季黎問。

  答案五花八門,有的說「垃圾山」,有的說「好多好多人」,有的說「是星星」。

  「答案都對!這個,是回答正確的獎勵。不過呢,在更遠的地方,還有很多很多漂亮的東西哦?」

  用了一點從西索那裡學到的魔術小技巧,一聲響指後,季黎將「天衣無縫的驚喜」具現化出來的雪滴花,落到孩子們的手心裡。

  「雪滴花的話語,是希望、生命力強、勇往直前的力量。」

  她彎起眉眼,語調平緩卻堅定地說。

  「沒關系,直接拿走也沒關系,不需要任何報酬——因為你們以後,會見到更多、更了不起的東西。」

  ………………

  …………

  ……

  不過這麼高的樹,到底還是有點危險,季黎讓璐璐去盯著他們回到養母身邊。

  璐璐不情不願地過去監工。

  露台上便又只剩下了季黎一人。

  她坐在露台的邊緣,小腿懸在高空中來回晃悠,沒有再看地上的篝火,而是仰望星星。

  【你在難過,季黎。】

  在微涼的夜色中,護身符傳遞出微薄的暖意,是長明在呼喚她。

  【要是不想和他們分開的話,直接告訴他們就好。他們會自願留下的。我保證。】

  長明信誓旦旦。

  問題不大。如果有不長眼的,她也不介意和梅路艾姆單獨拉個小會,讓他們領略一下來自黑暗大陸的問候。

  季黎卻笑著搖搖頭。

  「可是,那樣不就舍本逐末了嗎?會留下遺憾的。我又不是為了把他們困在自己身邊,才做的這些事。」

  長明忍不住反駁:【但你的開心也很重要啊!】

  「不是還有長明陪我嗎?」季黎一只手撐臉,笑眯眯地反問,「長明會一直陪著我的,對吧?」

  明明她們說的不是一件事,但長明無法說出拒絕的話。

  悶悶地應下,她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道:【所以,季黎還想回去嗎?】

  「那種方法肯定不行啦。」季黎想也不想地拒絕,可也沒有否認。

  【意思是,只要不會有人死,就可以了吧?】

  長明的口吻逐漸篤定。

  【嗯……怎麼說呢,雖然目前只是我的猜測,還沒有來得及驗證。但咒印陣需要的『燃料』,或許不直接用人類也可以。】

  【我這個黑霧一樣的身體,力量的本源其實是『欲望』。靠吞噬同類,吞噬強烈的情緒變強。】

  【我之前習慣壓榨人類的負面情緒,仇恨、憎惡、絕望之類的,因為比較簡單,但反過來,說不定也有效果。】

  【所以,要試試嗎?】

  雖然用的是疑問句,可長明早已鎖定了答案。

  「這樣啊。那就試試看吧。不過……」

  回答長明時,季黎的目光,不經意間與另一對紫紅色的豎瞳對上。

  是梅路艾姆不知何時,離開了紛雜的人群,走到露台的正下方,一眼不錯地仰頭凝視這裡。

  季黎笑著衝梅路艾姆揮揮手。

  一手勾住花環,她忽然站起來,然後一聲招呼都不打,徑自從露台一躍而下!

  ——針筒狀的尾巴,完美接住了墜落的花。

  以為這是季黎心血來潮的游戲,梅路艾姆歪了歪頭,用尾巴將季黎托舉得更高。

  比自己還要更高一些。

  就著這個姿勢,季黎將「天衣無縫的驚喜」復刻出的雪滴花花環,戴到了梅路艾姆的頭上。

  雪滴花的花語,是是希望、生命力強、勇往直前的力量。

  她衝年輕的、仍然需要引導的王,露出燦爛的笑容。

  【再陪我稍微等一等吧,長明。】

  【我的承諾還沒有兌現呢。】

  ………………

  …………

  ……

  故事並沒有結束。

  旅行即是不斷地相逢,不斷地分別,一直向未來與未知前行,變成比昨天更好的自己。

  並期待著與故人重逢。

  ——嶄新的、充滿希望的、屬於這些人的未來,才剛剛拉開序幕,迎風啟航。

  *** ***

  愛是盔甲,也是武器,更是締造奇跡的種子。

  獻於你名為「季黎」的小小奇跡。

  【正文完】

  =======有空請看作話(這行字沒有額外收費)=======

  作者有話說:

  啊啊啊啊啊!完結了!正文完結了!終於完結了!!!!!!!!

  這是我第一本破百萬字的作品,也是我寫得最痛苦,同時又最快樂的一本。

  借此認識了很多可愛的朋友,看評論區一直是我更新的動力之一。

  非常感謝一路陪伴著我和季黎,一起走完這段旅途的大家。

  竟然連載了一年零四個月,不管是對我自己,還是讀者來說,感覺都是一場折磨啊……【吸氧】

  番外應該是有的,但我還沒想好要寫什麼。

  大家要是有想看的梗,可以評論區留言(不保證一定兌現,審核警告jpg)

  然後我真的很想看看大家對這個故事的讀後感!非常想!請務必讓我看看!求求了!!!

  【長評下面附加的番外點梗,可以提高我兌現的幾率(但不保證一定兌現,我要綜合考慮人設、劇情還有審核的因素)】

  後續的話,開了幾個預收,大家根據需要自行收藏吧。

  -《下一本獵人同人》:我承認,我畫餅,我要帶大家見見成年組的張力。

  -《你好,我是本案死者》:季黎主角的第二彈,主柯南+K,又是一個回收意難平的系列。

  -《忍術是召喚宇智波》:季黎主角的第三彈,單火影,問就是誰沒被岸本齊史創過呢。

  -《她生而為王》:原創西幻,跟季黎風格差不多的成長+治愈+乙女的瑪麗蘇文學。

  -《聯盟珍稀保護人類》:寫梅路艾姆和鬧鬧,寫得人外癮犯了,我要繼續搞人外!!

  總之,不論之後還有沒有緣分再見。

  但就像文末寫的那樣。

  獻於你名為」季黎「的小小奇跡,希望在閱讀的過程中,你曾有感受到快樂。

  番外或者下一本再見啦!


第303章 番外01她仍在無人處愛你。◎

  王還尚未誕生之日。

  蟻巢深處。

  在即將俯身咬斷季黎脖子的那一瞬,由於電光火石間、近乎本能的遲疑,鬧鬧合攏口器的動作慢了半步。

  而這一剎那的晃神,敗局已定。

  被捏碎了心髒,王的脈搏逐漸衰弱下去,而與之相反的,是作為母體的她,在「大天使的呼吸」的治愈之息中,迅速恢復力量。

  ——王要死了!王要死了!梅路艾姆要死了!

  繁衍的本能在腦海中如此尖叫,催促著女王蟻去攻擊、去獵食、去撕碎敵人的軀體。

  但鬧鬧在短暫的茫然後,選擇躬身蜷縮起來,背對著季黎,悄悄環抱住破裂的腹部。

  她藏起了開始吞噬自己生命,重新煥發生機的王卵。

  被「背叛」的憤怒消失不見,鬧鬧隔著卵層,撫摸那位還未發育完全、模樣稚嫩的王時,心中意外得只剩下平靜。

  她好像明白了。

  如果她和季黎只有一個能活下去,她想季黎活下去。

  如果她和梅路艾姆只有一個能活下去,她希望是梅路艾姆。

  ——那麼,現在不過就是一道答案太過明顯的選擇題。

  自己的生命陷入倒計時,鬧鬧看著陷入慌亂的季黎,感受著腹中逐漸強勁的心跳,大概是想發出一聲嗤笑。

  原來這就是季黎(人類)的「愛」。

  真愚蠢啊。

  ……她也是。

  【我好像明白了。季黎。】

  【我愛這個,被我們取名叫『梅路艾姆』的王。就算他不能征服這個世界和人類,我也愛他。只要他活著就夠了。】

  【就像當初我愛你一樣。】

  【我知道你一定也愛我。】

  【所以,季黎你一定,也會愛繼承了我一切的梅路艾姆的。】

  ——因為「季黎」和「梅路艾姆」都是光啊。

  而她注定,此生都在追逐著光行進。

  ………………

  …………

  ……

  鬧鬧陷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

  沒有痛苦,也沒有恐懼,她仿佛是浸泡在溫熱的溶液裡,被環抱著懸浮其中,贈以最細心的呵護。

  像是一場漫長到看不見盡頭的沉眠。

  失去了對時間的概念,等鬧鬧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目光所及之處,是看起來很眼熟的巢穴洞窟。

  沒有季黎,也沒有梅路艾姆。

  她下意識去搜尋對方的生物電波信號,但找到的,卻是一顆近在咫尺的女王蟻卵。

  不知道裡面的家伙掙扎了多久,似乎是已經沒力氣了,試圖劃開卵層的動作也越來越慢、越來越輕。

  鬧鬧站在女王的視角,冷酷評判:連卵層都無法自行掙脫,這種一般都是質量不佳的殘次品,就算僥幸存活下來,也只是派不上用場的廢物。

  它們統一的結局,只會是成為同胞的養分。

  她應該吃掉這個家伙。

  ——可蟲卵中散發出來的生物電波信號,是屬於季黎的。

  鬧鬧毫不猶豫地上前,用鉤爪輕易劃開卵層,將氣息微弱的女王蟻拽了出來。

  的確是季黎沒錯。

  但是,是小小的、才剛出生的季黎……這麼一看的話,她的鉤爪好像也不太對,突然變小了……

  鬧鬧還在努力思考的時候,旁邊慢慢緩過勁來的小女王,卻突然向她撲過來,發起進攻!

  鬧鬧條件反射地一巴掌拍飛了「敵人」。

  思維還停留在之前和季黎的戰鬥上,她沒有收斂力道,卻忘了對方此時,只是才勉強孵化的孱弱之軀。

  沒等鬧鬧靠近,被打飛倒在地上的小女王,掙扎著抽動幾下後,就很干脆地昏睡了過去。

  鬧鬧:……好像真的哪裡都不太對勁?

  ………………

  …………

  ……

  經過幾天時間的觀察,鬧鬧半信半疑,猜測自己回到了黑暗大陸的巢穴。

  也就是一切都還沒發生的最開始。

  好消息是,她知道了未來會發生的事情,應該可以更巧妙地應對危機,不至於再次慘敗,被迫流亡到人類社會。

  壞消息是……季黎,腦袋好像壞掉了。

  不知道自己叫「季黎」,也不再說奇怪的話了,反而凶得很,動不動就衝她挑釁,還企圖跟她搶食物。

  鬧鬧懷疑是不是自己那天把季黎拍飛的時候,不小心把季黎的腦袋撞壞了。

  趴在肉山上,她一邊大口撕咬廚師長供奉的食物,一邊憂心忡忡地,再次打飛過來搶食的季黎。

  擊打的目標很精確,是腦袋。

  ……不知道多敲一敲的話,會不會變好呢?

  不過,讓鬧鬧感到很欣慰的是,這一次,季黎不再固執地挑食了,和她一樣,也很有品味了!

  她每次進食完,都會特意留大概三分之一量的事物,讓季黎也能吃上飯。

  比起一無所知、精神和軀體都不夠成熟的過去,鬧鬧現在似乎更擅長忍耐和控制自己。

  至少,她不至於再讓本能重蹈覆轍,出於女王蟻的競爭意識,對季黎起殺心。

  兩只小女王都順順利利地度過了競爭期,相安無事。

  這裡的「相安無事」,具體指鬧鬧單方面不找茬,然後會在季黎企圖攻擊自己的時候,一巴掌把對方拍開,武力壓制。

  等她們再長大一些,進入成熟期,就終於到了小女王需要離開巢穴,獨自建立王國的時候。

  被驅逐出上任女王的巢穴,鬧鬧早就有了自己的規劃,選擇方向時毫不猶豫。

  另一只小女王卻一直在巢穴附近徘徊。

  由於體質天生就差鬧鬧一大截,雖然在鬧鬧的照顧和喂食下,勉強發育了個大概,但她顯然很難面對黑暗大陸殘酷的叢林法則。

  她再三猶豫之後,小心翼翼地跟在了鬧鬧身後。

  鬧鬧察覺到季黎的生物電波信號。

  她原本看季黎這次行事風格很女王蟻,似乎是想要完成使命、建立自己的國度,所以決定放手,分開行動。

  畢竟,在同一片區域,食物和資源都是有限的。

  但要是季黎想跟著自己的話……畢竟,季黎就算不挑食了,還是很弱,很容易死掉……而且現在腦袋又壞掉了……

  鬧鬧比自己想像中更快、更輕易地做出了決定。

  她轉身回頭,衝季黎晃了晃觸角,散發出溫和的許可信號——過來吧。

  過來吧,不用再分開。

  這次,和我在一起。

  ………………

  …………

  ……

  兩位女王一同建立了巢穴。

  有鬧鬧的預蔔先知,她占領了更好的領域,享用了更好的資源,也沒有在戰爭中慘敗,更不需要逃離黑暗大陸。

  由於比季黎更先進入成熟期,鬧鬧也理所當然地,先一步誕下了王。

  她為王取名「梅路艾姆」。

  她將無堅不摧的國度交給了季黎。

  終於完美履行了女王蟻的使命,失去生育價值的鬧鬧,心滿意足地准備迎接命運,被巢穴拋棄。

  但小女王保護了她。

  她拒絕了巢穴想要驅逐鬧鬧的行為,將鬧鬧留在身邊,分給鬧鬧食物,照顧鬧鬧——就像鬧鬧曾在洞窟中所做的一樣。

  被鬧鬧詢問理由時,小女王暴躁地頻繁晃動觸角,凶得不得了。

  【煩死了!都是因為你很奇怪!所以我也變得奇怪了!】

  鬧鬧卻不知為何,散發出了柔軟的、表示心情愉快的生物電波信號。

  小女王警覺:【你又干嘛!】

  【不奇怪。這本來就是季黎教我的。】鬧鬧耐心地,對腦袋壞掉還沒好的季黎解釋,【因為季黎很愛我啊。】

  小女王:【……你又在說什麼奇怪的東西。你真是個奇怪的女王蟻。】

  但奇怪的、本該死去的女王蟻,最終還是存活了下來。

  在另一只女王蟻的保護下。

  ………………

  …………

  ……

  美國人類學家瑪格麗特·米德認為,人類文明最初的標志,是愈合的大腿骨。

  在弱肉強食的法則下,如果有人斷裂了股骨,就無法行動,無法逃跑。無法獲取食物,最終成為其他動物的養分。

  除非他獲得了別人的幫助。

  因此,一截愈合的股骨,意味著受傷的人沒有被拋棄,而是被帶到了安全的地方,照顧他,讓他慢慢康復。

  所以文明最初的標志,應當是人們締結聯系,開始守望互助。

  鬧鬧不再是僅此一個的特例。

  季黎教會了她「愛」,她學會了「愛」,並以純粹的奇美拉蟻之軀,用「愛」馴服了自己的同胞。

  一如季黎曾經。

  於女王蟻既定的無望宿命中,開出小小的、希望的花。

  奇美拉蟻的未來或許會就此改變,脫出本能維系的軌跡,創造出另一條道路;或許不會。

  但無論如何。

  ——她仍在無人處愛你。

  *** ***

  即便季黎不知道。

  *** ***

  【01-她仍在無人處愛你(完)】

  作者有話說:

  鬧鬧的死亡,是故事一開始就決定好的。

  不過,這個後續,是寫完那一段之後,某一天突然鑽進了我的腦袋裡。

  或許比起梅路艾姆(本能使然),我想,鬧鬧還是更愛季黎一點。

  她到底知不知道,那個小女王其實不是季黎呢?

  但無論如何,她還是這樣做了。

  其實鬧鬧在完成女王蟻使命的同時,把自己活成了季黎的樣子。

  小女王說她煩,說她奇怪,都是在開頭,鬧鬧曾經對季黎說的話。

  雖然不知道這樣的後續,算不算是一個好結局,但我想,至少鬧鬧獲得了她期待的幸福吧。

  她此生注定追逐著光行進。

  即便季黎不知道。

  《她仍在無人處愛你》,是這個番外的名字。

  *** ***

  最後。

  還有沒有讀後感呀?吃了評論,才有力氣繼續寫後面的番外!

  理直氣壯地把小讀者的腳拎起來抖一抖。


第304章 【番外02】注定得到一切的壞孩子們(一)

  一日午後。

  吉拉市。

  作為占盡天然地理優勢的港口城市,吉拉市擁有這片大陸範圍內,最大的集中自由貿易區。

  雖然比不上世界最大拍賣會的選址、紙醉金迷的友客鑫,但以物美價廉、交通便利聞名的它,頗受中小商販的青睞。

  再加上船只上往返不息的水手們,碼頭每天都客似雲來,熱鬧得摩肩擦踵,連空氣都被吆喝聲擠滿。

  如果不是扯著嗓子大喊,甚至連同行者,都很難聽清同伴的聲音。

  於此情此景,獨自站在路燈下,垂眼看著手機,仿佛在耐心等著什麼人似的庫洛洛·魯西魯,就顯得特別格格不入。

  畢竟,一身簡潔白襯衫的他,將頭發放下來,相貌清俊又文質彬彬,渾身散發著年輕學者的光環。

  不管橫豎怎麼看,他看起來,都更應該在高檔的西式餐廳,或是滿是書香氣的大學校園裡才對。

  理所當然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下至八歲的小女孩,上至八十歲的老太太,在路過庫洛洛·魯西魯的時候,都忍不住頻頻回頭,多看了這個生得格外好看的年輕人兩眼。

  倒也不是沒有人想上前去搭訕。

  這裡是崇尚自由的吉拉市,商業貿易發達,來來往往的不是水手,就是左右逢源的商人,不太在乎所謂的階級和門戶之別。

  因為也要負責兜售貨物和接待客人,商販的女兒向來熱情大膽,從不缺乏嘗試的勇氣。

  尤其是對這種,第一眼就能讓人眼前一亮的優質男人。

  反正無論最後成不成,橫豎虧得都不會是她。

  可這一次,眼前的黑發青年,似乎又與以往見到的那些績優股,有些微妙的不同。

  說不出具體的緣由,但好像,當他專注地低頭看著手機屏幕,沒有去主動回應外界的視線時,就自帶一種「拒絕」的氛圍。

  仿佛有什麼看不見的壁壘,存在於他和別人之間,隔開了不容忽視的距離感。

  像是在無聲暗示觀眾:他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勇氣如同被針戳破的氣球,叫圍觀者難免心生遲疑,只能不自覺地望而卻步,想再徘徊觀望一下。

  直到一位頭發蓬松翹起、蹦蹦跳跳闖入視野的少女,打破僵局,成了第一個靠近的勇士。

  在眾目睽睽之下,她一個起跳飛撲,掛到了庫洛洛·魯西魯的背上。

  「庫洛洛!東西快買好了哦,大家在等——誒?你又一個人在發呆了!看什麼呢?」

  由於光線角度問題,少女就算伸長脖子,也看不清屏幕上的小字。

  手機是白色的,很多年前的舊款式。

  但或許,歸功於當事人有仔細保管的功勞,機身只是顏色稍微顯舊了些,並沒有太過剮蹭留下的損毀痕跡。

  她記得這不是庫洛洛·魯西魯慣常用的那一只手機。

  畢竟,有俠客那個電子產品狂魔在,他們就是想使用被時代淘汰的舊手機,都會被抓住瘋狂碎碎念,科普新技術的必要性和重要性,直到被迫同意換手機。

  意識到事情好像哪裡不太對勁,八卦雷達響起警報,少女勒住庫洛洛·魯西魯的脖子,超級興奮地開口。

  「老實交代!庫洛洛是不是在看漂亮姐姐的郵件呀?」

  「哼哼,我就知道!你剛才笑得可溫柔了!是誰是誰?我記得每次出來的時候,都有好多漂亮姐姐跟你搭訕……我認識嗎?是上次那個粉紅色頭發的大小姐嗎?還是酒紅色頭發的富婆姐姐?」

  這個瓜她吃定了!

  少女搜腸刮肚地翻找回憶,不斷拋出猜測,並仔細打量庫洛洛·魯西魯的表情,試圖判斷自己有沒有猜對。

  然而,庫洛洛·魯西魯的表情依然完美得無懈可擊。

  像是被這番推論逗笑,他彎起眉眼,一只手收起手機,另一只手則反過來護在少女身側,又隔著一段距離,不至於冒犯。

  「……溫柔嗎?謬贊了。」

  看不出任何壞心思,庫洛洛·魯西魯含笑著回答。

  「我倒是覺得,霍普先生看到薩拉薩時的笑容,要更溫柔一些。你說呢?薩拉薩。」

  萬萬沒想到,話題拐到了自己身上,已然亭亭玉立的薩拉薩一愣。

  霍普是薩拉薩的忠實粉絲——或者說,是隸屬於劇團「幻影旅團」的女演員薩拉薩的迷弟。

  從庫洛洛·魯西魯13歲成立幻影旅團,16歲率領大家離開流星街,開始四處巡演,已經過去了四年時間。

  幻影旅團的成員,也日漸壯大,擴展成了幾十人的大劇團。

  由庫洛洛·魯西魯負責劇本,最初的一批成員擔任主演,還有其他同樣出自流星街的孩子,肩負道具、後勤、宣傳等等工作。

  如今,幻影旅團也成了小有名氣的巡演劇團,每次表演的門票都能順順利利地售罄,積攢下不少的資金。

  這些錢,除了成員們的薪酬之外,大部分都會用於購買物資,再由他們親自運回流星街。

  而「霍普先生」,是一名自由職業畫家,在偶然觀看了幻影旅團的表演後,被薩拉薩吸引。

  最近半年的時間,他都會追隨著自己的繆斯女神,跟在幻影旅團巡演的步伐後,一場不落地買門票欣賞演出。

  雖然本人不知道是害羞還是什麼,從來不敢和薩拉薩正面接觸,但寄到幻影旅團、指名給薩拉薩的粉絲信件,都快要塞滿一整格抽屜了。

  幻影旅團已經沒人不知道這個名字了。

  不過,薩拉薩向來就不是容易害羞的性格。

  被庫洛洛·魯西魯這麼打岔後,她只是愣了一下,就坦率地、落落大方地點了點頭:「我也覺得!霍普比庫洛洛笑起來要更溫柔!」

  「……誒?雖然是我先說的,但被薩拉薩這麼毫不猶豫地肯定,也還是有點難過啊。」

  像是傷心了似的,庫洛洛·魯西魯憂郁地嘆了口氣。

  「真是的。我現在能夠理解了,難怪窩金他們說,是時候要找霍普先生『好好聊聊』了。」

  注意力被成功轉移,薩拉薩無語:「什麼『好好聊聊』啊,我看那些笨蛋根本就是只想拿拳頭問候別人吧!我都說了我自己處理就好了啊!」

  說著說著,她越想越覺得瑪奇說的對,男人(除了庫洛洛)都是不省心的笨蛋!

  薩拉薩把八卦忘到一旁,擼起袖子,氣勢洶洶地要去找窩金他們。

  只留庫洛洛·魯西魯獨自留在原地,看著薩拉薩的背影,露出無辜純良的笑。

  ……看來啟程回流星街的時間,又可以往後順延半個小時了。

  他將口袋裡的白色舊手機重新拿出來,但沒有再打開,只是安靜地摸索著機身。

  因為反復看過太多次,甚至不需要刻意回憶,那封簡單的、躺在編輯頁面的未發送短訊,就已經十分清晰地復現在眼前。

  來自消失前的季黎老師。

  那一天,季黎老師和「小白臉先生」讓他和薩拉薩留在木屋裡,絕對不要亂跑,等他們探索完地下室再回來。

  庫洛洛等了很久。

  被咒印掩藏的木屋與世隔絕,時間失去了概念,他一邊安慰薩拉薩,一邊用自己的心跳計時。

  四萬兩千次的心跳,庫洛洛等了一整夜,從薩拉薩困倦睡著,到薩拉薩再度醒來。

  他讓薩拉薩去找大人過來。

  而在薩拉薩離開後,庫洛洛獨自進入了地下室。

  通過漫長到一眼看不到盡頭的階梯,地下室空空蕩蕩的,除了幾塊刻了奇怪圖案的石頭之外,什麼都沒有。

  沒有季黎老師,也沒有那個長大之後的自己。

  親自丈量完每一寸空間後,庫洛洛唯一找到的,就只是季黎老師曾經使用的白色手機。

  屏幕停留在短訊編寫的界面,看得出,大概是事出倉促,語法用詞都有錯誤,來不及修正。

  大意是,他們有急事要趕回家,不能繼續旅行了,很抱歉沒辦法當面道別。

  然後季黎老師有東西放在自己臥室床頭櫃的抽屜裡,讓他記得去看,不要擔心他們。

  【我相信,庫洛洛的話,一定可】

  短訊的最後一句,到這裡就戛然而止。

  可以什麼?庫洛洛·魯西魯不知道。

  但他仍然在等待,等待那個留下謎題的人,終有一日,會親自告訴自己答案。

  ——倘若那個「小白臉先生」的確是未來的自己沒錯,那麼,只要等下去,就一定還會再見到吧?

  10歲的庫洛洛·魯西魯這樣告訴自己。

  20歲的庫洛洛·魯西魯依然如此堅信。

  看了眼時間,推算薩拉薩應該差不多找完窩金他們的麻煩了,劇團「幻影旅團」的團長,微笑著收起手機。

  他與人流逆向而行,往同伴約定的地點走去。

  ………………

  …………

  ……

  早些年,庫洛洛·魯西魯以幻影旅團的名義,購買了一架私人飛艇。

  說是為了劇團去各地巡演添置的交通工具,其實主要原因,還是為了往返流星街運輸物資時方便。

  喜歡擺弄機械的俠客是駕駛員。

  但派發物資,就是所有人都要參與的大工程了。

  就算團長也不可以趁機偷懶。

  庫洛洛·魯西魯喜歡把自己的派發地點,定在學校附近,正好可以順便檢查一下,孩子們的狀況。

  日漸偏西,殘陽逐漸將雲染上火燒般的色彩。

  多虧了「小白臉先生」設計的產業轉型,流星街逐漸脫離了和Mafia的合作,也有余力改善惡劣的生存環境。

  如今的春天,不再是灰色的了。

  事情差不多忙完,庫洛洛·魯西魯正准備收工回去的時候,先前領完物資去撿垃圾的學生,卻忽然跑過來,說撿到了奇怪的人。

  由於外界依然持續向流星街傾倒「垃圾」,為了保證環境不進一步惡化,初步的清理工作,都由放學後的孩子們負責。

  按理來說,這些被外界拋棄的新人,是由養母負責照顧和介紹情況的。

  但庫洛洛·魯西魯剛好離得最近,又深受大家的信賴,學生就下意識跑來告訴他。

  庫洛洛·魯西魯喜提加班。

  跟學生一起去事發地的時候,他提了幾個問題,大概了解了一下情況。

  陌生人,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女性,干淨整潔的衣物,沒有攜帶武器,沒有攻擊傾向,看起來不善武,也不會說通用語,導致無法溝通更詳細的信息。

  唯獨最後一條,讓庫洛洛·魯西魯有些意外。

  畢竟,就是各地有自己的方言,但通用語作為唯一的官方語種,其流通範圍之廣,連流星街人都至少口語流利。

  不會說通用語的年輕女性,而且衣物整潔,身手一般,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如果不是始終生活在閉塞的窮鄉僻壤,就是被人刻意培養成這樣的。

  專門飼養給富人玩樂的金絲雀嗎?

  理論來說,庫洛洛·魯西魯覺得這個可能性更大。

  腦子習慣性地開始轉動,他一邊跟上學生的腳步,一邊慢條斯理地思考起,要把這個人交給哪位養母比較好。

  畢竟,哪怕被眾人努力改善過了,但流星街的環境,對於這種被規訓過、失去了獨立能力的「玩具」來說,並不是那麼容易適應的。

  寵物離開了主人精心營造的游樂園後,死亡也是理所當然。

  希望那位小姐,最好有點自知之明,看清自己已經不再有資格恃寵而驕的事實。

  不然,要是給養母添了麻煩的話,他……

  「庫洛洛哥哥!到了!」

  學生的聲音,打斷了庫洛洛·魯西魯的思緒。

  他順著孩子所指的方向看去。

  看起來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女性,有著一頭順直的黑發,肌膚白皙,唇角不笑也翹,天生就極具親和力,不像是被風雨磨礪過的樣子。

  臉上露出了苦惱的表情,她撫平裙擺蹲下,與留下看護她的其他孩子平視,慢慢地咬字,又不停變換語調,似乎是在嘗試使用不同的語種。

  的確不是通用語,也並非庫洛洛·魯西魯所熟悉的任何一種語言。

  也不怪,將她團團圍住的孩子們,會始終和她大眼對小眼,表情茫然。

  直到他們聽到了引路的學生,剛才鬧出來的動靜。

  像是看到了救星,孩子們連忙一窩蜂地往這邊跑過來,七嘴八舌地解釋,期待可靠的大人,能來幫助這個奇怪的姐姐解決問題。

  而庫洛洛·魯西魯看起來,卻比他們任何人都要不知所措。

  「……季黎老師?」

  他喃喃著,如同半夢半醒之人的囈語。

  *** ***

  那個瞬間,那聲音仿佛不屬於他。

  而屬於十年前,在地下室嘶啞了聲音,摸遍了每一寸空間,卻始終沒能得到回應的庫洛洛。

  作者有話說:

  我都要跨劇組給別人發季黎了,那庫洛洛lily怎麼也得整一個吧。

  不然,感覺就成了:在場的大家都有一個季黎了,只有一個人除外,小庫你猜猜看是誰啊【美式霸凌mp3】

  就是本來以為一章能搞定的,怎麼才寫到兩個人見面啊……

  我逐漸產生了不妙的預感。


第305章 【番外02】注定得到一切的壞孩子們(二)

  雖說,按照流星街默認的規矩,新人都應該由養母來負責照顧和引導,但庫洛洛·魯西魯已經決定將這個人帶走。

  隨意扯了段聽起來大致合理的借口,他表示自己會負責接下來的事情,讓孩子們各自散去。

  他得以更近距離地,和那個突然出現的年輕女性獨處。

  用溫和得體的禮貌態度做偽裝,在靠近的短短十幾步距離內,庫洛洛·魯西魯迅速將對方從頭到腳地巡視了一遍,一項項核對情報。

  雖然輪廓長相很接近,像是長大之後的季黎老師,但不會通用語,沒有開過念,呼吸聲聞之粗淺,也不像是進行過訓練的樣子。

  而且,她不認識「庫洛洛·魯西魯」。

  似乎是因為孩子們全部離開,意識到不得不獨自面對身形比自己高挑許多、難以反抗的成年男性,她的神色,明顯變得緊繃和警惕起來。

  像弓起背、炸開毛,猶豫著要不要逃跑的流浪貓。

  完全符合普通人的行為邏輯。

  假裝沒看到對方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的動作,庫洛洛·魯西魯拿出自己最擅長的討喜姿態——他很清楚自己的優勢在哪裡。

  這也是為什麼,只要他有意想要和誰打好關系,最後都往往能稱心如意的原因之一。

  庫洛洛·魯西魯先是把世界上使用的主流語言,都輪流說了個遍,確認對方真的一個都聽不懂之後,露出了苦惱的表情。

  故作為難地思考了一會兒,他沒有擅自拉進距離,而是用一只手指了指遠方,向對方做了個「跟隨」的動作示意。

  庫洛洛·魯西魯耐心地等了片刻。

  從出場開始,他這一派純然無害的表現,最終還是暫時贏得了對方的信任。

  年輕的黑發女性決定隨庫洛洛·魯西魯一同離開。

  庫洛洛·魯西魯將她安置在自己的隔壁。

  可疑的地方實在太多,不管是出於私心還是安全考慮,在確認對方的身份之前,他都不會讓這個人輕易脫離掌控。

  剛好他當時為了圖清淨,選了一間左右無人的房間。

  而在庫洛洛·魯西魯,把隔壁房的鑰匙和兩把備用鑰匙都全部交出來後,對方的態度明顯松弛下來一些,笑容也更真心實意。

  雖然在他看來,牆壁和上鎖的門都和紙差不多脆弱,約等於不存在。

  不過,這個就不必告知她了。

  庫洛洛·魯西魯又連夜去了學校的圖書館一趟,把現存的各種流通文字和古文字的相關書籍,都借用搬來,讓那個人尋找能夠溝通的語言。

  他們的運氣不算太差。

  翻到第十三本的時候,對方一臉欣喜地站起來,把書攤開,湊到他的眼皮子底下。

  剛巧的是,庫洛洛·魯西魯此前稍微涉獵過一點。

  這種古文字的學習難度很高,而且有過記錄斷檔的經歷,比起被通用語取代的文字,那個古國流傳下來的餐飲文化,倒是更廣為人知……

  比如養母和薩拉薩就很喜歡。

  導致他對這種古文字,比起日常對話溝通,反而對食譜會用到的相關詞彙,更加熟悉一些。

  等幫忙翻譯完,養母和薩拉薩感興趣的「傳說中的料理」的食譜,他就理所當然地,失去了繼續鑽研這種古文字的熱情。

  卻沒想到,陰差陽錯在這裡等著自己。

  書到用時方恨少。

  腦內迅速用有限的詞彙量,組織好措辭,庫洛洛·魯西魯進行了自我介紹,接著自然而然地,詢問起對方的名字。

  如同溺水之人總算抓住了浮木,那個人眼睛一亮。

  唇瓣翕合,他視線專注,看著鮮紅的舌尖抵住白齒,吐出了熟悉的字音。

  【——季黎。】

  年輕的黑發女性反手將指尖指向自己,慢慢地、認真地解釋。

  【我的。名字。季黎。】

  庫洛洛·魯西魯閉上眼睛,無聲地緩緩呼出口氣。

  ……是了。「季黎」這個名字的發音,本來就不在通用語的結構裡,所以才會顯得拗口,讓他們當初練習了好一陣才念對。

  他將這一條信息記下。

  見天色已晚,庫洛洛·魯西魯神色並無異常地,安慰了季黎幾句,想讓她先關門休息,明日再進一步為她解釋現狀。

  卻不料只虛掩上的門,突然被人從外大喇喇推開。

  是經瑪奇提醒,意識到自己被團長轉移話題,完全糊弄了過去的薩拉薩,轉成跑來來,進行嚴肅地抗議。

  「庫洛洛!你太過分了!你跟外面的人學壞了!竟然對自己人也用騙漂亮姐姐的那一套!」

  「對了,你怎麼不在自己的屋裡待著?我聽養母說,你剛才要了隔壁空屋的鑰匙和備用鑰匙,還買了點全新的日用品……你是要搬家嗎?住得好好的,干嘛……」

  但薩拉薩的話,沒能繼續說完。

  視線越過庫洛洛·魯西魯,落到神情驚詫、帶著些許不安的季黎身上,她瞬間沒了聲音,只能呆呆地望著。

  「……季黎……老師?」

  於靜默中,眼淚像是開了閘的水龍頭,不受控地往下落。

  庫洛洛·魯西魯輕輕嘆了口氣。

  將薩拉薩半抱半攬在懷裡,他帶著情緒失控的薩拉薩打算暫且離開。

  回頭想同季黎道別時,庫洛洛·魯西魯看到季黎不知所措,但目露擔憂地看著薩拉薩。

  她猶豫了一下,把桌上的紙巾和糖果(都是庫洛洛剛才臨時准備的用品),匆匆塞到薩拉薩的手中。

  聯系上下文,見二人舉動親昵,誤以為這是一對情侶的季黎,指了指自己和庫洛洛·魯西魯,瘋狂擺手,試圖自證清白。

  見薩拉薩抬頭懵懂地看著自己,終於不再哭泣,她這才松了半口氣。

  初來乍到,平白攤上一個「破壞小情侶感情」的罪名,那可也太冤、太倒霉了……而且,哭得好可憐的樣子。

  看了眼庫洛洛·魯西魯,季黎又指了指這個從來沒見過的女孩子,用食指指尖抵在唇角,溫和地,做了個「微笑」的動作。

  見狀,薩拉薩睜圓了眼睛,但在開口前,便被庫洛洛·魯西魯帶離。

  季黎揮手衝二人道別後,把門反鎖上。

  屋子裡倒是好不容易恢復了安靜,但她卻覺得混亂的腦袋還嗡嗡作響,根本沒辦法心平氣和地入睡。

  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空降在完全陌生的地方,遇到的人,不會說普通話就算了,「hello」都聽不懂,不管怎麼想都很古怪吧?

  話說。那個名字很長記不住的好心人,看起來有點眼熟的樣子。

  ……錯覺嗎?

  季黎覺得自己今天是睡不著了。

  但徹夜難眠的,也不僅僅只是她一個而已。

  一牆之隔,庫洛洛·魯西魯在自己的房間裡,向薩拉薩解釋了來龍去脈。

  他原本是不想這麼早就告訴別人的。

  畢竟,「季黎」是不是季黎老師,還存在太多說不通的疑點,現在尚無法確認,庫洛洛·魯西魯不想讓同伴獲得期待後又失望。

  那是很不好受的滋味,他很清楚。

  同樣這麼叮囑薩拉薩要暫時保密之後,他哄走了魂不守舍的薩拉薩,打亮夜燈,翻開了古文字的書籍。

  可庫洛洛·魯西魯也遲遲沒能看進去。

  聽著隔壁傳來的走動、嘆氣和自言自語,直到呼吸聲逐漸平穩,像征著主人累極睡去,那些如同圖畫一般的復雜古文字,才真正映入了他的眼中。

  守著那道微弱綿軟的呼吸,庫洛洛·魯西魯不斷翻動書頁,記下筆記。

  徹夜無眠。

  *** ***

  如果這才是夢。

  那麼「睡著」的話,夢會醒嗎?

  作者有話說:

  桀諾衣服上有「一日一殺」的漢字,而且也吃過中餐,我就當中文在獵人世界是存在的了!

  呃啊啊啊啊啊!怎麼番外越寫越長了!這不對勁!!!【吸氧】

  接下來的國慶假期,不想跑出去人擠人了……我努努力,看能不能恢復日更吧。

  *** ***

悠于 2025-9-20 16:32

第306章 【番外02】注定得到一切的壞孩子們(三)

  ——不是夢。

  再一次從睡夢中醒來,當季黎迷蒙地睜開眼睛,看到依然陌生的天花板時,已經不會再那樣失望。

  畢竟她都在這個奇怪的世界,足足呆了半個月有余。

  但洗漱的時候,她看著鏡子裡如假包換的自己,還是忍不住上手用力捏了捏臉頰,懷疑這場人生的烏龍劇,是不是不小心找錯了主角。

  就是說!不管怎麼想!按照獵人同人的套路!流星街都根本不需要她這種社會主義接班人來湊熱鬧吧!

  季黎之所以發現這件事,還多虧了把她撿回家的那個好心人。

  人美心善還有個漂亮女朋友(指薩拉薩)的好心人,在找到能和她溝通的語言之後,就用半生不熟但極速成長的漢字,開始教她認通用語。

  學到現在,季黎覺得對方的中文,已經比她的通用語還流利了。

  在學習的過程中,她也認識了很多奇怪但好心的當地人。

  除了好心人的漂亮女朋友(薩拉薩),還有一個愛穿和服式短打浴衣的女孩,看起來雖然很高冷,但偶爾笑起來的樣子,超級可愛。

  而且,對方的針線活特別好,似乎是服裝設計師的樣子。

  或許出於是職業病的習慣,那個女孩非常熱衷於給她送衣服、幫她打扮,不收取任何費用或是酬勞。

  不過就算對方要收,她也拿不出來就是了……

  由於語言不通,暫時找不到打工機會的季黎,便努力在別的地方,盡量有所回報。

  她一直覺得自己更年長一些,自認是女孩子們的姐姐。

  直到一日,季黎有幸看到,會主動低下頭,乖乖讓自己摸頭誇獎的女孩子,一拳把快兩人高的肌肉壯漢打飛十米開外。

  當時她也只是單純震驚,這個地方的武德充沛程度,以及人均戰鬥力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但隨著通用語水平的日漸提升,季黎學到了更多的詞彙。

  比如,這個地方叫「流星街」,撿回她的好心人叫「庫洛洛·魯西魯」,服裝設計師叫「瑪奇」,總是莫名蠢蠢欲動、摩拳擦掌想打她一頓的可疑男人是「窩金」、「信長」、「芬克斯」。

  而他們共同創立的劇團,名為「幻影旅團」。

  季黎:?

  季黎:???

  注意到季黎異常的表情,庫洛洛·魯西魯細心地及時停下來,用幾乎沒有奇怪口音的中文,微笑著詢問。

  【嗯?是有什麼沒理解的東西嗎?】

  革新依照「小白臉先生」留下的方案書,已然穩步推進;環境治理得到初步成效的流星街,也擁有了金色的陽光。

  金色的燦爛光輝,透過教會藏書室的玻璃窗戶,投落到黑發青年的身上,似乎也有幾分格外的偏愛。

  他眉眼溫和,是那種初次見面,不需要說話或是進一步接觸,就會天然讓人產生好感的類型。

  額頭白皙光潔,看不到深色的十字刺青。

  更難以將其與原著中,殺人如麻、將窟盧塔族幾乎屠戮殆盡的A級犯罪團伙的頭目掛鉤。

  季黎沉默了一會兒,咽下滿腹的困惑和衝擊。

  她又看了眼庫洛洛·魯西魯空白的額頭,收斂好情緒,認真地搖了搖頭,用通用語否認。

  ……或許,這裡只是哪個,不同於原著,幸運地達成了完美HE的平行世界呢?

  和記憶對不上的地方實在太多,比起懷疑和排斥,季黎更願意相信自己親眼看見、親自接觸後,所得出的判斷。

  她比預期中更快地,適應了這個「熱情團結流星街,友善好客小劇團」的設定。

  不能否認,經常跟她打交道的庫洛洛·魯西魯、薩拉薩和瑪奇三人,占了很大的因素。

  季黎實在察覺不到任何威脅或是冰冷的感覺。

  不如說,靠近得太輕易,尤其是薩拉薩,簡直像路邊會遇到的搖尾巴小狗,反倒讓她有點擔心兩個女孩子會不會被壞人騙……

  庫洛洛就算了,那個人看起來比較像騙女人的一方。

  紛雜的思緒越飄越遠,季黎用冷水潑臉,收攏回心神。

  溫差凝結出的水霧覆蓋在鏡面上,薄薄的一層白,模糊了鏡中的倒影,將真相束縛在迷霧後。

  她用指尖在大概是人臉的位置,畫了個簡單的笑臉。

  【真了不起!又多活了一天!會呼吸就已經很厲害了!……嗯,要是能把通用語學會的話,就更厲害了!】

  用中文自言自語著,季黎衝面目模糊的自己彎眼笑。

  新的一天開始了。

  窗外才蒙蒙亮,她便拿著學習筆記和庫洛洛·魯西魯給的鑰匙,往教會的藏書室那邊走。

  似乎是最近有什麼事要忙,庫洛洛·魯西魯跟她請了假,然後規劃了學習安排,讓她看情況,先暫時自習一段時間。

  學校的話,孩子們比較活潑,不容易靜下心來,所以就把教會藏書室的鑰匙借給她,讓她隨意使用。

  在去藏書室的路上,季黎時不時就要停下,和認識的人打招呼。

  俠客與瑪奇今天剛好同行。

  目送季黎離開的背影,俠客單手環胸,另一只手撐著側臉,遲遲沒有收回目光。

  「你又在打什麼壞主意。」瑪奇斜了他一眼,憑直覺一針見血。

  俠客立刻睜圓了眼睛,後退一步,一副被冤枉的委屈表情。

  他強烈抗議:「我哪有!原來我在瑪奇你心目中,就是這麼一個糟糕的形像嗎!」

  「嗯。你是很糟糕。」瑪奇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又重復了一遍,「所以,你在打什麼壞主意?」

  鼓著臉盯了同伴一會兒,俠客孩子氣地撇撇嘴,沒再圍繞這個話題進行異議。

  「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一個故事——如果忒修斯的船上的木頭逐漸被替換,直到所有的木頭都不是原來的木頭,那這艘船還是原來的那艘船嗎?」

  「說起來,這個故事還是季黎老師講給我們聽的呢。我記得,當時我們就爭論不休,沒有一個能說服所有人的結論。」

  「所以,我到現在還是心存疑惑。」

  雙掌合十地向內一拍,發出一聲脆響,俠客眉眼彎彎,笑容一如金色的陽光般燦爛,祖母綠似的眼睛,卻陷入了更晦暗的深處。

  「……完全沒有記憶的陌生人,還可以被稱呼為『季黎老師』嗎?」

  明明用著那個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人的臉,看過來的眼神卻是陌生的,而且還什麼技能都不會,弱小得可憐,根本就像塊灰撲撲的石頭。

  可以說,除了那張臉之外,根本和「季黎老師」沒有半分相似。

  反而很容易被惹得火大。

  這就是為什麼,除了庫洛洛·魯西魯、薩拉薩和瑪奇之外,幻影旅團的其他成員,並沒有輕易向這個人靠近。

  就像當年的那道題一樣,大家各自都存有不同的想法。

  「雖然情感上,我是很相信瑪奇你的直覺啦!但是……果然,理智上還是覺得說不通。」

  俠客做出了左右為難的苦惱表情。

  再一次確信,男人(除了庫洛洛)都是不省心的笨蛋,瑪奇瞥了他一眼,沒興趣跟笨蛋辯論。

  「哦。那你繼續思考吧。加油。另外——適可而止。要是薩拉薩找你麻煩的話,我會幫她的。」

  丟下半是警告半是提醒的勸誡,瑪奇便自顧自加快腳步,不願繼續和笨蛋呼吸同一片空氣,怕被傳染,先一步離開。

  俠客則停下步伐,笑眯眯地衝瑪奇揮手道別。

  今天的天氣特別好,陽光也好,曬得人懶洋洋的,是個很適合出門的好日子。

  他迎著晨光,愜意地伸了個長長的懶腰,然後腳下一轉,選擇了另一個方向。

  ………………

  …………

  ……

  把書反扣在桌上,季黎看著藏書室的天花板,念經似的,反復默背剛才劃過線的生詞。

  高強度的學習總是枯燥的,但生活所迫,不學不行,她恐怕高考那陣都沒現在這麼努力。

  其實就庫洛洛·魯西魯所說,季黎學得已經很快了,是個不用老師操心的好學生。

  但有他本人那口日漸標准、拿去考級都問題不大的普通話在前,有了標准和對比,季黎很難相信他的說辭。

  總之,只要學不死,就往死裡學。

  畢竟她也不可能,一直接受別人的救濟……如果不學好通用語的話,她連自力更生都做不到。

  季黎學得昏天黑地。

  卻在某個間隙,她聽到了窗外傳來的動靜。

  一開始還以為是鳥雀之類的小動物,偶然撞到玻璃上之類的插曲,但「咚咚咚」的、富有節奏的聲音,卻並沒有消失。

  覺得不對,季黎遲鈍地往窗外看了眼,這才看見了金發碧眼的娃娃臉青年。

  她知道俠客。

  之前,俠客也有過來藏書室,協助庫洛洛·魯西魯一起教她。甚至於,俠客現在都能說上幾句普通話了。

  身邊的天才實在太多了,讓學渣時常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因為也算是半個熟人,季黎沒多想,以為俠客是有事情找自己,便快步走到窗邊,將窗戶打開。

  「俠客?怎麼了?是……誒?!」

  ——在季黎附身詢問的時候,俠客卻趁機扣住了她的手腕,輕輕松松地將她托舉過窗台,轉移到外面。

  可能連一秒鐘都沒到的功夫,季黎就踩到了教堂外的草坪上。

  她驚得呆住,不知道這又是怎麼回事,只能眨著眼睛,茫然地看著這個絲毫不心虛,還一臉討喜笑容的青年。

  「你看吧,今天天氣真的特別好!很適合出去玩!而且,要是一直學一直學,不讓大腦好好休息的話,反而效率會降低的。」

  故作神秘地伸出一根食指,俠客低頭看著懵懂的、比他瘦小、能被自己輕易擺弄的季黎,晃神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

  「——綜上所述!現在開始,季黎就被我綁架了哦?」

  俠客理直氣壯地這麼說。

  作者有話說:

  完蛋了,這個番外真的越寫越長了……

  國慶期間反正不打算出門,努力一下,湊湊日更。

  我都日更了!你們要記得來看啊!不許養肥我!!!【亂叫】

  *** ***


第307章 【番外02】注定得到一切的壞孩子們(四)

  季黎被俠客「綁架」了。

  由於幻影旅團的那架私人飛艇,動靜太大了,為了符合綁匪該有的、緊張刺激的非法氛圍,俠客決定去偷用同伴的機車。

  他本來是想「借」飛坦的那輛。

  因為飛坦對自己的這些小愛好,舍得花錢的同時,也很樂意花時間去鑽研,機車被捯飭得那叫一個拉風。

  可惜,等俠客去實地偵察的時候,發現車位竟然是空的。

  最近剛剛結束完一趟巡演,正是幻影旅團自由活動的休假期,也不是所有人都會留在流星街。

  眼饞許久了的俠客,只能唉聲嘆氣,遺憾地選擇了旁邊那輛屬於芬克斯的機車。

  由於飛坦和芬克斯的關系很好,兩個人的住所離得不遠,車庫也索性並到了一起,空間還更大一些。

  不知從哪掏出一根鐵絲,俠客沒有一絲遲疑,手指靈活得,三兩下就撬開了車鎖。

  一整套動作看起來入行雲流水,操作相當熟練。

  作為被挾持的當事人,季黎全程無語旁觀:……你小子!整天笑眯眯的!果然不是什麼好人啊!

  越看越覺得這事情不靠譜,怕回頭失主連坐了自己的責任,季黎看了眼正在調試機車的綁匪,悄咪咪地往外挪了一步,又挪了一步。

  她深吸一口氣,正准備伸張正義,讓倒霉失主快來抓偷車賊的現行。

  引擎的轟鳴聲卻響了起來。

  季黎下意識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一眼。

  似乎結束了調試工作,已經戴好黑色頭盔的俠客,看不清表情,只有些許金發堆在頸側。

  他跨坐在線條輪廓剽悍的機車上,又沒了那張成天笑容不離的親和面孔,乍一眼看上去,竟有些陌生,不再像陽光開朗大男孩的人設。

  而多一種冷硬的、野性的、富有侵略性的危險感。

  潛意識中,自我保護的本能敲響了警鐘,季黎遲疑了那麼一下。

  但就是慢的這半拍裡,俠客毫不猶豫地踩下油門。

  充斥著蠻橫力量感的機車,像是撲食的猛獸,向季黎徑直衝來。

  才短短幾米不到的距離,在這樣的加速度之下,根本不夠讓身體及時做出反應。

  季黎大腦一片空白,只能條件反射地用手擋在腦袋前,緊緊閉上眼睛!

  風聲呼嘯而至。

  咫尺間,她仿佛隱約聽到了,掩蓋在引擎轟鳴聲下的輕笑。

  ——隨後天旋地轉。

  不知道是怎麼辦到的,下一秒,季黎發現自己坐在機車的後座上,甚至連頭盔都被幫忙摁上了。

  「那邊離流星街稍微有點遠,不開快點的話,就沒辦法當天去當天回了。」

  因為帶了頭盔,俠客的聲音有些失真,但那股輕快的語調還是依舊。

  他貌似好心地提醒:「所以,絕對不可以松手哦?」

  人還有點沒回過神來,懵懵懂懂的季黎,下意識按照提醒去做,腦袋裡只剩下一個問題。

  ……俠客他,有機車駕駛執照嗎?

  而一牆之隔的公寓。

  機車的真正主人,因為昨晚熬大夜打游戲,現在還根本沒有起床。

  但身為身手不俗的念能力者,就算睡得再迷糊,芬克斯還不至於連引擎那麼大的轟鳴聲都聽不見——為了出場自帶音效,效果足夠拉風,他和飛坦都特意卸了□□。

  感覺這個聲音有點耳熟,芬克斯迷迷糊糊地清醒了一下。

  然而,想起早些時候,飛坦出門時,有過一次差不多的動靜,他便想當然地以為,是對方回來了。

  速度還挺快。哦吼,不知道這次要被拍多少罰單。

  芬克斯幸災樂禍地繼續倒頭大睡。

  ………………

  …………

  ……

  好消息:兩個人都手腳健全地抵達了目的地。

  壞消息:全程油門踩到底,超速飆車,而且俠客真的沒有機車駕駛執照。

  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行車不規範,親人兩行淚——說得就是這種法外狂徒啊!

  落地的時候還有點腿軟,季黎等俠客停車的時候,左右張望了一下,然後冷靜地走到旁邊的警察署門口。

  在裡面的值班警察出來詢問前,俠客倒了一籮筐好話,可憐兮兮地賠著笑撈走了季黎。

  他的確是帶季黎出來玩的。

  這裡是納姆市,離流星街最近的城市之一,算是西裡爾家族的根據地。

  也是當初季黎老師宣稱要占據流星街,應戰各方Mafia的地方。

  自那以後,包括納姆市在內的幾個周邊城市,都和流星街建立了合作關系,俠客也常被叫來幫忙談判和采購物資。

  所以,納姆市裡的好吃的、好玩的,他都如數家珍,講起來頭頭是道,算是一個稱職的向導。

  見對方真的是出於好心,季黎很難再板起臉來。

  她漸漸地,開始欣賞周遭的景色,臉上也有了些放松的笑意。

  從空降到這個世界以來,半個多月的時間,季黎都保持著高強度的學習,精神一直處於緊繃的狀態,不敢有半分懈怠。

  或許也是這個原因,她迅速感到了疲憊。

  雖然季黎沒有說出口,但俠客很快就主動提起,差不多是時候准備回程了。

  不過,因為他還有點東西想買,便問季黎能不能在公園路邊的長椅坐著休息一會兒,等他一下。

  季黎自然應允。

  「……不好意思,是不是耽誤你的時間了?」

  抿起唇角笑了一下,她帶著點歉疚,真誠坦率地表達謝意:「我今天真的很開心。謝謝你,俠客。」

  季黎暗下決心:如果俠客今天超速被罰款了,或者之後被倒霉失主抓去痛罵,她……她也需要承擔百分之五十的責任!

  錢的話,不行就先找薩拉薩或者瑪奇想想辦法吧!

  反正她都記清楚了,等回頭找到工作之後,還有庫洛洛的那份,該還的都得還上。

  在心裡大概算了一下數字,上輩子連花唄都不開的季黎,頭一次體驗到了欠錢的坐立不安。

  正算賬算得心滴血的她,自然忽略了俠客短暫的沉默。

  頂著這樣真摯的目光,雖然也不覺得自己是什麼好東西,但俠客還是不禁反思了一下,他是不是有點太糟糕了。

  啊。不妙。要是讓薩拉薩她們知道了,他可能真的要被瑪奇拿念線吊在學校門口了……

  好在演員的表情管理沒有下線,他摸摸鼻子,克制住那點突然而至的心虛,把藏在身後的那杯咖啡遞給季黎。

  「天有點涼了,不喜歡喝的話,拿著暖暖手也行——那就麻煩你在這裡稍微等我一下。記住,不可以隨便跟陌生人走掉哦?」

  相當紳士貼心的舉動。

  而一路上婉拒各種投喂的季黎,盯著咖啡,只想到自己本就赤字的賬單上,現在又要雪上加霜一筆了。

  「知道啦、知道啦。」她有氣無力地拖長尾音,「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可比俠客還要年長一些誒!」

  俠客就裝模作樣地在那裡左看右看了一會兒,表情嚴肅:「是嗎?看起來不太像啊。」

  這人就是欠得慌,真是不能對他多好聲好氣幾句話!

  季黎面無表情地給了他一拳,把他往遠處推,眼不見為淨。

  順著這股力道,邁動步伐,俠客的背影漸漸融入人群中,消失不見。

  季黎獨自坐在長椅上,掌心攏住咖啡杯。

  剛出餐的咖啡正是滾燙,散發出綿長的溫熱,烘暖了夜色下微涼的指尖。

  聞起來很香。

  她抵擋不住誘惑,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卻還是無法接受這種夾雜了酸澀的苦味。

  季黎喜歡甜的東西。

  但秉持著種花家勤儉節約的傳統美德,浪費是不能浪費的,她還是皺著臉,小口小口地努力消滅。

  就像寫作業,當人對一件事產生抵觸心理時,其他一切事物都會顯得格外有趣。

  季黎開始把注意力,更多放在周遭。

  由於納姆市和無人荒漠區接壤,地處偏僻,交通運輸困難,幾乎沒有什麼商業企劃會願意往這裡發展。

  雖然基礎建設大體上齊全,路燈也做到了基本覆蓋,但這個時候,還出來走動的居民就不太多了。

  換個角度來說——這裡也很適合做些非法的,不能擺到明面上的地下買賣。

  畢竟,西裡爾家族和「季黎」的契約,僅限於不把手伸進流星街,而不是金盆洗手,轉型去當守法公民。

  這座城市是屬於Mafia的。

  ………………

  …………

  ……

  隨著季黎的努力,杯壁上的陰影線一點點降低,咖啡的熱度也在逐漸消散,不再給予暖意的支撐。

  沒有抱怨尚未回來的俠客,季黎放下咖啡杯,想站起來跺跺腳、活動活動身體。

  卻在此時,她聽到了哭聲。

  作者有話說:

  芬克斯:車車,我的車車,也是俠客你小子play的一環嗎jpg

  *** ***


第308章 【番外02】注定得到一切的壞孩子們(五)

  一下疊著一下的尖細哭聲,似乎屬於年幼的小孩子,還摻雜著些許含糊的嗚咽。

  在寂靜無人的公園裡,仿佛什麼恐怖電影的開頭。

  季黎下意識把自己蜷縮成一團,躲在長椅邊上。

  俠客給她挑的位置很巧,周圍剛好種了一圈觀賞矮叢,前後又不靠近通道,只要蹲下來,就能藏進遮蔽的陰影中,不容易被人發現。

  屏息凝神,季黎透過枝葉間的縫隙,謹慎地向聲音發出的源頭窺伺。

  公園靠近邊緣的樹蔭小道上,一對行色匆匆的男女,正拖拽著一個小孩子,強行往前走。

  似乎是停車場的方向。

  小孩看起來只有四五歲左右的樣子,話也說不太清楚,只是隱約聽到在哭喊著「不要」、「爸爸媽媽」之類的。

  雖然也可以理解成是小孩子在鬧脾氣,但季黎還是覺得哪裡怪怪的,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就算是這樣,動作也未免太粗暴了……這種人,成為父母之前居然不用考試,真的是。

  如果可以,季黎倒是挺想把自己那些壘起來快有半人高的《幼兒心理學》、《教育學基礎》、《教育的本質》等課本,拍到他們眼皮子底下,建議熟讀背誦。

  正當她猶豫要不要出聲提醒一下時,小孩子由於過於用力掙扎,狠狠摔了一跤。

  她脫口而出的低呼,被小孩撕心裂肺的哭聲所掩蓋。

  中年男人不耐煩地咒罵了一聲。

  左右張望了一下,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小瓶子,跟旁邊的女人配合,給小孩灌下了什麼。

  不多時,小孩子的哭鬧聲迅速平息,也完全不再掙扎了。

  中年女性將其抱在懷裡,與同伴繼續匆匆往停車場的方向趕去。

  這就顯然不是什麼「小孩子跟家長鬧脾氣」的範疇了。

  ——綁架?拐賣?

  由於流星街變成了團結友愛、民風淳樸的版本,季黎這輩子對「違法犯罪」的全部理解,都只單純依托法制新聞頻道的報道。

  原本僅僅活在白紙黑字上的壞人,頭一次具現化成了近在咫尺的真實,她一時間不由愣住。

  心髒在狂跳,回過神來之後,季黎的第一反應,就是手忙腳亂地翻挎包,想打110報警。

  直到看見挎包裡少得可憐的物品後,她才意識到,因為今天原本只打算在藏書室自習,出門時根本就沒有帶庫洛洛給自己的通訊器。

  畢竟,在這個世界,她也沒有什麼想要主動聯絡的人。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真的帶了……獵人世界的警察熱線,應該也不會是110吧?

  眼見那兩個人就要挾持著小孩從視野消失,季黎腦子亂成一團,只胡亂地閃現過一些碎片。

  一會兒是俠客介紹納姆市時,曾語帶驕傲地提起過,外面的監控系統遠不如流星街的完善,是他負責維護的項目。

  一會兒是之前看過的各種人口拐賣新聞的慘狀,不乏死傷、身體殘缺的案例。

  在幾乎不存在什麼公共監控系統的納姆市,如果讓他們就這麼開上車逃跑,警察之後能再追上的幾率,可以說是相當渺茫。

  ——怎麼辦?

  抬頭環顧公園四周的情況,她再次低頭,迅速確認了一遍挎包裡所有的隨身物品。

  咬咬牙,季黎把裝有消毒清潔酒精的小瓶子打開,然後抬手就是往頭上一澆!

  揉亂了頭發,用袖子擦臉,讓布料同樣浸潤酒精的刺鼻味道,再胡亂把衣服扯得凌亂一些。

  她深吸一口氣,徑直往二人剛才逃離的方向衝去。

  而在那對中年男女看來,就是一個突然出現的失意女醉鬼,纏上了他們。

  渾身酒味、形容狼狽的季黎,步履踉蹌地撲過來,徑直抓住了男人的胳膊,就開始嚎啕大哭。

  「……庫洛洛你這個挨千刀的渣男!明明有老婆孩子了,還來招惹我!你好狠的心!」

  明明心髒在怦怦跳得抽痛,但好像大腦卻冷靜得異常。

  沒有時間去搞什麼創新,季黎翻出記憶裡的「王爺,您把王妃吊在城牆上已經三天了」和「少爺,夫人的子宮取了,孩子是您的」,開始即興表演,怎麼狗血怎麼來。

  她嗓子都扯得生痛,喉嚨裡泛起火燒火燎的灼燒感。

  不過,季黎的目的也達到了。

  公園停車場的牆,是那種鏤空的鐵絲網,再外側就是馬路,附近還有一小片生活區,能看到星星點點的燈光。

  就算是二次元,普通人或許會害怕面對壞人、不敢出手相助,但絕不會錯過任何一個熱鬧和八卦。

  開始有路過的行人,隔著鐵絲網,在附近駐足圍觀。

  遠處的居民樓,甚至還有三三五五的人,端著碗,打開窗戶,就站那邊看邊吃。

  在同伴看好戲的目光下,中年男人的臉色鐵青。

  因為季黎一上來就喊了別人的名字,他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個被渣男甩了,然後喝多了撒酒瘋的醉鬼。

  可即便他說了,醉鬼也完全聽不懂人話,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肆無忌憚地撒潑耍橫。

  他倒是想一腳把人踹遠,可偏偏周圍聚集了一批吃瓜群眾,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看著這裡,實在不好做得太出格。

  隨著人越聚越多,遲遲沒有散場的趨勢,同伴也開始感到不耐煩了。

  給了中年男人一個催促的眼神,她抱著孩子,走向鐵絲網,賠著笑拜托大家不要干涉他們自家的事情。

  而趁著吃瓜群眾的注意力被轉移,中年男人背對著人群,從懷中取出了一把槍。

  「臭婊子!我才不管你是真瘋還是裝瘋……再敢嚷嚷一聲,你試試?」

  一手捂住季黎的嘴,另一只手借著身體的遮掩,將槍口壓在季黎的後腰,他裝作哀求帶哄的口吻,打開車門,想把季黎硬拖進車裡。

  無法求救,季黎發出含糊的嗚咽聲,雙手本能地,扣在男人捂著嘴的那只手上。

  薩拉薩前不久剛替她做過美甲,淡粉色的、貼上了花瓣裝飾的長指甲,在男人的手背上劃下幾道紅痕。

  而季黎已經被逼到了車門邊,只差一步,就會倒進一片漆黑的車廂內。

  成功勸散吃瓜群眾的女性同伴,也抱著孩子往這邊走來。

  抹去佯裝出來的惺忪醉意,季黎睜大眼睛,深呼吸,在心理倒數計時。

  五。四。三。二。

  ——在她數到「一」之前,倒在她身上的那個男人消失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忽然出現在她眼前的熟悉輪廓。

  「哦?我倒是不知道,團長他私底下的感情故事,竟然這麼精彩。」

  飄逸的深藍色短發,遮口且有著骷髏圖樣的黑色鬥篷,狹長的金色眼睛於眼尾處斜斜上挑。

  單手拎著印有游戲海報的紙袋,飛坦一只腳踩在中年男人的腦袋上,側身看向季黎,似笑非笑。

  「演得還挺像。」

  雖然說話陰陽怪氣,看起來分明是個十足的大惡人,但在飛坦出現的那瞬間,季黎松了口氣。

  賴以支撐的勇氣突然放松,她脫力地往下一倒,坐在地上,好像猝不及防,又仿佛是出於信賴,呆呆地仰頭看著飛坦。

  這尊真正的大惡人來了,那就沒小惡人什麼事了。

  女性同伴還想舉槍威脅飛坦,話都還沒說出口,就被整個人擊飛到鐵絲網上,瞬間陷入了昏迷。

  而她脫手松開的孩子,被飛坦踢過去的中年男人的身體,接了個正著,安全落地。

  這一切所花的時間,還不過眨眼功夫。

  飛坦連頭都沒轉,只是低頭打量了狼狽的季黎片刻,最後視線落到了那雙精美的長指甲上。

  指甲內側漏出了些許,混有凝固血液的粉末。

  聯想到,自己踩下中年男人的時候,分明沒有用力,打算留一個招供的,對方卻已經先一步昏迷的事實。

  飛坦瞬間了然。

  「薩拉薩給你准備的藥麼。」唇角一挑,他饒有興趣地雙手環胸,「看來是我多管閑事了。」

  季黎瘋狂擺手否認,生怕這位大爺扭頭就走。

  她一邊迅速概述前因後果,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飛坦的反應。

  季黎對這個世界的飛坦,其實很不熟悉——或者說,他們兩個只是打過幾次照面的陌生人而已,甚至都沒怎麼說過話。

  從薩拉薩偶爾的只言片語來看,就算飛坦不像是原著世界那麼危險,但毫無疑問,也是個脾氣暴躁、性格冷酷的家伙。

  總之,不太好相處。

  沒想到剛好來納姆市買新游戲的飛坦,路過的時候,竟然還會順手出面幫她,季黎大受震撼。

  感覺是看在庫洛洛、薩拉薩和瑪奇的面子上吧。大概。

  所以季黎的態度更加謹慎。

  但飛坦對這種事情興致缺缺,聽完後,雖然沒扭頭就走,但也只是問季黎打算怎麼處理。

  這已經是比較好的預期了。

  季黎松了口氣:「那就報警吧?這個孩子應該也是當地人,讓警察來幫忙找父母的話,應該比較快。」

  沒打算用這些小事消耗飛坦的耐心,她向飛坦借通訊器,打算自己來打這通電話。

  但不知道為什麼,飛坦明明都已經把手機拿出來了,卻忽然反悔,將其捏在手心裡。

  「不怕嗎?你。」他問。

  「藥粉要接觸血液才能起效。對方有兩個人,還都持槍。如果他們還有幫手,如果我沒出現,你就要跟那個小鬼一起被賣掉了。」

  「啊。看你的樣子,恐怕連『被賣掉』代表著什麼都不知道吧?我想想,暗娼只是最溫柔的。如果找對了買主,器官買賣還挺賺錢的。」

  俯下身來,飛坦貼近了季黎的臉,語調緩慢,如果忽略掉內容的話,甚至聽起來有些溫柔。

  但言語中潛伏洶湧的惡意,令人窒息。

  「——真遺憾,在我們的這個世界,死亡並不是最可怕的東西。」

  季黎沉默了一會兒。

  「嗯,那個,所以……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憑本能把飛坦的話自行翻譯了一下,不然這個天可能聊不下去了,她用食指撓撓臉頰,訕訕地笑了笑。

  「其實,也不是不怕啦。只是事態緊迫,他們如果就這麼跑掉的話……然後,感覺好像我剛好可以點什麼?」

  季黎身上不只有藏在薩拉薩的藥粉。

  因為初來乍到的那一會兒,有奇怪的人出現,總想要跟她打架,雖然被庫洛洛等人阻止了,但以防萬一,他們也有特意准備一些方便實用的小道具。

  而且本來,季黎扯著嗓子那麼表演,也是指望能不能有吃瓜群眾把路圍住,或者受不了嘈雜的人,以「擾民」或者「挑釁滋事」之類的理由,幫忙給警察報警。

  結果沒想到,獵人世界的人雖然很愛看熱鬧,但在這方面,還是很種花家的行為模式有所差異。

  季黎默默記下這一條。

  不過,另一個同樣的原因是:她知道,如果今天什麼都不做,如果警察真的沒有找回那個孩子,她一定、一定會後悔。

  去做能做到的事情。

  用有限的通用語,季黎努力組織措辭,磕磕巴巴地解釋完,希望飛坦還是能發發善心,把手機借自己。

  結果那位大爺徹底把手機放回口袋了。

  「看來,喜歡多管閑事的人,是你才對。」

  又是一通陰陽怪氣,飛坦衝季黎揚了揚下巴,示意她跟上。

  「這裡是Mafia的地盤,就算你現在報警處理也沒什麼用。跟我去個地方。」

  可季黎卻遲遲坐在原地,沒有站起來的意思。

  跟飛坦大眼對小眼了一會兒,她尷尬地舉起手,小小聲解釋:「……腿、腿軟了。」

  飛坦詭異地沉默片刻後,毫不客氣地笑出聲。

  雖然是大惡人氣質,但笑得超愉快,甚至配上那張陰柔精致的五官,還有點賞心悅目。

  唯獨當事人季黎敢怒不敢言。

  干嘛啦!他們向來奉公守法的社會主義接班人是這樣的!哪個普通群眾這麼搞一遭還能活蹦亂跳的啊!

  果然靠人不如靠己,季黎埋頭四處扒拉,試圖靠手臂撐著汽車借力,自己站起來。

  然而,還沒等她琢磨好,人卻忽然雙腳離地,甚至直接飛上旁邊的居民樓。

  季黎:?

  「等等!那個被灌藥的小孩子還躺著呢!人販子也還沒綁起來!槍還沒沒收!被撿走了怎麼辦!等等等等,我——」

  飛坦不耐煩地咂了咂舌:「再吵把你丟下去。」

  季黎安詳閉嘴,把剛給飛坦加上去的五十分,先狠狠扣三十,再扣二十。

  ………………

  …………

  ……

  等飛坦帶季黎飛檐走壁,徹底離開視線範圍後。

  全程都一直安靜蟄伏在陰影裡的人,這才邁著輕快的步伐,從拐角的遮掩中走出來。

  通道兩側配置的路燈都已經被先一步破壞,缺少光線照亮的停車場,頓時陷入一片難以看清的黑暗中。

  就算還有戀戀不舍的吃瓜群眾向這邊眺望觀察,也會受限於不良的視野,什麼都看不仔細。

  而他絲毫不受影響,精准地徑直來到陷入昏迷的三人身邊,俯身取下了藏在衣領內、深深扎入皮膚肌理的天線。

  「哎呀,我說機車怎麼少了一輛,飛坦竟然也剛好來納姆市買新游戲……這下可真的不妙了。」

  一只手撐著臉,俠客狀似苦惱地嘆氣,一邊把小孩拎起來,先塞到車廂的軟座上。

  然後,他看向地上模樣凄慘的那對中年男女,露出了陽光開朗的笑容。

  「演出辛苦啦——作為報酬,接下來,要怎麼處理你們比較好呢?」

  作者有話說:

  因為是達成完美結局的if線,所以角色性格都會跟原著有一點偏差,不然邏輯說不通……

  不過核心還是不變的啦!

  就像俠客選擇用同樣的戲碼(兒童拐賣)來測試季黎。

  而無論是否擁有強橫的力量,雖然方式方法不同,季黎都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去做能做到的事情】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季黎沒有變成女王蟻的話,她應該會比較靠近這個番外的性格吧。

  因為尚未被命運磨礪。

  *** ***


第309章 【番外02】注定得到一切的壞孩子們(六)

  季黎覺得,和飛坦的乘坐體驗一比,過山車都顯得還是太保守、太低齡了。

  現在她的腿更軟了。

  至於飛坦所謂的目的地,竟是一處看起來相當豪華的大洋房。

  哪怕不清楚屋主是誰,但光是門口站了好幾排的黑西裝壯漢,就足夠讓季黎望而卻步。

  季黎剛想詢問飛坦要做什麼,一扭頭,就看見這位大爺一腳踹開門,然後理直氣壯地,讓黑西裝去把他們的主人喊出來。

  如果不是飛坦用了「他們的主人」這個詞,季黎都快要誤以為,這就是飛坦自己家。

  更恐怖的是,滿臉寫著不好惹的黑西裝壯漢,在看清擅闖者長相的瞬間,仿佛看到了能止小兒夜啼的惡鬼。

  對方竟然沒有任何異議,就忙不迭地照做了。

  甚至還殷切地將他們引導會客廳,讓漂亮的女僕小姐姐奉上熱茶。

  季黎呆呆坐在超奢華的歐式天鵝絨沙發上,第一次體驗到欺男霸女的惡棍待遇。

  ……她怎麼越來越不信,這個世界的幻影旅團只是個小劇團的設定了呢?別是庫洛洛又在忽悠她吧?

  正當季黎開始思考,以後警察抓她的時候該怎麼辯解,就聽到飛坦示意她一個人留在這裡,等他回來。

  他自稱要去給停車場發生的事情善後。

  才剛被俠客這麼走過一趟流程的季黎瞳孔地震:又來?!

  已經不太相信自己今天的運氣了,她極力推銷本人有較強的自我管理能力,支持隨身攜帶功能,絕不礙事。

  卻被飛坦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這裡很安全。要是有什麼想要的東西,你直接跟他們提要求就行了。」

  他一邊說,一邊起身開了會客廳的窗,似乎連門都不准備走了,打算直接翻窗跑路。

  想起那幾十個人高馬大、一拳一個自己的黑西裝壯漢,季黎內心崩潰,實在忍不住,抬手揪住了飛坦鬥篷的一角。

  她欲哭無淚:「我都不知道這是哪裡!等下人來了,我怎麼說嘛!」

  季黎急得,口吻中都帶上了些委屈的意味,眼巴巴地瞅著飛坦,祈禱能喚醒這位大爺不知道還存不存在的人性。

  飛坦愣了一下。

  不知為何,他突然短促地笑了一聲,隨後抽走自己被攥住的鬥篷,又將一直拎著的游戲紙袋拋到季黎懷裡。

  「這裡是西裡爾家族的大本營。什麼都別解釋。微笑,然後直接下命令。他們會照做的。」

  「——如果是你的話。」

  因為下半張臉被鬥篷的領口遮住了,季黎看不清飛坦的表情,只能從語氣中,勉強猜測他的心情不錯。

  不等季黎有機會再開口,飛坦轉瞬間便從窗口消失,只剩下被風吹起的深紅色簾幕。

  卻在此時,會客廳的門被推開了。

  聽聞「那個人」的學生、幻影旅團最難搞的飛坦,不知為何殺了過來,人都已經換上睡衣的巴尼·西裡爾,不得不換好正裝,火急火燎地往會客廳趕。

  這些年,因為和「那個人」簽訂的契約,掌控納姆市的西裡爾家族,也沒少跟流星街打交道。

  雖然有點摸不著頭腦,但巴尼·西裡爾大體上還是自信的。

  直到他看到了似曾相識的背影。

  心髒條件反射地開始緊縮,耳邊仿佛聽見了子彈殼落地的脆響,他一時間大腦空白,任由那場噩夢裹挾。

  對方卻先一步動了。

  她半側過身,成長之後、更凸顯女性柔美特征的面孔,在微笑時,幾乎與當年那個以一己之力擊潰Mafia家族聯盟的大殺神,重疊到了一起。

  「晚上好,西裡爾先生。」

  她同樣這麼打了招呼。

  ………………

  …………

  ……

  另一邊。

  等飛坦獨自回到停車場的時候,中年男女和那個孩子都已經消失不見。

  留在原地的,只有低頭擺弄手機的俠客。

  是俠客先向他揮的手。

  「哎呀,飛坦真巧呀!沒想到你今天也到納姆市來了。謝謝你幫忙把人引開。這裡我都處理好啦。」

  「那對本來就是貨真價實的人販子,臨時被我借來演出的。按照季黎的想法,人已經到警察署那邊去了。」

  「至於小孩子,雖然納姆市的警察特別沒用,不過,我給了一些額外的情報,應該很快就能找到他的父母吧。」

  飛坦臉色稍霽。

  雖說對「外面的人」缺少認同感,但由於流星街過去的遭遇,尤其是薩拉薩也曾險些消失,人口拐賣向來是他們最厭惡的生意之一。

  不過,即便如此,也不代表俠客能輕易過關。

  站在壞掉的路燈上,飛坦雙手環胸,低頭俯看俠客那張依然笑容燦爛的臉,忍不住咂了咂舌。

  「你過界了,俠客。」他語氣冷酷。

  俠客苦惱地嘆了口氣:「不要這麼說嘛,搞得我像是壞人一樣。」

  掰著手指,他開始一項項地羅列理由。

  「人販子和罪行都是真的,我只是稍微調整了一下舞台、時間和觀眾。而且我一直都在旁邊看著,確保不會出任何問題。」

  「你看現在,壞人被抓起來了,小孩子可以回家,季黎沒有受傷,而我們也找到了答案——這不是皆大歡喜的好結局嗎?」

  飛坦卻截斷了俠客未完的陳述。

  「但她不是玩具。」他指出這個推翻一切的前提。

  就像幻影旅團所有人都能夠接受派克諾妲對自己使用念能力,同伴之間的信任是絕對的,人心不容測試。

  這是他們早就默認的鐵律。

  俠客不可能不知道,但他還是這樣做了。

  迎著飛坦審視的目光,俠客總是掛在嘴邊的笑意漸漸消失,恢復到了面無表情。

  他攤開手:「這不是沒辦法嘛?大家的意見到現在還是不一致,總要有個人來找到答案,結束這一切的。」

  在庫洛洛·魯西魯發現季黎之後,幻影旅團的成員都各持己見。

  薩拉薩和瑪奇認定季黎就是「季黎老師」。

  派克諾妲拒絕對不知情的季黎使用念能力,和富蘭克林一同持中立觀望的態度。

  窩金堅信季黎是失憶了,只要多拿拳頭砸砸腦袋,遲早就能恢復;信長、芬克斯大概是想從戰鬥思路來觀察,於是復議。

  而飛坦像是最事不關己的那個,甚至沒有主動接觸過季黎。

  其實結果無非就兩種:要麼「是」,要麼就置之不理,只當成普通的、被拋棄的流星街人去對待。

  可到底還是心懷期待、心有不甘。

  越是在意,就越是舉棋不定,沒有辦法輕易地確定答案。

  又因為最被信任的庫洛洛·魯西魯的態度,一直都曖昧含糊,關於這件事的定論,就遲遲沒有統一。

  但俠客認為,他們沒有時間再去浪費了。

  ——季黎會離開。

  不管是她拼命學習通用語,還是婉拒其他人的各種禮物,都在暗示,她並沒有想要依賴幻影旅團、借助他們力量的意思。

  哪怕季黎真的不是「季黎老師」,她也是世間最難對付的那種人。

  因為她拒絕被馴服。

  小鳥生來向往自由和飛向,如果不想折斷她的翅膀,又不願拿出籠子來,就只能用感情所餌,讓她自願停留。

  一直保持這種似是而非的距離感和試探,是永遠也做不到的。

  「——所以,我只是用最高效的方法,找出答案,讓大家提前結束沒有意義的猶豫而已。」

  俠客半步不退地與飛坦對視。

  剝離了陽光開朗的偽裝後,他那張線條柔和的娃娃臉,也無法再繼續掩藏流星街人的鋒芒。

  「飛坦你之前,不也一直都把她當做陌生人觀望嗎?怎麼現在還會替她說話了?還這麼生我的氣。」

  「因為你現在確信了,她們是同一個人。」

  俠客一針見血地揭露這個隱藏事實。

  雖說不覺得自己做這件事完全不理虧,也已經想好了要給季黎准備什麼歉禮(當然不能讓對方知道實情),但他不喜歡得到了既實利益的人,還這麼理直氣壯地指責自己。

  哪怕是同伴,他花時間去搜集情報、制定計劃的時候,團長也要老老實實付他額外報酬的好嗎?

  嚴禁占了便宜還賣乖的強盜行為!

  俠客氣呼呼地抗議。

  沉默片刻,飛坦冷笑了一聲。

  「哼。但也只有你會付諸行動。」他對挖苦同伴想來不遺余力,「俠客,不得不承認,在性格惡劣這方面,你比我更讓人討厭啊。」

  俠客的臉立刻皺成一團:「……唯獨不想被愛看《糖果與疼痛》的人這麼說誒!」

  無視了俠客的抗議,恰好感覺到通訊器在震動,飛坦抽空看了眼手機。

  是沒有從藏書室找到季黎的薩拉薩,開始四處問人。

  因為出了意料之外的插曲,本是想瞞著所有人把事情搞定、回頭再以其他方式勸說的俠客,沒能按計劃的時間,帶季黎回流星街。

  飛坦挑起眉,慢條斯理地發送完一條短訊。

  「你說的沒錯。利害一致,我會替你保守秘密——但僅限於她。」

  毫不掩飾自己的惡劣表情,他翻轉過手機屏幕,衝俠客晃了晃聊天界面。

  下一秒,俠客的手機瘋狂震動。

  屏幕上閃爍著「薩拉薩」三個大字。

  俠客正想控訴飛坦,剛一抬頭,卻見路燈上已經空空如也,停車場只剩下他和催命的通訊。

  正當俠客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的時候,通話被掛斷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條短訊。

  來自瑪奇。

  內容非常簡潔有力,只有三個字:你死了。

  ………………

  …………

  ……

  有些人活著,但已經死了。

  而季黎被飛坦開著機車,先一步送回了流星街。

  當季黎問起俠客的下落時,飛坦似笑非笑,只說是回停車場的時候,正好撞到俠客,因為俠客犯錯在先(沒把人保護好),所以由他負責善後。

  季黎信了。

  由於飛坦不像俠客那樣擅於創造話題,回去的路上,為了氛圍不至於尷尬,季黎只能自己搜腸刮肚。

  好在話題都是現成的。

  想起剛才在西裡爾家驚險刺激的即興表演,她就止不住話頭,語氣生動、繪聲繪色地給飛坦描述,她是怎麼利用聰明的腦袋,順利糊弄過去的。

  當然,最後季黎也沒有忘記,順帶感謝一下飛坦大惡人形像樹立起來的淫威。

  一看那位西裡爾先生會被自己嚇得,光是靠「微笑,然後下命令」這一招,就立刻指哪打哪的樣子,不難想像他之前遭受了何等折磨。

  這或許也算是一種「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吧。

  ……就是如果不用承擔被警察抓去坐牢的風險,就更好了。

  只是不知為何,當季黎這麼感慨的時候,飛坦卻忽然促狹地笑了一下,讓她摸不著頭腦。

  總之順利抵達流星街。

  飛坦直接把機車停在了季黎借助的那間公寓前,薩拉薩和瑪奇都早就在那裡等著。

  薩拉薩一個飛撲撲過來,埋首在季黎懷裡,一邊拿臉蹭來蹭去,一邊委屈地訴說自己的心情。

  像是被安排看家、犯了分離焦慮症的小狗,一旦等到了重要的人,就立刻試圖沾染更多熟悉的氣味,借以安心。

  沒想到會讓薩拉薩這麼擔心,季黎開始後悔自己今天沒有帶著手機去藏書室了。

  她摸摸薩拉薩的頭,向對方保證,以後一定會隨身攜帶手機,這才哄得薩拉薩破涕為笑。

  季黎被薩拉薩和瑪奇一左一右簇擁著,拉進了房間裡,檢查是否有受傷。

  當她回頭想要同飛坦道謝時,門前已經空無一人。

  ………………

  …………

  ……

  深夜。

  季黎半夢半醒時,好像隱約聽到了什麼凄慘的叫聲,從遠處傳來。

  ……應該是錯覺吧?

  她這麼想著,放松地沉沉睡去。

  作者有話說:

  季黎:飛坦,什麼品種的大惡人啊,把人家嚇成那個樣子!怪可憐的!

  西裡爾:嗯嗯嗯,您說的都對jpg


第310章 【番外02】注定得到一切的壞孩子們(七)

  第二天。

  等季黎再見到俠客的時候,他已經左右各一只熊貓眼,被吊在人來人往的街口,像個垂頭喪氣、蔫巴巴的晴天娃娃。

  再湊近一看,他脖子上竟然還掛了個小木牌。

  上面用紅色的超粗馬克筆,標注著「對不起,我再也不敢了」的字樣,後面掛著一長串感嘆號。

  俠客旁邊還圍了一圈很眼熟的人。

  機車失主芬克斯就舉著攝像機,一邊嘖嘖稱奇,一邊上躥下跳,幫俠客記錄這值得一輩子紀念的珍稀畫面。

  ……好慘啊怎麼回事。這畫面看著真的好慘啊!

  季黎一時間對於「幻影旅團的同伴情誼」這個設定,有了全新的理解。

  以為俠客被制裁是「借用」了機車的緣故,想著自己也算是半個共犯,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湊過去,想跟芬克斯道個歉,再幫俠客說點好話。

  但不等季黎開口,薩拉薩就笑眯眯地黏過來,抱住她的一只胳膊,截斷了她的發言。

  「不是因為機車,是因為別的事情啦!做了壞事情就要接受懲罰,這是俠客應得的!不理他。」

  隨後,薩拉薩就借口季黎昨天受到了驚嚇,今天強制休假,不許去取藏書室學習,把她拉去其他地方野餐。

  薩拉薩顯然早就做好了這個打算,野餐需要的東西也都提前准備好了,拿著就能走。

  不忍心拒絕她的好意,季黎只當這是通用語的口語實戰機會。

  一開始,薩拉薩還語調輕快地東拉西扯,但過了一會兒,她遲疑片刻後,還是將壓抑一夜的困惑說出口。

  「……季黎,昨天那個時候,真的不生氣嗎?」

  小心翼翼觀察季黎的表情細節,薩拉薩雙手無措地在那裡胡亂比劃,努力組織措辭。

  饒是閱遍各種劇本的女演員,在面對無法使用技巧的人時,也會覺得緊張詞窮。

  「就是說,俠客那樣把你一個人丟在公園裡,是很危險的啊。季黎你應該拒絕的!萬一他就這麼跑掉了可怎麼辦呀?」

  這種可能性,季黎倒也不是沒有考慮過。

  畢竟,俠客那套流程,真的很像新聞裡常播的那種,父母想要故意遺棄小孩,就把小孩帶到很遠的陌生地方,然後說自己有事,讓小孩在原地等自己,最後一去不回。

  但季黎還是沒有多問什麼。

  她本就是莫名其妙空降到流星街的陌生人,和幻影旅團素未謀面,能受到薩拉薩等人的友善對待,已經是天上掉餡餅級別的意外之喜了。

  這份沒有依憑的好意,從一開始,就隨時都有被回收的權利。

  就算俠客真的是要把她丟在納姆市,季黎覺得自己也沒什麼可抱怨或是憎恨的。

  至少,比起最初的一無所有,她現在差不多學會了通用語的基礎,也了解到了這個世界的常識。

  她已經從那份「好意」中獲得了太多。

  事實上,季黎坐在長椅上喝咖啡的時候,腦袋裡已經在思考起,接下來要靠什麼養活自己。

  感覺那種日結薪水的小店服務生,應該不會對身份要求太嚴格,黑戶也能干吧?

  和俠客一起逛納姆市的時候,她記得路過了好幾家咖啡店和甜品屋,是有在貼招聘廣告的。

  季黎本是打算,等到街邊的店鋪都打烊了,確定俠客不會出現之後,就先去求警察署夜班人員,讓自己在大廳湊合一夜,第二天再開始找工作。

  不過,這麼說的話,薩拉薩會難過的吧。

  季黎並不想讓這個頭一次見,就對自己報以真摯、甚至顯得有些莫名急切的女孩子傷心。

  善意的付出不應當被辜負。

  所以她摸摸薩拉薩的頭:「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下次再遇見這種情況的話,我一定會拒絕的。」

  至於她的拒絕到底有沒有用,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薩拉薩卻仍不滿意。

  她再次衝季黎耳提面命,讓季黎絕對再也不能不帶通訊器就出門後,又親手把應急快捷撥號設成自己的號碼。

  「不過,就算真的、真的不小心迷路了,也沒關系——季黎不要害怕!我會去找你的。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像是在對季黎承諾,又仿佛是在對十年前,讓重要的人消失在自己領路去的秘密基地的過去所誓約。

  薩拉薩認真地看著季黎,然後歪了歪頭,露出燦爛的笑容。

  「相信我啦!我現在也變成很厲害、很可靠的大人了嘛。」

  回憶了一下薩拉薩此前一拳擊飛成年男性的壯舉,以及現在還吊在樹上隨風飄蕩的俠客,季黎想不信也很難。

  難得的野餐休息時間,流逝飛快。

  沒過多久,又厲害又可靠的薩拉薩,還來不及趁機睡個午覺,就被人叫走去參加會議。

  季黎就讓薩拉薩先走,自己負責收拾這些野餐物品。

  等薩拉薩不情不願、一步三回頭地離開後,季黎卻也沒有立刻離開。

  薩拉薩選的地方相對僻靜,沒有什麼人會在周圍走動。

  她忽然往後一倒,躺在覆了一層短絨毛的餐布上,很快就被午後微醺的陽光,曬得昏昏欲睡。

  季黎半合上眼,腦內卻是一片清明。

  看樣子,通用語的學習基本上可以告一段落了……接下來呢?她又該做些什麼?

  原本只是想著,要弄清楚這裡是哪裡,怎麼才能養活自己,目標很簡單直接,所以沒有什麼可猶豫的地方。

  但現在的話,好像……不能再止步於此了。

  感覺在無邊無際的海面上,自己像是被裹挾在浪潮間,只能隨波逐流的簡陋小木筏,看不到終點在哪裡。

  茫然。無措。不安。恐懼。抗拒。

  雖然遇到了很好的人,但經歷了納姆市的一夜之後,她果然還是不喜歡這個世界。

  閉上眼睛,季黎下意識蜷縮起來,將臉掩在手臂的遮蔽下。

  好好睡一覺吧,她想,睡著了就不會煩惱,也暫時不用去思考那些想不出答案的事情。

  可就在季黎即將放縱自己沉進夢境前,一塊陰影不適時宜地出現,投落在她身上,隔絕了催人入夢的陽光。

  有人來了。

  有那麼一瞬間,季黎想裝作不知道,讓對方自行離去。

  可來者才沒有那麼體貼。

  輕易看穿了季黎拙劣的裝睡,對方發出一聲嗤笑,也不說話,就閑適地站在一邊,看她能撐到什麼時候。

  演技水平僅限於小學裝病求家長請假,在那道存在感極高的目光下,季黎很快就演不下去了。

  她認命地爬起來,表情無奈:「飛坦,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干嘛啦!明明之前偶然打照面的時候,都懶得跟她說話!一米五五還愛看《糖果與疼痛》、疑似變態蘿莉控的家伙,應該沒有這種主動打招呼的熱心設定吧!

  是心情不好時的遷怒,季黎暗戳戳地在心裡吐槽。

  卻猝不及防,被飛坦抬手拋了一塊硬物到懷裡。

  她手忙腳亂地接住,再定睛一看,竟是一把入了鞘、摸起來沉甸甸的匕首。

  用腳指頭想都知道不可能是模型玩具。

  社會主義接班人哪摸過這種東西,季黎瞳孔地震,仿佛接了塊可怕的燙手山芋。

  她繃起臉,下意識緊張地往飛坦那邊看。

  飛坦卻在笑。

  雖然依舊很大惡人氣質,但攻擊性好像沒有那麼強了,至少不是那種「你努努力,別死得太快啊」的意味。

  「俠客今天這幅蠢樣還挺好笑的。這個,給你了。」

  他衝季黎揚了揚下頜,挑起眉,口吻帶著些不容置疑的篤定,實在很拉仇恨,連送禮都送得人不太高興。

  ……更何況還是這種燙手山芋啊!

  季黎准備婉拒:這匕首放在她手裡,最後捅得是別人還是自己,還真不好說。

  卻在季黎開口之前,飛坦忽然自顧自地接話。

  「還有時間在這裡悠閑地裝睡,我看你現在也挺閑的——」

  他低眼,看著被季黎握在手心的匕首,淡淡道。

  「試試?」

  作者有話說:

  薩拉薩和庫洛洛,其實對季黎老師的離開,是心理負擔相對最大的。

  因為他們是眼睜睜看著她離開,然後再也找不到的目擊者。

  話說回來,其實我對飛坦沒有特殊的偏好誒……但是這個版本的飛坦,意外得很像個人怎麼回事【震驚】

  不同於俠客絕對理性的利益分析,感覺飛坦的思路更純粹一點,不會考慮那麼多,看重「自我」和「自由」。

  所以他把像征「選擇權」的力量交給了季黎。

悠于 2025-9-20 16:32

第311章 【番外02】注定得到一切的壞孩子們(八)

  飛坦並不是不理解,俠客所考慮的那些東西和利害得失。

  可他不在乎。

  比起那些彎彎繞繞的計算,他向來隨心所欲,只遵循自己的喜好和意志,也因此沒少讓身邊的人抱怨。

  更無所謂再多這麼一次。

  所以,他翻出了年少時那把慣用的匕首,將像征「選擇」的權利,重新交給這個人。

  正如季黎老師曾經做過的那樣。

  至於季黎在未來,是選擇留下也好,是決定離開也罷,那些到時候就交給該頭疼的人去頭疼。

  反正他現在,就是看不慣這個人任由擺布的樣子。

  飛坦想得也很簡單。

  既然季黎就是季黎老師的「過去」,那理論上,她應該是能達到那樣的高度,只不過目前缺少了歷練與打磨。

  飛坦尋思著,自己雖然沒當過什麼教練,但戰鬥不就是挨揍挨出來的經驗嘛!多打打就行了!

  聯想起當年被季黎老師拿拳頭打服的記憶,他還有點躍躍欲試的期待。

  直到飛坦發現,就算自己放水放成汪洋大海,季黎也根本摸不到他的衣角。

  ——現在的季黎,連流星街的小孩都很難打不過。

  不管是她的身體素質、反應速度、進攻意識、戰鬥邏輯,都完完全全是一張白紙,毫無概念。

  甚至在握住匕首的時候,還會畏手畏腳的,似乎生怕會不小心捅到人。

  不,飛坦覺得,就她這麼睜著眼睛亂揮的樣子,捅到本人的可能性,都比捅到別人身上的概率要高。

  真是好久沒見到這麼菜的家伙了,飛坦心情復雜,一時間,竟然還感覺有點對不起陪伴自己多年的匕首。

  他很快就叫停了實戰訓練。

  飛坦讓直喘氣的季黎呆在原地,然後扭頭直奔學校——他去搶了本,給這學期新入學小孩准備的訓練規劃。

  於是從那天開始,季黎上午去藏書室自習,下午開始跑圈,做最基礎的體能鍛煉。

  說一句「水深火熱」都太含蓄了。

  對最高難度運動也僅限於800米體測的菜雞來說,就算是這種程度,也還是難以完成。

  要再差不多打個半折,才能降到讓季黎勉強可以夠上的邊緣。

  而且等訓練完成,她真是整個人被逼到極限,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再動,全靠聞訊趕來的薩拉薩和瑪奇,把她背回公寓。

  聽說飛坦開始訓練季黎,除了眼熟的那幾個人,跑來圍觀的隊伍漸漸擴張。

  但表情大多一言難盡。

  「季黎的體質很……奇怪。」這是有修習過醫生課程的薩拉薩,得出的結論。

  不同於可以通過體能鍛煉就得到大幅度強化的孩子,季黎的身體,似乎有著不同的「上限」。

  通常而言,鍛煉是讓肌肉受損、恢復、變得比過去更強韌,從而達到儲存更多力量的過程。

  可如果說其他人的上限是100,那季黎大概就只有10。

  像是最簡單的臂力,訓練過的孩子基本可以勻速增長到200KG左右,還會隨著發育完善再繼續強化。

  而季黎在50KG的時候,就無法突破了。

  明明已經很努力、很努力地去做了……但是,如同已經盛滿水的容器,再也無法裝下更多。

  與努力無關,這是與生俱來的差距。

  無法靠努力解決的缺陷。

  雖然好不容易弄清楚了導致症結的原因,但全程凝視著季黎、知道對方有多努力的薩拉薩,更加無法對她開口。

  「你的努力毫無價值」——無論如何包裝、如何小心翼翼地措辭,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的含義。

  說來奇怪。

  至少在戰鬥領域,幻影旅團的成員都算是被上天格外偏愛的那一類人,一路順風順水,永遠只望著前方,根本無法想像普通人遭遇壁壘的絕望。

  卻在這個時候,一個個不知從哪擠出了被稱為「不忍」的情緒,變得前瞻後顧起來。

  誰都不願意去開這個口。

  倒是飛坦對這樣的局面感到不耐,咂了咂舌,起身就准備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來個當斷則斷,快刀斬亂麻。

  然後被合力拖住了。

  畢竟以飛坦這張得罪人的嘴,根本不知道「委婉」兩個字怎麼念,別火上澆油就謝天謝地了。

  一伙人大眼對著小眼,打了半天眉目官司之後,突然齊刷刷地一扭頭,看向了眼下青黑未消、正打著哈欠的俠客。

  他最近似乎有急事在,經常出入流星街,晚上也劈裡啪啦地敲著鍵盤,不知道悄咪咪折騰什麼去了。

  由於睡眠不足,俠客反應慢了半拍,才意識到自己成了視線的焦點。

  「誒?誒——我嗎?!」

  忍不住反手指了指自己,俠客瞳孔地震,簡直要為這個只有自己受傷的殘酷世界而落淚。

  「等等、等等!你們是不是人啊!這種時候就想起我來了?我要抗議!我真的要去跟團長打小報告了!你們這是針對我!」

  薩拉薩給了窩金一個眼神。

  於是窩金自信地衝她比劃了OK的手勢,然後擠開人群,衝到俠客身邊,對俠客進行了慘無人道的熱情擁抱。

  「俠客!我的好兄弟!」

  被強化系的肌肉直接鎖懷裡,根本沒有反抗之力,俠客一臉驚恐地去推窩金,卻還是看著那張撅起嘴的臉越靠越近。

  「啊啊啊啊啊!少來這套!走開、走開啦!我才不會屈服!這種東西根本算不上報酬——團長!救命啊!!!」

  俠客的慘叫十分凄厲。

  或許是命運對他終究於心不忍,在他真的被窩金親上之前,幻影旅團小基地的門,被人送外推開。

  這段時間出了趟遠門,姍姍來遲的庫洛洛·魯西魯拎著一個小皮箱,看著眼前的混亂畫面,沉吟片刻。

  「……唔。抱歉,看來是我打擾了?」

  他眉眼彎彎,說著,又作勢要推門離開。

  忍無可忍,俠客受不了地大喊:「團長!!!!!!」

  庫洛洛·魯西魯這才停下離開的腳步,點到即止。

  眼見團隊的主心骨回來了,其他人也都多多少少松了口氣,把俠客放開,迅速同團長陳述了最近的情況。

  庫洛洛·魯西魯也依然不負眾望。

  「那就由我去吧。」

  臉上看不到任何為難的表情,也沒有任何猶豫,他像之前的飛坦那樣,似乎現在就准備去找季黎。

  但因為是庫洛洛,所以這一次,沒有人擔心。

  倒是俠客,猶豫了片刻後,忽然追了上去,將一份今日的早報遞給對方。

  「這是那件事的歉禮。本來打算說當面交給她的……這次就便宜團長好了。」

  「我可是很辛苦去做的!要好好利用哦?嘛,不過團長的話,應該沒有問題。」

  「——畢竟團長你這次出門,時間也是恰到好處的完美啊。」

  俠客笑眯眯地拖長尾音強調,語氣中帶著些輕微的、不那麼生氣的埋怨,更像是吐槽自己怎麼又掉進坑裡了。

  不過,算他心甘情願好了。

  他只在意結果是否如意。

  庫洛洛·魯西魯也並沒有否認。

  接下報紙,他微笑著把小皮箱交換過去:「辛苦了,俠客。順便暫時幫我保管一下吧。等下說不准會弄到什麼時候。」

  「誒?竟然真的是去參加了拍賣會嗎?」

  本以為只是借口的俠客,晃了晃箱子,隨口追問了句:「團長你買了什麼?又是那種看不懂的書嗎?」

  庫洛洛·魯西魯想了想:「算是吧。不過已經送人了。」

  這下俠客倒是真的驚訝了。

  畢竟,他們流星街人,向來只進不出,更不會輕易把屬於自己的東西,讓給別人。

  哪怕是幻影旅團的成員,要讓其他人幫忙的時候,也要給出合理的報酬才行。

  俠客忍不住好奇:「誰?男的女的?難道真像薩拉薩說的那樣,團長你要有好事情啦?」

  庫洛洛·魯西魯無言地看了俠客一眼。

  但他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

  「十一二歲左右的少年,金發,茶色的眼睛,很漂亮精致的長相,自稱是『酷拉皮卡』。他身邊還有一個同齡的黑發少年,叫『派羅』。我想他們應該還在希拉市附近逗留。」

  「俠客有空的話,麻煩幫我查一下他們吧。」

  雖然口吻很禮貌,但差不多已經是「委托」的程度了。

  俠客抬起眼:「是會引起麻煩的家伙嗎?」

  談及正事的時候,他那半永久的燦爛笑容就會變得冷淡。

  因為團長很少讓他去查和流星街,或是和旅團事宜無關的人。那些大多意味著讓人不快的發展。

  庫洛洛卻笑著搖搖頭:「不,跟旅團無關。你就當是我……」

  他遲疑了片刻,像是不知道該用什麼詞才比較恰當,然後眨著眼睛,略帶困惑,自己也不確定地看向俠客。

  「嗯……私心?」

  俠客瞳孔超級地震。

  他決定了,他等下連基地都不回了,直接衝去家裡,打開電腦就進行一個黑客的搜索!

  ——這個瓜,他吃定了!!!

  作者有話說:

  季黎這次是本體穿越嘛,所以是沒辦法跟變態在戰場上同台競技了。

  順帶一提,庫洛洛是故意那麼說的。

  這樣俠客才會充滿動力地加班。

  俠客你好像又掉坑裡了jpg


第312章 【番外02】注定得到一切的壞孩子們(九)

  庫洛洛·魯西魯趕到的時候,季黎已經結束了今天的訓練,一個人坐在樹下。

  堅持鍛煉的確是有用的,雖然依然會被榨干氣力,但至少不再像一開始那樣狼狽。

  她的成長有目共睹,卻也早已注定到此為止。

  這是條一眼就能望到盡頭的崎嶇小路。

  可即便如此,季黎仍下意識挺直了脊背,不肯妥協,仿佛帶著一股固執的、格格不入的孤勇。

  讓庫洛洛·魯西魯比任何人,都更先一步確認了這個人的身份。

  因為,不管是作為學生,還是作為被拯救的那一方,他似乎總是在凝視著季黎老師的背影。

  不過這次不一樣了。

  稍微弄出了點小動靜,讓季黎意識到有人在靠近,庫洛洛·魯西魯脫下外套,將其披到大汗淋漓的季黎身上。

  「冬天快到了。不小心一點的話,如果著涼了,會被薩拉薩故意灌很苦的藥的。」

  像是在同親昵的人分享僅限二人之間的秘密,他衝季黎做了個孩子氣的苦惱表情,隨後十分自然地在季黎身邊坐下。

  沒有擅自談起此次聊天的目的,庫洛洛·魯西魯只是從自己這趟出行的見聞出發,分享了一些趣事。

  他是個很擅長講故事的人,知識儲備又淵博,與恰到好處的口才和談吐結合,輕易便能俘獲聽眾,將對方帶入自己的節奏裡。

  雖說沒有表現出什麼太大的反應,但季黎的狀態漸漸松弛下來。

  傍晚的夜風吹來,此前被忽略的涼意終於開始彰顯自己的存在感,季黎不由攏了攏身上的外套。

  哪怕肌肉並不誇張,身形也偏瘦削,是看起來不容易產生威脅感的體格,但庫洛洛·魯西魯畢竟還是一位成年男性。

  過大的外套披在身上,哪裡都空蕩蕩的,襯得她仿佛成了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布料上殘存的,屬於另一個人的溫度也並未消退。

  伴隨著微弱卻很有存在感的油墨香,讓季黎莫名產生了一種被浸潤、被籠罩……被「保護」的錯覺。

  把這些詞語和庫洛洛·魯西魯聯系起來,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徹底步入對方編織出來的舞台。

  「所以,」季黎將頭貼到膝蓋上,側過臉看去,主動打開話題,「是有什麼話想和我說嗎?」

  這時候,庫洛洛·魯西魯卻流露出了躊躇。

  上一秒還在上演妙語連珠的演講家,現在卻自認不足,不敢輕易涉入。

  「還沒有想好該怎麼開口……對於我而言,似乎比想像中還要再困難一些。」他承認。

  前後反差之大,季黎也不由彎起眼睛,生出了些捉弄人的促狹心思。

  不過,對方都擺出這麼真誠坦白的態度了,再故意開他玩笑,好像就太壞了一點。

  就當做是這份好心的回饋吧。

  將下半張臉也一起縮進外套裡,避開微涼夜風的侵襲,季黎擺了擺空蕩蕩的袖子,連手指都沒露出來。

  「如果是不知道該怎麼委婉地告訴我,我可能很難繼續靠訓練變強的話,就不用發愁了。」

  「我也知道啦,自己不是那種天選之子的事——只是,凡事總要先試試看嘛?不試試看的話,怎麼知道一定不行呢。」

  記憶深處的聲音再次於庫洛洛·魯西魯耳邊回響。

  【……真的可以嗎?季黎老師。我們也能親眼看到你所說的那樣的世界。】

  【為什麼不行呢?不試試看的話,怎麼知道一定不可能。先放棄的那一方,才是投降的輸家啊。】

  當初那個年幼的身影,和眼前年輕女性的輪廓,逐漸重合在一起,異口同聲地說出了相同的話語。

  庫洛洛·魯西魯忍不住問她:「如果真的不行呢。」

  「嗯,那也沒辦法嘛。畢竟天才總是少數人吧?要是天才都跟搞批發似的,滿地都是,也就不會成為『天才』了。」

  季黎覺得自己還挺能接受這個現實的。

  大概要歸功於,她從來都不是被上天偏愛的少數派,只能靠死記硬背、靠普通人的笨辦法,勉強讓自己不至於跟丟大部隊。

  「不過,強身健體也挺好的。雖然沒辦法跟你們比,不過,在我的家鄉,我應該打敗了90%的人吧!已經很厲害了!至少逃跑的成功概率增加了。」

  「無非再想想有沒有別的辦法——現在就放棄的話,不就真的徹底沒可能了嗎?」

  反正季黎的目標,也不是什麼拳打揍敵客,腳踢幻影旅團。

  只要她不是太倒霉,被卷入那種大場面,能擁有普通的自我保護能力,應該就差不多夠用了。

  畢竟,像她一樣的普通人才是大多數。

  季黎對未來的期望,總體來說還是比較積極向上的。不然自己都能把自己嚇唬死。

  「如何?有解決你的煩惱嗎?」她笑眯眯地反問。

  庫洛洛·魯西魯卻意外得沉默了太久。

  久到季黎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一不小心說錯了話,戳到了什麼奇怪的男人的自尊心。

  但在她遲疑著要不要補救一下的時候,庫洛洛·魯西魯忽然笑出了聲。

  眼睛彎成了月牙,神情總帶著些孩子般純稚的青年,這下笑意明快清透,不像玉做的君子像,更多了層琉璃似的的質感。

  「嗯。不愧是季黎。真的很厲害,你每次都會給出意料之外的答案。倒是顯得我太狹隘了。」

  「本來還想靠這個做安慰呢。看來是不需要了。」

  他將俠客之前拿給自己的早報,遞給季黎。

  季黎打開一看,早報的頭版是一起大型人口拐賣團伙被抓獲的報道,裡面還夾了一張卡片。

  卡片上標注著季黎的姓名、年齡、住址、籍貫。

  籍貫那欄寫著「納姆市」三個字。

  ——是這個世界類似身份證的東西。

  季黎一愣。

  庫洛洛·魯西魯也並沒有趁機攬功。

  「這是俠客托我轉交的歉禮。他協助納姆市偵破那起人口拐賣案的時候,趁機黑進了當地政府的資料庫,稍微做了點手腳。」

  「這個不是假證。從現在開始,你就能夠安心合法地,進出任何公共場合了。」

  他停頓了一下:「季黎有想去的地方嗎?」

  一下子被特等獎砸中了,季黎盯著那張看起來就很脆弱、不過巴掌大的國民信息卡,還有些迷迷糊糊的。

  她下意識搖了搖頭。

  「那……如果暫時沒有目標的話,季黎要不要加入我們?」

  庫洛洛·魯西魯忽然發出了橄欖枝。

  「一直以來,都是我一個人負責創作劇本,現在好像也有點進入了瓶頸期。感覺季黎總能提出很特別的點子,對我很有幫助。」

  「工資薪水就按市價來。而且我們本來就要定期去各地巡演,每次都能看到新的不同的風景。應該不會讓你覺得無聊。」

  「當然,季黎可以先做編外人員。如果你想離開的話,也不用擔心合同問題,提前打個招呼就好。」

  理由和好處都一條條羅列得有條不紊,季黎只能認為,這不是臨時起意,而是庫洛洛·魯西魯的蓄謀已久。

  她甚至覺得,對方好像也沒有打算認真掩蓋這一點。

  季黎低眼看向手中的報紙和國民信息卡,沒有立即回答,自顧自地陷入沉思。

  庫洛洛·魯西魯也只是耐心地等待著,無意催促。

  一時間,沉默浸染了二人之間。

  有什麼人眼不可窺見的暗流,在呼吸間湧動,離謎底只剩下薄薄一層玻璃紙。

  季黎莫名有種預感,這就是揭露答案的最終舞台。

  於是她小心地疊起報紙,將國民信息卡裹在那篇報道的位置,轉過身來,認真地面對庫洛洛·魯西魯。

  「……真的有那麼像嗎?我和你們認識的那個人。」

  季黎好奇地詢問。

  作者有話說:

  季黎其實從一開始就猜到這件事啦。

  因為沒有無緣無故的喜歡,也沒有無緣無故的討厭。

  雖然只是沒有力量的普通人,但其實在這場博弈,季黎才是情感和心理層面的主導方。

  *** ***


第313章 【番外02】注定得到一切的壞孩子們(十)

  面對季黎的詢問,庫洛洛·魯西魯沒有表現出驚慌失措。

  他想了想,似乎有些無奈的樣子,將問題拋回給季黎:「為什麼會這麼覺得呢?」

  季黎:因為她倒也不至於真的是個笨蛋。

  其實從一開始,薩拉薩和瑪奇對她表現出太輕易、太突然的親近的時候,季黎就隱約察覺到,哪裡不太對勁的樣子。

  尤其是將瑪奇和原著裡的那個「幻影旅團」聯系上之後。

  就算這個版本的流星街,出現了某種變化,但從其他人的性格特點基本吻合來看,至少人設並沒有出現太大的逆轉。

  瑪奇不應該主動對陌生人如此靠近。

  「畢竟,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喜歡,也不存在無緣無故的討厭……吧。」

  季黎豎起食指,一本正經地抗議。

  「雖然沒有你們那麼聰明,但這種常識我還是知道的好不好!尊重一下我,特別是我的腦袋!禁止智商歧視!」

  她之前沒有戳破這層窗戶紙,不過是考慮到自己初來乍到,沒必要急著把明確傳達出善意的人給推開。

  無論如何,薩拉薩等人都給予了她很多幫助。

  如果可以的話,季黎不想讓他們傷心。

  但短時間內好好相處是一回事,想悄咪咪把人綁在身邊,吃長期代餐的話,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判斷這個「幻影旅團」並不是那種胡作非為的大惡人,季黎覺得事到如今,也差不多是時候把事情說清楚了。

  畢竟她對成為「紀念手辦」這件事,沒有任何興趣。

  ……而且,這種關系是不健康,也不會長久的。要是當事人知道的話,恐怕同樣會難過吧?

  正是因為感謝幻影旅團、將他們看作是朋友,季黎才更要拒絕這樣畸形的期待。

  她也為此做好了相應的心理准備。

  可事情的發展再一次出乎意料。

  迎著季黎絕不動搖的堅定目光,庫洛洛·魯西魯卻微笑著搖了搖頭,否認季黎的猜測。

  「沒有其他人。只有你。」

  他甚至神色帶著些不容錯認的肅穆,認真地說。

  「只有『季黎』——或者說,我們遇到的,是未來的季黎老師。」

  這是庫洛洛·魯西魯第一次在季黎面前,使用「季黎老師」這個稱呼。

  他語調輕緩,慢慢地、慢慢地講述了一個很長的故事。

  從在垃圾山偶然遇見的陌生「旅者」,到「季黎老師」的出現。

  希望的種子,被埋進這片被拋棄的貧瘠土壤中,最終開出了灰綠色的春天。

  也成就了如今的流星街和幻影旅團。

  但故事停留在「季黎老師節」的圓滿結束時,便戛然而止。

  庫洛洛·魯西魯從回憶抽身,仔細地、長久地凝視著眼前的季黎,而後,忽然滿足似的彎起眼睛。

  卻並非失而復得者的懷念,更像是與有榮焉的憧憬。

  「雖然我無法出示任何證據來支撐我的說辭,可是,我就是知道,你們是同一個人……因為,季黎從來就沒有變過。」

  會不經意地說起同樣的話。

  哪怕終其一生都無法突破普通人的瓶頸,也不會自暴自棄或是隨波逐流,滑向更輕松的捷徑,只想要去做能做到的事情。

  始終堅守自己的本心,不受任何外力的馴服。

  以至於光是看著她的背影,都會油然而生一股繼續前行的勇氣。

  這與體質、武力、境遇、記憶都無關。

  ——並非未來歷經的苦難成就了她,而是她從一開始,就不曾改變過己身,拒絕了被世界侵蝕的那種未來。

  所以季黎才會是季黎。

  停頓了一會兒,庫洛洛·魯西魯低下眼,又笑著補充:「不如說,我反而很高興,更早地遇見了現在的季黎。」

  因為季黎不必再遭受苦難的磨礪。

  他會保護好這個人。

  庫洛洛·魯西魯想,不可能再有其他任何人,會比這個人,更理應擁有一個如春日般,鮮花簇錦的好結局。

  那將會是他終其一生,最喜歡、最熱愛、最完美的一個故事。

  ………………

  …………

  ……

  沒想到吃瓜吃著吃著,吃到了自己身上,季黎聽完,心情復雜,也跟著沉默了很久。

  平行世界的自己,還算是自己嗎?

  她不知道答案,更無法判斷庫洛洛·魯西魯的說法到底合不合理,只是本能地心存疑慮。

  同樣被對方一眼看穿。

  「如果季黎還是不放心的話,要不要親自驗證看看呢?關於我們到底是在看著你本身,還是在凝視記憶的倒影。」

  「反正,季黎應該也知道,自己才是占上風的那一方吧?」

  庫洛洛·魯西魯狀似好心地這樣提議。

  卻也是事實。

  即便雙方力量懸殊,但因為不希望她難過,所以根本無法仗著力量去強制什麼。

  正如薩拉薩和瑪奇過去所做的那樣。

  無論如何,他們也只能極力交出珍貴的、最好的東西,企圖得到她的青睞,讓她自願成為同行之人。

  從一開始就是這樣。

  「——不試試看的話,怎麼知道不行呢?就算是死刑,宣判之前,也要聽取一下罪人的陳詞呢。」

  甚至用季黎的原話作為勸說依據,庫洛洛·魯西魯笑得純良又無辜,但十分可惡。

  季黎無語。

  又沉默了好一會兒,可等她再開口,卻突然跳到了另一個話題上。

  「總之。這個歉禮,我收下了。」

  季黎將疊著國民信息卡的報紙,在庫洛洛·魯西魯的眼皮子底下晃了晃,語氣如常,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

  聯系上下文,現在也不難猜到,納姆市那一夜的事情,肯定有俠客偷偷夾雜的貓膩。

  這個歉禮她拿得理直氣壯。

  季黎起身,將外套還給庫洛洛·魯西魯,讓他幫忙轉告俠客。

  「雖然這一次我原諒他了,但不是每次只要道歉,就一定會被接受。還請他好自為之,最好不要再輕易做讓人失望的事情了。」

  大概也不只是說給俠客聽的。

  早就做好了所有可能情況的心理准備,接過染上陌生溫度的外套,庫洛洛·魯西魯表現得很平靜,微笑著應下。

  他也沒有再挽留季黎。

  依舊坐在原地,庫洛洛·魯西魯看著季黎離開的背影,低下眼,攏了攏掛在臂彎的外套,冷靜地開始思考接下來要怎麼處理,又該怎麼和團員打招呼。

  永遠不肯輕易放棄認輸這一點,他剛好師承自最固執的那個人。

  不過是一次失敗罷了。

  庫洛洛·魯西魯心如止水。

  直到聲音再次響起。

  「——啊。對了。薪水按照市價來就好,試用期可以打八折。我堅持做五休二,加班免談。事假、病假、年假都要寫進合同裡。另外保留我隨時退出的權利。」

  「如果這些都沒有問題的話。」

  季黎雙手背在身後,轉身衝庫洛洛·魯西魯彎起眼睛,露出打工人該有的營業笑容。

  「那就請多指教啦。團長。」

  作者有話說:

  季黎突然轉身這裡,其實呼應了【218】那裡。

  從流星街回來之後,在遺跡,庫洛洛以為會和季黎從此分道揚鑣,但是季黎為他轉了身。

  如果是正文的季黎在這,應該會給番外季黎舉一個「快逃」的牌子吧……


第314章 【番外02】注定得到一切的壞孩子們(十一)

  季黎成了幻影旅團的編外人員,具體崗位是「編劇助理」。

  理論上是給庫洛洛·魯西魯打下手的,但她的日常工作,就是看看團長的新作,陪他聊聊天,順便提供一點靈感。

  反正之前沒少看小說、漫畫、電影之類的,季黎可以說是信口拈來,毫不費力。

  只是偶然被俠客撞見一次後,其他人就也開始經常找各種理由過來串門,最後演變成光明正大地跑來蹭故事聽。

  季黎覺得自己不像是「編劇助理」,更像是「故事會主持人」。

  不過,並不是什麼討厭的事情。

  在講故事的時候,已然都是成年人的家伙會圍坐在一起,聽得很專注,絕不輕易插話。

  那種熱切又期待的眼神,像沒長大的小孩子似的。

  說實話,還挺讓人有成就感的。

  斷斷續續把富堅老師的《幽游白書》講完了,季黎又開始尋思著,下一個講《火影忍者》還是《海賊王》。

  或許滿足一下女孩子的願望,有什麼少女漫比較合適的嗎?

  這些構成了季黎每天最主要的工作內容。

  除此之外,當庫洛洛·魯西魯一個人閉門趕稿的時候,她就去別的部門轉轉,看有沒有什麼忙可以幫。

  倒是趁機學到了不少有趣的知識。

  比如瑪奇會教她一些服裝搭配和剪裁的技巧;俠客的手指很靈巧,除了電子產品,也十分擅長制作舞台道具;諸如此類。

  特別是飛坦,他竟然意外得……挺會畫畫的。

  尤其人體速寫把握得非常准,只靠寥寥幾筆就能勾勒出動態,哪怕完全不懂行的外人,都能迅速意識到的水平。

  只是,季黎不由聯想到飛坦在原著版本的愛好。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季黎被他握著手,在素描紙上練習線條的時候,總是忍不住分心瞄他兩眼。

  結果被飛坦當場抓了個正著。

  倒也沒有生氣什麼的,脫下黑色骷髏鬥篷、只穿著簡單私服的飛坦,只是瞥了季黎一眼,似笑非笑地說:「看來你挺滿意的。」

  其實又在陰陽怪氣。

  因為幻影旅團又開始在各地巡演,每逢休息的時候,季黎都會和薩拉薩她們結伴,一起去附近的城市或者旅游景點觀光。

  之前途徑巴托奇亞共和國的登托拉地區,剛好離枯枯戮山不遠,季黎就提議過,想坐大巴去參觀一下。

  到黃泉之門為止,都還沒問題,但她那時候突發奇想,問窩金能不能推開門。

  黃泉之門的第一扇門左右各2噸,往後每多一扇門,重量就多兩倍,是進出揍敵客的唯一辦法。

  更准確地說,黃泉之門不過是觀光客賦予的恐怖傳說,它真正的名字叫「試煉之門」才對。

  但這樣的門檻,別說窩金,就算是臂力相對最差的薩拉薩,也能輕松將其推開。

  搶在窩金回答之前,俠客先一步湊過來,好奇地問季黎是不是想進去。

  「雖說,的確是有傳聞,倘若能靠實力從正門進入枯枯戮山,可以得到揍敵客最基本的待客之道……但也只是傳聞而已哦?」

  「不管怎麼說,人家都是做生意的。要是兩手空空地過去打擾,恐怕還是會吃閉門羹的吧。」

  說著,俠客恍然大悟地歪了歪頭。

  「——還是說,季黎有想殺人,要找揍敵客下單嗎?」

  聽到這裡,知識全來自於剛才導游臨時講解的窩金,用胳膊肘戳了戳好兄弟信長,小聲問了問揍敵客的業務水平。

  得知揍敵客的起步價之後,他大受震撼,想攔下季黎的衝動消費。

  這殺的什麼人啊!難不成是鑲了金子的嗎!一拳的事,竟然敢這麼獅子大開口!坐地起價!這個錢也太好賺了吧!

  如果季黎一定要花這個錢的話,窩金願意替季黎打這個工。

  他只要揍敵客的半價!

  然而,在窩金自信推銷之前,瑪奇面無表情地牽動念線,把他的嘴封了起來。

  瑪奇看向季黎。

  「不不不不不!沒有那樣的需求!一點點都沒有!」

  季黎瘋狂擺手拒絕。

  「非要說的話……只是,嗯,只是有點好奇?因為聽說,揍敵客家的孩子,挺好看的?」

  除了究極宅男的糜稽,上到伊爾迷,下到柯特,就沒有一張能挑出毛病的臉。

  尤其是「獵人世界最好的小男孩」,奇犽·揍敵客。

  對於曾經投入過巨大熱情的讀者來說,季黎稍微有點好奇,真人會是什麼樣子的。

  只是如此罷了。

  但薩拉薩如臨大敵。

  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睜圓了眼睛,呆呆地看了一會兒季黎之後,急得蹦起來,左手一個庫洛洛,右手強抓著飛坦,非常不服氣地抗議。

  「不行!揍敵客一點都不好!季黎你看嘛!難道庫洛洛不好看嗎?他走在路上,都會被漂亮又有錢的大姐姐發名片!他可以靠臉吃飯的!」

  被迫湊到季黎跟前的庫洛洛·魯西魯,慢慢地眨了眨眼睛,表情很無辜。

  而季黎斬釘截鐵:「我和老板只談錢,不看臉的。」

  薩拉薩不死心,又拽下飛坦遮住臉的骷髏鬥篷領口,繼續振振有詞。

  「那飛坦也很漂亮啊!他超級漂亮!如果不是飛坦不願意穿裙子,肯定就讓他演公主了!」

  季黎低頭(不是故意的)看了眼飛坦。

  飛坦臉都青了。

  怕薩拉薩當場遭殃,她趕緊把薩拉薩薅了過來,先一步躲到觀光車那邊去,讓庫洛洛·魯西魯負責滅火。

  只留俠客一個人懷疑人生。

  ……講道理!公平公正地評價!難道他的顏值已經被薩拉薩歸到窩金那個等級了嗎?!

  他收到的粉絲情書也不比團長少啊!

  俠客震怒。

  ………………

  …………

  ……

  回憶結束。

  事後,季黎花了好大功夫,才讓一直念念不忘,時不時就要湊到她耳邊,誇幾句庫洛洛和飛坦(的臉)的薩拉薩,暫時忘記這回事。

  她自然是不敢再觸飛坦的霉頭。

  因為這家伙,接觸時間久了就知道,其實也貓裡貓氣的,並且是那種脾氣很差,戰鬥力還特別強的野生流浪貓。

  而且,超級、超級、超級愛記仇。

  ……連俠客都沒再怨念薩拉薩當時沒有提名自己(的臉)的事了!這家伙怎麼還記著呢!

  這下,誇飛坦好看也不是,說不是自己的菜也不行,季黎默默找了個借口,落荒而逃。

  說是要去市裡的商業中心區逛街,她薅走瑪奇、薩拉薩和派克諾妲,光速遠離案發現場。

  飛坦靠在畫架旁,透過窗戶,俯看女孩子們手挽著手離開。

  輕快的笑語乘著風傳來,他嗤笑一聲,漫不經心地收起畫筆,但那副尚未完成的畫,卻仍留在架子上,只隨意蓋了塊布。

  反正那個人還會回來的。

  回到這艘屬於他們、屬於幻影旅團的飛艇上。

  ——親自,走回他跟前。

  作者有話說:

  怎麼回事。

  怎麼會有人一個番外寫了三萬字,還沒寫完啊!!!!!

  原來那個笨蛋是我啊!!!!【反復慘叫


第315章 【番外02】注定得到一切的壞孩子們(十二)

  幻影旅團的飛艇停在了郊區機場,常有游客來來往往,為了便利當地的旅游業發展,附近就有直達市區的公共交通。

  季黎和薩拉薩一行人,就坐的觀光車。

  車上還配了一名負責解說的向導,行使過程中,熟練地為游客們介紹起好去處。

  其中,首當其衝的,自然是奧魯市的地標性建築:天空競技場。

  格鬥家夢寐以求的天堂,共計251層,991米高,世界上第四高的建築物。樓裡每一層都是格鬥場,打贏了就有錢拿,只有勝利的人才能向上晉級。

  同時也是奧魯市最大的經濟來源。

  即便在鱗次櫛比的摩登高樓間,天空競技場還是以其碾壓式的海拔和獨特的積木式造型,鶴立雞群。

  任誰放眼望去時,都不得不被它掠奪了目光。

  這份震撼,在親自站到天空競技場門外,抬頭仰望這看不清頂端的誇張建築的時候,就更加被凸顯了。

  季黎覺得自己脖子都揚酸了。

  以為她是對天空競技場感到好奇,薩拉薩左右張望了一下,就近抓了個票販子,看了眼今日的對決名單。

  「真可惜,今天好像沒有樓主級別的比賽呢。200層以下的,倒是有不少。季黎有想看的嗎?」

  薩拉薩說著,把從票販子那裡拿到的宣傳單遞給季黎。

  好奇心湧上來,季黎忍不住還是問了句:「有沒有個玩撲克牌的,叫『西索』的選手?」

  或許是刻板印像,但一提到天空競技場,就莫名覺得不能少了這位果農……尤其是剛出浴的版本。

  仿佛這也是打卡必備的觀光景點之一。

  可惜,薩拉薩搖了搖頭。

  「西索嗎?好像沒有這號人……我看看啊,他說最近比較有名、有看頭的選手,有一個叫『華石鬥郎』。聽說是個粉絲超多的大帥哥?」

  說到這裡,見慣了旅團裡那幾張臉的薩拉薩,倒是還有點不服氣,想看看華石鬥郎本人究竟長什麼樣,敢在外面這麼吹。

  但遺憾的是,華石鬥郎前幾天就已經順利登上了200層,最近的比賽安排還沒有出來。

  大概還沒有到小醜魔術師,出來霍霍天空競技場鬥士的時間節點。

  季黎又繼續往下翻,意外看到了另一個熟悉的名字。

  「……奇犽?」她下意識念了出來。

  薩拉薩把腦袋湊過來:「啊!這個小孩子。別看他年紀小,聽說也是最近風聲蠻大的選手哦?都打上150層了。剛好等下就有他的比賽,季黎要看嗎?」

  季黎有點心動。

  可猶豫了一會兒之後,她還是搖搖頭,拒絕了這個提議。

  「算了吧。我感覺,天空競技場的比賽可能不太適合我……其實興趣也不是很大。在外面打過卡,拍照留個念就行了!」

  雖然對原著角色心存好奇和好感,但各個都是毫無爭議的危險角色。

  季黎說實話,不太敢買票。

  光從漫畫的只言片語就能知道,死亡和傷殘在天空競技場裡,都屬於再普通不過的日常事件。

  她實在想像不出來,如果自己親眼目睹別人表演一個「徒手掏心」或者「斷臂亂飛」的場面。

  她是個看獵奇動作片都會瑟瑟發抖的社會主義接班人,還是不要為難自己了。

  拜托游客幫忙,季黎和女孩子們在天空競技場的門口招牌旁合影留念完,又專門去特產店排隊買了巧克力球,才轉頭往商業區那邊走。

  路過一家甜品屋的時候,玻璃窗上用粉色畫筆標注的「七月七門店優惠」宣傳廣告,吸引了季黎的注意。

  「……啊。說起來,今天是7月7日啊。」

  她忽然想起:今天剛巧是奇犽·揍敵客的生日。

  雷歐力3月3日,酷拉皮卡4月4日,小傑5月5日,西索6月6日,奇犽7月7日——富堅老師的安排還挺好記的,讓人印像深刻。

  說不定,這也算是緣分吧?

  秉著來都來了的理念,季黎順路走進甜品屋,跟店主加急訂購了一個巧克力蛋糕。

  在醇香的巧克力奶油堆上,白巧被捏成了神氣的小白貓,再點上剔透的、亮晶晶的藍眼睛。

  收件人是天空競技場150層的奇犽選手。

  來自粉絲的匿名禮物。

  ……應該會吃的吧?畢竟是只饞嘴的小貓,而且仗著自己不怕毒,驕傲得很,連東巴的瀉藥果汁都來者不拒。

  想起漫畫當時的名場面,季黎忍不住笑了一下。

  在甜品屋免費附贈的卡片上,雖然不能寫明是生日禮物,但她還是認真寫上祝福語,夾在蛋糕的彩色紙盒裡。

  畢竟,她的確是奇犽·揍敵客的粉絲沒錯。

  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

  ………………

  …………

  ……

  本來說是逛完街就回去,但在和甜品屋店長的聊天中,季黎得知奧魯市最近正在舉辦一年一度的慶典。

  今天剛好是慶典的第三天,也是最後一天。

  一行人自然轉移陣地,去湊了個熱鬧。

  奧魯市本就因為天空競技場,成了半個旅游城市,每日趕來的游客和格鬥愛好者絡繹不絕。

  在這裡辦上一場極具本地特色的慶典,既是文化宣傳,也是趁機聚集人流量,讓商販們撈上一筆小財。

  特意為此空出來的廣場,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各種小攤琳琅滿目,擠擠嚷嚷地擺開了好幾條街,有賣小吃的,玩游戲的,出售紀念品的,甚至還有才藝表演的舞台。

  就算跟著幻影旅團一起巡演了一段時間,季黎還是被這樣的場面晃花了眼。

  有點像是超級豪華版的校慶日。

  一聲疊著一聲的吆喝叫賣,隨處可見的熱情笑臉,衝淡了「獵人世界」的沉重灰色基調。

  人聲鼎沸的煙火氣,仿佛將季黎拉回了再熟悉不過的氛圍。

  讓人忍不住短暫地放任自己,沉浸其中。

  心髒莫名加速,好像被拋上了高高的雲端,卻又輕飄飄的,季黎第一個往街道深處走去。

  似乎是看出了她心情很好,雖說在自己眼中不過是司空見慣的小把戲,但其他人也都耐心地,陪她一家家攤子逛過去。

  季黎意外得發現,自己似乎有點用槍的天賦。

  在用氣槍打氣球的時候,派克諾妲只是稍微教了她一點小技巧,她就迅速上手,十打七中。

  對於初學者來說,算是相當不錯的成績。

  派克諾妲准備回頭送季黎一把槍。

  看來,比起飛坦的匕首,還是她更適合負責教導季黎的防身術。

  薩拉薩在旁邊撐著臉,覺得等飛坦知道這事之後,那個心眼小得要死的家伙,怕是又要陰陽怪氣了。

  反正倒霉的不是她們就行……到時候把俠客丟過去消災好了!

  薩拉薩拍拍手,愉快地做了決定。

  不過,人多也有人多的壞處。

  總是要排隊。

  為了減少排隊的折磨,幾個人分頭行動,各自去小吃攤那邊等著,買小份的,最後再一起享用。

  季黎排的是一種甜味小吃。

  有點像是傳統糕點的款式,看起來軟軟糯糯的,外面裹了厚厚一層粉,總覺得跟豆面糕有點親戚關系。

  她想嘗嘗看。

  適應了摩肩擦踵的人擠人環境,偶爾感覺到被碰到的時候,季黎也只是默默往旁邊挪一下,不會太計較。

  現在的手機還沒有那麼發達,娛樂僅限於貪吃蛇、推箱子之類的像素小游戲,她玩膩了就只能發呆。

  直到一步之遙的地方,發出了男人的慘叫聲。

  季黎下意識往那邊看了眼。

  留著滿臉絡腮胡、打扮普通的中年男人,半跪在地上,因為手臂被反扭著折起,發出吃痛的罵聲。

  而抓住他的,是個看起來才六七歲左右的孩子。

  蓬松翹起的銀發,貓似的藍眼睛,在眼尾處斜斜上挑,臉部的線條明明幼圓而柔和,卻很愛擺出一副漫不經心的小大人姿態。

  像是懶得聽對方吵鬧,他一腳踢在中年男人的膝窩處,讓其跪下,整個人降到剛好的高度,然後抬手取走了滑在袖口處的女式錢包。

  無視了周圍的議論紛紛的差異目光,他目光清亮,視線與愣住的季黎撞了個正著。

  鈷藍色的桃花眼,通透又干淨,清凌凌的。

  因為仍存有些微余溫,與其說是剛出鞘的雪亮匕首,倒更像是初春還未徹底結冰的湖面。

  將融未融,映著三月報曉的春光。

  「——喏。這個。是你的吧?」

  他歪了歪頭,雖然是問句,語氣確實肯定的,並隨手將錢包丟給季黎。

  *** ***

  他叫奇犽·揍敵客。

  作者有話說:

  不太記得前情的話,建議復讀章節【008】~【009】,是奇犽和季黎逛慶典。

  然後在【033】的時候,季黎給奇犽寄了蛋糕,不過是小白貓和小黑貓的團聚版。

  if線果然很有趣。

  你看,即便沒有」露琪「,即便素不相識,他們還是會相遇,會做同樣的選擇。

  挺浪漫的吧?

悠于 2025-9-20 16:32

第316章 【番外02】注定得到一切的壞孩子們(十三)

  時間回溯到今天下午。

  在比賽開始之前,住在150層的奇犽選手,收到了來自天空競技場服務人員轉交的粉絲匿名禮物。

  這還挺難得的。

  倒不是說,奇犽在天空競技場參與比賽期間,沒有收到過其他禮物。

  畢竟是名頭頗盛的熱門選手,他當然也曾經歷過,被禮物堆滿門口那樣的事情。

  不過,那個時候,盒子裡大多不是什麼讓人愉快的東西。

  才六歲左右的小孩子,卻屢屢在比賽中獲得勝利,戰鬥風格又簡潔,能速戰速決就絕不整些花架子玄機。

  速度快到缺少格鬥觀賞性不說,擺出來的姿態,還總是帶著點理所當然的傲慢,仿佛根本沒把對手放在眼裡,不屑於和手下敗將交流。

  這種形像,自然是不怎麼討人喜歡的。

  不管是喜歡看鮮血濺得到處都是才高興、追求感官刺激的觀眾,還是不幸在比賽中遇到他,被淘汰到下面樓層的選手。

  所以,當奇犽初來乍到,迅速在天空競技場闖上100層,名聲剛剛起來的時候,不少人以「匿名粉絲」的名義,給他寄過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像是被開膛剖腹的雛鳥,故意搞得血肉模糊的老鼠,或者臉被塗黑的照片之類的。

  不得不說,跟揍敵客慣用的專業恐嚇手段比起來,這些「惡作劇」簡直爛到奇犽都覺得可憐的地步。

  當時他剛好受限於新人履歷,被天空競技場安排的比賽不多。

  所以奇犽抽空,稍微花了點功夫,把那些人一個個找出來,進行了親切會晤。

  他十分好心地,讓對方親自體驗了一下行業內真正的業務標杆水准。

  經此一役,再膽敢往奇犽這裡寄禮物的家伙,就幾乎絕種了。

  他都不太記得上一個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沒想到自己這才休息多久,就又有不長眼的垃圾湊過來送樂子,奇犽漫不經心地解開絲帶,一邊尋思著這次要玩什麼花樣。

  卻在看到裡面造型精巧的巧克力蛋糕時,愣了一下。

  ……是下毒了嗎?

  聞不出來任何異常,奇犽仗著早就通過了家裡的耐毒訓練,用指尖抹了一團奶油,就往嘴裡塞。

  醇香甜蜜的巧克力自舌尖蔓延開來,完美符合他的喜好。

  奇犽又耐心等了一會兒,也沒見身體出現任何反應,只能半信半疑地判斷,這個蛋糕應該沒有被摻入毒素。

  包裝紙袋的夾層裡,還掉下來一張小小的卡片。

  【我是奇犽選手的粉絲。這個蛋糕很好吃。希望你也會喜歡這個蛋糕,度過開心的一天。】

  整體是藍白的清新色調,字跡卻有些一板一眼的生硬,雖然算不上醜,但怎麼看都像個還不習慣寫字的初學者。

  最後甚至還畫了一個簡單的貓貓頭。

  好幼稚啊,奇犽想,他三歲時候寫的恐嚇函,都比這個字要好看。

  ……難道寄禮物的「粉絲」,是個小孩子嗎?

  奇犽忍不住開始猜測。

  那個人會是多大呢?或許跟他差不多?不,肯定比他要小一點吧!柯特都不會在信上亂塗亂畫。

  男孩還是女孩?感覺看語氣比較像女孩子。

  ——比他小一點的女孩子嗎?

  奇犽一邊想,一邊吃蛋糕,不知不覺就吃掉了大半。

  或許是出於某種微妙的既視感,他沒有先去吃那只白巧做的小白貓裝飾。

  客房的剛好響起廣播,提醒奇犽選手之前報名的比賽,即將於半個小時之後開始,請及時前往對應場地准備。

  奇犽將剩下的蛋糕放回透明盒子裡,心情愉快地伸了個懶腰。

  如果是「粉絲」的話,應該會關注他的比賽吧?

  就當做是這個蛋糕的回禮好了。

  他這麼想著,步履輕快地走上格鬥場。

  負責這場比賽的解說員也被嚇了一跳。

  向來走極簡風,能高效迅捷地解決對手,就絕不整花裡胡哨的奇犽選手,今天卻仿佛是在故意炫技般,改變了自己的行動風格。

  相當具有觀賞性的一場戰鬥。

  也理所當然地,迎來了屬於他的勝利。

  由於格鬥比賽的門票錢是天空競技場的主要收入之一,經營高人氣選手的形像、做賽前賽後的個人報道,對於他們而言,也是必不可少的工作。

  只是格鬥家大多個性古怪,具體的情況,還是要取決於選手本人的意願。

  比如奇犽選手,向來就主打一個「與我無關」。

  但問還是要問一下的,萬一呢?

  ——今天剛好就是那個萬一。

  見在內部被評為「最難搞選手」之一的奇犽,竟然破天荒地願意接受賽後采訪,工作人員舉起話筒的手微微顫抖,仿佛已經看到了獎金。

  她毫不猶豫地提問:「請問奇犽選手今天為什麼突然改變了戰鬥風格呢?」

  「唔。」奇犽斜著看了眼鏡頭。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工作人員竟然在這個嘴巴壞、除了長相一點都不討喜、超級會戳人痛腳的臭小鬼臉上,看見了轉瞬即逝的猶豫……

  和,不好意思嗎?

  如果不是話筒握在手裡,她都想揉揉眼睛,確認一下是不是加班加出毛病了。

  不過大概的確是錯覺,還沒等工作人員露出震驚的表情,奇犽就已經恢復了往日那副拽上天的表情。

  「……蛋糕。還不錯。」

  分明是小小的一只,他卻雙手插在口袋裡,眼睛上挑著看向鏡頭,如同一只驕傲的、等著人類主動來討好的貴族貓咪。

  「因為吃到了還不錯的巧克力蛋糕,我心情好。嘛,算是福利放送?」

  工作人員:?

  但今天的「萬一」也就到此為止了。

  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奇犽都沒再看其他人一眼,就徑自離開,根本不顧他人死活。

  可他也不想就這麼回房間。

  今天是「奇犽·揍敵客」的生日,但他被老爸丟在天空競技場,勒令不打上200層就不許回家,自然不會有那樣的生日宴。

  雖說現在對家裡辦的那種生日宴也興致缺缺……不過,他忽然不想一個人待著。

  奇犽離開了天空競技場,無意識地順著人群隨波逐流,最後來到了舉辦慶典的那個廣場。

  挺熱鬧的,比躺在選手房間裡好。

  他隨意地在攤位之間走動,對那些弱智的游戲、粗陋的玩具獎品都興致缺缺,但有的小吃看起來還差強人意。

  就是排隊實在太煩人了。

  他堂堂揍敵客家的小少爺!什麼時候吃過這種苦!感覺把前面六年沒排的隊,都擠在這一天補完了!

  唯獨在這種時候,奇犽格外懷念家裡那個萬能的管家梧桐。

  大概真的是今天心情太好的緣故,他竟然也沒轉身就走,還耐著性子,老老實實地排起隊來。

  甚至在看到有笨蛋被扒手偷走錢包都毫無察覺的時候,日行一善,順手幫忙逮住了小偷。

  抓住中年男人的右手時,奇犽抬眼,和那個笨蛋失主對上了視線時,不由愣了一下。

  黑色的頭發,黑色的眼睛。

  這麼純正的顏色很少見,他印像裡,這種眸發的人,他見過最多的都是在自己家裡,姓「揍敵客」。

  不管是大哥、死胖子還是柯特,按理來說,都不會讓他心情愉快。

  但意外得,奇犽看著這個人,卻並沒有聯想到其他任何對像。

  他只看見了倒映在漆黑眼底的銀色的自己。

  如同被夜幕捕捉的流星。

  奇怪的感覺。

  但不討厭。

  所以,在大腦思考出結果之前,奇犽用指尖夾走了扒手偷走的女式錢包,然後伸手遞向對方。

  「——喏。這個。是你的吧?」

  他篤定地說。

  作者有話說:

  寫完忍不住拍大腿:我也太會寫奇犽了吧!【讓我翹一下尾巴】

  我不寫奇犽戀愛文簡直是組織的損失!【假的,不要理】

  我永遠喜歡奇犽!【這個是真的】

  *** ***


第317章 【番外02】注定得到一切的壞孩子們(十四)

  即便對方沒有自報家門,但季黎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幫自己找回錢包的「好心人」,是奇犽·揍敵客。

  真的是相當、相當漂亮的一個孩子。

  比想像中還要更加可愛。

  雖說,上午還曾為「徒手掏心」這樣的名場面感到過害怕,可當真人出現在面前時,季黎卻意外得,並沒有要後退的衝動。

  或許是因為,她覺得不該辜負,這樣一雙出於善意而伸出的手。

  「謝謝你,奇犽!幫大忙了。」

  季黎笑著從那只小小的掌心裡,接過錢包。

  迅速檢查了一下錢包裡面的東西,確認什麼都沒有少之後,她不由長長松了口氣。

  現金和銀行卡什麼的,倒是無所謂,反正她攏共也沒多少家產,說不准騙子比她還有錢些。

  主要是她的國民身份信息卡也在裡頭,如果丟了的話,就得本人去當地政府下設的機關申請補辦。

  哪怕俠客自信滿滿,再三保證不會有任何問題,但季黎還是難免有種做賊心虛的不安,能不跟警察打交道,就盡量不往那邊靠。

  奇犽一愣:「你認識我?」

  「當然!」季黎抱著膝蓋蹲下來,和奇犽保持視線的平齊,然後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理直氣壯,「因為我是奇犽選手的粉絲呀。」

  這倒的確很合理。

  畢竟,不管風評是好是壞,他都毫無疑問,位列近期天空競技場的高人氣選手之一。

  ……那他粉絲還怪多的?

  一天之中,竟然就被他本人撞到了兩個,奇犽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走的什麼運氣。

  但這個人應該沒有說謊。

  看眼睛就知道了——這樣連「偽裝」都不會,什麼情緒都大大方方擺出來的笨蛋,甚至都要列入稀有品種了。

  明明看樣子是個大人,怎麼感覺一點都不可靠。

  放在平時,奇犽是怎麼都要嘲笑幾句的。

  不然也不會因為嘴巴太壞,抵消了可愛長相的增益BUFF,被天空競技場的工作人員狠狠拉入黑名單。

  可話到嘴邊,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又臨時咽了回去。

  被那對黑色眼睛近距離凝視的時候,奇犽覺得自己好像也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束縛住了手腳。

  溫柔的、無害的、純粹的、欣喜的、充滿喜愛的。

  不會讓人感覺到疼痛,卻反而因為過於柔軟,過於陌生,叫他生不出抵抗的力氣,只剩下不知所措。

  因為從沒有人這樣凝視過他。

  幸而,偽裝和謊言是奇犽生而擁有的保護色,和呼吸一樣自然,幾乎成了條件反射的本能。

  都不需要思考,他就先一步將自己藏在了被定義為「奇犽·揍敵客」的外殼下,掩蓋了那些不知所措的異常。

  「哦。那你眼光不錯。」奇犽神色如常。

  反正在家裡也沒被少誇是「天才」之類的,他清了清嗓子,盡量端出被崇拜者該有的成熟風範。

  可在季黎看來,小貓的尾巴早就已經得意地翹上天了。

  這麼一想,那家甜品屋的店長,做蛋糕的技術是真的相當不錯……之前捏的那只白巧小貓,就很有這個神韻。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

  注意力大部分都被眼前的人抓走,奇犽下意識地覺得,對方也該是如此。

  「你笑什麼!」他立刻氣鼓鼓地抗議。

  由於弄不清自己現在的奇怪狀態到底是什麼,情緒更加敏感的奇犽,理所當然地以為,這個人是在笑自己。

  於是他的語氣,多多少少帶了點惱羞成怒。

  但並沒有什麼攻擊性。

  非要說的話,更像是不高興了的小貓給了人一記貓貓拳,而且是沒伸爪子的那種。

  生氣是不可能生氣的,還得想辦法哄哄才行。

  季黎果斷掏出錢包。

  「奇犽也是過來逛慶典的嗎?我剛才已經差不多把攤子都逛過一遍了。作為感謝,我來做你的一日向導吧!還請你吃東西!」

  首先就從剛才還在排隊的小吃開始好了。

  然而,奇犽剛才抓到的扒手,雖說已經被在附近站崗的巡衛隊給帶走,但有了這麼一番插曲,季黎自然脫離了隊伍。

  看樣子又得重新排隊了。

  不過好在,兩個人聊天打發時間,總比一個人發呆要快。

  季黎衝奇犽伸出手。

  表情還別扭著,奇犽僵持了一會兒,才勉強給了季黎一個眼神。

  他皺著臉,莫名其妙地看著季黎伸過來的手,目光開始變得嫌棄:「你剛才不還說是你請客?」

  奇犽以為這是在要錢。

  迅速理解了奇犽的潛台詞是什麼意思,季黎哭笑不得,只能又湊近一步,把掌心攤到奇犽的眼皮子底下。

  就像在靠近之前,讓多疑的小貓先嗅嗅味道。

  「——手。是把手給我啦。」她看著周圍擠擠嚷嚷的人群嘆氣,「人太多了。不牽手的話,很容易走散的。」

  奇犽半信半疑地看了季黎好一會兒。

  季黎眨著眼睛,也不催促什麼,就安安靜靜地繼續伸著手,等他自己作出決定。

  雖然梧桐也陪自己玩過「捉迷藏」的游戲,但奇犽知道,這是完全不同的事情。

  多疑的小貓盯著那只手,尾巴猶疑地晃來晃去,沒有拒絕,但也沒有靠近。

  直到想要答應的衝動,最終壓過對「未知」的微妙恐懼。

  一邊觀察著季黎的表情動作,奇犽一邊矜持地抬起手,將指尖往這個人的掌心裡落。

  卻在堪堪要觸碰到之前。

  另一只手搭在了季黎的肩膀上。

  「季黎,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在這裡。薩拉薩她們呢?」

  黑發的青年恰巧出現,吸引開季黎的注意力。

  季黎下意識站起來,回答庫洛洛·魯西魯的問題,錯過了奇犽的手。

  「這樣啊……我剛從奧魯市的市圖書館過來。你們逛完了嗎?要不要一起回去?」

  衝季黎晃了晃手裡的車鑰匙,庫洛洛·魯西魯如此提議。

  「我租用的車就停在這附近。再晚點的話,怕觀光車會停運。剛好俠客說舞台道具差不多做好了,要等你們回去試用一下,再決定哪裡再做修改。」

  工作還是要比玩樂更重要的。

  季黎沒有異議,轉而給薩拉薩等人發短訊,讓她們過來集合,再一起坐團長的車走。

  掛斷電話,季黎就聽到庫洛洛·魯西魯問。

  「是認識的人嗎?」他看的是奇犽。

  季黎點點頭,簡單介紹說是天空競技場最近很有人氣的選手,就一個雙掌合十,衝奇犽道歉。

  忙著低頭說對不起的她,沒有注意到,奇犽的視線完全僵在庫洛洛·魯西魯身上。

  她只聽到庫洛洛·魯西魯一如既往溫和的建議。

  「的確。天色也不早了,奇犽選手也記得早點回去休息吧……畢竟你還這麼小,一個人在外面待太晚的話,家裡人會擔心的。」

  談話間,薩拉薩等人很快就趕了過來。

  季黎緊急在包裡翻找。

  她把之前在天空競技場買的特產巧克力球,全部送給奇犽,不好意思地衝他笑。

  「我叫季黎。真的真的很對不起,奇犽。要對你食言了。不過這個巧克力球很好吃!希望你也喜歡——今天到最後都要開開心心的呀。」

  【我是奇犽選手的粉絲。這個蛋糕很好吃。希望你也會喜歡這個蛋糕,度過開心的一天。】

  是巧合嗎?

  抓住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可能性,奇犽捧了滿懷的巧克力球,想要追上去問個清楚。

  可他做不到。

  季黎被眾星捧月般,笑笑鬧鬧地簇擁著離去。

  而在奇犽眼中,是可怖的龐然大物盤踞在珍寶身邊,在警告擅闖者不可越界。

  禁止觸碰。

  那些人甚至沒有流露出殺意,只是站在那裡、存在那裡,光是強者的威壓,就已經讓他深陷於恐懼當中,甚至不敢有半點反抗。

  ——不能和比自己強大的人對抗。快逃。快逃。快逃。

  扭曲的聲音充斥著大腦,催促他離開,奇犽不知不覺就流了一身冷汗,連衣服都被打濕個徹底。

  但他直到最後,也沒有邁出逃跑的步子。

  他僵硬地、固執地站在那裡,抱著失去余溫的巧克力球,看著季黎一行人徹底被淹沒在人海,消失不見。

  他們沒有交換聯絡方式。

  ………………

  …………

  ……

  拖著沉重的身體,奇犽獨自返回了天空競技場的房間。

  放下四五盒巧克力球之後,他才意識到,房間裡還蟄伏著另一個緩慢的心跳聲。

  奇犽正要攻上去,對方卻先一步走到了燈光下。

  「阿奇,真是太讓哥哥失望了。我明明聽說你已經打上150層了,怎麼沒有進步,反而感知力好像還退步了似的?」

  伊爾迷不贊同的目光,讓奇犽瞬間如芒在背。

  「……大、大哥。你怎麼來了?」他甚至下意識繃緊了肌肉。

  聽到這個問題,伊爾迷做出了詫異的表情。

  「當然。今天是阿奇你的生日,哥哥怎麼會忘記?我可是特意挑了個奧魯市附近的工作,專門趕來祝你生日快樂的。」

  由於手邊沒有蠟燭,他就隨手拔了幾根念釘,插在桌子上已經提前切好的巧克力蛋糕上,假裝這是蠟燭。

  伊爾迷拍著手,認認真真、一板一眼地唱完了整首生日歌,然後把蛋糕遞到奇犽跟前。

  按照流程,接下來是該吹蠟燭,再許願望。

  一時間,奇犽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害怕多一點,還是想吐槽的無語更多一點。

  看著大哥那對無神的、仿佛有在期待的黑色眼睛,他忽然想起了另一對顏色相同,卻截然不同的眼睛。

  因為他看不見星星。

  大哥的眼底映不出任何人,只有沼澤般的荒蕪。

  奇犽低下眼,乖巧地挖下蛋糕一角吃掉,卻再也不是下午品嘗時的那種味道。

  巧克力中的苦澀占了上風,而冷卻凝固的奶油,又突然變得甜膩得過了頭,如同咽下干澀的砂糖,在喉嚨裡摩擦出顆粒感的不適。

  然而很快,奇犽就意識到這並非錯覺。

  ——鋪天蓋地的疼痛襲來。

  在完成家裡的耐毒訓練之後,很久沒有再經受過這樣源自內部的折磨,猝不及防下,奇犽蜷縮倒在地上。

  只吃了一口的蛋糕,連同碟子和餐具一起,砸在地板上,摔了個黏糊糊的粉身碎骨。

  而被放在桌子邊沿的巧克力球,也被打落在地,咕嚕嚕地滾動。

  在久違的痛苦中,奇犽看到了一雙鞋。

  「七歲生日快樂,阿奇!這是今年的生日禮物。」

  伊爾迷單膝跪地,俯身用掌心捧起奇犽因痛苦而扭曲的臉,動作溫柔地,用拇指指腹擦去他的冷汗。

  「哥哥前段時間去奧比奇柯大陸工作的時候,意外發現了新品種的毒藥,所以特意拿回家給糜稽,讓他進一步萃取調制,專門為你准備的。」

  「真好啊。這樣,阿奇你以後的耐毒性就更沒有死角、更安全了……哥哥才能稍微放心一點,讓你繼續這麼一個人在外面。」

  「但是我知道,阿奇這麼聰明,一定很快就會結束父親布置的作業,回到哥哥身邊的,對不對?」

  巧克力球滾落到奇犽手邊,他一言不發,沒有泄露半分痛苦,只是緊緊將糖果握緊在手心裡,任由其破裂,將甜蜜的香氣留在掌心。

  營造出他並非孤身一人的假像。

  自欺欺人。

  而現實,是伊爾迷低下頭,用冰涼干燥的嘴唇,寵愛地碰了碰他的額頭,如同為珍貴的藏品烙下刻印。

  「……明年也要努力變成比現在更優秀、更完美、更讓哥哥滿意的殺手哦?」

  「再一次。生日快樂,阿奇。」

  *** ***

  七歲的生日,奇犽·揍敵客沒有許願。

  因為不存在會屬於他的、值得心懷期待之物。

  作者有話說:

  【捂眼睛】奇犽不要看,是噩夢!

  怎麼說呢……畢竟這個番外是旅團中心,小白貓還是搞不過大黑貓和蜘蛛的嘛。

  這是個沒有露琪存在的世界啊。


第318章 【番外02】注定得到一切的壞孩子們(十五)

  一行人回到幻影旅團的飛艇。

  輪流試過舞台道具之後,說是要討論劇本修改的細節,季黎跟薩拉薩等人告別後,跟在庫洛洛·魯西魯身後,一起去了書房。

  反手剛合上門,她就開門見山地問:「剛才,為什麼故意不讓我和奇犽接觸?」

  正准備打開抽屜拿劇本的庫洛洛·魯西魯,聞言無辜地眨了眨眼睛,一副被騙到了的純良樣子。

  堅決不給這個人展示口才的機會,季黎篤定道。

  「雖然沒有證據,但我就是有種感覺,你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沒錯!禁止狡辯!」

  她隨手拿起桌上的一本草稿,稍微卷了卷,擰成紙筒的形狀,然後板起臉,威脅地衝對方晃了晃。

  「我勸你坦白從寬,不然抗拒從嚴。」

  面對如此脅迫,庫洛洛·魯西魯愣了一下,卻反而露出微笑。

  他簡單概述了當初季黎老師為了保護流星街,在納姆市的西裡爾家族迎戰Mafia聯盟,最後被揍敵客找上門,又順利解決追殺的事情。

  「雖說揍敵客的訂單已經取消,但出於不明的原因,季黎老師似乎引起了那邊的注意。後來過了段時間,揍敵客家的長子、伊爾迷·揍敵客,還特意來過流星街找人。」

  不過那個時候,季黎老師早已消失在那個秘密的地下室,和「小白臉先生」一同不見蹤影。

  庫洛洛·魯西魯也因此和伊爾迷打過幾次交道——當然,是無論如何都算不上太友善的過程。

  即便過了這麼久,伊爾迷已經默認季黎老師死了,不再對幻影旅團和流星街表現出明顯的興趣。

  可以防萬一,庫洛洛·魯西魯還是希望季黎能離揍敵客越遠越好。

  「那個孩子應該是揍敵客家的吧?就我所知……嗯,雖然看起來不太像,但伊爾迷對一個叫『阿奇』的弟弟,似乎傾注了過多的私人情緒。」

  庫洛洛·魯西魯說得很委婉。

  不,這簡直是給伊爾迷加了一打美化濾鏡之後的評價。

  甚至不需要仔細回想,季黎的腦海中就瞬間出現了,伊爾迷在原著選舉篇那個頭發反重力亂飄、堪稱人間貞子的恐怖名場面。

  她沉默了一會兒,默默把紙筒松開,撫平成原本的樣子,再恭恭敬敬地放回了桌上。

  奇犽是很可愛,但他背後的那個伊爾迷實在太不干人事了啊!

  除了小傑那種命特別硬,還有果農保駕護航的主角,普通人還是珍愛生命,不要隨便擼貓了吧……

  下定決心,准備這輩子都繞著枯枯戮山和揍敵客走的季黎,悄悄在心裡祈禱。

  信女願葷素搭配,希望富力士小狗早日出現,把光照進奇犽的世界。

  還是更想看奇犽笑起來的樣子。她想。

  季黎沒了氣焰,這下就輪到庫洛洛·魯西魯提問了。

  「明明猜到我是故意的,那為什麼……季黎還什麼都不問,就毫不猶豫地順著我的話,一起回來了呢?」

  他看起來對這個問題的答案很在意。

  反倒叫季黎有些摸不著頭腦。

  「為什麼?什麼『為什麼』?」她一臉茫然地反問,「你是我的團長啊。不然呢?」

  他們是一伙的。

  比起初次見面的奇犽,季黎當然更偏向於相處了這麼久的庫洛洛·魯西魯。

  就算心存疑惑,也是等兩個人私底下的時候再問清楚。

  這是最基本的尊重和禮貌吧?

  季黎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事。

  可向來聰明得過了頭、像是有讀心術似的庫洛洛·魯西魯,卻不知為何,似乎不太信任這個回答。

  「現在季黎不怕我說謊了嗎?」他追問。

  季黎失笑。

  剛剛下崗的草稿本又被拎起來,卷成紙筒,她一只手撐在桌面上,仗著庫洛洛·魯西魯是坐在椅子上的姿勢,輕輕敲了敲這個人突然被灌了漿糊的腦袋。

  「不怕。反正我就是知道啊。」

  季黎衝庫洛洛·魯西魯吐了吐舌頭,揚起下頜,做個囂張的鬼臉。

  「我又不是笨蛋——如果連你是不是在騙我都看不出來,那我這個朋友,當得也太失敗了吧?」

  原著裡幻影旅團的團長是什麼樣子,她不知道,不過,如果是此時此刻站在她面前的這個庫洛洛的話。

  季黎大體上是有這樣的自信的。

  「誒?這樣麼。」

  一只手撐著側臉,庫洛洛·魯西魯仰頭看著季黎,彎起眉眼,與其說是抱怨,語氣聽起來倒更像是撒嬌。

  「糟糕。那我會有種被季黎看透的危機感啊。不是說,未知和神秘感使人產生吸引力,如果一個人完全被讀懂的話,魅力就會大打折扣了嗎?」

  季黎真誠開口:「沒關系。反正團長你可以靠臉吃飯的嘛。」

  但她很清楚,這份特權分明是他本人贈予的。

  因為,倘若將人比作自帶密碼的銀行卡,那竊取難度超級加倍的庫洛洛·魯西魯,卻早在一開始就選擇明牌,將密碼告訴了季黎。

  這個人不曾對她說謊,也不曾對她設防。

  若非如此,季黎也不會輕易答應庫洛洛·魯西魯的邀約,加入幻影旅團做臨時的編外人員。

  唯有真心才能換到真心。

  她是這麼相信的。

  ………………

  …………

  ……

  季黎離開後不久,俠客就跟掐了表一樣精准,無縫銜接,敲開了書房的門。

  作為飛艇的主要操控者,他是來詢問關於提前離開奧魯市的安排。

  三言兩語溝通完路線,俠客又順口問了句,為什麼這次要比預期早這麼多離開奧魯市。

  「嗯,直覺?」庫洛洛·魯西魯若有所思,「總覺得繼續待在這裡,會遇見不好的東西。」

  比如伊爾迷·揍敵客。

  俠客無語:「團長你又不是瑪奇……對了,還有一件事。」

  說著,他皺起臉,做了個頭疼又牙酸的表情,一副受不了的樣子。

  「團長你要不要抽空去和飛坦談談?下午和飛坦一起做道具的時候,不小心看到了他的新畫。那家伙好像老毛病又犯了。」

  「啊,雖然准確來說,就根本沒好過。」

  俠客現在都還記得很清楚,關於那幅畫的細節。

  不能說那幅畫畫得不好。

  不管是構圖、人體、色彩還是氛圍,飛坦的技術無可挑剔,就是嗜好尤為私人。

  他最喜歡的畫冊是《糖果與疼痛的味道》,創作者Trevor Brown,主角多為年幼的少女,糅雜了大量限制級的黑暗要素。

  毀滅破壞的衝動和混雜著性欲的殺意,是這本畫冊的主題。

  雖然俠客沒興趣對同伴的愛好指手畫腳,但那張綺麗又扭曲的新畫上,少女擁有著季黎的臉。

  也因此,哪怕只是短暫的一瞥,他仍不得不對那些赤裸的傷痕印像深刻。

  庫洛洛·魯西魯卻並不意外。

  「沒關系。飛坦不會那麼做的。畫畫也是發泄興奮的一種方式。連這個都不讓他做,就要輪到其他人倒霉了。」

  俠客的表情一言難盡。

  「那至少讓他也收斂點,把畫藏好吧!季黎要是知道了,肯定嚇一大跳,說不准連我們都要被連坐拉黑耶!」

  「飛坦有分寸的。」庫洛洛·魯西魯平靜道,「退一步說,如果他真的自己不小心,被發現了,到時候派他去出遠差就好。剛好長老會那邊催著要人支援。」

  俠客聞言沉默了片刻,默默豎起了敬佩的大拇指。

  高還是團長高啊!這都行!要不他這麼聰明的腦袋,怎麼只撈了個副的當呢!

  「另外,這是酷拉皮卡和派羅最新的行動路線。他們目前還在希拉市逗留。需要繼續追蹤碼?」

  俠客的聲音變得有氣無力。

  在想清楚,團長所謂的「私心」很可能是故意放給自己的誘餌,哄騙他努力加班干活的手段之後,俠客就看淡了這個虛假的瓜。

  他覺得大概率,這兩個人是跟什麼珍貴古書、神秘少數民族之類的有關系。

  反正這些年,團長的興趣愛好也就這麼幾個,來來回回地倒騰,他們都早習慣了,生日禮物往這邊靠准沒錯。

  等庫洛洛·魯西魯搖頭拒絕時,俠客也並不驚訝。

  要麼就是團長想要的東西已經到手了。他想。

  堆積的事情處理完畢,俠客伸了個懶腰,一邊往自己房間走,一邊想著,明天天氣很好,剛好路過恩貝斯的晶礦山脈。

  那也是個頗負盛名的景點,或許可以邀請季黎一起看日出。

  他覺得季黎會喜歡的。

  ………………

  …………

  ……

  庫洛洛·魯西魯獨自留在了書房。

  夜已深,其他人都習慣了團長熬夜看書的神仙作息,看到燈亮著,也沒有大驚小怪,便各自陸陸續續睡去。

  飛艇逐漸陷入寂靜。

  庫洛洛·魯西魯靠在椅背上,低頭看著通訊器屏幕上,來自酷拉皮卡的郵件。

  【謝謝你的推薦,庫洛洛。希拉市的確是一座不可錯過的城市。說起來,這還是我和派羅第一次靠近海島。】

  【真正的大海,比書中描繪的更加美麗。在親眼見到後,我愈發確信,自己要成為獵人的夢想是正確的。我還想和朋友一起,想去更遠的世界,看更多的風景,遇見更有趣的人。】

  【要是在旅行中,還能再遇到就更好了。】

  【希望你一切順利。】

  庫洛洛·魯西魯點開回復,描述了奧魯市的所見所聞,並推薦酷拉皮卡有空的話,務必去市圖書館看看。

  有幾本藏書挺有意思的,他很期待酷拉皮卡的想法。

  ——只是可惜,他們絕不會在旅行中再次遇見。

  念能力「盜賊的極意」被浮現在掌心中,庫洛洛·魯西魯翻動書頁,將幽藍的火焰具現化。

  俠客剛剛送來的調查資料被點燃。

  卻不止於此。

  庫洛洛·魯西魯打開抽屜,取出了一個赤紅色的木匣。

  這也是一種念能力,用於「保密」和「儲存」,絕對無法被第二個人打開的獨立空間。

  木匣裡只有一封寫了長長幾頁紙的信。

  或者,比起「信」,它更像一份簡潔清晰的情報案。

  上面的字跡,很像庫洛洛·魯西魯的風格,卻比他的要更凌厲、更鋒芒畢露一些。

  ——屬於那位「小白臉先生」的。

  在季黎老師消失之後,庫洛洛·魯西魯是第一個起意,去整理「小白臉先生」的房間的。

  因為他堅信,如果那個人的確是「未來的自己」,就一定會未雨綢繆,提前留下些什麼。

  果不其然,他在書桌很顯眼的位置,看到了一份詳盡的、規劃好流星街未來十年發展和注意事項的策劃書。

  然後在策劃書裡,夾雜了一封寫給庫洛洛·魯西魯的信。

  信裡大致概述了另一個世界的發展,除了流星街和幻影旅團可能會遇到的危機之外,還有季黎。

  以及季黎身邊總是不缺席的人。

  奇犽·揍敵客,酷拉皮卡,約厄斯達·森旺,凱特,伊爾迷·揍敵客,西索·莫羅……

  庫洛洛·魯西魯用指尖一個個劃過,落到最後。

  酷拉皮卡即是蜘蛛收網的最後一根絲。

  直至今日,這封信終於徹底失去了利用價值。

  他毫不留戀地將其丟入火焰。

  於是,原本藏在信下面,那支屬於季黎老師的舊款白色手機,便暴露在庫洛洛·魯西魯的視線下。

  打開屏幕,界面依然停留在未發出短訊的那行,十年間反復侵入他夢境的殘句。

  【我相信,庫洛洛的話,一定可】

  在最開始的時候,庫洛洛·魯西魯一直在反復思考:「一定可以」什麼呢?季黎老師最後到底想要告訴他什麼?

  但他永遠不可能知道答案了。

  ——他也不再追尋那個虛幻的答案。

  閉上眼睛,庫洛洛·魯西魯將手機合上,貼在眉心處,安靜地呆在那裡良久。

  他吻了吻冰涼的屏幕,然後同樣丟進火焰當中。

  庫洛洛·魯西魯往後靠著椅背,雙手交叉搭在膝蓋上,凝視著那團搖曳的幽藍火焰。

  直到它貪婪地吞噬掉一切,連些許灰燼的痕跡都不留下。

  「晚安,季黎。」

  「明天見。」

  庫洛洛·魯西魯微笑著說。

  ………………

  …………

  ……

  【哪怕下一個、再下一個「明天」。】

  【也是如此。】

  *** ***

  哪怕被澆灌過愛意,避免了滑入罪孽深淵的結局,但只要是生存於這個世界上,就仍無法掩去冷酷的底色。

  他們是被世界拋棄的流星街人。

  他們但凡想要得到什麼,就必須拼上一切,用盡全力,不擇手段地去爭取。

  不管是A級犯罪團伙頭目的庫洛洛·魯西魯,還是知名巡演劇團團長的庫洛洛·魯西魯。

  抑或幻影旅團。

  ——他們是注定得到一切的壞孩子們。

  *** ***

  【02-注定得到一切的壞孩子們(完)】

  作者有話說:

  標題裡的」壞孩子「,其實既是指大小庫洛洛,也是指旅團其他人。

  雖然只重點寫了庫洛洛、飛坦和俠客,但不難看出,哪怕是本篇高光飛坦,其實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閉眼】

  他們不可能成為季黎喜歡的那種好孩子。

  卻願意為了季黎藏起不好的那一面。

  然後,這個番外,除了是給幻影旅團發個季黎之外,也是想寫一個「如果季黎沒有力量」的故事。

  正如之前提到過的:並非是苦難成就了她,而是她從一開始就不曾動搖。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又爆了字數【咬牙切齒】

  但是我對這個故事還算滿意啦!

  希望你們也看得開心。


第319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一)

  友客鑫。

  九月。

  作為歷年來世界最大拍賣會的選址,這座被Mafia完全掌控的摩登都市,既是富人的銷金窟,也是犯罪者的天堂。

  所有最好的、最精彩的、最有價值的東西,都會在每年的九月,彙聚於此,拉開一場盛大的宴席。

  炫耀財富,結交貴人,變賣財物(無論是否通過合法途徑獲得)——一夜暴富和一夜破產的奇跡,在這裡,不過是家常便飯。

  友客鑫,不存在「不可能」之地。

  作為金錢游戲的玩家,只要你能拿出足夠多的戒尼,就沒有得不到的東西。

  無論是什麼樣的欲望。

  當然,也包括「人體收藏家」這種,聽起來就令人毛骨悚然的愛好。

  這正是酷拉皮卡之所以來到此地的原因。

  為了收集同胞失去的那三十六對緋紅眼,靠近興趣是人體收藏的雇主,只是第一步。

  人體收藏家們通常有兩個行動特征:一,將藏品作為財富和地位的像征,用以展覽和炫耀;二,會定期與同好進行交流,並進行私下的流通和貿易。

  只要他能獲得雇主的信任,通過雇主作跳板,真正接觸到那個圈層,借此順藤摸瓜,追查線索。

  總有一天,他會追回所有的緋紅眼,將它們還給眼眶空洞的族人……並讓犯下滔天罪行的蜘蛛(幻影旅團)付出應當的代價。

  為此,他可以犧牲一切。

  包括自己。

  而酷拉皮卡為這個計劃選擇的第一位雇主,是隸屬於Mafia,近些年突然崛起的諾斯拉家族。

  因為諾斯拉的目標之一,正是緋紅眼。

  好不容易將念的修行壓縮到極限,他才研究出為復仇計劃量身定制的念能力,就馬不停蹄地趕往友客鑫。

  在中介「千耳社」的介紹下,酷拉皮卡獲得了諾斯拉家族的邀請函。

  完美通過測試後,他現在已經作為安保人員,被諾斯拉家族正式雇佣,隸屬於達佐孽的麾下,主要負責保護大小姐妮翁·諾斯拉的安全。

  也就是那位,希望能在這場拍賣會,順利拍下緋紅眼的人體收藏家。

  地位、財富、權勢、資源、人手,目前頗得Mafia掌控者「十老頭」看重的諾斯拉家族,坐擁這一切。

  理所當然,獲取難度被評為A級的緋紅眼,也不過是唾手可得,被用來哄小女孩開心的獎勵。

  ……而已嗎?

  視線落在達佐孽用於展示的緋紅眼照片上,酷拉皮卡面無表情,從反光的熒幕中,看到了自己偽裝後的漆黑瞳孔。

  憤怒如同熊熊大火,扎根在心髒,又順著脈絡,點燃流淌的血液,灼燒靈魂。

  無法宣泄的痛苦在蔓延,理智卻是冰冷的。

  如同將軀體和精神徹底割裂,用不被允許消融的冰層裹住火焰,掩飾成只剩下得失計算、機械般的冷漠。

  好在,他現在已經很擅長偽裝自己的情緒了。

  他早就不再是那個,可以被村長斥責「脾氣火爆」,被母親含笑著鼓勵「這樣也很好」的孩子。

  過完拍賣目標,達佐孽開始分配任務。

  據說是接到了「拍賣會可能會被襲擊」的情報,妮翁想要親自出席的要求被家主駁回,只能由他們代為拍下。

  因為這個,那位諾斯拉家族的大小姐,現在正崩潰地大哭大鬧,把奢華的高級房間改造成垃圾場。

  雖說沒親眼看到,但光從達佐孽隊長頭上被砸出來的痕跡,就不難想像出大概是什麼樣的光景。

  達佐孽本人倒是一副習以為常的平靜模樣。

  「凜陷和芭蕉負責監視後門,酷拉皮卡和旋律負責正門,我和史庫瓦拉負責保護妮翁小姐。」

  「最後,費婕、夏奇莫諾、義瓦斂夫,你們三人一組,作為代理人出席拍賣會。記住,務必把妮翁小姐想要的東西全部拍下。」

  確定完分工,所有人就要立刻依照計劃開始行動。

  本該如此才對。

  作勢要帶頭離開的達佐孽,卻忽然接到了一通意料之外的來電。

  流露出些許意外的神色,簡短的幾聲應答後,他掛斷電話,向費婕等人下達了新的追加指令。

  「目標物品列表有變。剛剛接到的消息,組織方提出,這次拍賣會,臨時新增了S級的特別商品——活的緋紅眼。」

  酷拉皮卡猛地抬起眼看去。

  像是自己也沒想到會有這一出,達佐孽一只手摩挲下巴,饒有興趣地多評價了幾句。

  「真意外。不是說窟盧塔族已經滅族,全都死光了嗎?所以在市面上流通的那些緋紅眼,被確認是最後的珍品,才會把價格又往上哄抬了一大截。」

  「人還是對絕版的東西,更舍得掏大錢啊。」

  「居然現在冒出來一個幸存者,還是活著的……嘖。恐怕價格又不知道要被炒成什麼樣子了。」

  不過,似乎妮翁小姐這次鬧得特別厲害,為了安撫女兒,讓她下個月也乖乖配合寫預言詩,家主萊特剛才特意叮囑過,必須把那個活的緋紅眼拍下。

  既然老板願意,他們也就不用擔心預算問題了。

  達佐孽只在乎自己的賞金。

  由於是臨時新增的商品,拍賣會那邊沒有發來預覽的照片,只是給出了拍賣品的編號。

  物以稀為貴,那對活著的緋紅眼,獲得了像征無價的「S-000」序列。

  達佐孽再次和費婕等人確認目標物品清單後,便揮手示意,成員各自依計劃行動。

  一直保持緘默的酷拉皮卡,卻忽然插了話。

  「倘若確定拍賣會有可能遇襲,我認為,或許挑選更側重戰鬥力的人員出席,會更穩妥一些。」

  「費婕的能力需要通過與目標近距離接觸才可生效,而且比起攻擊,她更適合偵查和套取情報的工作。」

  「我——」

  不等酷拉皮卡把話說完,達佐孽就打斷了他。

  仗著身高的差距,達佐孽低頭俯視身形纖細的酷拉皮卡,投落的陰影能輕松將其覆蓋。

  但達佐孽並不輕視這個人。

  他其實對於酷拉皮卡這些天的表現印像相當深刻。

  尤其是在測試那天,這個看似稚嫩的少年所展露的才智、領導力、戰鬥力、對人心的把控,都遠超年齡的成熟,不容人小覷。

  達佐孽不討厭聰明能干的家伙。

  但前提是,聽話的狗才算得上是好狗——他對諾斯拉家族開的薪水很滿意,暫時還沒有要退位讓賢的意思。

  「這是命令,酷拉皮卡。」達佐孽居高臨下地微笑,「另外,我不需要不服從命令的手下。」

  酷拉皮卡與達佐孽對視了一秒。

  隨後,他低下眼,平靜道:「是。我很抱歉,隊長。」

  「你還年輕,出點小錯是很正常的。不過……沒有下一次。畢竟這裡是工作場所,不是讓你玩過家家的地方。」

  狀似親和地拍了拍酷拉皮卡的肩,達佐孽看著低頭的酷拉皮卡,滿意離去。

  其余人回頭看了眼酷拉皮卡,猶豫了片刻,還是迅速跟上達佐孽的步伐。

  只有旋律作為酷拉皮卡同組的搭檔,默默留了下來。

  依照計劃,二人一同登上位於拍賣會場所東方的高樓天台,便於隨時監控建築正門的動靜。

  但除了和達佐孽的溝通,誰也沒有說話,任由沉默鋪開。

  直到旋律主動開口。

  「……不想回答也沒關系,那個,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她很謹慎地小心措辭,「緋紅眼和酷拉皮卡,是有什麼關系嗎?」

  酷拉皮卡原本不置可否的冷漠表情,凝滯了一瞬。

  他側過臉看向旋律,漆黑得透不進光的眼睛,如同被冰封的深淵,連視線本身也成為了一種壓力。

  「請不要緊張。單純出於我個人的好奇而已。剛才說過的,酷拉皮卡不想回答也沒關系。」

  旋律的眼神依舊溫和,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只是因為我的聽力很好,所以不小心聽到了。酷拉皮卡的心跳聲。」

  「在火車上遇到的時候,明明雖然沉重,但依然難掩溫柔的旋律,可惜自從我們在諾斯拉家重新見到以後,就總是透露出冰冷和憤怒的底色。」

  「直到剛才達佐孽隊長說,拍賣會這次還有活的緋紅眼時,你的心跳聲忽然變了。」

  說著,旋律閉上眼睛,一只手輕輕掩住耳朵,仿佛在回憶那一段心跳跳動的節拍。

  「是『希望』嗎?我很喜歡,酷拉皮卡剛才的旋律。所以才想厚顏地問問看,有沒有什麼是我能幫上忙的事情。」

  如果那樣的旋律就此消失,未免也太叫人心生遺憾了。

  旋律向酷拉皮卡微笑,然後在嘴邊豎起食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你就當是音樂獵人的一點,小小的職業病好了。當然,就算不回答,我也會保守這個秘密——所以,請不用做好殺死我的心理准備。」

  酷拉皮卡短暫地半合起眼。

  「能夠聆聽別人心音的能力,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和作弊一樣。謊言和隱瞞,在你面前都是毫無意義的。」

  「嗯,沒錯。我也是窟盧塔族的幸存者。」

  沒有去看旋律,他雙手撐在天台的欄杆上,俯瞰這個被燈光籠罩、如同永晝的不夜城。

  干著違法勾當的Mafia,光明正大地,在這裡公開進行地下拍賣會,並且招搖到世人皆知,成為默認的慣例。

  而他所追尋的,此刻就正在目光所及的那棟大樓內部。

  同胞遺失的緋紅眼,以及。

  「……幸存者、之一?」

  在經歷滅族並下定決心之後,意志堅定如酷拉皮卡,從未如此被動搖過心神。

  「之一?」

  他茫然地喃喃自語,宛如夢囈。

  作者有話說:

  這個番外寫的是酷拉,但看時間點就知道,會有很多人參演(西索、奇犽、伊爾迷先後搶筆,越寫越大,很恐怖就是說)。

  是之前考慮過的另一種解題思路,不過正文果然還是比較想讓酷拉不要經歷滅族。

  既然要做夢,當然是要做最圓滿的美夢啦!

  然後這個也不是最後的番外,還有的,有的,雖然我沒想好但肯定還有,不要急……容我慢慢寫……畢竟我碼字速度很慢!

  總之大家慢慢排隊哈,我們這裡是實行包產到戶制度,爭取早日實現一人一季的美好未來jpg

  *** ***


第320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二)

  妮翁的預言詩應驗了。

  幻影旅團襲擊了今夜召開的地下拍賣會,連同客人、安保和其他工作人員在內的500余人,被確認消失。

  拍賣現場沒有留下任何打鬥或是殘存血液之類的痕跡。

  宛如人間蒸發。

  但因為有預言詩的提醒,十老頭支配的、僅由念能力者組成的「陰獸」武裝部隊,先一步帶走了金庫內的所有拍賣品。

  幻影旅團撲了個空。

  為了查出拍賣品的下落,他們故意將追殺過來的Mafia的雜魚小兵,都引到一起,打算鬧出點大動靜,作為誘餌,把「陰獸」這頭大魚釣起來。

  俠客提出的策略的確成功了。

  「……但我可沒想過,窩金竟然會被人綁架走耶?他明明那麼大一只!超顯眼的好不好!」

  俠客一邊用小惡魔手機,操控負責以念能力搬運拍賣品的「陰獸」成員乖乖聽話,一邊忍不住吐槽。

  而他腳邊,是已經七零八落、看不出人形的幾具屍體。

  確認這裡不用自己再打掃的小滴,則在旁邊掰著手指計數。

  「一、二、三、四、五。再加上剛才窩金殺掉的四個,和要留給團長的這一個……嗯。剛好十個。」

  她將食指指尖戳在臉頰上,提出疑問。

  「所以,窩金不是被『陰獸』綁架走的。那我們要怎麼去找他?瑪奇的念線也被發現了,沒法追蹤。」

  飛坦嗤笑一聲:「而且那家伙身上的毒和水蛭卵,也還沒處理好。要是他被些莫名其妙的雜魚,趁機就這麼干掉的話,那可就好笑了。」

  和窩金關系最親近的信長,眼下卻是表情最平靜的那個。

  「哈。別說夢話了,飛坦。你哪天死了,窩金他都不見得會死。」他口吻篤定。

  畢竟強化系就是這麼集進攻、防守、治愈於一體,單從戰鬥角度來說,天然最占優勢的能力。

  更何況,窩金看似粗獷,卻也不是什麼傻大個,擁有無論面對任何險境都能應付的豐富經驗。

  那可是被他認定,站在強化系巔峰的家伙。

  沒有拔刀,只是用鞘身擋住飛坦的攻勢,信長側過臉,看向已經掛斷了通訊的俠客。

  「所以?團長怎麼說。」

  俠客深感頭疼地抱怨:「真想聽我說,就別在這個節骨眼刺激飛坦啊……好啦好啦,別打啦。團長讓我們分成兩隊,一隊繼續找窩金,一隊把這家伙帶回去。」

  作為行動組唯一的情報人員,他當然要留下。

  按理說,跟戰鬥人員一起行動比較好,不過,看飛坦這副暫時不會失憶的樣子,信長又絕不可能同意撤出搜查隊伍。

  俠客便愉快地,假借團長名義,把飛坦和富蘭克林打發回基地。

  剛好,他猜團長應該會想從這個「陰獸」身上,榨取一點關於Mafia和拍賣會的情報。

  這是飛坦的活。

  還可以順便讓飛坦趁機消消火,省得殃及其他人(比如他自己)倒霉。

  俠客同情地拆下天線,然後將「陰獸」拋給富蘭克林。

  「那就交給你們啦!等下基地見。嗯……讓我想想,小滴,麻煩你讓凸眼魚把地圖吐出來吧?我們得找個有電腦的地方呢。」

  俠客輕快的聲音漸漸遠去變小。

  看著這樣活蹦亂跳的背影,飛坦挑起眉,就莫名有種想上去給人一拳的欲望。

  但他輕輕咂了咂舌,還是放棄了這個選項。

  畢竟,如果窩金真的不小心被雜魚干掉,Mafia大概會得意得不行,大肆借「幻影旅團的下場」,來樹立自己的威信吧。

  他還不想丟這個人。

  飛坦將手攏在鬥篷下,轉身向相反的、前往郊外基地的方向。

  與富蘭克林擦肩而過的時候,他停頓了一下,側過臉,愉快地向被鉗制的「陰獸」,彎起了狹長的金色眼睛。

  「想逃跑的話,就趁現在努努力吧?別讓我太無聊啊。」

  梟(陰獸成員)覺得自己仿佛是在同野獸對視。

  冷酷的、殘忍的、空無一物的,尋不到一絲人性該有的破綻,宛如不存在規則,只知道憑本能任性妄為的野獸。

  像是赤身裸體被丟進冰窖裡,在目光相觸的那個瞬間,他失去了掙扎逃跑的欲望,只有牙齒在止不住地發顫。

  ——他們不是人類。他們是從地獄逃出來,流竄到人間的魔鬼。

  梟無法自控地這樣想。

  ………………

  …………

  ……

  一個小時以後。

  他有了當面將這番話訴諸於口的機會。

  「你們……不是人類……」

  念能力被庫洛洛·魯西魯盜走,現在失去了念力的保護,單純以血肉之軀承受折磨的梟,已經奄奄一息。

  但飛坦永遠會在恰到好處的時機停手,讓他喘口氣,再用更窮盡想像的痛苦,重新定義他的閾值。

  連死亡都成了奢求。

  因為一旦念能力者死去,被「盜賊的極意」收藏的念能力,就會消失,失去效用。

  所以,哪怕梟把所有知道的情報都吐出來,只求一個痛快的速死,也被飛坦理所當然地拒絕了。

  「急什麼?我還沒玩盡興呢。」

  飛坦用匕首拍了拍梟的臉,態度近乎溫和地,耐心安慰他。

  「安心好了,我不會殺了你的。畢竟,團長對你們這種有特殊能力的家伙,總是格外寬容……你現在也就只剩下這點價值了吧?」

  或許是照顧梟現在已經失去了視覺,飛坦俯下身,湊到他耳邊,惡劣的笑容中甚至透露出些許稚氣天真。

  「記得要努力盡好垃圾的職責啊,你。」

  唯一的希望泯滅,苦苦支撐到最後的心理防線也被擊垮,梟的精神終於徹底崩潰。

  「你們……不是人類……魔鬼!從地獄逃出來……流竄到人間的……魔鬼!你們……不得……好死!」

  飛坦聞言,還認真地想了想。

  「你應該也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家伙。地獄啊——說起來,利卓爾神父念叨過這個來著。不記得了。總之不是什麼好地方,對吧?」

  那拿來形容流星街,似乎也沒什麼不對的。

  他們的確是從地獄逃出來作惡的魔鬼。

  飛坦發出了一聲短促的低笑。

  「不過,看你這麼精神,還有力氣對我大吼大叫的。那我們的游戲就繼續了?」

  他重新執起匕首。

  ………………

  …………

  ……

  將「陰獸」的最後一點價值也榨干,飛坦一邊用手帕擦去指尖的血跡,一邊往基地的大廳走。

  梟用念能力變小的拍賣品,此刻都像是不值錢的便宜貨,鋪得滿地都是。

  除了在外尋找窩金的隊伍之外,以庫洛洛·魯西魯為首的幻影旅團,都聚集在這個破舊的郊區大樓裡。

  飛坦跟團長簡單彙報了梟提供的情報後,就隨意在財寶堆裡走動,看看自己想要的貪婪之島游戲機在哪裡。

  通常,在活動結束以後,這些戰利品可以由團員隨意挑選。

  剩下那些沒人要的,則會由團長或者俠客轉手賣掉,拿回流星街做點慈善活動。

  同樣留守在這裡的派克諾妲和庫嗶等人,也在隨手挑揀。

  倒是四年前頂替4號加入的西索,還是和之前一樣的不合群,獨自在角落裡堆撲克牌金字塔,還時不時發出些意味不明的聲音。

  不想呼吸被污染的空氣,飛坦腳下一轉,往另一邊走去。

  沒找到號稱世界最貴的游戲機,倒是發現了別的東西。

  ——黃金打造的棺木,鑲嵌了紅寶石,鋪以人工的永恆花瓣,作為珍貴人偶的箱庭。

  在華美的水晶一角,標注著「S-000」的拍賣品編號。

  飛坦注意到黑發人偶的胸口還在起伏。

  活著的。

  他想起梟之前提供的情報:比如,拍賣會臨時新增的壓軸貨,七大美色之一,被定義「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珍稀品。

  活的緋紅眼,窟盧塔族唯一的幸存者。

  總覺得有點耳熟,飛坦稍微花了點時間,才想起來,好像是五年前的旅團活動。

  因為團長當時對緋紅眼很感興趣,所以他們找到了那個隱居在深山老林裡的少數民族。

  由於緋紅眼只被血統較為純正的窟盧塔族人繼承,不是每個人都有,而且必須在情緒激動的時候,才能分辨出眼珠是否會變色。

  為此,他們可沒少費功夫。

  把繼承了緋紅眼的人篩選出來,然後當著那些人的面,一個個慢慢折磨他們的親人,再趁著眼球變紅時挖,才能永久保持那種艷麗的色澤。

  托平時興趣愛好的功勞,飛坦處理得最干淨漂亮。

  不過他隱約記得,出貨率不是很高……一百多個人,最後好像也只拿到了二十多?還是三十多對緋紅眼?

  因為記得是團長曾經感興趣的東西,雖然猜測以對方喜新厭舊的性格,現在大概率已經不在意,但飛坦還是拎著人偶盒子,去跟庫洛洛·魯西魯問了句。

  活著的收藏品很麻煩,而且他們也都沒有那種有錢人的無聊癖好,會把時間精力花在玩娃娃上面。

  如果團長還有興趣的話,飛坦不介意順手幫忙處理一下。

  他現在的手藝,絕對要比五年前更干淨利落。

  但果不其然,和飛坦之前預測的差不多,庫洛洛·魯西魯只是隨意掃了眼,就微笑著拒絕了他的好意。

  飛坦不意外地聳聳肩。

  團長才是最三分鐘熱度的那個人吧?興趣愛好的迭代速度之頻繁,比他厭倦一款游戲的時間還要快。

  飛坦准備把「活著的緋紅眼」丟到一邊,繼續找他的游戲機。

  不過,如果這東西到最後也沒人要的話,估計還是要他負責處理。俠客在情報方面的事情,總是格外小心。

  ……要現在順手弄完嗎?反正等著也是無聊。

  飛坦若有所思地低頭,隔著人偶盒子的水晶蓋,將指尖點在那只閉合的眼珠上。

  他喜歡紅色。

  尤其是帶有溫度的赤紅。

  剛剛從「陰獸」那邊殘存的興奮,又被腦內的幻想所點燃,飛坦勾起唇角,正准備找點樂子打發時間的時候。

  ——眼睛,睜開了。

  沉睡的黑發人偶如夢初醒,懵懂地睜開了眼睛。

  是比火光更加璀璨的綺麗色澤,哪怕只是短暫的驚鴻一瞥,就能迅速奪走人的注意力,不容遲疑。

  或許貴有貴的道理。飛坦忽然想到。

  這的確比他剛才看到的,同為拍賣品卻只有A級的死物標本,要漂亮得多。

  ………………

  …………

  ……

  作為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好像被關在小盒子裡,還和飛坦來了個正面清晰□□的四目相對的人。

  季黎:?

  作者有話說:

  季黎:啊?綁架我?飛坦終於瘋了嗎?

  順帶一提,這個季黎是正文版本的季黎哦。

  但是現在誰都不認識她,不管是主角團還是旅團。揍敵客和奇美拉蟻也都不會成為她的助力。

  歡迎在線收看季黎的求生之路【吹喇叭】

悠于 2025-9-20 16:33

第321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三)

  與飛坦四目相對的瞬間,季黎還陷在茫然中。

  首先,她覺得自己不應該被關在盒子裡;其次,就算飛坦真的不知道發哪門子瘋,突發奇想要來綁架她,也不可能成功。

  因為她理論上,現在是在酷拉皮卡家裡才對。

  事情的起因,是酷拉皮卡邀請季黎去參觀窟盧塔族的新家園。

  做足所有准備工作後,窟盧塔族離開了貪婪之島,舉族遷徙到位於另一片大陸的約薩市。

  約薩市三面臨海,是一座港口都市。

  由於交通便利,又有獨特的自然資源和風景,近些年趁勢大力發展經濟,吸引了不少外地人湧入,成為當地小有名氣的移民城市。

  很適合為大體量的搬遷做掩護。

  在這樣人流量大且出入頻繁的背景下,左鄰右舍都對陌生人的出現習以為常,並不會傾注太多注意力。

  窟盧塔族就像是彙入汪洋大海的小水滴,絲毫不起眼。

  約厄斯達·森旺以妻子琳達的名義,創建了一個空殼公司,然後以經營業務的形式,從各地分批次雇佣工人,在約薩市修築了一片小區。

  小區整體面積不大,以獨棟建築群的結構為主,內部明亮開放,但居住範圍的邊界都設起了圍牆,禁止居民以外的人出入,私密性極強。

  當然,這個小區的房屋只是走了個表面的售賣流程,外人根本連開售消息都沒收到,就已經全部售空。

  畢竟每棟屋子,從戶型設計到裝修細節,本就是由窟盧塔族人親自完成的。

  這是他們未來的新家園。

  因為酷拉皮卡現在也有了自己的工作,需要更多私人空間,所以就沒有再和父母住在一起,而是選擇了一套一人居的小戶型。

  季黎也理所當然地,成為了他新居的第一位客人。

  酷拉皮卡本以為季黎會帶奇犽他們一起,結果去機場接人的時候,只看到了她,還有些意外。

  「奇犽和小傑一起探險去了,好像說是什麼遺跡……不記得了。亞露嘉的話,前幾天剛好去天空競技場,找雲谷先生特訓了。所以就我一個。」

  梅路艾姆就更不用提了。

  畢竟,如果她要出來的話,梅路艾姆作為王,就必須留在流星街鎮場子,以防萬一。

  季黎說著,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雖說到了現在,她已經差不多把「女王」的大部分權責,都轉交給了梅路艾姆,不管是流星街還是獵人協會,基本習慣了直接跟梅路艾姆對接。

  梅路艾姆也一如既往,做得比任何人的預期都要好。

  只是,奈何巢穴裡的奇美拉蟻,對「女王」都多多少少有點保護過度的傾向,以及由此衍生的分離焦慮症。

  尤其是如今混熟了之後,仗著季黎脾氣好,開始越來越擅長撒嬌的尼菲彼特。

  王不屑屈尊抗議的,他來代為爭取!

  這次聽說璐璐可以陪著一起去,尼菲彼特立刻竄起來,很不服氣,硬是死纏爛打,要求季黎公平公正、一視同仁。

  ——都是白色的,都有貓耳朵和貓尾巴,憑什麼璐璐能去,他不行?!他都能去,王怎麼可能不能去!

  於是季黎只能把璐璐也留下來看家。

  想著自己臨走時,璐璐盯著尼菲彼特的那個眼神,季黎只能默默祈禱,等她回流星街的時候,至少屋子還能給她維持原樣。

  不管那到底是不是重建的。

  時光飛逝,又有長明時不時鼓搗出來的奇怪培育方案,璐璐早就不是那個能躲在季黎背包裡的小幼崽。

  出現變異征兆的成年伊比婆羅猞猁的破壞力,絕對不容小覷。

  季黎想到這裡,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看她蔫嗒嗒的樣子,不難想像小女王陛下這一趟獨自出行的艱難,酷拉皮卡不由搖頭失笑。

  「辛苦了。如果覺得累的話,要不要先睡一會兒?」

  雖然是疑問句的遣詞,但事實上,酷拉皮卡已經從櫃子裡翻出了備用的新被子,准備簡單鋪一下床。

  季黎試圖掙扎:「難得來一趟,不了吧?我也還好……大家應該還在等我們?」

  以窟盧塔族的風格,想也知道,這次讓她過來,既是要與族人們慶賀找到了新的家園,也是讓大家一起為未來獻上禱告。

  這是窟盧塔族的傳統儀式了。

  這也是季黎之所以沒有帶任何人一同前來的原因。

  哪怕貪婪之島的經歷,讓窟盧塔族看待外界的態度,稍微柔和了一些,但無論如何,「同胞」依然是他們心底最堅實的防線。

  有些事情,即便是「朋友」,也不允許輕易涉足。

  季黎大概是唯一的特例。

  或者說,她早已經由那一對對緋紅眼,被融入了窟盧塔族的骨血,刀斬不斷、斧不能劈,糾葛至深處,自此密不可分。

  就算她想撇清關系也是不行的。

  所以酷拉皮卡把手輕輕搭在季黎肩上,溫和卻不容拒絕地,將其推入柔軟蓬松的被褥間。

  「正式慶典是在晚上,時間剛好。睡吧,別擔心。我就在這裡,不會讓你遲到的。」

  季黎本來還想再掙扎一下的。

  可棉花糖似的被子,又暖和又柔軟,混雜著太陽暖洋洋的味道……以及微弱的,屬於酷拉皮卡的氣息。

  讓人不自覺地放松下來。

  就像有什麼沉甸甸的東西壓在眼皮上,季黎把自己蜷縮進被子裡,迷迷糊糊地,逐漸被睡意籠罩。

  「午安。」酷拉皮卡說。

  朦朧間,她隱約聽到旁邊落下椅子被搬動的聲音,然後是書頁被翻動的沙沙聲。

  伴隨著溫柔的、寧靜祥和的心跳,似乎代表了欣喜。

  ……是非常精彩的書嗎?那等下醒過來的時候,記得問問酷拉皮卡在看什麼好了。

  季黎這樣想著,沉沉睡去。

  ………………

  …………

  ……

  然後她再一睜眼,就是和飛坦大眼對小眼的這一幕了。

  季黎本來是想要直接問飛坦這是怎麼回事,但彼此目光觸及的瞬間,她本能地捕捉到異常感,下意識停了聲音。

  ——眼神。

  陌生的、仿佛在賞玩貨物一樣的眼神,絕不可能出現在飛坦和自己之間。

  哪怕是奇美拉蟻剛剛搬到流星街,尚未和幻影旅團熟絡之前,不論是出於自身實力考量,抑或「女王」的身份,飛坦都從未這樣看過她。

  更不要說奇美拉蟻逐漸站穩腳跟的現在。

  飛坦雖然性格狂妄,但也不至於連這點眼力勁都沒有。

  不然尼菲彼特大概早就把他拉去砍了。

  而且不管怎麼想,不說酷拉皮卡,整個小區都是熟練掌握念能力的窟盧塔族人,飛坦能神不知鬼不覺把她帶走的可能性,幾乎趨近於零。

  意識到事態似乎並不尋常,季黎繃緊警惕,迅速用余光掃過視野可見範圍。

  飛坦。破舊的廢棄大樓。強烈的血腥氣。庫洛洛·魯西魯。派克諾妲。西索。庫嗶。凌亂堆放在地上的珍稀品。

  瞥了眼穩坐如鐘的蜘蛛頭子,至此,季黎徹底確認這裡不是「現實」。

  至少不是她所熟悉的那個現實。

  因為就算庫洛洛·魯西魯自己想不開要尋死,以他的性格和邏輯,也不會讓幻影旅團、讓流星街有遭受梅路艾姆報復的機會。

  ……除此之外,長明不見了。

  無論怎麼呼喚都得不到長明的回應,頸間也少了熟悉的護身符的重量,季黎默默咬了咬口腔內的軟肉。

  是幻術?抑或又一場「夢境」?

  但不管是哪一種,她的當務之急都是脫離眼下的這個境況。

  畢竟飛坦的眼神告訴她:再這麼下去,她應該會被拖去,成為飛坦惡劣愛好的下一個犧牲品。

  雖然念能力似乎沒有受到影響,但季黎不覺得,自己能夠以一己之力應戰半個幻影旅團。

  而躲進「夢中的理想鄉」的話,由於出入口都是念能力者上一次張開空間的坐標,她就必須一直待在裡面,等到蜘蛛離開才行。

  季黎討厭被動的等待。

  所以……假定現在所有人都不認識她的話?

  目光流轉,季黎忽然抬起上半身,將掌心貼上黃金棺木的水晶蓋,眉眼彎彎,露出欣喜與依賴的神色。

  她的目光越過最近的飛坦,直勾勾地,落到坐在最角落的小醜魔術師身上。

  即便有人偶盒子的阻隔,聲音稍微有些失真,但作為審訊方面的行家,飛坦還是能輕易辨別出S-000的唇語。

  「西索先生!太好了!果然,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的!」

  發現了意料之外的驚喜,飛坦發出一聲嗤笑。

  「喂。西索。」他挑起單邊的眉,看好戲似的瞥向4號,「你可沒說過,我們的這次活動,還要免費幫你救位『公主殿下』啊?」

  正在角落玩堆撲克牌金字塔的西索:?

  作者有話說:

  雖然故事的核心是酷拉皮卡,不過因為現在是原著的友客鑫副本,所以幻影旅團的戲份還是有一點的。

  西索一整個:人在基地坐,鍋從天上來。

  順帶一提,我還蠻喜歡酷拉皮卡特意把備用新被子拿出來的這個細節。

  是溫柔的紳士酷拉!【貼貼

  *** ***


第322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四)

  聽到飛坦這句沒頭沒尾、莫名其妙的提問時,西索正准備將金字塔的最後一張撲克牌搭上去,組成完整的塔尖。

  ——然後輕輕一推,將其轟然墜毀。

  這是他用以消磨時間的小游戲:長久的忍耐和精心等候,正是為了讓這一瞬間摧毀的快樂,醞釀得更加醇厚甜蜜。

  就像庫洛洛·魯西魯一樣。

  明明他之所以在四年前殺掉原4號成員、加入幻影旅團的目的,就是想要借機靠近庫洛洛·魯西魯,尋找與其一對一戰鬥的好機會。

  結果,這位狡猾的團長先生,似乎是從一開始就看穿了他的目的。

  不但平時來無影去無蹤,根本尋不到蹤跡,就連旅團舉行活動的時候,都至少有兩個團員隨行左右,絕不落單。

  好久才等到這一次會面,結果美味的大果實近在咫尺,卻只許看不讓吃……真是壞心眼啊。

  再這麼下去,他的耐心要搖搖欲墜了喲∼

  不過,想到等下和酷拉皮卡約定好的會面,西索回憶起那個金發少年憤怒的仇恨眼神,就不由唇角上挑。

  連他回答飛坦那番陰陽怪氣的嘲弄時,語氣都隨之雀躍起來。

  「誒∼我的公主殿下∼?」

  將最後那張撲克牌夾在指尖,西索抬起眼,順著飛坦示意的方向看去。

  黑發的少女,看起來大概是十五六歲的年紀,面容柔和姣好,乍一眼看上去,倒是跟伊爾迷和柯特小弟弟的長相,有些異曲同工之妙。

  那對綺麗到過分引人注意的緋紅眼也相當漂亮,注定讓觀者一見難忘。

  但很遺憾,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雖說西索的確自認擅長欣賞各式各樣不同的美麗,不過,在挑選女伴的時候,他還是更傾向於選擇成熟的女性。

  他確認自己對這張臉沒有任何印像。

  即便猜到少女不出意外會落得什麼樣的結局,但西索對這種英雄救美的戲碼沒有任何興趣。

  如果是想隨便抓一個人求助,那可就打錯算盤咯∼還是說,他看起來就那麼像個「好人」嗎?

  真可惜,在場的全員都是胡作非為的大壞蛋呢。

  只是隨便掃了一眼,在那對緋紅眼上稍微停留片刻後,西索便興致缺缺地移開了視線。

  他打算否認。

  卻在西索即將搖頭之前,季黎搶先一步開了口。

  「西索先生難道不記得我了嗎?之前,之前托皮埃斯·塔庫裡先生的福,您不是還說過,很中意那邊產地的特殊果實,想要自己一個人壟斷獨享的嗎?我答應過,會幫您牽線的呀!」

  她的表情,急切中,還摻雜了些被渣男遺忘的幽怨。

  看熱鬧不嫌事大,飛坦在旁邊吹了聲口哨,饒有興趣地圍觀這場八點檔戲碼。

  而旁邊原本事不關己的蜘蛛,也終於找到打發時間的新樂子,或多或少向這邊投來了注意力。

  作為主演之一,西索聞言,無辜地眨了眨眼睛,這下倒是開始認真搜索回憶。

  因為皮埃斯·塔庫裡是負責替他管理產業的職業代理人。

  通常來說,知道這個人和他有聯系的,大多是行走於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的企業家和高管,而且數量相當有限。

  但面前這個被裝在人偶盒子裡的緋紅眼少女,絕非其中之一。

  ——而且那個所謂果實的壟斷生意,是虛構的。

  西索不記得自己有安排皮埃斯·塔庫裡涉足相關的產業。

  非要說的話,「很中意的特殊果實」、「想要一個人獨享」、「牽線」,這些關鍵詞,倒更像是在暗指,他接下來所謀劃的東西。

  關於如何讓庫洛洛·魯西魯落單,和自己獨處的夢幻舞台。

  西索忽然笑得花枝亂顫,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哎呀∼原來是小露娜∼我怎麼可能會忘記你這麼討人喜歡的孩子呢?」

  像是剛才那張漠然面孔根本就沒發生過,他看也不看即將完工的撲克牌金字塔,扭著腰,輕巧無聲地落到黃金棺木前。

  隔著水晶蓋,紅發的魔術師俯身貼近季黎,將掌心與她相貼,連語氣都充滿了浮誇的曖昧和寵愛。

  「真可憐啊∼小露娜怎麼沒有乖乖待在家裡面,竟然讓自己迷路到這種玩偶盒子裡了∼不過,也很可愛哦?」

  季黎的聲音更加委屈了。

  將手從水晶蓋上撤了下來,她揉著眼睛,可憐兮兮地辯解,說自己一覺醒來就到了陌生的地方,還被不認識的人,注射了奇怪的藥劑,現在眼睛好難受,看什麼都紅紅的。

  飛坦忽然低低「啊」了一聲。

  他想起來,窟盧塔族的緋紅眼應該只在情緒特別激動的時候,才會變紅,而且顏色深淺會隨著情緒起伏變化。

  所以處理的時候,想要保證維持在最濃烈的赤色,才會那麼麻煩。

  飛坦下意識看了眼少女的眼睛。

  的確,眼球的色澤從懵懂初醒的剎那,到現在和西索哭訴期間,都一模一樣,仿佛被固定在這樣完美的程度。

  「……假貨麼。」他蹙起眉。

  話說回來,窟盧塔族的滅族慘案是幻影旅團親自動手,本來也就不應當有幸存者才對。

  倘若S-000真的是造假出來的噱頭,那膽敢在十老頭組織的地下拍賣會上,公然出售假貨,對方也挺狂的。

  對殘次品失去興趣,再加上西索的表現也足夠令人反胃,飛坦聳聳肩,自顧自地走遠,繼續去找貪婪之島的游戲機。

  甜言蜜語地哄了季黎幾句,西索順勢向庫洛洛·魯西魯討要這件戰利品。

  「團長,應該不介意我帶小露娜去敘敘舊吧∼」

  庫洛洛·魯西魯不為所動,甚至連視線都沒離開手中攤開的書,只是提醒他,要在明天約定的集合時間之前趕回基地。

  而且,S-000也必須完整帶回來。

  按照規則,團員挑選戰利品的優先次序是平等的,只有確定其他人都自願放棄這個東西之後,西索才能正式擁有。

  如果多人都對同一個物品感興趣,則使用硬幣猜正反面的方式,進行最終所屬權的確認。

  「嗨嗨∼那麼,小露娜,我們可以走了喲∼」

  如切開豆腐那樣輕巧,西索用撲克牌劃斷棺木的扣鎖,拆開昂貴的人偶盒子,俯身,向被困在花海中的季黎伸出手。

  指尖舒展開,他輕輕松松地包裹住少女的掌心,十指相扣,將人拽入自己懷中。

  唯有季黎看到了他笑容甜蜜的唇語。

  ——騙子小姐。

  *** ***

  Luna(露娜)是羅馬神話中月亮女神的名字。

  而月亮,代表著「謊言」與「欺騙」。

  作者有話說:

  完蛋,感覺越寫越不像番外,像單獨給正文開了個新副本……

  當初靠篡改原著,簡化友客鑫劇情而省下來的腦細胞,好像要在這裡全部償回來了!!!

  這個番外不會比上一個還長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反復慘叫】


第323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五)

  季黎合理懷疑這個西索的審美,是不是被大背頭還裸穿貂毛皮衣的蜘蛛頭子給污染了。

  她被西索帶去了一處同樣破舊的廢棄游樂園。

  地上堆滿了灰塵和損毀設施不說,水電也早就停供,在夜色中,只能靠蒙蒙的月光勉強照亮腳下。

  也就是她體質特殊,但凡換個夜視能力不好的人過來,恐怕都要摔得爬不起來。

  平時很講究生活品質享受的西索,這時候倒完全不介意了。

  他松開季黎的手,轉身站到季黎的對立面,接著笑眯眯地拍了拍手,仿佛是什麼兒童馬戲團主持人的浮誇口吻。

  「鏘鏘∼拯救公主殿下的游戲結束了∼現在是愛說謊話的壞孩子的問答環節∼」

  季黎點點頭,然後理直氣壯地說:「那就由我先提問了。西索先生應該不會介意的吧?」

  挑起眉,西索似笑非笑:「如果我介意的話,小露娜要怎麼辦呢∼」

  「女士優先——在戰鬥之外的場合,我可是很相信西索先生你的紳士風度的。而且,『愛說謊話的壞孩子』,也不止我一個人啊。」

  雙手背在身後,季黎眉眼彎彎,仰頭與紅發的魔術師直視,通透澄澈的目光中不見一絲猶豫或恐懼。

  「你明明也玩得很開心,就當做是給我的額外獎勵?畢竟我可是一覺醒過來就被綁架的無辜路人啊。」

  「一個問題換一個問題,也很公平嘛。西索先生。拜托你啦?」

  黑發的少女雙掌合十,眼睛上挑著仰望,仿佛半是撒嬌的耍賴,態度中帶著某種熟稔的篤定。

  在那對凝固於最盛放時刻的緋紅眼裡,西索看見了赤色的自己。

  真有趣,他想,這只被蜘蛛網纏住的蝴蝶,在向一個同為劊子手的人撒嬌。

  沒有任何害怕和偽裝的痕跡,像是確信他不會拒絕一般。

  ——更有趣的是,他的確不可能拒絕。

  不如說,正是因為騙子小姐表現出來的,這份毫無由來、對他性格和行事風格的拿捏,讓西索對她更好奇了。

  明明是張絕對沒見過的臉才對。

  哪怕這是一場專門針對他展開的陷阱劇目,西索也很期待故事的未知走向,是否能帶給他更多驚喜。

  一想到這裡,西索就忍不住聳著肩,愉快地低笑幾聲。

  對感興趣的存在,他向來不吝嗇付出更多一點的耐心。

  「哼哼∼當然∼」

  舔了舔因興奮而稍渴的唇瓣,正如季黎剛才所說的那樣,西索拿出了那份被信任的紳士風度。

  他執起季黎的指尖,溫柔纏綿地落下一個吻。

  呼吸間,仿佛還聞到了被鐵鏽味侵染的淡淡花香。

  「我很樂意為你效勞∼小露娜∼」

  突然被溫熱的、透著潮濕的吐息所擾,季黎的指尖忍不住顫了顫,想要往回蜷縮,又強制自己停下。

  事到如今,她好像還是沒能完全免疫西索的這些花活。

  明明知道這家伙一肚子壞水,哄女孩子的手段跟庫洛洛旗鼓相當……果然,是因為臉的關系吧?

  等西索松開手,季黎就將手背在身後,然後悄悄拿指腹碾了碾剛才被碰到的地方,試圖擦去殘存的觸感。

  當然,臉上還是要撐出從容自若的表情。

  咬死自己是「一覺醒來就被發現被綁架的無辜路人」,季黎讓西索大概介紹一下現在是什麼情況。

  無視那些明顯的矛盾之處,西索笑眯眯地配合她演下去。

  9月1日。友客鑫。地下拍賣會。幻影旅團。被抓走的窩金。以及……鎖鏈手。

  甚至不需要聽西索說完,反復看過原著友客鑫篇的季黎,腦海中立刻浮現出具體的來龍去脈。

  畫面最終定格在,酷拉皮卡獨自殺死窩金之後,那副空洞的、比亡者更痛苦的神情。

  仿佛有什麼也永久地,隨著那顆被刺穿的心髒一同逝去。

  再也無法回頭。

  西索沒有錯過季黎動搖的瞬間。

  放緩了敘述的節奏,他不動聲色地觀察季黎的同時,也在迅速復盤自己剛才的發言,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

  「啊∼」他滿足地笑起來,「原來你認識那個鎖鏈手嗎?小露娜∼」

  手中掌握的線索已經足夠串聯起來,西索一只手撐著側臉,饒有興趣地玩起了推理游戲。

  要是單方面被看透的話,那可太不公平了。神秘感可是魔術師最大的魅力之一。

  這次是他的回合。

  「明明對現狀完全不了解,而且也沒有任何人知道我這次的目的,你卻一醒來,就立刻知道用暗示來挑起的我的興趣,把你帶離危險的境地。」

  「我確定自己並沒有見過你,於是剛才在路上,悄悄把你的照片給皮埃斯看過了∼結果他查過記錄資料,也確信不曾和你接觸過呢∼」

  「所以,讓我猜猜看∼難道說,小露娜是擁有預言能力的占蔔師?」

  「因為知道『鎖鏈手』會遇到危險,所以特意趕來友客鑫解圍,但是又因為不明的原因,自己先中了招,輾轉成為地下拍賣會的商品……之類的。嗯?」

  說是猜測,西索的語氣卻同樣篤定。

  他眨了眨眼睛,輕笑著說:「一個問題換一個問題。那麼我的問題是:小露娜,我和那個男人成功獨處了嗎∼」

  西索甚至自信到跳過了確認的環節。

  雖然他似乎也陰差陽錯地,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好像又穿越到了原著的友客鑫裡,還是酷拉皮卡即將殺死窩金的節骨眼上,季黎的思緒都亂成一團。

  她深呼吸,衝西索做了個「暫停」的動作。

  「就當你猜的是對的好了。占蔔師現在要開始預言了。給我十分鐘。麻煩你暫時保持安靜。」

  西索這下倒是很好說話,乖乖做了個給嘴拉上拉鏈的動作。

  只是他不忘笑眯眯地提醒:「其實我也很愛騙人哦∼所以小露娜如果打算說謊的話,一定要努力演得像一點喲∼」

  季黎視若無聞。

  用雙手捂住耳朵,她閉起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就立刻做出決定。

  沒有時間了。

  原著的友客鑫篇裡,窩金從被抓、獲救、找到鎖鏈手的真身,再到戰敗被殺,都是在一個晚上之內結束的。

  ——即是今夜,此時此刻。

  十分鐘從未如此漫長過。

  不過,區別於季黎的煎熬掙扎,西索更多還是等待果實成熟後,親自摘下的愉快。

  時間一過,不等西索提醒,季黎就重新睜開眼睛。

  她眼中的動搖已經如新雪消融,堅定的、純粹的,再尋不到片刻猶疑。

  竟比之前更加熠熠生輝。

  天性中就喜歡也享受欣賞美麗的事物,即便西索自認正在參與一場狩獵游戲,也不由多看了一眼。

  飛坦關於假貨的猜測是合理的。

  這對緋紅眼的確不合常理,有太多古怪的地方,但他現在不覺得「殘次品」這個詞,應當被用在這個人身上了。

  因為,這份魅力並非源自其赤紅的顏色。

  帷幕再度拉起,對接下來的發展愈發期待,西索對季黎做了個邀請的手勢,擺出洗耳恭聽的架勢。

  將額前散落的碎發都往上梳去,季黎長長呼出一口氣,隨後向西索伸出手。

  「可以借我一張撲克牌嗎?什麼花色都可以。」她問。

  西索若有所思地交出一張紅心A。

  接過撲克牌,季黎隨手將裙擺撕下一小片布料,然後將其貼在撲克牌的牌面上,再次展示給唯一的觀眾。

  「比起口頭解釋,感覺還是實際演示給你看,比較快一點。」

  她微笑著說。

  而就在話音落盡的那一刻,原本由西索親自給出的紅桃A撲克牌,在西索的視線下,瞬間變成了小醜JOKER的牌面。

  完美無瑕的偽裝。

  西索下意識伸手去觸碰牌面,果不其然,並非撲克牌光滑的表面,而是布料帶著絨感的柔軟。

  ——「伸縮自如的愛」加上「輕薄的假像」,他再熟悉不過的拿手好戲。

  可正當西索要有所反應的時候,季黎搶先一步行動。

  白皙綿軟的指尖向前探去,勾上了近在咫尺的男性的手腕,如同纏繞大樹的藤蔓,乖巧而無害。

  然後,季黎露出了甜蜜的微笑。

  「抓到你了。」她說。

  條件觸發成功,「夢中的理想鄉」張開入口,將獵物吞噬,西索轉瞬間便從原地消失不見。

  季黎並沒有一同進入。

  留在原地,她撿起西索掉落的手機,打開短訊界面,不出意料地,看到了西索和酷拉皮卡約定見面的內容。

  地點就是這裡,時間在二十分鐘以後。

  她記得,按照原著的發展,酷拉皮卡和西索這一次的見面,是二人結盟的開始,發生在窩金被抓之後、獲救自由之前。

  還有時間。

  季黎將通訊器捏在手心裡,仰頭看向窗外的圓月,自言自語。

  「不可以著急……冷靜地仔細想想,接下來……既然現在誰都不認識『季黎』了,那首先,得拿到這個舞台的入場券才行吧?」

  她抬手喚來「天衣無縫的驚喜」。

  ………………

  …………

  ……

  二十分鐘之後。

  將抓獲的窩金上交給達佐孽處置後,酷拉皮卡依照約定,獨自來到了位於郊區的廢棄游樂園。

  入口處,斑駁的小醜頭像的笑容,也仿佛在沉默地諷刺這個世界。

  他平靜地往更深處走去。

  途徑旋轉木馬的時候,還沒完全脫離戰鬥狀態的酷拉皮卡,在聽到微弱動靜的瞬間,就已經讓鎖鏈蓄勢待發。

  他警惕地抬眼,對上了紅發魔術師的眼睛。

  「晚上好∼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見我的∼」

  紅發魔術師從撲克牌中抽出一張骷髏死神牌面的JOKER,然後微笑著,展示給窟盧塔族的復仇者看。

  「……酷拉皮卡。」

  *** ***

  雖然我一直在祈禱,你不要出現。

  季黎想。

  作者有話說:

  沒想到吧jpg

  我為了這個突然想到的有趣發展,連夜揪頭發,重新改了一版大綱【吸氧】

  我真的不會寫變態啊!!!卡死我了!!!西索害我!!!

  腦袋空空的我,狼狽地滿地亂爬。

  *** ***


第324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六)

  「我不想說廢話。快點按照約定,告訴我關於蜘蛛的情報。」

  無視了西索看似友善親切的開場白,酷拉皮卡不為所動,覆蓋在全身、用於防護的念也根本沒有撤下過一瞬。

  他神色接近於冰點,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

  「誒∼」西索一只手托著臉,拉長尾音,「廢話嗎?我其實還挺喜歡和你說廢話的∼這有助於我們更好地了解彼此,不是嗎?」

  酷拉皮卡冷漠地看著他,如同掃過一樁沒有生命的死物,連半分情緒波動也無。

  自討了個沒趣,西索聳聳肩,終於肯進入正題。

  「幻影旅團一共有13人,團長是庫洛洛·魯西魯,宗旨是『胡作非為』。想要入團的話,只需要殺死一個現任團員即可。主要活動是強盜和殺人,偶爾也會做點慈善活動——」

  在聽到「慈善活動」四個字的時候,酷拉皮卡不禁短促地冷笑了一下。

  「到此為止,我都知道。」不耐煩地打斷西索,酷拉皮卡再次強調,「說重點。」

  他獨自赴約來到這裡,可不是為了浪費時間,來聽這些毫無價值的廢話的。

  酷拉皮卡覺得西索應該很清楚這一點才對。

  聞言,西索低下眼,看了看指尖的JOKER撲克牌。

  骷髏死神扛著彎月般的巨大鐮刀,用那對空洞的白骨眼眶,依舊衝觀眾露出愉快的笑容。

  手腕一個翻轉間,他將撲克牌消失不見。

  「——那麼,酷拉皮卡你知道幻影旅團成立的原因嗎?」

  西索語氣平淡,不添加任何細節,以歷史記錄者的口吻,講述了流星街和薩拉薩的故事。

  幻影旅團成立的初衷,是「守護」。

  為了震懾小惡人,所以讓自己去成為更恐怖、更胡作非為、更讓人聞而生畏的大惡人。

  用數以千記的無關者的悲劇,換取同胞的存活。

  不等西索說完,酷拉皮卡忍無可忍,或者說,是從滅族後就一直壓抑在內心深處的仇恨與怒火,在這一刻終於衝垮了強堆出來的冷靜,暴露出最真實的痛苦。

  「開什麼玩笑!」

  他憤怒地一甩手,被恨意點燃的鎖鏈也隨之顫動、延長。

  冰冷的金屬互相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叮鈴聲,企圖將抓住那些逃離地獄,在人間作惡的魔鬼。

  酷拉皮卡的情緒近乎崩潰。

  「這算什麼!難道這就是他們傷害無辜之人的理由嗎?不要再開玩笑了!有本事就去殺真正傷害了他們的凶手啊!」

  「那些什麼都沒做的人,那些只是在努力生活的人……我的同胞,窟盧塔族又到底為什麼要承受那種折磨!」

  「那根本不是『死亡』那麼輕松的東西!我在埋葬他們的時候,甚至每天每天每天每天都在祈禱!祈禱他們當時有更早一點停止心跳!少受一點痛苦!」

  「什麼『守護』?哈。不過是懦夫把刀指向別人,拿來掩飾自己無能和膽怯的借口罷了——不原諒!我絕不原諒!」

  說到最後,酷拉皮卡的聲音都開始沙啞,混雜著無法自制的顫抖。

  西索一直安靜等他宣泄完,才平靜地開口繼續。

  「你似乎誤會了,酷拉皮卡。我並沒有要說服你原諒他們的意思。」

  「我只是想告訴你,就算你抓住庫洛洛,甚至殺了他、殺了絕大部分的團員,蜘蛛也不會停下腳步。因為這個組織就像一個像征符號,無所謂失去任何個體,只有團體的存在是絕對的。」

  「啊。當然,如果你能一口氣,把現任的13人全部殺掉的話,或許可以另當別論……不過在那之前,該換我問你一個問題了,酷拉皮卡。」

  紅桃A出現在指尖,擋住了下半張臉,西索的語調重新變得愉快起來。

  「你覺得是亡者重要,還是活著的人更重要呢∼?」

  畢竟有不知敵友的西索在前,酷拉皮卡用力握拳,讓指甲深陷進掌心裡,用疼痛來提醒理智,強迫自己迅速冷靜下來。

  他面若冰霜,謹慎地反問:「什麼意思。」

  「嗯哼∼那這個就當是免費附贈的情報好了∼畢竟從獵人考試的時候,我就覺得我們兩個一定很合拍∼」

  西索將紅桃A甩給酷拉皮卡。

  但等撲克牌落到酷拉皮卡手上的時候,牌面就從紅桃A,變成了一張模糊的遠景照片。

  黑發的少女藏在陰影裡,身穿華美的純白紗裙,雖然看不清五官,但那對色澤綺麗到絢爛的緋紅眼,在昏暗中也能一眼認出。

  那瞬間,仿佛被火焰點燃般的灼燒感,迅速自眼睛蔓延至全身。

  是緋紅眼不受控地開啟了。

  抓緊照片,酷拉皮卡猛地抬起頭,直勾勾看著西索逼問:「她在哪裡!」

  「嗯∼誰知道呢∼陰獸已經全滅,地下拍賣會的寶物現在都在蜘蛛的手上,剛才看到她的時候,我也嚇了一跳呢∼」

  對上幾欲暴走的鎖鏈,西索笑眯眯地擺了擺手。

  「別露出這麼可怕的表情嘛∼我已經把人帶出來了喲?至少現在,還躲在友客鑫的某個角落裡,活得好好的吧∼」

  酷拉皮卡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西索,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他的目的就在這裡。

  「其實呢∼庫洛洛是我的獵物哦?我之所以加入旅團,就是為了接近他,和他來一場生死對決∼要是讓你殺掉他的話,我會很苦惱的∼」

  「而且庫洛洛他這個人,超狡猾的∼總是至少留兩個團員在身邊,從不給我獨處的機會∼人家都快等不不下去了∼」

  「所以,酷拉皮卡要不要跟我合作呢?」

  西索打了個響指,向酷拉皮卡露出熱情友善的橄欖枝。

  「為了創造讓我能和庫洛洛獨處的機會,讓我們來互通情報吧∼我不在意其他蜘蛛的生死,只要你做到了,我就把『珍貴的東西』交換給你∼」

  「順帶一提,我是三年前加入的,和窟盧塔族的事件無關喲!」

  酷拉皮卡的視線,再次落到照片上。

  明明在親手埋葬族人遺體的時候,他將殘破的軀體勉強拼湊起來,都一具具分辨出了身份,然後題字立碑。

  全族一百二十八人,整整齊齊,除他之外無一人幸免。

  本不該有其他幸存者才對。

  但……倘若是他計數出了差錯呢?倘若是恰巧流落在外的族人呢?倘若,他當真不是被拋下的最後一個呢?

  哪怕是陷阱,哪怕只是虛幻的泡影,酷拉皮卡也不願就此放手。

  比絕望更讓人恐懼的,是再次看到希望。

  酷拉皮卡閉上眼睛。

  「成交。但如果我發現,你在這件事上對我說謊的話,西索。」

  面無表情,他直視著西索,半步不退,斬釘截鐵地說。

  「——我會在你之前,殺了幻影旅團的團長。」

  西索歪著頭微笑:「成交∼」

  ………………

  …………

  ……

  跟酷拉皮卡簡單概述了蜘蛛各自的念能力,紅發的魔術師看了眼時間,就示意酷拉皮卡可以離開。

  酷拉皮卡頭也沒回。

  可西索,或者說,季黎知道,他一定會遵守這個約定的。

  ……不過,這還真的是她第一次,被酷拉皮卡用這麼冰冷、這麼厭惡的陌生目光看著。

  季黎忍不住在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播放那一幕。

  雖然理智告訴自己,這是很正常的,畢竟她頂著的是西索的殼子,而且在這個世界,西索也沒做什麼幫助過酷拉皮卡的事情。

  明明在腦內模擬的時候,都做過這樣的心理准備了,但在真正被酷拉皮卡這樣冷酷對待時,好像情緒還是會不受控。

  就仿佛心髒被什麼細小卻尖銳的東西刺了一下,不至於流血化膿,但你知道,那是無法忽視的疼痛。

  是不是很奇怪?

  季黎不知道。

  她只是……好像,比想像中要再更難過一點。

  不過這些微不足道的情緒,在眼下這樣的境況來說,並不重要。

  等酷拉皮卡徹底離開感知範圍後,季黎晃晃腦袋,讓自己重新集中注意力,然後立刻拔下了用於易容的念釘。

  輪廓在扭曲變換,她忍不住用力揉了揉臉,感覺整張臉的肌肉都不是自己的了。

  果然,伊爾迷如非必要就不愛用這一招,是有原因的。

  但這場表演還沒有結束。

  解除便裝之後,過大的小醜服就這麼松松垮垮地堆在身上,季黎抬手又招來「天衣無縫的驚喜」,給自己換了一套深色的中性服裝。

  戴上墨鏡與帽子,她把西索的通訊器揣在口袋裡,也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廢棄游樂園。

  季黎和酷拉皮卡選擇了相同的方向。

  因為接下來,她也必須前往那個,位於友客鑫市中心的狩獵舞台。

  作者有話說:

  季黎扮西索,扮伊爾迷,甚至扮庫洛洛可能都挺像的……

  被迫了解了太多並不想知道的東西jpg

  雖然在說薩拉薩的事件時,她不小心掉了符號。

  話說回來啊,庫洛洛,現在在場的三個變態裡,只有一個人沒有被季黎COS過,你猜那個人是誰呀?

  *** ***


第325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七)

  雖然幻影旅團洗劫地下拍賣會的事情已經發生,但為了保全名聲,Mafia目前的抓捕行動還限制在內部。

  街上慕名而來的游客,依然絡繹不絕,享受著這座城市紙醉金迷的夜色。

  壓低了帽檐,季黎悄無聲息地彙入人群中,來到一家不起眼的網吧。

  刷著西索的卡,她要了間獨立的單人VIP包廂,又迅速檢查了一遍屋內的設備,確定沒有監控攝像頭之後,才啟動了電腦。

  好消息是,西索倒也沒有浪費到,完全無視獵人執照能帶來的便利。

  使用從西索那邊搜刮下來的獵人執照,季黎熟練地登入獵人專用情報網站,輸入「諾斯拉家族」的關鍵詞。

  不出所料,諾斯拉家族在友客鑫的所有資產、主要的成員和職位,都標注得清清楚楚。

  包括以達佐孽為首的保鏢隊伍。

  只是酷拉皮卡、旋律、芭蕉和費婕四個新人,由於才剛剛被錄用不久,所以暫時還沒有相關的信息。

  但這也只是時間早晚問題罷了。

  因為達佐孽用自己名字定下的酒店住宿記錄,在這個網站上同樣能夠搜到。

  季黎記得,俠客很早就通過了獵人考試。這些對於幻影旅團來說,應該都是輕而易舉就能獲得的情報。

  那麼,以窩金的性格,絕不可能忍受這份屈辱的他,必然會順著這些有跡可循的線索,找到酷拉皮卡的下落。

  ——然後被酷拉皮卡親自殺死。

  早在路上的時候,就考慮過要該怎麼行動,季黎沒有猶豫,直接退出了西索的賬號。

  想要在短時間之內,不經任何審核手續,就成功修改獵人專用網站上的情報,以西索這張幾乎是白板裝備的獵人執照,是不可能完成的。

  但有人可以。

  這樣的操作早就不知道進行過多少次,都不需要刻意凝神思考,季黎就輕松具現化出了另一張獵人執照。

  來自約厄斯達·森旺,整個世界也屈指可數的二星幻獸獵人。

  為了擁有更多話語權和特權,好讓窟盧塔族和季黎有山可靠、行事便利一些,那個向來怕麻煩的家伙,硬著頭皮,做了一大堆麻煩事,最後申請到這份榮譽。

  因為方便,季黎用這張獵人執照的次數,比用自己的還多得多。

  事實上,後來約厄斯達·森旺都索性直接把原版塞給季黎。

  反正他本人大部分時間,不是賴在約薩市的小家裡,就是一頭鑽進不知道哪個深山老林裡,和動物為伴,幾乎不怎麼會用到獵人執照。

  有念能力「天衣無縫的驚喜」在,偶爾需要的時候,再臨時具現化一張出來就行。

  讓季黎不知不覺養成了這樣的習慣。

  以至於,她下意識默認了,使用這張獵人執照是和呼吸一樣理所當然,必定會被回應的事情。

  直到鮮紅的禁止標志出現在眼前。

  系統提示:驗證無效,請確認獵人執照的真實性,再重新嘗試。

  季黎愣了一下。

  繼酷拉皮卡厭惡目光帶來的刺痛後,她遲鈍地,終於真正意識到,那個被「理所當然」掩藏的、本最不該忽略的違和感。

  或者說,是直到現在才直面了屬於這裡的「現實」。

  ——在這個世界,窟盧塔族已經被滅族了。

  不存在了。

  不管是會笑著向「山神大人」伸出手的盧西諾妮,說十五億只有六個零的約厄斯達·森旺,世界第一漂亮的琳娜女士,還是派羅、村長、酷拉皮卡的雙親……

  都已經死了。不存在了。

  化作了殘缺的屍體,睜著空洞的眼眶,被酷拉皮卡獨自埋葬在冰冷的、看不見陽光的地下。

  季黎見過偽裝滅族慘案時,約厄斯達·森旺具現化出來的假屍體。

  可盧西諾妮討厭寂寞,也討厭黑的地方啊。她想。

  盧西諾妮連睡著都要抱著琳娜女士做的玩偶,床頭的小夜燈更是徹夜不歇……她還那麼愛漂亮,總是信誓旦旦說,智慧和美貌總得有一個贏過酷拉皮卡才行。

  怎麼會。

  為什麼?

  起先是大腦一片空白,隨後是近乎窒息的痛苦,在快要被情緒溺死之際,恨意便像是垂下地獄的那根蜘蛛絲,成為唯一觸手可及的希望。

  哪怕只是一瞬,季黎在電腦屏幕上,窺見了可怕的陌生表情。

  但緊接著,酷拉皮卡那雙冰冷的、被仇恨和憤怒點燃的緋紅眼,立刻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如當頭喝棒,讓季黎驚醒過來。

  ——那並不是她所熟悉的「酷拉皮卡」。

  那副人類的軀殼,仿佛已經被主人舍棄。

  是拋下自我、拋下夢想、拋下未來,把自己制作成空殼,只為讓種下絕望的犯罪者付出代價的,完成使命的工具。

  季黎並不想救窩金。

  哪怕是在她原本的那個世界,幻影旅團的每個人也都犯下過滔天大罪,不論哪天忽然死去,都是罪有應得。

  季黎想挽留的,是酷拉皮卡的精神。

  酷拉皮卡和幻影旅團不一樣,甚至和小傑、和奇犽都不一樣……他無法接受「奪取他人性命」這件事。

  即便明知殺的是罪有應得的犯罪者,他也不會因此心安理得。

  酷拉皮卡就是這樣的好孩子。

  而這樣的他,一旦踏上復仇的道路,就注定了最後同歸於盡的結局。

  不是幻影旅團不放過他,是酷拉皮卡不會放過自己。

  或許到了那一步,死亡對他而言,才是值得期待的、終於能夠合眼休息的安眠之所。

  可在季黎看來,和酷拉皮卡的人生比起來,幻影旅團的性命,連相提並論的資格都不配。

  亡者已是不可更改的既定事實,而活著的人還擁有無限可能的未來。

  季黎此前假借西索之口,問酷拉皮卡,是亡者重要,還是活著的人更重要。

  她認為是後者。

  季黎也相信,哪怕心存疑慮,酷拉皮卡也一定會選擇那個「窟盧塔族的幸存者」。

  因為他是酷拉皮卡。

  所以……她也必須要去做,她能做到的事情才行。

  指尖抓皺了具現化出來的獵人執照,打開VIP包廂配置的打火機,季黎低下眼,看著兩顆星星的圖案一點點被火焰吞噬。

  沒了背後代表的擁有者,獵人執照也不過就只是帳脆弱易折的紙罷了。

  沒有時間可以浪費,她轉手又具現化出金·富力士的獵人執照,熟練地登入賬號。

  但季黎並不打算直接抹去諾斯拉家族的信息。

  這裡是Mafia雲集的友客鑫,萊特·諾斯拉又靠著妮翁的預言能力,近些年迅速崛起,是不少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直接抹去信息,不但太刻意,容易引起俠客的警覺,而且也沒有什麼太大的用處。

  但凡俠客去綁幾個諾斯拉家族的中層干部,就能輕松獲取到相關的情報。

  此外,按照原著的進度,窩金早就和酷拉皮卡碰面,知道酷拉皮卡的相貌了。

  如果窩金不死,怎麼處理後續的事情,也是關鍵所在。

  季黎拿出了西索的通訊器。

  熟稔地按下一長串數字,她一邊迅速敲打鍵盤,一邊將手機夾在右肩和耳朵之間,等待另一端的接通。

  好在,對面是揍敵客歷年的業務標兵,通訊永遠保持在線,從不讓潛在的雇主有機會溜走。

  慘叫聲和接通聲一同響起。

  「呀。西索嗎?我現在正在工作呢。」伊爾迷像是在抱怨,「和你不一樣,作為被依靠的長子和哥哥,我可是很忙的。」

  就算換了一個世界,大黑貓還是如此自信,倒是莫名讓季黎生出幾分抓住參考地標的安心感。

  她面無表情,但張口就是西索那副符號亂丟的奇異腔調。

  「那就更巧了∼伊爾迷,我有委托要拜托你喲∼比起那些無聊的生意,還是先來幫幫我的忙吧∼?」

  「當然∼另算加急任務的費用∼」

  省去討價還價的環節,季黎直接報了一個伊爾迷不可能拒絕的數字。

  伊爾迷聞言,眨了眨眼睛,決定把今天列為自己的幸運日。

  用念釘迅速收割完剩下的活口,唇角微不可查地上揚,他將被夜風拂起的長發繞到耳後,聲音聽起來親和又友善。

  「好啊,西索。畢竟我們可是朋友嘛。」

  「所以?你要我做什麼。」

  ………………

  …………

  ……

  掛斷和伊爾迷的通訊時,季黎也幾乎完成了電腦的操作。

  用糜稽教的手法,清除掉網站的使用痕跡後,她不忘同樣點燃金·富力士的獵人執照,毀掉潛在的線索。

  季黎離開網吧,再次順著人流而行。

  這裡是友客鑫除了商業街之外,游客最多、人流量最大的街區,到處都是出來擺攤的小商小販,想趁這個熱鬧賺一筆小錢。

  「條件拍賣」也是最符合當下氛圍的策略之一。

  街道拐角處,只要支起一張桌椅,擺上足以吸引行人的「誘餌」,再准備三名演員,就足夠唱出一本萬利的買賣。

  「哦哦哦!真可惜啊!就只差那麼——那麼——那麼一點點了!」

  「不妙!小傑選手都開始擦冷汗了!啊啊,畢竟還是個孩子啊,都經歷了這麼多輪扳手腕比試,真是不知道還能撐到什麼時候呢!」

  雷歐力浮誇地扯起嗓子吆喝,但圍觀的人群,卻依然猶猶豫豫地來回打量,遲遲沒有下一人報名。

  也難怪,他暗想,再怎麼說,小傑都已經連敗102人了。

  但既然小傑追著父親留下的線索,想要拍下最低標價89億的貪婪之島游戲機,不努力賺錢可不行!

  給了旁邊端著300萬鑽石做「餌料」的奇犽一個眼神,雷歐力深吸一口氣,准備跟奇犽來演個雙簧,再試著煽動一次。

  卻在這個節骨眼上,一只白皙纖細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報名費是一萬戒尼對嗎?請讓我也試試看。」

  作者有話說:

  最近比較忙,不保證更新,反正寫完就發,盡量保持隔日更吧。

  這個番外的卡文程度,感覺已經比得上正文副本了……我為什麼總是要跟自己過不去啊【吸氧】

  總之寫得比較慢!在努力了!在努力了!

  我狼狽地滿地亂爬。

  *** ***

悠于 2025-9-20 16:33

第326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八)

  在諸多人高馬大的男性圍觀者都舉足不前時,戴著帽子和墨鏡、穿著長褲長袖的少女走出人群,向雷歐力交上了一萬戒尼的現金。

  紙幣的狀態看著很新,倒像是剛剛從銀行提出來的。

  雷歐力不由多看了對方一眼。

  與其說是少女,看身高,好像比小傑和奇犽還矮一點,頂多也就十二三歲的樣子?

  但雷歐力完全沒有,自己是在騙未成年小女孩零花錢的愧疚。

  因為很顯然,這位應該跟小傑和奇犽一樣,不是什麼普通的小孩子。

  先不說她把自己裹得這麼嚴嚴實實,連臉都幾乎被全部遮起來的樣子,怎麼看怎麼可疑。

  而且……

  雷歐力視線下移,落在對方將戒尼遞過來的右手上。

  銀白色的鎖鏈纏繞在五指上,彙聚於手腕,再沒入衣袖深處,比起「裝飾品」,感覺「束縛」的意味會更重。

  難道現在女孩子間流行的時尚,都這麼奇怪了嗎?

  如此不尋常的著裝,再加上目前這個僵持局勢的時間節點,讓人不得不印像深刻。

  由於雷歐力停頓了太長時間,遲遲沒得到回答的對方,歪了歪頭:「請問是有什麼問題嗎?」

  「啊,不不不不!我、我只是被小小姐你過人的膽量所折服而已!哈哈。我們的條件拍賣,對選手的參賽標准可是沒有任何限制的!」

  被拽回神來,雷歐力趕緊把戒尼收下,為自己剛才的沉默打圓場。

  他訕笑著點頭哈腰,將那個女孩護送到桌邊,同時趁機對小傑使眼色,讓小傑這次裝得困難一點。

  再不給圍觀群眾下點新的餌料,勾引一下,他怕他們今天的條件拍賣就要到此為止了。

  「那就請多指教啦。」挑戰者笑著對小傑伸出手。

  雖然看不請臉和表情,但小傑從聲音能分辨出,這個人和之前報名的那些選手的不同。

  她好像沒有急著要贏下比賽的勢在必得,也沒有緊張或是忐忑的情緒……是那種很柔和、很平靜的感覺。

  就好像他們是在普通的玩游戲。

  有雷歐力的幫助,今天晚上的錢實在來得太輕松,一直覺得自己仿佛是在故意騙人的小傑,還是更喜歡這種氛圍。

  所以他不由也笑起來:「我才是!請你多多指教!」

  對於面前這個人的可疑著裝,小傑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但二人肌膚相觸時,他意識到對方的體溫似乎有些過高。

  不同於常人穩定在365攝氏度左右的溫度,他感覺自己像是握住了一團過於柔軟的火焰。

  應該至少也有三十九攝氏度往上。

  ……難道,是在發燒嗎?

  小傑有些擔心,張口想要提醒對方,可雷歐力超大嗓門的「Ready——」聲已經響起。

  作為這場舞台的主演,他只能集中起精神,全神貫注地盯著二人合握的掌心,思考要怎麼表現,才能演得比較艱難。

  「Go!」雷歐力一聲令下。

  看著小傑臉皺成一團的完美演技,雷歐力深感欣慰的同時,更是扯起嗓子配合演出,期待能煽動下一批幸運嘉賓入場。

  然後小傑輸了。

  雷歐力:?

  見鑽石終於有了歸屬,圍觀者一邊懊惱自己剛才竟然因為猶豫,痛失了打敗怪力小男孩的良機,一邊鬧哄哄地散開。

  這片角落很快就只剩下最後的贏家,以及組織者三人。

  「抱歉,雷歐力。我輸了。」

  向盡心盡力幫助自己的同伴道歉,雖然輸掉花了大半身家的鑽石,但小傑毫無芥蒂地衝勝者露出笑容。

  「你好厲害!明明看起來比我還小一點的樣子,力氣竟然這麼大!難道你是世界扳手腕比賽的冠軍嗎?」

  「對了!我叫傑,傑·富力士。你呢?」

  聽得雷歐力和奇犽兩個人在旁邊直嘆氣——到底是誰非要拍下貪婪之島游戲機不可啊!怎麼感覺他們比本人還著急!

  要知道沒了這顆鑽石之後,三個人兜裡全部的錢加起來,也只有不到300萬戒尼。

  而當事人竟然還在和可疑的怪力女搭訕!

  奇犽忍無可忍,衝過去搭住小傑的肩,然後用力捏住笨蛋的臉往外扯,禁止他再向陌生人派發富力士迷魂湯。

  「喏。鑽石。檢查過沒問題的話,我們就走了。」

  奇犽隨手將裝有鑽石的天鵝絨盒子拋給對方,打算盡快結束這檔子事。

  既然條件拍賣的賺錢計劃失敗,要麼另外想辦法,要麼重新再去找一個新的「誘餌」。

  拍賣會迫在眉睫,他們可沒有多余的時間能夠浪費。

  對方卻連盒子都沒打開檢查。

  「我相信沒有人會在友客鑫的條件拍賣自砸招牌。另外,冒昧問一下,請問你們對『貪婪之島』感興趣嗎?」

  在關鍵詞被提及的瞬間,三人都不約而同地看過去。

  而成為視角焦點的那位贏家,則不慌不忙地,從口袋取出一張字條,遞給小傑。

  上面手寫標注了一行日期和地址。

  「初次見面,我叫『季黎』,是受雇於富豪巴特拉先生的人員。事實上,我們正在召集有實力的玩家,准備攻略貪婪之島。」

  「通關酬勞是500億戒尼,最主要的條件是游戲期間生死自負,且最後的通關獎勵全部歸屬於巴特拉先生。」

  「要是你們感興趣的話,可以在指定時間地點參加面試——我有自信,這會是一份收獲頗豐的工作。請務必考慮看看。」

  季黎微笑著說。

  「誒?所以剛才的比賽,算是測試麼。」奇犽挑起眉,第一個打破沉默,「那你不跟我試試嗎?」

  像是沒有分寸感的好奇小貓,他俯身湊到季黎跟前,直勾勾地打量著。

  眼睛故意微微睜大時,原本在眼尾處上挑的桃花眼就成了圓滾滾的輪廓,少了攻擊性,平添幾分靈動活潑的可愛。

  但季黎一眼便認出,這才是奇犽的偽裝。

  因為奇犽現在的表情太完美了。

  他在試探她。

  試探這個,恰到好處地出現,又恰到好處地拋出邀請的「陌生人」——一切都太過巧合,讓揍敵客多疑的本能上線,豎起警惕。

  真實的奇犽……應該,再肆無忌憚一點。

  就像他剛才對待小傑那樣。

  「很抱歉。我只負責邀請潛在的玩家候選,具體的審核工作,並不是我能勝任的。會由專業人士親自完成。」

  季黎低下眼,稍稍衝三人鞠了一躬。

  「那麼,請恕我先告辭。接下來還有其他代辦事宜要處理。」

  奇犽沒再阻攔。

  倒是雷歐力拿出了通訊器,主動提出交換聯絡方式。如果方便的話,他還想進一步咨詢關於面試的其他信息。

  季黎沒有拒絕。

  跟雷歐力存好彼此的手機號之後,她順著人流離開,漸行漸遠。

  雷歐力看著屏幕上的數字,面露猶豫,欲言又止。

  但在他開口前,奇犽就衝雷歐力做了個「原地等候」的手勢,然後捂住小傑的嘴,衝小傑做口型。

  ——跟上她。

  因為奇犽的表情很嚴肅,小傑連問都沒問,就點點頭,優先配合了奇犽的行動。

  二人嘗試展開追蹤,但過了沒多久,就跟丟了目標。

  奇犽與小傑只能返回起點,跟雷歐力彙合。

  「嘖。那家伙果然不是普通的情報探子!」奇犽懊惱地咂舌。

  他原本對自己和小傑隱藏氣息的能力很自信,覺得肯定能查出那個叫「季黎」的人的下落。

  追蹤任務目標可是揍敵客的基本功!他從九歲開始,玩捉迷藏就再也沒輸過了!

  這要是等大哥和老爸知道了,他恐怕能在審訊室裡住一個月……

  奇犽越想越不服氣,一路上的復盤也沒能找出破綻在哪裡,又見小傑還是一臉不在狀況的茫然,忍不住開始戳笨蛋腦殼。

  「你還沒注意到嗎?那家伙根本就是衝著我們來的!」

  「我們的條件拍賣是今晚才剛開始,算上雷歐力的宣傳和預熱時間,整個攤子也才維持了三個小時左右——但她的字條,是早就提前准備好的。而且不是印刷名片,是手寫。」

  「如果不是事先就盯上了我們,一個隸屬於超級富豪的情報探子,是不可能單憑三個小時的扳手腕游戲,就輕易向小孩子拋出橄欖枝的。」

  奇犽篤定:「她絕對有問題!」

  「是這個樣子的麼。」小傑卻堅持自己的想法,「但是我覺得,季黎不是壞人。」

  「理由?」奇犽滿臉不信地斜眼睨他。

  小傑用食指撓了撓臉頰:「就是這麼感覺?非要說的話,我很喜歡季黎的氣息。有風的森林的味道……啊!對了!像蒲公英一樣!」

  「哈?!這算什麼理由啊!笨蛋!」奇犽狠狠捶了他腦袋一拳。

  但奇犽總是會輸給小傑的固執。

  沒辦法地嘆了口氣,他舉手投降:「行啦行啦。反正鑽石也沒了,那我們就先去查查看,巴特拉這個人到底是什麼底細吧。雷歐力呢?嗯?雷歐力?」

  被奇犽再三叫名字,雷歐力才如夢初醒。

  「……那個,奇犽。」像是自己也不敢置信,他慢慢地咬字,非常謹慎地問,「除了窟盧塔族的緋紅眼,普通人的眼睛會有紅色的嗎?」

  敏銳地意識到什麼,奇犽臉色一肅。

  他盯著雷歐力:「你看到了。」

  「我也不確定……就是,和她交換聯絡方式的時候,靠得比較近,然後可能我們身高差得比較多,所以我低頭的時候,角度剛好錯開了墨鏡,好像隱約看到了——她的眼睛,好像是紅色的?」

  雷歐力忍不住堆砌了一串表不確定的限定詞。

  小傑的眼睛逐漸睜大,欣喜溢於言表,正要張口,被奇犽一巴掌捂住了。

  奇犽冷靜道:「我不知道。我對人體收藏又沒有興趣,也就只知道緋紅眼屬於世界七大美色之一,僅此而已。」

  「而且,也不能排除,對方是出於好看或者別的目的,使用了美瞳的可能性。畢竟她都給自己拴上鏈子了,品味獨特一點也很正常。」

  小傑努力扒拉下奇犽捂嘴的手,眉眼間已是盈滿了希望。

  「但是!也有她真的是……的可能性啊!」他目光堅定,「我們必須要找到她才行。」

  奇犽咂了咂舌,認命地松開手。

  雷歐力卻忽然提議:「在那之前,要不我們先給酷拉皮卡打個電話問問?」

  蹙起眉,奇犽再次提醒他:「不排除是戴了美瞳。」

  要是最後找到人,發現是個冒牌貨,給了酷拉皮卡希望,又狠狠摔碎給他看——還挺殘酷的吧?對那個人而言。

  奇犽覺得他們先自行確認情況比較好。

  但小傑支持了雷歐力的想法。

  「我也覺得,我們還是先告訴酷拉皮卡吧。」他抿起唇,神情凝重,「我有種不好的感覺……總覺得,酷拉皮卡在做很危險的事情。」

  如果酷拉皮卡不想讓他們陪他一起共進退的話。

  那這樣的一個「希望」,可以拉住走在懸崖邊的酷拉皮卡,讓他不會一個人掉下去嗎?

  二比一,決定是打電話。

  奇犽和雷歐力一左一右在旁,小傑拿出為了方便和酷拉皮卡聯絡,而特意在友客鑫購買的通訊器,屏住呼吸,慎重地按下一長串數字。

  無人接聽。

  無人接聽。

  無人接聽。

  小傑絲毫不受其動搖,再次選擇撥通。

  似乎是被這樣的固執所打敗,第五次的時候,通訊被接通了。

  「小傑?抱歉,我現在正在工作,很忙,沒有太多時間用於私人聯絡。等我手頭的事情結束——」

  酷拉皮卡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酷拉皮卡,我們剛才見到了一個眼睛是紅色的女孩子。」

  小傑抓緊通訊器,一字一頓地強調。

  「所以,酷拉皮卡……除了窟盧塔族的緋紅眼,普通人也有可能擁有紅色的眼睛嗎?」

  作者有話說:

  幫你們總結一下目前的線索:

  1」露娜「看起來是十五六歲的少女(正文完結數年後的季黎),黑發,緋紅眼一直被動開啟,目前是旅團的戰利品,默認是贗品,身份是西索之前的情人。

  2」季黎「看起來和小傑、奇犽同齡,隱藏了相貌,右手戴有鎖鏈,自稱是巴特拉的雇員,正在尋找潛在的玩家候選。

  3季黎用金·富力士的獵人執照做了一些事。

  4季黎用西索的身份,雇佣了伊爾迷。

  5西索還被關在」夢中的理想鄉「裡。

  *** ***

  ……怎麼說呢,這個番外可真熱鬧啊,有種不顧我自己死活的美【吸氧】


第327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九)

  聽到小傑的問題時,酷拉皮卡呼吸一滯。

  ——根據歷史記載和官方口徑,除了窟盧塔族的緋紅眼以外,普通人極少會出現天然的紅色眼球。

  若非如此,物以稀為貴,緋紅眼也不至於被譽為「世界七大美色之一」,遭到賞金佣兵和人體收藏家的覬覦。

  那張模糊的照片,以及西索的話語,在酷拉皮卡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指尖開始不受控地發顫,帶動纏繞在手掌上的鎖鏈也一起相互摩挲,發出冰冷的金屬音色。

  酷拉皮卡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必須冷靜。

  因為現在事態的復雜程度,已經遠遠超出了起初的預期。

  事實上,在小傑固執地撥打電話時,酷拉皮卡正在利用獵人執照,登上獵人專用網站,調查諾斯拉家族被公開的情報。

  不出所料,連以達佐孽名義訂下的這間酒店,地址、房間號和入住日期,都羅列得清清楚楚,一覽無余。

  既然蜘蛛能在幾個小時之內,順利追查到達佐孽在友客鑫布置的安全屋,並救走窩金。

  以這樣的情報能力,窩金順藤摸瓜找到這家酒店,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而且,酷拉皮卡還察覺到了不自然的違和感。

  因為在獵人專用網站上,明明其他信息都非常詳細,可諾斯拉家族的保鏢人員名單上,不知為何,竟然只有已死的達佐孽一人。

  就算他和費婕等人是剛雇佣的新人,網站尚未更新,存在一定滯後性,但身為前輩的史庫瓦拉他們,也絕對不應該會被遺漏。

  要是諾斯拉家族真的有這個情報隱匿能力,根本不可能只浪費在區區打手的身上。

  所以……是有人刪掉了獵人專用網站上的這段記錄,並且目標明確,具有針對性。

  是誰做的?又是為了什麼?

  難道是蜘蛛?不,就算有蜘蛛去考了獵人執照,普通的職業獵人也不具備隨意更改網站情報的權限。

  對方在獵人協會的地位應該不低。

  可那樣的大人物,怎麼會插手干涉一個Mafia中型家族的保鏢名單?目的是什麼?究竟是敵是友?

  酷拉皮卡甚至無法想出一個能勉強說服自己的猜測。

  再加上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出現的窩金,讓本就步步驚心的局勢,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倘若是心中僅剩仇恨的復仇者,那倒反而更輕松一些。

  可酷拉皮卡做不到。

  即便他可以為了或許幸存的另一個族人而忍耐,選擇放棄眼前這個抓住蜘蛛的天賜良機,但保鏢同伴和老板(妮翁)怎麼辦?

  這是他一手造成的危險局面。

  他不能在明知蜘蛛會來尋仇的前提下,丟下這些人。

  他做不到。

  所以,他絕不能離開這裡。

  ……但是。但是!

  鎖鏈因響應念能力者的情緒而不安晃動,酷拉皮卡閉上眼睛,一拳砸向桌面,硬生生將桌面向下凹陷。

  他的表情卻看起來隱忍又冷靜,甚至堅硬得有些冷漠了。

  如果旋律在,大概才能聽懂冰面之下,那些幾乎要將人溺斃的掙扎、憤怒、不安、期待、恐懼。

  沒有但是,酷拉皮卡想,這是他的復仇,是窟盧塔族的事,本就不應該再把其他人牽扯進來。

  目前還不知道西索和那個女孩的關系,也不知道蜘蛛有沒有動什麼手腳,太危險了。

  他已經,不想再看到任何同伴死去的樣子了。

  做好決定之後,酷拉皮卡平復了呼吸,迅速而熟練地,將自己偽裝成理智冷靜的模樣。

  他打算把小傑敷衍過去,就直接掛斷電話,將通訊器關機。

  小傑不知道他現在受諾斯拉家族的雇佣,也不知道「鎖鏈手」和幻影旅團的事,只要切斷聯絡,就不會被卷進來。

  有奇犽跟著,雷歐力和小傑應該都會很安全。

  就這樣吧。

  卻在酷拉皮卡開口之前,小傑充滿活力的聲音,搶先從通訊器冒了出來。

  「——我明白了!酷拉皮卡,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那個女孩子就交給我們吧!我們一定、一定、一定會想辦法找到她的!」

  酷拉皮卡愣了一下,本能地駁斥:「小傑!我不需要!太危險了!」

  「嗯?我們可沒有要征求你許可的意思。這是我們想做的事情。反正你不是也沒打算讓我們參與你那邊的行動麼。」雷歐力在旁邊涼涼地吐槽。

  酷拉皮卡一哽:「雷歐力,你怎麼也跟著小傑一起胡……」

  「因為,我們是朋友啊!我也想幫上酷拉皮卡的忙。我不想酷拉皮卡變成一個人。」

  小傑截斷了酷拉皮卡的話,認真地解釋。

  「所以我們做個約定吧,酷拉皮卡!我們去找那個女孩子,你也不要有後顧之憂,全心全力地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但是,要注意安全,不可以勉強自己。」

  「畢竟,還有人在等著你,對吧?」

  富力士家的人,總是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魔力,能夠輕易地鼓動人心,觸及人們偽裝之下的真實。

  酷拉皮卡張了張口,卻再也發不出拒絕的聲音。

  他知道,即便淪陷在不幸的泥沼中,他仍然幸運地,擁有了世界最好的朋友。

  「……對不起。」

  酷拉皮卡的聲音很輕,帶著無法抑制的微顫,近乎夢醒時分的喃喃囈語,是一直強撐出來的堅固外殼下,轉瞬即逝的脆弱。

  事已至此,奇犽認命地嘆了口氣。

  「笨蛋。這種時候應該說『謝謝』才對吧?」

  雖然跟酷拉皮卡的關系,還沒有好到他願意自攬麻煩的程度,但看小傑這個樣子,是絕對不可能聽勸抽身的。

  那沒辦法了,他也只能奉陪到底了。

  接過小傑手裡的手機,奇犽眉眼冷靜:「所以?你目前能提供什麼情報。另外那家伙警惕心很強,有沒有能讓我們取信她的方法?」

  酷拉皮卡簡單概述了自己從西索那裡獲得的情報,但事實上,西索也並沒有交代那個女孩的下落,只說大概是在友客鑫。

  至於獲得對方信任的方法。

  酷拉皮卡猶豫片刻後,撕下酒店房間准備的便簽條,用筆在上面塗塗畫畫,拍照發給了奇犽。

  「哈?這是什麼?圖騰嗎?」奇犽問。

  以揍敵客家的精英教育起誓,他確認這不是任何一種在世界範圍流通的大眾語言。

  「是窟盧塔族自己的文字。她……如果是窟盧塔族的族人,看到的話,就一定會認出。」

  太久沒有寫過這些久違的文字,酷拉皮卡低眼看著紙上的復雜圖案,神情也不由恍惚。

  這是所有窟盧塔族人,自幼就會眼熟的紋路。

  因為每一次祈禱、每一次祭典的時候,都會一遍又一遍地看到村長爺爺,親自勾勒出這個形狀,為族人施加祝福。

  ——意味「守護」的咒印文字。

  由於窟盧塔族隱居避世,內部又只用窟盧塔族語,與通用語並不相同,一夜慘遭滅族後,除了緋紅眼,幾乎沒有多少關於窟盧塔族相關的記錄在外流通。

  哪怕不能讓對方立刻卸下心防,至少應該會願意聽一下解釋。

  有小傑在,酷拉皮卡並不擔心溝通失敗的可能性。

  所以,他也要做好他這邊的事情才行。

  在十幾分鐘之前,酷拉皮卡通過妮翁,和萊特·諾斯拉有過交流,被指任為現在的代理隊長,代替已死的達佐孽,全權負責妮翁的安全事宜。

  他叫來保鏢隊伍的其他成員,讓同伴立刻用旋律的名義,在酒店的不同樓層重新開一間房,帶妮翁轉移住處。

  而酷拉皮卡,則獨自留在達佐孽名下的那個房間。

  ………………

  …………

  ……

  代表「追蹤和測謊」的無名指追魂鏈在顫動。

  酷拉皮卡睜開眼睛。

  窩金一手捏著喝到一半的啤酒瓶,踹門而入,大喇喇地環顧四周一圈,忽然笑了一下。

  「一個人?沒想到你還蠻有種的嘛。勇氣可嘉。」

  飲盡最後一口啤酒,他單手將鋁皮管子攥緊成一團小塊,眼神直勾勾盯著酷拉皮卡,如同鎖定獵物的野獸。

  「你想死在哪裡?我讓你選自己喜歡的葬身之地。」

  酷拉皮卡聞言,卻忽然不適時宜地,微笑了。

  雖然只是短暫的一瞬。

  ……他不是一個人。他想。

  「去郊外的荒野區吧。」酷拉皮卡如是道。

  轉瞬即逝的柔軟又藏回到盔甲下,他看著身上還殘留了血腥氣的窩金,不知道又是哪個人慘遭殺害。

  掩冰面下的怒火再度被喚醒,並開始愈燒愈烈。

  酷拉皮卡回以目光,半步不退。

  「畢竟,你看起來一副很愛大吵大鬧的樣子——臨終前噪音太大,會打擾到別人的。」

  他說。

  作者有話說:

  雖然寫的過程很痛苦,但其實也蠻開心的。

  大家都在努力抓住酷拉皮卡的手,想把他從懸崖邊拽回來,一起站到陽光可以照到的、溫暖的地方。

  就是說,這碗富力士迷魂湯誰喝了不迷糊啊jpg

  *** ***


第328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十)

  窩金輸得很徹底。

  在准備為幻影旅團量身打造的、中指的束縛之鏈的纏繞下,紋著十三條腿的蜘蛛刺青的他,反而成了網上的獵物。

  哪怕是號稱幻影旅團中腕力最強的家伙,一旦被強制進入「絕」的狀態,別說繼續戰鬥了,連一步都邁不出去。

  即便如此,當酷拉皮卡逼問其他蜘蛛的下落時,窩金的回答永遠只有一句「殺了我」。

  酷拉皮卡面無表情地舉起了拳。

  窩金現在無法調動「氣」,光憑肉體本身的力量,根本做不到與裹滿念的打擊相抗衡。

  無異於以卵擊石。

  骨折、內出血、皮開肉綻……可窩金的回答依然沒有改變。

  吐掉湧到喉嚨口的血塊,他冷漠地再一次重復:「殺了我。」

  溫熱的血液飛濺到酷拉皮卡臉上。

  他同樣沾滿血的手,開始止不住地顫抖。

  卻不是出自興奮,而是憤怒。

  他原本以為,有朝一日,當自己能親手懲戒滅族凶手的時候,應該至少是會感到快意的。

  可並沒有。

  呼吸間腥甜的鐵鏽味,有種近乎溺斃的窒息;手指殘存的濕潤的黏膩痕跡,讓人很不舒服;打斷人類骨頭和肌理的觸感,詭異到作嘔。

  酷拉皮卡對這一切都感到生理和心理的雙重厭惡。

  很惡心。

  他不明白,為什麼蜘蛛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做出這些事。

  甚至有那麼幾個瞬間,酷拉皮卡都以為自己快要吐出來了,卻在下一秒,看到了窩金眼中倒映出來的、面無表情的金發少年。

  看起來好陌生。

  是誰?

  酷拉皮卡好像有些認不出了。

  但這個答案已經無所謂了——因為那對緋紅眼是如此醒目,像是無數種絕望的紅疊加到一起,讓個人的面容變得模糊,也無關緊要。

  「這是我給你的,最後的機會。」

  甩出尾指的誓約之鏈,讓鋒利的十字尖刺穿窩金的胸膛,對准仍在鼓動的心髒,酷拉皮卡聽到自己平靜的聲音。

  「現在,我的鎖鏈正纏繞著你的心髒。如果不遵守我制定的規則,制約之劍就會刺入你的心髒,立刻奪走你的性命。」

  「老老實實回答的話,暫時讓你活著也不是不行。」

  後面這一句其實是多余的。

  酷拉皮卡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加上這一句,仿佛他很迫切、很希望窩金可以回答似的。

  為什麼?就算沒有窩金,他照樣可以從西索,從下一個蜘蛛那裡獲取情報,無非是稍微繞個遠路罷了。

  不是早就已經決定了,要讓蜘蛛血債血償麼。

  但酷拉皮卡沒有,或者說,不敢繼續往下深思。

  抬頭,直視著窩金近在咫尺的眼睛,他最後一次提問:「窩金,告訴我,你的其他同伴現在——」

  話音未盡,酷拉皮卡忽然收聲。

  有人正在快速靠近。

  ……是上面?!

  收緊了窩金身上的鎖鏈,絕不能讓獵物趁機逃跑,他立刻警覺地抬起頭,嚴陣以待。

  比起視覺,聲音先順著風傳來。

  是稍顯稚嫩的少女的聲音,不管不顧,急切得瀕臨破音。

  「停下來,酷拉皮卡!」

  酷拉皮卡不由一愣。

  ——因為,那並非通用語,而是熟悉又陌生、久違到他以為自己快要忘記的發音。

  獨屬於窟盧塔族的語言。

  夜風中,直接從小型直升機一躍而下的黑發少女,白衣被吹得獵獵拂起,像是乘風而起的蝴蝶,又像是振翅翱翔的白鳥。

  抑或,是被許人類以「奇跡」之名,從夜幕劃過、轉瞬即逝的流星。

  她一眼不錯地凝視著酷拉皮卡,分明是陌生的面容,卻信賴地、迫切地、理所當然地,向酷拉皮卡伸出了雙手。

  璀璨到綺麗的緋紅眼中,沒有一絲憤怒或是仇恨。

  ……為什麼?會是這種眼神。

  他們被世人覬覦的緋紅眼,難道不都是凝結了窟盧塔族人痛苦的產物嗎?

  酷拉皮卡不知道。

  但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身體就已經做出了反應:他上前幾步,試圖用鎖鏈做緩衝,接住那個緋紅眼的少女。

  不然,這個人會受傷的。

  銀白色的鎖鏈纏繞上黑發少女的身體,以一種更溫和、更珍重、絕非對待「獵物」的方法,將本該轉瞬即逝的流星捕獲。

  酷拉皮卡接住了伸向他的雙手。

  星星墜於他懷中。

  由於承受了從高空墜下的衝擊力,哪怕有鎖鏈和念做緩衝,酷拉皮卡還是不由往後踉蹌了幾步。

  直到把人護在懷裡,他才莫名有了種腳踏實地的真實感。

  ……不是幻覺。

  難道這個女孩,就是西索說的拍賣品?可他對這張臉沒印像。她為什麼知道自己的名字?又為什麼會趕到這裡?

  事發突然,太多疑問都一股腦地堆到喉嚨口,即便是向來聰慧的酷拉皮卡,一時間也不由混亂。

  但他站穩後,說的第一句話是:「沒事吧?你有沒有哪裡受傷?」

  酷拉皮卡將少女放下。

  少女自稱「季黎」。

  這不是一個窟盧塔族風格的名字。

  考慮到可疑的地方實在太多,以防萬一,酷拉皮卡並沒有松開纏繞在對方身上的鎖鏈。

  謹慎地將少女控制在自己的掌控範圍內,他決定先速戰速決,把窩金的事情處理好,再帶對方去安全的地方談話。

  目光落在模樣凄慘的窩金身上,酷拉皮卡猶豫了片刻,還是輕輕將手搭在少女肩上,讓她轉身,然後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抱歉,現在不太方便解釋。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可以……拜托你閉上眼睛嗎?」

  這對緋紅眼中,沒有憤怒,沒有憤怒,只充斥著干淨又溫暖的情緒。

  雖然還不清楚是什麼情況,但酷拉皮卡本能地,不希望對方目睹自己接下來要對窩金做的事情。

  即便師出有名,但無論目的是什麼,虐待和奪取他人性命的這種行為本身,就是最惡劣、最醜陋、最下等的。

  酷拉皮卡不想那樣的畫面,被映入這對緋紅眼中。

  盡量讓自己露出柔軟一點的笑容,他的聲音甚至還帶著些溫和的安撫意味。

  和季黎對視時,酷拉皮卡都不小心忘記了,他的臉上、衣服上、指尖上,早就沾滿了窩金的血液。

  所以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季黎的表情變得難過起來。

  像是星星落了雨,被烏雲偷走了本該熠熠生輝的光。

  酷拉皮卡難得有些不知所措。

  季黎卻又忽然彎起眼睛,衝他微笑。

  抬起了左手,季黎用指腹,慢慢地仔細擦拭掉,那些黏在酷拉皮卡臉頰上的半干血跡。

  「不要哭。酷拉皮卡,已經沒事了。我在這裡。」

  被久違到陌生的溫情所獲,看著這對溫柔的、鮮活的、近在咫尺的緋紅眼,即便心裡的警惕依然繃緊,但酷拉皮卡還是不由愣了一瞬。

  那一瞬便被填補回去的空隙,若非極為熟悉的至親好友,根本無法察覺。

  但季黎抓住了。

  在同樣的念能力之下,破壞掉自己和窩金身上的鎖鏈,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而在引開酷拉皮卡注意力的同時,借著身體掩蓋,她用藏在身後的右手,觸碰到了窩金的手背。

  黃銅色的子彈具現化在指尖,隨後被熟練地,單手塞入左輪手槍中。

  等酷拉皮卡察覺到不對時,已經遲了。

  季黎頭也沒回,毫不猶豫地抬起手,對准窩金的腦袋就是一槍,讓子彈筆直地刺入眉心之間。

  與此同時,「夢中的理想鄉」張開。

  季黎推開了酷拉皮卡。

  「……所以,酷拉皮卡也不用再勉強自己去殺人,去做那些你最討厭的事了。這是約定。」

  她微笑著豎起食指,衝努力向這邊伸出手的酷拉皮卡,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不然,就罰酷拉皮卡再也找不到我。」

  白光閃現。

  季黎和窩金一同從原地消失。

  臉上血跡都被擦干淨的酷拉皮卡,指尖擦過虛空,什麼都沒有抓到。

  ………………

  …………

  ……

  「夢中的理想鄉」內。

  不痛不癢地挨了窩金一拳,獲得操控窩金的權限後,季黎就讓窩金強制進入了昏睡狀態。

  由於破壞鎖鏈的時候,酷拉皮卡的誓約之鏈已經插入了窩金的心髒,通過外力強行破壞,和念能力者自主取消具現化不同,還是造成了傷害。

  如果放著不管的話,大概沒多久也要死。

  季黎可沒打算抬舉窩金,讓他成為酷拉皮卡陰影的一環。

  簡單粗暴地拎起窩金的一只腳,季黎直接把窩金丟進治愈泉水裡。

  考慮到治愈泉水自帶BUFF,反正溺不死人,她甚至連面都懶得翻了,索性就讓人這麼臉朝下地泡在池子裡。

  看了眼一身狼狽的窩金,季黎拍拍沾上灰塵和血跡的掌心,決定走幾步,去上游的地方,拿干淨的水洗個手。

  卻還沒等她從半跪的姿勢,起身重新站起來,有什麼滾燙的、柔軟的東西,忽然欺身而進,黏糊糊地貼上了她的後背。

  空氣中,另一種氣息忽然蔓延開來,強調了其不容忽視的存在感。

  很難用具體的事物去舉例,更像是某種說不出來的辛辣感,會帶來仿佛灼燒的危機意識,想要退後,又引誘人靠近,再多品嘗一下。

  兩只結實有力的手臂忽然從後方伸出,越過肩背,像是蟒蛇,又或者藤蔓之類的東西,緊緊纏繞住季黎,將她鎖在懷裡。

  「真狠心啊,小露娜∼把人家一個人關在這裡就算了,連聽覺和視覺都不留給我……就算是放置PLAY,也太壞心眼了∼」

  說話的時候,西索摸索著,讓指尖如同起舞,從鎖骨劃到肩頸、下頜,最後落在季黎唇角的位置。

  因為之前被剝奪了視覺和聽覺,想要「聽」到回答,就只能靠更原始的觸感了。

  在切實地抓到獵物後,西索一直忍耐壓抑的興奮情緒,攀升到一個新的高峰。

  將額頭抵在季黎的後頸處,感受這個人的呼吸、心跳、起伏、氣息,他忍不住雙肩聳動,笑得更加愉快。

  連聲音都纏綿得,好像能拉出絲來。

  「不過,我可都有好好忍耐喲∼很乖吧?」

  自顧自喃喃著,西索低頭,吻了吻季黎頸側。

  那層薄薄的、細嫩的、脆弱的肌膚之下,每一次脈搏的跳動都那麼明顯,幾乎能聽見血液在血管中流動的美妙旋律。

  引誘著他張口狠狠咬下。

  但很遺憾,至少現在是吃不到的。

  所以西索只能暫且收起獠牙,改用唇齒,抱怨似的輕輕吮吸啄咬,勉強止一下渴。

  「所以∼小露娜這次回來,是想好要怎麼獎勵我了嗎∼」

  紅發的魔術師笑眯眯地問道。

  作者有話說: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難寫啊!!!

  不管是智鬥的部分,還是情感的部分,怎麼都在卡文啊!!!!

  (哀嚎)(狼狽)(滿地亂爬)


第329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十一)

  季黎沒有回答。

  取而代之的,是她伸手抓住了西索的領口,然後進行一個三百六十度的完美弧度,把人種進地裡,只留了個腦袋在平面上。

  「真抱歉,但是,我對西索先生這個類型的男人,完全不感興趣。所以沒有那樣的獎勵哦。」

  「不過,作為商人的話,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取消了對聽覺和視覺的絕對限制,轉而單純束縛住魔術師的行動能力,季黎拍拍手,對上視線不再失焦的西索的目光。

  她微笑著補充:「要和我做個交易嗎?西索先生——或者,假的幻影旅團四號成員?」

  西索的蜘蛛刺青是假的。

  雖然他的確殺了前四號成員沒錯,但背後的蜘蛛刺青,是他用「輕薄的假像」偽造出的謊言。

  嚴格意義上,西索從未加入過幻影旅團。

  而他這麼費盡周折,不過是為了接近庫洛洛·魯西魯,伺機和蜘蛛頭子來一場盡興的生死對決罷了。

  可惜,庫洛洛·魯西魯對他可謂是嚴防死守,從不給他一個落單獨處的機會。

  西索的耐心也快到極限了。

  這才是他此前,會主動聯絡酷拉皮卡,想跟酷拉皮卡合作的理由。

  於是季黎給出了同樣的籌碼。

  「我可以制造讓你和庫洛洛獨處的機會,甚至順利的話,其他的旅團成員也可以任你挑選。」

  「交換條件是,你必須對其他人保密,行動期間配合我的計劃,直到幻影旅團離開友客鑫。」

  「如何,西索先生?」

  季黎坐在西索旁邊,笑眯眯地向他熱情推銷,仿佛剛才把西索輪進地裡的人,並不是自己一樣。

  而被控制了身體的西索,也完全沒有屈居於弱勢的自覺。

  「誒∼但是,只是這樣子的話,豈不是很無趣嗎∼畢竟我的潛在合作對像,其實還挺多的呢∼」

  「答案是:嘟嘟——駁回。」

  模仿了「回答錯誤」的提示音效,西索挑起眉,凝視著身上沾有血漬的「露娜」,忍不住又舔了舔唇瓣。

  他意識到,這個人被染紅的樣子,比想像中更加讓人蠢蠢欲動。

  心髒在加速鼓動,好像血液也為之升溫,在身體裡橫衝直撞,讓灼燒般的滾燙蔓延開來。

  燒得他好渴。

  「不行哦,小露娜∼我可是很貪心的家伙∼光是這樣,是沒有辦法滿足我的哦∼」

  顫栗地聳動肩膀,西索直勾勾看著緋紅眼的少女,唇角勾起,迷醉似的喃喃道。

  「再拿出更讓我感到驚喜的籌碼吧?」

  已經大概猜到,自己在對方的計劃裡,似乎是稍微有點分量的棋子,西索並不急於結束談判的拉鋸。

  聰明又貪心的商人,從不缺乏耐心。

  可惜對手同樣胸有成竹。

  季黎再次向西索展示了「輕薄的假像」和「伸縮自如的愛」。

  「正如你所見,我的念能力在一定條件下,可以模仿他人的能力。我想西索先生應該聽說過,諾斯拉家的女兒吧?」

  西索手下的產業,也有不少灰色地帶的生意,需要和Mafia打交道。

  他一點即通:「那個占蔔師?」

  季黎拿出紙筆,發動念能力「天使的自動筆記」。

  「……這位『天使』降臨人間的時候,似乎是臉著地的呢?」西索忍不住吐槽。

  季黎假裝自己什麼都沒聽到。

  無視西索的發言,她只是一本正經地展示那張紙,強調自己沒有用「輕薄的假像」做手腳。

  預言詩一共有四行,代表這一個月即將發生的事情。

  【紅眼睛的客人會造訪你的店,帶來絕對公平的以物易物。】

  【把自己放上天平一側吧,否則染血的日歷會被盡數撕下,包括最重要的那一頁。】

  【在魔術舞台的尾聲,你可以獲得和逆十字的男人獨處的權利。】

  【假的卯月即將從日歷中被刪除,但表演仍然尚未結束。】

  西索盯著紙上的字跡,若有所思。

  「紅眼睛的客人」如果是指「露娜」,「天平」和「絕對公平的以物易物」,應該就是指這筆交易。

  「日歷」和「假的卯月」結合,大概是在用月份暗示幻影旅團的編號。

  「卯月」是4號,指他偽裝成旅團成員的話,「染血的日歷會被盡數撕下」,就是說如果拒絕交易,蜘蛛將全部在九月死去?

  而「魔術舞台的尾聲」……他可以和庫洛洛·魯西魯獨處。

  西索鼓起包子臉,甚至帶著點委屈地抱怨:「真狡猾啊∼小露娜這是在威脅我嗎∼」

  屬於是不讓她上桌的話,她就要把整個桌子都掀了,誰也別想好好享用的任性地步了。

  季黎無語地看過去,拒絕背鍋。

  「預言詩是『天使』寫的,又不是我捏造的。要不是算來算去,都屬你比較合適,我還不想和變態一起合作好不好……」

  她這麼說,西索倒是相信的。

  要是「露娜」實力當真強悍到那個份上,就不會被困在玩偶盒子裡,還不得不借助自己的配合,才能離開基地。

  除去這個異空間,從之前短暫的交手來看,「露娜」本身的戰鬥力並不算強橫。

  而且這個異空間能力的設計思路,更側重於治愈和防守,攻擊性並不強。

  通過突然的奇襲,困住敵人還行,但要說讓「露娜」單挑幻影旅團,還能全滅蜘蛛,西索不覺得對方能做到。

  與人合作的話,成功率倒的確會提高不少。

  可倘若「露娜」真的有那樣的伙伴,也就不至於這麼拐彎抹角的,來和他談判了。

  西索最終還是同意了這個交易。

  無論如何,他絕不允許庫洛洛·魯西魯這個美味的大果實,被其他人搶走。

  這是屬於他一個人的游戲。

  「所以?小露娜需要我做什麼呢∼」

  總算有了從地裡爬出來的自由,西索拍掉衣褶裡的灰土,很快進入角色,饒有興趣地向老板提問。

  季黎並沒有闡述來龍去脈,而是將西索視為機械的其中一個齒輪,只告訴了他,他需要執行的行動。

  即便只是窺探到整個計劃的冰山一角,西索仍有預感,那會是個非常精彩的舞台。

  但直到最後,季黎也沒向他索取任何承諾。

  分明是正值花季的少女,卻永遠一副冷靜沉著的樣子,西索忍不住又湊過去,逗弄對方。

  想看更多,這個人不一樣的表情。很有趣。

  聽到西索戲謔的發言,季黎沒有理睬,只是俯身去撥弄泉水,洗去掌心的污痕,隨口道。

  「嗯?沒什麼。就當我相信你好了。我要處理的麻煩已經夠多了,要是連你的份都一起費心,我還找你合作做什麼。」

  「所以,如果你真的敢臨時反水的話,那就算我識人不清吧。」

  不管是單純的承諾,還是誓約性質的念能力,有伊爾迷和席巴的失敗案例在前,季黎都不覺得,自己可以布下完美的條件。

  那就賭吧。

  賭她的條件足夠吸引對方,賭西索的性格一如她所料——作為另一個世界裡,由於孽緣,被迫和西索長期合作的倒霉鬼。

  「不過我也不是那種,一旦被合作伙伴背叛了,就只會滿盤皆輸、躲在角落裡的哭的家伙。」

  甩下指尖滴落的水珠,季黎回頭,衝西索微笑。

  「還請西索先生做決定之前,務必三思哦。」

  安靜數秒後,明明是被軟言威脅了一番,西索卻忽然笑得前俯後仰,一副非常愉快的樣子。

  「真是的∼我現在又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了喲∼小露娜真的是第一次見我嗎?」

  這就算是默認了。

  季黎冷漠臉:「你最好是——問完了沒?准備好了,我們就該出去了。不然觀眾可要等得不耐煩了。」

  西索沒辦法地聳聳肩。

  拒絕女士的邀請,可不是紳士該有的作為。

  以及,作為這份膽量和果決的回饋。

  拾起被季黎丟到一邊的那只筆,他靠近季黎,抬手撩起鬢邊垂落的那縷黑發,以指為梳,開始替季黎盤發。

  「哼哼∼不想被發現的東西,就要好好藏起來喲∼」

  西索指的是,隱藏在季黎後腦的線狀硬物。

  剛才在泉水旁邊貼近的時候,雖然視覺被剝奪,但他憑借近距離的接觸,察覺到了被發絲掩蓋的小秘密。

  「那就麻煩你了,我不太擅長這個。」季黎面不改色地解釋,「以防萬一。畢竟操作系,先下手為強。」

  「誒∼那也太浪費了∼不過,我的榮幸。」

  將綢緞似的長發盤成了發髻,卻還嫌不滿意,西索隨手撕下紅色的衣角,十指靈巧地,將布料變成漂亮的花。

  他將玫瑰別在黑發間。

  「這下沒問題了∼」像是盛大宴會的參與者,西索稍稍欠身,優雅地向季黎伸出手,「那麼,一起去變魔術吧∼小露娜∼」

  這一次,她是創造奇跡的魔術師。

  而他既是觀眾,也是助手。

  ——要努力別讓他的期待落空喲∼

  ………………

  …………

  ……

  離開「夢中的理想鄉」之前,季黎用余光,掃過昏迷中的窩金。

  從始至終,西索都沒有完全對倒在治愈泉水裡、近在咫尺的窩金,有任何反應。

  因為他看不見。

  作者有話說:

  很顯然,季黎後腦的線狀硬物和西索的預言詩,都有問題。

  但這章講不完啦!!下次再說!!!

  明明是寫給酷拉的番外,怎麼西索的濃度這麼高,還怪香的……四舍五入,我是不是也算寫了半個西索番外【思考】

  *** ***


第330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十二)

  等西索和「露娜」回到幻影旅團的基地時,天色已經蒙蒙亮,過了原本約定集合的時間。

  但他們並不是最後一個歸隊的。

  因為窩金依然不見蹤跡。

  除去「露娜」的腳步聲,這棟廢棄大樓裡,一時間只剩下水滴墜落的聲音,連呼吸都微不可查。

  俠客的臉色很難看。

  「窩金那家伙最遵守時間,從來都沒有遲過到的……」他懊悔地低罵了一聲,「果然我應該和他一起行動的!」

  手肘撐在膝上,庫洛洛·魯西魯十指指尖相觸,抵在唇下,冷靜地做出推斷:窩金大概率輸給了「鎖鏈手」,死亡或是再度被俘的可能性很高。

  既然如此,蜘蛛也絕不可能,就當做無事發生那樣,抱著滿懷的寶物,狼狽地轉身逃走。

  「計劃改變。」庫洛洛·魯西魯淡淡道,「把那個『鎖鏈手』,找出來。」

  他開始分配新的任務。

  由於拍賣會鬧出的大風波,狠狠砸了Mafia的招牌,被予以厚望的陰獸部隊又全部陣亡,十老頭現在也管不了什麼裡子面子了。

  就在剛才,Mafia借地下拍賣會的名義,正式向外界發布通緝幻影旅團的巨額懸賞。

  抓到一個人,死活不論,就有二十億戒尼的酬勞。

  雖然對蜘蛛來說,只是一串數字罷了,但對於此時此刻逗留在友客鑫的大多數人而言,已經是足夠誘人的閃光彈。

  庫洛洛·魯西魯讓瑪奇和信長組隊,外出四處閑逛,作為誘餌,看能不能順藤摸瓜,找到「鎖鏈手」或者相關的知情人。

  當然沒有人質疑團長的計劃。

  但一直沉默的瑪奇,忽然將話題拋給了,站在角落裡,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模樣的魔術師。

  「西索,你剛才又遲到了。遲到很久。」她的目光寸步不退,「你去了哪裡?」

  眾人的視線,瞬間聚焦到西索身上。

  突然被迫成為了舞台的主角,西索停下手中打發時間的花式洗牌,慢慢地眨了眨眼睛。

  「誒∼雖然瑪奇難得這麼關心我,我是很開心啦∼不過,你的眼神好像不是這個意思呢∼」

  他用撲克牌掩住嘴角,笑眯眯地反問。

  「難道說∼是在懷疑我嗎?」

  一句話,令本就沉重凝滯的氛圍,愈發急轉直下。

  瑪奇不為所動:「我沒有這麼說。只是覺得,忽然想這麼問一下而已——所以?你剛才去了哪裡。」

  原本只是垂首站在一旁、聽庫洛洛·魯西魯布置任務的信長,聞言,抬頭看了瑪奇一眼。

  「又是直覺?」他問。

  瑪奇猶豫片刻後,點點頭,算是默認。

  信長的動作頓了一下。

  「直覺啊。你的直覺,可向來都是很准的……喂。西索,雖然不知道你去干什麼了,但我勸你還是干脆一點,老老實實地交代比較好。」

  「既然目前沒有線索指正你和『鎖鏈手』有關,那我們現在就還算是一伙的——你應該也不想被自己人懷疑吧?」

  即便語氣還是松弛平穩的,可信長看著西索的時候,手也穩穩地握在了腰間的刀上。

  氛圍驟然如繃緊成一線的弓弦。

  俠客下意識看了眼庫洛洛·魯西魯。

  富蘭克林、派克諾妲、瑪奇、飛坦、窩金、信長和他們兩個,是自幼就在流星街相識的朋友,也是幻影旅團最初的成員。

  這麼多年裡,瑪奇的直覺在不少危急時刻,都幫他們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即便俠客自己也是個講究合理推論的理智派,但在沒有線索可查的情況下,他會更傾向於相信瑪奇的直覺。

  俠客遲疑中,沒有像往常那樣,立刻介入到團員的緊張對持中。

  而庫洛洛·魯西魯同樣選擇了作壁上觀。

  看起來,西索似乎成為了孤立無援的那一方。

  但他本人是完全沒有這樣的自覺的。

  他擺出一副無辜的面孔。

  「就算讓我老老實實交代∼可我本來也就沒偷偷去做什麼壞事呢?不過是和小露娜去吃了頓燭光晚餐,然後兩個人去安靜的地方,好好玩鬧了一下而已∼」

  像是回憶起什麼愉快的片段,西索聳著肩膀,彎起眼,自顧自哼笑了幾聲,然後沒辦法似的,衝信長一攤手。

  「晚餐是付的現金,我沒有要留收據的習慣∼至於之後的行程,因為路過的時候,看到一座廢棄的游樂園很有氛圍,就索性留在了那裡∼」

  「雖然我說的都是實話∼但是很可惜∼我也完全拿不出證據,來證明我的清白∼」

  「所以?你要因此懷疑我,把我視為叛徒嗎∼?」

  西索將問題拋還給瑪奇。

  或者說,是拋給了面無表情的庫洛洛·魯西魯。

  他直勾勾看著靜觀其變的黑發青年,忍不住舔了舔JOKER撲克牌上的鐮刀死神,用興奮過度的愉快語調,說著仿佛被冤枉的委屈台詞。

  「——那為了保護自己,我也只能和你們戰鬥了呢∼!」

  作為回應,信長壓低腰,做出了拔刀的前式。

  大戰一觸即發。

  但在真正發生之前,庫洛洛·魯西魯開了口,重新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

  「能一對一贏過窩金,『鎖鏈手』是操作系或者具現化系的可能性最高。而且從他的行為來看,隸屬於Mafia的成員,卻拒絕與Mafia協作,選擇單打獨鬥,說明他對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並且不信任目前的同伴。」

  「再者,『鎖鏈手』第一次行動的時候,西索雖然沒參與先鋒的活動,但一直和其他團員在一起。」

  「根據目前掌握到的線索,我不覺得西索有背叛旅團的理由——Mafia能給他什麼?錢和地位而已。大概,連讓他發笑的價值都沒有吧。」

  這些信長也很清楚。

  不然早在瑪奇提問之前,他就會先一步,把矛頭對准西索了。

  「但是,團長!」信長不甘心地低喊。

  「——但是,基於過去的經驗,我也認為瑪奇的直覺,是值得參考的意見。」

  庫洛洛·魯西魯語氣平靜的轉折,覆蓋了信長的後半句質疑。

  他與目光灼熱的西索對視,卻絲毫不受挑釁,冷漠得像塊融不化的冰山,或是一台永遠完美精准的機械。

  「既然西索你並非拒絕坦白,而是苦於無法自證,那麼,只要有大家都認可,且對你無害的證明方法,你應該也很樂意配合吧?」

  西索有些遺憾地收起了撲克牌,但對接下來的發展更加好奇。

  他饒有興趣地挑起眉:「當然∼我可不想做那種被同伴孤立霸凌的可憐家伙∼」

  聽到這裡,瑪奇愣了一下。

  她下意識側過臉,看向旁邊安靜站著的派克諾妲。

  而派克諾妲,正抬頭仰望坐在高處的庫洛洛·魯西魯,一如仰望太陽。

  下一秒,庫洛洛·魯西魯喊了她的名字。

  「派克,可以麻煩你嗎?」

  派克諾妲似乎是微笑了一下,但那個笑容轉瞬即逝,唇角上揚的弧度微不可查,快得恍如錯覺。

  她走上前,向西索展示自己的手。

  「我的念能力,可以提取記憶,而且能具現化成子彈,通過射擊到他人的大腦,進行二次分享。此外,也無法篡改或添加不存在的畫面。」

  「當然,我只會查看跟『窩金』和『鎖鏈手』有關的部分。放心好了,我對你這種家伙的私人生活,沒有任何興趣。」

  西索垂眼看向伸到自己面前的這雙手,忽然短促地笑了一下。

  ——所有的一切,都正在按照魔術師的劇本上演,而他,是與其共舞的助理。

  或者說,是被精心准備的道具。

  西索非常坦然地,將手交給派克諾妲。

  派克諾妲問了他三個問題:「窩金在哪裡?鎖鏈手是誰?或者,你認識任何將鎖鏈作為武器的人嗎?」

  答案當然全部是NO。

  因為季黎在西索和酷拉皮卡會面之前,就把西索囚禁在「夢中的理想鄉」裡,又封閉了他的視覺和聽覺。

  所以西索既不知道酷拉皮卡在念力的修行後,放棄雙刀流,改用了鎖鏈;也沒有看到躺在治愈泉水裡的窩金。

  幻影旅團對派克諾妲和她念能力的信任,帶來了對西索的連帶信任。

  在派克諾妲搖頭之後,不光俠客偷偷松了口氣,就連之前情緒最激動的信長,也放下了刀。

  而作為西索的掛件,「露娜」理所當然地避免了審問。

  季黎低下眼,安靜地,與陰影融為一體。

  之後,庫洛洛·魯西魯繼續分配任務,其他人都各自行動起來,陸續離開基地。

  唯獨瑪奇一個人若有所思。

  說不上原因,她就是總覺得哪裡還是不太自然,沒辦法徹底安下心……可派克諾妲給出的答案,也一定是正確的才對。

  瑪奇有些心神不定。

  而在她猶豫的這段時間裡,按照庫洛洛·魯西魯的雙人一組、互相支援的原則,其他人都迅速組好了隊伍。

  由於西索是被統一嫌棄的那個,她不得不淪為西索的搭檔。

  發現這個事實的瑪奇,表情凝固了一瞬。

  負責給所有人發資料的俠客,面露同情,對瑪奇做了個「加油」的手勢。

  而他要留守基地,順便繼續想辦法追查「鎖鏈手」的情報。

  至於「露娜」,作為待分配的戰利品,自然也要乖乖留在基地,與寶物堆一起妝點這座廢棄大樓。

  本該是這樣沒錯。

  可在離開之前,瑪奇忽然指了指,由於被認定為「贗品」,再加上跟西索不清不楚的關系,而受到蜘蛛無視的緋紅眼少女。

  她還是決定相信自己的直覺。

  「啊對了,我改變主意了。這個,我也想要。」

  瑪奇掏出一枚蜘蛛硬幣,夾在指尖,迎上西索的目光。

  「那麼老規矩——正面還是反面?」

  作者有話說:

  是同時跟庫洛洛、西索和酷拉皮卡鬥智鬥勇,下一盤大棋的季黎。

  而我是腦袋空空的笨蛋啊啊啊啊啊【對空氣拳打腳踢】

  *** ***

悠于 2025-9-20 16:33

第331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十三)

  西索順著瑪奇指尖所指的方向,看向了表情懵懂的「露娜」。

  將食指抵在唇下,他忽然若有深意地挑起眉,觀察著瑪奇的神色,語音撩人。

  「誒∼我倒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瑪奇也有這樣的愛好呢∼」

  「——還是說,就算有了派克諾妲的佐證和團長的認可,我也依然被同伴懷疑嗎?」

  在咬字的尾音上,西索單手撐在腰側,俯下身來,帶著有點委屈的浮誇表情,貼近了瑪奇。

  「真∼傷∼心∼」他語氣甜蜜得像在撒嬌。

  但瑪奇無視了西索的表演。

  她只是面無表情地重復:「正面還是反面?」

  代替回答,西索從瑪奇手上拈起了那枚印有蜘蛛圖案的硬幣。

  他將硬幣捏在指腹間,仰起頭,在午夜高懸的月光下,仔細打量這枚幻影旅團內部流通的裁決道具。

  由於幻影旅團的活動多為自願參加,在注意到庫洛洛·魯西魯難以接近後,西索就經常缺席。

  所以,這也是他第一次使用這枚硬幣。

  西索隨手表演了一個硬幣消失的小魔術,手腕翻轉間,硬幣重新出現在他屈起的大拇指蓋上。

  「正面還是反面?」他反客為主。

  瑪奇卻向西索伸出了掌心。

  「由你先選,由我來拋。」她直來直去,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信任,「魔術師可都是出老千的行家。」

  因為好幾次被團長拜托去給西索傳話,瑪奇莫名其妙地,被迫背上了「旅團成員裡和西索最熟的人」這個稱號。

  不過,她也的確比其他人更了解西索的念能力一點。

  比如說,除了那手詭奇的「伸縮自如的愛」,這家伙平時用撲克牌玩的那些花活,都是不靠念能力作弊,真真正正的魔術表演。

  西索的手指相當靈巧,甚至有時候也能騙過她的眼睛。

  而硬幣也是深受魔術師青睞的道具之一。

  瑪奇可不打算變成魔術表演的嘉賓。

  連旁邊豎起耳朵吃瓜的俠客,聽完這番對話,哪怕對西索並沒有什麼好感,也忍不住為他擦了擦鱷魚的眼淚。

  ——被甩了!這絕對就是被甩了吧!瑪奇干得漂亮!十分!正中紅心!

  仿佛被這樣毫不猶豫的嚴詞拒絕所打擊到,西索在原地沉默了幾秒後,將硬幣再次變消失。

  「雖然很感謝瑪奇對我能力的認可∼不過,我也不是那種會簡單就被口頭勸說的類型哦∼」

  他笑眯眯地攤開手,向觀眾展示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

  「我的話,果然還是更相信『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這個說法∼算是我的座右銘了喲∼」

  俠客聽得直搖頭:死纏爛打的男人是沒有前途的啊西索!更何況你這次挑戰的高嶺之花,可是瑪奇誒!

  感覺要是再胡攪蠻纏下去,瑪奇的拳頭就要硬了,俠客也不繼續吃瓜了,熟練地介入到對話中。

  「如果你們都不方便來拋硬幣的話,要麼我來?」

  結果那兩個人,甚至連余光都沒瞥過來半分,根本完全無視了他好心的毛遂自薦。

  俠客一氣之下氣了一下。

  畢竟架還是要勸的。

  可沒等他尋思好怎麼重新開口,另一個細細軟軟的聲音,忽然從被忽略的角落裡,冒了出來。

  「那、那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由我負責拋硬幣嗎?」

  迎上三人的目光,緋紅眼的少女下意識畏縮地低了低頭,然後又鼓起勇氣,帶著些怯弱和討好,向蜘蛛露出略顯生硬的笑。

  「……那個,就是,『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對吧?」

  認同派克諾妲和團長得出的結論,沒有繼續懷疑西索的俠客,並不在乎到底由誰來拋硬幣,只希望這場沒必要的鬧劇盡快和平結束。

  於是他順水推舟。

  「說的也對哦!反正本來就是在決定她的歸屬,由當事人來拋硬幣,也不失為一種緣分嘛!多浪漫!」

  在俠客苦口婆心的勸說下,西索先一步做了退讓。

  瑪奇只能也退一步。

  反正只要不是西索操作,她有自信,不會被普通人的騙術蒙混過關,剩下的,就是交給運氣了。

  百分之五十對百分之五十的幾率,算是公平。

  西索做了個「女士優先」的手勢。

  瑪奇也沒跟他客氣,果斷道:「反面。」

  不同於西索和瑪奇熟練的動作,緋紅眼的少女是將硬幣捧在掌心裡,再用力高高拋起——

  硬幣翻飛間,白光忽明忽暗,再重重向下迅速墜落。

  如同被捕獲的、失去翅膀的銀色蝴蝶。

  然後被合掌接住。

  看個大熱鬧的俠客,連忙催促揭露答案。

  在視線聚焦下,「露娜」深呼吸,慢慢地、慢慢地撤開其中一只手,露出躺在掌心的、印有蜘蛛圖案的硬幣。

  她用詢問的目光看向俠客。

  俠客雙手環胸,頗為遺憾地嘟囔道:「……是正面啊。」

  那就是西索贏了。

  拋硬幣是幻影旅團為數不多的規則之一,事已至此,瑪奇也不會再過多糾纏。

  她干脆地轉身離開,打算繼續庫洛洛·魯西魯之前分配的誘餌工作。

  作為瑪奇的搭檔,西索也必須一同行動。

  在離開之前,西索衝「露娜」送了一個飛吻。

  「果然是命運的紅線將我們相連∼那小露娜就留在這裡,乖乖看家哦∼」

  他愉快地上揚尾音:「等我帶好消息回來∼」

  季黎乖巧地揮手道別。

  而藏在身後的另一只手,撕下了黏在硬幣上的「輕薄的假像」,露出並非蜘蛛圖案的那一面真實。

  *** ***

  「強選」是魔術最常用的基本手法之一。

  也就是,在看似自由的兩個選項中,讓對方一定會選擇魔術師想要他選擇的那個結果。

  例如,此時將兩本書A和B分別拿在左右手,請觀眾選擇一本,且做了手腳的是A。

  如果觀眾選擇A,就直接將A交給觀眾。

  如果觀眾選擇B,就假借「觀眾選擇留下這一本」,繼續將A交給觀眾。

  *** ***

  【觀眾自以為的「隨機」,不過是魔術師精心設計的唯一結局。】

  作者有話說:

  因為西索的存在感太高,季黎如同光下之影,被瑪奇忽略了。

  所以其實這一整章都是季黎和西索的即興表演【吸氧】

  而且」強選「的思路也不止用在這裡一處。

  沒辦法,現在是魔術師的奇跡時刻,it\'s show timejpg

  *** ***


第332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十四)

  作為另一位觀眾,目送西索和瑪奇最後離開基地之後,俠客就沒有再給予「露娜」更多注意力。

  在窩金遭遇到大麻煩的當下,他只想盡快找到有用的線索,沒心思花在其他小事上。

  隨意給「露娜」指了個四面封死的小角落,示意對方乖乖地、安靜地待著不要動,俠客便專注於自己的電腦上。

  季黎依言坐到那截石階上。

  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以她的視力,依然能清楚地看到,在俠客打開的那個頁面的廣告位,正滾動刷著幻影旅團的照片和通緝令。

  復仇心切,急於想要洗刷恥辱的Mafia,不再拘泥於地下拍賣會,開始通過各種渠道,向灰色地帶的人們宣布此次懸賞。

  狩獵蜘蛛的陣仗越來越浩大,知情人以幾何增長的速度瘋狂蔓延。

  恐怕蟄伏在友客鑫陰影裡的雇佣兵,大半都已經傾巢而出。

  季黎將右手背在身後。

  眨眼間,西索的通訊器憑空出現在她的手中。

  她反手按下確認鍵,將那封早已編輯好的短訊發出。

  ——【開始】

  ………………

  …………

  ……

  與此同時,小傑、奇犽和雷歐力三人,正圍坐在一家甜品屋的露天客桌邊上,低頭看著同一份懸賞令。

  這也是他們第一次知道,被酷拉皮卡所憎恨的「蜘蛛」的長相。

  還記著老爸當初對幻影旅團的高評價,奇犽一眼掃過去,視線在之前扳手腕時見過的女性(小滴)身上停頓了一下。

  ……也是黑發啊。什麼時候黑發這麼滿大街都是了?

  將目光不留痕跡地挪到別處去,他咬了咬吸管,懶洋洋總結:「除了衣服品味醜得很特別,原來也沒長什麼四個眼睛八對手嘛。」

  小傑的表情卻很嚴肅。

  「路邊好多人都在討論這件事,說抓到一個人就給二十億戒尼。」他面露擔憂,「酷拉皮卡他,應該也看到了吧?他會不會……?」

  奇犽聞言卻聳肩,漫不經心地揮揮手,語氣篤定。

  「安心好了,他不敢胡來的。那家伙現在,腦子裡也不只有復仇。既然要靠諾斯拉家做跳板,借機尋回其他緋紅眼,就絕不能把雇主丟在一邊,破壞自己的聲譽和來之不易的信任。」

  「另外——」

  說著,奇犽停頓了一下,想起了五個小時以前,主動來電求助的酷拉皮卡。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在除了幻影旅團相關的事情之外,向來號稱理智的酷拉皮卡,會表現出那麼無措的動搖模樣。

  不知道是遭遇了什麼極具衝擊性的事情,在剛開始陳述的時候,酷拉皮卡甚至還有些語無倫次。

  但他也很快就強自鎮靜下來,簡明扼要地講清楚來龍去脈。

  據酷拉皮卡所言,在他和蜘蛛的一員進行一對一死鬥,且他已經擒住對方的前提下,緋紅眼的少女突然出現,並且對蜘蛛的頭開了一槍。

  隨後,二人在瞬間消失不見。

  應該是某種空間性質的念能力,但酷拉皮卡在用自己的方式尋找下落時,完全無法確認蹤跡。

  所以大概率不是傳送,而是能阻隔追蹤的,類似於獨立空間的概念。

  根據緋紅眼少女消失前的話語,哪怕不清楚前因後果,酷拉皮卡推測,對方是想阻止自己繼續親自獵殺蜘蛛。

  可既然幻影旅團依然逗留在友客鑫,窩金又已經死去,參考流星街人過去犯下的連鎖自爆復仇,就必須考慮蜘蛛為窩金復仇的可能性。

  而「鎖鏈手」的存在,早就被幻影旅團的其他成員所知曉。

  倘若對方的目的不變,就不能一直躲在那個念能力構成的獨立空間裡。

  ——她必然會再度出現在友客鑫的舞台上。

  然而,同樣站在舞台上的酷拉皮卡,不單單只是個窟盧塔族的復仇者,更是妮翁·諾斯拉的代理保鏢隊長,肩負著保護老板和領導隊友的責任。

  他不能在此時此刻,突然拋下這些責任,放手不管。

  可是。

  「現在和之前不一樣。小傑,她……和蜘蛛扯上了關系。接下來的事情,會變得更加危險。非常危險。或許比你目前經歷過的任何困難都要危險。」

  「所以,我必須撤回之前那份已經作廢的囑托。然後——對不起。」

  酷拉皮卡的聲音很輕。

  本該堅如磐石,故意在心中設下的壁壘,早在小傑等人之前主動伸出援手時,就被鑿開裂隙,投進了溫暖的、讓人變得「軟弱」的光。

  「小傑、雷歐力、奇犽,對不起,可以……幫幫我嗎?」

  真正把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意外得,酷拉皮卡反而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就好像什麼沉甸甸的,壓在身上,快把他壓進沼澤裡的東西,被卸下了一部分,讓他終於得以喘息。

  也或許是因為他早已知道了答案。

  「當然沒問題!」一如所料,小傑超大聲地肯定,「不管說多少次都可以!交給我……嗯?」

  說到一半,他撓了撓頭,扭頭看向身邊的同伴。

  奇犽毫不客氣地翻個白眼,嘀嘀咕咕:「原來你還記得,旁邊還有兩個大活人站著呢?真不容易。」

  雷歐力則笑嘻嘻地,去勾別扭小男孩的肩膀,然後衝小傑豎起大拇指。

  「交給我們吧,酷拉皮卡!男人怎麼可以說自己不行呢!雷歐力大哥哥我啊,可是最擅長追漂亮的女孩子——唔呃!」

  奇犽嫌棄地一個肘擊,趕緊後撤一步,拉開距離,順便拍拍被碰到的袖子,避免油膩細菌的傳染。

  就這樣,他們接下了升級過的尋人委托。

  光靠他們三個,無權無勢的,肯定沒辦法搜查整個友客鑫,於是奇犽提議,學學Mafia現成的方法。

  從二哥糜稽那裡,多少學了點黑客的皮毛,他去當時舉辦扳手腕比賽的場地附近,找了家在街邊安有監控攝像頭的,黑進錄像裡,選了幾張有「季黎」出鏡,比較清晰的多角度照片。

  以此為基准,他在幾個流量大的公共網站上發布了尋人啟事,只要提供線索,根據實效性和真實性,就能獲得10萬到100萬戒尼不等的酬勞。

  由於目標只是一個「普通人」,這樣的價格已經足夠讓遍布友客鑫的路人心動。

  當然,資金全部由酷拉皮卡提供。

  據說是他向老板的父親,提出了預支薪水的請求,不但被當場同意,還給了一筆激勵他好好干活的獎金。

  所以奇犽才猜,酷拉皮卡或許已經在諾斯拉家有了點成績,頗受雇主認可。

  從某個角度來說,他還挺佩服酷拉皮卡的。

  假以時日……不,不如說,這個人現在就已經挺不得了的。竟然單挑被老爸盛贊過的蜘蛛都能穩贏。

  真叫人不服氣。

  收起回憶,奇犽鼓著腮幫子,往吸管裡吹氣,一邊垂眼看著杯底咕嚕咕嚕冒起的泡泡,一邊繼續回答小傑的擔憂。

  「沒有關心蜘蛛的去向,而是在意那個女人的下落。這不就說明,酷拉皮卡比起已經死掉的人,認為活著的同胞更重要嗎?」

  「所以,在確認那個人安全之前,他絕不敢輕舉妄動。」

  這麼一想,奇犽又沒有那麼不服氣了。

  他悄悄用余光,去看百分百相信自己的解釋,松了一口大氣,重新露出笑容的小傑。

  ……如果是小傑遇到危險的話?

  父親和大哥的聲音,好像又陰魂不散地在腦海回響,奇犽小幅度晃了晃腦袋,試圖甩開那些籠罩自己的陰影。

  永遠不可以背叛朋友。

  等到那個時候,他希望自己也能做出和酷拉皮卡一樣的選擇。

  背後不知不覺沁出了一層薄汗,奇犽長長呼出一口氣,想趁勢換一個話題。

  卻在此時,雷歐力的通訊器響了。

  他們在尋人啟事上面,留的是雷歐力的電話號碼。

  三人的視線瞬間都聚焦在雷歐力的通訊器上,而屏幕顯示,這是一通未知來電。

  手指有點不受控制的僵硬,雷歐力用力清了清嗓子,接通電話:「那個,晚上好,我是雷——」

  一個陌生的尖細女聲打斷了雷歐力。

  「你就是發布尋人啟事的那個人對吧?你在哪裡?現在快點到斯貝克露天廣場!」

  「你要找的黑發、戴帽子和墨鏡、長袖長褲、右手纏著鎖鏈裝飾的女孩子就在這裡!和照片上一模一樣!你還要多久能趕過來啊?」

  雷歐力還沒來得及回話,通訊器就被奇犽接了過來。

  「聲音太大了,大媽。麻煩小聲一點。如果把目標驚動,提前嚇跑了的話,可是要扣酬金的。」

  示意小傑把友客鑫地圖打開的同時,奇犽指了指桌上前不久租來的車鑰匙,暗示雷歐力現在就去地下車庫提車。

  進入工作模式,他眉眼冷銳,斂起了閑聊時散漫的笑意,僅憑語氣便能施壓。

  通訊那端立刻就安靜下來不少。

  「很不錯。保持這個音量,放緩呼吸,也絕對不要直勾勾地看那個人,最好是通過玻璃窗戶或者杯子之類的倒影,確認對方是否還留在原地。」

  一手撫平地圖,奇犽咬著筆帽一端,將筆拔出來,開始在地圖上勾勾畫畫,標記路線。

  目的地是斯貝克露天廣場。

  「——現在,告訴我,你能看到的一切。」

  作者有話說:

  下棋,繼續下棋,大家一起啊jpg


第333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十五)

  在雷歐力把油門踩到底,不顧罰單,一路狂飆的時候,奇犽撥通了酷拉皮卡的電話。

  由於此前已經有過追蹤季黎失敗的案例,對自己和小傑隱藏氣息的能力很自信的他,想詢問窟盧塔族是否有什麼特別的反追蹤技術。

  答案是「有」。

  如果用上窟盧塔族的咒印,的確可以做到類似的效果,但倘若不知道對方具體用的是哪種文字,也沒辦法針對性地破解。

  奇犽聞言,忍不住煩躁地咂了咂舌。

  以季黎那個幽靈一樣的隱藏能力,要是錯過了這一次的機會,下一次再想抓到她的痕跡,可就說不准是什麼時候了。

  可木已成舟,不管結果怎麼樣,都得硬著頭皮先試試看。

  奇犽准備掛斷電話,想趁最後這點路程的時間,再努力想想看還有什麼別的備用方案。

  酷拉皮卡卻忽然詢問他現在人在哪裡。

  瞥了眼路邊牌子最大、最具標志性的建築,奇犽報上「古董跳蚤市場」的名字。

  結果酷拉皮卡只丟下一句「時間來得及」,讓他們等下先別進去,在斯貝克露天廣場東門的噴泉旁邊集合,就匆匆掛斷電話。

  向來只有自己掛別人電話的份,奇犽盯著發出「嘟——嘟——」聲音的通訊器,眼睛睜得圓溜溜的,詢問的發音還梗在喉嚨口。

  表情不太爽地將其丟回雷歐力懷裡,他也不浪費時間,兩手往腦袋後面一疊,就閉上眼睛,爭分奪秒地思考。

  在定制作戰計劃這方面,他向來不會指望去依賴任何人。哪怕是看起來靠譜的酷拉皮卡。

  這一點,在認識小傑之後更甚。

  畢竟,那個一根筋又固執得要死的笨蛋,向來只負責一個又一個地拋出挑戰,然後讓他也跟笨蛋一樣,心甘情願地奉陪到底。

  就像此時此刻。

  但奇犽不得不承認的是,這一次,酷拉皮卡的確交出了比自己更優秀的答案——

  對方讓他們在斯貝克露天廣場東門等的那個人,叫「旋律」,自稱是酷拉皮卡的同伴,一名音樂獵人,聽力尤其出色。

  出色到,可以在遠超念能力者的戒備範圍外,從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成功鎖定特定對像的腳步聲,實現遠距離跟蹤。

  至少截止到目前為止,他們仍然沒有被季黎甩掉。

  離開斯貝克露天廣場後,季黎就一直在往市中心的外圍走,目的性很強,大概率是回暫居地。

  提防著季黎又二話不說就消失,奇犽並沒有讓小傑冒昧上前搭話。

  他想挑一個合適的時機,最好是上下左右前後全都封死的空間,讓對方沒那麼容易逃跑。

  比如季黎目前下榻的居所。

  考慮到保密性,奇犽沒讓雷歐力一起跟蹤,而是作為聯絡的中樞,遠遠在後面。

  假如他們真的運氣太背,情況不妙,也有雷歐力可以向外面傳遞消息。

  奇犽把通訊器交換給雷歐力的時候,忽然飄起了小雨。

  晦暗的天空,陰冷的驟雨,人煙逐漸罕至的荒涼郊外——剝離了友客鑫的華美假面後,這才是這座城市真正的模樣。

  也是奇犽最熟悉的舞台。

  因為陰天更便於潛行,雨聲能掩蓋接近目標時的微弱動靜,雨水則可以將許多痕跡衝刷掉,減少善後的步驟。

  這是屬於殺手的完美布景。

  奇犽戴上兜帽,用陰影藏起了自己的臉,氣息和腳步聲也習慣性壓到最低,幾乎微不可查。

  然後他一扭頭,就看到了小傑衝雷歐力比劃大拇指,示意雷歐力放心的樣子。

  ……到底是誰給這家伙的自信啊!他都不敢說一定能行的好不好!

  奇犽貓貓無語。

  就在他忍無可忍,想衝過去,狠狠拉扯那張傻笑的臉的時候,旋律卻忽然笑了一下。

  「奇犽,是殺手嗎?」她忽然問。

  「啊。算是前殺手吧。我已經不干了。」奇犽停頓了一下,雖然面上不顯,警惕卻暗自拉起,裝作隨口地問,「你怎麼知道的?」

  旋律沒有揭穿奇犽的偽裝,只是笑笑。

  「我能聽到心髒跳動的聲音。如果說心髒是樂器的話,那每個人的心跳,都是一段獨一無二的旋律。」

  她抬起右手,懸在半空中,做了個指揮節奏的手勢。

  「奇犽的心跳一直都很冷靜平穩,腳步聲又特別輕,所以我猜是殺手……真了不起。就算是我見過的職業獵人,也未必能保持這樣的從容呢。」

  「雖然來之前,也做好了心理准備。但是,跟奇犽同行的話,讓人不由就變得安心了起來。」

  奇犽挑起眉,覺得這話自相矛盾,忍不住跟著復讀了一遍:「安心感?因為我是殺手,很擅長潛行和選擇撤退時機?」

  倒沒有陰陽怪氣的意思,他只是單純好奇。

  旋律搖搖頭:「因為,剛才那一下的時候,奇犽的旋律變了。」

  她是指自己搭話前,奇犽看到小傑的那段時間。

  「我喜歡那樣的聲音。」旋律笑著繼續提問,「那麼辭掉『殺手』這份工作之後,奇犽現在的目標是什麼呢?」

  ——成為能和傑·富力士一起冒險、一路同行的好朋友。

  他大概是不自覺笑了一下。

  在兜帽的遮掩下,奇犽無聲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遠遠地,注意到季黎已經進入了目光可及的廢棄大樓建築群,認為這就是終點,他衝旋律擺了擺手,詢問旋律站在這裡能聽到什麼。

  「保持這個距離的話,雖然聽不清具體的談話,但是可以通過腳步聲,確定人數,也能分辨出你們和那個女孩的腳步聲。」

  奇犽松了口氣:「這就夠了。謝謝你,幫了大忙了。」

  和不知何時跟上來的小傑並肩而行,奇犽衝旋律擺了擺手,示意她就留在這裡,保持現在的距離。

  「再近的話,對你來說有點勉強了。剩下的事情,還是交給專業的人來做吧。」

  「然後,如果聽到不屬於我們三個人的腳步聲變多,且和我們聚集在一起的話,你不要猶豫,立刻躲起來,和雷歐力用短訊聯絡。記得確認把通訊器調成靜音模式。」

  簡明扼要地過了遍注意事項,眼見季黎遲遲沒有從那棟廢棄大樓出去,奇犽愈發肯定,這裡就是對方的住處。

  不再浪費時間,他和小傑依照計劃行動,以互相彌補視覺死角、可以隨時支援對方的路徑出發,往那棟廢棄大樓靠近。

  在離開之前,奇犽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半側過臉,看向表情有些擔憂的旋律。

  「差點忘了。」他笑笑,「順帶一提,和你一起行動,也挺讓人安心的。謝了。之後一起狠狠宰酷拉皮卡一頓吧。」

  奇犽將右手食指與中指並攏,抵在額角一側,做了個類似於「敬禮」的動作。

  隨後,他悄無聲息地,追上小傑的步伐。

  ………………

  …………

  ……

  在廢棄建築群,如迷宮般、錯綜復雜的小巷裡,二人追丟了季黎的身影。

  但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消息。

  巷子的兩端都被堵死,奇犽和小傑捆在狹窄的高牆之間,進退兩難,插翅難飛。

  「啊。是你們。」陌生的、臉上布滿傷疤的高大男人突然道。

  舉著凸眼魚的黑發少女,聞言一愣:「嗯?是富蘭克林認識的人嗎?」

  「不算是。他們是你之前去友客鑫,參加條件拍賣,扳手腕但是輸了的,那兩個作為主辦方的小鬼。你不是想要那個鑽石麼。」

  小滴持懷疑態度:「我不可能會輸給小孩子。就算是扳手腕。」

  「因為你用了不習慣的右手。」

  小滴更加懷疑:「可我是左撇子啊?」

  富蘭克林決定跳過這個話題。

  「雖然感覺他們不可能戰勝窩金,不過也可能是『鎖鏈手』的同伙。先按照團長說的,把可疑的家伙帶回基地吧——敢反抗一下的話,就擰斷你們的手腳。」

  後半句是在威脅奇犽和小傑。

  光憑單手就能牢牢圈住小孩子的兩只手腕,富蘭克林一手拎一個,衝小滴揚了揚下巴。

  「小滴,你打個電話給派克,讓她提前回來一趟。來活了。」

  作者有話說:

  怎麼每個番外,奇犽都會突然搶筆,給自己加戲。

  可是他是又帥氣又可愛的奇犽·揍敵客耶。

  只能原諒他jpg

  雖然這也改變不了他和富力士小狗一起,被關進籠子的命運,哼哼哼哼哼哼!我是大壞蛋!


第334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十六)

  直到被拎進蜘蛛的基地,奇犽和小傑才姑且恢復了雙腳落地的自由。

  多虧魔術師那頭誇張的紅發,奇犽很快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西索。

  他心中一松:既然西索那麼「喜歡」小傑,按照這家伙往常的作風來看,應該不會完全不管他們死活。

  只要裝作彼此不認識,就能給西索發揮表演的余地。

  結果還沒等奇犽的這口氣松下來,小傑突然直勾勾看著西索的方向,很唐突的「啊」了一聲。

  奇犽瞳孔地震。

  但下一秒,順著小傑的視線看過去,他立刻意識到,真正引起小傑驚訝的,不是西索,而是站在西索身邊的那個人。

  ——黑發的緋紅眼少女。

  可是右手沒有鎖鏈,換了著裝不說,身高也和記憶中的有所出入。

  奇犽迅速對比了一下記憶:雖然沒看清臉,不過那個自稱「季黎」的女孩,身高和他們差不多,應該也是十二歲左右的年紀。

  而眼前這個,身形明顯更加高挑,五官輪廓也沒了孩子氣的幼圓感,更為成熟一些。

  看著倒是和酷拉皮卡年紀相仿,十六七歲的感覺。

  ……說好的慘遭滅族、只留下酷拉皮卡一根獨苗呢!怎麼這眼睛紅紅跟兔子似的窟盧塔族人,是約好了要在友客鑫聚眾開復仇派對嗎?

  畢竟幻影旅團跟窟盧塔族有血海深仇,倘若就這樣,把他們是為緋紅眼而來的目的暴露出來,更是不可取。

  兩相權衡取其輕,或許是冥冥中的默契,奇犽決定把鍋扣在西索身上。

  他將錯就錯,趁其他人反應過來之前,也學著小傑的樣子,向西索露出驚訝的表情,甚至喊得更大聲。

  富蘭克林自然而然地,注意力被引到西索身上。

  「認識?」他問奇犽。

  奇犽點點頭,毫不猶豫地回答:「他叫西索,是天空競技場的樓主。我們之前去看過比賽。」

  說著停頓了一下,他皺起臉,表情復雜地補充:「然後……我哥說,他是個兒童狂熱者,讓我沒事離他遠點。所以印像很深刻。」

  雖然進行了一些拼接和藝術加工,但奇犽自認他一句假話都沒說。

  有本事,西索現在就打電話給他大哥,讓大哥跟他當面對質。反正出了這門,他可就選擇性失憶了,概不負責。

  玩味的目光聚焦在西索身上,連辯解的機會都不給,蜘蛛們迅速就接受了這個設定。

  畢竟,那個叫「露娜」的小情人,看著也還沒成年的樣子。更不要說,他們好像還是幾年前相識的。

  本就討人厭的4號,再加一個這種爛趣味,也很合理。

  令人信服。

  突然看了個西索的大熱鬧,芬克斯很不給面子地笑出聲,然後吹了個嘹亮的口哨。

  作為目前的搭檔,瑪奇默默往旁邊挪了一步,跟西索拉開距離。

  只有離得最近的季黎,看清了魔術師陡然幽怨,甚至還帶著些委屈的表情。

  她挪開視線,假裝自己什麼都沒看到。

  一回生二回熟,想必西索應該也已經背鍋背習慣了,不差再多這一次。

  直到派克諾妲上前。

  她走到奇犽和小傑身後,俯身,一左一右地用胳膊勾住二人肩膀,笑得漫不經心。

  「安心好了,我們可沒有西索那種愛好。只是有問題想問問你們而已——說起來,你們幾歲了?看著的確還是小孩子呢。」

  信長隨之靠近,威脅性質地將手放在刀柄上,示意二人老實回答。

  奇犽的確沒從這些人的身上,感受到太露骨的殺意,於是決定暫時乖乖配合,靜觀其變。

  「十二歲。」他說。

  「哦?比想像中還要再小一點。看來西索的狩獵範圍還挺大的……為什麼在別人家門口打轉?很不禮貌。」

  「是工作。」奇犽依然沒有說謊,「我們接了一個委托,調查目標往這邊走。但我們在追蹤的時候,跟丟了。現在想想,或許是那個人注意到了,然後故意把我們引過來的。」

  派克諾妲忽然笑了一下。

  沒有說信或不信,她追問:「你們的調查目標是誰?」

  「不認識。准確地說,只有一面之緣。而且因為對方裹得很嚴實,故意把身體和臉都遮了起來,我們其實也只是根據衣著特征來搜查。」

  「她是用鎖鏈作為武器嗎?操作系或者具現化系的念能力者。」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奇犽卡殼了一瞬。

  ……為什麼,這個女人會用「她」作為主語?

  如果他們跟丟了季黎,且季黎也沒有被抓,那麼季黎就應該並未和蜘蛛打照面,而是趁機離開了這裡。

  明明,從頭到尾的回答,他都刻意沒有說明「調查對像」的性別。

  奇犽本能地意識到哪裡不對勁。

  但已經知道答案的派克諾妲,甚至不再給奇犽回答的時間,就緊接著提出下一個問題。

  「她在哪裡?」

  結果是小傑忍無可忍,搶答了這個問題。

  「——不知道!」他倔強地看著派克諾妲,半寸不退,「就算知道,我也絕對不會告訴你們的!」

  奇犽內心崩潰:這個笨蛋!這下搞得他們好像真的知道點什麼似的!

  他剛想替小傑補救一下,卻不料派克諾妲相當爽快地松開了手。

  「找到了。鎖鏈手。」她說。

  短短六個字,讓廢棄大樓內原本還算冷靜的氛圍,都仿佛凝固起來。

  恐怖的殺意填充了空氣,壓得人幾乎窒息。

  「12歲左右,黑發,戴了帽子和墨鏡,長袖長褲,把臉遮起來了,右手五指都系著鎖鏈。應該很擅長隱藏蹤跡……他們的確是追著鎖鏈手過來的。她說不定還在附近。」

  ——這個人是能提取記憶的念能力者!

  派克諾妲如此詳細的描述,讓奇犽瞬間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呼吸不由一滯。

  這個人究竟知道了多少?季黎的相貌,是扳手腕時的事情;追蹤季黎的記憶,又是從哪裡開始被窺探的?緋紅眼和酷拉皮卡呢?

  還有那個疑似死亡的蜘蛛!

  既然這些人在追查「鎖鏈手」,就說明蜘蛛是在計劃為同伴復仇……不行!不能讓這個念能力者繼續搜查他們的記憶了!

  一旦事情完全暴露,他們就會被視為「鎖鏈手」的同伙,也被加入復仇名單。

  說不定等壓榨完所有情報,確認他們對季黎並不了解之後,蜘蛛就會將他們就地抹殺。

  因為很顯然,酷拉皮卡才是那個值得拿來釣魚的誘餌!

  雖然面上波瀾不驚,但奇犽的腦子都快炸了。

  ……怎麼還沒有動靜傳過來!按常理來說,早該到了才對!旋律和雷歐力到底有沒有按照他說的去做?

  可惡!果然不該相信他們,還是應該把自己和小傑至少留一個在外接應嗎?

  心髒在狂跳,奇犽只能強自冷靜,一邊試圖尋找衝出重圍的機會,一邊眼睜睜看著派克諾妲,拿出了一把左輪手槍。

  「用說的太麻煩了。老規矩。不介意吧?」

  她說著,指尖具現化出六顆子彈,一顆顆推進空洞,合上彈巢,然後雙手持槍,對准了信長的腦袋。

  奇犽注意到,所有人都是一副習以為常的表情,包括被槍指著腦袋的當事人。

  他忽然想起了,酷拉皮卡在描述緋紅眼少女帶走窩金前,同樣是具現化出子彈,用左輪手槍射擊了窩金的腦袋。

  這個細節在腦海中一閃而過,讓奇犽仿佛抓到了什麼似是而非的感覺。

  但還沒等他品出個一二來,一聲轟然巨響,伴隨著地表的顫動,打斷了他的思路。

  也同樣打斷了派克諾妲的動作。

  小滴拍了拍從天花板落到頭發上的碎屑,環視一周後,恍然大悟地向俠客求證。

  「啊。我們的基地……是被炸了嗎?」

  回答她的,是一連串更猛烈、更誇張、更來勢洶洶的爆炸。

  作者有話說:

  ……反正我空空的腦袋只能編出這種東西了!大家隨便看看就好!【吸氧

  當然,棋還沒下完,下章又是一場大熱鬧【大口吸氧

  *** ***


第335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十七)

  幻影旅團向來都是把別人老巢整鍋端了的那一方,乍一下被炸到自己家門口來,竟還有些陌生的感覺。

  雖然只是個拿來集合的臨時據點,但既然有人這麼勇氣可嘉,都熱情地送貨上門了,要是不去揚了對方骨灰,未免也不太禮貌了。

  幾個行動派的,諸如飛坦、芬克斯、富蘭克林和小滴等人,想也不想地就直奔噪音發生的源頭。

  眨眼間,人影便已消失不見。

  只剩下芬克斯躍躍欲試的聲音留在原地,說是要比比看,這次誰殺的最多最快。

  ——從如此密集的爆炸聲來看,不太可能是單打獨鬥的「鎖鏈手」,更像是自詡暴力機器的Mafia找上門來。

  對此並無興趣的瑪奇和派克諾妲留了下來,監視奇犽和小傑,不讓他們有趁亂逃走的機會。

  習以為常的俠客,也只是將兩只手舉在臉頰,像擴音小喇叭似的,提醒他們記得留個活口,之後讓飛坦問問看。

  倒是發現西索還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留在原地搭撲克牌的時候,他比遇到敵襲更驚訝一些。

  西索拖長了調子:「嗯哼哼∼別這麼看著我呀∼我可對清掃垃圾這種事情不感興趣∼」

  說完,他笑眯眯地向「露娜」招手,遞給「露娜」一張JOKER,示意由對方來完成金字塔最後的一環。

  看著黑發的緋紅眼少女被圈在西索的臂彎裡,小心翼翼地擺放撲克牌,而西索抬起手機,搞得像是熱戀期小情侶在拍合影留念的樣子,俠客默默把「兒童狂熱者」這個標簽給他貼得更嚴實一點。

  眼不見為淨,俠客低下頭,繼續跟自己的電腦打交道,打算等飛坦那邊鬧完。

  爆炸聲還在持續不斷,掩蓋了奇犽加速的心跳。

  因為他很清楚,轟炸蜘蛛基地的不是Mafia,而是二哥(有求於人時的限定限時稱號)引以為傲的第七版可遙控炸彈無人機。

  行動前,奇犽在雷歐力通訊器上留下的備用手段,是一封用揍敵客暗號撰寫的、寫給糜稽的短訊。

  知道糜稽已經被貪婪之島勾起了興趣,為拍下游戲機,十年都沒出過家門的死宅男,現在人就在友客鑫。

  奇犽和糜稽做了個交易。

  從「季黎」那邊得知了富豪巴特拉在招募玩家,幫酷拉皮卡找人的時候,奇犽順便也搜證了一下那個人的情報。

  想要從那樣燒錢的大富豪手下,搶拍到一台游戲機,按照糜稽花錢如流水的習慣,現在肯定手裡正缺錢。

  剛好奇犽不缺。

  他過去出任務賺的錢,都好好躺在賬戶裡,只是既然要擺脫家裡,他就沒打算繼續用那些殺人賺到的錢,根本沒把卡帶出來。

  他想重新開始一段不一樣的人生,和小傑一起。

  當然,奇犽也是存著,想要向家人證明,自己即便不殺人,也可以好好地獨立生活的想法。

  不過現在事態緊急,先花錢消災吧。

  奇犽用卡上所有的錢,雇佣糜稽緊急加班,用遠程的遙控爆炸無人機,轟炸幻影旅團的基地。

  也沒指望那個死胖子自帶七彩光環,從天而降,然後一拳一個蜘蛛,直接把幻影旅團給炸上天。

  奇犽只是希望能制造混亂,將蜘蛛引導到一處去。

  ——因為糜稽的這版遙控炸彈無人機,所攜帶的微型炸彈,是揍敵客特制的。

  在爆炸的同時,會趁著飛塵與碎屑,迅速向四周擴散氣態的毒素。

  根據酷拉皮卡透露的情報,既然身為先鋒和戰鬥人員的窩金,都沒有表現出強大的抗毒性,那幻影旅團應該大概率都沒刻意培養過抗毒能力。

  畢竟,抗毒訓練需要豐富的經驗、精密的計算、完善的醫療團隊做支撐,才能踩在人類身體的極限上,一步步強化對毒藥的耐性。

  但凡行差踏錯一步,一條命轉眼就沒了。

  即便像揍敵客這樣龐大的殺手世家,也是靠歷代的累積才逐步形成完善的體系。

  像幻影旅團這種出自流星街的「幽靈」,很難具備這種條件。

  奇犽覺得自己的計劃,應該成功率有十之七八。

  雖然考慮到老爸之前的提醒,沒敢用見血封喉的毒藥,徹底結下死仇,但讓他和小傑趁機逃跑,已經綽綽有余。

  唯一的問題是,這裡還留了四個蜘蛛,沒去湊這個熱鬧。

  氣態的毒素,由於媒介問題,必須在空氣中具備一定濃度,才能保證生效。

  這裡有離爆炸中心隔了這麼遠,奇犽不確定毒素的效果能發揮多少。

  西索倒是有望放水,但其他三個人……還有,那個能搜查記憶的念能力者,也是個棘手的隱患。

  奇犽用地上積水的倒影,觀察著蜘蛛的一舉一動,尋找機會。

  而爆炸聲間隔的長短,則是糜稽給他打的暗號。

  能靠爆炸煙幕拖延的時間有限,太久的話,蜘蛛見同伴遲遲沒有擺平,就有可能心生戒備,降低他們溜走的可能。

  然而,即便是理論上防守最薄弱的現在,對手也依然如同巍峨的大山,擋在他們跟前。

  奇犽只是稍微試探性地動了一下,就立刻招致幾人的目光。

  再敢輕舉妄動的話,死——他從目光中讀懂了這個意思,包括西索。

  奇犽只能佯作無辜地舉手投降,退了回去。

  爆炸聲的頻率又變,是糜稽在催促奇犽盡快行動。

  機不可失,奇犽給小傑使了個眼色,正准備尋個話茬,好制造引開蜘蛛注意的機會,異動卻突然從窗外襲來!

  是狀如細針的暗器。

  不過,都被蜘蛛輕輕松松地及時避開,只叮當落了一地,還有幾根滾到了奇犽的腳邊。

  襲擊者是身穿女式和服的小孩。

  一擊未成,對方也毫不戀戰,像是只靈活敏捷的小黑貓,轉眼就跳下了窗,遁入陰影中。

  叫人意外的是,這一次,西索第一個衝了出去。

  俠客甚至都來不及喊住他。

  看了眼被毫不猶豫丟下,人還呆愣愣捏著一張撲克牌,甚至因為沒了支撐,而跌倒在一旁的「露娜」,俠客都快要生出些微妙的同情了。

  雖說現在安全起見,最好是不要分散行動,但考慮到團長要求的「雙人一組」行動模式,他更不能讓西索落單。

  沒辦法,俠客衝派克諾妲和瑪奇打了個招呼,就緊跟著追了上去,消失在視野中。

  於是現場就只剩下派克諾妲、瑪奇、緋紅眼少女,以及奇犽、小傑二人。

  ……絕佳的時機!

  都不需要什麼言語上的溝通,奇犽和小傑相視一眼,准備分別對上一個蜘蛛,兩頭同步突破。

  誰都沒有在意看似膽怯,被標記成「西索附屬品」的「露娜」。

  可這場短暫的戰鬥,還沒來得及開幕,就已經宣告結束。

  ——在奇犽和小傑即將與蜘蛛短兵相接的前一秒,派克諾妲和瑪奇,忽然從眼前消失不見。

  重新進入他們視野的,是剝落恐懼偽裝的「露娜」。

  或者說,季黎。

  季黎警惕地回頭,向仍然在發出爆炸聲的方向看去,心裡隱約察覺到不對勁。

  如果襲擊者是普通的Mafia,不該能堅持到現在;如果是高強的念能力者,以飛坦等人的作風,這棟樓不可能還沒塌。

  感覺事有蹊蹺,她蹙起眉,口吻急切地讓奇犽和小傑快跑。

  這並不在季黎的計劃內。

  她的「魔術」舞台,早在頂替西索,和酷拉皮卡見面的那個時候起,就拉開了序幕。

  讓西索避開產生跟「鎖鏈手」有關的記憶,借用派克諾妲的念能力,既洗白了西索和「露娜」的身份卡,也斷絕了西索為與庫洛洛獨處,將酷拉皮卡拉入局中的可能。

  可即便酷拉皮卡暫且收手,認為窩金已死的蜘蛛,也絕不會放棄尋找「鎖鏈手」的下落。

  那麼,季黎就給他們一個「鎖鏈手」。

  出現在扳手腕比賽,故意著裝古怪,又借機展示自己的鎖鏈和緋紅眼,都是為了讓奇犽和小傑對「季黎」這個人印像深刻。

  ——讓他們一提到「鎖鏈手」,就會下意識想到「季黎」。

  然後借西索之口,雇佣伊爾迷,假扮成「季黎」的模樣,引奇犽和小傑進入到蜘蛛的視野中。

  魔術的舞台就搭建好了。

  季黎是魔術師,幻影旅團是觀眾,而派克諾妲,則是那個受邀上台、一同完成這一場表演的嘉賓。

  提取記憶的念能力者,再一次巧妙地,被記憶所欺騙。

  如此一來,「季黎」就成為了殺死窩金的「鎖鏈手」。

  接下來,為避免謊言被拆穿,擁有特殊念能力的派克諾妲,和直覺派的瑪奇,將是季黎下一步的捕獲目標。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人恰好襲擊蜘蛛基地,也不知道柯特為何突然出現,但陰差陽錯地,倒是省了她不少功夫。

  季黎原本是打算,用「天衣無縫的驚喜」具現化出庫洛洛·魯西魯的手機,然後給俠客傳假消息,把蜘蛛分散開來,再與西索聯手,逐個擊破。

  本來還想再雇伊爾迷做下打手,可那家伙說自己臨時接了個大生意,沒空,大概是庫洛洛·魯西魯已經找他去殺十老頭了。

  至於蜘蛛頭子本人,由於季黎提前給Mafia送了消息,他大概也沒了偷妮翁預言能力的余力,眼下正和席巴、桀諾打得火熱吧。

  反正季黎的目的只是趁機放跑奇犽和小傑,就算之後很快被揭穿,也無所謂。

  不知道飛坦等人此時已被糜稽用毒素放倒,季黎一邊繃緊神經,戒嚴那邊的動靜,一邊催奇犽和小傑快離開。

  小傑終於能夠肯定:「你就是季黎吧?你們的味道……是一樣的。」

  他堅持要季黎和他們一起走。

  可要是計劃順利的話,「露娜」這個身份還能派上用場,季黎不願浪費這個好不容易洗白的身份卡。

  再者,也是她小小的、秘而不宣的逃避。

  她不想再看到他們陌生的眼神——哪怕這個「陌生」,已經因為酷拉皮卡的緣故,盡量變得友善了。

  可他們看的是「酷拉皮卡的幸存族人」,不是季黎。

  心髒傳來悶悶鈍鈍的疼痛,不至於痛苦,卻會讓她比設想中,還要再難過一點。

  自知不可能說服固執的小傑,季黎狠狠一個手刀,直接將人劈暈,然後示意奇犽帶人離開。

  奇犽總是更冷靜理智的那一個。

  又幻影旅團的威脅在前,他一定會優先保護小傑和自己的安全,而不是繼續為一個陌生人浪費時間。

  奇犽也一如季黎所料,聳聳肩,滿臉無奈地走過來,伸手要接過小傑。

  季黎松了口氣,大半心神都放到爆炸地點那邊,想要極力分辨出到底發生了什麼。

  所以奇犽成功了。

  不如說,正因為是從來不被季黎防備的奇犽,才能做到——他借著接過小傑的動作,用早前藏好的、被柯特扔過來的淬毒暗器,扎入了季黎的頸側。

  當然,是和炸彈同款的麻醉藥。

  雖然不清楚具體情況是什麼,但大概是糜稽為了求穩,把柯特也喊過來幫忙了吧。

  奇犽環住季黎松弛下來的肩背,沒讓她跌在地上。

  ……好軟。跟小傑和他都不像一個生物了。難道女孩子都是用棉花糖做的嗎?

  奇犽晃神了一瞬。

  但他也實在找不到什麼其他的參考。

  畢竟他上一次摸異性的手,是壺音還是媽媽來著?而且至少都六七年前的事情了,誰還記得這種小細節啊!

  現在也不是發呆的時候。

  奇犽熟練地把小傑甩上背,但看著季黎的時候,猶豫了一下,還是一手繞過膝彎,將人抱起來。

  「……我可沒有欠人人情的愛好。」他小聲嘀咕了一句。

  背上背著一個,懷裡抱著一個,奇犽雖是負重前行,卻如貓一般輕巧靈動,悄然便融進了夜色中。

  爆炸聲終於歇下。

  作者有話說:

  雖然季黎計劃得很好,但奈何奇犽也是carry全場的智商擔當呢!

  就算盲打,靠兩個人冥冥的默契,還是通關啦。

  就是季黎好慘啊,本來只是找免費群演,結果被小貓咪反綁架走了……

  是揍敵客貓貓碰瓷事件!

  PS 回想了一下,好像不管是正文,還是任何一個if番外,每個世界的奇犽都會在第一次看到季黎的時候,就對她印像深刻。他真的超愛jpg

悠于 2025-9-20 16:34

第336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十八)

  爆炸聲停下的時候,西索和俠客已經快要追出了這片郊區的廢棄建築群。

  眼見即將離開建築群的邊界,他們卻仍然沒有抓那個突然出現的,像只黑貓似的小殺手,俠客衝西索喊了停。

  對方是個隱匿蹤跡的行家,跟之前那些湊人頭一般的普通Mafia不同,不是能輕松捕獲的獵物。

  穩妥起見,他們還是不要脫離大部隊太遠比較好。

  萬一是個誘敵深入的陷阱,那可就不妙了。

  正好爆炸聲也歇了,飛坦那邊應該差不多能結束,去那邊套情報也是一樣的。

  俠客做好了苦口婆心勸說的心理准備。

  但這一次,西索卻表現得,比想像中要好說話一點,不至於像剛才和瑪奇拋硬幣猜正反那樣難纏。

  俠客默默松了口氣。

  然而,等二人再返回基地,看到的卻是橫七豎八、倒在廢墟間的飛坦等人。

  俠客立刻將基地周圍檢查了一遍,卻依舊不見原本留守原地的派克諾妲和瑪奇,以及被俘虜的那兩個小鬼。

  反應慢了半拍,直到視線掃過插著腰在旁邊看熱鬧的西索之後,他才又意識到,失蹤的,還有身為戰利品的「露娜」。

  俠客皺起眉,向來捎上幾分輕快笑意的臉上,神色轉冷。

  他同樣探查了昏迷的同伴的情況。

  體表沒有明顯外傷,現場殘留了大量機器殘骸和爆炸留下的痕跡,但似乎並沒有戰鬥過的跡像。

  排除飛坦等人同時被瞬間打敗的可能性,初步判斷,對方是使用了能夠致人昏迷的念能力,或者毒。

  雖然不清楚是什麼原因,但沒有趁機割下這些家伙的腦袋,算是敵人這輩子犯下的最大錯誤。

  那就祝他下輩子投胎的時候,能漲漲教訓吧。

  確認除失蹤者以外,所有人暫時都沒有生命危險,俠客拜托西索就近去搶一輛車。

  總之,這個基地已經不再隱匿了,先把成員都轉移到其他地方。

  至於後面如何……

  俠客還在思考的時候,捏在掌心裡的小惡魔手機震了震。

  屏幕上顯示的來電備注是「團長」。

  說是有想要調查的事情,庫洛洛·魯西魯在給眾人下達指令之後,自己就帶著庫嗶和剝落列夫離開基地,單獨行動。

  俠客言簡意賅地彙報了這邊的現況。

  原本大家都或多或少存了要大鬧一場,為窩金進行一場盛大吊唁,用敵人臨死前的慘叫替他安魂的心思。

  但基於眼下充滿謎團的危急事態,俠客想再次確認團長的指示。

  無論如何,旅團的存續才是最重要的。

  電話那端,剛剛才和揍敵客的戰鬥告一段落的庫洛洛·魯西魯,臉上還殘存著桀諾·揍敵客徒手留下的血痕。

  不知從那個拐角開始,事情的發展開始偏離預期。

  雖然找到了妮翁·諾斯拉,也得到了那首號稱准確率百分之百的預言詩,但由於揍敵客比預計得早太多出現,導致他沒能成功偷走「天使的自動筆記」。

  基地被襲擊,大量戰鬥人員陷入昏迷的同時,繼窩金之後,擁有珍貴能力的派克諾妲和瑪奇也失去聯絡。

  ——正如預言詩所寫的那樣。

  沉默片刻,庫洛洛·魯西魯讓俠客和西索先帶著其他同伴轉移,自己和庫嗶、剝落列夫隨後集合。

  扯下額前的繃帶,露出眉心處的逆十字刺青,他的視線久久落在預言詩的白紙黑字上,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窗外,月色迷蒙,卻敵不過友客鑫亮如白晝的霓虹燈彩。

  如螞蟻般來往不息的人群中,接到命令,前來接手陷入昏迷的妮翁的酷拉皮卡,也於同時收到了奇犽的通訊邀請。

  奇犽簡明扼要地闡述了事情經過。

  在逃離廢棄建築群之後,旋律為他們引路,再由雷歐力一路飆車,帶他們回到友客鑫。

  現在,他和小傑,以及疑似是「季黎」但年齡不吻合版的緋紅眼少女,暫時待在友客鑫市區的一套公寓裡。

  這是揍敵客的情報組在友客鑫准備的安全屋,此前被列入奇犽和糜稽的交易內容之一。

  謹慎起見,他已經讓糜稽刪去了這一路上的監控錄像,並且將需要出門的事情,都交由雷歐力和旋律去辦。

  畢竟雷歐力和旋律還沒有在蜘蛛眼前露過臉,應該目前還是安全的,不用擔心被追蹤。

  「總之鬧得挺大的。你小心點。那些家伙,看起來也不是什麼脾氣好到都這樣了,還能假裝無事發生的類型。」

  猜測幻影旅團會把Mafia作為首要懷疑對像,奇犽忍不住提醒正在幫Mafia干活的酷拉皮卡,要警惕蜘蛛的報復行動。

  雖說,這也不是能靠「小心點」就混過去的事情。

  哪怕現在回憶起剛才的危機局面,奇犽還是會背後冒冷汗,真切地感受到絕對實力差距帶來的恐懼。

  但他成功了。

  他沒有輸給恐懼。

  視線掃過還在呼呼大睡的小傑,奇犽唇角一挑,聲音也隨之變得輕快起來,帶著點克制不住的欣喜。

  於是酷拉皮卡也微笑了一下。

  「果然還是讓你們又陷入危險的境地了。但是,這一次我就不說『抱歉』或者『謝謝』了……旋律那邊我來負責溝通。我也會盡快結束這邊的工作,然後去見你們的。」

  「奇犽,拜托你了。」

  ………………

  …………

  ……

  掛斷電話,奇犽的表情,卻沒有聲音聽起來那麼輕松。

  一只手拋著通訊器,他低頭看向躺在沙發上的黑發少女,眼前又仿佛浮現起,那對絢麗到讓人無法遺忘的緋紅眼。

  倒不是因為被譽為「七大美色之一」的罕見色澤,而是眼中的情緒。

  那樣急切,那樣赤誠,那樣理所當然的溫柔——就好像,他們認識很久、很久了一樣。

  可分明,他對這張臉根本沒有任何印像。

  奇犽事後還和柯特聯絡了,詢問事情的來龍去脈,卻意外得知,自己和小傑之前追蹤的「季黎」,正是柯特偽裝的。

  「西索」的委托不是家族業務,是伊爾迷私底下的接單,並不存在保密的規則。

  所以在奇犽的詢問下,柯特很干脆地倒了個一干二淨。

  這個偽裝的工作,原本是伊爾迷接的,但他後來臨時又接了個大生意(庫洛洛·魯西魯委托暗殺十老頭),所以就轉給了柯特,給柯特三分之一的委托金。

  後來,糜稽為了求穩,知道他跟著大哥一起來友客鑫工作,就給他打了個電話,讓他協助計劃。

  柯特便順勢一口氣完成了兩個委托。

  ——這個人(季黎)既是酷拉皮卡的族人,又身處幻影旅團的基地,還跟西索有點說不清道不楚的關系。

  奇犽意識到,自己撿回了個具有潛在威脅的、相當棘手的麻煩。

  雖說答應了要幫酷拉皮卡的忙,但一切的前提是,必須確保他和小傑的安全才行。

  明明腦袋裡是這麼想的,可奇犽抬起的手又縮回,這麼反復糾結了幾次之後,才真正下定決心,向少女伸出手。

  考慮到這家伙的身手,還有那個詭異的念能力都很不好對付,為了防止目標逃跑,他得提前做些准備才行。

  重新為其注射合適劑量的肌肉松弛劑,看著少女安詳閉目的睡容,奇犽猶豫再三,還是沒用上束縛的鏈繩。

  然後是搜索對方身上,是否藏有危險物品,或是能提供情報的細節。

  什麼都沒有找到。

  但倒也不是很意料之外的結果,奇犽沒有氣餒或不快,只是用右手托著少女的後頸,想把她重新放平在沙發上。

  卻在此時,指尖意外觸碰到了什麼堅硬的銳利。

  在少女挽起的盤發裡。

  扯下那朵簪在黑發間的赤紅之花,奇犽迅速拆掉發髻,撥開綢緞似的發,然後小心翼翼地,用指腹一寸寸摩挲過去。

  於是他找到了一根深深扎入後腦的、看起來很眼熟的長針。

  奇犽不由愣住。

  因為,那是他近距離看過無數次,由糜稽親自設計,揍敵客出品,天底下獨一無二,只屬於伊爾迷·揍敵客的武器。

  ——也是大哥使用操作系念能力的媒介。

  作者有話說:

  季黎你看啊,這個小白貓,他不正經,他想跟你玩小黑屋play【指指點點】

  話說,這算不算伊爾迷美夢成真……我是說,把他的針成功扎進季黎腦袋裡。

  *** ***


第337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十九)

  在毒素順著血液席卷生效,視野被黑暗吞沒之前,季黎的意識還停留在奇犽貼近的面龐上。

  雖說頸脖一側,也同時傳來了微涼的刺痛感,原本也是有抽身逃離的機會的。

  但因為是那個人,所以即便如此,身體依舊沿著慣性,本能地付諸了信任,並未發出警告。

  以至於當季黎迷迷糊糊地醒來,在看到那雙藍色的眼睛時,還下意識想往那邊蹭。

  ……她好困,今天就讓她多睡一會兒懶覺吧。

  反正梅路艾姆肯定會好好上班的。

  季黎咕噥著想要撒嬌。

  可下一秒,奇犽冷漠中不掩警惕的語氣,瞬間驚醒她,將她從短暫的夢境中拽了出來。

  「比我預設的恢復時間,還早了半個小時。你,有接受過特殊的抗毒訓練吧。」

  ——沒有。但是因為長期攝取揍敵客家族成員的血液,導致身體多多少少也產生了對毒藥的抗性。

  甚至貢獻最大的,就是這個提問者。

  大腦還因為殘存的毒素,有些感應遲鈍,季黎沒有回答奇犽的問題,而是慢慢眨了眨眼睛,環視四周。

  這裡看起來像是一間商業公寓,裝修普通,雖然窗簾被拉上了,看不到外面的情況,但家具都多多少少有些使用痕跡。

  尤其是,季黎還看到了些揍敵客特制的東西。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揍敵客設在友客鑫的安全屋。當初在友客鑫的時候,糜稽就住在這裡,她隱約有點印像。

  但奇犽並沒有給季黎太多思考的機會。

  「你應該也感覺到,自己被注射了肌肉松弛劑吧?現在你的小命就握在我們手裡,不想惹麻煩的話,勸你還是老老實實配合我。」

  「現在——看著我。回答我的問題。」

  奇犽沒有掛上慣常的散漫笑意,冷下臉的時候,那股平時刻意壓抑的壓迫感,便油然而生。

  他的聲音也帶著些強硬的、居高臨下的訓誡意味。

  其實季黎很清楚,奇犽現在的反應是正常的,有很多種理由和原因,她也最好迅速解釋清楚,才能繼續推進自己的計劃。

  然而,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身體就先別過了臉,不去看那張寫滿陌生的臉。

  季黎抿緊唇,低下眼睛,拒絕聽從奇犽的命令。

  ——竟然在生氣,好像還有點委屈的樣子?

  瞬間讀懂了這個表情的含義,奇犽忍不住挑起眉,都快要搞不清楚,到底誰才是更理直氣壯的那一方。

  可不等他開口,小傑和雷歐力就一左一右地撲過來勸說。

  雷歐力衝奇犽擠眉弄眼:「凶什麼嘛,奇犽。對女孩子這麼冷冰冰的,以後可是要單身一輩子的!紳士、紳士一點!」

  小傑則攔到奇犽和季黎中間,笑著跟季黎道歉。

  「對不起,奇犽他只是有點緊張。我可以叫你『季黎』嗎?你不要擔心,我們不是壞人,只是酷——」

  不等小傑把話說完,奇犽就掙脫了雷歐力的束縛,然後一巴掌把他的腦袋摁下去,制止他透露更多情報。

  眼神示意二人不要忘了之前制定好的計劃,奇犽扭頭,重新對上季黎的視線,卻莫名又有些不自在。

  ……他哪裡凶了啊!明明他都只是口頭問話,沒整那些威脅手段了!他已經夠收斂、夠客氣的了好不好!

  為什麼還要露出這種表情啊。

  就好像,他在不知道的情況下,做了很過分的事情,過分到都快把這家伙惹哭了一樣。

  奇犽甚至莫名心虛了一瞬,險些將目光挪到別處。

  但他立刻意識到不對,把奇怪的心態扭正。

  「總之,回答我的問題,對你來說沒有壞處。你也不想一直被困在這裡吧?我只是有些必須要確認的事情而已。」

  生疏地,稍微將語氣放軟一些,奇犽清了清嗓子,開始提問。

  「姓名?」

  「……季黎。」

  「年齡。」

  「國民信息卡上的信息是十六歲。」

  「你是不是窟盧塔族人。」

  「算是半個。」

  這些回答還真是有夠言簡意賅,而且回答的時候,季黎也完全沒有看他,幾乎把情緒都寫在了臉上。

  跟預想中那個「詭計多端」的設定,簡直差了有十萬八千裡。

  還是說,這也是偽裝的一環?

  奇犽不由皺眉。

  看了眼客廳拐角處的牆壁,他忽然上前一步,逼近季黎,用指尖捧起季黎的臉頰,逼她不得不直視自己。

  也讓她的一舉一動都暴露在自己的窺視下。

  「最後一個問題。」

  一邊說著,奇犽一邊俯身,與那對緋紅眼貼得更近,全神貫注地觀察,不容許季黎有片刻逃避的余地。

  他自己卻有那麼一瞬的晃神。

  「……你認識我們,或者伊爾迷·揍敵客嗎?」

  季黎搖搖頭,又點點頭。

  「我知道你們的存在。伊爾迷這次和西索有做過交易,作為西索的合作伙伴,我和他有過電話溝通。」

  她沒有說謊。

  隨後,從客廳拐角處陰影走出來的旋律,證實了季黎發言的真實性。

  「但是在回答最後一個問題的時候,她的心跳聲變了。而且在她最開始醒來,第一眼看到奇犽的時候,她沒有害怕,而是感到了安心——是非常溫柔的節拍。」

  旋律用手指打著拍子,看向季黎的眼神中,也染上了更多溫和的、沒有攻擊性的好奇。

  「我不認為這是陌生人會有的情緒。她應該有所隱瞞。但她對你們絕對沒有惡意。」

  「順帶一提,我不覺得她有被人操控。」

  見到旋律,季黎的眼睛微微睜大。

  她沒想到旋律會在這時候出現。

  雖然當初友客鑫的劇情被她擾亂得面目全非,但在接近妮翁的時候,季黎和旋律有過幾面之緣。

  當然,也對旋律的能力有所了解。

  只是她從來不曾設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站在旋律的對面,被那雙能聆聽心音的耳朵,揭露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秘密。

  季黎還在遲疑中,旋律便又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誒,難道說,這位小姐也認識我嗎?」

  季黎默默別開視線,沒做聲。

  奇犽嘲笑似的「哈」了一聲。

  但他沒繼續逼問,而是向旋律再次確認,季黎是否真的沒有被念能力操控的痕跡。

  旋律很肯定:「被念能力操控的人,哪怕表情和動作能變動,心跳卻會一直保持同一個節奏,絕對沒有這麼靈動。」

  今天這一路的表現,都已經驗證了旋律的能力,奇犽是相信她的判斷的。

  可這樣的話,矛盾就出現了。

  奇犽沉默了片刻,隨後忽然抬起手,用右手扣住季黎的後頸,將指尖插入那頭早就被散開的黑發中。

  「你知道你的腦子裡,被扎入了一根針嗎?不出意外的話,是我大哥的手筆。」

  「雖然旋律是這麼說的,但以防萬一,我先幫你拔出來吧。」

  「大概會有點痛,你不要動。我倒是想把你綁起來,不過那邊的兩個笨蛋估計不會同意。所以。」

  奇犽漫不經心地將左手的手掌一側,抵到季黎唇邊,低頭與她對視。

  「肌肉松弛劑有一點麻痹感官的作用,但不多,手邊也沒有能用的藥。實在忍不住的話,就咬一下吧。」

  「反正看你這樣,恐怕小貓咬人都要比你厲害吧。」

  說到最後,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理,奇犽鬼使神差地添了一句,像是嘲笑,又像是玩笑的話。

  意識到失言,他迅速接下一句話,掩蓋掉這點違和感。

  「我數三下就拔。三——」

  其實奇犽在數完三的時候,指尖就已經抓住了念針的針頭。

  如果提前給人設定好倒計時,人的注意力會大部分集中在倒數和最後一秒,這時候的感知反而相對遲緩。

  這是在沒有其他手段下,最大程度減緩痛感的方法。

  可在奇犽數完三的同時,仿佛早就猜到了這一步似的,另一只手已經等在那裡,勾住了他的手腕。

  季黎終於肯抬頭,正視眼前的這個奇犽了。

  從近在咫尺的緋紅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奇犽愣了那麼一瞬,指尖的動作就被攔了下來。

  季黎抿緊唇,衝奇犽搖了搖頭。

  「……暫時還不能拔。有用。」她輕聲說,「還沒有結束。」

  與此同時。

  在俠客挑選的臨時新基地裡,西索坐在沙發上,旁邊是屋主斷頭時飛濺上去的血液。

  暗淡的紅,還未徹底干涸。

  昏迷的蜘蛛陸續醒來,或憤怒不甘,或冷眼旁觀,正等待庫洛洛·魯西魯的下一個指令。

  西索卻不僅於此。

  燈光、道具、演員都已經就位,他獨自坐在觀眾席上,欣賞魔術師留在舞台上的——

  最後一場表演。

  作者有話說:

  這個番外的奇犽,真的很可愛。

  看他一無所知地欺負季黎,季黎不高興了,自己又胡思亂想,然後忍不住讓步妥協的樣子……桀桀桀。

  鬧別扭的季黎也很可愛!

  但我還是要說:你們快看啊!這個小白貓,不正經!季黎!你看他現在都敢對你玩什麼play啊!【指指點點


第338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二十)

  庫洛洛·魯西魯下令撤退。

  在他話音落盡之後,無人應答,只有鐘表的滴答聲還在恪盡職守地運轉,提示著時間的流逝。

  信長是第一個開口的人。

  但他的表情可算不上認同。

  「哈。撤退?」

  信長的語氣聽起來平靜,額上青筋卻早已一跳一跳,像是瀕臨極限的忍耐,隨時都有繃斷的可能。

  「庫洛洛,我問你。這句話到底是『團長』說的,還是『庫洛洛·魯西魯』說的?」

  他仿佛下一秒就會拔刀而起。

  瞥了信長一眼,飛坦看似漫不經心地上前幾步,擋在對方和庫洛洛·魯西魯之間,只面無表情,直勾勾地與信長對視。

  透露出金屬冰冷質感的金色眼睛,如同進入守備範圍,集中精神觀察獵物的冷血動物。

  緊張的氛圍一觸即發。

  年齡相對最大,也更沉穩些的富蘭克林,伸手攔了攔信長,示意他別著急:「團長肯定有他的理由。你先聽完。」

  庫洛洛·魯西魯拿出了一張寫滿字跡的紙。

  「根據窩金的情報,我去接觸了諾斯拉家的女兒,妮翁·諾斯拉。她是個念能力者,寫下的預言詩可以占蔔這個月會發生的事情。准確率號稱百分之百,深受Mafia高層的信賴。」

  「可惜的是,因為揍敵客的搗亂,暫時還沒能拿到這個能力。不過,這是她給我的預言詩。」

  簡明扼要地同步完情報,庫洛洛·魯西魯開始念詩。

  【重要的日歷尚且完好無損,保管在不請自來的客人手中。她一半是天使,一半是死神。】

  【絕不可在數字的狩獵場逗留,因為鐮刀就藏在舞台的出口。在死神的追逐下,這是只通往地獄的單程票。】

  【月亮的謊言將被揭露,取而代之的,是新的邀請函。就算剩下的伙伴只有八人,蜘蛛依然不會停下腳步。】

  【享受這幕間休息時間也無妨。往西邊去吧,一定會遇到等待你的人。】

  俠客最先反應過來。

  「重要的日歷……日歷有十二個月,難道指的是我們幻影旅團的編號?那麼『尚且完好無損』和『保管在不請自來的客人手中』,是說窩金、派克諾妲和瑪奇,都還活著,在鎖鏈手那裡?」

  庫洛洛·魯西魯點點頭,認可了俠客的分析。

  「『數字的狩獵場』應該是指拍賣會雲集的友客鑫。聯系第一句和第二句的『死神』還有『地獄的單程票』,我認為是在暗示,如果我們繼續逗留在友客鑫,會迎來旅團全滅的下場。」

  一時間,空蕩蕩的屋子裡,只有「旅團全滅」這四個字回蕩。

  「全滅?」飛坦嗤笑一聲,「好大的胃口。我倒是開始覺得有點意思了。」

  實在是聽起來太過離奇的預言,讓芬克斯也難免對這首詩的真實性,先打了個問號。

  「但是,也不是撤離就能結束的樣子。」

  小滴掰著手指,認真數了數,舉手提出新的疑問。

  「目前失蹤的窩金、派克諾妲、瑪奇,共計三人。但第三句說,『就算剩下的伙伴只有八人』。所以,還會有兩個人離開嗎?『月亮的謊言』又是指什麼?」

  庫洛洛·魯西魯不置可否。

  「拍賣會的寶物已經到手,最初的目的已經達到。至於失蹤的三人,我認為,現在及時撤退,反而更有助於他們存活。」

  「第一句『她一半是天使,一半是死神』,以及第二句呈現出的選擇題,都在暗示,這位客人對殺死蜘蛛並沒有執念。對方的主要目的,似乎只是讓我們盡快離開友客鑫。」

  「即便如此,從第三句來看,我們中的兩個人,依然是她的目標——也就是說,在我們離開友客鑫後,她會出於某種原因,追上來。」

  說到這裡的時候,庫洛洛·魯西魯停頓了一下,忽然勾起唇角,露出了從容而冷酷的微笑。

  那是狩獵者的姿態。

  「我決定立刻離開友客鑫,向西前進,然後反客為主,伏擊自投羅網的鎖鏈手。」

  「當然,集合的命令已經結束,這是非強制性的自願活動。如果有人想要退出,我也不另做要求。」

  「……如何?信長。你還有什麼問題麼。」

  信長露出了相似的笑容。

  爆發出誇張的哈哈大笑聲,他難耐地握住了刀柄,一字一頓地回答:「沒有,團長。我參加。」

  隨後,俠客、小滴、富蘭克林、剝落列夫和庫嗶,都陸續舉手表示參加。

  飛坦和芬克斯棄權。

  他們決定留在友客鑫,看看預言詩到底是不是百分百的准確率,順便瞧一瞧,「死神」的鐮刀究竟有多鋒利。

  只剩下一個人還沒有作出決定。

  庫洛洛·魯西魯看向一直保持沉默的西索:「你呢?西索。」

  「嗯哼哼∼當然∼這麼有趣的事情,怎麼能落下我呢?團∼長∼」

  用撲克牌向庫洛洛·魯西魯送了個飛吻,西索直勾勾盯著心儀的美味大果實,喉嚨干渴,忍不住又舔了舔唇瓣,笑得花枝亂顫。

  「人家現在可是興奮期待得不得了啊∼」

  他說的是實話。

  真情實感的。

  雖然他所興奮期待的事物,應該和在場所有人都不太一樣就是了。

  在他人視線的死角,借助身體的陰影遮掩,西索將用「輕薄的假像」藏在身上的通訊器,從衣服的暗袋中取出。

  他反手按下通訊器的確認鍵,將盲打編輯好的短訊發出。

  【觀眾已經完全被魔術表演給迷倒了∼除了飛坦和芬克斯,其余人現在就會和庫洛洛一同離開友客鑫∼】

  【那麼我的獎勵,又要什麼時候兌現呢∼】

  【愛說謊的小月亮(愛心)】

  ………………

  …………

  ……

  庫洛洛·魯西魯率七人先一步離開。

  等人徹底從感知範圍內消失了,芬克斯才看了眼飛坦,提出等到現在的疑問。

  「剛才怎麼回事,飛坦?應該不是你自己的主意吧。」

  在庫洛洛·魯西魯詢問誰要參加接下來的自願活動時,芬克斯原本是要一起去的,但飛坦給了他一個眼神。

  他們兩個都是旅團中的戰鬥成員,又愛打游戲,性格相投,所以哪怕在活動之外的自由時間,也經常在一起行動,找些樂子打發時間。

  這點默契自然還是有的。

  芬克斯到嘴邊的話,硬是來了個急剎車,轉過了話頭,配合飛坦一起拒絕。

  他可不覺得這是飛坦的自作主張。

  雖然聽起來不太合理,不過,在旅團相關的事情上,別看飛坦長著一副永久叛逆期的模樣,但這家伙意外得,是個徹頭徹尾的團長派。

  飛坦總是相信庫洛洛·魯西魯的判斷。

  所以,按照芬克斯的認知,他不應該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帶頭跟團長唱反調。

  飛坦輕輕哼了一聲,沒有否認芬克斯的猜測。

  他直接把藏在鬥篷下的手,抬起來,打開給芬克斯看。

  ——手機屏幕上,是一則簡短的訊息。

  【拒絕。雙重跟蹤。監視。猶大。】

  來自庫洛洛·魯西魯。

  「猶大……啊。」芬克斯眯起眼睛,「意思是,我們這裡頭有叛徒不成?那可有趣了。」

  一邊說,他一邊將關節按得哢噠作響。

  飛坦冷笑一聲,不屑於開口,但態度已經盡在不言中。

  二人默契地隱匿了氣息,遠遠綴在庫洛洛·魯西魯為首的一行人之後,開始雙重追蹤。

  誰是「死神」,誰負責揮下鐮刀……可還說不准呢。

  *** ***

  與此同時,季黎收到了等待已久的短訊。

  作者有話說:

  【月亮的謊言將被揭露】,既是指西索是假團員的事,也是指季黎的謊言。

  畢竟消失不見的「露娜」,也是月亮嘛。

  哼哼哼,沒想到吧,這盤棋還沒下完……怎麼還沒下完啊啊啊啊啊啊啊【吸氧】

  以及我恨友客鑫!不要逼我揪頭發編預言詩啊!!!

  *** ***


第339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二十一)

  看完西索發來的簡訊,季黎一直高高懸起的心,終於能稍微放下一些,不用再繃得那麼緊。

  抬起右手,她毫不猶豫地,將扎入後腦的那根念針拔下。

  這本就是專門針對「幻影旅團團長」的詭計。

  更准確地說,這個主意的啟發者,正是庫洛洛·魯西魯本人——當然,是一口一個「季黎老師」的那個版本。

  沒有人比庫洛洛·魯西魯更了解自己。

  在友客鑫事件發生很久之後,二人曾經探討過「天使的自動筆記」這個能力。

  庫洛洛·魯西魯當時的語氣,其實是夾雜著些許嘲弄的。

  季黎詢問他原因。

  「唔……與其說是不信任預言詩,我只是覺得,比起未來的通關攻略,它更適合成為操控人心的工具。尤其是對那些自作聰明,喜歡反客為主的家伙。」

  庫洛洛·魯西魯語氣溫和輕緩,用詞卻辛辣刻薄得很。

  他舉了個例子。

  「如果現在有一個人站在岔路口,我希望他往左走。那麼,我只需要制造一個『停留或者向右都會遇到危險』的未來,再讓他看到預言詩,他就大概率會選擇左邊。」

  「而這個『危險』,甚至不需要真的付諸行動。」

  「比如,只要我給自己設下選擇,但凡他踏上錯誤的方向,我就真的讓危險降臨。只要這種未來是可能發生的,應該就能觸發預言的條件——操控預言,進而去操控相信預言的人,讓他做出我們想要的決定。」

  凝視著季黎,庫洛洛·魯西魯微笑,用了「我們」這個詞。

  不過他也為這個詭計,設定了不少的前提。

  其中最重要的原則:首先,必須讓目標相信預言詩;其次,要確保制造出,能讓預言詩發出警告的,那種程度的危機。

  第一條,妮翁·諾斯拉的身份和Mafia高層,已經為預言詩的准確性,提供了有跡可循的擔保。

  至於第二條,季黎對自己使用了念針。

  她向自己下了操作系的暗示:如果幻影旅團不在9月4日之前離開友客鑫,就必須不擇手段,殺了他們。一個不留。

  托那段想擺脫都擺脫不掉的孽緣的福,季黎很清楚西索和庫洛洛·魯西魯的行事風格。

  西索在意的,是能不能跟庫洛洛·魯西魯獨處,來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

  而庫洛洛·魯西魯在意的,是幻影旅團。

  既然如此,賭局的籌碼就有了。

  把魔術表演的舞台搭建好,再之後,只要把人為篡改的預言詩擺到桌面上,不需要多余的干涉,他們也會按照各自的邏輯,到達同一個終點。

  去往季黎所期待的那個結局。

  正如此時此刻。

  指尖碾斷細細長長的念針,讓「天衣無縫的驚喜」失去效力,徹底抹去念針留存的痕跡。

  季黎再次按下通訊器的確認鍵,發送短訊。

  隨後,她用指甲劃破指腹,等血腥氣稍微在空氣中擴散開一點後,才用另一只手,將門打開一條縫。

  身體藏在門後,季黎只向外探出半個腦袋,低下眼,面露難色。

  不等她開口,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幾人,除了負責在外面收集情報的雷歐力,聽到動靜,都不約而同地看過來。

  現在,季黎是這個屋裡的重點觀察對像。

  考慮到季黎身上秘密太多,和酷拉皮卡之前的架勢有點像,都一個勁悶頭往危險裡衝的樣子,他們可不敢松懈哪怕一點。

  至少得把人好好交到酷拉皮卡手上才行吧?

  警惕心最強的奇犽,也最先開口。

  雙手插在口袋裡,他快步走到浴室門邊,懷疑地看向季黎:「怎麼不出……嗯?怎麼一股子血腥味?你做什麼了?」

  忽然皺起眉,奇犽說著,就上手要抓季黎的手腕,想檢查她的情況。

  但被季黎立刻掙開了。

  不讓奇犽看到自己的表情,季黎低下頭,只細聲細氣地要旋律過來。

  「哈?」奇犽覺得這家伙真是蹬鼻子上臉,對她越客氣,她還越不給人好臉色,現在甚至話都懶得跟自己說了!

  揍敵客家的小少爺哪裡受過這種待遇。

  桃花形狀的貓眼被瞪得圓滾滾的,他氣笑了,還帶著些不知從何而起的委屈,正要跟季黎理論理論的時候,卻被小傑從後捂住了嘴。

  小傑安撫地衝季黎笑了笑,然後把奇犽往後一拽,拖到客廳最遠的對角線去。

  旋律接力走了過來,與季黎小小聲地溝通。

  沒說幾句,旋律就把浴室的門關好,又過來問奇犽,揍敵客的安全屋有沒有准備女性的貼身衣物和衛生巾。

  奇犽向來靈光的腦袋卡殼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旋律到底在說什麼,而季黎又出了什麼問題。

  他的臉騰的一下就變紅了。

  奇犽下意識都想大喊「不要問我這種事啊」,但很快又反應過來,這裡是揍敵客的安全屋,旋律也只能問他了。

  動作變得僵硬,奇犽默默去儲存備用物資的地方翻找。

  結果什麼都沒找到。

  畢竟這間安全屋,算是歸在糜稽的名下。手辦、零食、游戲機是應有盡有,但別的就不能太做指望了。

  旋律有點為難。

  她回頭看了看浴室的方向,小聲自言自語:「哎呀,那我得出門一趟了……可是季黎好像還是第一次,有點害怕的樣子呢。」

  雖然也沒有自稱「長輩」的資格,不過旋律原本還是想留在季黎身邊,跟她好好解釋一下的。

  奇犽不知所措地僵在那裡,卻聽旁邊忽然有輕快的聲音響起。

  「那我和奇犽去買吧!」

  小傑舉手自告奮勇不說,甚至還把好朋友拉上一起。

  「反正現在也很晚了,戴上帽子之類的,把臉遮住,一般也看不清。旋律就留在這裡陪季黎好啦。這種事情,還是女孩子之間比較自在一點。我們在這裡,季黎也會覺得不方便的吧。」

  體貼地照顧了季黎的心情,小傑說完後,注意到奇犽難掩驚恐的表情,又撓了撓頭。

  他好心問:「還是說,奇犽想留下來,一起陪季黎嗎?」

  迅速權衡了一下兩種選擇,奇犽果斷抓起小傑去換衣服,然後跑路似的奪門而出。

  背影都仿佛帶著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被奇犽拽住領口一路飛奔,勒得脖子不舒服,小傑試圖掙扎:「奇犽?怎麼了?」

  現在終於輪到大腦逐漸冷卻的奇犽,向小傑投以震驚的目光。

  「應該是我問你為什麼這麼熟練吧!小傑!你這家伙!怎麼這種時候也能這麼理所當然啊!笨蛋嗎你是?!」

  他不理解。

  但小傑也不理解。

  「為什麼要不好意思。這不是很正常的生理現像嗎?阿姨、祖母、姐姐、妹妹、其他的嬸嬸……所有女孩子都會遇到這些事情啊。」

  「而且,她們會覺得不舒服的。所以我們才要更加了解啊,不然,這時候都不知道該怎麼幫忙呢。」

  「在鯨魚島的時候,我都會幫米特阿姨洗碗、洗衣服的!」

  不認為這是什麼需要避諱的東西,小傑神色認真,一本正經地跟奇犽科普,自己都學到了哪些有用的知識。

  像是女孩子在這段時間,要注意保暖,避免接觸冷水,少吃生冷食物之類的。

  或許是被小傑的態度所感染,奇犽漸漸地也沒那麼手足無措了。

  雖然裝作隨便聽聽的樣子,但他也都記住了。

  ……但購買女性貼身衣物和衛生巾,甚至仔細詢問女性售貨員各個牌子有什麼區別這種事,還是太過分了吧!

  在小傑買東西的時候,奇犽坐立難安地逃到零食區,假裝不認識。

  他的目光掃過了貨櫃上的巧克力,腦內儲備的知識忽然浮現。

  巧克力屬於高熱量的食物。

  高熱量的甜食能夠增加血液循環,減緩平滑肌的收縮與血管的痙攣;而其中的□□成分,也可以有助於緩解疼痛,可以有助於防止宮腔淤血引起痛經的狀況。

  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他鬼使神差地拿了一盒下來。

  小傑采購完出來,看到奇犽手裡拿了一盒沒拆封的巧克力,很震驚,竟然還有甜食能在奇犽手裡活過三分鐘。

  「奇犽,不吃嗎?」他好奇地問。

  奇犽聞言,動作停滯了一瞬。

  他迅速拆開包裝,但也只是淺嘗了兩塊,就把剩下的巧克力丟到小傑的購物袋裡,抱怨這個味道太糟了。

  小傑若有所思地盯著奇犽看。

  但在奇犽惱羞成怒之前,他又及時移開了視線,恍然大悟地說:「奇犽真的好像貓哦!」

  鯨魚島上的小貓都是這個樣子的。

  初次見面時,越是喜歡的東西,越不會輕易靠近。

  明明眼睛都舍不得挪開,卻往往選擇躲起來暗中觀察,甚至炸起毛,偽裝出很凶的樣子。

  直到四處無人,才會快樂地翻開肚皮,想要貼貼蹭蹭。

  別扭的、不知所措的貓。

  ——明明季黎也很喜歡他們啊?為什麼奇犽不願意和季黎好好說話呢。

  富力士小狗很難懂揍敵客貓貓的煩惱。

  小傑決定等下悄悄告訴季黎,巧克力是奇犽買的。

  他覺得季黎知道了,也肯定會感到高興的。

  然而。

  與此同時。

  聽到浴室外傳來戛然而止的驚呼,季黎打開門,剛好伸手接住倒下的旋律。

  她抬眼,視線與黑發的青年撞了個正著。

  「呀。初次見面,我是伊爾迷·揍敵客,這是我的弟弟,柯特。你就是露娜吧?」

  剛剛又從西索那裡收到一筆巨款,一晚上連賺三單的伊爾迷,心情愉快,也向接下來的顧客,露出了慣用的商業微笑。

  「那麼你需要我們做什麼呢?客人。」

  作者有話說:

  嘿嘿,奇犽真可愛,嘿嘿嘿,繼續欺負他。

  小傑也一如既往,發揮穩定,承擔起了挽救富力士家男人風評的重擔。

  就是怎麼連伊爾迷都出場搶鏡頭了……可惡,這個番外真的越寫越大了!怎麼都二十一了!三十章以內能不能收尾啊!【對空氣拳打腳踢

  *** ***


第340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二十二)

  要是可以的話,季黎倒是挺想到此為止的。

  畢竟一轉當初友客鑫的情況,現在幻影旅團人多勢眾,勢單力薄的是她這一邊,也不能借揍敵客的勢,跟庫洛洛·魯西魯狐假虎威。

  但倘若就這麼收尾,西索恐怕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雖然總自稱是個(比伊爾迷更有常識的)紳士,但那家伙其實挺記仇的,而且絕不委屈自己,通常當場就報了。

  許諾的獎勵必須好好兌現才行。

  而且……不給庫洛洛·魯西魯找點麻煩,她有點擔心,謊言會被太快拆穿,讓蜘蛛找上酷拉皮卡。

  那種禍害遺千年的蜘蛛頭子,還是盡早出局比較好。

  這就是最後的勝負了。

  季黎以西索的名義,雇來了伊爾迷和柯特,但這還不夠——舞台上,缺了一個位置。

  「還有時間。我要先去見一個人。」她下達簡明扼要地指示。

  拿錢辦事的伊爾迷,在業務能力和服務精神上,暫時還是沒有可以指摘的地方。

  他貼心地詢問是否需要隨行,確保安全。

  當然,這是另外的價錢。

  季黎從旋律身上摸出通訊器,不等伊爾迷開始打廣告,就頭都沒抬地,都拒絕了大黑貓的「好心」。

  她毫不掩飾趕人的意思,只讓伊爾迷和柯特去指定地點等自己,保持電話聯絡即可。

  金主都這麼發話了,伊爾迷聳聳肩,帶著柯特轉身離開。

  擦身而過的瞬間,他注意到,季黎並沒有查看手機的通訊錄信息,而是直接熟練地按下一串數字。

  可這分明是從他人身上拿到的通訊器。

  在自己手中已經有一個通訊器的前提下,還要特意改用其他人的手機,大部分情況下,是為了頂替或偽裝他人身份,跟通訊錄中的聯絡目標進行溝通。

  「露娜」應該是後者才對,因為伊爾迷隔著門,能隱約聽到說話的聲音變了。

  奇怪的矛盾。

  以及……

  准備老老實實趕去金主指定彙合地點的柯特,遲遲沒聽到大哥的腳步聲,不由困惑地回頭看了對方一眼。

  伊爾迷打了個手勢,示意出發。

  可和柯特離開一段距離後,他卻又忽然停下,讓柯特獨自先去。

  柯特蹙起眉。

  察覺到伊爾迷目光所注視的方向,正是他們的來時路,柯特不解地問:「大哥?」

  關於三哥離家出走的事,早就被父親定了性。

  連同他如今在外不務正業的游蕩(來自母親的評價),也已經獲得了父親的正式許可。

  父親知會過他們,除非有他的命令,不許擅自干涉三哥的事情。哪怕是在外面見到了人,也隨三哥去,不要過多介入,順其自然就好。

  二哥同樣被下了指示,不會輕易把三哥的行蹤告訴他們。

  不然,憤怒至今的母親,可能早就想方設法,要親自將最心愛的那個孩子帶回家,帶在身邊跟前,好好地親自教導指正了。

  這次通過西索的委托,陰差陽錯跟三哥打了個照面,也屬於是意外之喜。

  但按照父親的命令,他們不該再有進一步的插手了。

  可伊爾迷卻不為所動。

  「放心好了,柯特,跟阿奇無關。他這次做得很好,我表揚他還來不及呢。父親知道了,大概也會滿意的吧。」

  「唔……只是稍微有點在意的事情。需要再確認一下。」

  雙手環胸,伊爾迷用右手支著側臉,似乎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又唐突地反問起柯特。

  「不覺得她的腳步聲太輕了嗎?」

  柯特一愣:「腳步聲?」

  經伊爾迷這麼一提醒,他將剛才的那段記憶記憶挖出來,重新仔細審視,終於明白大哥是在說什麼。

  ——那個不知道是叫「露娜」還是「季黎」,或者全都是假名的少女,有著殺手的步伐。

  雖說隱匿氣息也算是念能力者的基本功之一,但殺手由於職業需求,在這方面精益求精,會總結出來一套不同於常人的獨特技巧,將自身造成的動靜壓到最低。

  哪怕是身手敏捷、經驗豐富的武鬥家,也很難培養出這樣的習慣。

  就像擅長用槍的人,由於長期握槍和練習扣動扳機的緣故,虎口與食指左右兩層都會磨出繭子一樣。

  人體很多下意識的行為和細節,都源自職業長期帶來的影響。

  能夠通過洞悉這一點,判斷並評估綜合情報,從而思考完成委托的最佳對策,如何高效省力地解決目標,也是揍敵客教育中的一環。

  金主或許是個殺手。

  想到這裡,柯特不由皺起眉。

  要知道,總是自以為是、想要踩在揍敵客這個名字往上爬的蠢貨,就像蟲子一樣,怎麼殺都殺不光。

  又念及三哥今天,甚至莫名身陷幻影旅團的巢穴,花了大價錢跟二哥做交易,好不容易順利脫逃後,還把一群礙手礙腳的外人,帶進了揍敵客的安全屋,柯特就忍不住抿起唇角。

  比起三哥被外人哄去玩什麼「朋友游戲」,三哥被人欺騙利用的這個可能性,讓他更加無法忍耐。

  柯特下意識半開了紙扇,周身的念力波動變得稍顯急促。

  看了眼不自覺漏出殺氣的弟弟,伊爾迷好心地提醒他,注意克制情緒。

  畢竟,無論如何,那個少女現在還是他們的委托人。

  作為業界屹立至今、近乎於行業標杆的頭部企業,只要是簽了契約的事,揍敵客向來使命必達,從不失手。

  而且他在意的細節,還不止這一件。

  余光瞥到了季黎出門的身影,不再容許柯特浪費時間,伊爾迷又重復一遍了自己的指令後,就沒理睬生著悶氣的弟弟了。

  他融入周圍建築物落下的陰影裡,蟄伏其中。

  正值晚上的交通高峰期,季黎沒有打車,而是純靠兩條腿,在友客鑫的高樓大夏間飛檐走壁。

  步履輕盈靈巧,如同在鋼筋鐵骨的水泥森林中,輾轉跳躍的白鹿。

  伊爾迷便綴在一個不遠不近的最佳跟蹤距離,監視對方的一舉一動,順便對季黎如此趕時間也要見上一面的那個人,抱有些許好奇。

  明明都已經花高價,雇來了兩名揍敵客了。

  直到途徑一處垃圾處理廠的暗巷,季黎忽然停了下來。

  伊爾迷不慌不忙,順勢倒掛在屋檐下,悄無聲息地藏進視覺死角裡,沒有制造出任何不該有的雜音。

  可他並沒有感知到,除了自己和季黎外的第三人。

  伊爾迷還打算耐心陪季黎等一等的時候,季黎卻腳下一轉,揚起臉,直直看向了這裡。

  一同抬起的,還有黑洞洞的槍口。

  子彈擦著伊爾迷的臉飛過,雖然沒破皮出紅,但幾縷被割斷的黑發勾纏在一起,輕飄飄地落下。

  已經是他落了下乘。

  「真漂亮的槍法。我們家負責槍術的家庭教師都要自愧不如了。」

  雖然自己就是被攻擊的目標,可伊爾迷仍然不吝嗇誇獎。

  像倒掛的蝙蝠那樣,他將小腿稍稍松力,讓自己再往下落一截,露出了上半身,方便跟季黎聊天。

  他甚至禮貌地鼓起了掌。

  「有興趣換份工作嗎?揍敵客家待遇從優,薪水和福利在業界內都是頂級哦。」伊爾迷熱情推銷。

  季黎連回答都懶得回答。

  沒有擾亂思路,她強調了被伊爾迷回避的事實:「我應該說過,不需要你們護送。為什麼跟上來?」

  伊爾迷眨了眨眼睛,看起來很無辜。

  「請放心,這是免費附贈的追加服務。」

  他從屋檐上落下來,腳步輕快地靠近季黎,想要拉進到一個心理學上的親密距離,卻不得不止步於季黎的警告。

  季黎的槍口都快貼上他的眉心了。

  伊爾迷用余光掃了眼槍身,是他也很喜歡的型號,嗯,很有品位,滿意。

  他狀似無奈地攤手。

  「畢竟,你是阿奇的朋友。阿奇是我最心愛的弟弟,身為哥哥,我當然不希望他會因為朋友而難過。只好打下白工了——還請不要對外宣傳哦,不然會擾亂揍敵客的對外定價的。」

  季黎聞言,忍不住挑起眉,陰陽怪氣地開麥:「我以為揍敵客不需要『朋友』。」

  「這個問題的答案因人而異。」伊爾迷誠懇道,「至少我很高興,阿奇會有你這樣的朋友。」

  ……是指她既是個有錢能宰的大肥羊,身手又不錯,可以偶爾喊出來幫忙加班找樂子嗎?就像西索那樣。

  想到自己竟然被拿去跟西索排排坐,季黎總有一種微妙的、好像風評遭到了迫害的感覺。

  好一個睜眼說瞎話的大黑貓,她忍住衝這家伙翻白眼的衝動。

  不信,別說一個字了,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信。

  但接下來還要伊爾迷干活,在這裡把謊言的窗戶紙捅破,只會賠了夫人又折兵,增加更多的麻煩。

  可這也不代表,就要讓大黑貓繼續這麼囂張下去。

  季黎毫不客氣地指尖用力,將槍口頂在伊爾迷的眉心處,然後打開保險栓,上膛,食指也扣在了扳機上。

  她看著伊爾迷近在咫尺的眼睛,一字一頓。

  「沒有下一次。我不需要不聽話的協助者。至少在契約期間內,管好你的好奇心,伊爾迷·揍敵客。」

  伊爾迷慢慢地眨了眨眼睛。

  他仿佛很乖地舉手提問:「我明白了。不過在那之前,可以告訴我,是怎麼發現我的嗎?我還自認隱匿氣息方面,是個專家呢。」

  「猜的。」季黎面無表情,「隨便找了個方向,詐一下而已。沒想到你這麼倒霉,還剛好就上鉤了。」

  伊爾迷聽完理由,歪了歪頭,低下頭凝視季黎。

  騙人。他想。

  原因主要在於,伊爾迷很自信自己潛伏能力的同時,也不相信自己的運氣會那麼差。

  他默不作聲地盯著季黎,愈發俯下身去,想要看得更清楚。

  像是惡劣的貓,在觀察頭一次見的獵物,又忍不住蠢蠢欲動地想要撥弄幾下。

  季黎看著被漆黑深淵吞噬的、倒影中的自己,半步不退,反過來用槍頂開伊爾迷的頭,逼他後退。

  「我會記得去揍敵客的官網投訴,說你不遵守條例,性騷擾雇主的。以及涉嫌強買強賣的行為。」

  伊爾迷這下真的覺得有點委屈了。

  「那你的名字呢?」他問。

  季黎瞥了他一眼,不明白這語句前後的邏輯關系。

  伊爾迷卻更理直氣壯。

  「提前恭喜你,成為我職業生涯中的第一個投訴客戶,而且涉嫌性騷擾……感覺母親會很吵的樣子。她這幾年總是因為妻子的人選,跟我鬧得很厲害呢。更年期的女性真是棘手。」

  「嗯。至少在被家裡人問起來的時候,我得彙報一下你的情況吧?」

  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信心,他現在跟季黎開口的狀態和語氣,像是在和熟人聊天,甚至會很自然地抱怨家裡的小麻煩。

  伊爾迷興致勃勃地問:「所以,我該叫你『季黎』,還是『露娜』?或者還有別的名字嗎?」

  「露娜」是西索那邊的說法,而「季黎」這個名字,是柯特聽到奇犽這樣叫過。

  視若罔聞,季黎冷漠地收回手,無名指和小指在槍托推了一下,等槍身打了個轉後,再順勢插入大腿外側的槍袋。

  「隨你。」她淡淡道,「無所謂。反正對你來說,應該也沒有什麼差別吧。」

  區區拿錢辦事的工具人,少管老板的事!

  說完,季黎轉身就走,繼續趕路。

  她倒是希望伊爾迷跟不上來,但哪怕用低級工蟻的腦袋想,都知道,這只是一個不切實際的願望而已。

  伊爾迷站在原地,慢了半拍才跟上去。

  他亦步亦趨地綴在後面,看著季黎騰挪跳躍的背影,愈發肯定了一個事實。

  ——這個少女的步法和槍術裡,有自己的痕跡。

  伊爾迷很確信。

  作者有話說:

  季黎可能這輩子最錯誤的決定之一,就是讓伊爾迷教了自己。

  一些刻進潛意識裡的小習慣,導致她每一次都會被認出來。

  但是這麼說的話,奇犽、凱特、西索、酷拉皮卡他們,也都教過她。

  連這次跟蜘蛛鬥智鬥勇的詭計,也是小白臉庫洛洛教的。

  嗯……不管怎麼看,都覺得很難跑掉了耶季黎【搖頭】

  *** ***

悠于 2025-9-20 16:34

第341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二十三)

  按照「旋律」所說,趕來公園銅像下碰頭的雷歐力,在人群中看到伊爾迷那張臉的時候,內心是崩潰的。

  至今還對這家伙在獵人考試那裡,兼具女鬼和外星人雙重基因優勢的表現記憶猶新,他默默舉起報紙,努力把自己遮得更嚴實一點。

  開始懷疑今天的運勢是不是寫著「不宜出門」,雷歐力在心裡一邊祈禱旋律千萬別在這個節骨眼出現,一邊瘋狂默念「看不見我看不見看不見我看不見」。

  但老天似乎沒有傾聽他的禱告。

  報紙被從手中抽走,伊爾迷站在雷歐力的跟前,歪著頭打量他,面露糾結,像在觀察一個不符合常理、不應該出現在此處的異物。

  而且這個「異物」的評級,可能和垃圾有關。

  莫名覺得在這視線下,仿佛連皮肉都被剖了開來,用商榷貨物的標准一一掃過,本能傳來的強烈不適感,催促著雷歐力盡快離開。

  他臉一抽一抽的,生硬地掛起笑,衝伊爾迷揮了揮手。

  「啊、啊這……真巧啊,奇犽的大哥。你也來逛友客鑫的拍賣會啦?不好意思,我等下還有東西要拍,馬上就開場了,那個,我就先……」

  說話間,雷歐力兩只腳的腳尖,都已經迫不及待地一百八十度旋轉,朝著與伊爾迷相反的方向去。

  但還不等他真正邁出一步,伊爾迷就跟鬼一樣,都看不清這家伙是怎麼行動的,反正又堵到了他的逃跑路線上。

  這絕對分明就是要故意找他茬吧!

  新仇舊恨加到一起,雷歐力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尋思著反正也不像是能委曲求全混過去的樣子,熱血一衝大腦,擼起袖子,准備開干了。

  ——至少旋律如果看到了,也能有個警惕,不被卷進來,還有機會跟奇犽他們通個氣。

  雷歐力捏起拳頭,氣沉丹田,准備一通「歐拉歐拉歐拉」為自己壯膽。

  伊爾迷見狀,卻忽然嘆了口氣。

  半永久面具般的臉上,露出了像是苦惱和困惑的表情,他無視雷歐力擺開的戰鬥架勢,只是側過臉去看旁邊。

  「恕我直言,把這種棋子擺在你的計劃裡,恐怕只會壞事吧?這樣導致的委托失敗,會讓我很為難的。」

  雷歐力到嘴邊的「歐拉歐拉歐拉」卡了殼。

  他這才注意到,隱藏在伊爾迷的影子之下,奇犽的大哥,這次還有一名同行者。

  戴著兜帽的少女稍稍掀起帽檐,微笑著迎上雷歐力的目光。

  雷歐力瞳孔地震,急得眉毛豎起:「你你你你你怎麼回事?!奇犽和小傑呢?他們也被這家伙綁架了嗎!」

  伊爾迷本想要糾正。

  畢竟這個說法實在太失禮了,哥哥帶弟弟回家,怎麼能說是「綁架」呢。

  但他想像了一下,自己如果真的這麼做,阿奇可能會露出的有趣反應,沉思片刻後,心情愉快,決定這次就不跟提出了建設性建議的雷歐力計較了。

  季黎瞥了眼突然心情愉快,開始晃尾巴的大黑貓,好像隱約猜到了這人又在攪弄什麼壞水。

  她默默與其拉開距離,更靠近雷歐力一些。

  季黎衝雷歐力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請不用擔心,雷歐力先生。奇犽、小傑和旋律小姐都平安無事。伊爾迷·揍敵客是我雇來的協助者。」

  「我過來,也只是想尋求雷歐力先生的幫助……關於,幻影旅團的。還有一些事情需要收尾。」

  伊爾迷忽然看了季黎一眼。

  他注意到,季黎在說奇犽和小傑的時候,都是直呼其名;但是在稱呼雷歐力跟旋律時,會加上更有禮貌的敬語。

  可季黎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差分。

  率先用同伴的消息安撫雷歐力,讓他盡可能恢復冷靜,季黎簡單概括了一下現狀。

  總而言之,作為「鎖鏈手」,除了伊爾迷和柯特之外,她還需要一個人配合她,從而捕獲蜘蛛的首腦、庫洛洛·魯西魯。

  季黎選擇了雷歐力。

  腦袋被突然蜂擁而至的信息量,衝擊得有些暈暈乎乎,雷歐力恍然間生出一種,以為全是自己的選擇,實則一直在棋盤上,按照人為的既定道路前行的荒謬感。

  就像是被蛛網束縛而不自知的獵物。

  這些年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耳濡目染、潤物無聲的庫洛洛(另一個世界版本),要是知道了,大概會忍不住微笑吧。

  但雷歐力總是不會忘記最重要的東西。

  他晃晃腦袋,謹慎地提問:「為什麼是我?」

  在得知前因後果的情況下,雖然很不服伊爾迷那種看垃圾的眼神,但雷歐力也有自知之明。

  他向來不是同伴中更擅長武力的那個。

  就算酷拉皮卡被排除在外,小傑或者奇犽應該也不會拒絕這樣的請求。

  季黎顯然有更好的選擇。

  疑點太多,單憑「窟盧塔族的幸存者」和「酷拉皮卡的同胞」這個標簽,還不足以讓雷歐力托付信任。

  季黎的笑容變淡了些。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其實好像一直在盡力回避和酷拉皮卡、奇犽和小傑接觸。

  尤其是生性多疑的奇犽。

  像雷歐力現在的警惕和疏離,她尚可以平靜地理智應對……但如果換成是那三個人,難過的情緒會很難控制好。

  哪怕是小動物,也有趨利避害、逃避痛苦的本能。

  她有些狼狽地低下眼,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雷歐力的這個問題,過了好一會兒,才小小聲地解釋。

  「很抱歉,出於一些私人原因,我不想和奇犽跟小傑一起行動。這是我個人的任性。」

  「不過,這不代表我選擇雷歐力先生你,是退而求其次的決定。」

  深吸一口氣,季黎抬起頭,正視雷歐力的眼睛,不帶任何回避或者退縮,只有認真。

  「因為對面有操作系的高手,保險起見,不能用操控的念能力;並且要確保那個人有膽量跟蜘蛛正面接觸,不能半途掉鏈子反悔——滿足這些條件,同時又能夠讓我信任的人,在這裡,只有雷歐力先生了。」

  雷歐力沉默了一會兒:「……我可不覺得自己是這麼英勇的形像。」

  「我倒是覺得,雷歐力先生在朋友需要幫助的時候,永遠比任何人都勇敢,像個英雄。」

  季黎伸出手,笑著反問:「那要拒絕我嗎?」

  她其實已經篤定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連雷歐力都看出了這一點。

  所以才更加不爽。

  「哈……總有種被你牽著鼻子走的感覺!」

  一巴掌拍上季黎的手心,然後握住,雷歐力想起之前奇犽和旋律反復詢問的疑點,忍不住罵罵咧咧地大聲逼逼。

  「那你現在能老實交代了吧!我說!我們幾個,真的、真的不認識嗎!」

  ——哪怕是暗中調查過一段時間呢!被初次見面的人,就這麼玩弄於股掌之上,難道他成熟可靠、帥氣迷人的雷歐力大哥哥不要面子的啊?!

  季黎想了想,還是點點頭。

  「非要說的話,是我單方面認識了你們。」

  像是回憶起了什麼動人的情感,褪去薄霧似的憂郁,她彎起眼睛,眼角眉梢都盈滿了溫柔的、綿軟的笑意,又夾雜了一點玩笑般的促狹。

  「畢竟,雷歐力大哥哥和你的朋友,都像星星一樣閃閃發光啊。只要看到了,就很難不注意吧?」

  雷歐力神色一正,突然有了個大膽卻合情合理的猜測。

  「你……」他表情肅穆,擺出拒絕的姿態,「謝謝你的暗戀。但我不考慮未成年人,抱歉了。」

  而且不管怎麼想,都絕對會被酷拉皮卡那小子盯上吧!他才不想要那種挑剔又難纏還根本打不過的老丈人!家暴禁止!

  溫情良好的氛圍被毀之一旦。

  季黎在原地愣了一會兒,隨後突然站直身體,衝雷歐力笑了一下。

  眉眼彎彎的,特別親切和善,按理說相當可愛的一張臉,但不知道為什麼,讓雷歐力想起了不干好事時的奇犽。

  他莫名背後一涼。

  示意伊爾迷把車開過來,季黎讓雷歐力上了車,柯特也早就在後座那裡等著。

  季黎反手把車門關上,然後溫柔地詢問雷歐力,喜不喜歡粉色。

  「當然不喜歡!我又不是變態!」雷歐力不明白這個問題的意義何在。

  季黎頗為遺憾地嘆了口氣:「那就沒辦法了。只能讓雷歐力先生暫時忍耐一下了。」

  雷歐力:?

  只見季黎從旁邊的黑色旅行袋裡,抽出一件粉色蓬蓬公主裙,笑容滿面地往他身上比劃,開始睜眼說瞎話。

  「很合適哦。我一定會把雷歐力先生打扮得很漂亮的。請務必放心。」

  雷歐力:???

  作者有話說:

  雷歐力:所以你捕獲蜘蛛頭子的妙計,就是用雷歐力大哥哥的辣眼女裝把他們都閃瞎然後伺機而動嗎!【尖叫

  重溫原著友客鑫篇的時候,其實發現,看似普通的雷歐力,也是不可或缺的那一環。

  是他負責收集情報;是他在堵車時也決不放棄、踩油門衝下樓梯,才趕上時機;也是他走到蜘蛛跟前,把暗號告訴給被抓的奇犽和小傑。

  所以最後的一幕,私心還是想讓他參與吧。

  畢竟是努力的、普通的、用自己方式去支撐同伴的雷歐力大哥哥嘛!

  我也很喜歡正文,二刷枯枯戮山那裡,雷歐力背著小傑和亞露嘉衝出重圍,托舉和傳遞希望的那一幕設計。

  就是因為獵人裡的每個角色,都像星星一樣,在記憶裡閃閃發光。

  所以我們才會愛上這個世界吧。


第342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二十四)

  遠離友客鑫地界的一處荒野。

  依照預言詩所指的方向,幻影旅團在脫離友客鑫市區範圍之後,就筆直地朝西而去。

  來時齊聚一堂的蜘蛛,離開時,卻只剩下了首腦與七條腿。

  不過他們似乎都全然不受這件事的影響,除了信長還挎著張臉之外,該說說笑笑的還是說說笑笑。

  比如又忘了事情的小滴。

  左右張望了一下,她沒見到眼熟的人影,就問富蘭克林:「飛坦和芬克斯他們呢?難道像小學女生一樣,手牽手一起去上廁所了嗎?」

  富蘭克林欲言又止,但還是再一次回答了小滴的問題。

  聽到飛坦和芬克斯主動要求單獨行動,小滴睜圓了眼睛,詫異道:「他們是笨蛋嗎?明明預言詩已經寫了,還有兩個人會成為鎖鏈手的目標。」

  簡直像是明知前方有陷阱,還迎上去的靶子。

  這一次,同樣不知道答案的富蘭克林,沒有辦法解答小滴的困惑。

  但他看向走在隊伍最前端的團長,選擇繼續保守緘默。

  富蘭克林總是願意相信庫洛洛·魯西魯的決定,因為哪怕聽起來再異想天開,他也依舊一步步帶領他們,走到了今天。

  富蘭克林按了按小滴的頭頂,示意結束這次對話。

  倒是研究完地圖的俠客,抬起頭,笑眯眯地向他們招手,說再走大概四十分鐘,就有一個加油休息區,剛好能趕上飯點。

  當然,是用強盜的方式填飽肚子。

  回應俠客的,只有零零碎碎的幾聲氣音,甚至更多人壓根懶得理他,讓他很難不想起,以往這時候反映最熱烈、最吵鬧的窩金。

  於是俠客停頓了一下,用余光去看團長。

  而庫洛洛·魯西魯正在低頭,凝視著掌心裡的通訊器,神色捉摸不透,讓人難以窺探他心中的想法。

  通訊器的屏幕,停留在一則剛剛發來的短訊上。

  來自飛坦。

  訊息的內容非常簡單,只有一個數字「1」。

  在情況緊急,沒有辦法編寫完整情報的時候,數字「1」被庫洛洛·魯西魯約定為「開始行動」或「計劃無誤,繼續」的意思。

  是幻影旅團在成立之前,他們還只是玩伴關系的時候,就用來給彼此傳遞消息的方法。

  上一次使用這個暗號,好像還是剛出流星街沒多久的事情。

  拇指指腹在屏幕上摩挲,庫洛洛·魯西魯抬起眼,不動聲色地掃過身邊聚集的團員。

  視線的終點,最後落在了西索身上。

  之前庫洛洛·魯西魯在基地對預言詩的解讀,並不是全部。

  事實上,他對那一句「月亮的謊言被揭露,取而代之的,是新的邀請函」有點在意。

  ——「月亮的謊言」指的是什麼?

  一方面,如果聯系預言詩的全文,「日歷」被用來隱喻幻影旅團的編號,那麼「月亮」或許是在暗示月份,指向一位具體的團員。

  也就意味著,幻影旅團中有人在說謊。

  另一方面,倘若只按字面意義來單獨理解,「露娜」這個名字的詞根,來自於拉丁文中的「月亮」。

  而無論是哪種解釋,抑或綜合二者來看,庫洛洛·魯西魯認為,西索都是嫌疑相對最大的那個候選答案。

  摒棄所謂的「信任」不談,在加入幻影旅團的這幾年時間裡,西索也從來不遮掩對他的挑釁和躍躍欲試。

  哪怕此時此刻。

  建立在這個基礎上,如果以「和庫洛洛·魯西魯一對一戰鬥」之類的條件做籌碼,按照西索的性格,跟外人合作,一起背刺旅團的可能性,也不完全是無稽之談。

  若是把「西索就是鎖鏈手安插在旅團內部的線人」設為前提去考慮,派克諾妲和瑪奇的失蹤,從邏輯上就更加有跡可循了。

  畢竟,把俠客引走、讓她們二人和大部隊分散的,就是率先擅自行動的西索。

  而且「鎖鏈手」選擇目標的精准性,也更合理。

  先對窩金下手,或許是因為窩金的身體素質和力量,是幻影旅團所有成員中最為突出的,「鎖鏈手」需要一個參考物,來衡量自己與蜘蛛之間的戰鬥力。

  其次選擇派克諾妲和瑪奇,則是考慮到二人特殊的能力。

  一個能讀取記憶,一個有著奇妙的直覺,都有助於幻影旅團確認「鎖鏈手」的身份和下落。

  比如,瑪奇此前對西索的緊追不放。

  在「鎖鏈手」已經知悉團員情報的前提下,甚至需要考慮,「鎖鏈手」利用情報差,反過來利用他們先入為主的想法的情況。

  像是派克諾妲親自為西索證言,確認他不清楚窩金的下落和「鎖鏈手」的身份。

  事實上,只要「鎖鏈手」刻意不讓西索知道這部分的信息,就能實現這一步。

  但想要達成這個局面,除了時機、計謀、情報、領導力之外,最重要的,是需要預判幻影旅團每個關鍵節點的反應。

  他們是否會絕對信任派克諾妲的念能力?

  他們是否會懷疑西索,進而默許信長與其戰鬥?

  他們是否會放棄復仇計劃,選擇接受預言詩的警告,離開友客鑫?

  ——任何一環,若是預判錯誤,這個計劃都不可能順順利利地推進到現在這個地步。

  制定這個計劃的人,實在太熟悉幻影旅團了。

  熟悉到,庫洛洛·魯西魯不認為,這是可以靠屢屢缺席活動的西索能接觸到的那點情報,演算出來的結果。

  謊言或許是復數的存在。

  所以庫洛洛·魯西魯將團員分為了兩支。

  把嫌疑最大的西索和需要重點關照、持有念能力的珍惜人才(小滴、庫嗶)放到眼皮底下,便於觀察和掌控局勢。

  然後,他在剩下的人員中,選擇了飛坦和芬克斯。

  一是因為,以飛坦和芬克斯的性格,做出這種主動脫離隊伍的事情,會更符合邏輯,不容易引起「猶大」的注意。

  二是因為,他們都是更偏向於用拳頭說話的戰鬥人員,制定不出這樣程度的縝密計劃。

  ——倘若謊言真的是復數,背叛旅團的不止西索,那TA必定是個足夠資深、與所有人都足夠熟悉的元老級成員。

  而飛坦是幻影旅團最初的成員之一。

  不過,這仍只是被庫洛洛·魯西魯考慮的,其中一種可能性。

  他故意迎合預言詩,讓二人脫離大部隊單獨行動,就是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

  要麼西索沒有和「鎖鏈手」合作,旅團不存在「猶大」,飛坦和芬克斯一如預言詩所說的那樣,遭遇了「死神」。

  雖然覺得這種可能性相對較小,但庫洛洛·魯西魯已經暗自在飛坦身上施加了念能力,能夠確認對方的生命體征,進行追蹤和瞬移。

  要麼一切巧合都是被精心設計的劇本,「鎖鏈手」從一開始就是按照計劃,對早就挑選好的獵物步步緊逼。

  如果是這樣的發展,庫洛洛·魯西魯可不覺得,飛坦跟芬克斯兩個純粹的戰鬥人員,能夠滿足「鎖鏈手」的胃口。

  在估量價值的天平上,身為幻影旅團的團長、蜘蛛的首腦,他怎麼可能會被漏發了邀請函呢?

  無論是考慮西索的需求因素,還是「鎖鏈手」針對幻影旅團的目的,庫洛洛·魯西魯都確信,自己才是那場用來收官的壓軸表演。

  剩下的問題,就是「鎖鏈手」會如何登台了。

  整個計劃看下來,庫洛洛·魯西魯認為,最讓人感到違和的地方,就在於「鎖鏈手」那一半天使的姿態。

  她有本事活捉窩金、派克諾妲和瑪奇,卻似乎並沒有直接痛下殺手的打算,還讓他們活得好好的。

  如果是貪圖利益,十老頭早就放棄了對幻影旅團的懸賞,她繼續行動也拿不到任何好處。

  如果是個人決定,按理說,應該和幻影旅團存有深仇大恨的她,為什麼會不殺掉好不容易捉到的蜘蛛?

  是不想,還是不能?

  為什麼「不能」?

  庫洛洛·魯西魯能想到的,最合理的理由,就是她需要那些被活捉的成員繼續活著。

  比如,「鎖鏈手」是操作系的念能力者,她想將蜘蛛制作成傀儡,增強己方的戰鬥力。

  又比如,「鎖鏈手」想要頂替失蹤者的身份,混入幻影旅團內部,再伺機而動。

  考慮到被抓的團員多為非戰鬥人員,庫洛洛·魯西魯認為,後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一點。

  再聯想到,據俠客轉述,派克諾妲在消失前,曾經說過「鎖鏈手」也有一對緋紅眼,是看起來十二歲左右的黑發女孩。

  那麼同樣黑發、擁有緋紅眼、和西索行跡重合、行動充滿了巧合的露娜,就不再只是可以忽略的背景板了。

  有必要假設「鎖鏈手」具有變裝易容的能力。

  ——既然如此,離隊單獨行動的飛坦和芬克斯,就是最好的誘餌。

  倘若是前者,他可以追蹤飛坦的下落,順藤摸瓜,找到「鎖鏈手」存放傀儡的據點。

  倘若是後者,那就更讓人心生期待了。

  想到這裡,庫洛洛·魯西魯忍不住微笑了一下,是那種混雜著期待與好奇、像小孩子憧憬新奇玩具似的表情,帶著幾分稚氣。

  不管是哪個世界的庫洛洛·魯西魯,都嘲弄地堅持,預言詩不過是借以擺弄人心的工具。

  故意迎合預言詩,將計就計,為棋局上博弈的對手設下陽謀。

  反正無論她是「前進」還是「後退」,都只是請君入甕的圈套。

  只是,作為個人而非團長的話,庫洛洛·魯西魯更期待「鎖鏈手」頂著拙劣的偽裝,親自走到他跟前。

  這才叫自投羅網。

  讓觀眾更盡興的戲劇性落幕。

  ………………

  …………

  ……

  早就反復斟酌過無數次、有條不紊的思緒,在腦海中,只是進行了再一次的復盤確認,轉瞬即逝,花費的時間不過眨眼而已。

  距離飛坦發來的短訊,還沒有過去一分鐘。

  俠客和其他人關於飯點的溝通,也才剛剛落下尾音。

  低下眼,確認那邊沒有再繼續發送短訊的意思,庫洛洛·魯西魯關閉了界面,正打算收起通訊器,同成員一起加快步伐,向下一個休息站前進的時候,卻忽然察覺到了有人靠近。

  兩個人的腳步聲,三個人的心跳。

  重疊在一起的陰影輪廓,自遠處的黃沙一線冒了個尖,然後以驚人的速度,筆直向這裡靠近。

  原本迅速豎起警惕的蜘蛛,在分辨出那兩張過於熟悉的臉之後,姑且沒有把武器明晃晃地亮出來。

  來者是芬克斯和飛坦。

  芬克斯扛著一個身穿白裙的黑發少女,衝這邊吹了個口哨,大聲炫耀自己和飛坦在雙重跟蹤的時候,抓到了可疑的家伙。

  旁邊,是飛坦正甩下傘尖未干的血珠。

  雖然沒插話或者附和芬克斯,但他挑起眉的樣子,帶著幾分驕傲與自得,對飛坦來說,已經是心情相當不錯的表現了。

  原本還摸不著頭腦的信長,在聽到耳熟的「雙重跟蹤」之後,好像明白了什麼。

  都是聰明人的套路!

  他扭頭看了眼團長,也沒抱怨什麼「這種好事怎麼不叫我一起」之類的話,雙手插在袖子裡,嘴上嚷嚷著回應了芬克斯幾句。

  小滴倒是好奇地想要湊過去看看「鎖鏈手」的真面目,卻被富蘭克林攔下。

  富蘭克林在觀察團長的表情。

  而庫洛洛·魯西魯忽然露出一個微笑。

  等三人進入攻擊範圍,又尚未突破安全距離之前,「盜賊的極意」被具現化在他手中,書頁無風自動。

  「——活捉他們。這是命令。」

  庫洛洛·魯西魯說。

  作者有話說:

  揪頭發,瘋狂揪頭發。

  庫洛洛這個壞東西,其實也想到了很多,而且除了一些細節對不上,重要的地方差不多也猜對了。

  如果不是季黎這邊占盡先機,他還是很難搞的!

  當然現在也很難搞啊!

  嗚嗚嗚嗚嗚嗚總之我再也不想寫友客鑫副本了……【吸氧】

  *** ***


第343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二十五)

  乍一下聽到庫洛洛·魯西魯的命令,蜘蛛雖然還沒反應過來,但身體已經本能地拿出武器,進入戒備狀態。

  小滴舉著凸眼魚,歪了歪頭:「敵人?飛坦和芬克斯是背叛了嗎?」

  「假的吧。」信長拔出腰間的刀,想也不想地否認,「等本人到場了,我可要好好笑話一下那兩個家伙!」

  飛坦冷下臉來。

  將雪亮鋒利的劍刃從傘柄中抽出,他狹長的金色眼睛向上挑起,如同評估獵物的蛇,謹慎而冷酷地,掃視過眼前的人。

  比起被懷疑的那一方,他更理直氣壯,甚至反過來發出質問。

  「哈?這句話應該換我來說才對吧。沒想到只是出去轉了一圈,你們竟然會沒用到被『鎖鏈手』操控。別笑死人了。」

  「這下可沒辦法投硬幣了——既然這樣的話,我也不會手下留情的。就算等下不小心,把你們全都殺了,應該也沒有怨言吧?」

  「我會記得送『鎖鏈手』下去陪你們的。安心好了。」

  聽完飛坦的發言,小滴眨眨眼睛,困惑又認真地詢問:「真的不是本人嗎?能說出這麼討人厭的話,感覺除了飛坦之外,我還沒遇到過別人呢。」

  連信長都不由沉默了一下。

  他半信半疑地瞄瞄飛坦和芬克斯,尤其是飛坦這一臉誰都瞧不起,又陰沉又孤僻的欠揍模樣,總覺得越看越真。

  又用余光瞄了瞄庫洛洛·魯西魯,以及他手裡的《盜賊的極意》,信長陷入沉思。

  非要說的話,其實雙方都有長時間離開大部隊的記錄,而且團長帶回來的那首預言詩的內容,也的確有點離奇。

  如果真正的假貨,其實是這個庫洛洛·魯西魯,那他們有可能從「離開友客鑫」這一步開始,就落入了敵人的陷阱……

  信長還來不及繼續往下深思,就被俠客輕快的聲音所打斷。

  「嗨嗨!禁止挑撥離間!」

  雙掌合十地拍了拍,在成功吸引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之後,俠客笑眯眯的,不帶任何私人情緒,只是清醒、冷酷又客觀地分析起局勢。

  「現在可不是思考這些事情的時候啊,大家。旅團的存續才是最重要的。要是就這麼步入互相懷疑的惡循環,那才叫糟糕呢。」

  「偽裝和離間,說明『鎖鏈手』並沒有和我們正面衝突的自信。至少在挑起我們內鬥、造成新的傷亡之前,她還不敢這麼做。所以最簡單的解決方法,就是我們依舊維持全員集合的狀態。」

  「如果暫時分不清誰被操控或者頂替的話,只要把雙方全都活捉,之後再用我們的方式,慢慢搞清楚不就好了嗎?」

  「既然兩邊的說法是完全矛盾的,那麼,也就意味著,一定有一方在說謊——這對我們來說,可是好消息,對吧?」

  俠客故作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陽光爽朗的笑容還可以稱上一句可愛,但那對半彎起的綠色眼睛,卻浮動著幽暗的情緒,像是狩獵的狼。

  他狀似無奈地攤開手:「還有人有異議嗎?」

  結果第一個響應的,是被列入懷疑對像之一的庫洛洛·魯西魯。

  「我沒有異議。」他微笑著向俠客點了點頭。

  於是尚未表態的飛坦和芬克斯,就瞬間從剛剛反客為主的主動方,被架回了火上烤。

  庫洛洛·魯西魯饒有興趣地看向二人,觀察了片刻後,將視線落到站在最前面、更占據主導權的「飛坦」身上。

  庫洛洛·魯西魯猜,這個人就是「鎖鏈手」。

  他其實並不在意飛坦和芬克斯究竟是被操控了,還是被易容頂替了。

  因為無論到底是哪種前因,當他們重新出現在幻影旅團面前的時候,「鎖鏈手」就已經落入了蜘蛛的網。

  ——巧的是,季黎也是這麼想的。

  在飆車開往這邊的路上,季黎在車裡跟其他三人講作戰方案時,是微笑著這樣篤定道。

  【能騙過當然最好,計劃也會輕松得多。但我估計情況不太可能這麼樂觀。就做好會被立刻揭穿的心理准備吧。】

  【然後……】

  在氛圍越來越緊繃的節骨眼上,芬克斯忽然一抬手,把扛在肩上的白裙少女往地上一丟,露出了有些苦惱的表情。

  隨後,他發出了不屬於芬克斯的聲音。

  「啊,計劃失敗。接下來可就是額外的工作內容了。恕我提醒一下,這部分是另外計時收費的。」

  在蜘蛛殺氣逼人的凝視下,伊爾迷將指尖伸到腦後,拔出了用於易容的念釘,等臉部肌肉的扭曲趨於平整、恢復原本的那張臉之後,還愜意地松了口氣。

  「呼吸終於順暢了。果然我不太喜歡這種需要偽裝的工作……下次還是再把這類委托的價格,再提高15%好了。」

  自顧自地抱怨了兩句,伊爾迷還很不適時宜地、熱情地,衝對面那個剛打完尾款沒多久的客戶(庫洛洛·魯西魯)打了個招呼。

  「這位可是我新結交的客戶呢。」他一本正經地補充,「作為對優質客戶的感恩回饋,對魯西魯先生出手的話,要單獨加錢哦。」

  「飛坦」面無表情,並未作答。

  倒是那個被丟到地上的、原本看似昏睡的白裙少女,忽然四肢著地,手忙腳亂地掙扎著爬起來。

  明顯的成年男性的肌肉線條,也因為沒了寬大裙擺的遮掩,在眾人視線下暴露無遺。

  【然後,就要拜托你了,雷歐力。】

  低下頭,讓長長的黑色假發垂下來,遮住自己的臉,也藏起全部的情緒,雷歐力深吸一口氣。

  他弓著腰站在那裡,瑟瑟發抖,好像嚇得站都站不穩。

  「這和說好的不一樣……之前說我只要裝暈就行的!這些人可是幻影旅團!A級犯罪團伙啊!我、我不干了!」

  【雷歐力,跑吧。】

  【盡你所能。】

  雷歐力轉身撒腿就跑!

  但他稀疏的念力、尚有許多不足的技巧,都讓他受限於黃沙彌漫的地表,難以全力奔跑。

  伊爾迷看了眼雷歐力的背影,又看了看「飛坦」,語氣遺憾地提醒:「我建議過,你應該考慮雇佣我的弟弟作為協助者的。」

  季黎不為所動,只是扔掉了擺造型用的傘劍,然後伸出了右手。

  冰冷的金屬摩擦聲逐漸疊加,一直被「隱」藏起的鎖鏈,終於重新回到眾人的視線下,緊緊纏繞在白皙的手腕與指尖。

  在看到鎖鏈的瞬間,蜘蛛的殺意驟然飆升,充斥在空氣裡,好像連呼吸都變得粘稠起來,近乎深海的窒息感。

  季黎徑直衝向庫洛洛·魯西魯。

  不需要言語知會,上一秒還在抱怨的伊爾迷,下一秒已經如一把漆黑的匕首,緊隨其後。

  但蜘蛛的反應同樣迅速。

  幾乎只是眼神的瞬間交流,幻影旅團迅速分為三支隊伍:庫洛洛·魯西魯、西索、俠客對上季黎,庫嗶、信長、剝落裂夫攔住伊爾迷;小滴和富蘭克林去追雷歐力。

  後仰避開襲來的撲克牌,用鎖鏈擋下庫嗶具現化出的斧頭,季黎靈巧地借力向左撤去,但去路已經被庫洛洛·魯西魯攔截。

  被三人形成包圍之勢,她臉上倒也沒有懊惱或是憤恨,只是一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戒嚴其他兩個人的行動,一邊被迫正面迎上了蜘蛛頭子的目光。

  「終於見到你了,鎖鏈手……或者說,季黎?」

  微笑著,態度甚至可以說是溫和有禮的,庫洛洛·魯西魯低眼看著浮動在「飛坦」身周的銀白鎖鏈,若有所思。

  「看來你不是操作系的念能力者,而是具現化系。如果有操縱別人的能力,比起親自涉險,感覺還是利用團員的身體趁機混入旅團內部,要更符合你一貫的作風。」

  「窩金他們之所以會被你活捉,應該也是大意之下,被你加持在鎖鏈上的特殊能力擒獲吧。昏迷?麻痹毒素?或者是其他限制行動能力的效果。」

  他右手攤開《盜賊的極意》,看向季黎,像是做完思考題的優等生,在好奇地尋求答案,檢查自己的思路是否正確。

  「我猜得對嗎?季黎。」

  ——庫洛洛·魯西魯的念能力,「盜賊的極意」,如果達成以下四個條件,便可成功盜取他人的念能力。

  ⒈要親眼看見對方的念能力。

  ⒉要詢問跟對方的念能力有關的問題,並得到對方的回答。

  ⒊要讓對方的手放在書封面的手印上。

  ⒋上述條件要在一小時內全部完成。

  他想要偷走,根據目前狀況判斷,對幻影旅團存在極大威脅的「鎖鏈手」的念能力。

  如果不是眼下情況緊急,季黎倒是有點想看看,要是自己這時候也掏出一本《盜賊的極意》,這個蜘蛛頭子會有什麼反應。

  大概是想像了一下那樣的精彩發展,她忽然短促地笑了笑。

  像是一次普通的,和朋友之間聊天的忍俊不禁,不帶任何負面情緒,單純到,讓庫洛洛·魯西魯也不由感到困惑。

  但季黎沒有給他再提問的機會。

  季黎指尖扯動,讓食指的掠奪之鏈環繞在自己身邊。

  在念能力的使用上,從一開始,季黎就被酷拉皮卡傾囊相授。

  哪怕她的悟性稍遜一些,只能算中等偏上,但好在她的小老師總是不厭其煩,會彎下腰來,把天才習以為常的習慣,總結成簡單易懂的技巧,一次又一次說給她聽。

  所以,久而久之,鎖鏈也成了季黎用得最順手的武器之一。

  她是個有良心的好學生,可從來沒有給老師丟人的習慣。

  「猜得對不對——你親自試試看,不就知道了?」

  鎖鏈如銀蛇舞動,季黎毫不猶豫地,再一次衝上去。

  她在等。

  ………………

  …………

  ……

  與此同時。

  雷歐力的裙擺,被富蘭克林的念彈轟出了一個巨大的、火星劈哢燃燒的窟窿。

  離他的身體只差分毫的危險距離。

  作者有話說:

  本來是打算讓季黎cos庫洛洛,掏出《盜賊的極意》,然後給蜘蛛演一場【真假團長】的戲碼的,應該很有趣。

  但考慮到劇情的安排,只能遺憾地放棄了……

  回頭有機會,有機會再玩玩看吧【狼狽擦地】

  ***  ***


第344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二十六)

  其實蜘蛛不太認為這個「白裙少女」是主謀之一。

  因為和假扮飛坦跟芬克斯的二人相比,雷歐力看起來實在太弱小,連躺在床上路上的絆腳石都算不上,遠不夠資格讓他們放在正眼裡。

  配合剛才臨陣倒戈的那一幕,不管怎麼看,這家伙都更像是被隨手抓過來湊數、充當舞台道具的炮灰罷了。

  丟到人海裡,就會被立刻淹沒的爛俗小角色。

  但既然團長和俠客都說要全部活捉,那安全起見,還是一個都不放過比較好。

  而且以防萬一,小滴和富蘭克林依然保持了雙人組隊的行動模式。

  雷歐力的確是撒開腳丫子,一路奪命狂奔,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可這點速度與距離,在蜘蛛眼中,甚至算不上「讓他先跑一段」的那種貓抓老鼠的戲碼。

  富蘭克林站在原地沒動,直接調動念力,將食指的指尖向下彎折,露出手指被念能力改造後形成的,黑洞洞的槍口。

  准心先下意識瞄准了獵物的腦袋,然後才刻意往旁邊偏了些許。

  念彈精確地描著雷歐力的邊,擦過去,留下一個巨大的、火星劈哢燃燒的窟窿。

  在雷歐力受其衝擊,跌滾到地上時,小滴也已經迅速追了上來。

  她舉起凸眼魚,用一種有點苦惱和為難的語氣,讓雷歐力從現在開始,乖乖跟著他們,不要亂動。

  「我很久沒有『活捉』過什麼東西了,手生,不太擅長手下留情,可能會一不小心弄死你的。」

  小滴非常認真地解釋,不帶一點玩笑的意味。

  反而讓場面變得更加恐怖了。

  進行完威懾性射擊之後,富蘭克林也剛好走了過來,與小滴彙合,一同押著雷歐力往大部隊那邊走。

  雷歐力舉著手,被富蘭克林和小滴一前一後,夾在中間行走。

  視線範圍內,「飛坦」和伊爾迷被蜘蛛圍困成兩團,如同落入蜘蛛網、垂死掙扎的獵物,卻無論如何也沒能突破重圍。

  二人且戰且退,逐漸和彼此拉開了距離。

  可那些讓人眼花繚亂的身影,等映入雷歐力的眼中,就只剩下了唯二清晰的兩個錨點。

  與畫面再次逐漸重合的,是季黎此前講解計劃的聲音,重新回響在他的耳畔。

  【敵眾我寡、敵強我弱,這種情況下,正面衝突是絕對不可取的。但偏偏庫洛洛·魯西魯這個人,又絕不可能獨自離隊。】

  【所以,只有我們想辦法靠近他了。】

  【柯特會打扮成「季黎」的樣子,帶上信號屏蔽器,引開飛坦和芬克斯。不過,那兩個人就算被成功調虎離山,也不會上當太久。留給我們的時間非常有限。】

  【我們必須在五分鐘之內,完成捕獲庫洛洛·魯西魯的計劃。】

  當時雷歐力質疑了這個作戰方案。

  因為不管怎麼想,先後讓三名幻影旅團成員都失去聯絡的「鎖鏈手」,沒道理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被落單的飛坦和芬克斯輕易活捉。

  太可疑了。他們根本不可能在五分鐘的時間裡,獲取幻影旅團的信任,進而接近庫洛洛·魯西魯。

  雷歐力是想幫上朋友的忙,但不代表他會明知希望渺茫,還魯莽地往火坑裡跳。

  季黎卻沒有露出任何意外或不安的情緒。

  她只是笑了笑。

  【——無所謂。不管這個拙劣的偽裝有沒有被發現,當我們成功接近幻影旅團的時候,計劃就已經完成了一半。】

  和庫洛洛·魯西魯一樣,季黎並不在意對手的所思所想,只需要達成的結果是她期待的那樣。

  季黎將提前准備的三套偽裝衣服拿出來。

  在不起眼的布料內側,她已經提前用自己的血,描繪出了窟盧塔族的咒印文字。

  擁有「禁錮」力量的咒印,若想要生效,至少需要三個錨點,才能組成最基礎的完整陣型。

  而且以季黎一個人能供應的能量,這個「禁錮」的咒印陣,在同時應用到八名幻影旅團成員的情況下,至多只能維持3秒左右的時間。

  此外,三個錨點的位置、角度、距離,都需要滿足一定條件,再按下「開關」之後,才能啟動。

  季黎將「開關」交給了雷歐力。

  所謂的「開關」,更像是一種可觸發的媒介,被季黎做成了玻璃珠子的形狀,用「輕薄的假像」和「伸縮自如的愛」,藏在了雷歐力右手的掌心裡。

  只需要雷歐力用力一握,即可捏碎。

  【一旦被發現,我和伊爾迷必定會被重點關照。我們能移動的空間有限,位置相對穩定,最適合作為陣型的基底。】

  【這樣一來,隱藏在我們的影子下,不受關注的雷歐力,反而擁有了最大限度的自由。你可以觀察我們和你自己的相對位置,等滿足條件後,挑選最好的時機啟動「開關」。】

  【除了陣型結構之外,最重要的是,陣的範圍必須覆蓋到所有蜘蛛。不然錯過這3秒,這次計劃就算是徹底失敗了。】

  所以,季黎只想把「開關」交給雷歐力。

  不管是柯特和伊爾迷,對於沒有記憶的揍敵客而言,她只是一個出手闊綽又藏有很多秘密的雇主,即便委托失敗,也只是一次失手罷了。

  而雷歐力不同。

  她永遠可以相信雷歐力,相信像英雄一樣的雷歐力——一如當年在枯枯戮山,為朋友豁出性命去奔走的那個背影。

  但是在信任之上,雷歐力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於是隨後,季黎將另一個玻璃珠子,藏在了雷歐力的左手。

  【這個是「傳送」的媒介。雷歐力你如果感覺到了危險,不要猶豫,立刻捏碎這個。】

  【它可以讓你在瞬間跟西索互換位置。西索到時候一定會在我附近,傳送之前我也會有感知。我會負責保護你的。】

  【別擔心啦!到時候,我還有備用方案的。】

  事實上,在西索被困在「夢中的理想鄉」的時候,謹慎起見,季黎趁他被掠奪感知期間,就偷偷在他身上留下了咒印。

  真要到那個時候,大不了就把西索賣了。

  反正想辦法拿西索做點文章,只要能成功引開庫洛洛·魯西魯的注意力,哪怕只是一秒鐘,讓她近身,她就能把蜘蛛頭子扔進「夢中的理想鄉」。

  雖然這種辦法的難度和不確定性稍微高一些,也不太好善後,可事在人為,天無絕人之路,總會有辦法的。

  說著,季黎停頓了一下,衝雷歐力彎起眼睛笑,聲音很輕快,下了定論。

  【沒事的。所以雷歐力你也絕對不可以硬撐……你是酷拉皮卡的朋友,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你要是出事了的話,我才真的沒辦法回去見他們了。】

  季黎微笑的樣子,像是烙印在了雷歐力的眼睛上,讓他時時刻刻都繃著一根弦,不敢放松。

  ——太狡猾了。真正狡猾的是這家伙才對啊!都這麼說了,他就算想臨陣返回脫逃都沒辦法了啊!

  雷歐力的視線死死盯住季黎和伊爾迷那邊的情況,內心片刻都沒歇過,在拼命計算距離和角度。

  可總是差了一點。

  就是因為這一點點的差距,讓陣型的範圍無法覆蓋所有蜘蛛,總會漏了那麼一兩個人。

  而隨著雷歐力越來越靠近戰局,他也逐漸趨於維持陣型結構的極限邊界。

  如果再過去,就要徹底錯過啟動咒印的機會了。

  雷歐力的步伐不受控地變得緩慢。

  走在後面的富蘭克林立刻意識到這一點。

  他眯起眼睛,將依然維持槍口形態的手指抬起,抵在雷歐力的後腦,冷酷催促雷歐力快走,不要想耍什麼小花招。

  幻影旅團是頗有惡名的A級犯罪團伙,更犯下過虐殺窟盧塔族族人的超級惡行,可以說每個人都是從敵人和獵物的血肉中滋養出的怪物。

  富蘭克林的殺氣是實打實的。

  除了獵人考試,和去枯枯戮山找奇犽的那一次,大部分時間都活在普通人世界的雷歐力,幾乎沒正面接觸過這樣可怕的殺意。

  人類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都本能地恐懼死亡、畏懼強者。

  雷歐力很害怕。

  他才十八歲,他還沒有女朋友,還沒有找到一個漂亮而且身材超級好的老婆,還沒有孩子,還沒有成為真正的醫生,去實現他的夢想。

  他怕死。

  心髒在狂跳,呼吸變得困難,大腦渾渾噩噩,那一瞬間,雷歐力聽不清富蘭克林在說什麼,也聽不到遠處打得火熱的戰鬥。

  他只感覺到了雙手掌心緊握的玻璃珠子。

  左邊是「傳送」,右邊是「開關」。

  一邊是生,一邊是賭。

  季黎的聲音又回蕩在腦海,讓他不可以硬撐,他是酷拉皮卡的朋友,他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反正他們還有備用方案。

  每一句都在勸他選擇左手。

  可季黎沒有說,備用方案是什麼,也沒有說她到底又會為了那個「退而求其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她只是說:別擔心,沒事的。

  就好像她合該這麼做一樣。

  因為她是窟盧塔族的另一位幸存者嗎?

  ……那樣的話,就更不行了啊。

  在富蘭克林愈發不耐的目光下,雷歐力渾身戰栗地低下頭去,雙手好像也脫力一般,往下落去。

  他捏碎了藏在左手、代表「傳送」的玻璃珠子。

  ——然後,狠狠給了富蘭克林一拳!

  「少瞧不起人了!我雷歐力·帕拉丁奈特,可是卡其托裡太共和國、尼給露地區、達尤小鎮、東街貧民窟裡,連續七年蟬聯『逃命top 1』的男人!」

  破碎的玻璃珠子砸在富蘭克林身上,咒印被觸發,瞬間將媒介相連的兩個人交換位置。

  可眼下,觸碰到媒介的那個人,是富蘭克林。

  富蘭克林與西索交換。

  一臉無辜的西索,迎上了小滴砸下的凸眼魚,感受到殺意,身體也就條件反射地反擊。

  而唯一早有准備的雷歐力,抓住了西索成為自己肉盾的時機,矮身繞開西索,向無數次計算之下、最好的第三個錨點的位置,飛奔而去。

  西索順利抗下凸眼魚的一擊。

  而下一秒,小滴反應過來,立刻收手去追雷歐力。

  超越極限的奔跑之下,呼吸進來的空氣好像都染上了火星子,順著管道,點燃五髒六腑,連心髒的跳動都成了一種火燒火燎的折磨。

  小滴躍起,瞄准了雷歐力的腦袋,並高高舉起凸眼魚。

  雷歐力根本沒有余力,回頭去觀察蜘蛛的動向,只能看到黃沙之上,一團陰影自高而落,越來越大、越來越靠近自己。

  可捏碎了「傳送」媒介的他,已經沒有逃跑的手段了。

  來不及思考,雷歐力努力伸長了右手,本能地、不顧一切地向前撲去——

  然後,用力捏碎了藏在掌心的「開關」。

  第三個錨點被激活,陣型結成,擁有「禁錮」力量的咒印陣,完美地覆蓋了整個戰局。

  【三。】

  金色與赤色的光線忽然亮起,以三個錨點為起始,迅速向外延伸、拓展,交織成天羅地網,束縛住範圍內所有非窟盧塔族的目標。

  除去季黎之外,無一人能動。

  高舉起凸眼魚的小滴,也被金紅纏繞的囚籠所束縛住,凝滯在半空中,連眼睛都不能眨動。

  凸眼魚離雷歐力的腦袋,只差那麼薄如紙張的一線距離。

  【二。】

  提前一步感知到咒印被觸發,季黎毫不猶豫,調動念力讓銀光暴漲,甩出兩條鎖鏈,同時席卷向雷歐力和庫洛洛·魯西魯。

  【一。】

  季黎啟動從李斯特(貪婪之島的GM)借用來的念能力,帶著同伴與獵物,轉瞬消失在原地。

  【零。】

  剩下的七名蜘蛛與伊爾迷,恢復了行動能力。

  意識到自己被調虎離山的飛坦和芬克斯,也很快放棄了柯特假扮的「季黎」,在聯絡不上庫洛洛·魯西魯之後,與俠客取得聯系,並迅速趕來。

  被蜘蛛虎視眈眈包圍的伊爾迷:……

  這下可是真的不在原定的工作範疇內了啊。要加錢的。還有額外的精神補償費。

  他苦惱地嘆了口氣,抽出念釘,認為季黎只是忙中出錯忘了自己,並為雇主糟糕的記性感到擔憂。

  卻在此時,揍敵客特制通訊器響了。

  在蜘蛛的眾目睽睽下,向來保持24小時在線的伊爾迷,依然很有商業服務精神地,接通了這通電話。

  他側耳聽了一會兒,視線忽然抬起,落到了金發碧眼的青年身上。

  「你是俠客吧。」確認了自己並不是被忘記,伊爾迷心情愉快地說,「我的雇主有話要轉達你。關於俘虜的事。」

  作者有話說:

  雷歐力的那句話,其實是二刷枯枯戮山的時候,他背著小傑和亞露嘉跑路的台詞。

  因為不管在哪個世界,都是令人安心的雷歐力大哥哥嘛!

  *** ***


第345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二十七)

  「俘虜」這兩個字,在伊爾迷愉悅輕快的口吻下,聽起來愈發刺耳。

  像玫瑰根莖上的小刺,不至於弄得皮開肉綻,卻也明晃晃地梗在那裡,叫人不愉快。

  俠客的視線落在「正在通話中」的屏幕上,又看了看事不關己的伊爾迷,上前接過通訊器。

  他沒了笑容,向來盈滿陽光情緒的綠眼睛變得幽暗,讓那張原本活潑討喜的娃娃臉,也失了偽裝出來的溫度,露出冷酷而堅硬的底色。

  簡明扼要地自報了家門的同時,俠客按下免提。

  電話那端的聲音,立刻被放大到所有人都能聽個清清楚楚的地步,可那並不屬於「鎖鏈手」,而依然是飛坦的嗓音。

  以至於此刻正站在這裡的本人,聽到聲音後,下意識蹙起眉,又咂了咂舌,然後難掩煩躁地握緊了傘柄。

  季黎淡淡道:「雖然要繼續這麼鬥下去,也不是不行,不過,和你們不一樣,我對『殺人』這件事的興趣不大……所以我有個提議,要聽聽看嗎?」

  俠客還在斟酌的時候,芬克斯已經條件反射地嗤笑一聲,開起了嘲諷。

  「哈。打贏了就想跑?合著天底下的好事都等你攤上了,是吧?」他脫口而出,「你這家伙想得倒是挺美的!洗干淨脖子等死吧!」

  季黎語氣平靜:「我明白了。既然沒得談,那我就先去把幾個俘虜都殺了,再順便洗一洗脖子。回頭見。」

  她相當干脆地掛斷了電話。

  伴隨著公放的「嘟——嘟——」回聲,芬克斯瞬間成為了眾人視線的唯一焦點。

  不等他開口,俠客面無表情地衝其他人做了個手勢,然後迅速按下回撥鍵。

  而芬克斯,被富蘭克林捂嘴的同時,受了信長一記老拳,仿佛恨不得直接把他腦袋裡的海水都晃出來算了。

  季黎接通通訊的時候,只聽見了一聲含糊的悶喊。

  雖然通訊器不帶視頻功能,但她大概能想像出,應該是嘴欠的芬克斯又被同伴給正義制裁了。

  假裝沒有聽到任何奇怪的動靜,季黎繼續按照計劃推進。

  「要玩『尋寶游戲』嗎?」她問。

  寶物是窩金、派克諾妲、瑪奇和庫洛洛·魯西魯四人。

  季黎承諾自己不會殺死他們,也不會隨便砍掉一截手腳,或是挖下眼睛做紀念品。

  而她負責藏起「寶物」。

  「我不會提供任何線索,那四個人也會被設下限制,無法主動聯絡或靠近幻影旅團的成員。如果到時候,你們能找到他們的下落,並且有本事帶走他們的話,那就帶走吧。」

  俠客不由皺起眉。

  不是因為條件苛刻,而是因為,「鎖鏈手」的這些限制實在太過寬松,算不得刁難,甚至讓人不由心生疑竇。

  「除此之外呢?」他謹慎地追問,「你要什麼。」

  季黎笑了笑:「暫時休戰——在游戲結束之前,你們不許再追查關於我的任何情報。當然,這個是協議生效的前提。」

  她並沒有刻意強調,如果蜘蛛違背契約的話,自己會做什麼。

  因為即便她不說,「鎖鏈手」至今為止的所作所為和戰績,已經足以讓幻影旅團意識到,她是個需要慎重對待的敵手。

  經過內部激烈的爭吵與表決,最終,以旅團存續為重,遵循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俠客代表蜘蛛接受了這個契約。

  又商榷了一些具體細節,在與「鎖鏈手」達成一致共識之後,俠客將通訊器交還給了伊爾迷。

  在旁邊耐心等了半天的伊爾迷,把通訊器覆到耳邊,剛想和雇主確認等下在哪裡會和,就聽到了無情的「嘟——嘟——」的系統音。

  電話已經被掛斷了。

  他按下回撥鍵,可這一次,通訊器甚至直接提醒他「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獨自一人的伊爾迷,在漫天黃沙的背景下,盯著漆黑的屏幕,陷入沉思。

  而再次減損一員的蜘蛛,已經邁出腳步,前往下一站。

  與伊爾迷拉開距離後,俠客重新解讀了「鎖鏈手」話中透露的情報。

  「她是在故意拖延時間。」

  俠客很篤定。

  「她抓住了團長他們,卻不殺,而是等手裡擁有足夠的籌碼之後,主動要跟我們談判停戰。這很矛盾。我只能理解為,『鎖鏈手』的目的不是獵殺幻影旅團,而是其他的……比如刻意安排誘餌,引開我們的注意力。」

  「她不像是個被滅族之後的復仇者。按照我個人的想法,我甚至懷疑,她所謂的緋紅眼和窟盧塔族的身份,是不是同樣只是誤導我們的偽裝。」

  剛才強烈反對停戰,好不容易才被勉強說服的芬克斯,聞言忍不住冷笑了一下。

  「她故意拖延時間,說不定就是已經捉襟見肘了呢?要我說,現在追上去,殺了那家伙,才是一次性解決的好辦法!」

  信長雙手攏在袖子裡,冷靜聽他說完之後,反問芬克斯一個問題。

  「那你有辦法,像剛才那樣,當著我們所有人的面,把團長綁走嗎?還是在一對一的情況下,以不重傷為前提,活捉窩金?或者一對二解決掉瑪奇和派克諾妲的聯手?」

  嘲弄地哼笑一聲,心情同樣糟糕的信長陰冷道。

  「你沒腦子,自己想找死,我不管。但你要是想害團長和窩金他們沒命……芬克斯,在那之前,我就先殺了你。」

  芬克斯的臉瞬間落下來。

  俠客趕緊衝過去,站在兩個人中間勸架。

  「好啦好啦!剛才不是已經說好了嗎?你們要是再爭下去,不用『鎖鏈手』或者別的什麼人從中作梗,我們光是自己內鬥就夠折騰的了!」

  「既然都認可了那個停戰契約,現在的當務之急,應該是盡快找回團長他們,贏下這個『尋寶游戲』才對吧——等人齊了,再去十倍、百倍地從『鎖鏈手』身上報復回來,不就成了?」

  如今團長不在,必須肩負起情報分析和引導團員工作的俠客,覺得自己本來就快爆炸的腦袋,這下更痛了。

  他真的一點都不想給這群不動腦的問題兒童當保姆啊團長!

  好說歹說,至少把一觸即發的氛圍給壓了下去,俠客深吸一口氣,認命地繼續開會。

  「她剛才說,『如果到時候,你們能找到他們的下落,並且有本事帶走他們的話,那就帶走吧』。說明她選擇的地點,應該不是能輕易出入的區域。」

  「我覺得從這方面著手,應該是個比較好的突破點。」

  以友客鑫為中心,從近到遠,俠客通過獵人網站的情報,初步羅列了一部分待探查的清單。

  當然,其他情報組織之類的渠道,他也會同步用自己的關系和方式,去尋找線索。

  考慮到預言詩的因素,俠客把重點放在了友客鑫往西的方向。

  至於團員,出於保險考慮,他還是建議大家以雙人組隊的模式行動,彼此好有個照應。

  唯一的問題在於,現在剩下九個人,總會有一個人會落單。

  俠客原本的分組思路,是把那個落單的人加到其中一組裡,變成三人協同。

  但不等他協商,西索就自顧自地起身,作勢離開。

  俠客想攔,可西索頭也不回,只用指尖夾著那張地址清單,輕飄飄地說,他對團隊合作的過家家游戲不感興趣,會用自己的方法來處理。

  俠客真的很想說,自己真的不是來當問題兒童的保姆的。

  但他終究還是把千言萬語咽了下去。

  恰好小滴舉手提問:「沒關系嗎?預言詩上說,『就算剩下的伙伴只有八人,蜘蛛依然不會停下腳步』。可是我們現在還有九個人呢。」

  去掉不合群的西索的話,倒是挺標准的八人。

  俠客凝視著西索獨自離開的背影,低下眼,若有所思。

  和庫洛洛·魯西魯的思路重合,他其實也有點懷疑西索的身份,但在沒有找到任何證據的現在,就這麼說出自己的猜測,只會引起內部更多的動蕩罷了。

  或許西索能自己主動離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算了,隨他去吧。」俠客最後聳聳肩,狀似無奈地攤開手,「反正看上去,西索也是自願的……他很興奮,不是嗎?」

  俠客說得沒錯。

  背對著蜘蛛,踏上了相反方向的西索,雖然背影看不出任何區別,但那張藏匿在視覺死角的臉龐,已經由於過度興奮,導致面部肌肉微微的扭曲。

  他唇角揚起的弧度過盛,連帶著笑容也染上了陰影,變得猙獰。

  按下最後一個鍵,西索愉快地將短訊發出。

  漫天黃沙被狂風卷起,裹挾著,掩蓋了他的身影與去向。

  ………………

  …………

  ……

  季黎掛斷電話,早伊爾迷一步,將通訊器徹底關機。

  渾身緊繃一線的氣力,好像都隨著這通電話的塵埃落定而告罄,她背部往後靠著門板,慢慢地,向下滑落到地上。

  指尖脫力松開,通訊器砸落到腳邊的地毯上,沒有發出什麼大的聲響。

  季黎蜷起腿,雙手環住自己,將臉埋進膝蓋間,在制造出來的昏暗環境裡,不自覺地深呼吸。

  ——成功了。終於。剩下的就只是最後的收尾了。

  十指向外舒展開,又蜷縮回掌心,緊握成拳,平復好心跳與呼吸之後,她重新站起來,打開門。

  還沒等她抬眼,就看到了守在門外、臉色還依然慘白的雷歐力。

  他們現在是在友客鑫市區的一家酒店裡。

  在季黎第一次來到友客鑫的時候,她就用金·富力士的執照,在市區訂下了一個房間,並留下了李斯特「傳送」念能力的坐標。

  在作戰成功之後,季黎帶著庫洛洛·魯西魯和雷歐力,就直接瞬間傳送到了這裡。

  不過,庫洛洛·魯西魯當然早就被她丟進了「夢中的理想鄉」。

  季黎刻意使用酷拉皮卡的鎖鏈,只是為了讓蜘蛛更加確信自己「鎖鏈手」的身份。

  但她的鎖鏈,來自於另一個世界的酷拉皮卡,並沒有設下那樣嚴苛的制約,也就自然沒有對蜘蛛堪稱絕殺的效果。

  還是「夢中的理想鄉」作為關蜘蛛的籠子,要更加可靠一些。

  季黎向雷歐力伸出手,想要用大拇指的治愈之鏈替他愈合細小的傷口,卻被雷歐力拒絕。

  「……你,又要走了。是吧?」他說。

  季黎講電話的時候,並沒有刻意避開雷歐力,他差不多聽了個囫圇,知道季黎和蜘蛛定下的停戰契約。

  ——為了保護酷拉皮卡。

  正是因為站在身邊,太清楚季黎真正的目的所在,也太清楚對方究竟付出了多少代價,事到如今,雷歐力好像喪失了勸說的勇氣。

  在這種意志前,旁人都缺少輕易置喙的資格。

  見季黎點頭,雷歐力憋了半天,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但又意識到,自己有必須想要傳達的事情。

  詞窮得抓耳撓腮,他急得在原地走來走去,最後索性放棄了思考,彎下腰,雙手用力握住季黎的肩膀,急切又嚴肅地看著季黎的眼睛。

  「你說過,我是酷拉皮卡的朋友,我很重要,所以我絕對不能硬撐,必須要在意自己的安全,對吧?」

  深吸一口氣,雷歐力臉漲得通紅,開始自暴自棄地大喊。

  「那麼現在你也是——你是我的朋友了,也是小傑和奇犽的朋友,是酷拉皮卡很在意的族人!你很重要!所以你絕對不能勉強自己,你要答應我,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來,明白沒有?!」

  被吼得耳朵一震一震的,季黎眨著眼睛,懵懵懂懂地看著雷歐力,像是沒有反應過來。

  以為自己嚇到人了,雷歐力趕緊松開,往後撤了一步,又手舞足蹈地比劃起來,語無倫次,試圖再解釋一下。

  季黎卻忽然彎起眼睛笑。

  「沒事的。接下來,不是什麼危險的事情。最困難的部分,雷歐力已經幫了大忙了……果然雷歐力是最值得信任的大哥哥。」

  分明是小小個子的少女,體型偏瘦削,卻踮起腳尖,反過來拍了拍雷歐力的額發,像是在安慰。

  「謝謝,我很開心。瞬間感覺自己還可以再打五個庫洛洛了。」

  雷歐力面無表情地抓住那只手,幽幽道:「不了,一個都別再打了……你當雷歐力大哥哥的心髒是鋼做的嗎!就算是靠譜的成熟男性,人類的心髒還是很脆弱的!」

  季黎就狡黠地笑。

  她也是笑著同雷歐力道別,離開房間的。

  獨自坐在沙發上,看著重新緊閉的門,雷歐力現在終於有點明白,為什麼小傑當初,會說季黎的氣息像蒲公英一樣。

  因為蒲公英沒有根,永遠輕盈地隨著風去旅行,一程又一程。

  如果不伸出手去挽留的話,就總會有種,好像隨時都可能見不到的不安感。

  唯獨在這個時候,雷歐力開始稍微理解,奇犽當時堅持要給季黎注射肌肉麻醉劑的犯罪行為……

  雖然但是,最後還是讓人跑了啦!

  所以說,揍敵客放在安全屋的藥劑究竟是不是過期了啊!別是什麼淘汰下來的假冒偽劣產品吧!可惡!真想狠狠投訴!

  自言自語地嘀咕著,雷歐力的思路越飄越遠,繼而憤怒掏出手機,想要跟奇犽探討一下揍敵客藥劑的質量問題。

  結果這一看,他才發現通訊器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關了機。

  之前由於情緒太過緊繃,雷歐力根本沒有留心自己的通訊器,這下趕緊手忙腳亂地開機。

  屏幕剛亮,代表未接來電的提醒就密密麻麻地跳出來。

  他都沒來得及點看通話記錄,新的一通來電顯示就迅速占據屏幕。

  來自奇犽。

  ………………

  …………

  ……

  離開酒店後,季黎徑直趕往位於郊外的廢棄游樂園。

  這裡是西索曾經與酷拉皮卡約定見面的地方。

  而如今,紅發的魔術師也同樣坐在被人遺忘的旋轉木馬上,向恭候多時的客人,露出艷麗多情的笑。

  ——裹挾著幾欲洶湧的殺意。

  作者有話說:

  剛看獵人考試的時候,誰敢信,雷歐力大哥哥還是個治愈系呢。

  但他沒有治愈我,只會和庫洛洛一起薅我的頭毛!!!

  腦袋空空的我:呆滯jpg

  *** ***

悠于 2025-9-20 16:34

第346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二十八)

  從一開始,季黎和西索的交易條件就是,為西索制造與庫洛洛·魯西魯獨處的機會。

  現在到了她履行約定的時刻了。

  但季黎並沒有立刻把庫洛洛·魯西魯從「夢中的理想鄉」釋放,而是先仔細端詳了一下四周。

  「介意我幫你布置一下舞台嗎?」她坦然地問,「如果你不小心死了,庫洛洛又趁機逃走的話,我會很麻煩。」

  聽到這樣的話,西索卻不怒反笑。

  從早已停止運轉的旋轉木馬上躍下,他踩著貓步,如同已經登上舞台的小醜,走到季黎跟前,然後俯身,自後將她攏在自己懷裡。

  「真讓人傷心∼原來小露娜是在期待我輸給庫洛洛,好順勢把我這個唯一知道內情的合作伙伴,給趁機甩掉嗎……壞孩子。」

  咬字時透出股黏糊糊似的抱怨,西索一邊說著,一邊彎下腰,將下頜親昵地抵在季黎的頸窩處,再漫不經心地,去嗅對方發間的香氣。

  教人分不清哪裡是真情,哪裡是假意。

  但季黎選擇不去深思,只是嫌棄地將人拍開,根本不吃這一套。

  「那你真的誤會我了。我當然是更期待你們這兩個又討厭又棘手的家伙,能在這裡打個你死我活、同歸於盡。而我,可以勉為其難地幫你們收屍,順便繼承一下遺產。」

  她分外真誠地建議:「真的不考慮看看嗎?我服務很到位的。」

  維持著被季黎推開的一步距離,西索雙手環胸,好像還認真思考了一會兒,才搖了搖頭。

  「雖然庫洛洛的確很美味,但我也不覺得,我會這麼輕易被他殺掉喲∼小露娜如果要賭,我還是更建議你把籌碼壓在我的身上∼」

  「不過,要是把對手換成小露娜的話……」

  不管是被自己的血,還是被他的血染紅的「月亮」,應該會漂亮得驚心動魄吧?

  像是想到了令人愉快的畫面,西索下意識舔了舔嘴唇,然後才笑眯眯地抬起右手,點在自己的心髒處,做了個「開槍」的動作。

  「哼哼哼∼倘若是由你帶來的死亡,似乎也不錯∼就是小露娜下手的時候,千萬不能猶豫哦?」

  在手指模擬出扣動扳機的瞬間,西索口中配了個「砰」的一聲,但出現的並非子彈,而是牌面上扛著鐮刀死神的JOKER。

  手腕翻轉間,撲克牌又變成了一朵鮮紅欲滴的玫瑰。

  他將玫瑰重新別在季黎的發間——在季黎被奇犽帶到揍敵客的安全屋的時候,奇犽為了檢查季黎腦後的念釘,已經將西索之前撕下衣角、用布堆疊成的赤之花摘下。

  再順手把季黎鬢邊的碎發繞到耳後,西索側過臉,輕笑著附耳提醒她。

  「……要是心軟露出破綻的話,可是會被我趁虛而入的∼」

  來自他人的溫熱吐息,好像還在耳垂上殘存了些許潮潤的痕跡,季黎本能地伸手揉了揉,想把那點水汽擦掉,用自己的溫度蓋過去。

  類似的話,不知道聽另一個西索說過多少遍,耳朵都快起繭子的她,一邊矮身繞開西索往裡走,一邊熟練而敷衍地糊弄過去。

  「嗯嗯嗯,好好好,你說得都對。那麻煩你再等我十分鐘行吧?」

  總是擅長玩文字游戲,讓對手感覺一拳打在棉花上的西索,如今也終於輪到自己忍不住想嘆氣。

  難得他這麼好心地給別人提建議,就差沒手把手地教人該怎麼抓住殺死自己的機會,可唯一的當事人卻一點都不上心。

  真是的∼明明他還挺認真的呢?

  甚至衍生出一點好意被辜負的委屈情緒,西索不自覺地微鼓起臉。

  指尖擺弄撲克牌的同時,他百無聊賴地倚在欄杆上,借著月光,同被世人拋棄的黯淡木馬一起,目光追隨著季黎走來走去的忙碌背影。

  粗略目測了一下範圍,季黎參考了天空競技場決鬥台的規格,大致圈出了類似面積的正方形。

  每走三步,她就往腳下插入一枚鐵釘狀的黑色物體。

  整整一圈走下來,確認首尾完美閉合,季黎右手敲了個響指,念力便自鐵釘湧出,具現化成一層柔軟有韌性的半透明薄膜,將界限內隔斷成獨立的空間。

  西索挑起眉,終於生出些許好奇。

  他走到薄膜的邊緣,饒有興趣地用指尖戳了戳——觸手光滑柔軟,像是果凍,又帶著不小的彈力,裹著他的手指往內凹陷,卻始終維持著密閉。

  「由念能力構成的獨立空間,內部的聲音、光影、氣味都會被完美隔絕。隨你們在裡面怎麼胡鬧,都能夠確保不會引起外部的注意。」

  「唯一的缺點是,空氣也被一起阻斷了。按照這個體積的氧氣含量,我建議你們最好在一個小時之內結束戰鬥,然後帶著這個出來。」

  解說完,季黎隨手拋了兩個玻璃珠子給西索。

  這個念能力,事實上,是她從佩吉(企鵝軍團長)那邊獲得的。

  佩吉精心設計的這些規則,一來,是為了方便給尼菲彼特打下手,制造各種實驗需要的極端特殊環境;二來,則是為了……審訊敵人。

  在他認為有必要的時候。

  想到了某些不太愉快的過往,季黎停頓了一下,才繼續道。

  「這個是媒介,你把它當做『鑰匙』也行。勸你小心點,輕拿輕放比較好。如果壞了,我可沒辦法補發。」

  西索將玻璃珠子置於掌心,這一次,他的指尖輕易穿透了薄膜,觸碰到另一個空間處於凝滯的空氣。

  的確沒有一絲風。

  敏銳地察覺到,那些潛伏在規則之下的惡意,西索抽回手,把玻璃珠子對准季黎,然後貼近眼睛,凝視著裡面被月光倒映出來的、小小的人影。

  他又笑眯眯地提問:「如果我不小心弄壞了呢∼」

  「那你就只能祈禱自己會贏了。」季黎面無表情,「這個念能力,只會在空間內存在兩個以上具有生命體征的活物時,才維持。」

  ——所以,一旦失去主人的庇護,能活著踏出囚籠的「活物」,就只有一個。

  西索若有所思。

  准備工作都已經完成,季黎不再浪費時間,將手心貼在薄膜上,直接把庫洛洛·魯西魯從「夢中的理想鄉」丟到角鬥場裡。

  透過半透明的薄膜,可以看到乍然出現在陌生場景裡的庫洛洛·魯西魯,在落地的瞬間,已經具現化出《盜賊的極意》,做好了完美的戒備。

  但他的目光沒有落在二人身上。

  空間的阻隔是單向的。這意味著,站在外界的人,可以清楚窺探到內部的情況,而身處其中者卻一無所知。

  不需要季黎提醒,西索已經毫不猶豫地向前邁步。

  他被橙黃色的漣漪所吞沒,下一秒,便與庫洛洛·魯西魯的視線對上。

  近乎友好地,跟垂涎已久的美味果實打了個招呼,西索取出那兩顆玻璃珠子,向庫洛洛·魯西魯簡單介紹了這個空間的出入規則。

  然後,他收緊拳頭,徹底捏碎了媒介!

  翻轉掌心,西索松開五指,讓玻璃珠子碾成的碎末落下。

  由於空間內沒有風,那些慘白的灰燼都是垂直著散開,融進泥地裡。

  分明親自把所有後路都給斷了,紅發的魔術師卻愉悅地笑了起來,甚至興奮到渾身都在顫抖。

  「你已經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了喲∼庫洛洛!」

  指尖閃現出鐮刀死神的JOKER撲克牌,西索張開雙臂,熱切地、難耐地、幾乎無法抑制地,向庫洛洛·魯西魯走去。

  「——來!不顧一切、用你的所有,來努力殺掉我吧!」

  ………………

  …………

  ……

  空間外側。

  用「天衣無縫的驚喜」給自己具現化了一把小椅子,季黎坐在離薄膜一步之遙的地方,漫不經心地,欣賞著西索與庫洛洛·魯西魯的生死對決。

  她不在乎最後是誰技高一籌。

  在西索一拳砸上蜘蛛頭子的臉的時候,季黎還會小海豹鼓掌,為自己這幾天在友客鑫受的苦,狠狠出氣。

  不過,再好看的熱鬧,也有要落幕的時候。

  等到雙方戰至最高潮,即將決定生死的瞬間,季黎抓住這個兩邊都受傷不輕、避無可避的關鍵節點,按下按鈕。

  隱藏在鐵釘機關內的種子被激活,來自黑暗大陸的肉食藤蔓開始瘋漲,刺激伴生的麻醉菇向外噴射孢子。

  孢子的毒素順著空氣迅速擴散,麻痹了所及範圍內的獵物。

  西索與庫洛洛·魯西魯二人先後倒下。

  而季黎俯身摘下作為解藥的肉食藤蔓的葉子,含在口中,默數倒計時,確認孢子毒素完全生效後,走進了薄膜後的空間。

  ——不好意思,她是莊家,通吃。

  作者有話說:

  誰說鐵釘就一定是觸發空間念能力的媒介呢。

  誰說裡面的人出不來,外面的人就不能進去呢。

  季黎:既然不會說謊,那就干脆只說真話……說一半!【驕傲】

  話說回來,這也是正文西索和庫洛洛教她的來著。

  教會徒弟餓死師傅jpg

  *** ***


第347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二十九)

  看著西索和庫洛洛·魯西魯雙雙中招倒地的樣子,季黎沒有立刻靠近,而是駐足欣賞了一會兒自己的滿分答卷。

  還挺難得……由於另一個世界的二人,早就吃過這些小花招的虧,現在都不會這麼好對付,輕易就上當了。

  逼得她總是不得不把手裡的念能力翻出新花樣,就連庫洛洛·魯西魯那本比磚頭還厚的《盜賊的極意》,都快倒背如流了。

  以至於,季黎現在看到他們這兩張寫滿了警惕的臉,都不由覺得面目可親了起來。

  真希望西索和庫洛洛永遠都這麼好騙。

  季黎忍不住抬起手機,以倒地的二人為背景,笑眯眯地衝鏡頭比了個快樂的剪刀手,拍下這值得紀念的一幕。

  然後,她才慢悠悠晃了過去。

  先檢查了庫洛洛·魯西魯的傷勢,確認死是死不了的,季黎便把人重新丟回「夢中的理想鄉」,再湊到西索跟前。

  和庫洛洛·魯西魯的全然戒備不同,雖然身體無法動彈,發聲器官也被一起麻痹,無法發出聲音,但西索的眼神並沒有太明顯的敵意。

  不如說,比起敵意,那更像是玩鬧沒有被滿足的抱怨和控訴。

  就好像他早已猜到季黎會出手干涉一樣。

  可魔術師的心復雜又多變,季黎懶得一一去揣摩。

  沒有去畫一個餅圖,分析西索的眼神帶有幾分之幾的哪些情緒,她只是坐在西索旁邊,從背包裡取出了提前備好的紗布和藥,熟練而迅速地處理傷口。

  甚至她這門包扎的手藝,都多虧了西索跟伊爾迷當年在天空競技場,對她天天進行一些慘無人道的訓練。

  想到這裡,新仇舊恨加到一起,季黎下手的力道變得更重了。

  不過,就算西索現在想抗議,現在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總之都是他活該。

  「你也別這麼看我了。當初跟你的約定,只是幫你制造和庫洛洛獨處的機會吧?我可跟愛說謊的變化系不一樣,向來說話算話。」

  指腹順著肌膚的紋理往下,劃過胸膛,按在線條緊實分明的腹部,確認主要是肋骨斷了三根,季黎就咬住繃帶一角,去翻包裡的彈力胸帶。

  叼著東西的時候,含糊不清的咬字就好像融在了唇齒間,仗著西索不能說話,她甚至反過來倒打一耙,哼哼唧唧地搶理。

  「反正我看你玩得挺盡興的,至於剩下的,就留給下一次的『游戲』吧?畢竟像庫洛洛這麼美味的大果實,也是很難找的……不能竭澤而漁嘛!要用發展的眼光看待未來,講究一個可持續策略!」

  季黎將手臂環過西索的肩背,替他將彈力胸帶固定在胸廓,為折斷的肋骨提供支撐和保護作用。

  距離貼近時,季黎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沾染了潮濕水汽的植物香氣。

  感覺西索怕不是來之前,還很有儀式感地,特意沐浴更衣了一番,還不忘做個發型、噴點香水什麼的。

  而且,出乎意料的,是那種有點泛著甜的那種味道,作為尾調,藏在海洋的浪漫基調下,像是被主人精心收藏的——

  啊。對了,是玫瑰的味道。

  終於分辨出這股甜味的歸屬,季黎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探尋意味地看向西索。

  不管是作為「花卉」還是「香水的味道」來說,玫瑰在大多數情況下,都被歸為女性意味更重的像征。

  沒想到西索會喜歡加了玫瑰的香水……話說,真的有玫瑰香氣的男士香水嗎?他是不是買的女款啊?

  季黎下意識湊得更近些,去嗅那些若有若無的香氣。

  但受限於這方面貧瘠的知識庫存,她也認不出這款香水的緣由,只知道,原本微甜的味道,在沾染了西索這個人的氣息後,就很難再誇上一句「甜美」了。

  它變成了一種危險又夾雜浪漫的荷爾蒙。

  似乎不論什麼東西,當被西索擁有的時候,都會掩蓋了原本的印記,轉而只貼上「西索」這兩個字的標簽。

  季黎放棄思考。

  確認需要處理的傷口都已經處理完畢後,她收起背包,指尖卻凝聚出一團念力,揭去西索身上覆蓋的「輕薄的假像」。

  果不其然,西索隨身攜帶的撲克牌和通訊器,就藏在這個暗袋裡。

  季黎拿起西索的通訊器,又拿出「季黎」的,兩只手同步操作了一通,設置好定時通話,然後才擺到了西索伸手也夠不到的地方。

  「放心好了,我也不是什麼魔鬼,怎麼會讓沒法動彈的傷員,一個人倒在荒郊野外呢?」

  「保守估計的話,三個小時之內,應該就會有人趕過來了吧。」

  俠客如果察覺到異常的話,應該會注意監控西索這邊的動靜;而揍敵客這邊,不管是奇犽還是伊爾迷,都有可能讓糜稽加班,追尋「季黎」的下落。

  所以,她和西索都刻意關機了。

  而設定在一個小時之後,自動向彼此發出通訊請求的兩步手機,應該能順利牽制住至少一方的視線。

  有西索這個誘餌在,她又能順利拖延幾個小時了。

  一只手撐著臉,季黎外頭看著西索,心情相當愉快地補充。

  「雖然我不確定到底會是誰先一步,不過,如果是你的話,應該不管是哪邊都能應付好的吧?不說話的話,就當你默認了——加油活下來哦,西索先生。」

  季黎說著,兩只手捏起拳頭,很捧場地做了個鼓勵的動作。

  西索大概是努力做了個「無語」的幽怨表情。

  隨後,他又眨了眨眼睛,盯著季黎看,眼尾微微挑起,目光專注,像是在發出詢問。

  季黎比自己想像中,更擅長讀懂西索的表情。

  「問我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嗯……秘密。」

  惡作劇似的,在揭露答案前故意拖長聲音,見西索眼神控訴,季黎笑得更大聲。

  忽然想起香水的事情,於是她摘下被西索別在發間的玫瑰,然後眉眼彎彎的,俯身同他低語。

  「不要學伊爾迷的壞毛病啊。之前,可是有個自稱很受歡迎的家伙說過,太死纏爛打的男人,是會被女孩子討厭的。」

  摘自另一個西索對伊爾迷的好心勸說。

  說完,季黎將玫瑰落在西索發間處。

  雖說二者都是赤色,可相似卻不相同,深深淺淺的紅疊在一塊,像是暈染出的如影隨形,融為一體。

  很滿意自己的惡作劇,季黎起身,狡黠地衝西索做了個鬼臉,同時切斷了西索黏在花瓣上的「伸縮自如的愛」。

  「只靠這個,可是抓不到我的——順帶一提,鮮花配美人。玫瑰意外得很適合你嘛,西索。」

  她獨自離開。

  在季黎邁出界限的瞬間,薄膜消融,獨立的空間宛如泡沫破開,將聲音、夜色、月光和風一道送來。

  只有西索一人倒在廢墟間,目送玫瑰遠去。

  距離他一臂長的兩個通訊器響起,還有五十九分鐘。

  距離奇犽和伊爾迷趕來此地,還有兩小時四十七分。

  ………………

  …………

  ……

  在眾人目光被集中在西索身上時,季黎來到友客鑫郊外的一棟小屋裡,釋放了庫洛洛·魯西魯。

  當然,蜘蛛頭子現在還維持著被孢子毒素麻痹的狀態,全身上下只有眼睛能動。

  他受的傷一點不比西索傷,又沒有一個大發善心的合作人能幫忙處理傷口,現在看起來就格外可憐。

  傷痕累累的身體,配上那一張溫和俊秀的臉,如果就這麼丟到友客鑫的街道上,怕是很快就要被懷春的少女撿走,企圖開啟一段跌宕起伏的戀愛故事。

  但前提是,庫洛洛·魯西魯得稍微遮掩一下眼神。

  至少他得拿出小白臉的職業級態度,而不是,這種冰冷又審視、觀察「鎖鏈手」的目光。

  倘若庫洛洛·魯西魯能開口,大概是要走智鬥路線,不急著立刻開大,先聊幾句、套套話,權衡一下情況之類的。

  所以,季黎很有先見之明地,提前把這人的嘴給封了。

  無視蜘蛛頭子的視線壓力,她擺擺手,很好脾氣地主動交代。

  「放心好了,我的目標不是獵殺幻影旅團。既然你已經到手,接下來的事情,就和我無關了——我只是,有事情想問問你。」

  「點頭或者搖頭。一個問題換一個問題。我先問。」

  將從肉食藤蔓的葉子上,提取出的汁液灌注到針管裡,季黎小心控制劑量,維持在只夠讓庫洛洛·魯西魯的頭部能稍微活動的程度。

  她問:「我聽西索說,你的念能力叫《盜賊的極意》,可以具現化出一本書,收藏著不止一種能力,並且能自由操控……如果你把書借給別人,他人能夠使用裡面的念能力嗎?」

  庫洛洛·魯西魯迅速思考起對策。

  從目前獲取的情報來看,「鎖鏈手」對幻影旅團並沒有殺意,更像是為了達成其他目的,而必須抓住旅團的成員。

  ……目的,難道是他的《盜賊的極意》?

  這個念能力在某些組織看來,的確相當便利,具有不小的誘惑力。幻影旅團剛出流星街那段時間,他也因此被麻煩纏上過好幾次。

  雖然庫洛洛·魯西魯並不在意自己的死亡,不過,就目前情況來看,死在這裡是毫無意義的浪費。

  既然「鎖鏈手」對《盜賊的極意》感興趣,那他不如以此為籌碼,先和對方達成合作關系,再伺機查清窩金等人的下落。

  只是眨眼的功夫,庫洛洛·魯西魯便敲定了決策。

  他艱難地搖了搖頭。

  明明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季黎卻忽然微笑。

  ——肉眼不可見的念力在空氣中起伏,凝聚在她手中,具現化成了一本封面印著血掌印、看起來相當不詳的書。

  書名為《盜賊的極意》。

  手持《盜賊的極意》,季黎慢慢地,一步步靠近庫洛洛·魯西魯。

  「利用這本書盜取念能力的條件,共有四條。一,要親眼看見對方的念能力。」

  她之前在薄膜外,旁觀了西索和庫洛洛·魯西魯的戰鬥。

  「二,要詢問跟對方念能力有關的問題,並得到對方的回答。」

  庫洛洛·魯西魯剛剛回答過她的提問。

  「三,要讓對方的手,放在書封面的手印上。」

  站定在庫洛洛·魯西魯身前,季黎俯身,握住蜘蛛頭子無法掙扎的手腕,然後牽引著他,讓他將掌心完美嵌入封面上的血手印,紋絲不亂。

  「四,以上三個條件要在一個小時內全部完成。」

  現在離季黎趕到廢棄游樂園的時間,剛好不足一小時。

  ——條件成立,念能力觸發,《盜賊的極意》在最後新增了一頁,署名「庫洛洛·魯西魯」的目錄。

  而庫洛洛·魯西魯本人,由於被強行剝奪了念能力,身體受到反作用力的衝擊,陷入沉睡。

  季黎單手將書合上。

  「雖然答應過你,一個問題換一個問題,但現在看起來,你好像也沒有繼續提問的能力了……那就順延到下一次見面吧。如果你還記得的話。」

  《盜賊的極意》的具現化被取消,消融在空氣中,季黎轉而取下了綁在大腿外側的左輪手槍。

  她的動作慢條斯理,手也很穩,像是在自言自語。

  「老實說,我一直都拿不准,到底要怎麼處理你們才好。煩惱了很久,最後還是覺得,果然……」

  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季黎打開彈巢,拇指將子彈推入,「哢噠」一聲扣緊,上膛。

  隨後,她用雙手合握住槍托,瞄准了昏睡中的庫洛洛·魯西魯的頭顱。

  「——像你這樣的人,還是死一回比較好吧?」

  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讓銅黃色的子彈筆直射出,並按照無數次反復估計的彈道,精准無誤地,擊中了黑發青年的腦袋。

  空氣中沒有彌漫開硝煙那股火燒火燎的味道。

  反倒是這個時候,季黎的手才開始不受控地微微顫抖,像是大腦終於反應過來,讓身體給出遲緩數拍的反饋。

  她還是很討厭這種手感。

  深呼吸,季黎慢慢地將手放下,然後舒展開十指,並不介意左輪手槍墜落在地,發出沉悶的金屬碰撞聲。

  因為時間到了。

  「久等了。」

  腳步聲的到來,恰到好處,跟約定好的時間節點卡得紋絲合縫,季黎側過臉,禮貌地揮了揮那只空著的、沒有任何威脅的手。

  像是歷經了一場漫長的旅途,如今到站,終於能卸下行李的旅人,她向門外姍姍來遲的那位訪客微笑。

  「那依照我們擬定的契約,接下來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作者有話說:

  少年和成年組之間的區別:

  小傑:是蒲公英啊!

  奇犽:陽光,巧克力,和亞露嘉。

  伊爾迷:雛鳥。寶石。

  西索:玫瑰。

  *** ***

  這章我和季黎都這麼努力,讓我看看,我那麼大的評論呢?

  吃了評論,說不定我明天努努力繼續日更呢?

  【理直氣壯地拎起讀者的腳抖一抖】


第348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三十)

  來者是奇爾多約克夏。

  獵人協會的十二地支之一,三星「疑難雜症」獵人,主要從事醫學和法律領域的工作,名望極高,不管在協會內部還是外界都有口皆碑。

  她是孤身一人,乘自己的私人飛艇,連夜從萬裡之外的另一片大陸,趕來赴約的。

  赴季黎的約。

  摘下避雨的兜帽,奇爾多約克夏反手關上小屋的門事實上,這棟木屋也正是她提供的落腳點。

  沒有率先回應季黎的話,出於謹慎的習慣,奇爾多約克夏先下意識環顧四周,確認目光所及的情況。

  沒有明顯的戰鬥痕跡。

  而暈倒在季黎腳邊的青年,作為計劃的參與者之一,奇爾多約克夏當然知道,這個看起來溫和無害的男人,就是把友客鑫和Mafia攪得天翻地覆的罪魁禍首,A級犯罪團伙「幻影旅團」的團長。

  竟然真的讓這個女孩成功了。

  奇爾多約克夏忍不住向季黎投去探尋意味的目光。

  事實上,距離她知道季黎這個人的存在,還不超過72小時。

  是季黎主動找上她的。

  更准確地說,是幻影旅團大鬧地下拍賣會、把十老頭和Mafia的臉面往地上扔的那個晚上,季黎以「金富力士」的名義聯絡了她。

  雖然十二地支都有各自的活躍領域,彼此的關系也沒有那麼團結友善,但基於緊急狀況的預案,還是保留了特殊的聯絡渠道。

  需要使用本人的獵人執照,再配合其他僅限十二地支及相關人員獲知的手段,多重驗證後才可使用。

  不過,知情人大多都懶得動用這一套流程,金富力士更是開說明會的時候直接缺席,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根本不知道這回事。

  也是因為如此,奇爾多約克夏在收到來自「金富力士」的通訊申請時,才會不顧正在進行的討論會,立刻離開現場,與對方聯絡。

  她以為是金富力士遇到了什麼超出想像的事態,甚至在接通之前,腦袋裡思考應急方案的同時,也想好了如何嘲笑那個討厭鬼。

  然而通訊的另一端,傳來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少女聲線。

  對方自稱季黎,說是曾與金富力士有過一段淵源,金富力士將獵人執照交給她保管,並提起過如何使用特殊聯絡渠道的方法。

  並不知道這是另一個世界的自己,親自告訴季黎的秘密,奇爾多約克夏冷笑一聲,心理又狠狠給金富力士記下一筆大過。

  這種事!這種僅限十二地支還有會長和豆面人知道的事情!誰允許他隨便告訴一個莫名其妙的外人了啊!果然就不能對那種人渣抱有任何不該有的期待!

  沒興趣給金富力士善後,更不想知道「季黎」究竟是那家伙的風流債還是私生女或者其他,奇爾多約克夏一邊想著得盡快更換聯絡密鑰,一邊冷淡地要掛斷通訊。

  可在她結束對話之前,季黎搶先一步開口。

  光是季黎剛開頭的那幾個數字,就迅速引起了奇爾多約克夏的注意,讓她按下取消鍵的手指僵在原處。

  那是奇爾多約克夏的實驗室密碼。

  由於從事醫學和法律領域的工作,奇爾多約克夏擁有一個巨大且專業的私人實驗室,用於存放她的研究成果,也是她拿來精心和放空自己的空間。

  沒有人知道這個密碼,包括被允許出入的少數幾名助手。

  更不要說是壓根沒進去過的金富力士。

  奇爾多約克夏立刻拉高警惕,追問季黎的目的。

  可這還僅僅只是個開始而已。

  不顧奇爾多約克夏的質問,季黎平靜地繼續陳述,從奇爾多約克夏目前正在構思策劃的個人草稿,到她還僅僅只是在考慮、尚未對外公開的決定。

  托在另一個世界,後來跟奇爾多約克夏深入結盟的關系,季黎經常與對方閑聊,也算是對自己的這位合作伙伴頗為了解。

  尤其奇爾多約克夏又是個喜歡復盤、總結經驗教訓的性格,她被迫聽了很多過去的故事。

  倒是沒想到會用在這裡。

  等奇爾多約克夏的呼吸從急促趨於平緩,認為自己拋出的籌碼已經足夠,季黎才停下話頭,微笑著問,能否借用對方的一點時間。

  奇爾多約克夏覺得自己似乎沒有拒絕的選項。

  「很抱歉以這樣的形式跟您見面,不過,請相信我對您和獵人協會都並無惡意。我只是有個交易,想尋求您的幫助。」

  季黎自稱是一名占蔔師,能夠預見未來。

  而她,想用關於未來的情報,交換奇爾多約克夏的協助,目標僅用於捕獲幻影旅團,時間僅限於72小時以內。

  「我能提供的未來情報,一共有三條,跟尼特羅會長的性命,以及帕裡斯通副會長會采取的行動相關。當然,為了證明我的能力,額外免費附贈一次試用體驗。」

  「約克夏閣下現在,是在參加一場律法補充說明的討論會吧?時間剛好也差不多了。請您現在動身返回討論會現場,然後」

  奇爾多約克夏步履匆匆,剛伸手推開會議廳的門,場內宣讀的最終決定,就與通訊那端的聲音重合到一起。

  「您提交的提議,被否決了吧?算上您的一票棄權,投票比應該是50:49,僅一票之差。」

  就算有人能暗箱操作投票結果,奇爾多約克夏也不覺得,對方能神通廣大到,串通在場除她以外的99名參與人。

  握住通訊器的指尖開始用力,奇爾多約克夏沉默片刻後,問她:「你的計劃是什麼?」

  早在幻影旅團大鬧地下拍賣會那會兒,作為獵人協會的主心骨之一、消息最靈通的十二地支,奇爾多約克夏就已經收到了情報。

  她或許比那些正在友客鑫的人,還要更清楚內情。

  「事先聲明,我不是戰鬥派,不要指望我去客串賞金獵人。幫你調人倒是可以試試。但每一位職業獵人都是稀缺資源,而且擁有自由行動的權利,我也沒有資格命令他們去戰鬥。」

  「而且,我接到情報,十老頭那邊應該已經在考慮接觸揍敵客了。不出意外的話,Mafia會順便幫你報仇。我個人比較建議,你可以再耐心等等看。」

  身為醫生兼法律從業者,奇爾多約克夏向來講究公平與正義。

  包括對待不請自來的合作伙伴。

  可季黎言之鑿鑿,說十老頭將在明天晚上全員死去,而雇主的突然死亡,會讓揍敵客在殺死幻影旅團的成員之前,就從友客鑫的舞台抽身。

  這可是個會引起各界大地震級別的預言。

  奇爾多約克夏沉默了片刻,試圖消化掉這個消息。

  她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梁,聲音冷靜:「看來你在聯絡我之前,就已經計劃好了一切。時間緊迫,不用浪費在解釋上。你直接說吧,要我做什麼?」

  接下來就是季黎的魔術舞台。

  她是在偽裝成「西索」跟酷拉皮卡見面後,去友客鑫的網吧,借機與奇爾多約克夏聯絡上的。

  之後,以十二歲的「季黎」的身份,故意具現化出酷拉皮卡的手鏈,去參加奇犽、小傑和雷歐力舉辦的條件拍賣,讓他們對「戴有鎖鏈的緋紅眼少女」印像深刻。

  再乘坐奇爾多約克夏安排的直升飛機,依然用「季黎」的外貌,空降酷拉皮卡和窩金的死鬥現場,截下窩金,阻止酷拉皮卡的手沾上鮮血。

  然後用念釘控制自己,施加心理暗示,借人為引導的預言詩和「與庫洛洛獨處的機會」作籌碼,同西索結盟。

  故意讓西索看不到窩金,是為了利用派克諾妲的念能力,為他做假證,坐實他「好人」的身份。

  委托伊爾迷易容成「季黎」的樣子,勾引奇犽和小傑落入蜘蛛的巢穴,也是想借派克諾妲之口,瞞天過海,讓「季黎」頂替酷拉皮卡,成為幻影旅團認定的「鎖鏈手」。

  等派克諾妲發揮完作用之後,便讓西索和伊爾迷裡應外合(伊爾迷單方面讓柯特跑去頂班),抓走派克諾妲和瑪奇這兩個最大的不確定因素。

  被奇犽綁走是意外,但也並沒有影響季黎的全盤計劃。

  庫洛洛魯西魯還是相信了妮翁替他寫下的、那首被季黎用念釘暗示影響過的預言詩。

  他也一如季黎所推測的那樣,決定帶著幻影旅團離開友客鑫,並准備反客為主,為追上來的「鎖鏈手」設下陷阱。

  不過,由於奇爾多約克夏事先用自己的名義,給十老頭遞了消息,讓揍敵客提前抓住蜘蛛頭子的痕跡,早一步出場,導致庫洛洛魯西魯沒能成功奪取妮翁的念能力。

  因為念釘暗示能給出的影響,終究只是大方向上的改變,預言詩本身依然是真實且不可控的,多說多錯。

  季黎試圖把所有不確定的因素,盡可能降到最低。

  這就是奇爾多約克夏目前為止知道的過程。

  因為季黎並沒有讓她深入到捕捉蜘蛛的細節裡,也不曾詳細解釋過,她打算怎麼憑一己之力,從群居的蜘蛛裡,綁走他們的首腦。

  奇爾多約克夏意識到,即便面對自己時,季黎似乎也依然在努力保護著什麼或者說,什麼人。

  所以她沒有追問。

  事實上,奇爾多約克夏在通話的時候,就安排好自己的私人飛艇做航行准備工作。

  在掛斷通訊之後,她直接上了飛艇,橫跨一整片大陸,連夜趕往友客鑫。

  航行途中,奇爾多約克夏利用衛星,從萬裡高空監控幻影旅團的動靜的同時,也聯系了一些老朋友。

  和一開始的協商內容不同,她其實已經做好了強行撈人的准備。

  不管是季黎表現出的縝密智謀,還是作為一名能夠洞悉未來的占蔔師,都具備相當的價值。

  奇爾多約克夏並不打算讓這樣一位可用之才,淹沒在友客鑫郊外的黃沙裡尤其是,在帕裡斯通希爾的小動作愈發囂張的眼下。

  她需要幫手,剛好季黎也需要助力。

  她想,在這件事情結束之後,她們有坐下來好好談談的必要。

  只是奇爾多約克夏也沒料到,她人剛下私人飛艇,就收到了季黎的消息,讓她直接去約定交接的地點。

  而等她趕到,躺在奇爾多約克夏眼前的,就是整整齊齊的窩金、派克諾妲、瑪奇和庫洛洛魯西魯。

  四人都在昏睡中,而且感覺不到任何念力的波動。

  不等奇爾多約克夏提問,季黎就聳聳肩,主動交代。

  「通過一些辦法,這些人都無法使用念能力了。另外,所有的記憶都被清除,應該包括語言和文字,可能需要重新學習。」

  《盜賊的極意》的確各種意義上的好用。

  而派克諾妲的念能力,可以探查他人的記憶,並將一部分提取,具現化成子彈,以射擊大腦的方式,將記憶共享給其他人。

  但倘若,是把重復的記憶灌輸給本人呢?

  把腦海中儲存的記憶,想像成一個個方格,如果原本剛好的空間,突然多出雙倍的容量,重復的記憶相互擠壓,記憶就會被摧毀。

  這是派克諾妲很少使用到的應用技。

  而且恐怕,也只有季黎能支撐住,再承受一個人漫長二十多年的記憶之後,還有余力使用念能力。

  她的精神力和意識之強韌,是連長明都甘願下風的。

  不過對大腦的衝擊仍然無法避免。

  現在都覺得腦袋一抽一抽得疼,好像有把刀在裡面胡亂攪動,季黎臉色蒼白,一只手揉著太陽穴,盡量語氣輕快地解釋。

  「不過單就戰鬥力而言,普通的念能力者也未必能贏過他們。嗯至少比陷阱塔裡的死囚,要有用個幾十倍吧?總不至於虧的。」

  這就是季黎和奇爾多約克夏擬定契約的最後一環。

  奇爾多約克夏將以三星獵人和獵人協會高層的身份,接管被抓捕的幻影旅團的成員作為她名下的「死囚」。

  就像貪婪之島的GM磊扎一樣,能力出眾的死囚,哪怕再罪行滔天,都不會被輕易判處死刑。

  職業獵人、貴族、富商、Mafia各界有渠道有資格的人士,都可以花錢來雇佣這些特殊的死囚,去做任何工作。

  雇主不需要保證死囚最後的死活,如果死了,無非再補上賠償款即可。

  就像揍敵客會買下死囚,拿來陪奇犽玩「捉迷藏」一樣。

  這就是如今的律法。

  當然,在契約中所指的「幻影旅團的成員」,並不局限於目前落網的四人。

  「我明白。等天亮之後,我就會按照你希望的那樣,去見那個叫『酷拉皮卡』的少年,告知他,蜘蛛已經作為死囚,被獵人協會接手,將在牢獄中度過一生,用余生贖罪,絕無釋放的可能。」

  「以及,如果他以後有幻影旅團的線索,或者抓到了其他成員,歡迎聯絡我。我會按懸賞價格進行結算。」

  奇爾多約克夏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去觀察季黎的表情。

  她忍不住好奇:「雖然我並不希望發生那種事,但要是對方還是堅持要血債血償的話?你還沒說,需要我怎麼做。」

  季黎沉默,而後溫和地微笑。

  「那就什麼都不要做。」她說,「奇爾多,我不是想要求他一定按照我的意思去做什麼,我只是只是覺得,應該再給他一個選擇的權利。」

  在這個惡人當道,大部分賞金獵人都考慮到風險,不願主動招惹幻影旅團,而身具能力的人,又沒興趣伸張所謂的「正義」的世界,酷拉皮卡沒有能夠求助的地方。

  無人傾聽他的禱告,所以他也無路可退,只能將復仇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

  因為酷拉皮卡才是唯一會為窟盧塔族戰鬥的那個人。

  就像,即便奇爾多約克夏知道窟盧塔族的滅族慘案,也認為窟盧塔族命運悲慘,但也只是會嘆息一聲,便拋到腦後。

  可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個希望出現了,出現在酷拉皮卡的眼前,他能夠選擇的話。

  酷拉皮卡真的還會做出原著那樣的決定,踏上同樣的道路嗎?

  季黎不知道。

  所以她想要這樣做。

  她不會因酷拉皮卡選擇血債血償而排斥對方,她只是希望,酷拉皮卡不是被逼上絕路,才不得不去做違心的、討厭的事情。

  抹殺生命的重量和罪惡感,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承擔起的。

  「所以,什麼都不用做。」季黎搖搖頭,「奇爾多,這樣就好。」

  奇爾多約克夏聞言,也不由語塞。

  一時間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尤其是在她很清楚,季黎在這輕飄飄的一句話背後,究竟殫精竭慮地付出了多少的情況下。

  「他很幸運,有你這樣的同伴一路同行。」奇爾多約克夏語氣真誠,「真希望我也有這種運氣。」

  季黎失笑,卻看著「老朋友」熟悉又陌生的眼神,回答說:「運氣好的是我才對。」

  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

  奇爾多約克夏愈發堅定了,要招攬季黎的決心。

  想著要給未來的合作伙伴留一個好印像,她迅速進入工作狀態,指揮早已備好的隨行人員過來,收容幻影旅團的四名成員。

  奇爾多約克夏准備離開。

  但離開前,她還是忍不住問:「姑且再最後確認一下:你還是希望我們之間的契約,還是要對酷拉皮卡保密嗎?我個人其實不太支持單方面的犧牲。每一份付出,都應當得到回饋。」

  可季黎還是靠在門邊,笑著點點頭。

  「另外,關於未來的情報,我已經設定好了加密郵件,會在今天天亮之後發送到奇爾多你的私人郵箱。而密碼的提示,你可以拿去問酷拉皮卡。應該全世界,只有他一個人會回答正確吧。」

  「相信在談話之後,酷拉皮卡會很樂意配合三星獵人溝通的。」

  小姑娘年紀不大,心眼倒是多得很,都到這一步了,還不忘替重要的人設一個安全栓。

  奇爾多約克夏無話可說。

  她嘆氣:「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有空的話,等事情結束,我倒是想和你約個下午茶。不過看樣子你恐怕會很忙。」

  根據情報,揍敵客的黑客先一步追蹤到通訊痕跡,已經跟西索彙合,也不知道那個小醜魔術師會怎麼應付關於「季黎」的提問。

  看對方這個緊張的架勢,奇爾多約克夏都有點擔心,季黎會不會被嚇壞了的同伴圈在身邊,從此隨身攜帶,好好放在眼皮底下看著。

  那可就沒辦法跟她一起在獵人協會的總部奮鬥了。

  「接下來嗎?」季黎想了想,有點苦惱。

  她現在都還沒弄清楚,自己到底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而且一直維持激活狀態的緋紅眼也很古怪。

  這三天都純屬一個趕鴨子上架,糊裡糊塗地莽到現在,才終於有機會停下來思考。

  反正,錫厄姆遺跡肯定是要去看下情況的,不知道這個世界的長明還在不在地宮裡。

  不過在那之前。

  季黎忽然彎起眼睛:「應該先去要跟朋友彙合吧?他們應該很擔心了。」

  雷歐力漲紅臉的大喊大叫,好像又在耳邊響起。

  【「你說過,我是酷拉皮卡的朋友,我很重要,所以我絕對不能硬撐,必須要在意自己的安全,對吧?」】

  【「那麼現在你也是你是我的朋友了,也是小傑和奇犽的朋友,是酷拉皮卡很在意的族人!你很重要!所以你絕對不能勉強自己,你要答應我,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來,明白沒有?!」】

  奇爾多約克夏終於看到了,季黎今天第一次發自內心、輕松柔軟的笑容。

  於是她也忍不住柔和了唇角的弧度。

  「等下見,季黎。」

  奇爾多約克夏指的是,等天亮之後,她去找酷拉皮卡履行最後一環契約的事。

  在奇爾多約克夏離開後,等大腦的劇痛和暈眩感稍微平復一些,季黎也開始往友客鑫的市區走。

  友客鑫又下起了陰郁連綿的夜雨。

  但無論天氣如何變化,為了世界最大拍賣會而聚集於此的人,卻永遠絡繹不絕。

  季黎一邊走,一邊將備用的通訊器開機臨走前,雷歐力要求她必須留一個聯絡方式,才肯放人走。

  不出所料,屏幕才剛亮,仿佛系統錯誤一樣密集的未接來電提醒,就一個疊著一個地彈出。

  季黎覺得自己拿的不是通訊器,是進入倒計時的炸彈。

  她在一片雪花似的彈窗裡,找到了通訊錄裡唯一的雷歐力,給他發了一條短訊,說自己剛剛辦完事,在回友客鑫的路上。

  手指按下發送鍵的瞬間,季黎聽到了小孩的哭聲。

  是孤身一人的小男孩,因為找不到爸爸媽媽,不小心松開了手裡連著氣球的線,一時間雙倍的悲傷,讓他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問清緣由,季黎熟練地跳上樹,替小男孩抓住了卡在樹枝間的氣球,讓他重新好好握住。

  「不認真抓緊的話,氣球就會像蒲公英一樣飛走哦?」她提醒。

  小男孩抽抽噎噎地應下,連忙攥緊了手指。

  抹眼淚的時候,視線不經意間看到了正在找孩子的爸爸媽媽,他趕緊連蹦帶跳地大喊,順利同父母彙合。

  小男孩跟父母說,剛才是有個好心的姐姐在陪自己。

  可當他興衝衝地回頭時,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身後空無一人。

  只有滾落在雨水和灰土裡的通訊器,屏幕不斷閃爍,很有耐心地,等待電話被通訊器的主人接起。

  來電提醒:雷歐力。


第349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三十一)

  天亮之後,准備好了關於收容幻影旅團成員的手續和資料,奇爾多約克夏沒有讓助理隨行,而是獨自依約拜訪了諾斯拉家族。

  按照她調查到的情況,酷拉皮卡目前已經頂替了確認死亡的達佐孽,成為諾斯拉家族的搖錢樹、妮翁諾斯拉的新任保鏢隊長。

  這說明,他僅在入職的短短半個月內,就從一眾新老人員中脫穎而出,獲得了家主萊特諾斯拉的信任。

  有季黎的鋪墊在前,奇爾多約克夏難免對這個名為「酷拉皮卡」、年僅十六歲的少年,報以了更大的好奇心。

  她甚至愈發對窟盧塔族的事感到遺憾兩名窟盧塔族的幸存者都如此優秀,倘若滅族慘案尚未發生,應當也是個人才輩出之地吧?

  緋紅眼若只單純作為狹隘者炫富的把玩之物,其價值怎能相提並論。

  太可惜了。

  奇爾多約克夏帶著這樣的嘆息登門。

  即便沒有提前遞交拜訪函,但身為三星獵人兼獵人協會的高層,頭上滿是權勢與力量光環的她,還是立刻被諾斯拉家請入內。

  然而,奇爾多約克夏卻意外得知,酷拉皮卡人並不在這裡。

  據萊特諾斯拉所言,昨天深夜,酷拉皮卡在接到一通電話之後,突然很急切地向他請假。

  雖說對酷拉皮卡在這個混亂時刻要求離開的舉動感到不滿,但看在對方在妮翁私自逃跑之後,能迅速鎖定妮翁的去向,並安安全全地把人帶回來,更不要說此前還成功抓獲過幻影旅團的成員。

  多方考慮之下,萊特諾斯拉還是裝出一副大度模樣,很爽快地放酷拉皮卡暫時離開。

  想要讓會咬人的狗乖乖聽話,就得先讓它們吃夠肉骨頭,嘗過甜頭,才知道該認誰當主人。

  在這一點上,萊特諾斯拉做得比達佐孽更高明。

  所以,不曾盤問酷拉皮卡去向的他,在數次撥打酷拉皮卡的電話卻只有忙音後,只能尷尬地收起通訊器,衝奇爾多約克夏搖搖頭。

  沒能趁機跟三星獵人打上交道、讓對方欠下人情債,萊特諾斯拉暗自在酷拉皮卡的名下記上一筆。

  同時,他也殷勤地遞上了自己的名片,說一旦有酷拉皮卡的消息,就會立刻告知。

  其實就是在委婉地,想要拿到奇爾多約克夏的聯絡方式。

  不知道跟這種家伙打過多少交道,奇爾多約克夏微微一笑,熟練地留下了助理的郵箱地址,便准備告辭。

  只是出門沒多遠,她又被一個名叫「旋律」,自稱是酷拉皮卡同伴的女性叫住。

  「非常抱歉,可以冒昧地問一下,您找酷拉皮卡是有什麼事情嗎?」對方問得開門見山。

  奇爾多約克夏只說是關於幻影旅團。

  仔細傾聽辨別心音,確認這位三星獵人並沒有說謊後,旋律猶豫了片刻,還是將寫好的紙條遞過去。

  那是一長串數字,很明顯是屬於某個人的通訊器。

  奇爾多約克夏不由分說撥通了這個號碼。

  與想像中不同,電話那端的聲音更為年輕,聽起來不像是十六七歲的少年,咬字時還帶著些孩子氣的連讀,像是巧克力味道的糖果。

  只是對方眼下似乎心情很糟糕,語氣都隱約夾雜了無法抑制的煩躁與不耐煩。

  看在季黎的面子上,奇爾多約克夏只能耐下性子,再解釋了一遍。

  和旋律的反應有些類似,那邊沉默了好一會兒,似乎是在同其他人進行商量,隨後便告訴了她見面的時間地點。

  約定的地址,是位於友客鑫市區的一家酒店,房間號是903。

  奇爾多約克夏禮貌地叩門三下。

  為她開門的是一名身形纖細、身穿少數民族服飾的少年。

  即便在昏暗的室內,那頭金發也如陽光一樣絢爛,配合那張精致柔美的臉,本身就自帶光芒,熠熠生輝,儼如柔金色的太陽。

  只是對方的表情卻冷漠而警惕,淡化了那種本該耀眼的特質,此刻的他看起來更像是被逼入絕境,所以不顧一切,努力豎起尖刺,來保護身後重要之物的幼獸。

  奇爾多約克夏的目光,下意識在那對漆黑的、似乎個人的全部情緒都被吞噬殆盡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瞬。

  這個人就是「酷拉皮卡」。

  季黎的酷拉皮卡。

  不需確認,奇爾多約克夏便於剎那間篤定了這個猜測。

  「很高興見到你,酷拉皮卡。我是奇爾多約克夏,這是我的獵人執照。接下來,我將負責向你闡述,關於幻影旅團四名落網成員的處理事項。」

  主動將背面印刻了三顆星星的獵人執照展示給酷拉皮卡看,證明自己的身份,奇爾多約克夏卻沒有立刻打開隨身攜帶的文件夾。

  她不喜歡被人當做傻瓜。

  環視四周一圈,奇爾多約克夏表情不變,冷靜道:「這件事還沒有被列入保密級別。倘若不介意的話,你可以邀請你的同伴一起旁聽。」

  不擅長戰鬥,並不意味著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小者。她只是比起某些肌肉過於發達的同僚而言,更適合進行腦力勞動罷了。

  聞言,酷拉皮卡也並未流露出驚愕或慌張。

  不多時,腳步聲逐漸響起,奇犽、小傑、雷歐力三人陸續從門外和窗外進入或者說,重新回到這間屋子。

  季黎不在這。奇爾多約克夏忽然意識到這一點。

  雷歐力訕訕地衝她笑了笑。

  作為(自認)全場唯一成熟可靠的成年男性,雷歐力搓搓手,試圖圓一下場,讓氛圍沒有那麼尷尬。

  但專注在工作上的奇爾多約克夏,直接無視了目標外的陌生男人的廢話。

  她打開檔案袋,按照流程,將文件一張張為酷拉皮卡詳細說明。

  陳述幻影旅團已經被逮捕的事實,並且聲明他們今後將由獵人協會進行收容,以及介紹死囚通常情況下的待遇及處理方式。

  包括為了降低管理難度,封印了他們的念能力,並且通過特殊手段剝離了所有記憶的現狀。

  奇爾多約克夏向來恪盡職守,哪怕細枝末節也從不含糊了事。

  解釋完全部事項,她才拿起了最後一張表格,倒轉遞給酷拉皮卡,示意對方在最末處的空白簽名。

  季黎是以「酷拉皮卡」的名義,向獵人協會交接懸賞犯的。

  所以,也應當由酷拉皮卡完成這些手續。

  「如果你以後有關於幻影旅團的線索,或是抓到了其他懸賞名單上的成員,也隨時歡迎聯絡我。這是我的私人聯絡方式。」

  手中執筆,酷拉皮卡低眼看著交接手續上的窩金等人的照片,遲遲沒有在空白處簽字。

  作為獵人協會「死囚」制度的使用者之一,奇犽更熟知這個規則裡玩的文字游戲。

  身為職業獵人,他們本來大可以花錢「雇佣」那些蜘蛛,私自處刑之後,再交一筆補償款給獵人協會。

  而且被俘虜的那幾名幻影旅團的成員,也已經被拔去了口器和毒液,根本沒有反抗的力量。

  選擇權又回到了酷拉皮卡的手中。

  不同於小傑和雷歐力外露的欣喜神色,奇犽雙手環胸,狀似散漫地靠在牆邊,等酷拉皮卡作出決定。

  畢竟,他還有問題,要問奇爾多約克夏。

  酷拉皮卡最終放下了筆。

  他沒有簽字,而是冷靜地詢問奇爾多約克夏,關於季黎現在的下落。

  「恕我拒絕。畢竟,能夠順利捕獲幻影旅團的四名成員,並不是我個人的功勞。我認為,季黎才應該是署名的那個人。」

  在咬字「季黎」的發音時,酷拉皮卡原本無懈可擊、公式化的冰冷聲音,也不自覺變輕緩了些許,帶著下意識的小心翼翼。

  等待奇爾多約克夏回答的時候,他小幅度地平復了呼吸,探尋的眼神中,似乎藏了些沒能完全隱匿起來的緊張和不安。

  奇爾多約克夏敏銳地意識到事態似乎不太對勁。

  她皺眉:「季黎不在你們這裡嗎?跟我完成交接之後,她說過,接下來會先去跟你們彙合。」

  努力忍到現在的雷歐力,在得知奇爾多約克夏也不知道季黎在哪裡之後,徹底繃不住表情了。

  他焦躁地拿出通訊器,屏幕上正是季黎給他發短訊,說事情順利解決,正在回揍敵客安全屋的路上。

  時間是昨天晚上的九點三十六分。

  後面就是一長串的未撥通電話的記錄,密密麻麻,直到今天早上的十點二十九也就是奇爾多約克夏跟奇犽取得聯絡的時候,電話仍舊沒有被回撥。

  奇爾多約克夏用季黎留給自己的聯絡方式,試著與她取得聯系。

  但依然沒有得到任何形式的回應。

  按奇爾多約克夏對季黎的理解,季黎應該不是這種,突然不打一聲招呼就失蹤,讓人徒增擔心的類型。

  她的心中隱約開始感到不妙,不過,作為前輩,奇爾多約克夏在酷拉皮卡等人面前,還是表現出了十足的冷靜沉著。

  她當即用三星獵人的特權,調取了友客鑫市區的監控記錄,並排查警署和Mafia那邊是否有可疑的動靜。

  線索最後指向了街道路口的一處失物招領台。

  被奇爾多約克夏一行人並不尋常、與普通游客明顯有壁的氣勢所懾,前台的接待人員屏住呼吸,從櫃子裡取出了一台嶄新,但沾有雨水和泥濘痕跡的通訊器。

  「這、這是一個三口之家拿過來的。據小男孩說,是一個幫他拿回了卡在樹上氣球的姐姐掉的。一回頭就不見人了,只找到了這個通訊器。」

  「我記得他說是黑色長發,戴墨鏡,穿白色裙子,年紀大概十五六歲,身高應該差不多一米六多一點。」

  搜腸刮肚地回憶,拼湊起小男孩當時到底都提到了哪些信息,接待人員隨後又突然一拍腦袋,手忙腳亂地開始拉開抽屜裡尋找東西。

  她翻出了一串蒲公英造型的手鏈,以及幾塊巧克力和糖果。

  「還有這些!這些是小男孩和他父母,說是要感謝那位『好心的蒲公英姐姐』,找到失主的時候拜托,拜托我一起轉交給她。」

  擔心自己私吞物品的事情會引來「大人物」的責難,但又實在不敢瞞下,生怕引來更大的禍端,接待人員咽了咽口水,只能把捧著東西的手高高舉起,讓頭更往下低。

  奇犽掃了眼那串蒲公英手鏈,想起當初小傑對季黎的形容,沒壓好情緒,忍不住咂了咂舌。

  可在引起小傑的關注後,他又若無其事地把頭扭到一邊,藏起了情緒。

  是酷拉皮卡接過了通訊器和那些謝禮。

  他打開通訊器。

  顯然季黎是在一切事情都結束後,才啟用的這一台,裡面幾乎什麼都沒有,連通訊錄裡,都只有掛著孤零零的一個「雷歐力」。

  酷拉皮卡又翻開相冊。

  相冊倒不是完全空著的唯一的一張照片,拍攝時間顯示是昨天晚上八點十三分。

  以狼狽到底的西索和庫洛洛魯西魯為背景,季黎比出像征勝利的剪刀手,眉眼彎彎,衝鏡頭露出忍俊不禁,又好像藏了些壞心思的笑容。

  赤色欲滴的緋紅眼中,沒有一絲陰霾。

  這就是所有了。

  也足以確定,通訊器的主人、那位好心的「蒲公英姐姐」,就是季黎本人。

  到此為止,無論再怎麼排查路道監控,奇爾多約克夏也找不出季黎下一步的行蹤痕跡。

  就好像,季黎在小男孩那個錯眼間的功夫裡,忽然成了一滴水,從人間蒸發,原地消失不見了一樣。

  在眾人的忙碌與沉默中,日漸偏西。

  黑夜一點點驅逐太陽的余暉,換作月亮與星輝登上舞台,俯瞰依舊人聲鼎沸、高樓鱗次櫛比的友客鑫。

  哪怕舊一任的十老頭驟然死亡,即便作惡多端的幻影旅團有四人落網,可不管燈下的陰影裡再怎麼波瀾四起,世界似乎仍然不曾改變。

  讓身處其中者,難免產生一種被割裂拉扯的荒誕感。

  指腹擦過屏幕上季黎的笑眼,酷拉皮卡閉上眼睛,慢慢地呼出一口氣,試圖調整好因疲倦而逐漸昏沉的大腦。

  但奇爾多約克夏打斷了他。

  這段時間,本就是奇爾多約克夏為了季黎,特意從行程安排裡擠出來的,而接下來她還有一個重要會議需要參加,不能缺席。

  奇爾多約克夏希望和酷拉皮卡再單獨聊一聊。

  聞弦歌而知雅意,雷歐力率先站起來,衝奇犽和小傑聳了聳肩,用大拇指指向門外示意。

  余光瞄了眼奇爾多約克夏,奇犽步下遲疑了一瞬,不過還是將雙手插在口袋裡,跟在小傑後面,沉默地離開。

  奇爾多約克夏向酷拉皮卡承諾,在找季黎這件事上面,她後續也可以繼續提供幫助,歡迎酷拉皮卡隨時聯系自己。

  之後,奇爾多約克夏再次提醒酷拉皮卡在文件空白處簽字。

  可是,酷拉皮卡卻按住文件一角,將其推遠。

  他往後一靠,雙手疊放在膝頭,冷靜且面無表情,忽然話鋒一改:「所以,這也是她季黎和你的交易內容之一嗎?」

  奇爾多約克夏眨了眨眼看,沒有搭話,只是處驚不變地示意酷拉皮卡繼續。

  「沒什麼。只是你的出現本身,就已經足夠矛盾了獵人協會並不在意幻影旅團的存在,懸賞令也不過是個固定流程而已。」

  「畢竟,獵人從不代表『正義』,只不過是另一種劃分方式的特權階級。賞金獵人更是一份需要衡量風險,賺取金錢和地位的工作。否則被評為A級犯罪團伙的蜘蛛,也不會至今仍舊逍遙法外。」

  說到這裡,酷拉皮卡或許是短促地笑了一下,神色裡帶著一切塵埃落定後的嘲弄。

  「再者,即便獵人協會突然決定執行遲來的『正義』,也不應當由你這位三星『疑難雜症』獵人主導。」

  「奇爾多約克夏,位列獵人協會的十二地支,同時也是其中名望和風評最高的人之一,主要從事醫學和法律領域,在戰鬥方面沒有特別的建樹而且。」

  酷拉皮卡低下頭,擺弄了一下通訊器,將之前調查好的新聞翻出來,展示給奇爾多約克夏看。

  「按照正常的安排,你現在應該還在庫利蔔大陸,參與一場律法補充說明的起草討論會吧?」

  「綜上所述,我只能認為,是她和你達成了某種約定,讓你主動介入這件事,甚至願意負責收容失去了大部分力量,且存在後續潛在風險的幻影旅團成員,而不是更高效的斬草除根。」

  酷拉皮卡說到這裡,忽然停頓了一下。

  他想起星星墜於他懷中。

  緋紅眼的少女自高空墜落,白衣被吹得獵獵拂起,像是乘風而起的蝴蝶,又像是振翅翱翔的白鳥。

  然後向被染上血污的自己伸出雙手。

  【「不要哭。酷拉皮卡,已經沒事了。我在這裡。」】

  【「所以酷拉皮卡也不用再勉強自己去殺人,去做那些你最討厭的事了。這是約定。」】

  【「不然,就罰酷拉皮卡再也找不到我。」】

  與窩金一同從原地消失之前,季黎是這麼說的。

  而他,只來得及見過這樣的驚鴻一瞥,之後就一直在錯過他們相處的時間,還遠不及她和雷歐力一行人的接觸。

  甚至連「季黎」這個名字,他都是從奇犽口中得知的。

  酷拉皮卡低下眼,沉默收緊了空著的五指,緊握成拳,指尖陷入掌心。

  「還有什麼需要狡辯的嗎?」他聲線平靜,但緊繃,「如果沒有的話,我希望知道更多關於她的情報。」

  奇爾多約克夏忍不住贊嘆地撫掌。

  高度認可了酷拉皮卡的才智,她的態度也隨之變得更溫和、更有耐心,但很遺憾。

  「抱歉,酷拉皮卡,這部分的保密工作,也是契約的擬定內容之一。但在此之外,我可以給你提供一些額外的信息。」

  奇爾多約克夏當然調查過季黎。

  遺憾的是,不管是國民信息庫,還是各國政府的人臉識別關聯資料庫裡,季黎的名字和臉都無法跟任何已知的信息對上。

  通常來說,這樣毫無痕跡的存在,只有一種可能。

  「她或許來自流星街。」奇爾多約克夏說。

  隨後,又詳細闡述了與保密協議無關的其他細節,奇爾多約克夏最後壓住那份待簽名的文件,再一次推向酷拉皮卡。

  「這是我們契約的最後一環。不過,季黎沒有要我逼迫你做什麼的意思。她說了,她只是想給你選擇的權利和機會。」

  「所以酷拉皮卡,現在該你做決定了。」

  盯著那處空白,酷拉皮卡沉默良久。

  他最終還是一筆一劃地,在空白處簽下了自己的姓名以及,「季黎」這個名字。

  奇爾多約克夏暗自松了口氣,連忙收下。

  時間不等人,已經在友客鑫浪費了太多時間,她起身准備離開,但在即將推開門的時候,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一個問題換一個問題。」奇爾多約克夏下意識模仿了季黎當時的口吻。

  她回頭看向酷拉皮卡,神色頗為鄭重:「如果要挑一個最喜歡、最讓你覺得幸福的日期作為密碼,你會選哪四個數字?」

  沒頭沒尾的提問,讓酷拉皮卡不由一愣。

  可奇爾多約克夏的態度實在肅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認真把自己代入到這個問題裡去思考。

  奇爾多約克夏耐心等待了一會兒,卻忽然,見酷拉皮卡唇角微微揚起,露出了脆弱又柔軟、懷念而幸福的微笑,此刻,蒙在這美麗少年金色光芒上的那層陰鶩才稍稍淡卻了些。

  他這一笑,如同陽光下的泡沫,花瓣中央的露珠,那樣虛幻的、注定轉瞬即逝的美麗。

  「十月四號,1004。」酷拉皮卡輕聲說。

  這是窟盧塔族一年一度,用來辭舊迎新、為族人一同祈福的慶典日期。

  那一天,所有人都會聚到一起,在村長爺爺的主持下一齊禱告,載歌載舞,享用大家辛苦勞作帶來的美味。

  而他和派羅向來都會趁機偷偷溜到他們的秘密基地,眺望著遠處的城市,無限遐想二人未來的冒險之旅。

  可如今想起來,這竟然久違得似乎都已經不是屬於他的記憶了。

  若是奇爾多約克夏這一次沒有提起的話,酷拉皮卡自己都快忘了,還有塵封在角落裡、滿是灰塵的這段過往。

  他神色恍惚。

  奇爾多約克夏記下這串數字,見他這副模樣,又忍不住關切地問酷拉皮卡,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一直表現得理智清醒,可能比大部分資深獵人還要優秀的少年,卻露出了一瞬的茫然和不知所措。

  以職業獵人的身份,去「雇佣」,然後殺了那些被俘虜的,失去了力量與全部記憶的蜘蛛嗎?

  可既然奇爾多約克夏已經決定負責收容,也承諾不會再縱容幻影旅團作惡,他還要繼續執行以前的復仇計劃嗎?

  他需要殺人嗎?

  他可以殺人嗎?

  他能夠殺人嗎?

  思緒混亂間,季黎的耳語又在腦海中不期然響起,酷拉皮卡閉上眼睛,慢慢地、慢慢地松開了攥緊的拳頭。

  她說過,不要再勉強自己,去做那些他最討厭的事不然,就罰他再也找不到她。

  酷拉皮卡是無神論者,在大火燃盡的那一夜之後,更是拒絕將希望寄托到他人身上。

  他不再為自己禱告,每一聲虔誠的禱詞,只為撫慰那些夜深時分,反復出現在夢中、向他哀嚎和求助的同胞。

  可現在,酷拉皮卡願意試著相信。

  相信另一種希望。

  「我打算一邊尋找季黎的下落,一邊想辦法找回同伴的眼睛。」他說,「這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相比之下,幻影旅團的去向都顯得不值一提了。

  酷拉皮卡想起了西索(季黎cos版)之前的提問,問他認為,亡者和還活著的人,哪一邊更重要?

  他現在可以肯定地回答:是後者。

  雖然也還在擔心季黎,但看到酷拉皮卡現在的狀態,奇爾多約克夏也不由微笑了一下。

  至少他們一起走到了,季黎所期待的那個好結局。

  莫名被這二人折騰出了些類似母親的操心心態,奇爾多約克夏半是欣慰,半是高興,忍不住鼓勵意味地,拍了拍酷拉皮卡的肩膀。

  她覺得,或許招攬酷拉皮卡到旗下,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反正酷拉皮卡已經表現出了足夠的優秀資質,正好她缺人手,酷拉皮卡缺用於調查的權勢地位。

  他們是完美的互惠互利。

  一時間,連重要會議都暫時拋到腦後,奇爾多約克夏正尋思著要怎麼開口,卻被通訊器的提示音給打斷了思路。

  與此同時,酷拉皮卡的通訊器也響了起來。

  雖然消息源頭不一樣,但二人收到的其實是同一個情報。

  妮翁諾斯拉不見了。

  酷拉皮卡是妮翁的現任保鏢隊長,職責所在,他顧不上奇爾多約克夏的欲言又止,簡單打了個招呼後,就急匆匆地趕往諾斯拉租賃的酒店。

  看著對方直接跳窗離開的背影,奇爾多約克夏只好咽下到嘴邊的話。

  她低眼看向屏幕。

  事實上,奇爾多約克夏的情報要更加詳細:准確地說,妮翁諾斯拉不是不見了,而是「被綁走」了。

  被幻影旅團。

  看著監控視頻裡,主動衝鏡頭招手示意,然後一拳砸碎鏡頭的芬克斯,奇爾多約克夏嘆息著關掉郵件,加速趕往自己的私人飛艇。

  她知道,酷拉皮卡不可能從諾斯拉家抽身了。

  也正如奇爾多約克夏所猜測的那樣,當酷拉皮卡趕回酒店的時候,就看到保鏢隊的同伴圍在門外,而屋裡是崩潰的萊特諾斯拉。

  「你為什麼不在!你可是妮翁的保鏢隊長!酷拉皮卡!妮翁被那些該死的下賤人綁走的時候,你跑到哪裡去了!」

  在一開始的暴怒之後,萊特諾斯拉拽著酷拉皮卡的衣領,又無力地往下滑落,開始掩面哭泣。

  有幻影旅團的功績在前,他已經很了解這個A級犯罪團伙的行事作風,根本就是一群亂殺亂砸、毫無規矩的瘋子!

  那些人甚至連聯絡方式或者恐嚇函都沒有留下。

  足以說明,他們根本不打算向諾斯拉家族進行敲詐勒索,而是報復!是針對他或者妮翁的報復行動!

  知道其中一名幻影旅團的成員(窩金)就是酷拉皮卡抓住的,萊特諾斯拉對妮翁的性命,無法抱有樂觀的態度。

  他只能雙膝跪下,六神無主地喃喃,像是問自己,又像是在祈求神明的庇護。

  「沒有了妮翁下個月、下個月的預言該怎麼辦?妮翁我的妮翁!把我的妮翁還回來啊!」

  比起失去女兒的悲傷父親,萊特諾斯拉更像一名失去籌碼、開始歇斯底裡的賭徒。

  酷拉皮卡站在一步之遙的地方,冷漠地看著他的雇佣者。

  纏繞在五指上的鎖鏈,開始不安分地游動。

  過了一會兒,沒有去理會被拽得亂七八糟的領子,酷拉皮卡單膝點地,半蹲下來,用手扶起萊特諾斯拉的肩膀。

  漆黑的美瞳偽裝下,赤紅之色也已經如燎原的火,灼熱地鋪開。

  「BOSS,請冷靜下來。交給我。我會負責處理好這些,我引發出來的問題的。」

  酷拉皮卡淡淡道。

  與此同時。

  季黎睜開了眼睛。


第350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三十二)

  瞬間的失重和眩暈感疊加在一起,讓季黎在睜開眼睛之前,就本能地向前伸出了手,仿佛是在尋求幫助。

  她的手被抓住了。

  溫熱的、柔軟的、更為修長的指尖,將她的合握在掌心裡,牢牢攥緊。

  隨之出現在季黎視野中的,是酷拉皮卡俯身湊過來,蹙起眉,略帶擔心的關切模樣。

  既不是緋紅眼,也不是黑色美瞳的偽裝,那對通透純澈的茶色眼睛在映入陽光後,氤氳著瑩潤的玉一般的質感。

  「酷拉皮卡?」

  喃喃自語著,還沒有回過神來,季黎懵懵懂懂地眨了眨眼睛,身體缺少對面前這個人維持警惕的本能,只下意識順著指尖被握緊的力量被牽起來。

  盯著近在咫尺的茶色眼睛看,即便酷拉皮卡忽然低下頭來,與她額頭相貼,季黎也只是茫然地歪了歪頭。

  過度使用派克諾妲念能力的後遺症還沒消,她的腦袋依舊有些昏沉,思路跟動作都要慢幾拍。

  「體溫的確有點偏高,但應該還算不上發燒的程度。」

  確認季黎額頭的溫度並沒有異常,酷拉皮卡抽身的時候,順手把旁邊的枕頭拿過來,墊在對方身後。

  把季黎面上的迷迷糊糊,當做是初醒時的惺忪睡意,他稍稍松了口氣,這才舒展開蹙起的眉,重新坐回床邊的椅子上。

  「是做噩夢了嗎?」酷拉皮卡問。

  季黎的大腦終於遲緩地開始運作。

  視線從酷拉皮卡的身上移開,掃過身下柔軟舒適的床褥、裝修簡潔溫馨的公寓、牆上手工裝裱的三口之家合照,季黎的思緒漸漸回籠。

  是了,她本來就是專程從流星街趕過來,參加窟盧塔族成功遷徙到新家園的慶典,然後因為疲倦,被酷拉皮卡哄上床睡午覺的。

  所以剛才的那些是什麼?夢嗎?那未免也太

  季黎低頭看向自己白皙光潔的掌心,試探地做了個伸展又收緊的動作,確認肢體還處於完全受控的狀態。

  然後她又喊了長明。

  這一次,長明立刻就從意識海裡冒出頭,回應了她的呼喚和在那個「友客鑫」的時候,截然不同。

  跟長明確認,沒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後,季黎只能把剛才的那些,都歸於一個過於真實的夢境。

  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難道真的是她看到窟盧塔族的新家園之後,由於跟原著留下的印像反差過大,一時間觸景生情,腦袋裡開始胡思亂想了?

  那她的腦袋在寫夢境劇本的時候,還真是有點不顧她死活的狠勁。

  季黎用余光偷瞄,確定酷拉皮卡的枕頭上,沒有留下自己在夢裡揪掉的頭發,默默松了口氣,笑容也重新掛上了臉。

  「不算噩夢吧。」

  沒有詳細闡述在那個友客鑫發生的狩獵戰,她一筆帶過了個中艱辛,只是輕描淡寫地說。

  「就是夢到我忽然去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遇到了很好的人,然後大家一起努力闖關打BOSS話說回來!那些BOSS可真難打啊!氣死我了!」

  現在回過神來,越想越窩火,季黎說著說著就拳頭一硬,認真考慮起了,立刻就給梅路艾姆打個電話的可行性。

  讓梅路艾姆去把西索和庫洛洛魯西魯都揍一頓不,再加上俠客窩金信長飛坦芬克斯和富蘭克林好了!大家誰都別想逃!

  至於派克諾妲、瑪奇和小滴她們,女孩子就回頭再議吧。

  季黎氣得對空氣拳打腳踢,已經掰著手指,在心裡打草稿,思考要怎麼把「夢」裡受的苦都報復回來。

  對哦!奇犽還凶她!綁架她!審問她!生氣了,她要串通亞露嘉和拿尼加一起跟奇犽鬧別扭!

  季黎理不直但氣壯,靈感如泉湧,策劃案的草稿已經一口氣打了十頁開外。

  所以,她也沒有聽清酷拉皮卡的低語。

  等季黎反應過來,跟酷拉皮卡道歉,問他剛才是不是說了什麼的時候,對方卻只是微笑。

  「問你要不要喝安神茶。琳娜女士的新作,昨天剛送了我一些,應該是你會喜歡的味道。」

  雖然口吻是詢問的,但酷拉皮卡說話間,已經從椅子上起來,作勢要去廚房泡茶了。

  客廳那邊響起了水花濺起的聲音。

  作為目前正活躍的遺跡獵人的新秀,酷拉皮卡並不介意野外糟糕的生活環境,不過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他很擅長把自己的生活經營得井井有條。

  或許是繼承了母親對美和藝術的追求,這間屋子,都是酷拉皮卡親自設計並裝飾的。

  由於在家時間不穩定,沒辦法像母親那樣,用富有生命感的鮮花做點綴,但他在家具上花了很多心思。

  裝飾和擺設,一部分源自親友的饋贈,另一部分便是他在外旅行時,收集到的心儀之物。

  包括茶具。

  除去接待客人使用的統一套組外,經常會來串門的家人,酷拉皮卡都會准備特別的茶杯,和每人一一對應。

  母親的以碎花紋路為底,父親的是樸素淡雅的潤綠,艷麗奪目的玫瑰與盧西諾妮相得益彰。

  季黎當然也有。

  不過,比起其他人的一眼相中,為季黎挑選茶具的時候,是讓酷拉皮卡最為難的。

  他似乎很難用簡單的一種顏色或像征物,來代表季黎在自己心中的形像。

  倒是在猶豫期間,那些好像沾了一點邊的,在看到的時候,腦海裡忽然想到「或許她會喜歡」的杯子,莫名越買越多,如今甚至多到占據了廚房的一小格抽屜。

  酷拉皮卡也是直到今天需要用了,一打開櫃子,才突然意識到這一點。

  怎麼,什麼時候攢了這麼多?好像稍微做得有點誇張了。

  反思了自己的無意識浪費行為,泡好茶的酷拉皮卡,視線在諸多茶杯中流轉,最後選了一只檸檬黃顏色的。

  明快而絢爛,像午後的陽光,讓人很難不有好心情。

  希望季黎會喜歡。

  想到這裡,酷拉皮卡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雖然季黎沒說,但他想,季黎應該是做了個不太好的夢。

  不然季黎不會是那副表情。

  從很久以前開始,季黎就很難成功在酷拉皮卡面前說謊了不管是不是善意的隱瞞。

  不如說,酷拉皮卡更抗拒這一種。

  因為這就意味著,季黎大概又做了些利好於他人,卻唯獨沒有在意自己的事情。

  這是個壞毛病,酷拉皮卡已經在盡量引導季黎慢慢改掉了。

  但顯然,現階段的成果並不令人滿意。

  所以只能先由他負責掌控分寸了。

  酷拉皮卡端起托盤,准備借著喝茶的時候,套套季黎的話,看到底又是怎麼回事。

  可等他回到臥室,只見到季黎陷在雲朵一樣的被褥裡,在窗外漏進的陽光裡,睡得正沉。

  酷拉皮卡下意識放輕了呼吸。

  但還是覺得季黎的狀態總讓他覺得有些違和,畢竟去泡茶之前,季黎看起來還比較清醒,不像是這麼短時間又會困到入睡的樣子。

  將托盤放到茶幾上,酷拉皮卡仔細打量了季黎片刻,始終沒看出異常後,抿了抿唇,還是沒有放棄。

  將指尖貼到熱騰騰的茶壺上,將指腹的溫度熨得更暖一些,他俯身,輕輕撥開季黎頸側披散下來的黑發,然後順著領口的線條,將鏈繩勾起。

  因為是過於信賴的氣息,奇美拉女王蟻那部分獸性的警惕心,對這個人完全失效。

  季黎沒有絲毫被驚動的征兆,反而側過臉,追逐著最喜愛的溫柔對待,主動將臉頰往酷拉皮卡的掌心蹭去,像露出肚皮撒嬌、尋求同伴依偎的小動物。

  酷拉皮卡彎起眼睛,忍不住安撫意味地摸了摸季黎,哄她安心睡去,然後才將碧玉護身符握在掌心裡。

  與媒介的直接接觸,這是主動和長明溝通的唯一途徑。

  他問長明,季黎的意識海是否一切正常。

  【季黎只是睡著了而已。】長明沒有遲疑,給出了和季黎一樣的答案,【她的意識海風平浪靜的,精神狀態也很穩定。】

  是他多心了嗎?

  長明畢竟是這方面的專家,酷拉皮卡還是取信了這個說法。

  或許真的只是季黎前幾天太累了。他想。

  重新坐回床邊的椅子,不過這一次,酷拉皮卡沒有分心去看書,而是觀察著季黎的狀態。

  他打算,如果季黎表情不對,又做噩夢了的話,就再一次喚醒對方。

  就像剛才那樣。

  手裡捧著自己的杯子,汲取安神茶的香氣與暖意,酷拉皮卡凝視著安然入夢的季黎,又想起對方剛才半真半假的回答。

  「一個人去了陌生的地方啊。」

  輕輕嘆了口氣,少年掩在茶水霧氣之後的聲音,宛如嘆息,重復著那句被錯過的低語。

  「聽起來,像是我的噩夢才對。」

  季黎睜開眼睛。

  季黎閉上眼睛。

  季黎又睜開眼睛。

  沒辦法了,不能再欺騙自己是眼花看錯了。

  酷拉皮卡跟說好的安神茶都消失無蹤,她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眼熟到似曾相識的鑲金玻璃蓋

  或者說,人體收藏家專供的豪華人偶盒子。

  季黎:?

  同一個夢的劇本又來梅開二度?還嫌她頭發揪得不夠多?這下主打一個沒完沒了了是吧!

  怨氣比理智先一步占據高地。

  身體跑得比思考更快,季黎拳頭一硬,控制不住情緒起伏,直接捶穿了大概是給自己准備的昂貴包裝。

  反正是夢,總之第一個先揍飛坦!

悠于 2025-9-20 16:35

第351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三十三)

  季黎原本做好了二話不說先給飛坦一拳的打算。

  然而,她並沒有如上次那樣,開局就直接跟飛坦來了個四目相對(備注:用審視貨物的眼光打量自己的版本)。

  理智稍微回籠了些,季黎徒手拆掉鑲金又雕花的豪華玻璃蓋,半坐在盒子裡,環顧四周。

  好消息:這裡似乎不是幻影旅團的那個廢棄大樓基地。

  壞消息:沒辦法先揍飛坦了。

  油然而生一股遺憾,季黎一邊真情實感地嘆了口氣,一邊從人偶盒子裡走出來,拿起身邊陳列的珠寶首飾查看。

  托奇犽的福,畢竟他自幼是在揍敵客那樣的富饒環境裡,眾星捧月般長大的,吃穿用度向來都是頂層配置,自然十分熟悉各種昂貴的奢侈品,練就出了一副好眼光。

  再加上西索不知道那根弦搭錯了,似乎對妝扮她這件事很感興趣,總是熱衷於送她服裝首飾。

  導致季黎經常不分時節季令,冷不丁就收到些看起來價值不菲的大包小包。

  而寄件人那欄,基本都龍飛鳳舞地簽著西索的大名。

  有這兩個兼具審美和花錢大手大腳習慣的家伙在,季黎耳濡目染之下,被動學到了很多關於鑒賞和價值評估的知識。

  隨手將四百年前索菲婭王妃擁有的水晶冠冕放到一邊,她猜測,這裡應該是拍賣會或者大型鑒賞會一類的儲藏庫。

  不可能是幻影旅團,因為流星街人從不愛惜這些身外之物,不會排列擺放得這麼整齊。

  而倘若是某個收藏家的地下室,藏品大多會呈現出較為統一的風格,不至於如此雜亂無章。

  所以她到底是不是被梅開二度了?還是說,只是時間軸被提前,幻影旅團還沒來得及洗劫地下拍賣會?

  看著櫥窗倒映出的、自己不知為何再次被激活的緋紅眼,季黎忍不住又嘆了口氣,然後看向邊緣嚴絲合縫的金庫大門。

  有人在趕過來。

  應該是被剛才玻璃破碎的動靜所驚擾,全副武裝、身著黑西裝的安保人員迅速響應緊急事態,前來解決問題。

  他們將武器對准季黎,厲聲勒令她舉手投降,放棄無謂的抵抗。

  領隊的警告發言還沒來得及講完,話音尚未落盡,只覺得眼前忽然一黑,陰影從正面投下,籠罩他。

  「竟然是那種需要定制,盡可能減少副作用的麻醉槍啊看來,我這次也還是挺值錢的樣子。」

  季黎隨口評價了一下,苦中作樂。

  檢查完這些家伙的武器型號,確認對自己幾乎不存在威脅後,她指尖稍稍用力,折斷了注滿麻醉藥劑的特殊彈。

  直到此時,領隊周圍那些裡三層外三層的屬下,身體才終於反應過來,遲緩地倒在地上,發出沉悶的碰撞聲。

  領隊驚恐得連呼吸也一齊停滯。

  季黎拍拍掌心,心平氣和對領隊招了招手,示意他冷靜。

  「放心好了,我又不是什麼一言不合就殺人全家的犯罪團伙。只是需要你配合我一下,回答幾個問題就好。」

  哪怕是夢,這種根本弄不清時間地點,對現狀一無所知,連一個能抓住認知的錨點都沒有的感覺,還是很糟糕的。

  像是被風吹著走的蒲公英,缺少能夠選擇的方向。

  季黎的態度算是友善,可在習慣了灰色地帶行事法則的領隊眼中,這只是抹了毒藥的謊言。

  被恐懼控制了大腦,他試圖垂死掙扎,找機會逃跑。

  季黎輕輕松松的一個手刀,劈在對方手腕上,奪了武器丟到一旁,再順手扣住領隊空下來的右手。

  左腳屈膝抵在那人腰後,她用另一只手往領隊的喉嚨探去,控制住對方的命門,然後使了巧勁,借膝蓋用力往下抵。

  領隊被壓倒在地,連稍微動彈一下都做不到。

  但季黎很快就意識到,對方安靜得過了頭原來是指尖的力道沒有拿捏到位,剛才在發勁擒制住領隊的瞬間,也不小心直接把人弄昏迷了。

  季黎有點懊悔地松開領隊,嘟囔著,反過來用手背蹭了蹭眼睛。

  緋紅眼如同一種增幅器,在激發本人身體機能和潛力的同時,也會讓窟盧塔族陷入敏感易怒的狀態,更容易失去控制。

  不管是對肢體,還是對情緒的控制。

  按理來說,她不應該犯這種低級錯誤的奇怪。難道是因為知道是「夢」,所以潛意識裡在放縱嗎?

  季黎邁過地上那些東倒西歪的安保人員,一邊反省自己。

  早知道動作就不那麼快,多留幾個備選的幸運嘉賓了。要是被西索那個好為人師的討厭鬼知道,恐怕得把這件事當反面教材,記到明年去。

  不過,現在再找也不是不行。

  她抬頭,找准架在天花板角落的監控設備,隨後笑眯眯地衝鏡頭,以及此時此刻坐在鏡頭後的人,揮了揮手。

  「嗨∼早上中午晚上好待會兒見。」

  打完招呼,季黎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用領隊的武器,摧毀了金庫內的所有監控攝像頭。


第352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三十四)

  諾斯拉家族是第一批收到消息,得知今晚即將舉辦的地下拍賣會的儲存金庫,疑似遭到了敵襲。

  除了主辦方,他們幾乎是最先察覺到異動的。

  因為區別於其他只是將拍賣會當做炫富表演舞台的客人們,諾斯拉家的少主,似乎格外在意這一場地下拍賣會。

  在業務繁忙的當下,不但臨時跟合作伙伴交涉,延後了原定好的談判會議,執意要親自出席,甚至還不忘派手下去特別關注主辦方那邊的動靜。

  眼看著隸屬於主辦方家族的支援部隊衝進建築內,負責盯梢的小弟趕緊打電話給了旋律。

  少主從昨天收到主辦方的邀請函之後,情緒就不太對勁,把自己一個人關到地下室裡,手機也關機了,說是不想被打擾,暫時全部由旋律轉接。

  沒有人知道地下室裡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那個地下室,是少主明令禁止的私人空間,絕不允許任何人擅自闖入,連深受信賴、關系相對最近的旋律等心腹親信,也從未深入過那裡。

  但常駐在總部這邊的人,大多都能猜到,地下室一定擺著很多對緋紅眼。

  畢竟,少主對緋紅眼頗有執念的事,在Mafia和人體收藏家之間,也不是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甚至由於手段過於漂亮兩年前,在十老頭在友客鑫遭到暗殺的動蕩局面下,以毫無背景的保鏢隊長身份,接替萊特諾斯拉的權柄,一手支撐起失去占蔔師妮翁的諾斯拉家,將原本注定沒落的局勢逆轉。

  這位如今也不過十八歲、名為「酷拉皮卡」的單薄少年,在一年不到的時間裡,便重新用「諾斯拉家的新任少主」的銜頭,闖回Mafia的舞台。

  其能力手段可見一斑。

  投資和識人站隊也是Mafia的基本功之一,一時間,各方勢力都或多或少地,對這個名字留下了印像。

  而酷拉皮卡也並沒有掩飾,自己對緋紅眼的執著。

  在讓諾斯拉家重新站穩腳跟之後,他就一直在尋找持有緋紅眼的收藏家的下落,且出手相當大方。

  不少想與諾斯拉合作的家族和組織勢力,也會專門投其所好,幫酷拉皮卡收集相關的情報以示好。

  這次地下拍賣會的主辦方便是如此。

  除非必要,酷拉皮卡平時很少出席Mafia的聚會,尤其是這種涉及人口買賣之類的地下拍賣會。

  主辦方第一次發過來的邀請函,就被他拒絕了。

  但在昨天晚上,主辦方突然又緊急發來了一封信,而酷拉皮卡在拆閱後,也忽然改變了主意,決定親自出席。

  即便酷拉皮卡沒有多說什麼,不過當時在場的幾個人,私底下都猜,恐怕是跟緋紅眼有關。

  不然年少老成,好像永遠都保持冷靜理智的少主,不會露出那種表情。

  因為每次少主拿到新的緋紅眼之後,都會用這樣的表情,將緋紅眼護在懷中,沉默地走向地下室。

  有時候,他們看著酷拉皮卡獨自走下台階的背影,恍惚中會生出一種,對方正在被什麼怪物鯨吞蠶食、一點點淹沒於黑暗的錯覺。

  也可能並不是錯覺。

  可這一次,又似乎有什麼不同。

  跟旋律彙報完目前觀察到的情況,畢哢忽然想起昨天夜裡,酷拉皮卡在宣布決定出席拍賣會的時候,眼中亮起的浮光。

  那可以算是「希望」嗎?

  至少在之前每一次找到緋紅眼的持有者時,他都不曾從那個比自己年紀小得多,卻一力扛起諾斯拉家族的少年臉上,見到過那種期許。

  畢哢看向窗外。

  對面就是主辦方囤放商品的金庫,為了方便管理,和拍賣會舉辦的場所在同一棟建築大樓裡,位於本地最繁華的商業中心區。

  而現在正值下班高峰期。

  整個城市都擺脫了白晝的運行規則,霓虹燈與車燈共同點亮夜色,縱橫交錯,交織出人類不可見光的欲望溫床。

  目光範圍內的大路小道,都被堵得水泄不通。

  畢哢收回看向窗外的視線,冷不丁道:「少主趕過來,至少得要個半小時以上。旋律大姐,要麼我先去探探情況?」

  畢哢本就是諾斯拉家的情報專員之一,念力的修行還算扎實,研發出來的念能力也主要是幫助隱匿氣息這方面的。

  在偵查這件事上,他還是頗為自信的。

  可讓畢哢沒想到的是,自己的提議卻被旋律矢口否決了。

  旋律甚至一再強調,要他在接到指令之前,必須待在原地,繼續觀察金庫那邊的動靜,嚴禁擅自行動。

  畢哢其實心裡是有點不服氣的。

  以前也不是沒出現過類似的緊急情況,他也都順利完成了任務,不然酷拉皮卡也不會把他提到現在這個情報組織小頭目的位置上。

  但不服氣歸不服氣,畢哢終歸還是選擇了服從指令。

  只有旋律知道,她是想到了兩年前的友客鑫。

  實在太像了。

  Mafia組織的地下拍賣會,突然出現、突然被臨時加入拍賣名冊的「活著的緋紅眼」,以及在拍賣會即將舉辦前,針對主辦方儲藏金庫的襲擊。

  讓旋律無法不去聯想幻影旅團。

  當時,如果不是季黎引開了幻影旅團的注意,迫使蜘蛛提前離開了友客鑫,或許死在那場拍賣會裡的,就是他們保鏢隊的成員了。

  雖說近兩年,幻影旅團幾乎沒有什麼動靜,也未曾犯下類似在友客鑫洗劫地下拍賣會的那種大案子,有銷聲匿跡的傾向。

  但哪怕只是些微的可能性,旋律依然不願讓畢哢涉入其中。

  同時,她也很清楚,酷拉皮卡的非不去可。

  倘若不是這次拍賣會邀請的客人,大多都是Mafia有頭有臉的大家族,主辦方又先一步把「活著的緋紅眼」當做噱頭唱出去,絕不可能在拍賣會舉辦之前,私自撤下重要的拍賣品,丟自己的臉。

  酷拉皮卡才不得不放棄和主辦方的私下交涉,退而求其次,決定親自出席拍賣會,參與競價。

  昨天夜裡,旋律從酷拉皮卡的心音中,聽出了「希望」與「不安」。

  會是那個人嗎?忽然出現的「活著的緋紅眼」,在創造了奇跡之後,又忽然消失不見的季黎。

  作為一直陪伴酷拉皮卡左右的下屬兼同伴,旋律比任何人都了解,在這兩年的時間裡,酷拉皮卡從未放棄尋找季黎。

  即便連奇爾多約克夏都曾委婉地勸說過,或許季黎已經死去。

  但酷拉皮卡在這件事和族人眼睛的事情上,總是格外固執,格外得不容外人置喙,甚至近乎敏感易怒。

  他心中燃燒著憤怒難平的火,卻永遠孤身一人,在追逐那些早已冷卻、只剩下灰燼殘骸的影子。

  那樣實在太累了,快要把這個少年作為人類的自我部分,都燃燒殆盡。

  旋律想,比起復仇和尋回族人的眼睛,酷拉皮卡更需要一個完成使命之後,還能「歸去」的地方。

  看著酷拉皮卡在得知消息後,沒了「少主」一貫的冷漠理性,連排兵布陣和預案都不做,就不顧一切奪門而出的背影,她微笑了一下,十指交叉合握,做了個禱告的動作。

  倘若命運的天平也有「公平」一說,那就拜托,哪怕只有一次也好,也請偏愛他這一回吧。

  旋律一面快步追上去,一面代替酷拉皮卡,向諾斯拉家的成員發布施令。

  酷拉皮卡是徒步跑去那棟大樓的。

  因為現在正值下班高峰期,比起其他的交通方式,他全力奔走的移動速度反而更有效率。

  但酷拉皮卡剛抵達建築大樓的周圍綠化區,旋律便打電話過來,告知他,主辦方已經正式宣布遭到襲擊,由於部分拍賣品失竊,拍賣會不得不延期舉辦。

  主辦方尚未公布作亂者的身份,似乎是想要靠自己家族的力量擺平事態,維護面子上的尊嚴。

  「部分拍賣品失竊。」酷拉皮卡重復了旋律的說法。

  原本匆忙的步伐放緩下來,他駐足停下,仰頭看向面前高達三十三樓、如山一般的大廈。

  整個人被籠罩在建築物的陰影之下,酷拉皮卡仿佛看見了,兩年前的友客鑫地下拍賣會。

  兩年前,他慢了幻影旅團一步,任由蜘蛛洗劫走了全部的拍賣品包括S000的「活著的緋紅眼」。

  酷拉皮卡聽到自己平穩無瀾的聲音,像是在聽不屬於自己的另一個人講話。

  「比如呢?」他問。

  旋律沉默了。

  她深吸一口氣,正欲開口,卻先被酷拉皮卡接過話頭。

  轉身與大樓相反的方向前進,酷拉皮卡一邊往諾斯拉家的總部趕回,一邊有條不紊地開始安排事項,表現一如既往。

  可旋律聽到了他的心跳。

  心跳是不會說謊的。

  比起人類的語言文字,音樂才是更真實、更容易理解並傳達給對方的東西。

  總會在這種時候懊悔自己的詞窮,旋律努力想要說些什麼。

  一直分析得當、言語流暢的酷拉皮卡,卻在這個時候,唐突地緘口不言。

  「酷拉皮卡?」旋律隱約從通訊的背景音中,聽到了一些含糊的聲音。

  與她的發音重合到了一起。

  有人也在喊酷拉皮卡,帶著懵懂的、茫然的、困惑的詢問意味。

  酷拉皮卡聞言,猛地抬起頭。

  他往上看,與另一對赤紅欲滴的眼睛撞上。

  剛剛從大樓裡溜出來,准備隨機找一個幸運嘉賓帶她開車跑路的季黎,在聽到熟悉的聲音後,從原本藏身的樹冠間探出腦袋。

  看著一身黑西裝,神色偏冷,很有Mafia教父氣質的金發少年,她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實在和自己認知裡的酷拉皮卡風格迥然。

  但季黎謹慎地躲起來,暗中觀察了一會兒那個看起來很孤獨的背影,在酷拉皮卡走遠前,還是忍不住叫住了對方。

  「是酷拉皮卡對吧?」

  是夢嗎?抑或是洞悉目標心理弱點的幻覺?

  事實上,酷拉皮卡也在思考同樣的問題。

  可他也無法違背本能。

  身體先於思考,酷拉皮卡下意識往前走了幾步,向季黎伸出手。

  倒是在看到酷拉皮卡這樣的舉動後,季黎也忽然篤定了什麼。

  她卸下防備,不做任何准備地跳下來。

  而酷拉皮卡穩穩將她接住。

  小心翼翼地用一只手護在季黎的後頸,並使指尖稍稍往內偏,好讓她的臉可以藏在自己外套的遮掩下,擋去世人對那對緋紅眼的覬覦。

  酷拉皮卡無意識中做出了絕對的守護者姿態,將季黎圈在懷中。

  星星再一次墜於他懷中。

  這一次,酷拉皮卡沒有遲到。


第353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三十五)

  而這一切,在一支藏在對面大樓負責監控任務的畢哢看來:

  就是他們一直正直純潔、不解風情、拒絕過的美人秋波(性別不限男女,甚至種族不限人類)加起來能組成一支軍隊占領娛樂界的少主,當場表演了一個強搶民女。

  不過,也可能不是強搶。

  雖然不管是將少女牢牢圈在懷裡的動作,還是通過用掌心扣住對方的後頸、不希望其他人窺探到其容貌的意圖,都透露著一股微妙的、溫柔卻不容拒絕的強制性。

  但同時,當事人也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順從,沒有任何反抗或掙扎的舉動。

  這位暫時還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未來老板娘,總之你很有眼光!

  畢哢嘖嘖稱奇。

  眼看著酷拉皮卡竟然還單手拽下西裝外套,把人家女孩子整個人都攏在衣服下面,做了這麼個超級經典的電視劇霸總橋段,他實在忍不住非常生動地「哇哦」了一生。

  畢哢的手指非常誠實,迅速按下了原本用於監控任務的高清攝像頭。

  但還沒等他精心設計一個完美的構圖,正拿著攝像機上跳下竄,尋找更好的拍攝角度的時候,在鏡頭裡直直對上了酷拉皮卡的眼睛。

  那眼神不含任何情緒,但已經足夠具備威懾力。

  畢哢默默放下了攝像機。

  然後他轉手就掏出通訊器,把照片發送到諾斯拉家族內部的小小小群裡,跟大家奔走相告,關於他們郎心似鐵的少主終於開竅,成為了一個成熟的、會強搶民女的正經mafia。

  在任職諾斯拉家族情報小組組長的同時,畢哢也兼任家族的熟悉八卦一線記者。

  一石激起千層浪:一半的人在懷疑畢哢P圖,另一半在商量著晚上給酷拉皮卡煮紅豆飯(常用於慶祝家中發生的好事,如成年、結婚等)。

  只落後了酷拉皮卡一小段距離的旋律,自然很快就看到了這張照片。

  不同於不知情的其他人,她心裡隱約有了一個答案。

  但在旋律抬頭之前,腳步聲和心跳的節奏先一步闖入她的腦海中。

  熟悉的腳步聲屬於酷拉皮卡,而久違的,像是春日拂面的清風、林間雀躍的小鹿那樣,溫柔又堅定,充滿希望的心跳聲,漸漸地和另一個重合。

  如同缺失的樂譜終於補齊空白,音符交織在一起,原本干涸的情感煥然新生。

  這世間獨一無二的美妙旋律,令人難免沉迷。

  不需要什麼提問,旋律收起手機,只是衝好久不見的老朋友微笑:「歡迎回來,季黎。」

  而被罩在西服外套下的季黎,聞言,卻困惑地歪了歪頭。

  剛才,她闖進金庫監控室之後,從那裡的安保人員那裡得知,幻影旅團洗劫友克鑫地下拍賣會已經是兩年前的老黃歷,連上一任莫名集體暴斃的十老頭的墳頭草,都不止兩尺高了。

  如今的mafia早就經歷了大洗白。

  他們隸屬於貝奇塔家族,是現任十老頭認可的左膀右臂(自稱),擅長經商,擁有遍布大陸的家族商會,經常定期舉辦各種俱樂部聚會和地下拍賣會,以便幫助客戶進行非法物品的流通貿易。

  原定計劃於今晚舉辦的地下拍賣會,就是其中之一。

  舉辦地址,正是他們腳下的這棟大樓位於友克鑫中心商業區的貝奇塔商業大廈。

  而季黎,則是以「活著的緋紅眼」的名義,將在這場拍賣會出售的昂貴商品。

  據貝奇塔的安保隊說,她是昨天晚上,被mafia的一個底層人員在公園角落裡發現的,當時陷入了不明原因的深度昏迷狀態,沒辦法用普通方法喚醒。

  因為檢查的時候,注意到她是緋紅眼的持有者,所以被對方連夜以高價賣給了貝奇塔家族,並緊急添加進拍賣會的清單。

  知道自己至少不用重新再和庫洛洛魯西魯還有西索鬥智鬥勇一次,季黎不由松了口氣的同時,也愉快地擼起袖子。

  有約厄斯達森旺、凱特以及半個酷拉皮卡的耳濡目染,季黎早已將「具現化系幻獸獵人的精髓」融會貫通:在面對一些能夠用拳頭講道理的反派角色的時候,就是要走壞人的路,讓他們無路可走。

  默念這條真理,季黎直接殺穿了貝奇塔的這棟大廈,從頂樓開始,一層層放跑所有活著的「拍賣品」。

  走之前,她還不忘遵守靡稽耳提面命的行事規章,順手把監控和鏡頭記錄都黑了,不留一點可以追究的線索。

  季黎原本是想著,既然只是夢的話,稍微亂來一點應該也沒有關系。

  但是,這真的只是「夢」嗎?

  她暫且壓下了困惑,兩只手抓住西裝外套的邊沿,努力想把腦袋鑽出來,跟旋律打個招呼。

  可隔著衣料,酷拉皮卡輕輕按下季黎的頭。

  酷拉皮卡的力道很輕,比起「不得不」的強迫,更像是一種溫和的、委婉的請求,讓人無法生出討厭的感覺。

  更何況這個人是酷拉皮卡。

  季黎便下意識順著對方的動作停下,安靜趴在少年心口,下意識默數起近在咫尺的心跳。

  而酷拉皮卡用手護住季黎的後腦,衝旋律搖了搖頭。

  旋律立即反應過來從酷拉皮卡身後的方向,也就是貝奇塔商業大廈那邊,傳來了密集且沉重的腳步聲,應該有二十七人,攜帶了一定的武器。

  旋律毫不猶豫地上前幾步,以諾斯拉少主的護衛的身份,擋在了酷拉皮卡身前,攔下貝奇塔家族的武裝人員。

  貝奇塔的人,原本也只是聽說搜查範圍內出現了需要排查的可疑人員,萬萬沒想到,跑過來一看,所謂的「可疑人員」竟然是這兩年在mafia頗有名氣、家主也打算結交的客人。

  領隊一開始殺氣騰騰天的表情立刻扭曲,連忙切換成恭敬的態度,臉上的肌肉都差點擰到一起打架,看起來難免有些滑稽。

  先是說了一通好聽的話,他用余光觀察著酷拉皮卡,又落到對方懷裡抱著的、被衣服遮去相貌的人身上。

  即便看不清臉,可從外套下只被允許露出的、那對骨肉勻稱的小腿來看應該,是個少女吧?

  聯想到眾人皆知的,諾斯拉少主對緋紅眼的執著,此時此刻出現在此地的酷拉皮卡,實在很有嫌疑。

  念及此,領隊的聲音也逐漸有了肯定的強硬。

  他措辭客氣地,詢問了酷拉皮卡懷裡的人究竟是誰。

  這其實很好解決。

  指尖自覺地具現化出了念釘,季黎都想好了,准備變成一個超級無敵大美女,說自己是酷拉皮卡的瘋狂追求者,幫忙搞定這個小麻煩的同時,順便給酷拉皮卡長長臉或者說,惡作劇逗他玩一下。

  當然,後面一個原因占了百分之八十以上。

  躲在西裝外套的遮掩下,季黎自信地用小拇指勾了勾酷拉皮卡的掌心,示意他不用出聲,她自己來善後。

  可酷拉皮卡停頓了片刻後,卻反過來圈住季黎的指尖,不讓她動作。

  「我想你搞錯了什麼事情。」

  衣料仿佛是被施加的、只籠罩她一人、隔去塵世一切紛擾的庇護,季黎看不見酷拉皮卡的表情,也看不見貝奇塔派來的追兵,只能感受到被包裹住的、屬於酷拉皮卡的溫度。

  以及,比起少年人,更近似於青年的冷酷聲音。

  「我沒有義務接受你的詰問,馬克安德格森。希望貝奇塔早日教會你,什麼叫』謹言慎行『。替我向貝奇塔先生轉達遺憾如果你還能面見他的話。」

  沒想到諾斯拉的少主會知道自己的名字,領隊愣了一下。

  即便沒有立刻領會酷拉皮卡話中的潛在含義,他也因為那個漠然的、仿佛什麼都映射不進去的空洞眼神,而下意識地產生了恐懼。

  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馬克安德格森的身體擅自往後推了一步。

  如同野獸在面對威脅時的求生本能。

  便是趁著這個一錯眼的機會,一輛漆黑的商務轎車,筆直地向這裡疾馳而來,然後一個漂亮的剎車、甩尾、漂移,精准停靠在酷拉皮卡的旁邊。

  駕駛座的車窗往下滑。

  戴著墨鏡的芭蕉(原著友克鑫,保鏢隊的成員,飛機頭壯漢,念能力是讓寫下的俳句變成事實)側臉看向這邊,將食指與中指並攏,故作瀟灑地,向酷拉皮卡敬了一禮。

  但在墨鏡的遮掩之下,他瘋狂偷瞄西服外套下的季黎。

  而費婕(原著友克鑫,保鏢隊的成員,美艷性感的女性,念能力是讓kiss的對像變成自己的努力)從副駕駛座下車,俯身為酷拉皮卡打開後座的門。

  當馬克安德格森(領隊)猶豫著要不要阻攔時,她踩著高跟鞋上前,二話不說,給了對方一個熱情似火的吻。

  等芭蕉吹著口哨、踩下油門後,費婕才像扔垃圾一樣,推開了馬克。

  然後一腳踩上那個人的臉。

  「乖孩子都應該知道,初戀可是很珍貴的尤其是十八歲了還忙著復仇使命、從沒開過花的鐵樹。」

  一邊享受奴隸的清潔服務,費婕一邊取出化妝鏡和口紅,為自己補了一個完美的唇妝,順便整理好剛才使用念能力弄亂的發絲。

  抿了抿嘴唇,確認一切都收拾妥當後,她才滿意地收起化妝品,衝周圍一群面露驚恐的貝奇塔武裝人員豎起食指,做了個曖昧的噤聲動作。

  「連這個禮貌都不懂,還膽敢來打擾我們家小少主談戀愛的狗連主人的腳趾頭都不配舔,只能幫忙清潔鞋底哦?」


第354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三十六)

  在費婕念能力生效後的「愛情魔力」下,那位貝奇塔的領隊,叫得實在很盡情、很大聲、很難忽略掉。

  季黎總覺得似乎聽到了些稀奇古怪的動靜。

  剛被酷拉皮卡放到車上,她就忍不住用膝蓋抵著座位,一百八十度轉過身來,腦袋還不忘頂著酷拉皮卡的西裝外套,只露出一對眼睛,想趴在椅背上暗中觀察,看看到底是個什麼大熱鬧。

  只是還不等季黎看清車後的情況,一只手便搭在她臉側,輕輕將她的頭往前偏。

  是隨後上車的酷拉皮卡。

  「安全帶。」俯身越過季黎,他用另一只手拽下車那邊的隱藏式安全帶插頭,態度十分自然地提醒。

  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行車不規範,親人兩行淚。

  出於自小培養的交通安全意識,季黎像是被教導主任抽查的小學生,立刻忘了看熱鬧,先條件反射地滑下來坐好,以便讓酷拉皮卡把安全帶扣上。

  而從後視鏡窺探到這一切的芭蕉,只想土撥鼠尖叫。

  安全帶!安全帶!別說念能力者了,問問偌大友克鑫,有哪個mafia出門還系安全帶的!安全帶只會影響他們跳車逃生,以及開窗扣扳機射爆追兵輪胎的速度!

  但作為一個優秀的打工人,在內心彈幕都刷了八百條的同時,芭蕉也不忘一腳把油門踩到底。

  等季黎的安全帶扣好,費婕的現場公開表演已經被遠遠甩開了好幾條街。

  本來就對弄清古怪聲音的來源沒有多少執念,只是一點好奇心罷了,季黎很快就收回目光。

  停頓了一下,兩只手擰到一起,她看向酷拉皮卡,不好意思地問:「對不起,好像給酷拉皮卡你們添麻煩了。」

  即便被西裝外套隔去了視覺,但建立在貝奇塔安保人員提供的情報基礎上,季黎聯系上下文,還是能大概猜到,酷拉皮卡跟那個被自己掀了場子的幸運老板,至少是有聯絡的。

  不過,她並不後悔。

  「事情的確是我干的,貝奇塔那邊要找的人應該就是我沒錯那個,總之我一定會好好善後的!不會把酷拉皮卡和你們的老板卷進來!」

  不清楚現狀,季黎見貝奇塔的領隊態度尊敬,旋律等保鏢隊的成員又都齊聚,只以為酷拉皮卡按原計劃,取得了萊特諾斯拉的信任,如今在諾斯拉家混得不錯。

  利用mafia的力量,再借助妮翁的人體收藏家的身份,順藤摸瓜,尋找族人失去的三十六對緋紅眼她記得這就是酷拉皮卡選擇加入諾斯拉家族的理由。

  跟旗下商會遍布各地、主業是貿易非法物品的貝奇塔家族有聯絡,估計也是出於相同的目的。

  季黎可不想讓自己成為酷拉皮卡的絆腳石。

  雖然現在沒有揍敵客跟奇美拉蟻的資源和影響力可借,但是,她說不定能拿金富力士的獵人執照,做一點廢物利用的效益最大化要麼再拉伊爾迷過來背一次黑鍋?似乎也不是不行。

  錢的問題好解決,直接用「天衣無縫的驚喜」,把西索的銀行卡給具現化出來就行了。

  反正那家伙錢多得燒。

  這種事季黎干得可多了,不但良心不痛,手法也相當純熟到位。

  正當她低著頭,一門心思琢磨著怎麼禍水東引的時候,剛才突然陷入沉默的酷拉皮卡,卻忽然打斷了她。

  「不需要。」

  他聲音透著涼意,側臉看去,輪廓如同冰鑄的刀鋒,寒冷而銳利,讓季黎不由一愣。

  她無措地看向酷拉皮卡。

  卻不是因為剛才語氣中暗含的抗拒排斥,而是對方言行中透露出的陰翳痕跡。

  如果說,「兩年前」那個決心踏上復仇之路,做好了親手奪走蜘蛛性命的心理准備,執意孤身前來友客鑫的酷拉皮卡,還仍是在河邊掙扎沉浮的少年人。

  那如今這個站在季黎面前、「兩年後」日漸趨成熟的他,毫無疑問,更像是已經渡完河、去往另一岸的逆行者的背影。

  她在「兩年前」自以為的努力,還是失敗了嗎?

  注意到季黎的突然沉默,酷拉皮卡立刻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不當的言辭和語氣。

  他當即道歉:「抱歉!我不是在指責你,我只是」

  只是生氣而已。

  酷拉皮卡厭惡季黎遇到麻煩時的大包大攬,以及一個人也理所當然的態度。

  在尋找的兩年間,在每一次旁人好心勸他放棄的時候,在每一個無法入眠的夜晚,他都想過:如果季黎當時並非孤身一人,有人陪著她的話,事情是不是會變得不一樣?

  為什麼西索、奇爾多約克夏、奇犽、小傑、雷歐力、伊爾迷揍敵客,都可以加入到那個計劃,唯獨他被隔離在舞台之外?

  是因為他能力不夠,還是因為心性太過脆弱,一遇到蜘蛛的事情就容易衝動,難堪大用?

  如果答案是「YES」的話,在渡過兩年之後的如今,他也已經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強大、更值得信賴了至少,在他能夠觸及的評價標准裡。

  酷拉皮卡忽然意識到,或許,他只是在生氣,為什麼自己還無法被認可,無法作為「同伴」而非「被保護的人」,映入那個人眼中而已。

  原本緊攥成拳、放在膝上的雙手,驀地卸勁松開。

  沉默地咽下了所有情緒,就像自己早已習慣的那樣,酷拉皮卡低下眼,輕聲說:「不用擔心。沒事的。對付披著人皮的畜生,是我的專長對不起。」

  再次道了歉,他抿緊唇角,低眼等待季黎的反應。

  這個樣子的酷拉皮卡,季黎倒是很熟悉:每次酷拉皮卡覺得難過又不願表露的時候,就會這樣。

  酷拉皮卡性格其實算不上平易近人,又驕傲又固執,還特別認死理,愛鑽牛角尖,所以在窟魯塔族裡,除了派羅和盧西諾妮,同齡人多半不敢和他打滾玩鬧,而是帶著點敬意的距離感。

  他也從不主動同人訴苦,遇到問題,都只認為是自己能力不足,等一個人消化完情緒,再針對性地查漏補缺,變得更進一步。

  可酷拉皮卡並不是什麼無懈可擊、無堅不摧的完美機器,他也會失敗,會難過,會需要擁抱和安慰。

  而且,作為一個不擅長撒嬌又愛面子的別扭家伙,酷拉皮卡意外得很好哄。

  偏偏季黎剛好知曉這個人的全部喜惡。

  「聽起來好可靠的樣子!那就,拜托酷拉皮卡幫幫我了。辛苦啦辛苦啦。」

  想著不論如何,先得把這個人哄好才行,季黎毫不猶豫地順著對方的話往下說,又習慣性地伸出手來,想摸摸酷拉皮卡的頭。

  但手都探過去之後,她才忽然反應過來不對勁。

  跟酷拉皮卡帶著些驚訝的目光對上,季黎動作僵住,訕笑著想要把手抽回來,說點話打個圓場,假裝無事發生。

  可在她收回手之前,酷拉皮卡低下了頭。

  與身上一派肅冷、甚至還沾染了些許硝煙味的黑色西裝不同,蹭到指尖的那頭金發,像一截柔軟的陽光,絢麗耀眼,沒有被陰影侵染分毫。

  是卸下防備後的示弱或者說,「撒嬌」。

  他看起來,宛如一位早已疲倦不堪的旅者,在熬過漫長的旅途後,終於找到了能夠棲身的綠洲,允許自己停下來喘息。

  季黎沒有辦法拒絕這樣的酷拉皮卡。

  將手指插入到金發間,她的聲音溫和低緩,如同哄人入夢的童謠。

  「真的一個人辛苦啦,酷拉皮卡。」


第355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三十七)

  剩下的路途,在季黎和旋律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中度過。

  大概是出於同樣的默契,她們都沒有涉及到季黎在「兩年前」的突然失蹤,只是對現狀不痛不癢的交流。

  酷拉皮卡偶爾會搭上話題,回答季黎的詢問。

  不過更多時候,他只是安靜坐在靠窗的那一側,別過臉,望向窗外緩慢流動的五光十色夜幕已經降臨,友客鑫閃爍的霓虹燈光,再次點亮了這座金錢與罪惡交織的不夜之城。

  但季黎知道,酷拉皮卡一直在通過玻璃上的倒影看著自己。

  直到車輛駛入一處地下停車場。

  靠外側的酷拉皮卡先下了車。

  但邁出一步後,他便轉過身來,視線從黯淡的水泥地面掃過,落到季黎正翹在座椅前、光裸的雙腿上。

  作為昂貴的拍賣品之一,當然沒有人會為陳列在包裝盒裡,只需要被把玩觀賞的「貨物」穿上鞋襪。

  季黎在大鬧貝奇塔商業大廈的時候,也仗著念能力者的皮糙肉厚,根本沒想著要替自己弄一雙鞋來。

  是這時候,她順著酷拉皮卡的視線看去,才注意到自己的腳上沾了不少灰土。

  季黎有點不好意思地,下意識蜷縮起腳趾。

  可還不等她開口,酷拉皮卡俯下身來,向季黎伸出了手。

  「地上涼。」他說,「可以嗎?」

  像是剛才在車上幫忙扣安全帶一樣,酷拉皮卡態度自然,在季黎做決定之前,先拋出了一個建議。

  於是季黎忽然意識到,眼前這個人與「現實」的酷拉皮卡之間,出現的微妙差異。

  如果是那個酷拉皮卡的話,應該不會主動干涉她的決定,而是等她想好之後,再成為協助者。

  這是一個依舊溫柔,但行事中隱含著些許強勢的酷拉皮卡。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對方作為「成年男性」的身份便被愈發凸顯強調不管是與少年不同的、更為高挑寬厚的輪廓,還是曾經被精致五官模糊的性別。

  季黎本能中的避險意識上線。

  她原本是下意識想要往後推去,拒絕這個擁抱的。

  可目光觸及對方溫和的、帶有詢問意味、沒有絲毫侵略性的眼神時,季黎遲疑了一下,還是克制住了後撤的衝動。

  這個人是酷拉皮卡。

  她這樣提醒自己,然後試探性地看著身穿黑西裝的青年,一點點將蜷縮的指尖舒展開,向對方探去。

  像是什麼毛絨絨又警惕性極高的小動物,一有可疑的風吹草動,就會立刻跑得沒影的樣子。

  而酷拉皮卡一直耐心等到白皙的指尖落入掌心,才露出由衷的微笑。

  「冒犯了。」他輕聲說。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酷拉皮卡只是虛虛攏住了季黎的指尖,將她從車內抱出來,手的位置也放得無可指摘。

  一時間,季黎莫名不太想被這樣的酷拉皮卡看到。

  沒了剛才撒嬌示弱時的脆弱感做遮蔽,或許是對酷拉皮卡如今微妙的「陌生」感到無措,她默默又把肩上披著的西裝外套拉起來,蓋在腦袋上。

  逃避可恥但有用!都怪這張臉實在影響人獨立思考的能力!讓她靜靜!

  酷拉皮卡對此並沒有任何反應。

  可躲在西裝外套下面,昏暗的環境促使感官變得更加敏銳,反而強化了觸手可及的溫熱觸感,以及衣服上沾染的、屬於酷拉皮卡的氣息。

  即便那其中還裹挾著金屬的冰冷寒意。

  想起從樹上窺探到的,那個孤獨得仿佛與世界逆行的背影,季黎最終還是認命地嘆了口氣。

  沒有再支起腰,刻意保持與酷拉皮卡的距離,她放松了下意識緊繃的肌肉,軟下來,腦袋往單薄的白襯衫上一倒,紋絲合縫地嵌進這個懷抱裡。

  如同本該渾然一體。

  在季黎沒有看到的視角裡,酷拉皮卡愣了一下之後,在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空隙裡,彎起了眼睛,露出仿佛一觸即碎的笑容。

  那個笑容的目擊者只有芭蕉和旋律二人。

  芭蕉陷入沉思。

  芭蕉摘下墨鏡。

  「我剛才是不是應該衝上去告訴那個小姑娘,什麼『好久沒看到少主笑了,你是他第一個帶回來的女人』之類的?」

  他粗著嗓音,模仿從電視劇上學來的台詞,對旋律反復揣摩表演的姿勢和語氣。

  「那從今天開始,我就是兼任從小照顧酷拉皮卡長大的忠誠管家了!旋律,你是想當知根知底的發小,還是半夜被拽起來加班的醫生,或者那種注定被解除婚約的未婚妻!」

  旋律的眼神無奈。

  「我覺得你還是少跟畢哢一起看那些電視劇比較好如果你不想明天因為左腳先踏進門而被派去加班的話。」

  禮貌地配合了一下同事的表演,旋律拿出通訊器,與留在貝奇塔商業大廈、負責處理收尾的費婕取得聯系。

  芭蕉見好就收,遺憾地關掉了戲癮模式。

  然後他擠眉弄眼地湊過來,切入正題:「所以,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我是說,和咱老板娘。」

  芭蕉一顆想要吃瓜的心,十分火熱。

  但旋律卻像是詞窮了一般,嘴唇開開合合,始終沒能用語言回答這個問題。

  沉默良久後,她才搖了搖頭:「不是。他們季黎和酷拉皮卡,不是那種關系。」

  那樣的心跳交疊在一起的回響,倘若只以狹隘的「戀愛」做定論,未免也太淺薄、太不足以形容那種旋律了。

  芭蕉不信,還欲追問。

  但旋律已經掛斷了同費婕的通訊,向他通知另一個壞消息。

  「不用等你明天左腳先踏進門了,芭蕉,今晚緊急加班。夜宵你想吃什麼?畢哢等下順便幫我們帶回來。」

  這席話如同一盆摻滿了冰塊的涼水,對准芭蕉的腦袋澆下去,瞬間熄滅了他所有的八卦熱情。

  芭蕉抱頭慘叫:「為什麼啊!一般家裡有大喜事的時候,不是都該發個大紅包再加一天帶薪假,以示普天同慶的嗎!」

  他在車上都想好了,今晚要用這筆錢去泡吧,狠狠找一個漂亮妹妹他甚至連酷拉皮卡回頭辦婚禮可以去哪些酒店踩點(取決於酒店經理的火辣程度)都提上日程了!

  芭蕉的心音,悲憤得像在冰雹天氣,一個人站在戶外拉肖邦。沒打傘的那種。

  旋律忍俊不禁地拍了拍他的手臂。

  迎上芭蕉哀怨的目光,旋律笑眯眯地舉起三根手指。

  「加班費是三個點。」

  耳畔回響起那段冰冷中暗藏期許的心音,她的指尖忍不住在空中描繪出節拍,並低聲重復了酷拉皮卡當時的發言。

  「畢竟,對付披著人皮的畜生,是我們的專長?」

悠于 2025-9-20 16:35

第356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三十八)

  在周圍都很安靜的情況下,酷拉皮卡的皮鞋與地面摩擦的聲音,就顯得格外突出。

  出於好奇心,季黎後面還是偷偷把外套往下拽了一點,打量四周。

  他們應該走的是內部通道,繞開了用於會客的辦公區域,從地下停車場直達諾斯拉家族的私人領域。

  和大眾對Mafia紙醉金迷的刻板印像不同,季黎目光所及之處,整個建築的裝修風格都以黑白為主色調,透著一股不言而喻的肅殺氛圍。

  如果不是偶爾有些金色裝飾作為點綴,增添了些許成功mafia該有的奢華,這裡乍一眼看上去,甚至更像是一個巨大的憑吊之地。

  而且季黎沒看到任何與酷拉皮卡擦肩而過的其他成員。

  安靜得像是世界僅剩下他們兩個人。

  季黎猶豫著是否該現在開口詢問,幸好,酷拉皮卡很快就在走廊盡頭的一扇門前停下。

  身份識別驗證成功,感應式的門扉便自動向內打開。

  不知道該說是「意料之中」還是「出乎意料」,屋裡面竟然比外面還要更簡潔或者說,簡陋?

  一眼掃過去:一張床、一排衣櫃、一排書櫃、一套桌椅、幾盞燈,這就幾乎是全部的家具了。

  與建築整體統一的裝修風格,連一件多余的裝飾品都沒有,干淨整潔得,像是僅用於參觀的樣板房,不存在任何攜帶私人風格的生活痕跡。

  季黎都懷疑這間客房有沒有被使用過。

  酷拉皮卡將她輕輕放在床上,並找來了一雙新拆開的室內拖鞋,擺到床邊。

  「這是備用的,之前沒有人用過。屋子裡的東西,你都可以隨意使用。」

  起身時,酷拉皮卡的視線不經意間,掃過了季黎光裸的腳踝,以及堪堪遮住一半小腿的白色裙擺。

  他抿了抿唇,聲音忽然停頓片刻。

  酷拉皮卡厭惡季黎身上的這條白裙。

  因為這是貝奇塔,為待價而沽的昂貴拍賣品所准備的包裝。

  就像禮物上的蝴蝶結一樣,對習慣了將人視作「物品」的富豪們來說,替少女裹上沒有任何其他色彩或裝飾圖案、像征絕對純潔的白裙,總是暗藏著另一層褻玩的意味。

  她是純潔、無辜、纖塵不染的處子,如同一張白紙,可以任由你擺布,塗抹上自己想要的色彩。

  事實證明,客人也往往容易被這樣下流的暗示鼓動欲望。

  酷拉皮卡見過,不止一次地。

  往來於地下拍賣會的人,比起人類,更像是受人性陰暗面滋生出的怪物。他們披著人皮、說著人話,卻干著禽獸不如的事情。

  雖然不恥這種行為,但酷拉皮卡並不是無所不能的神。他只能保證,在自己經營的場所裡,維持他所認定的規則。

  可季黎不行。

  他不允許。

  於是季黎茫然地看到,酷拉皮卡突然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都進到溫暖的室內了,卻又用西裝外套將她裹起來,甚至扣上了幾粒紐扣。

  漆黑的顏色覆蓋了窩藏罪惡的白。

  「我建議你可以先洗個熱水澡。衣服的話,我已經拜托女性同事去幫你准備了。如果你有什麼偏好的話,現在可以直接和她聯系。她叫費婕。」

  輕描淡寫地帶過這個話題,酷拉皮卡翻出費婕的聯絡號碼,直接將自己的通訊器遞給季黎。

  不想太麻煩別人,季黎連忙搖頭。

  酷拉皮卡見狀也沒有再勉強。

  他稍微說明了一下房屋的擺設和功能,又告訴季黎如果其他問題,隨時去敲隔壁屋的門就好,他會一直待在那裡。

  季黎乖乖點頭。

  理論上,介紹到這裡就結束了,酷拉皮卡接下來應該體貼地離開這間屋子,把空間讓給目前急需梳洗和獨處思考的女士。

  然而,事實上,他卻遲遲沒有挪動步子,也沒有再說任何事。

  季黎等了好一會兒,忍不住困惑地歪了歪頭:「酷拉皮卡?」

  你會再突然消失不見嗎?

  酷拉皮卡張了張口,卻無法,或者說,不敢真正將這個問題訴之於口。

  頭一次,答案比未知更叫人膽怯。

  他低眼看著季黎,用目光細細描繪這個人的五官輪廓。

  其實,酷拉皮卡和季黎本人接觸的時間,幾乎只有在他准備殺死拒不回答任何問題的窩金時,被阻止的那驚鴻一瞥。

  一分四十七秒。

  酷拉皮卡事後通過回憶計算過,這是他們那一次短暫碰面的時長。

  連季黎的臉,都是後來查監控錄像的時候,他從屏幕上記住的,那幾張被帽檐遮蔽、像素模糊的側顏。

  相遇的場合太過倉促,酷拉皮卡甚至還來不及看清季黎的長相。

  唯有那一對絢麗得驚心動魄的緋紅眼,飽含著純粹的情緒,深刻烙印進他的腦海中。

  如同從天而落、被人類賦予美好期待的流星。

  可流星永遠轉瞬即逝。

  所以,這一次,他又能擁有多少個「一分四十七秒」?

  酷拉皮卡最終還是沒能問出口。

  「晚餐。」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這樣問,「梳洗好之後,應該剛好是晚餐時間你想吃什麼嗎?」

  其實大部分的人類食物,在奇美拉女王蟻的味蕾系統裡都可以歸類為垃圾,跟吃泥巴土塊沒有什麼區別。

  特別是如今各種優質食物觸手可及,胃口早就被「嬌生慣養」壞了的季黎。

  三星米其林主廚提前三個月准備的精心烹調,可能都不如酷拉皮卡現在挽起袖子,讓她咬一口。

  而且考慮到要控制身體進入成熟期的問題,季黎已經習慣非必要,盡量不攝入食物了。

  她當然可以隨便找一個理由,把這一餐給糊弄過去。

  但來自直覺的警告,讓季黎下意識停了下來。

  「那就烤小羊排?」

  話鋒一轉,她隨口報上一個菜名,然後彎起眼睛,親昵地衝對方擺了擺手。

  因為外套的袖子太長,季黎的指尖都完全被藏在袖口裡,只能看到空蕩蕩的一截袖子在外面晃。

  她笑著補充:「等會兒見,酷拉皮卡。」

  等會兒見。

  舌尖無聲地抵觸齒根,酷拉皮卡將這四個字默念,原本緊繃的神經,終於稍稍松弛些許。

  他也下意識回以微笑,重復了一遍:「嗯。等會兒見,季黎。」

  拐彎抹角地討要到了一個承諾後,酷拉皮卡順勢退出房間,站在屋外,反手關上門。

  可他沒有離開,而是抬起右手,反手蓋在自己的眼睛上,藏起了全部的表情。

  只有不知道是「無奈」還是「懊惱」的聲音漏出來。

  「像個小孩子一樣。」

  這麼輕易地惶恐,又這麼輕易地被安撫。

  仿佛他仍然是兩年前那個能力不足,什麼都沒能做到的被保護者也或許,是還要追溯更久、更久之前,那個尚與族人一起生活的「酷拉皮卡」。

  唯有那個時候,他還擁有被允許這樣不成熟的權利。

  卻並不適用於如今的酷拉皮卡。

  因為他早已泥潭深陷。

  背部抵在已經自動上鎖的門扉上,只剩下一件單薄白襯衫的青年,低下頭,借發絲垂落下的陰影,本能地掩蓋住所有可能暴露的弱點。

  可他本身,便如同一座美麗卻脆弱的琉璃像。

  早已布滿裂紋,只待轟然一聲

  碎得一地干干淨淨。

  而季黎想做那個捧起琉璃的人。

  抱膝蜷在熱水裡,她自顧自地陷入沉思,直到浴室的門被敲響,才驚覺水溫都已微涼。

  自稱是費婕的年輕女性,先確認了季黎還是保持清醒狀態之後,才說已經將應急的衣物放到了浴室門口的椅子上,隨後禮貌地道別離開。

  季黎注意到,費婕用的是非常嚴謹的敬語。

  但她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在浴室裡發呆發了快一個小時,顧不上這點奇怪的細節,只趕緊手忙腳亂地從浴缸裡出來,給自己裹上浴巾。

  然後,季黎看到了費婕替自己准備的衣物。

  一條精致的、昂貴的、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吊帶睡裙,垂墜的真絲質地,剪裁修身,能完美突顯女性的柔美線條,長度也剛好能遮住膝蓋,絕不算暴露。

  但搭配上那張夾在包裝袋外面,寫著「祝您今晚過得愉快」的紙條,這一切就變得不對勁了起來。

  季黎:「」

  是不是接下來,就該有一個管家出現在她面前,告訴她「好久沒看到少主笑了,你是他第一個帶回來的女人」;或者再配一個美艷女秘書,給她甩個5000萬戒尼的支票,讓她明天天亮之前自覺離開。

  所以到底為什麼酷拉皮卡的手下會這麼熟練?

  季黎合理懷疑這個酷拉皮卡學壞了。


第357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三十九)

  默默換好睡裙,季黎又把酷拉皮卡的西裝外套給披上了。

  她剛才回過神仔細一想,還是覺得,學壞是不可能學壞的,畢竟那可是酷拉皮卡。

  這個名字本身,就像征了絕對的「正直」與「固執」。

  比起酷拉皮卡被Mafia這個大染缸同化了,季黎還是更傾向於相信,或許是刻意制造出來的誤會。

  不管怎麼說,相較於「被奪走的貝奇塔家的珍貴拍賣品」,肯定還是「酷拉皮卡被誤捕失蹤的重要關系人」這個身份,更有操作的空間。

  坐在談判桌上的時候,想要做得體面,最好還是要一點師出有名。

  以便操控後續的輿論和收尾工作。

  在庫洛洛魯西魯長期的實踐教學下,耳濡目染,季黎也已經逐漸學會,該怎麼利用那些不便言明的規則了。

  雖然她還是很討厭這一套。

  可自己惹出來的麻煩,即便說過要全部拜托給酷拉皮卡,季黎也沒辦法完全拋到腦後。

  思緒開始習慣性地圍著「貝奇塔」三個字轉起來,她心不在焉地推開門,本是想按酷拉皮卡叮囑的那樣,去敲隔壁屋的門,喊人一起吃晚飯。

  可在她的手指叩下去之前,門便開了。

  季黎看著酷拉皮卡出現在門後的臉,不由愣了一下。

  有奇犽和伊爾迷先後刻在本能裡的條件反射,她用慣了揍敵客的呼吸法和步伐,再配合一點奇美拉女王蟻的獸性天賦,即便平日不刻意用「絕」,自身的存在感也壓得極低。

  連挑剔的席巴,也曾對她隱匿氣息的功夫毫不吝嗇誇獎。

  隔了一扇門,又沒有視覺輔助的情況下,正在分心處理工作的酷拉皮卡,按理說,在她主動制造動靜之前,是不應該察覺到她的靠近的。

  除非,對方一直都在刻意感知走廊上的情況。

  「怎麼了嗎?」酷拉皮卡並沒有漏掉季黎那一瞬的遲疑,立刻敏銳地詢問。

  季黎想了想,沒有否認。

  她還不覺得自己厲害到能騙過酷拉皮卡,但好在,酷拉皮卡也不是永遠都能完美保持理智與觀察力的。

  拽了拽西裝外套,季黎低頭,避開酷拉皮卡的視線,深呼吸,然後有點吞吞吐吐地開口。

  「就是沒想到,酷拉皮卡也變成會晚上給女孩子送睡裙的那種大人了啊」

  酷拉皮卡聞言先是一副困惑的表情。

  因為他的體格比起兩年前,要抽長了許多,西裝外套的長度足以蓋住季黎的大腿,只露出下邊的一小截裙擺。

  他也一直紳士地沒有往下仔細打量,自然不可能分辨出,季黎身上到底穿的是連衣裙款式的常服還是其他。

  聽到季黎的話,酷拉皮卡才下意識將目光順著移過去。

  由於尺寸並不合身,西裝外套的深V領幾乎墜到了小腹那裡,當季黎不再刻意將領子攏緊時,便馬上露出了腰線以上的大部分設計。

  垂墜感極佳的真絲質地,本就比常服的布料要更單薄一些,更容易勾勒身形原本的輪廓。

  偏偏費婕選的還是一襲紅。純粹奪目的正紅。

  黑色的長發,白皙的肌膚,再配上這樣的顏色,反差鮮明,哪怕只是未曾細看的一眼,也能不由分說、強勢地在觀者腦海中烙印下一個痕跡。

  一種驚心動魄的印像。

  但也只是一瞬。

  在反應過來季黎話中的意思後,酷拉皮卡毫不猶豫地閉上眼睛,將頭偏向另一邊去。

  「我很抱歉!這絕非我的本意!我只是」

  他蹙著眉,指尖下意識要向季黎那邊探去,像是不安地抓住什麼,卻終究還是遲疑著懸在了半空中。

  隨後,又克制地、慢慢地攥成拳。

  迅速平復了呼吸和情緒,酷拉皮卡的口吻冷靜下來,不偏不倚,准備從頭開始分析費婕等人可能產生的「誤會」。

  他的解釋聽起來沉穩可信。

  可季黎卻有了種,自己做了錯事的感覺因為酷拉皮卡又在難過。

  雖然她只是剛才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酷拉皮卡,想要借機插科打諢,讓對方忘記那個問題而已。

  季黎其實直到現在,也還是沒想好,不知道要該怎麼跟這個好像有點陌生的酷拉皮卡相處。

  她不過是單方面地了解這個人的「過去」而已。

  嚴格意義上,他們真正有過接觸的時間,可能還沒有十分鐘不,頂多兩三分鐘?

  季黎沒辦法完全直接套用之前的相處方式:如果是「現實」的話,她大可以什麼都不去思考,直來直去地詢問就好。

  但她也做不到捂起眼睛,就這麼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因為,這個人是酷拉皮卡啊。

  「我懂的啦!師出有名。可惜我不是金發,不然就可以碰瓷扮酷拉皮卡的妹妹了所以,我現在的角色,是你的女朋友?還是未婚妻?」

  季黎打斷了酷拉皮卡理智的分析,開始自己說得頭頭是道。

  「感覺未婚妻編起來更方便一點。就說是族內通婚訂下的娃娃親,剛好也解釋了緋紅眼的由來。」

  「我想想啊可以說,是我們之前失散了,導致我一個人在外流浪,這次被貝奇塔抓走,我逃跑的時候被你撞見,才意外相遇的!」

  「哼哼,讓我們搶先占據道德高點,再狠狠倒打他們一耙!」

  說完頗為得意,她勾住酷拉皮卡攥緊的指尖,示意對方看自己,然後笑眯眯地提起裙擺,轉了一圈,像是女孩子在炫耀新到手的漂亮裙子。

  「怎麼樣?你的這個便宜未婚妻,是不是又好看又聰明還特別厲害?說點好聽的,演出費我可以考慮一下,再給你打親友優惠折扣哦。」

  季黎不忘驕傲地強調:「我很貴的!」

  這倒的確是事實。

  要知道,每次西索邀請她幫忙,去充當自己的宴會女伴的時候,她開價可從來不手軟。

  連伊爾迷聽了都忍不住問西索還缺不缺人,他不介意女裝打第二份工。

  認為自己猜對了答題思路的季黎,自信抬頭,跟酷拉皮卡對視,已經做好了被誇獎的准備。

  酷拉皮卡凝視著這對近在咫尺的眼睛。

  即便已經戴上了黑色的美瞳,但他仿佛還是能從這層漆黑的偽裝下,看到那些不沾染絲毫恨意、只有通透純澈的赤色。

  以及,淪陷其中的自己。

  酷拉皮卡本該否認季黎的推論從始至終,他都根本沒有要把季黎作為棋子的一環,放入計劃裡的意思。

  但他看著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懷有期待的季黎,張了張口,卻始終沒能發出聲音。

  「嗯。」酷拉皮卡最終輕聲說,「很好看。」

  季黎不滿意地抗議:「還有呢還有呢?不行,酷拉皮卡你這也太敷衍了吧!我勸你最好端正態度!我真的很貴的!」

  酷拉皮卡卻忽然彎起眼睛,短促地微笑了一下。

  「厲害嗯,不過,不是很聰明的樣子。」他半真半假地說。

  季黎想震怒。

  可酷拉皮卡偏偏這時候露出了真心的、近乎輕松愉快的笑容,讓她看著看著,就忘記生氣了。

  季黎甚至忍不住也跟著笑起來。

  但該維護的尊嚴還是要維護一下的,她及時鑽到酷拉皮卡身後,推著對方的背,假借帶路吃飯的名義,不讓酷拉皮卡看到自己的表情。

  至少裝也要裝一會兒吧!不然她還要不要面子啦!

  可這樣的姿勢,季黎也同樣看不到酷拉皮卡的神色。

  酷拉皮卡低下眼。

  一個自詡聰明的人,不會將自己視為棋子,不會執意孤身攪入幻影旅團的渾水,不會對一個早已身陷泥潭的人毫不設防,更不會

  像現在這樣,傻乎乎地自投羅網。


第358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四十)

  酷拉皮卡帶季黎去了食堂。

  雖說他現在,除去萊特諾斯拉還頂著個「家主」的虛名頭銜外,幾乎就是諾斯拉家族事實層面的主心骨、話事人。

  但在日常生活的待遇方面,酷拉皮卡與同伴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區分。

  別說什麼常人幻想中的酒池肉林、紙醉金迷了,他連其他Mafia高層標配的「二十四小時全天隨時待命的私人小廚房」一類,當初都毫不猶豫地拒絕了,直言說這筆錢有更有價值的使用方法。

  不過,酷拉皮卡其實對食堂也並不算熟悉。

  他太忙碌了。

  過去的兩年時間裡,為了把失去占蔔師的諾斯拉家撐起來、盡快盤活Mafia中可以利用的資源,酷拉皮卡幾乎可以說是忙得腳不沾地,都沒怎麼躺在床上好好睡個整覺。

  大部分時間,他只是在車裡,短暫地合衣閉眼小憩一會兒,就趕赴下一項行程。

  更不要說其他。

  一日三餐,基本都靠些方便快捷的東西應付一下,能准點吃上一頓熱乎的,就算意外之喜了。

  再忙都要見縫插針給自己加餐的芭蕉,曾受不了地抱頭控訴,說那根本不是飯,是醫院ICU給病人准備的維持生命體征餐。

  但好在,總部本就是酷拉皮卡親自設計的,設計圖早已倒背如流。

  哪怕沒去過幾次食堂,他也還是表現得熟門熟路。

  以至於二人推門進入食堂的時候,原本還在激情吃瓜討論的眾人,都瞬間安靜了下來,行注目禮。

  即便那些目光不含絲毫惡意,酷拉皮卡還是下意識地半側過身,將季黎護在了身後。

  完全是不經思考,如同條件反射一般的保護姿態。

  見狀,芭蕉更是忍不住吹了聲口哨。

  酷拉皮卡立刻意識到,自己是有些反應過度了。

  大概真的是昏了頭了,今晚才總是做些失控的、本不應該出現的錯誤。都不太像他了。

  多少帶著些懊惱和無措,酷拉皮卡抿了抿唇角,沉默著,把將人護在身後的手放下。

  結果是季黎,先一步主動從他的身後探出腦袋,毫不局促地衝眾人打了個招呼。

  作為中間人,酷拉皮卡自然要為雙方引薦。

  為了方便季黎日後與同伴的相處,他仔細介紹了眾人的姓名和負責板塊,可輪到季黎時,他卻忽然停頓了一下。

  只是一瞬,酷拉皮卡的腦海中,閃現過了剛才季黎轉著裙擺、自稱是「又好看又聰明還特別厲害的未婚妻」的樣子。

  他不由微笑,隨後認真且不容質詢地說:「她是季黎。」

  即便有不是很聰明的星星,自己拿出羅網把自己套住,還毫無戒心地送貨上門,酷拉皮卡也只想盡快將那些繩索全部解開。

  他從未考慮過,要接受季黎的建議。

  即便那確實可行,甚至要更為輕松便捷一些。

  話中沒有多余的贅述,也或許是,酷拉皮卡自己都仍陷於混淆,找不到什麼字詞,能夠清晰簡潔地概括季黎的身份。

  但對於在場的人而言,這樣的信號已經足夠明確。

  無論是哪一層意義的關系,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對酷拉皮卡非常重要的人。

  費婕反應最快。

  掐掉了指尖燃到一半的細煙,她不慌不亂地翻開包,將自己在回來路上,特意停車去買的一盒口紅禮裝送給季黎,作為見面禮。

  當過司機,近距離拿到一線情報的芭蕉緊隨其後。

  他故作瀟灑地一甩頭,一邊把桌上還沒拆的蛋糕遞過去,一邊暗自慶幸,還好之前點夜宵的時候比較貪。

  有了這兩個人的偷跑行為打頭陣,季黎迅速被吃瓜群眾團團圍住。

  沒有提前准備好見面禮的,這下就開始急中生智。

  念能力和動物有關的史庫瓦拉,用口哨召喚自己的汪汪隊,給大家來了個才藝表演。

  夏奇莫諾私底下喜歡調酒,索性去廚房借了道具和材料,今夜限定免費大酬賓當然,在酷拉皮卡的凝視下,季黎拿到的是無酒精雞尾酒。

  諸如此類。

  不過,這其中讓季黎印像最深的,還是畢哢。

  畢哢善用匕首,刀刃靈活得就像是指尖延伸出的一部分,白光翻轉間,不過眨眼的功夫,就將胡蘿蔔雕出了花樣。

  他將各種造型的胡蘿蔔,擺在季黎的那盤烤羊排裡,嬉皮笑臉地說,這就是禮物了。

  季黎仔細端詳一番後,稱贊,並一口咬掉了胡蘿蔔兔子的腦袋。

  用餐結束,她回到酷拉皮卡為自己安排的房間,從抽屜裡拿出了一個表殼頗有使用痕跡的舊款通訊器。

  是她「兩年前」遺失,後由酷拉皮卡從失物招領處要回的那個。

  如今又被酷拉皮卡親自交還給她。

  甚至她當初以倒地的庫洛洛魯西魯和西索為背景,對鏡頭比剪刀手的照片,都還躺在相冊的最新一張。

  這真的,只是一個夢嗎?

  季黎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好一會兒,嘆了口氣,又調回通訊錄的頁面,輸入一長串數字。

  來自畢哢悄悄刻在胡蘿蔔上面的痕跡。

  但她沒有撥通這個號碼。

  倒在並不算柔軟的床褥間,季黎抱住枕頭,閉上眼睛時,與這個有點奇怪的酷拉皮卡相關的記憶,就開始不受控地回放。

  分明才幾個小時不到,卻好像充斥著太多無法忽略、讓人不得不在意的細節。

  全都歷歷在目。

  熟悉中摻雜的陌生感讓人不知所措,夢境與現實的邊界也逐漸混淆,模糊了「真實」的界限。

  季黎蜷起身體,將臉埋進枕頭裡。

  她現在倒是有點希望這只是個夢了。一個對酷拉皮卡來說,太過殘酷的夢。

  因為是夢的話,就會醒。

  遲早而已。

  但至少不是現在。

  第二天一早,季黎不需要睜開眼睛確認,就知道自己仍在諾斯拉總部的那個房間裡。

  去食堂的時候,她只看見旋律一個人在那裡。

  據旋律解釋,昨晚整個總部都在通宵加班,她因為工作劃分的關系逃過一劫,不過等下也要去外面跑一天。

  原本旋律是打算今天抽空,陪季黎去添置一下私人的生活用品,現在估計是行不通了。

  所以她拜托了另一位比較熟悉的女性下屬,約好上午九點,跟季黎在地下車庫碰頭。

  結果等季黎到了地方,車裡坐著的,卻是據說昨晚剛通宵加班的酷拉皮卡。

  仍然是那身只剩黑白兩色的西裝,酷拉皮卡一手拿著通訊器,左耳扣了一只耳機,神色冷漠地下達指令。

  大概是天生麗質,老天格外偏心要多予幾分,即便熬的夜不比庫洛洛魯西魯要少,他眼下卻幾乎沒有什麼青黑的痕跡。

  只是由於情緒過於寡淡,像是整個人都封上了一層厚厚的冰,就顯得格外有距離感,如同游離於世界之外的存在。

  但當季黎靠近時,酷拉皮卡又下意識露出了微笑。

  與其銳利的口吻截然矛盾。

  季黎耐心等酷拉皮卡打完這通電話,才出聲詢問那位原本約好的女下屬去了哪裡。

  酷拉皮卡指了指司機位。

  「那你可以下車了。」

  聞言,季黎立刻一把將車門拉開,口吻斬釘截鐵,衝這個毫無自覺的人指指點點。

  「你需要休息通宵加班之後再無縫連一個早班,什麼吸血鬼資本家行為啊,這也太不人道了吧!酷拉皮卡,你背叛了勞動法!我勸你好自為之,現在馬上回去躺床上睡覺!」

  酷拉皮卡已經不太記得,上一個這麼又急又怒對他說話的人是誰了。

  像是聽到什麼陌生的、本不該屬於自己的東西,他恍惚了一瞬,才回過神來。

  又難免忍俊不禁。

  酷拉皮卡用手掩了一下唇邊的笑意,一本正經地糾正:「友客鑫沒有勞動法。」

  怪不得她老早就覺得友客鑫這地方不吉利了!果然是有原因的!

  季黎震怒。

  但講道理肯定是講不過酷拉皮卡的,她熟練地換了一個思路,開始胡攪蠻纏。

  「剛才我算了一下,發現今天不宜出門。」季黎也一本正經地開口,「要麼改天再去吧。反正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

  其實季黎知道,酷拉皮卡大概在擔心什麼。

  現在多半,正是他們跟貝奇塔家族拉鋸戰的時候,勝負還未分出,如果她獨自外出,有概率會被貝奇塔的人攔截,指不定再衍生出什麼枝節。

  畢竟,友客鑫正是Mafia盤根錯節,能夠一手遮天的地方。

  而諾斯拉家族只是其中之一。

  雖然季黎並不畏懼應戰,但如果酷拉皮卡擔心的話,她也不介意乖乖在屋子裡待幾天。

  她不想給酷拉皮卡添麻煩。

  領會季黎的真正出發點之後,酷拉皮卡唇邊的笑意反而變淡。

  放下了通訊器,他側過身直視季黎。

  「不。你沒有做錯事,為什麼要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沒道理,讓施害者在外肆無忌憚,卻教受害的一方銷聲匿跡。」

  「季黎,你是正確的。你做得很好,做了大部分人,包括我在內,出於各種原因都沒去履行的正義。所以,也請你更多信任我一點。」

  酷拉皮卡不想季黎為自己妥協讓步。

  不管是生活方面,還是在貝奇塔這件事上被犧牲、被保護這種事,他在兩年前就已經受夠了。

  他想成為保護的那一方。

  他要成為保護的那一方。

  酷拉皮卡看著季黎的眼睛,認真地一字一頓道。

  「我並不是為了要讓你委屈自己、學會所謂的『審時度勢』,才挽留你的。」


第359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四十一)

  季黎的出行購物計劃,最終還是如約執行了。

  只是旋律原本拜托的陪伴者成了專職司機。

  酷拉皮卡也的確一點隱聲匿跡的意思都沒有,直接讓女下屬開車,去了位於友客鑫商業中心區的一家高檔百貨商場。

  那裡雖然跟「物美價廉」四個字相去甚遠,但勝在品質上乘、類目齊全,除了必需的生活用品與各式服裝店之外,商場內還配有休息區,提供用餐和娛樂需求。

  如果季黎想,在那裡慢慢耗上一天也是可行的。

  酷拉皮卡並沒有催促季黎的打算。

  事實上,雖然他不曾像同行的女下屬那樣,對購物本身表現出什麼熱情,但他全程都一直陪在左右,偶爾也會在季黎糾結的時候,給出自己的建議。

  酷拉皮卡表現得很有耐心,毫無倉促之意。

  不過,季黎也沒有忽略掉他藏在身後的通訊器他並沒有暫停工作,只是一心二用,將電話轉為了短信和郵件的形式。

  季黎有時候不得不佩服酷拉皮卡的時間管理能力。

  以及,他這個固執、認死理、鋸嘴葫蘆、愛鑽牛角尖、總不肯聽人勸、工作起來又根本不把自己當人使的難搞性格。

  季黎忍無可忍。

  豎起掌心,婉拒女下屬和導購的隨行,她徑直走到酷拉皮卡跟前,伸手扣住對方的手腕,二話不說,就抓著把人往外帶。

  酷拉皮卡沒有掙扎,只是詢問意味地叫了她一聲。

  可季黎不理會。

  她一路走進休息區的VIP休息室,才停下步子,然後把酷拉皮卡摁到沙發上做好,不許人起身。

  「現在開始,我要去買一些不方便酷拉皮卡看到的私人物品了!你就乖乖待在這裡,該做什麼做什麼,最好能順便休息一下,等我回來,然後我們一起回去明白了嗎?」

  意識到季黎話中所指的意思,一直表現從容的酷拉皮卡,下意識偏過了視線,流露出一瞬的局促。

  可他抿了抿唇,卻還遲疑著不肯順勢應下。

  季黎在心底默默嘆了口氣。

  「我知道,我現在說的話,可能沒有什麼說服力。但至少,酷拉皮卡,我向你保證,我不會再不辭而別。」

  她翻轉過手腕,握住酷拉皮卡纏有鎖鏈的那只手。

  白皙的指尖,落入那堆銀白色的鎖鏈中,然後勾住了無名指上代表「測謊與追蹤」的追魂之鏈。

  金屬的冰冷被染上人體的溫度。

  季黎抬眼看向酷拉皮卡,忽然彎起眼睛,沒辦法似的衝他笑了笑,又像是哄人的溫軟口吻。

  「作為約定的像征,可以麻煩你用鎖鏈纏著我的手腕嗎?這樣的話,我要是出現了任何狀況,你都會是第一個知情的人。」

  至今都尚不清楚這個「夢」到底是怎麼回事,季黎無法保證,自己不會像上一次那樣突然「醒來」。

  面對酷拉皮卡這樣患得患失的不安,她只能給出如此含糊的承諾。

  連季黎自己聽著都覺得不像話。

  可她沒辦法。

  她只能仗著面前的人是酷拉皮卡,眼巴巴的,帶著一點求饒、一點撒嬌,捏住對方的指尖,輕輕晃了晃。

  他應該立刻拒絕這個不合理的提議,酷拉皮卡想。

  季黎與他是互為平等自由的關系,季黎甚至對他有恩。用於抓捕惡徒、囚禁蜘蛛的鎖鏈,絕不該用在這個人身上。

  明明理智在辯駁、在發出警告,可酷拉皮卡唇瓣翕合數次,卻都沒能發出聲音。

  因為這個人,仍有消失不見的打算。

  跟最狡猾最貪婪的商人打過無數次交道,早已成為談判桌上掌握規則的那一方的酷拉皮卡,自然輕易洞悉了,被季黎含糊帶過的文字游戲。

  最終,理智微弱的掙扎,還是被席卷而來的隱秘欲望所淹沒。

  酷拉皮卡低下眼,沉默著,沒有回答。

  但一條格外纖細的鎖鏈,已經被念力催動,具現化成功,像是銀白色的小蛇那樣,攀過指尖,纏繞著圈在季黎的手腕上。

  而另一端,與酷拉皮卡的無名指相連。

  這個主意的靈感,還是來自於瑪奇用念線追蹤敵人的方法,但季黎從未用酷拉皮卡的鎖鏈實踐過。

  她有些好奇地,將手從酷拉皮卡的掌心中抽走,注視著隨之不斷延伸的鎖鏈。

  卻忽略了酷拉皮卡下意識向內蜷起的指尖,如同挽留。

  果然,一開始具現化出來的鎖鏈還會相互摩擦,發出微弱的金屬碰撞聲,但在酷拉皮卡覆上「絕」之後,一切痕跡就都消融不見,也不會影響雙方的行動。

  季黎很滿意。

  自認想出了一個天才創意,終於暫時安撫好酷拉皮卡,能讓對方先專注在要緊的工作,不必額外把精力耗在自己身上,她笑眯眯地跟酷拉皮卡揮手道別,就轉身回了商場的購物區。

  獨留酷拉皮卡一人在原地,目送季黎的背影。

  他低下眼,看向自無名指不斷延伸的鎖鏈。

  和會被「絕」遮蔽耳目的其他人不同,身為發動念能力的源頭,酷拉皮卡不需要用「凝」,也能隨時感知到鎖鏈的存在。

  以及,從被鎖鏈禁錮的那一端,持續傳來的,那些或輕或重、節奏自由多變的顫動。

  代表了季黎輕快的腳步,乃至一舉一動。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像是偷窺監視的代入感,讓酷拉皮卡格外不恥。

  他下意識用另一只手攥緊了追魂之鏈,似乎想要控制鎖鏈,讓它停止,卻反而加重了感知的能力。

  在掌心的牢牢緊握之下,鎖鏈每一絲的顫動都變得更加清晰,不容忽略。

  酷拉皮卡隱忍地閉上眼睛,指尖蜷起又用力。

  最後,是季黎剛才帶著一點求饒、一點撒嬌意味的樣子,浮現在了腦海中。

  他終究選擇了縱容。

  季黎或是自己。

  這是一個,縱使萬人在場、眾人矚目,也唯有獵手與自願落入陷阱的獵物雙方,才知曉的隱秘約定。

  回了購物區,季黎隨意逛了一下,就借口自己累了,讓女下屬幫忙去挑選剩下來的東西。

  已經默認這位小姐就是現任老板娘了,都願意為自家少主拋頭顱灑熱血的女下屬,自然不介意這樣小小的委托。

  她以諾斯拉的名義起誓,會把少主留下的這張卡物盡其用!

  女下屬拍著胸口,讓季黎安心休息後,就雄赳赳氣昂昂地拎著導購,繼續在購物區殺進殺出。

  等對方徹底走遠了,季黎收回目光,拿出通訊器。

  她按下了昨天晚上在食堂,畢哢偷偷刻在胡蘿蔔上給她的那串數字。


第360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四十二)

  電話沒有被立刻接通。

  季黎耐心地等了好一會兒,通訊器那端才終於響起了一個語調輕快,卻難掩幾分喑啞的聲音。

  屬於昨晚剛通宵加過班的畢哢。

  對於季黎的突然來電,他並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

  「哎呀,果然那個小把戲是騙不到季黎小姐的!看來這次打賭還是我贏了,等下我就去找他們拿彩頭去!」

  「季黎小姐可是我今天的大福星啊,我想想該怎麼謝你啊!有了!」

  將昨晚的一切歸為「賭約」,畢哢打了個響指,聲音聽起來興致勃勃。

  「就像之前介紹的那樣,鄙人不才,負責諾斯拉的情報部門。這年頭,信息可比金子值錢多了。特別是在會用的人手裡。」

  「可憐我一個小角色,身無長物,除了這份工作之外,就一無是處了,也只有這點事情還算拿得出手。所以,季黎小姐有什麼感興趣的嗎?作為感謝,僅限一次的免費試用哦。」

  像是真的溢滿了感激之情,畢哢不遺余力地熱情推銷自己。

  他拍著胸口放話,上至新任十老頭不為人知的小秘密,下至街口那只叫「小黃」的母貓究竟有多少個追求者,都在他的業務範圍內。

  季黎對此不置可否。

  她低眼,看向纏在自己右手手腕上的銀白色鎖鏈,眼前似乎仍然浮現著,酷拉皮卡剛才陷入掙扎又無力抵抗的脆弱姿態。

  就好像身處煉獄者,明知不可行,卻還是無法拒絕垂下的蜘蛛之絲。

  因為那即是無邊黑暗中,唯一能夠抓住的希望。

  情緒也仿佛一同被浸入了冷水中,無法抑制地感到沉重、向下墜去,季黎用掌心覆上鎖鏈,似乎下意識地,想要用體溫將金屬的寒意熨熱些許。

  「酷拉皮卡。」

  她忽然開口,打斷了畢哢的自賣自誇。

  「我想知道,從上一任十老頭死亡、幻影旅團離開友客鑫開始,一直到現在,酷拉皮卡在這兩年時間裡都經歷了什麼事你可以做到的,對吧?畢哢先生。」

  「畢竟,你就是為此而來的。」

  季黎很篤定。

  畢哢聞言,短促地笑了一下,倒是沒有否認。

  「沒辦法,誰讓少主他不允許我們跟季黎小姐你說嘛,只能這麼拐彎抹角一下了。不過,真的有這麼拙劣嗎?我還覺得我演得挺像那麼一回事的呢。您這樣顯得我好不專業哦。」

  半真半假地抱怨了幾句之後,畢哢就迅速扯回正題。

  他是辨別出來電號碼屬於季黎,才隨便找了個借口,臨時從會議室溜出來,在一個確認隱秘的地方再接通的。

  因為接下來的內容,即便對諾斯拉總部的常駐人員來說,也屬於機密。

  這原本是僅限酷拉皮卡和畢哢之間的私人委托。

  「這麼說吧我剛好是從兩年前的友客鑫大混亂之後,才加入諾斯拉家族,開始為少主工作的。而我知道季黎小姐您,是在一年半以前,我被正式任命情報組負責人的時候。」

  「更准確地說,其實您才是我真正的工作目標。」

  「以及,尋找所有緋紅眼的下落。」

  這也是酷拉皮卡之所以接手諾斯拉家族的原因。

  想要組建專業可靠的情報網,花錢雇人只是最低級、最基礎的門檻。

  就像畢哢之前說的那樣,信息比金子更有價值。有時候,獲取情報的交易,並不看重賬面上單純的數字,而是那些裹挾更多利益的無形之物。

  比如權勢,比如地位,比如人脈。

  諾斯拉家族本就是一個不起眼的背景板,只是靠妮翁諾斯拉的占蔔能力,才一躍而上,成為了頗受十老頭看重的新秀。

  可失去妮翁的話,它就也只是個空有賬戶余額、什麼底牌都沒有的花架子罷了。

  酷拉皮卡必須先讓諾斯拉家族重新在Mafia站穩腳跟。

  他當時只是個十六歲的少年,初出茅廬,除了一張獵人執照和自己以外,什麼都沒有。

  沒有人認為他能做到,包括自暴自棄讓出權力、精神陷入半瘋狀態的萊特諾斯拉。

  可酷拉皮卡做到了。

  因為他本身就是最有價值的王牌他的博學、他的智謀、他的學習速度、他的戰鬥能力、他不惜對自己榨取到極致的冷酷。

  酷拉皮卡將自己作為籌碼,押上了賭桌。

  結局也自然是他的大獲全勝。

  拋棄了萊特諾斯拉賴以生存的占蔔詩,「諾斯拉」這個名字再一次出現在Mafia眼中時,是以絕對可信的保鏢業務做名牌。

  Mafia從不缺少死亡。

  好笑的是,殺的人多了,劊子手卻會愈發恐懼自己的死亡。尤其是爬得越高,擁有得越多,就越舍不得。

  酷拉皮卡便是抓住了這個機會,重新建立起諾斯拉家族的關系網。

  之後,又在此基礎上,開設了賭場相關的產業鏈,進一步拓寬現金流和人脈。

  「不過您可以放心。就算走到這一步,少主他還是堅守了自己的原則,始終不允許自己越過那條線雖然聽起來有點不可思議,但我們的確不殺人、不沾毒、不碰涉及活人的買賣。」

  「哈。要知道,這些都可是Mafia來錢最快的好生意呢。」

  語氣平靜,畢哢不痛不癢地評價了一番。

  但季黎聽懂了他沒有說出口的潛台詞沒有做這些,那除此之外,酷拉皮卡又都不得不面臨了多少呢?

  明明他本就是最痛恨這些罪行的受害者。

  季黎忽然想起了,酷拉皮卡之前在脫口而出的那句「對付披著人皮的畜生,是我的專長」。

  季黎不由陷入沉默。

  可畢哢不在乎,他繼續聲音輕快地往下說。

  「唉,結果等我好不容易把情報網都理順了,准備開始干活了,才發現這才是最簡單的一環。」

  「季黎小姐,你可真難找啊。除了友客鑫的那三天時間,以及一個從失物招領台找到的通訊器外,我甚至找不到你任何存在過的證據。沒有過去,也沒有現在正在活動的痕跡,簡直就像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幽靈一樣嘛!」

  「害得我那段時間,都不好意思找少主他批項目資金了幸好,相比之下,緋紅眼還算容易找多了。」

  畢哢告訴季黎,在總部,酷拉皮卡擁有一個不允許任何人進入的地下室。

  每一次,當酷拉皮卡用盡手段不管是通過威脅、利誘、精神壓迫、抑或適當的暴力,成功拿回一對緋紅眼之後,他都會親自將標本抱在懷裡,獨自走進那間地下室。

  據畢哢統計,那裡已經存放了二十二對緋紅眼。

  而酷拉皮卡斷定,流通到市場上的緋紅眼,一共合計有三十六對。

  「老實說,我們還挺怕少主他去地下室的。反正他每次從那裡出來,心情都會特別不好,沒人敢去觸他霉頭。可怕哦。」

  像是吃過不少虧,畢哢大聲逼逼。

  故事到這裡,就已經接近尾聲。

  可季黎還有一個問題。

  「既然酷拉皮卡不讓你們說,那為什麼費盡心思,還是要告訴我?」她問畢哢。

  畢哢卻笑了一下。

  「因為,這不公平啊。」他口吻輕快。

  「季黎小姐你是不知道,我們家少主是個不講道理的雙標怪。他什麼都能抗,自己不管怎麼樣都沒關系,卻覺得他必須保護你,不想讓你沾染那些不好的東西這可太不公平了,對吧?」

  「尤其是,當您看起來還不太負責任,似乎做好了隨時像兩年前一樣,突然就消失不見的准備。」

  偽裝似的笑意被剝落,畢哢的聲音帶上了輕飄飄的涼意。

  「當然,我沒有威脅您的意思。我也做不到。您心裡肯定比誰都了解,我們少主酷拉皮卡他,不是那種會玩什麼『強取豪奪』戲碼的人。更何況是對您。」

  「我只是覺得,平等的知情權也很重要。畢竟您可是個旋律大姐都認可的大好人嘛!」

  所以,你一定不會出做那種,予人希望又奪走的惡劣行徑,對吧?

  陪同在酷拉皮卡左右,目睹了這兩年一切的畢哢,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個人到底經歷了什麼、付出了多少。

  如果說,每一對緋紅眼的尋回,都是以酷拉皮卡的一部分靈魂作為交換。

  那麼,「尋找季黎的下落」這件事本身,就成了吊著他的最後一點希望。

  若是連對未來的期許都被泯滅,那人與行屍肉走又有什麼區別?

  所以畢哢要說。

  季黎是個連旋律大姐都認可的大好人?那可太好了同情、愧疚、不忍、憐惜,哪個都好,能用道德把人困下來就行。

  畢哢沒有良心這種東西。

  他跟酷拉皮卡不一樣,他是個徹頭徹尾的Mafia,血液裡流淌的都是罪惡與欺騙,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哦,你威脅我。」季黎淡淡道,「我可以認為是,你已經做好了為此付出代價的准備嗎?酷拉皮卡可不會庇護你。」

  畢哢舔了舔因緊張而發干的嘴唇,沒所謂地聳聳肩。

  「悉聽尊便。」他語氣平靜,「干Mafia這一行的,通常命都比較短,所以我們不做會後悔的事。我想要說的這就是這些,季黎小姐。」

  在熬過像是比一輩子都長的沉默後,畢哢聽到季黎一聲嘆氣。

  「你下次還是別再試著這麼給別人下套了。像我這樣的傻瓜可不常見。小心虧得血本無歸。」

  「事先聲明,我也不是完全不會生氣的冤大頭。只是我們的目的一致,都是想要保護酷拉皮卡,所以暫時合作。這筆賬我先記下了,你欠我一個人情。」

  頓了頓,她又問:「萬一我不吃你這一套,真的去問那些利益相關的家族機密,你怎麼辦?」

  畢哢忍不住長長松了口氣。

  「那就說唄。」他嬉皮笑臉地解釋,「反正少主他只是禁止我們跟季黎大姐你透露『不好』的事情哦,少主還沒跟你說嗎?他已經把業務之外的權限都跟你共享了。」

  在昨晚加班的時候,酷拉皮卡就完成了權限變更的流程。

  這意味,除了不能干涉諾斯拉家族的業務內容,季黎有權使用酷拉皮卡名下的一切私人財產和待遇。

  不需要經過酷拉皮卡的審核。

  哪怕季黎真的要求畢哢透露機密情報,按照權限等級,他也是應該服從命令的。

  再說一次:季黎大姐是個連旋律大姐都認可的大好人,真是太好了!

  畢哢想現在就去開個香檳派對慶祝。

  只有季黎沉默之後,又抓住了第二個奇怪的重點:「『季黎大姐』是什麼?」

  「是表達尊重的敬稱!」畢哢笑眯眯地回答。

  順帶一提,光靠目測的話,畢哢應該有三十多歲。

  季黎想現在就掛了電話。

  時間有限,畢哢那邊還有一個會議室的組員在等他回去,季黎在跟對方初步達成信息互通後,便掛斷了電話。

  她放下通訊器的時候,手腕上的鎖鏈也隨之微微顫動。

  但並沒有太多的束縛感鎖鏈一直都多延伸出了一截長度,不是那種嚴絲合縫的緊繃,具現化時又被特意控制了粗細,只松松地繞上一圈,沒什麼存在感。

  或許比起「鎖鏈」這個讓人生畏的用詞,「手鏈」會更適合形容它。

  季黎用指尖,勾住那段已經不知不覺染上體溫的銀白色,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她衝拎著大包小包、付完款結束戰鬥的女下屬笑了笑,又抱歉地抬手指向另一個方向。

  「不好意思,我還有想個買的東西。麻煩你在這裡稍等一下。」

悠于 2025-9-20 16:35

第361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四十三)

  由於商場貼心地提供了郵寄服務,可以送貨上門,免去了季黎和女下屬大包小包的體力活。

  不過,季黎將自己最後去挑選的那個禮袋,單獨拎在了手上,隨身攜帶。

  確認沒有什麼遺漏之後,二人向休息區走去,與酷拉皮卡彙合。

  鎖鏈傳來的震顫比聲音更快,不等季黎敲門示意,原本正閉目養神的酷拉皮卡,便先一步睜開眼睛。

  目光隔著透明的玻璃門相撞。

  季黎下意識露出微笑,衝他揮了揮手剛好是纏繞著鎖鏈的那只右手。

  鎖鏈搖曳間,銀光閃爍明滅。

  可近在咫尺的女下屬和隨行侍者,卻對此一無所知,還在說著普通的寒暄辭令。

  唯有酷拉皮卡心生動搖。

  仿佛那截銀色也在不知不覺中染上了灼熱,甚至足以燙到視線,他猛地偏過臉去,抿著唇錯開目光,並迅速調動念力,將鎖鏈收回。

  三人當即打道回府。

  可一路上,酷拉皮卡都顯得有些沉默。

  負責開車的女下屬見狀,更是不敢再隨意開口,只能通過後車鏡,瘋狂對季黎眨眼求助。

  季黎默默組織措辭。

  只是,還沒等她開口打破僵局,酷拉皮卡的通訊器卻先響了起來。

  諾斯拉家族的通訊器都添加了防窺聽功能,雖然離得不遠,但季黎並不能聽清電話那端到底說了什麼。

  她只注意到酷拉皮卡逐漸凝肅的表情。

  掛斷電話後,酷拉皮卡毫不猶豫地衝女下屬下達指示:「調頭。現在盡快趕去日不落大道。」

  女下屬眼神一凜。

  口中提醒季黎抓住車頂的扶手,她一改剛才四平八穩的開法,直接油門踩到底,開始在午後的商業中心區表演起賽車漂移。

  正常開要花二十分鐘左右的路程,被壓縮到九分鐘不到。

  等黑色轎車一個甩尾,停靠在日不落大道的路邊時,旋律、費婕和畢哢三人早已等候在那裡。

  神色恢復了往日的冷漠和疏遠,酷拉皮卡打開車門,轉身便要邁下。

  手腕卻忽然被人拽住。

  「酷拉皮卡?」季黎擔憂地仰頭看他,「發生什麼了?你還好嗎?」

  雖然有黑色的美瞳遮擋,但季黎就是覺得,酷拉皮卡現在似乎已經激活了緋紅眼狀態。

  這說明他正陷入極端強烈的情感中。

  酷拉皮卡動作一頓。

  他低眼凝視季黎。

  就在剛才,貝奇塔家族的最有利競爭者與他聯絡,聲稱掌握了一對緋紅眼的持有者情報,想要和他談個生意。

  季黎當初大鬧地下拍賣會的動靜不算小,再加上他處理時也未曾刻意喬裝遮掩,引起其他人的關注,也不足為奇。

  貝奇塔家族雖然自詡是十老頭的心腹,但更准確地說,他們只不過是十老頭目前用得還算順手的錢袋子罷了。

  他們缺少獨一無二的底牌。

  即便貝奇塔家族眼下看似烈火烹油、鮮花著錦,卻實則脆弱不堪,隨時都可能被蠢蠢欲動的競爭者拽下馬來。

  這才是他們急於和多方勢力拉攏關系的原因,想要盡快將自己融入到更牢不可破的利益集團當中。

  可惜的是,他們還尚未做到這一步。

  酷拉皮卡原本並不打算深入過多,只是想把貝奇塔家族的幾樁舊案翻出來,讓他們自己鬥個焦頭爛額,自然會有落井下石者聞訊趕來,企圖撕咬下貝奇塔的幾塊肉吞食。

  然而,有人拿出了他永遠無法拒絕的籌碼。

  第二十三對緋紅眼。

  酷拉皮卡看著季黎同樣被黑色美瞳覆蓋的眼睛,張了張口,卻沒能發出聲音。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才是「正確」的。

  經過兩年的打磨,酷拉皮卡或許已經熟知所有跟最狡詐凶惡之徒交鋒的技巧,卻仍在此時、在迎上季黎的目光時,感到不知該如何是好。

  因為季黎不是敵人,不是朋友,也無法歸類為下屬或同伴。

  本該像機械一樣有條不紊、照本宣科的運作模式,出現了沒有前例可循的新難題。

  一如現在,難以分辨讓心髒加速鼓動的誘因。

  酷拉皮卡忽然想,是不是自己這兩天被情緒衝昏了頭,以至於心性也跟著變得軟弱起來,才落得如此不堪。

  或許比起將鎖鏈用到季黎身上,他更應該約束好自己逐漸失控的欲望。

  或許他該放季黎自由。

  在復仇的這條路上,正是為了保護重要的人,所以才不應當靠近他們,好讓潛在的危險遠離他們。

  更不要說是去依賴什麼存在。

  酷拉皮卡已經很久沒有和雷歐力、小傑和奇犽等人聯絡了。

  如果他當真是想要保護季黎,保護這個依舊干淨純澈的同胞的靈魂,那就絕不該是挽留對方,而是推開對方。

  畢竟,早已深陷泥潭的他,才是危險的來源。

  他應當孤身一人。

  他必須。

  酷拉皮卡忽然露出了一個柔軟的、不沾染任何陰霾的微笑,像是破開烏雲的初晴,如釋重負。

  然後他慢慢地,一點點拂開了季黎的手。

  「沒關系。只是生意上的事情,需要我親自面談。抱歉,要食言了。我把畢哢留給你,他會負責送你回去的。」

  是那種拿人沒辦法、無可奈何的叮囑口吻。

  酷拉皮卡沒有再用鎖鏈纏繞上季黎,而是右手攥拳,將鎖鏈束縛在掌心中,衝季黎搖了搖頭。

  「季黎,過分的事情要學會拒絕,不可以總是去遷就別人啊。」

  季黎不覺得他只是在說眼下這件事。

  但酷拉皮卡行色匆匆,說完便不再猶豫,轉身與費婕、旋律二人上了另一輛車。

  畢哢不安地咽了咽口水,但不敢不從,只能默默從另一側上車。

  在車門關上的瞬間,季黎手一抬,將位於司機位和後座之間的隔音板拉下。

  少了車前窗透過來的光線,後座的空間也驟然變暗了不少。

  現在不太想跟人玩彎彎繞的文字游戲,季黎笑眯眯地捏緊拳頭,看向畢哢。

  畢哢立刻舉起雙手投降,自覺地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知道的部分全都交代清楚。

  得知是貝奇塔的競爭對手在拿緋紅眼的下落當誘餌,想跟酷拉皮卡做利益交易,季黎沉思片刻。

  「我現在覺得,你說的的確有那麼幾分道理。」

  她冷不丁開口,說得畢哢一頭霧水,同時油然而生出一股微妙的不詳預感。

  畢哢小心翼翼地問:「季黎大姐,你這是指、指哪一句?」

  「就是你說,酷拉皮卡是個可惡的雙標怪,一點都不講公平原則,而且明明是Mafia霸總的頂配設定,卻連『強取豪奪』這種常見套路都玩不來,真是不爭氣的那句。」

  畢哢:?

  他不是、他沒有、他才不敢!就算是季黎大姐也不能這麼空口白牙污人清白啊!他今年的年終獎還沒發呢!

  但畢哢才驚恐地一頓瘋狂擺手,還沒來得及替自己辯解,就聽到季黎微笑著又補充了一句。

  「但不巧。剛好我都很擅長。」

  畢哢:???

  不等畢哢有所反應,季黎就突然伸出手,將隔音板拉上去。

  她身體向前傾,跟坐在司機位上的女下屬說了聲抱歉後,指尖翻轉,快狠准地,將不知何時具現化在掌心裡的黑色天線,扎入了對方的後頸。

  據畢哢提醒,諾斯拉家族的車輛都安裝了GPS定位系統,酷拉皮卡隨時能夠監測到他們的行動軌跡。

  這時候,季黎倒是有點慶幸酷拉皮卡沒有再用鎖鏈了。

  不然會有點麻煩。

  她把小惡魔手機調整為「自動模式」,讓女下屬繼續按照原計劃,往諾斯拉家族的總部行使。

  用另一只手揪住畢哢的胳膊,季黎好心地詢問他:「你喜歡坐過山車嗎?」

  但畢哢已經不相信這個人表面上的溫柔可親好脾氣了!到底誰才是Mafia啊!!!

  畢哢表情悲憤:「不喜歡。」

  「哦,那沒辦法,你忍忍吧。」季黎拍拍他的肩,不太真情實感地安慰,「畢竟我的人情很貴的,也沒那麼好還嘛。」

  說完,沒有再給畢哢做心理建設的時間,季黎一手拎著畢哢,打開車門,直接帶人跳車。

  脫離的瞬間,她還不忘回身把門推上關好。

  讓畢哢負責指路,季黎拎著他,一通飛檐走壁,全速向那個給酷拉皮卡發出邀請函的家族所在奔走。

  速度竟不比飆車慢。

  此時此刻,摒棄掉從昨天遇見開始,季黎在面對酷拉皮卡時,那副太過柔軟無害的形像,畢哢終於想起。

  在「活著的緋紅眼」、「少主同族的幸存者」、「看起來挺溫柔漂亮的小姐姐」這些身份之外,季黎還是那個,在兩年前,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折下了蜘蛛的四只腳,甚至還包括幻影旅團團長在內的。

  「死神」。

  等酷拉皮卡和貝奇塔的競爭對手談妥條件時,太陽都已經落下,換夜幕與霓虹燈彩一同升起。

  倒是很適合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的舞台。

  等離開談判桌,酷拉皮卡告訴費婕一個地址、示意她直接開去那裡後,便難言疲憊地閉上眼,稍作休息。

  雖說在涉及緋紅眼交易的時候,酷拉皮卡都十分大方,願意滿足持有者大部分合理的、不合理的條件。

  因為他並不願去做殺人奪物的事情。

  但也總會遇到貪婪無度之人,或是某些一口咬定,堅持說「死也不會放棄」的人體收藏家。

  不過,酷拉皮卡每一次都會在不傷及對方性命的前提下,完成交易。

  不出意外的話,這將是第二十三次。

  可在重復這個的過程中,有時候,酷拉皮卡恍惚中也會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被作為代價,一同交換走了。

  失去的。無法找回的。

  或許這具皮囊之下,早已淪為空洞,只剩下為族人復仇和尋回緋紅眼的執念,以及

  酷拉皮卡閉上眼睛,將腦海中浮現出的季黎的模樣抹去。

  直到費婕停下車。

  根據剛才交易的情報,緋紅眼的持有者目前就處在友客鑫郊區,酷拉皮卡給出的地址,即是對方的住所。

  目的地是一個小型別墅區。

  相對於友客鑫市區的寸土寸金來說,這裡離市區的距離不遠不近,勝在交通便利,環境幽靜。

  每棟別墅之間都有綠化帶做天然隔離,而且自帶院子,彼此相距較遠,不容易被鄰居的動靜所打擾。

  按照情報上的說法,這位緋紅眼的現任持有者家境一般,沒有工作,是繼承爺爺的財產之後,靠變賣遺產為生。

  只是前段時間,剛好按順序,輪到了角落裡落灰的緋紅眼。

  因為不願讓旁人插手緋紅眼相關的事情,必須自己親力親為才行,酷拉皮卡沒有讓費婕和旋律繼續陪同,而是獨自按下了門鈴。

  可還沒等他說明來意,門鎖便被遙控打開。

  緩緩折疊的鐵門向酷拉皮卡敞開,如同怪物再一次張開大口,等待祭品的等價交換。

  酷拉皮卡卻毫不遲疑地邁步深入。

  他早已扎根於煉獄,再沒有什麼值得恐懼的了。

  可當酷拉皮卡推開門,看見的,卻是未曾設想過的另一種猝不及防。

  「晚上好,酷拉皮卡。」

  坐在桌子上,季黎一邊來回晃著小腿,一邊微笑著向他打招呼。

  而在季黎一步之遙的地方,一個看起來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被鎖鏈五花大綁在與桌子配套的木椅上。

  雖然表情太過驚恐,導致臉部肌肉稍微扭曲變形,但大致能看出來,他的長相,與酷拉皮卡此前收到的情報照片上的特征基本吻合。

  酷拉皮卡意識到:這個人就是第二十三對緋紅眼的現任持有者。

  並在極力用眼神向他求助。


第362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四十四)

  任誰來看,眼前上演的這一幕,都絕對應該是「居民深夜在家慘遭入室搶劫」的犯罪現場。

  而在明顯是受害人那一方的哈羅德勒斯的熱切目光下,酷拉皮卡在短暫的怔愣後,第一反應,卻是反手將門合上。

  希望的曙光被泯滅。

  意識到這兩個人竟然是一伙的,哈羅德勒斯頓時面如死灰。

  但酷拉皮卡的注意力,已經無暇分到其他人身上。

  他一眼不錯地直直看向季黎,沒有去問季黎為什麼會在這裡之類的無效問題畢哢之前准時回復他的「平安到達」,就足以說明問題。

  考慮到畢哢的性格和一貫的謹慎處事,大概率還是被迫協助的。

  再加上,酷拉皮卡不覺得全場沒有參與談判的畢哢,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自行調查出哈羅德勒斯就是第二十三位緋紅眼持有者。

  結論只有一個:季黎是通過某種辦法,繞過他,直接從貝奇塔的競爭對手那邊,提前截獲了情報。

  理智在習慣性地推導出全盤脈絡,可酷拉皮卡並不在意這個。

  他深呼吸,擁有治愈能力的拇指之鏈已經隨著念動拂起,同時快步走上前,想要查看季黎有沒有受傷。

  季黎卻擺擺手,語氣輕快地,分享自己的作戰計劃。

  「放心好了!沒有受傷,也沒有驚動那邊的人。我是用易容,先喬裝打扮混進去,接近那個家族的副手,用一點小技巧從他嘴裡套出來的情報,然後走之前再抹掉他的記憶嗯!完美的潛入!」

  伊爾迷聽了都得毫不吝嗇地給她打個滿分。

  但凡少一分,她就喊梅路艾姆過來幫忙伸張正義。

  因為是坐在桌子上,季黎說到得意時,踩在每一個微微上揚的尾音處,懸著的小腿就忍不住一前一後地晃來晃去。

  卻讓酷拉皮卡愈發難以控制情緒。

  「你不該瞞著我一個人行動。太危險了。你至少應該提前和我打個招呼,季黎。」

  竭力想要壓下滿心灼燒的火焰,酷拉皮卡試圖讓口吻更溫和、更容易讓人接受一些,不至於讓氛圍變得太僵硬。

  他不想和季黎吵架。

  他希望,至少在這些有限的、屈指可數的共處回憶中,他可以只給這個人留下好的印像。

  因為何其珍貴。

  可季黎並沒有配合酷拉皮卡的台階往下走。

  「我不要。」她斬釘截鐵地否決,「因為酷拉皮卡不是已經打算丟下我,自己一個人走了嗎?」

  脆弱的窗戶紙被捅破。

  本就岌岌可危,只是彼此心知肚明,勉強粉飾太平,拼湊出一個平和面貌的假像,讓季黎親自揭去,露出底下日漸潰爛的隱秘。

  也令酷拉皮卡猝不及防。

  隨後,是壓抑了兩年,在這一刻變本加厲、鋪天蓋地襲來的委屈、不甘、困惑、迷茫、無助

  以及憤怒。

  酷拉皮卡原本是采取消極回避的態度,極力麻痹理智,想要忽略這個問題,不去過多思考。

  他不問,她不說,便能維持表面上這份溫情。

  可偏偏季黎先將其摔碎。

  「到底是誰要自己一個人走掉?」

  酷拉皮卡站在與季黎僅有一步之遙的距離,既不前進,也不後退,只是面無表情地直直看著對方。

  他輕聲卻又一字一頓地問:「如果我不推開你,你就會留下嗎?」

  雖然是個問句,但酷拉皮卡早已清楚答案。

  因為季黎對他實在毫不設防,甚至連一點點拙劣的偽裝都不曾努力過。

  從昨日重逢開始,季黎就在用眼神、用行動、用除了言語之外的所有,在告訴他,她不知道該怎麼說出道別的話,才會讓他不會那麼難過。

  溫柔得過分,反倒成了一種殘忍。

  可酷拉皮卡依然不忍心拒絕這份伴隨著疼痛、只能曇花一現的奇跡。

  既然人類終歸無法抓住星星,那麼,至少讓他體面地道別,為這一場「美夢」做個圓滿的收尾。

  然後,再繼續回到屬於他的現實。

  但現在,好像連這一點都做不到了。

  酷拉皮卡忽然感覺到很疲倦。

  如同燃燒過後,只剩些許黯淡火星的灰燼,他嘆了口氣,一只手反手蓋住半臉,藏起了自己的表情,只允許平靜的聲音供他人檢閱。

  「沒什麼。抱歉,請不要在意。是我一時情急的胡言亂語沒有受傷就好。謝謝你,季黎,不過接下來的事情,可以讓我接手負責嗎?」

  季黎看著這個,將所有情緒爆發後,最真實的酷拉皮卡。

  她露出苦笑。

  「其實,酷拉皮卡還有問題沒問吧?為什麼你不認識我,我卻似乎很了解你的情況。為什麼窟盧塔族會多出一個原本不存在的族人。為什麼我會突然銷聲匿跡。」

  「對不起,我暫時沒辦法回答你這個問題,也沒辦法保證,我到底什麼時候會消失不見。這個的確不是我能控制的。」

  「但是,至少有一件事,我已經確定了。」

  季黎伸出手來,緩慢卻不容拒絕地,抓住了酷拉皮卡蓋在臉上的那只手,然後一點點往下拽。

  她要酷拉皮卡看著自己。

  而酷拉皮卡無力拒絕。

  分明季黎那只手用的力道並不大,可以被輕易地掙脫開,他卻仿佛成了落入陷阱中、無處可退的獵物,只能祈禱這是獵人的垂憐。

  也或許是他不想逃。

  太累了,這兩年的時間裡,他甚至逐漸聽不到自己心跳的聲音這具快要淪為復仇空殼的身軀,渴求著被什麼溫熱的東西填補。

  唯有在這對活生生的、不沾染任何仇恨的緋紅眼前,酷拉皮卡下意識地縱容自己,變得軟弱,變得有懈可擊。

  失去了抵抗的力量,他神色空茫。

  像是迷路的、在風雪夜色中終於看到燈光的小孩子,酷拉皮卡專注地低眼看著季黎,等一個謎底。

  卻在此時。

  抓住了兩個人都過於投入、任由情感占據理智的時機,哈羅德勒斯掙開了偷偷撬開的鎖鏈,掏出隨身攜帶的手槍,對准身後的二人就開始瘋狂扣動扳機!

  按理來說,在這麼近距離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射擊失誤。

  然而,他遇到的並非常理之人。

  酷拉皮卡指尖延伸出的鎖鏈如靈蛇狂舞,轉瞬間擋下了所有子彈,眼神冰冷地看向敵人。

  但哈羅德勒斯的視線,卻完全放到了季黎身上。

  因為在酷拉皮卡擋下子彈的同時,季黎完全沒有躲避或者防御的動作,而是毫不猶豫地欺身上前,將黑洞洞的槍口抵在他的眉心處。

  沒有理會哈羅德勒斯的求饒,季黎只是側過臉,看向了酷拉皮卡。

  「你看。對付壞人,也是我的擅長的事情。」

  「雖然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會再次消失,但比起浪費時間,果然還是去做目前能做的事情,會比較好吧?」

  「所以我決定了!我呢,在剩下的時間裡,要去找回所有的緋紅眼,然後把它們安葬回窟盧塔族的遺址。盡我所能。能完成多少,就完成多少。」

  「接下來是最後一個問題!」

  用一種輕快但堅定的語調說完,季黎忽然晃了晃二人相連的手指,向酷拉皮卡示意。

  即便在剛才那樣突然生變的情況下,酷拉皮卡也並未松開季黎的手。

  這才是他深藏於潛意識的本能。

  「那你要答應我的邀請,做我的共犯嗎?酷拉皮卡。」

  季黎笑著問他。

  哪怕就當這是一場夢好了。

  比起做噩夢,果然還是圓滿的美夢比較好吧?


第363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四十五)

  酷拉皮卡看著這只伸到自己面前的手,不由失了神。

  如同被什麼明知不可行,卻又做不到當即敲碎的誘惑所鼓動,他連拒絕的話都說不出口,只能竭力維持住平靜的表像,沉默不語,企圖讓季黎自行感到厭倦放棄。

  所幸季黎如今也已經大徹大悟,知道該怎麼拿捏這個看似更難搞,實則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陌生的酷拉皮卡了。

  反正他總歸是沒辦法拒絕自己的。

  秉持著這樣不太講道理的自信心,季黎沒有再一味等待酷拉皮卡做出選擇,而是不由分說地扣緊了十指,不給他松手的機會,直接結束對方無謂的抵抗。

  「不說話我可就當你默認了。」季黎理不直但氣壯,「有本事你就跑啊!看我有沒有本事再追上來!」

  想了一會兒,她又鬼使神差地補了一句:「叫破喉嚨也沒有人會來幫你的!」

  旁邊被槍指著的哈羅德勒斯,此刻倒是真的很想叫破喉嚨。

  突然從懸疑恐怖片的劇組,轉到了「惡霸大姐頭強取豪奪Mafia美少年BOSS」的片場,作為受害人,他疑心自己是不是成了他們play的一環。

  看著眼前這對好像當自己不存在一樣的狗男女,哈羅德勒斯只想大喊:既然牽手成功就快點趁民政局還沒關門去登記啊!讓無辜被踹的背景板早點下班啦行不行!

  但他不敢。

  連出聲示意自己的存在都不敢,哈羅德勒斯只是默默抱頭蹲在原地,討厭這個強者零元購還愛硬塞路人狗糧的世界。

  然而,已經半天沒有進食的身體,先一步替他進行抗議。

  直到對上季黎和酷拉皮卡的目光時,哈羅德勒斯才反應過來,聲音來自自己餓得前胸貼後背的肚皮。

  不等他訕笑著打圓場,季黎先做出回應。

  在她態度友善的詢問(以及黑洞洞的槍口)下,哈羅德勒斯飛快地承認了,緋紅眼就在地下室的金庫裡,需要他的虹膜和密碼進行雙重驗證。

  他一開始倒是想做買賣。

  因為哈羅德勒斯終於想起了自己為什麼覺得酷拉皮卡眼熟之前在為緋紅眼尋找合適的冤大頭時,他調查過這位據說出手大方的諾斯拉少主,知道對方從不殺人,而且交易條件比較好談。

  但好不容易鼓起熊心豹子膽的哈羅德勒斯,還沒來得及把自己絞盡腦汁打草稿的試探說完,就對上了季黎漆黑的眼睛。

  他看見對方忽然微笑了一下,然後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

  對死亡的恐懼比思考更快支配了身體,哈羅德勒斯驚懼之下,發出了超出想像的凄厲慘叫。

  可疼痛並未襲來。

  他淪陷在那一瞬的死亡想像中,又茫然又害怕,魂不附體地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剛才那一下似乎只是空槍。

  季黎重新給手槍上膛。

  「不好意思,剛才好像風聲有點大,沒聽清你在說什麼。可以麻煩你再重重復一遍嗎?」她笑眯眯地問。

  哈羅德勒斯僵硬地搖搖頭,改賣為送。

  他算是看明白了,至少在今天晚上的這裡,那位諾斯拉的少主說了不算,是這個一言不合就用拳頭講道理的少女做主。

  到底誰才是Mafia啊!!!

  一時間,哈羅德勒斯竟對酷拉皮卡生出一股恨鐵不成鋼的心態。

  而對此渾然不在意的酷拉皮卡,只是與季黎並肩而行,半側過臉,專注地看著季黎的一舉一動。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莫名想起了奇犽。他想。

  大概是哈羅德勒斯出於小心謹慎的緣故,秉持著財不外露的原則,雖然這棟小別墅,從外面看上去平平無奇,但卻內有乾坤。

  他在地下足足挖了三層樓,用於享受自己種種見不得光的娛樂,以及財寶的儲存。

  防護嚴密的金庫便藏在最深處的盡頭。

  走到金庫大門跟前,哈羅德勒斯咽了咽口水,一邊觀察季黎的眼色,一邊解釋金庫的開門方法。

  需要他一個人站到檢驗區,接受虹膜掃描,驗證通過後,還要再進一步輸入正確的密碼,金庫的大門才會打開。

  如果多人靠近,系統就不會打開虹膜掃描的流程。

  季黎仔細看了眼金庫的驗證系統面板。

  很眼熟,越看越像糜稽當年設計出來做工作室門的那一套。而且沒記錯的話,糜稽在更新迭代後,應該是把舊版拿出去賣錢了。

  她沉吟片刻。

  「我是無所謂啦不過,輸入的時候,你要小心一點哦?這個系統,有不止一組密碼。除了開門的,還有對應『報警』、『自毀』、『攻擊驗證區外的範圍』等不同功能。」

  「要是不小心輸錯了,會很危險的。那可就糟糕了。」

  季黎好心地認真提醒。

  但對於小心思第二次被戳破的哈羅德勒斯來說,應該沒有比眼前這個女人,更危險、更糟糕、更可怕的東西了。

  然而,最大的問題還在後面等著他。

  哈羅德勒斯兩只腳都是軟的,勉強打開門,將藏在金庫裡的那對緋紅眼拿出來。

  「那個其實」

  他一邊惴惴不安地將東西遞給季黎,一邊心裡打鼓,不知道是該再賭一賭,還是爭取坦白從寬。

  意識到可能哪裡出了問題,酷拉皮卡先掃了吞吞吐吐的哈羅德勒斯一眼,才低下頭去看那對緋紅眼。

  乍一眼看起來沒有什麼異常。

  不過考慮到緋紅眼的市價,造假技術總是層出不窮,可能還需要進一步的鑒定,再下結論。

  但當酷拉皮卡這麼考慮的時候,季黎卻毫不猶疑地將容器一丟,轉而抓住了哈羅德勒斯的肩膀。

  「這是假的。」她一字一頓地強調,「可以請你珍惜,我給你的最後一次狡辯機會嗎?哈羅德勒斯先生。」

  哈羅德勒斯知道這下再沒有回旋余地了。

  「別別別別衝動啊大姐頭!我可以解釋的!真的不是我不想把東西給你們!是是那對緋紅眼,今天早上就被一個人強行買走了啊!」

  說起這個,哈羅德勒斯也欲哭無淚。

  他本來跟Mafia聊得好好的,那個家族給他一筆定金,他把緋紅眼留著賣給諾斯拉的少主,來回吃兩道錢,夢裡都要笑醒了。

  結果今天早上,也是像季黎擅闖民宅那樣,他家被一個陌生人突然敲開門,要求買走他手裡的那對緋紅眼。

  或者,對方可以先讓他先死一死,再撿走沒有主人的緋紅眼。

  哈羅德勒斯只能賣了。

  但又害怕談好的買賣臨時毀約,會激怒Mafia,惹火上身,他連飯都沒敢吃,這一整天都在緊急制作緋紅眼的贗品,企圖瞞天過海。

  不然剛才也不會餓到肚子咕咕直叫。

  「啊!啊啊啊!對了!對了!那個男人還說!如果有不是諾斯拉少主的人找過來,問是誰買走了的話,讓我轉告一句話!」

  被恐懼占據智商高地的哈羅德勒斯,在破罐子破摔的情況下,終於理智回籠,想起了記憶中遺漏的那一句。

  他手舞足蹈地比劃。

  「那個人說」

  恰在此時,季黎放在口袋的通訊器響了。

  知道這個通訊器的號碼的人,兩年前和現在的加起來,一共也不超過五個人。

  她莫名對答案有了種預感。

  所以不顧哈羅德勒斯急切的解釋,季黎拿出通訊器,亮起的屏幕立刻跳出一條未讀提醒。

  她點開那則新短訊,耳邊是哈羅德勒斯與其同步重合的聲音。

  「他說,『歡迎回來』。」

  【歡迎回來,小露娜[愛心]∼】

  發件人:西索


第364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四十六)

  有那麼一瞬間,季黎看著屏幕上短訊的字,耳邊仿佛響起了西索含笑的、他標志性的曖昧聲線。

  以及明明並不存在,卻依舊存在感強到可怕,若有若無壓在耳垂上的濕熱吐息。

  甚至讓季黎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耳朵,想要擦掉那點過於真實的幻覺。

  那家伙總是有愛湊得太近說話的惡習。

  或許是「魔術師」的職責所在,即便西索以如此出乎意料的方式登場,但季黎並沒有震驚到不知所措。

  要是這就被嚇到了,後面真的見了正主,只會愈發被牽著鼻子走。

  西索就是這麼難纏又擅長得寸進尺的對手以及,在特定條件下,同樣值得信賴的最佳幫手。

  平心靜氣後,季黎拍了拍哈羅德勒斯的肩,為防止遺漏什麼重要細節,還是用派克諾妲的念能力進行了二次確認。

  確認無誤,她才松開手,不怎麼走心地說了句「辛苦了」。

  感覺這口風聽起來不算太糟糕,哈羅德勒斯眼睛一亮,滿懷期待地看過去:「那、那我」是不是沒事了?

  然而,他的後半句話還沒說出口,就正對上了黑洞洞的槍口。

  季黎挑起眉,盡顯大惡人嘴臉:「可惜你知道的太多了,哈羅德勒斯先生。祝你做個好夢BANG!」

  她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這一次,不再是空槍恐嚇,真的有銅黃色的子彈飛射而出。

  在被洞穿大腦的瞬間,哈羅德勒斯體驗到極致的對死亡的恐懼,隨後陷入一片無底的黑暗。

  但並沒有鮮血自他腦後溢出。

  抹消掉哈羅德勒斯關於今夜的記憶,季黎就把手槍插回位於大腿內側的槍袋,將收尾工作交給陸續來到地下室的畢哢和費婕等人。

  不管是哈羅德勒斯,還是那間地下室的所有非法收藏品,諾斯拉家族都應該比她更清楚要如何善後。

  討厭地下室密閉的氛圍,季黎順著台階往上走,來到哈羅德勒斯的前院。

  一切罪惡都被掩藏在黑暗深處,於是在月光能夠觸及的地方,皎潔的輝光就成了最好的偽裝和點綴。

  她靠在別墅的外牆上,一只手指尖靈巧地擺弄著通訊器,讓其在五指間來回旋轉的同時,仰頭眺望遠處被霓虹燈點亮的友客鑫市區。

  不出意外的話,西索現在應該就在友客鑫。

  沒有糾結太長時間,季黎握住通訊器,開始編輯短訊。

  直到這一刻,亦步亦趨,與季黎一起離開地下室,卻始終保持沉默的酷拉皮卡,才開口問她:「你要去見西索嗎?」

  「嗯既然緋紅眼都讓他搶先一步弄到手,繞是肯定繞不開那家伙了。他恐怕現在就把通訊器放手邊,在等我自己送貨上門呢。」

  一個鍵一個鍵地按,季黎拖長了聲音,帶著沒辦法的不情不願。

  「而且怎麼說,如果這次不按他的心意接招,那西索下次打招呼的方式,只會更變本加厲,誓要再給你表演一個足夠精彩的surprise。」

  或者說,「驚嚇」會更准確一點。

  季黎的口吻相當篤定。

  這種篤定,帶著些不需要可以去思量的理所當然,讓酷拉皮卡險些脫口詢問季黎:那他呢?

  但酷拉皮卡最後還是沒有問出口。

  從純粹理性的角度去思考,季黎的決定是正確的。

  再加上她對西索有種不知由來的洞悉,至少在如何跟西索交鋒談判這件事上,他無法提供更有價值的建議。

  正如兩年前,季黎是選擇了和西索合作,為幻影旅團布置下天羅地網。

  酷拉皮卡低下眼,沉默地等待。

  季黎也的確沒有猜錯。

  幾乎在她把短訊發出去後的一分鐘之內,西索的回復就已經躺到了她的收信箱裡。

  內容言簡意賅,只是一行地址而已。

  地點在友客鑫市區的一家五星級酒店,詳細到房間號。

  考慮到現在這個時間點,季黎希望等她趕到那邊去的時候,西索最好能穿得體面一點至少把浴袍披好系好。

  把通訊器收起來,季黎一邊心裡犯著嘀咕,一邊往畢哢之前停在路邊的車走去。

  但在她邁開步子的那一刻,還未離開,就被人勾住了指尖。

  季黎不由愣住。

  她順著勾纏的指尖一路往上,看見了酷拉皮卡稍稍睜大眼睛,露出了似乎同樣無措的表情。

  就仿佛這個動作先於思考,他也說不出緣由。

  可即便如此,酷拉皮卡依舊沒有松開手。

  他低頭,不退不讓地與季黎對視著,隨後抿了抿唇角他甚至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收緊了指尖。

  不過那仍然是一個可以被輕松掙開的力道。

  如果季黎希望的話。

  酷拉皮卡還是沒有說話,連呼吸都變得愈發輕緩,幾乎融進了郊區的月光和夜風裡。

  被這人的撒嬌打了個措手不及的季黎,總算回過味來。

  她忍不住失笑出聲,然後舒展開被勾住的指尖,反過來,更用力、更堅定地握住了酷拉皮卡的手,直接拽著人往前走。

  「快走啦,酷拉皮卡!都說了我們現在是共犯了,你該不會想讓我一個人去找西索加班吧?我可不干。」

  「事先聲明,我沒有駕照。所以開車和安全問題你來負責,談條件我上不過,其實也不用太擔心。」

  說著,季黎回過頭,笑著豎起食指,衝酷拉皮卡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就當我們是去做好人好事吧。」

  酷拉皮卡沒有聽懂季黎話中所指的含義。

  但他也不再在意。

  由緊貼的肌膚相連,似乎這具空洞的軀殼裡,終於又被塞進了什麼溫暖的、沉甸甸的東西,不再輕飄得會隨時被風吹散。

  他重新聽見了屬於自己的心跳。

  半個小時後,二人抵達西索短訊中提供的酒店。

  好消息:西索這次很體面地穿了西裝。

  壞消息:不知道是討厭束縛感還是什麼原因,他的襯衫扣子往下解了好幾粒,讓原本正經的西裝,穿在這個人身上的時候,也莫名變了種意味。

  尤其是當旁邊的桌子上,還擺了紅酒和玫瑰的情況下。

  這排場還真是一點都不叫人意外。

  季黎先下意識用余光看了眼酷拉皮卡,確認他沒有被西索扯出火氣之後,才偷偷拿尾指勾了勾他的掌心,作為安撫。

  「好久不見,西索雖然話是這麼說,但你看起來,好像也一點都不驚訝的樣子。」

  季黎有點好奇地問:「方便告訴我一下,你是怎麼知道的嗎?」

  畢竟不管怎麼說,她昨天才重新出現在友客鑫,這人今天白天就能去堵哈羅德勒斯的門,反應速度實在快得過頭了。

  如果換成是伊爾迷,她都快要懷疑自己身上是不是被安了什麼東西。

  西索倒也大方。

  「嗯哼∼真遺憾,也不是什麼漂亮的魔術∼我只是相信,如果小露娜你還活著的話,遲早會出現在酷拉皮卡身邊而已∼」

  所以他專門給情報販子安排了一個長期委托,負責觀察諾斯拉少主的動向。

  並成功在兩年後的今天,第一個窺探到暗流下的真相。

  西索雙腿交疊著坐在沙發上,一只手撐著側臉,仔細地打量著季黎的同時,聲線透露出微不可查的微顫。

  那是一種克制過的興奮和期待。

  「倒是小露娜你,看起來竟然一點都沒變呢∼簡直和兩年前一模一樣∼難道是不小心跑到哪個愛麗絲的仙境裡了嗎∼?」

  他注意到了季黎身上仿佛時間停駐的違和。

  不過好在,西索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過度深究的打算反正「小露娜」身上的謎團,已經多這一個不多,少這一個不少。

  秘密使女人更富有魅力。

  比起索然無味且缺少情調的直接詢問,他還是更喜歡自行探索帶來的征服感。

  畢竟越是美味的東西,越值得花上時間精力,去更細致地品嘗和回味。

  他對此向來不缺少耐心。

  所以,西索只是點到即止,便沒再糾纏。

  他舒展單臂,做了個邀請的手勢,示意季黎在對面坐下。

  二人之間,是桌上早已醒好的兩杯酒,一個系著蝴蝶結的禮盒,以及插在琉璃花瓶中、新鮮帶露的一捧玫瑰。

  與西索的紅發相得益彰,顏色艷麗而奪目。

  也是緋紅眼的紅。

  並沒有飲酒的習慣,季黎低下頭,只是用指尖戳了戳透明的高腳酒杯,透過微漾的暗紅酒液,去看西索。

  她忽然笑了笑。

  「所以那對緋紅眼呢?」放棄了談判理論上的試探和機鋒,季黎直接開門見山地問,「我想要那個,西索。」

  西索看著姿態如此坦蕩的季黎,不由挑起眉。

  之前打算拿來逗弄人的說辭就此成了廢稿,右手握著酒杯,他慵懶地往後一倒,不說話,只是似笑非笑地衝季黎揚了揚下巴,示意對方往桌上看。

  季黎的視線順著方向,很快就鎖定了那個系著蝴蝶結的禮盒。

  歸功於西索總在奇怪的地方很有紳士風度,季黎從他手上拿過不知道多少、冠以各種名目的禮物,現在已經拆得熟練且心如止水。

  她也不客氣,抓住蝴蝶結的一角輕輕扯開,三兩下就剝落了印有精美紋路的包裝紙

  露出那對懸浮在容器中的緋紅眼。

  是真品。

  饒是季黎也忍不住愣了一下。

  指尖覆在填充滿福爾馬林防腐劑的容器邊緣,她蹙著眉看向西索,問對方是什麼意思。

  「嗯∼我覺得∼是『歡迎回來』的意思吧∼」

  眼神直勾勾地凝視著季黎,沒有錯過她在自己面前難得的情緒外露,西索忽然彎起眼睛。

  「只是這幅表情可不行喲小露娜∼我還以為這份禮物准備得很得當,足以交換你一個驚喜的微笑呢∼?」

  故作苦惱樣子地歪了歪頭,西索眼中毫不遮掩笑意。

  他的確對緋紅眼沒有任何興趣,但兩年前莫名失蹤的季黎,顯然對此相當在意。

  所以,對酷拉皮卡動向的觀察只是一方面,西索同時也用自己的渠道,調查過緋紅眼的下落。

  哈羅德勒斯正是其中之一。

  至於為什麼要搶先一步從哈羅德勒斯那裡拿到緋紅眼,除了一點點對酷拉皮卡的挑釁,期待對方會打上門來之外,西索更多的,還是為了季黎。

  他是個魔術師,自然該有別出心裁的驚喜登場。

  西索可不甘願做個被人遺忘的角色。

  他偏要逃跑的獵物自投羅網。

  舔了舔被酒液浸染得更為潤澤微紅的嘴唇,西索愉快地,又懷著些秘而不宣的壞心眼,故意慢條斯理地咬字,去擾亂這個人的心緒。

  「真的不獎勵我一下嗎∼小露娜?」

  他明知故問。


第365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四十七)

  配合他的動作,西索話中惹人深思的暗示,近乎旖旎。

  思緒順著肢體語言的導向,季黎的視線便很自然地,被牽引至那對翕合的艷色唇瓣上。

  她停頓了一下。

  結果倒是站在季黎並肩而立的酷拉皮卡,先忍無可忍,伸手攔在季黎身前,擋下西索含笑多情的目光。

  「適可而止,西索。我們是來談交易的。不要把你私底下的做派和手段用到這裡。」

  他面若冰霜,筆挺地站在那裡,即便遣詞造句頗為含蓄,卻仍難掩那份尖銳的鋒芒畢露。

  像一位忠誠的、正在捍衛公主尊嚴的年輕騎士。

  西索看著這樣的酷拉皮卡,忽然覺得有趣。

  雖然有讓情報販子長期關注酷拉皮卡的動向,但由於季黎在友客鑫的橫插一腳,他除了獵人考試那一回,跟酷拉皮卡就幾乎沒有什麼面對面的接觸了。

  屈指可數的例外,是在季黎消失後,酷拉皮卡為了將自己缺席的那場舞台拼湊齊全,執意要來找他交換情報。

  西索當時很爽快地就答應了。

  一則,他的確希望酷拉皮卡能將逃跑的月亮找回來,繼續他們未完待續的游戲。

  二來,他其實還挺喜歡酷拉皮卡的。

  好看的皮囊不過是錦上添花,而西索欣賞的,是這個少年仿佛在燃燒自己一樣的耀眼光彩,以及那顆,即便身墮污泥也不肯同染的心。

  西索總是忍不住偏愛美麗的事物。

  兩年前,他之所以同意跟季黎的合作,也有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原因,是想給徘徊在自毀邊緣的酷拉皮卡一個機會。

  他看好酷拉皮卡,也由衷期待酷拉皮卡在未來,會成長為更加美味、更加令他心動的好果實。

  若是毀在他之外的人手中,那未免太可惜了。

  如今再聚首,西索發現自己當初的選擇果然沒有錯。

  滅族的仇恨或許會讓酷拉皮卡飛速成長,但真正能促使他激發潛力、令他無所不能的,是守護。

  和世間的絕大多數人不同,身後有需要保護之人的酷拉皮卡,才是最強的。

  這個道理,同樣適用於「小露娜」。

  但,現在的情況,似乎又與兩年前有所不同。

  愈發覺得事態變得有趣起來,西索轉而將目光落到酷拉皮卡身上,故意彎起眼睛,似笑非笑地反問。

  「可我並沒有打算拿緋紅眼來做交易呢∼這只是我的禮物∼討女孩子歡心的、期待一個獎勵回饋的禮物,不是嗎∼?」

  不如說,酷拉皮卡才是那個無關人士吧。

  西索意有所指。

  看出這家伙又在惡劣地撩撥酷拉皮卡的情緒,不等他繼續冒壞水,季黎便當機立斷,介入了話題。

  「可以啊。獎勵你的事。」

  季黎答得很干脆,把西索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的同時,又將緋紅眼遞給酷拉皮卡。

  反正西索都親自蓋章說是「禮物」了,天上掉的餡餅,免費的,為什麼不收?她才不跟這人客氣!

  她不但收!還要連收帶拿!

  兩只手撐在桌面上,季黎熟練地進入談判模式,迎著西索饒有興趣的視線,豎起了一根食指。

  「不過,西索你先要回答我一個問題兩年前,友客鑫地下拍賣會的那對緋紅眼的真品,現在還在幻影旅團手上嗎?」

  季黎當時不是沒有想過要拿走那對緋紅眼。

  只是那個時候,她光是按照計劃把將局布置好,就已經分身乏術,便沒顧得上。

  不出所料,西索點了點頭。

  畢竟不管是「露娜」、「季黎」還是「鎖鏈手」,重合最多的特征就是那對緋紅眼,以俠客的性格,沒理由會隨意地將其出手。

  甚至跟西索一樣,把「緋紅眼」設置為關鍵詞,想要順藤摸瓜找到她的下落,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或許在今天的西索之後,下一個就輪到蜘蛛找上門了。

  但不等季黎進一步深思,西索便打斷了她的猜測。

  「我倒是覺得,還沒有這麼快哦∼」他聳聳肩,一針見血地分析起來。

  西索之所以能這麼快就察覺到季黎的出現,一個是因為他本身就和Mafia存在利益往來,有特殊的信息渠道,也收到了貝奇塔放出的「活著的緋紅眼」的宣傳。

  另一個,便是他知道「酷拉皮卡」對季黎的重要性,抓住了這個判斷情勢的錨點。

  而這部分情報,西索並沒有透露給幻影旅團。

  即便俠客有心關注緋紅眼的情報,缺少更具體的風向標和參考物,篩選情報時也無異於大浪淘沙、海底撈針,很難做到像他這樣高效。

  「而且,比起找到你,他們最近的目標是除念師喲∼」

  說到這裡,想到那個失去念能力、弱到根本沒法讓自己盡興的庫洛洛魯西魯,西索看向季黎的目光,也陡然變得幽怨起來。

  季黎則頭痛地皺起眉:「這麼說,庫洛洛他們都已經歸隊了?」

  雖然也沒指望他們能真的坐一輩子牢,但這可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壞消息。

  哪怕沒有念能力,庫洛洛魯西魯的那個腦子,也已經是非常作弊的外掛了。特別是他不在己方陣營的時候。

  卻不料西索聞言,略帶詫異地挑起了眉。

  他以為季黎該知道的。

  余光瞥了眼在旁邊的酷拉皮卡,西索若有所思地一笑,開始為季黎簡單概括幻影旅團的情況。

  時間拉回兩年前的友客鑫。

  雖然季黎當時滿足了西索想與庫洛洛魯西魯獨處的願望,但她並沒有告訴過西索,自己還會中途插手,把人帶走,甚至自此消失。

  西索倒是事後從酷拉皮卡那裡,用情報交換的名義,得知了庫洛洛魯西魯等人的下落。

  但他對於喪失念能力的蜘蛛頭子沒有任何興趣,只能沮喪離開。

  之後,在俠客召集團圓,試圖尋找庫洛洛魯西魯等人的蹤跡時,西索也索性自爆了假團員的身份,自此跟幻影旅團分道揚鑣。

  直到半年前,俠客突然又主動聯絡上了他。

  幻影旅團終於找到了失蹤的團長和其他團員,但卻是沒有念能力,也沒有任何過去記憶,只剩下一個名字的陌生人。

  「據說,是庫洛洛自己拒絕了和他們走∼順帶一提,那位叫奇爾多約克夏的女士,似乎還挺看重他的∼哎呀∼真是一如既往的討人喜歡呢∼」

  西索攤了攤手,帶著點看熱鬧的幸災樂禍。

  「簡單來說∼因為小露娜你實在太難找了∼他們決定退而求其次,去找除念師幫庫洛洛他們恢復念能力∼」

  但除念師本就是極為罕見的能力。

  當初庫洛洛魯西魯預言詩中的「往西去吧」,是指奇爾多約克夏為他們找的安置場所。

  沒了預言詩的指引,獵人協會那邊的情報,也有作為三星獵人的奇爾多約克夏進行保密,俠客在很長一段時間都難有收獲。

  這個世界最珍貴、最搶手、最有價值的資源,終歸都是掌握在權勢階級的小範圍群體中。

  幻影旅團是流星街出身,職業又是無牽無掛的強盜,雖然能夠搶到讓普通人一輩子難以企及的財寶,本身能接觸到的資源卻位於社會底層。

  像是對揍敵客而言觸手可及的權力,有可能是他們甚至不曾了解的概念。

  不然在友客鑫,庫洛洛魯西魯也不會事到中途,才從俘虜的Mafia口中得知妮翁諾斯拉的占蔔能力。

  要知道,那在Mafia中,連「公開的秘密」都不算。

  而俠客找到西索,就是為了跟西索合作,利用他的人脈和資源,去尋找除念師。

  作為交換,在庫洛洛魯西魯恢復念能力之後,幻影旅團不會干涉西索和團長之間的戰鬥。

  季黎了然道:「你同意了。」

  「嗯∼聽起來也的確沒有拒絕的理由嘛∼」回答完季黎的問題,西索重新把話題拽回一開始,「所以,我的獎勵呢∼?」

  他的語氣,聽起來還挺期待的。

  季黎下定了決心。

  「不需要找除念師。庫洛洛魯西魯的念能力,我可以馬上就還給他。如果擔心他不可能跟你戰鬥的話,他的記憶,我也可以一起幫他恢復。」

  西索掛在唇邊的笑容消失了一瞬。

  他近乎冷酷地盯著季黎的每一寸神色,辨別季黎是否在撒謊,然後忽然又發出愉快的笑聲,俯身與季黎貼近。

  近到呼吸交纏。

  「你想要那對緋紅眼∼」西索一語道破季黎的目的,低聲笑著應允,「可以喲∼給我七天的時間?」

  即便有他作為中間人,可「鎖鏈手」跟幻影旅團結下的梁子可不小。

  談判總是需要一點時間的。

  而且考慮到幻影旅團那邊人均問題兒童,就算俠客願意,內部意見統一也要花上一點功夫,再加上往返路程需要的時間。

  七天,還是西索充分相信自己談判水平的基礎上,給出的預估時間。

  但季黎搖了搖頭。

  「明天午夜零點之前,我要看到俠客帶著緋紅眼的真品,出現在我面前。否則一切免談。」

  季黎斬釘截鐵地發最後通牒,不留半分回旋的余地。

  「我只是不想浪費時間,一個人一個人地去抓、去盤問。我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要是做不到這一點的話,交易本身就沒有意義了。」

  「我給出的條件,已經是超級大酬賓的程度了吧?再討價還價就沒意思了。希望他們能夠理解,並且節約彼此的時間,讓大家都開心。」

  「而且西索你不是無所不能的魔術師嗎?」

  隨手從琉璃花瓶中抽了一只玫瑰出來,季黎捏著帶刺的根莖,彎起眉眼,將花遞給視人生為一場舞台表演的魔術師。

  「我可是始終都這麼相信的。所以魔術師先生,可不能對你的觀眾說『做不到』這種掃興的話啊。」

  沉默也是一種無聲的交鋒。

  向來都是隨心所欲操控他人心思的魔術師,終於報應不爽,在此時此刻,落入了同樣的陷阱。

  相當奇妙的感覺。

  偏偏他即便心知肚明,卻還是不願說出拒絕的話。

  西索低下眼,長久地凝視著這個近在咫尺的人,從黑白分明的澄澈眉眼,到被玫瑰簇擁的指尖。

  時隔兩年,他再次體驗到這樣特別的愉快。

  卻又與庫洛洛魯西魯帶來的,那種混雜著鮮血與戰栗、極致放縱的盡興不同。

  西索忍不住聳著肩,低低笑了起來。

  似乎現在也無法反駁,這的確是個給予他的「獎勵」了。

  西索懶洋洋地摘下玫瑰,沒有勉力抵抗,只是一如兩年前曾被月光所俘獲那樣,輕輕將赤色的花別在了黑發間。

  聲音也沒了平日身穿小醜服時,那樣浮誇古怪的強調。

  「不勝榮幸。」

  他說。

悠于 2025-9-20 16:35

第366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四十八)

  等著西索挑燈夜戰創造奇跡,季黎也不打算在這裡多做停留,敲定完一些細節之後,很快便和酷拉皮卡一道離開。

  在電梯裡,酷拉皮卡一路都顯得有些沉默。

  但因為腦袋全都被接下來的作戰計劃給占滿了,季黎自顧自沉浸在思考中,連走路都是酷拉皮卡在旁邊牽著看著的,一時間也沒能注意到這點違和感。

  幻影旅團那邊,倒是可以放心全權交給西索去交涉,但剩下的十二對緋紅眼的下落,就沒這麼輕松了。

  正如剛才她對西索說的那樣,她現在的時間很寶貴,不能指望從買家身上順藤摸瓜,等線索自己慢慢浮出水面。

  得速戰速決才行。

  而當季黎這麼思考的時候,有那麼極短暫的一瞬間,拿尼加笑著向她伸出雙手的樣子,浮現在她眼前。

  雖說季黎和奇犽強調過很多次,希望拿尼加只需要做自己、去實現自己的願望就好,可對待深愛的兄長和姐姐時,拿尼加卻總是不吝於使用那份力量。

  哪怕是以被「命令」的形式。

  倘若遭到二人勸阻,亞露嘉還會替不善言辭的拿尼加出面,理直氣壯地說,這就是他們的願望啊。

  去實現奇犽和季黎的願望,讓他們不會被任何煩惱侵擾,每一天、每一天,都能露出開心的,像陽光、鮮花和巧克力那樣的笑容。

  這就是亞露嘉和拿尼加最大的願望。

  本該一視同仁的萬能許願機,卻生出了人類的偏愛之心,心甘情願,永遠對這兩個人予取予求。

  無論他們想要的是什麼。

  不過短暫的愣神後,季黎立刻就抹去了這個算不上念頭的偶然聯想。

  先不說該不該為此動用拿尼加的力量,在這個「夢」裡,她大概也沒有「命令」拿尼加的資格了。

  按照原著的發展拿尼加和亞露嘉現在,應該已經離開揍敵客,開始跟奇犽一起踏上旅途,去親眼見證那些書中描繪過的風景和故事了吧?

  這樣就很好。

  想像了一下兄妹二人手牽著手、自由自在的樣子,季黎不禁柔和了眉眼,露出一個微笑。

  所以,誰也不該打破那樣難得的平靜她更不能例外。

  很快捋清思路,季黎打開通訊器,將通訊錄的界面調出,翻到備注為「奇爾多」的那一頁。

  或許她該再和奇爾多約克夏做筆交易。

  季黎一心二用,忙著整理自己手中的籌碼時,看到畢哢的黑色轎車剛好到了眼前,便很自然地伸手要去拉車門。

  這一下卻沒有拉動。

  她一愣,視線落到旁邊那只按在車門上的手,繼而又被牽引著,看向了倒映在漆黑玻璃上、與自己幾乎重合的人影。

  即便是這樣看似親密的姿勢,酷拉皮卡也依然極具分寸,把握了距離的尺度,並沒有真的觸碰到季黎。

  可他周身那些不安定的念力波動,卻並不如他所表現出來的那般克制。

  微妙的、帶著些陌生的危險感,將季黎瞬間從游離的狀態中拽出來,讓她下意識繃緊了神經。

  「酷拉皮卡?」季黎小小聲地叫他。

  因為車窗被貼上了一層防窺的黑色薄膜,即便理論上的距離如此之近,但季黎卻無法通過倒影,看清酷拉皮卡的表情。

  而身後只剩下寸余的狹窄空間,讓她更不敢轉過身去。

  於是季黎只能聽見酷拉皮卡的聲音。

  「畢哢可以為你提供情報,西索能夠代你去和幻影旅團交涉,約克夏女士大概也不會拒絕你的請求那我呢?」

  在這個姿勢下,酷拉皮卡一低眼,便是那朵別在黑發間、艷麗帶露的玫瑰。

  像送出花的主人一樣,不遺余力地張揚自己的存在。

  不容忽略。

  西索的言行仍歷歷在目,酷拉皮卡抿了抿唇角,別開眼,沒再去看那朵玫瑰,而是仗著身高和視角的優勢,藏起了自己,又仔細地端詳季黎。

  他再次詢問:「我能為為『我們』,做點什麼?」

  酷拉皮卡無端抗拒這種,只能旁觀季黎和他人合作無間的局面。

  或許是不願讓季黎獨自承擔起一切,也或許,是心底總有另一個聲音在竊竊私語,控訴著不該如此。

  明明他們才同為窟盧塔族的血脈相連之人。

  他不允許自己永遠只看著季黎的背影。

  酷拉皮卡慢慢地咬字,聲音溫和,一派從容沉穩,但骨子裡又藏著一股執拗,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事實上,酷拉皮卡的脾氣本就就算不上溫和。大多數情況下,他在與人相處的時候,更多是恪守禮節和自己的道德觀,點到即止。

  不過,唯獨在面對季黎的時候,酷拉皮卡總是會更「貪婪」一些。

  也可能是因為他已經篤定,自己在這個人面前的大多數期許,都會被一再縱容地滿足。

  果不其然,季黎之前下意識繃緊的肌肉,很快就變回放松的狀態。

  「當然有很多啦!」

  她語氣輕快地,簡單概述了自己目前的思路,包括跟奇爾多約克夏的後續交涉方向。

  「另外,酷拉皮卡還需要負責獎勵我!我說過的吧?我的身價可是很貴的,從不給人打白工。」

  將手覆上酷拉皮卡的手背,季黎故作隨意,向酷拉皮卡討要了一個約定。

  她要酷拉皮卡許諾自己一件事。

  「可以。」酷拉皮卡答得毫不猶豫。

  半截話就這麼哽在喉嚨口,季黎哭笑不得,伸手戳了戳他的指尖,提醒他:「我還沒說是什麼事情呢?」

  「什麼都可以。」酷拉皮卡想了想,又一本正經地補充,「並不限定一件。你如果想好了,隨時告訴我就好。我會盡力而為。」

  「你這樣可是很容易被騙去做虧本的生意的。」季黎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好在她有先見之明,未雨綢繆,提前為酷拉皮卡准備了一份禮物。

  應該算是禮物吧。

  之前在商場買的東西暫時存放在了畢哢那邊,等下回諾斯拉總部之後,去找畢哢要就好。

  季黎沒有提前劇透這個「驚喜」,等著酷拉皮卡松手去開車,卻遲遲沒見對方抽身。

  她納悶地扭頭去看,正對上酷拉皮卡的視線。

  酷拉皮卡怎麼在看她耳朵?

  不對,是那朵玫瑰。

  一朵花的重量實在微乎其微,季黎這才想起來,自己發間還別著西索隨手的妝點。

  對於一個追求極致美學的變態果農來說,這應當只是完美主義強迫症犯了,沒什麼特殊的含義。

  別的不說,至少西索的衣品審美還是很在線的。

  季黎疑惑地晃了晃腦袋:「很奇怪嗎?」

  沒有說不好的話,酷拉皮卡只是抬起手,指尖虛虛點在玫瑰一側,眉眼溫和而克制:「如果不介意的話。」

  季黎正想搖頭,手中的通訊器卻忽然震顫,提醒收到了一條新的短訊。

  她下意識往屏幕上掃了一眼。

  發件人是西索。

  【要小心哦∼他沒有告訴任何人你回來了的事情,也沒有告訴你這兩年的一切∼小露娜,聽過《瓶子裡的魔鬼》的故事嗎∼?】

  【被封印在瓶子裡的魔鬼,第一個一百年的時候,決定要讓救了自己的人,擁有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第二個一百年的時候,發誓要滿足救了自己的人三個願望;然後在第三個一百年裡,想要殺死那個來救自己的人。】

  【他對你,似乎也有了私心呢[愛心]】

  西索蠱惑的耳語仿佛就響在耳邊。

  一目十行地看到最後,季黎停頓了一下,隨後低下眼,仰頭靠近酷拉皮卡,默許對方摘下自己發間的花。

  「沒關系啊。我不介意的。」

  她笑著回答的同時,按下了短訊的刪除鍵。

  酒店高層。

  西索站在窗邊,目送季黎和酷拉皮卡所乘坐的黑色轎車漸行漸遠,最後融進友客鑫的夜色裡。

  將通訊器在掌心中轉了一圈,他很快做了決定。

  打開通訊錄,西索跳過了伊爾迷,一路往下劃動,停在了備注為「小白貓」的那一行。

  酷拉皮卡大概也不知道,兩年前的時候,奇犽曾經私底下來找過自己,詢問季黎相關的事情。

  作為報酬,奇犽陪他好好玩耍了一番。

  他也因此有了奇犽的聯絡方式。

  既然逃跑的主人公都已經重新返場,那怎麼能不為她搭建起最棒的舞台,讓所有的角色就位,共同出演這一場新幕?

  簡稱「看熱鬧不嫌事大」。

  心情愈發愉快,西索輕輕哼著自己編的調子,按下了發送鍵,隨後便全部投入到跟俠客的交涉中。

  畢竟,他可是無所不能的魔術師先生,怎麼能對觀眾說「做不到」呢?

  特別是在那輪獨一無二的月亮之前。


第367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四十九)

  「雖然應該先說一句『歡迎回來』才對,但我也的確沒想到,你剛一回來,就急著給我出這麼一道難題。」

  電話中,奇爾多約克夏嘆了口氣。

  不過,比起抱怨,她的口吻更多是一種夾雜了無奈的打趣,帶著些明顯柔軟的欣喜。

  即便有些舍不得庫洛洛魯西魯那顆實在好用的大腦,奇爾多約克夏也還是答應了季黎提出的請求。

  畢竟從一開始,羈押在她手上的那幾名幻影旅團的成員,其真正的歸屬權就不是她的,而是季黎指定酷拉皮卡所有。

  反正讓庫洛洛魯西魯等人給自己打了兩年白工,姑且也算是償還了這期間的管理費和生活費用,算不上虧本買賣。

  奇爾多約克夏承諾,即刻便將幻影旅團在押的那幾名死囚打包好,用她名下的綠色特快通道,送往友客鑫那邊。

  算上路程的時間,不出意外的話,明天傍晚左右能順利抵達。

  作為交換,季黎也保證,會抹去他們所有跟獵人協會、跟奇爾多約克夏有關的記憶,避免幻影旅團事後借機生事。

  「另外,可能還要麻煩你一件事。」她有點不好意思地拜托,「奇爾多,你可以幫我查一下剩下十二對緋紅眼的下落嗎?越快越好。」

  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奇爾多約克夏從通訊那端傳來的呼吸節奏產生了變化,不再那麼輕緩。

  察覺到這一點,也的確覺得自己的要求有些唐突,季黎連忙解釋,是情況特殊、事出有因,她願意拿出對等的條件來做交換。

  奇爾多約克夏卻直接打斷了季黎。

  「我並不是要拒絕你,季黎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因為你兩年前提供的情報,獵人協會提前處理好了奇美拉蟻的災難,尼特羅會長也依然平安無事。不管是出於個人還是協會一員的感激,我都很樂意向你提供幫助。」

  「但你應該也有所預感,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事實上,因為季黎和酷拉皮卡的緣故,奇爾多約克夏曾經特意調查過緋紅眼的下落。

  可始終有十二對緋紅眼,始終查不到任何在市面流通的痕跡。

  這大概率意味著,它們在窟盧塔族滅族後,沒有在不同的買家和賣家手中輾轉,而是直接流入了某些隱秘的收藏家手中,未再出手。

  由於再往下深挖的話,耗費的時間精力與回報就不成正比了,奇爾多約克夏當初便沒有繼續。

  「我當然會盡力幫你去查。不過,能不能查出結果,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更不要說是『越快越好』。」

  「我很抱歉,但這個是我沒辦法保證的。」

  正因為將季黎視為同伴,奇爾多約克夏的態度愈發誠懇而尖銳,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絕不帶任何含糊的成分。

  隨後,她又提出更有操作性的建議:「或許追根溯源,會更有效率一些。」

  奇爾多約克夏是在指幻影旅團。

  既然幻影旅團是窟盧塔族的滅族元凶,那緋紅眼的第一次售賣,也必然是從他們開始的。

  如果季黎決定要拿庫洛洛魯西魯等人質跟幻影旅團做交易,沒有比這更方便的情報獲取渠道了。

  前提是,幻影旅團有記賬的這個習慣。

  季黎對此持懷疑態度。

  奇爾多約克夏感到困惑:「他們沒有公賬嗎?那會計呢?如果不詳細記錄財產出入和收支情況,怎麼確保每個人的收益均等,且不存在隱瞞金額等導致信任危機的問題?」

  「大概,他們不在意錢吧。」季黎淡淡道,「畢竟強盜的生活方式,不需要花錢,想要什麼就直接搶過來。」

  然而,這依然不符合一個組織的建立和後續運營原則。

  眾所周知,人的本能是趨利避害,讓自己獲取最大利益。無論組織還是公司,之所以能凝聚一個團體共同作業,是因為他們構成了相對穩定的利益共同體。

  「那他們到底從集體犯罪的過程中得到了什麼?單純的殺人取樂嗎?如果是這樣,也沒有集結成團體的必要。連環殺人魔往往更傾向於獨立作案,因為他們通常無法包容同行者不同的意見。」

  奇爾多約克夏表示不能理解。

  但接下來的真相,就並不是需要被人所知的範疇了。

  季黎只是微笑不語。

  很快就放棄了這個沒有價值的矛盾點,奇爾多約克夏往後一靠,口吻開始染上擔憂的色彩。

  「好吧,總之我這邊會同步調查的。不過作為合作者,可以告訴我嗎?季黎,你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麼回來的。」

  季黎表現得實在有些急切。

  讓人難免覺得,就好像,她快沒有時間了一樣。

  聽到這個問題,季黎沉默了一會兒。

  「老實說,我也不太清楚。」

  恰好聽到腳步聲傳來,她停頓了一下,抬頭看向門那邊,正對上酷拉皮卡有些局促的表情。

  不再是那套只有黑白兩色、帶著肅殺之氣的西裝,酷拉皮卡換上了一套休閑風格的私服。

  沉靜卻不失明亮的湛藍,像是被陽光點亮的天空,或是映照出波光粼粼的海洋,擁有同樣寬廣且一望無際的遠方。

  這邊是季黎在商場采購時,為酷拉皮卡准備的禮物。

  見季黎手裡拿著通訊器,酷拉皮卡便立刻噤聲,臉上原本有些無措和不自在的表情,也消融殆盡。

  他本打算關上門離開,卻被季黎打手勢制止。

  「但是我想,一定是有什麼原因的實在想不通的話,就去做一定不會讓自己後悔的事,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她最終這樣回答奇爾多約克夏。

  就像這件衣服一樣。

  早在昨天晚上的時候,季黎就通過屋內殘存的氣味猜到,那間空蕩蕩得像樣板房、幾乎沒有什麼生活痕跡的房間,是酷拉皮卡的臥室。

  就連衣櫃裡,也只有像是復制粘貼一般,整整齊齊的白襯衫與黑外套。

  這種經典的色彩搭配,可以算是Mafia身份的烙印之一。

  但如果可以的話,季黎還是希望酷拉皮卡能夠掙脫復仇的泥潭,讓只剩下黑白的人生,重新塗抹上不同的、新的色彩。

  因為

  她掛斷和奇爾多約克夏的通訊,然後衝酷拉皮卡笑眯眯地豎起大拇指,帶著不知從何而來、與有榮焉的驕傲。

  「好耶!還是這樣的酷拉皮卡最好看了!」

  在季黎的軟磨硬泡之下,酷拉皮卡第二天還是沒辦法,換下了標志性的黑西裝,改穿衣櫃裡唯一一件私服。

  費婕看到這樣換了全新風味,好像連周身的肅殺氣質都變得溫軟下來,沒有那麼難接近的少主後,忍不住「哇哦」了一聲。

  拿出了平日跟美人搭訕的狩獵模式,她用指尖點了點自己艷紅的下唇,神色嫵媚地笑著問酷拉皮卡,要不要KISS一下。

  結果當然被酷拉皮卡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費婕遺憾地聳聳肩,這邊撞了牆,就拿著本商場最新的時尚宣傳雜志,走到季黎跟前去。

  兩個人高高興興地開始玩「奇跡酷拉」換裝游戲。

  隨後,旋律也忍俊不禁地去湊了個熱鬧,給酷拉皮卡挑了一身比較有書卷氣、像是學者那樣的穿搭。

  於是話題又往「旋律的理想型是什麼樣的人」那邊跑。

  狀似悠閑的氛圍,一直持續到晚上十一點多。

  在隨著時間逐漸流逝,越來越難掩焦躁的眾人當中,季黎是唯一一個,還能沉浸式打游戲的人。

  在時針和分針即將重合的時刻,她接到了西索的來電。

  俠客已經獨自抵達他們約定的地點。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這個世界,理論上,尼特羅沒有死,凱特也沒有死,小傑還活蹦亂跳著。

  小麥沒有死,但也沒有和蟻王相遇,依舊孤獨地在軍儀的世界稱王。

  至於梅路艾姆的話,應該在誕生之前就已經死亡了。

  或許也不失為一種好結局吧。


第368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五十)

  季黎指定的地點,是諾斯拉在友客鑫郊外租賃的一套獨棟別墅。

  遠離人煙,盡可能排除了其他意外因素,且即便發生了什麼特殊狀況,也不至於牽連到無辜的人。

  等季黎和酷拉皮卡趕到時,俠客正坐在客廳靠窗的沙發上,跟西索玩抽鬼牌,打發時間。

  當然,結果不出意料,是以他的慘敗告終。

  指尖捏著那張笑得猖狂的死神JOKER撲克牌,俠客鼓著臉,整個人沒骨頭似的往後一倒。

  動作間,他的視線與剛巧推門而入的季黎,撞了個正著。

  幽暗的綠色眼睛在一瞬後忽然彎起,俠客笑眯眯地跟季黎揮了揮手,像是好久不見的老朋友那樣,態度頗為友善。

  而季黎只在意他的兩手空空。

  「我們要的東西呢。」酷拉皮卡直接開門見山,聲音冷得沒有絲毫溫度。

  直到這句話,俠客才分了一點注意力給酷拉皮卡。

  雖說酷拉皮卡的敵意很尖銳,但對於他來說,被人憎恨才是生活中的常態,已經不太值得讓他特意關注。

  隨後,俠客看見了酷拉皮卡纏繞在掌心的鎖鏈。

  視線在那條過於眼熟的鎖鏈上停頓了片刻,他視線上行,重新將酷拉皮卡的臉好好記住,並回答了這個問題。

  「帶來了,但現在不在我手上等我們真正達成共識之後,我的同伴自然會送過來,完成這場交易。」

  俠客聳聳肩,看了眼作壁上觀的西索,一臉無辜地說。

  「沒辦法,不管是當了好幾年假團員的西索,還是兩年前狠狠耍了我們一頓的『露娜小姐』,在我們這裡的信用都有點堪憂呢?實在讓人有點不安。」

  交易的基礎是確認彼此都會收到想要的籌碼。

  酷拉皮卡自然早有准備。

  他拿出尾指如十字尖刀一般的戒律之鏈,解釋了能力的使用方法和懲罰,提議同時對自己、俠客和西索三人進行強制誓約。

  違背契約者,心髒會被立刻戒律之鏈刺穿。

  俠客卻對此嗤之以鼻。

  「不好意思,我暫時還沒有大方到,能自願接受陌生人的念能力用到自己身上畢竟,我似乎是那種很容易上當受騙的類型嘛!」

  比如兩年前在友客鑫的那一夜。

  他說著,晃了晃自己手裡還沒扔掉的鬼牌,直勾勾看向季黎。

  彼此都心知肚明,他們手中各3有一張致勝的鬼牌:幻影旅團需要庫洛洛魯西魯的真正回歸,而季黎需要盡快拿到那對緋紅眼。

  以及,剩下十二對緋紅眼的線索。

  所以季黎不打算再陪俠客玩繞來繞去的試探游戲。

  「如果你要求用『熟人的念能力』來做擔保,可就是另外的價格了。」

  她張開右手,念力被調動,《盜賊的極意》便具現化在掌心。

  單手持書,季黎將半臉藏在那本印有赤紅手印的封面後,對眼睛微微睜大的俠客笑了笑。

  「加碼。我還要幻影旅團當初售出緋紅眼的相關記錄,具體到每一對都賣給了誰。能做到嗎?」

  看到《盜賊的極意》的瞬間,俠客其實下意識松了一口氣。

  幻影旅團並不知道兩年前的種種內幕,只知道庫洛洛魯西魯等人失去了念能力的同時,也失去了記憶,但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手段導致的。

  但現在,特別是注意到酷拉皮卡的鎖鏈之後,俠客隱約有了個猜測。

  如果是季黎有類似「復制」或者「借用」的能力,兩年前先是使用了他人的鎖鏈能力,隨後更換為團長的念能力,再用《盜賊的極意》盜取派克諾妲、瑪奇和窩金的能力,就能夠說得通了。

  至少俠客可以確認,季黎開出的條件並不是空頭支票。

  因為他知道,當《盜賊的極意》的內頁被損毀,那一頁記錄的念能力就會歸還給原本的念能力者。

  於是俠客的措辭變得更為慎重。

  「可以。但答案並不在我身上。當初我們對緋紅眼本身的興趣不大,所以沒有內部分配,而是直接由團長統一負責售賣。」

  「只要你將記憶歸還給團長,哪怕團長本人不記得了,你也可以借助派克諾妲的念能力,搜索他沉澱在潛意識裡的記憶對持有《盜賊的極意》的你來說,這應該不是什麼問題?」

  「至於緋紅眼,在我們確認交易完成後,我的同伴會在五分鐘之內將緋紅眼送來。」

  季黎看了眼酷拉皮卡。

  聽到耳麥那邊,通過監聽設備監測俠客心跳的旋律的肯定後,酷拉皮卡衝季黎點了點頭。

  這意味著俠客沒有說謊。

  「成交。」

  季黎爽快地翻開《盜賊的極意》,挑了一頁跟「誓約」相關的念能力,讓俠客確認頁面上的描述,便用能力將三人共同束縛在契約下。

  順帶一提,西索的要求是:等庫洛洛恢復記憶和念能力之後,需要與他有一場生死之戰,幻影旅團不得以任何形式參與或干涉。

  契約成立。

  等紅光完全沒入三人的身軀,季黎合上《盜賊的極意》,讓他們留在客廳,等她處理好庫洛洛魯西魯的問題。

  「接下來的,可是我的商業機密。偷聽禁止。」

  季黎走到門邊,回身衝屋內揮揮手,將門嚴絲合縫地關上。

  俠客倒是想跟過去,但西索和酷拉皮卡一左一右,即便沒有做出任何威懾性攻擊,也已經是種無聲的禁錮。

  他只能咬咬牙,面無表情地坐回沙發,開始強自冷靜地計時。

  但俠客沒有考慮到一種可能性。

  或者說,是季黎刻意讓他排除了那種猜測。

  季黎去了別墅的地下室。

  早在傍晚的時候,庫洛洛魯西魯便被送往這裡當然,為了保證運輸過程的安全,是昏迷版本的。

  不過等季黎現在打開門,看到的,卻是坐在椅子上,一派從容地看著書的版本。

  庫洛洛魯西魯看起來並不驚訝。

  「您應該就是我這一次任務的委托人吧?我是庫洛洛魯西魯。很高興見到您,代約克夏閣下向您問候。」

  合上書,他歪了歪頭,看向季黎的目光並無敵意,倒是含著些不至於冒犯的好奇。

  「所以,我該怎麼稱呼您比較好?」

  讓季黎莫名想起了,那個總喜歡一口一個「季黎老師」、熱衷於假裝乖巧的蜘蛛頭子。

  「算不上任務。只是有些東西要還給你而已。」

  她語氣冷淡,將《盜賊的極意》重新具現化出來,然後翻到標注有「盜賊的極意」那一頁,利落撕下。

  季黎是用《盜賊的極意》盜取了庫洛洛魯西魯的念能力;這是俠客第一個誤判。

  由於念能力的歸還還有一點讀條的過程,季黎順便言簡意賅地,跟庫洛洛魯西魯概述了她、俠客和西索之間的交易。

  即便尚未恢復記憶,但庫洛洛魯西魯對季黎手中的《盜賊的極意》還是很感興趣。

  他禮貌地詢問季黎,自己能不能借來翻看一下。

  季黎不置可否。

  於是庫洛洛魯西魯很快意識到了,季黎所闡述的「故事」中,有邏輯矛盾的地方。

  他翻到了記錄派克諾妲念能力的那一頁。

  「您說要恢復我的記憶。但這本書唯一和記憶有關的能力,只有這個。而且從記錄的詳情來看,它只有『讀取』、『分享』和『摧毀』三種模式。」

  「再由念能力本身的設計思路出發,『恢復』也實在是一個太過雞肋的功能既然決心要消除證據,自然希望記憶的刪除是不可逆的,不至於多此一舉,還反過來給自己制造潛在的麻煩。」

  一通合情合理的完美分析下來,庫洛洛魯西魯微笑著側過臉,看向近在咫尺的季黎,以純粹的好奇心,再一次溫聲詢問。

  「所以,您打算怎麼把記憶『還』給我呢?」

  這是俠客的第二個誤判。


第369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五十一)

  和人類會有所隱瞞和欺騙不同,《盜賊的極意》永遠只會客觀地記錄下,收藏念能力所有的使用方法和條件。

  也正如庫洛洛魯西魯分析的那樣,派克諾妲的能力,嚴格意義上只有三種功能。

  一:以身體接觸為媒介,用語言觸發被接觸者在潛意識裡的記憶,提取自己想要的相關內容。

  二:將指定的記憶具現化成「子彈」,通過射入他人的腦內,與他人分享。

  三:先提取記憶,再強行向記憶的持有者,再次輸入重復的記憶彈,以達到摧毀的目的。

  其中,「摧毀」的概念又與普通的失憶不同不是「記憶被藏起來了」,而是「根本不存在這段記憶」。

  也就是所謂的不可逆損傷。

  自認為抓住了命題中的漏洞,庫洛洛魯西魯凝視著季黎,像是提出疑問的好學生在期待老師的解答。

  讓季黎忽然產生了種,的確該給這個蜘蛛頭子再上一課的感覺。

  教他務必此生難忘的一課。

  「你分析得很對。這個能力的確無法撤銷所以呢?」

  季黎打了個響指,將庫洛洛魯西魯手中的《盜賊的極意》取消,同時右手具現化出一把左輪手槍。

  她慢條斯理地將子彈抵入彈巢,然後雙手合握住槍托,瞄准了黑發青年的眉心。

  沒有急於扣下扳機,季黎歪了歪頭,甚至把選擇權交還給了對方。

  「親自試試看不就知道答案了。還是說,你要躲開嗎?」

  聞言,庫洛洛魯西魯的神色染上了些含蓄的無奈。

  他搖了搖頭:「雖然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對過去的記憶也並不是很感興趣不過,您看起來並不打算聽到拒絕的話。」

  被運送到這棟別墅的只有庫洛洛魯西魯一人,而剩下的派克諾妲等人,被酷拉皮卡羈押在其他地方。

  萬幸的是,現在站在這裡的這個人,不是堅持「需要存續的只有旅團」的幻影旅團團長,而是將同伴視為最優先選項的庫洛洛魯西魯。

  他不會拿派克諾妲等人的安全去冒險。

  尤其是在他確信,季黎對自己並沒有殺意的情況下。

  沒有任何反抗的舉動,庫洛洛魯西魯甚至放松了軀體,在椅子上換了個更舒適愜意的姿勢,以溫和無害的仰視姿態,看向持槍的季黎。

  「所以,您真的不打算告訴我您的名字嗎?」

  「雖然不太明白是什麼情況,不過我還是覺得,應該要記住比較好不論是作為殺死『我』的凶手,還是賜予『我』復活的人。」

  庫洛洛魯西魯從來不相信靈魂一說,如果真的有,那「記憶」應當就是一個人最本質的核心。

  抹去他人的記憶,歸根結底,其實便是一場干脆利落的謀殺並,賜予新生。

  在幻影旅團找上來之後,庫洛洛魯西魯私底下,也在協助奇爾多約克夏的時候,見縫插針地做了些調查。

  包括幻影旅團登記在案的犯罪案底,以及關於兩年前友客鑫的只言片語。

  毫無疑問,「庫洛洛魯西魯」是個徹頭徹尾、胡作非為、惡行罄竹難書的亡命之徒。

  失去記憶的他,曾經試圖把視角代入到那個環境裡,卻始終不明白「自己」到底在追求什麼。

  至少他不喜歡那樣的故事。

  所以,庫洛洛魯西魯也愈發不受控地好奇:大概率和被滅族的窟盧塔族有關的這個人,為什麼,選擇了這種不夠快意恩仇的復仇方式?

  明明她應該有能力趕盡殺絕才對。

  庫洛洛魯西魯想要解讀這個困擾自己許久的謎團,正如他每一次打開書籍那樣就從這個故事的名字開始。

  而季黎用毫不猶豫扣下的扳機,代替了回答。

  子彈穿入庫洛洛魯西魯眉心的瞬間,被壓縮的足足二十六年的記憶,如同海嘯一般,席卷而上,占據了他全部的精神。

  一時間,庫洛洛魯西魯被衝擊得,連身體動彈不得。

  季黎便趁著這個空隙,不緊不慢地摘下戒指,扭出隱藏的毒刺,給庫洛洛魯西魯扎了一針。

  「放心好了,只是麻痹肌肉的藥劑。畢竟都把念能力和記憶一起還給你了,你要是亂動的話,會給我添很多麻煩的。」

  而眼神依然渙散,但記憶迅速膨脹復蘇的庫洛洛魯西魯,也終於不再用等待季黎的解答。

  季黎的確不需要「恢復」記憶。她只是把兩年前,為了「摧毀」而提取的庫洛洛魯西魯的全部記憶,重新「分享」給他即可。

  說起來輕松,但驟然接收一個人的全部記憶,對精神海也無異於一種重創和折磨。

  就連物歸原主的庫洛洛魯西魯,哪怕季黎不用毒,也幾乎喪失了對身體的控制權。

  所以派克諾妲比起這種手段,更喜歡直接殺人滅口。

  即便意志強韌如季黎,也沒能完全接收庫洛洛魯西魯的記憶,而是類似「打包壓縮」到角落裡,連讀取具體的內容都做不到。

  不然她早就自己去查緋紅眼的第一任買家了。

  不過,現在拿庫洛洛魯西魯當解壓道具也不遲。

  季黎將手貼到蜘蛛頭子的頸側,每一下的脈搏都清晰可聞,忠誠地傳遞那些逐漸加速的心跳。

  她用語言「提取」庫洛洛魯西魯的記憶,得到了當初幻影旅團售賣三十六對緋紅眼的具體情報。

  接下來,就只差抹去庫洛洛魯西魯在這兩年了解到的,關於奇爾多約克夏、關於獵人協會一切機密的記憶了。

  忍耐下源自腦內的隱隱作痛,季黎熟練地具現化出新的一枚子彈,關上彈巢,卻並不急著完成這最後一步。

  上課的時候,優等生怎麼能不好好看著老師呢?

  當庫洛洛魯西魯因為精神承受的記憶衝擊,而神情恍惚、汗流浹背的時候,她便俯下身去,用冰冷槍口代替指尖,挑起對方的下頜,要他不得不直視自己。

  這是種下精神暗示的第一步。

  直到看清庫洛洛魯西魯那片迷蒙混沌的眼底,確實倒映出了自己的輪廓,季黎才終於微笑。

  原本挑起下頜的槍口往上滑動,貼著柔軟的唇瓣,攀過鼻梁,沿著肌理的弧度,一直來到庫洛洛魯西魯的眉心。

  與體溫截然不同的、屬於無生命金屬的冰冷,稍微拉回了他的心神,卻依然只能依附於本能,任由自己神色懵懂地凝視著季黎。

  庫洛洛魯西魯的視覺被完全侵占,再無力留意除此之外的存在。

  總之看起來一副,好像很脆弱、很無辜、只能受人擺布的模樣。

  因為很罕見,所以倒還挺新奇的。

  季黎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才低下頭去,確保自己的每一個發音,都能清清楚楚地烙印在這個人的意識深處。

  就像某只揍敵客大黑貓曾經樂此不疲的那一套。

  「回答你的上一個問題:我叫季黎。一定要好好記住這個名字哦?」

  「然後,就這樣,一生都追逐這個名字,活在我給你制造的陰影下,好嗎?」

  在庫洛洛魯西魯徹底墜入黑暗的前一瞬,他只能看見季黎微笑著的樣子,聽到季黎溫柔的、一字一頓的叮囑。

  「乖孩子。」

  隨後,是一聲貫徹靈魂的槍響。

  季黎再一次扣下了扳機。

  代為宣告:作為幻影旅團團長庫洛洛魯西魯,就此「復生」。

  作者有話要說:

  總覺得這裡發生了什麼奇奇怪怪的play。

  不確定,再看看【探頭探腦


第370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五十二)

  取消了左輪手槍的具現化,季黎空著手回到客廳,讓俠客去地下室驗貨。

  雖然出於大腦的自我保護機制,庫洛洛魯西魯暫時會陷入一段時間的昏迷,直到記憶徹底被這具軀體重新接納。

  不過,「有沒有恢復念能力」這件事,通過觀察人體表面精孔所釋放的生命力量的差異,就可以判斷。

  至於庫洛洛魯西魯的記憶,只要季黎想要獲得緋紅眼一手售賣的情報,就必須先歸還那部分記憶,倒是不需要擔心她動什麼手腳。

  沒過多久,俠客便半扶著昏迷的團長,返回其他人所在的會客廳。

  當著季黎的面,他很干脆地打了個電話,讓同伴把那對緋紅眼拿過來。

  的確如俠客之前承諾的那樣,沒過五分鐘,飛坦、信長和富蘭克林三人,就帶著第二十四對緋紅眼出現在別墅的門外。

  不難想像,他們應該一直都隱匿在離這不遠的地方,一旦情況有變,或是俠客發出什麼信號,就會直接拉開戰爭的序幕。

  畢竟,比起規規矩矩的談判,幻影旅團一直都更喜歡強盜那套直接□□燒的行事風格。

  如果不是季黎手中有特別的人質的話。

  即便是心存傲氣、向來最討厭輸的飛坦,在內心深處也不得不承認,他們這次是真的輸得徹底。

  因為是速度最快、行動最敏捷的那個,保管緋紅眼的工作是由他負責的。

  飛坦陰惻惻地看著季黎,視線掃過那些裸露在外的白皙肌膚時,腦內已經幻想出,用刀劍劃開皮肉的細微觸感。

  他的指尖都忍不住微微動了一下。

  但下一秒,酷拉皮卡上前一步,擋在了飛坦與季黎之間,完全將季黎遮在了自己身後。

  「管好你的眼睛,蜘蛛。我也正在極力忍耐我的憤怒,才能站在這裡,勉強和你們維持相安無事。不要挑戰我的底線。」

  他神色極為冷漠,像一把出鞘的鋒利匕首,向飛坦伸出了手。

  「依照契約,我們要的東西。」

  本就是不太情願地少數服從多數的飛坦,一聽這話,更是激起了性格中的凶戾。

  他舔了舔後牙,沒有伸手交出緋紅眼,而是挑起唇角,不緊不慢地反問:「叫聲這麼大,沒本事自己過來拿?」

  空氣中的火藥味幾乎快要實質化。

  讓西索撿了個熱鬧看,饒有興趣地靠著牆,在一旁就差鼓個掌讓他們打起來。

  俠客倒是皺起眉,語帶警告地叫了一聲飛坦,想在中間打個圓場。

  可季黎看著這樣桀驁不馴、一張口就狠狠拉仇恨的飛坦,忽然想起了,自己再度進入這個「夢」的時候,就立下的目標。

  總之第一個先揍飛坦她記得好像是這樣沒錯。

  所以季黎沒有拉架,而是拍了拍掌心,示意目光向她看齊。

  「你看起來很不服氣的樣子嘛。也對,當初我去抓庫洛洛的時候,你和芬克斯都被調虎離山,直到事情結束才趕回去的很不甘心,是吧?」

  「好啊。那就再給你一次機會好了。剛好我也看你這張臉很不高興。」

  季黎笑眯眯地豎起食指,然後指了指自己。

  「我憑本事自己來拿。活動範圍限定在這個客廳。在我拿到緋紅眼之前,你可以使用武器、念能力啊,你的RISING SUN不可以,會把屋子燒壞的。」

  「總之,在我拿到緋紅眼之前,你都可以隨便攻擊我。有本事的話,你就把我殺死在這裡好了。」

  「不過反之,等游戲結束,你要向我和酷拉皮卡道歉。真情實意的那種應該沒問題吧?怎麼看都是我們這邊比較虧。」

  根本不看俠客的眼色,飛坦一口答應下來。

  鑒於飛坦和季黎都分別是兩邊的大強種,勸是不可能勸住的,其他人都一臉認命地拉開距離,讓開了場地。

  季黎示意飛坦隨時都可以開始。

  而飛坦的第一個動作,是將緋紅眼隨手往身後一丟。

  作為敏捷性的絕對進攻手,他不覺得在戰鬥中讓出一只手,是什麼明知的決定。

  畢竟,對面都拜托自己去殺掉她了,當然要滿足這點小小的請求。

  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比起抱著礙手礙腳的籌碼,飛坦覺得自己只需要快節奏地攻擊,讓季黎根本無暇分神即可。

  這就是他一貫以速度為核心的戰鬥風格。

  然而,飛坦卻怎麼都沒有料到,自己竟然會輸在速度上。

  不,比起「快速移動」,這根本就是「空間傳送」的範疇!

  明明在左側感應到了念力的波動,飛坦抓住這個時機,准備反擊,卻在兩只手即將撞上的瞬間,季黎出現在了近在咫尺的右側!

  「猜錯了鏘鏘!在這裡!」

  伴隨著語調輕快的聲音,季黎毫不猶豫地給了飛坦一拳。

  打人就打臉!就打臉!

  新仇舊恨加在一起算了個總賬,季黎甩了甩被反作用力撞紅的手掌,見好就收。

  她立刻激活地板下的另一套咒印文字,將緋紅眼傳送到自己手上,宣布游戲結束。

  能夠指定地點的優勢,就在於可以提前做准備。

  為了防止幻影旅團的強盜作風再次上腦,季黎早就在這棟別墅的地板上,布滿了窟盧塔族的咒印文字。

  不然她才不要跟飛坦這種一米五五但力速雙A的掛逼小矮子打架!

  因為她不管是力氣還是速度,都根本贏不過飛坦可惡,怎麼臉都這麼硬,手竟然現在還是麻的!

  季黎只能臉上強裝從容,將緋紅眼抱在懷裡,歪著頭看向俠客。

  「飛坦。應該可以適可而止了吧?」俠客沒了一貫的笑容,面無表情地看向飛坦。

  飛坦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吐出一口污血。

  雖然表情陰沉,但無論如何,的確是他技不如人,他也願賭服輸,向季黎和酷拉皮卡「道歉」飽含殺意和怨氣的那種。

  很少見的有趣畫面,惹得西索都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

  交易完成,更無話可說,俠客等人便要帶著庫洛洛魯西魯離開。

  季黎卻在他們離開前,給了俠客一張紙。

  紙上是一處地址。

  她將剩下的窩金、派克諾妲和瑪奇三人的下落,告知給他們,讓俠客走的時候順便把贈品一起帶走。

  不過當然,是沒有念能力也沒有記憶的版本。

  俠客無法理解。

  他本能地心生懷疑,懷疑這是不是下一個針對幻影旅團的陷阱,不知道該不該收下這份「禮物」。

  季黎卻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別想太多了,小心禿頭我只是現在,對幻影旅團暫時沒有興趣了,也不願意繼續為你們的人付伙食費。都說了,我的時間和精力可是很寶貴的。不好意思,對我來說,你們還沒有那麼重要。」

  「所以,如果可以的話,麻煩你們也別再做什麼會引起我興趣的事情了。要是還有下一次嗯,還是不要有比較好,對吧?」

  「那就再見了。」

  為今夜的這一切落幕,季黎微笑著衝俠客晃了晃,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她手裡的JOKER撲克牌(鬼牌)。

  撲克牌上,扛著巨大鐮刀的死神,笑容猙獰而愉快,其本身即是陰影的化身。

  俠客長長呼出一口氣,沒有回答,而是頭也不回地率先離開了會客廳。

  在團員全部被回收的前提下,兩年前錯過和「鎖鏈手」戰鬥的飛坦,也在今天的正面衝突中受挫,他不覺得幻影旅團還有繼續死咬這個人的必要。

  恐怕等團長醒來,也會做出和自己一樣的判斷吧。

  再見,俠客在心底咀嚼這個詞,心道,的確是再也不見比較好

  致這位成功以自己的名字,為幻影旅團制造出一團陰雲的季黎、鎖鏈手、露娜小姐。

  作者有話要說:

  季黎: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這一拳最終還是打到了飛坦臉上!爽!【開始循環反復播放錄像

悠于 2025-9-20 16:35

第371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五十三)

  等俠客等人都走遠了,季黎才皺著眉,用力揉捏自己依然不適的右手。

  不過她想,演過這麼一出之後,應該就不用擔心幻影旅團後續再找酷拉皮卡的麻煩了。

  流星街人的確是亡命之徒,但也不是明知一點好處都沒有,還頭鐵硬要去找死的家伙。

  尤其有完全版的庫洛洛魯西魯在,更會將旅團的利益最大化,攔著不讓團員自找麻煩。

  等酷拉皮卡用拇指的治愈之鏈替季黎治愈時,從頭到尾旁觀完這一場熱鬧的西索,也心滿意足地辭行。

  他的目的,本就不是協助二人尋回窟盧塔族的緋紅眼。

  雖然覺得繼續待在季黎身邊,應該也會繼續發生有趣的、值得期待的事情,但比起這個,還是與庫洛洛魯西魯的戰鬥更讓他目眩神迷。

  想起兩年前被打斷的那場,沒有來得及分出勝負的生死對決,西索就忍不住又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發出幾聲微顫的愉快笑聲。

  季黎對此並不意外。

  也不能指望西索會一直任勞任怨地給她打白工,能乖乖配合到這一步,已經算是成功白嫖了西索的勞動力,大賺特賺。

  季黎毫不在意地揮揮手,讓西索繼續去追逐他充斥著危機與戰鬥的美學。

  如此敷衍且無意遮掩的姿態,倒是叫西索生出些被用完就丟的幽怨。

  他不急著走了。

  斜著側身坐在季黎的沙發扶手上,與季黎只有一臂不到的距離,西索看似興致勃勃地提了一個問題。

  「那這一次∼小露娜又打算押誰贏?或者說」

  他俯下身來,覆到季黎耳邊,用那種壓低聲音的耳語,如同情人間喁喁細語,分享只有彼此心知肚明的小秘密。

  「你希望我殺死庫洛洛嗎?如果像勝利女神一樣的小露娜,親自為我祝福的話∼說不定我會更有干勁喲∼」

  西索很清楚,季黎是設了一場光明正大的陽謀,利用自己與幻影旅團。

  將庫洛洛魯西魯作為彩頭,同時吊著他和幻影旅團自願同意交易,成功拿到緋紅眼和想要的情報之後,再讓他出場善後。

  他與庫洛洛魯西魯的生死決鬥一定,他就是那個幻影旅團視為眼中釘的新靶子。

  他贏,庫洛洛魯西魯死去,幻影旅團失去主心骨,會將他視為下一個復仇的對像;他輸,庫洛洛魯西魯也大概率不會太好到哪裡去,幻影旅團可以消停一陣子。

  無論誰輸誰贏,季黎都是那個通吃的莊家,穩賺不賠。

  可哪怕知道牌面,偏偏每一步的選擇又都是順應人心欲望的結果,拒絕才是不夠明知的選擇。

  一如兩年前友客鑫的那一夜。

  但情景變幻,好奇季黎這一次的答案是否會不同,西索頗為期待地看著季黎,等她的回答。

  卻被季黎不客氣地嘲笑了一通。

  「詭辯。明明是你自己想要和庫洛洛搞生死戰,不論輸贏,都是你應得的,跟我有什麼關系?反正橫豎你都痛快了。別想把罪名施加給我。」

  「非要我說的話,還是那句祝你們棋逢對手,打個你死我活、同歸於盡。最好現在就跟我簽個遺產贈予合同,我還可以勉為其難地幫你們收個屍。」

  想也不想地指出了西索的邏輯陷阱,季黎舒展開治愈好的右手,瞥了西索一眼,尋思著要不要再順手給這家伙一拳算了。

  俗話說得好,好事成雙對吧!

  正當季黎捏緊拳頭,用目光比劃這一拳怎麼打比較好的時候,西索卻忽然聳著肩,笑得花枝亂顫。

  很多次,西索都覺得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家伙,才能把小露娜教成這麼一個叫人喜愛的好孩子。

  連每一寸靈魂都如此合他心意。

  叫人既想細細把玩,窺盡那深處所有未解的謎題;又忍不住松開手,再多給一點自由,期待對方接下來還會制造出什麼樣的驚喜。

  再說下去,都快讓他舍不得就這樣離開了。

  西索姑且止住笑,抬手包裹住季黎蠢蠢欲動的拳頭,隨後翻轉掌心,手指沿著肌膚的弧度下滑,捏住了季黎的指尖。

  他蜻蜓點水地吻了吻這個好孩子的手背。

  「真狡猾小露娜∼這麼一來,我反而更想活著回來見你了∼帶著你應該會喜歡的禮物∼」

  「所以∼在我不在你身邊的這段時間,不如提前考慮一下對我的嘉獎∼?」

  在酷拉皮卡的鎖鏈攻過來之前,西索松開了季黎的手。

  「對了對了∼我還給你們准備了一個驚喜盲盒喲∼不過具體拆出來是驚喜還是驚嚇,我就不確定了呢∼?」

  季黎立刻拉高警惕,總覺得事情並不簡單。

  可當狡猾的變化系想跑路的時候,比泥鰍還滑不留手。

  西索向季黎晃了晃通訊器,表示隨時歡迎季黎找自己當然,私事的話就更好了便毫不遲疑地離開。

  就算才剛說完近乎表白一樣的熱烈情話,也沒有任何事物能夠攔下西索前進的步伐。

  絕對自我中心的享樂主義者,每時每刻都在盡情去做所有讓自己愉快的事情,所以根本不存在「遺憾」這個概念。

  從這個角度來說,西索的確跟伊爾迷是天生一對。

  要是可以的話,希望跟這個家伙最好也別再見了。對她的頭發不太友善。

  季黎默默掏出通訊器,把暫時失去利用價值的西索丟進了黑名單。

  這一場糅雜了三方的交易,到此時此刻,才總算告一段落。

  季黎終於有了跟酷拉皮卡獨處的機會。

  在庫洛洛魯西魯的記憶中,她已經找到了,那十二對緋紅眼的第一任買家的情報。

  而在兩條街之外的路邊。

  今天的確是一個諸事皆宜的幸運日,西索心情愉快之下,連周身的氣場都變得柔和起來,淡化了那種危險的攻擊性,看起來更好接近一些。

  配合他那輛價格後面一長串零的紅色跑車,自成一道風景,幾乎吸引了所有路過的、不分性別的過客。

  但西索已經找到了更符合他口味的游戲,這種玩樂方式就顯得有些食之無味了。

  不過秉著習慣的紳士作風,他微笑著,禮貌周全地拒絕了幾位女性和男性的搭訕。

  哼著不成調的曲子,西索姿態愜意地靠在車身上,迅速編輯好一條短訊。

  揣測了一下對方看到時可能會有的反應,他甚至還惡趣味地,在短訊末尾加上了一個愛心符號。

  確認發送。

  與此同時,遠在萬裡之外,奇犽的通訊器再次振動。

  作者有話要說:

  朋友:所以為什麼你總愛讓西索去當那個牽線搭橋的顯得他人還怪好的嘞?

  我:因為他有命運的紅線[愛心]


第372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五十四)

  此時此刻的奇犽,正和亞路嘉一起在希拉市觀光。

  由於季黎向奇爾多約克夏提供的情報,這個世界的奇美拉蟻得以提前解決,尼特羅會長依然健在,凱特和小傑也都平安無事。

  不過,為了實現自己幼時的諾言,讓好不容易才離開家族禁錮的妹妹,能夠自由地去見證這個世界,奇犽還是暫且跟小傑道別,與亞露嘉踏上新的旅途。

  出乎意料的,拿尼加似乎格外喜歡靠海的地方。

  所以奇犽特意修改了計劃,打算帶她在希拉市多停留幾天,等參加完當地的海神祭之後再離開,前往下一站。

  在脫離揍敵客的約束和隔離後,亞露嘉本就是天性活潑的孩子,不管走到哪裡,都會迅速受到游客和當地人的善意關注,往往很快就能和陌生人聊上天,甚至收到小禮物。

  這一點倒是不太像揍敵客反而跟小傑有點相似。

  有心培養妹妹的獨立解決事情的能力,這種時候,奇犽基本不會主動參與,只是站在一個不遠不近的地方旁觀,放任亞露嘉自由發揮。

  反正天塌下來有他頂著,問題不大。

  而西索的短訊傳來的時候,奇犽和亞露嘉便是在希拉市最著名的白色沙灘「月海銀沙」游玩。

  感覺到振動,奇犽下意識握住了口袋裡的通訊器,卻沒有立刻打開,而是先看了眼亞露嘉。

  因為注意到海邊聚集了好多人,以為是碰上了什麼當地的活動,好奇的亞露嘉就湊過去打聽了。

  亞露嘉穿著明艷的沙灘裙,常年關在地下密室、過於蒼白的肌膚,也由於這段時間的旅行,總算染上了健康的色澤,看起來不再那麼病態柔弱。

  就像一個普通的、快樂的、這個年紀的孩子該有的模樣。

  也是他一直以來想要守護的。

  指腹在通訊器的屏幕上摩挲片刻,奇犽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說服自己,打開看一眼。

  只是看看而已,情報總是多多益善。他想。

  奇犽一目十行地掃完了西索發來的第三封短訊,確認季黎和酷拉皮卡已經安全結束了跟幻影旅團的交易後,忍不住長長松了口氣。

  可那剩下的十二對緋紅眼,顯然同樣不是什麼好對付的難關。

  出於自己也沒理清楚的原因,奇犽曾經私底下,偷偷用糜稽的權限去揍敵客情報庫裡查了一下。

  其他緋紅眼都多多少少能找到相關的、哪怕只是其中一環持有者的只言片語,唯獨有十二對,是完全連一點流通痕跡都查不到。

  能跟庫洛洛魯西魯搭上線,在窟盧塔族滅族後,就迅速買到第一手的緋紅眼,說明自身的勢力和情報網夠強;能一次性購買這麼大體量的緋紅眼,說明錢多得燒。

  作為對手的話,不一定會比幻影旅團簡單。

  奇犽低眼看著屏幕上的白紙黑字,抿了抿唇,不由陷入沉思。

  一時失神,又對亞露嘉的氣息太過熟悉,他甚至沒來得及在亞露嘉靠近之前,把通訊器收起來。

  「哥哥,怎麼了嗎?」亞露嘉湊過來,有點擔心地問。

  奇犽按滅通訊器的屏幕,從容地搖搖頭,也不對妹妹說謊:「一個變態的騷擾短訊而已所以那邊是什麼活動嗎?」

  他輕描淡寫地轉移了話題。

  因為無論什麼情況,亞露嘉都會下意識優先回答奇犽的問題。

  「也不是啦。我聽那邊的嬸嬸說,他們是當地人,來自發紀念上一任市長先生的。」

  「那位市長先生叫馬克雷契爾。希拉市那個超有名的地下排水系統就是他決定建設的從那以後,希拉市就再也沒有發過洪水了。所以大家都很愛戴他。」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他明明身體很健康,工作也很順利,卻在去年突然服毒自殺了。還留下了遺書和工作安排,希望自己不要立碑,把骨灰撒到大海裡就好。」

  亞露嘉將掌心裡的紙船捧給奇犽看。

  白色的紙船中,立著一根小小的蠟燭,正如海中明滅的、像星星一般的無數亮光這是希拉市本地的悼念儀式。

  相傳,這些燭光會成為亡者的燈塔,指引那些迷途的幽靈回到故土,獲得安息。

  可閃爍的光亮映入奇犽眼中時,卻只讓他覺得壓抑。

  奇犽想到了季黎和酷拉皮卡。

  倘若「燭光」的代價是必須燃燒自己,那這種犧牲,究竟是亡者真正想要托付的願望,還是幸存者依舊被困在過去的執念?

  如果他們因此而死的話?

  奇犽下意識地閉上眼,本能排斥著那種殘酷卻客觀存在可能性的設想。

  「果然!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吧!」

  沒有錯過這樣轉瞬即逝的異常,亞露嘉雙手叉腰,變成一個氣鼓鼓的小茶壺,很嚴肅地當起了偵探。

  「我就說,哥哥你自從昨天看了一次短訊之後,就哪裡怪怪的。之前隨意亂放的通訊器會隨身攜帶了,休息的時候,也時不時會盯著通訊器的屏幕發呆。」

  「笨蛋哥哥,你才騙不過我和拿尼加呢!要跟我和拿尼加好好說!」

  在亞露嘉的強烈抗議下,奇犽含糊地解釋了一下,只說是收到情報,有朋友可能接下來要去做危險的事情,所以有些擔心。

  亞露嘉立刻警覺起來:「是小傑嗎?!」

  「不是小傑。」奇犽搖搖頭,別過視線去,嘲弄似的低聲說,「可能也不一定算是我的『朋友』吧。」

  在奇犽腦海中浮現的,是季黎的臉。

  本來就是,他跟那個奇怪的家伙打的碰面,加起來還不到一天的時間。他都搞不懂,自己那麼在意這件事做什麼,而西索又為什麼非要給他發這些沒有用的信息。

  亞露嘉定定地看了這樣的奇犽一會兒。

  他忽然問:「是很危險的事情嗎?那我和拿尼加,可以幫上什麼忙嗎?」

  奇犽愣了一下,表情一肅,毫不猶豫地否決了這個提議。

  雖然在對待小傑的時候,他從來不計較利益得失,但他也向來是個很有分寸的理智派,分得清輕重緩急、遠近親疏。

  亞露嘉和拿尼加的「撒嬌與請求」,是揍敵客的最高機密之一,而且一旦情報外泄,很容易引起外界對他們的覬覦。

  奇犽可以以一己之力扛住家庭的施壓,「命令」拿尼加去救小傑。

  但酷拉皮卡不行。

  他可以動用自己能力範圍的資源,在酷拉皮卡遇到危險的時候,想辦法去幫助對方,可這個「資源」不包括自己的妹妹。

  這也是在奇犽將亞露嘉帶出枯枯戮山時,向父親席巴做出的承諾。

  遭到駁回後,亞露嘉沒有接話,而是安靜地凝視著奇犽。

  然後,他突然張開手,悶頭衝進了奇犽懷裡,將一邊耳朵貼到奇犽的胸口,仔細去聽那些心跳。

  又過了一會兒,亞露嘉抬起頭,認真地說:「可是我和拿尼加聽到了,哥哥你在擔心那個『可能不是朋友』的人。」

  就像奇犽了解他們一樣,他們也能讀懂哥哥的每一個表情。

  說完,亞露嘉松開手,後退了一步,又笑著向奇犽伸出雙手,做了個「撒嬌」一樣的動作。

  「哥哥之前說過,以後你來實現我們的願望。那現在,我和拿尼加的願望就是,幫助哥哥的朋友,讓哥哥變得開心起來!」

  「好孩子不可以說謊。現在開始,來實現我們的願望吧,哥哥。」

  奇犽沉默地看了妹妹好一會兒。

  像是放棄抵抗了那樣,他緊繃的肩膀一松,垮下來,無奈地小聲嘟囔起來:「不要總是這麼為我考慮啊到底誰才是哥哥啊?」

  「當然是哥哥!就是因為哥哥是世界第一好的哥哥!所以我和拿尼加也要對哥哥很好很好很好!」亞露嘉理直氣壯。

  說不贏妹妹,奇犽沒辦法地嘆了口氣。

  他從亞露嘉手中抽走了那只載有蠟燭的小紙船,俯身將其放入浪花中,任由星星點點的燭光,彙入無數人祈禱而塑造的銀河。

  「那就試試吧?」奇犽低聲道。

  作者有話要說:

  拿尼加真的是好大一個BUG。

  感覺遇到的大部分事件,只要不把她BAN掉,一切難題都可以靠她平A過關

  這麼一說,妮翁的預言也很BUG。

  可能這就是為什麼富堅老師在友客鑫用完,就急著給她發了便當吧【合掌】

  看來就算是創作者本人,也和我一樣不想寫預言詩啊!!!


第373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五十五)

  視線回到友客鑫。

  前腳才剛剛結束和幻影旅團跟西索的交易,可季黎和酷拉皮卡,後腳又緊接著陷入了新的忙碌中。

  根據庫洛洛魯西魯的記憶,在排除已尋回的二十四對緋紅眼的買家之後,季黎認為,剩下的那十二對緋紅眼,是在窟盧塔族滅族後不久,被同一人一起購入的。

  雖然買家當時刻意隱瞞了自己的身份信息,交易和轉賬的時候也很謹慎,但按照庫洛洛魯西魯個人的推測,買家應當是來自卡金帝國。

  而且,他認為對方大概率跟皇室有關。

  於是季黎就朝著這個方向去准備了。

  至少在這種需要腦子、搞陰謀詭計的事情上,她信任庫洛洛魯西魯,更甚過自己。

  由於已經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時間過於久遠,再加上買家足夠謹慎和狡猾,很多線索都難以考證,季黎和酷拉皮卡也只能把庫洛洛魯西魯的相關記憶,當做重要參考。

  再者,《盜賊的極意》也有收藏一些特殊念能力,只要季黎可以把距離拉進到觸發範圍內,就有辦法找到緋紅眼的下落。

  綜上所述,他們有必要親自去一趟卡金帝國。

  而且得想辦法深入皇室才行。

  季黎本以為這件事,可能又要厚著臉皮去麻煩奇爾多約克夏畢竟,除去三星獵人和獵人協會的高層身份之外,奇爾多約克夏同樣是一位世界知名的學者、醫師和律法從業者。

  她長期活躍在各國的相關領域會議和交流活動。

  而卡金帝國,在經歷30年前、被譽為「世界最安靜的革命」之後,便從帝國社會主義轉變為議會民主主義。

  皇室成員也大多積極參與各界對外的公開活動,建立良好的公眾形像。

  如果掛名在奇爾多約克夏的名下,以「學者」的身份,去參加卡金帝國的業界研討會,應該就能有機會接觸到皇室成員。

  雖然季黎對自己的文化底蘊缺乏自信,但她永遠相信酷拉皮卡的知識儲備!

  結果酷拉皮卡卻說,直接走諾斯拉在Mafia的人脈網也可以。

  「雖然說是『議會民主主義』,但卡金帝國除去皇室的護衛隊之外,還有一部分重要的武裝力量,是由國內的三大Mafia組成。而他們的高層,大多是『雙線者』。」

  說到雙線者的時候,酷拉皮卡停頓了一下。

  他看著認真傾聽的季黎,抿了抿唇角,原本被記憶挑起的那些憤怒與冷酷,便慢慢地撫平下去。

  他們是將彼此命運托付的共犯。

  所以酷拉皮卡沒有再試圖輕描淡寫地帶過,而是將自己所知道的情報,都一一詳細說明。

  所謂的「雙線者」,在卡金帝國的語言中,意味「二級的」、「假貨」,是指那些無法成為正統繼承人的國王的私生子。

  私生子在誕生的瞬間,就會被刀片劃破臉頰,留下兩道傷痕,以一輩子都不能出現在大眾面前為代價,被允許存活在世。

  他們在地下世界享有極度奢華的待遇,卡金三大Mafia的組長全都是雙線者。

  但作為代價,他們也必須絕對服從國王的命令,成為卡金帝國隱匿在黑暗中的刀。

  因為業務上的關系,酷拉皮卡曾經跟那邊三大Mafia之一的組長有過合作。

  光就理論而言,雙線者會更容易了解皇室藏在陰影裡的齷齪事。

  如果包裝成新的生意往來,這條線應該也是可以走通的。

  不過,為了穩妥起見,季黎和酷拉皮卡決定雙線並行,兩邊渠道都嘗試看看,再依情況做取舍。

  這些天,兩個人忙得腳不沾地,都是在做這方面的前期籌劃工作。

  他們也就只有吃飯的時候,能安安穩穩地坐下來一會兒這還是多虧了季黎對酷拉皮卡的軟磨硬泡加強制執行。

  她不貪心,不求把酷拉皮卡養得白白胖胖,但至少不能一模就摸到骨頭吧!是想靠著肩膀打個盹都會被硌到的地步啊!

  季黎嚴格監督酷拉皮卡的作息和三餐。

  今天也不例外。

  在酷拉皮卡又把畢哢的情報組又抓去開會的中途,畢哢一看到飯點了,就開始用余光瘋狂瞄窗外,祈禱季黎大姐速速出現。

  沒等他拜完一輪神佛,季黎就准時准點地趴在窗戶外面,笑眯眯敲了敲玻璃。

  酷拉皮卡還沒說什麼呢,已經習慣這個流程的情報組,就仗著季黎大姐給的膽子,一個個嬉皮笑臉、勾肩搭背地往食堂衝去。

  數畢哢跑得最快,笑得最大聲。

  這家伙真的是越來越得意忘行了。沒個正型。果然還是工作布置得太少了。

  酷拉皮卡低眼,迅速收拾好手邊的資料,快步走向門外的季黎。

  兩個人並肩在走廊上慢慢走的時候,季黎就給酷拉皮卡報菜名,問酷拉皮卡的意見。

  好不容易有季黎這麼捧場的人在,一直自覺在白拿工資的廚師長,都重新燃起了動力。

  二人就「如何健康營養地喂養酷拉皮卡」展開積極討論並實踐。

  又因為酷拉皮卡和季黎的帶頭,原本工作繁忙、用餐時間湊不到一塊的眾人,也漸漸習慣了定時定點去食堂報道。

  食堂從未這麼熱鬧過。

  以至於,向來空空蕩蕩、所有人都習慣了寂靜的諾斯拉總部,仿佛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填滿了空缺,都顯得有些擠擠嚷嚷起來。

  落座於人聲鼎沸間,酷拉皮卡一時間不由晃神。

  直到季黎試圖趁機把盤子裡的西藍花和胡蘿蔔偷偷到他碗裡,他才條件反射地抬起指尖,按在季黎正在干壞事的手腕上。

  酷拉皮卡頭疼地嘆了口氣,看著季黎欲言又止。

  季黎也欲言又止。

  她該怎麼解釋!可她也沒法解釋吧!酷拉皮卡!能不能相信她這不是在挑食,而是你在逼奇美拉女王蟻(肉食動物)吃草啊!!!

  這道題無解,季黎只能眼巴巴地瞅著酷拉皮卡,企圖蒙混過關。

  酷拉皮卡最終還是拿她沒辦法。

  松開了手,默許季黎把蔬菜都挑到自己的盤子裡,酷拉皮卡忍不住又嘆了口氣,思考該讓醫療組准備什麼營養補劑比較好。

  他甚至沒考慮過讓季黎克服挑食的選項。

  不過,這頓飯還是沒能吃成。

  因為很快,在前區負責接待的成員,忽然跑了過來,說有一個沒見過的陌生人,指名要見酷拉皮卡。

  對方還讓他轉交了一張獵人執照。

  獵人執照不會標記持有人的姓名或其他具體信息,只有背面的圖案區分星級,以及側邊印上的、獨一無二的獵人編號。

  每一個序列號都對應一位職業獵人。

  季黎好奇地湊過去看了一眼,卻因為那串過於眼熟的編號,在瞬間分辨出這張獵人執照的持有人

  金富力士。

  但眾所周知,金富力士的獵人執照永遠不在他那裡。

  於是季黎迅速反應過來,在這個世界,這張獵人執照現在最可能落在誰的手上。

  可是,為什麼?難道是出了什麼事嗎?

  擔心比思考更快,季黎來不及解釋,抓起酷拉皮卡的手,就匆匆往用於接待外客的公共區域跑去。

  而接待廳中,已經迅速跟接待員聊上天的人,正是她猜想中的那個。

  「啊!是酷拉皮卡和季黎好久不見!太好了,你們都平安無事。還有還有,這裡看起來真的好厲害啊!我差點都迷路了呢。」

  小傑富力士笑得像朵燦爛的向日葵。

  作者有話要說:

  季黎,香噴噴的酷拉就在眼前,但是不能吃,還要被酷拉問為什麼不吃草。

  季黎好慘哦【抹一抹鱷魚的眼淚


第374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五十六)

  季黎曾經問過酷拉皮卡,關於其他三人的去向。

  在離開友客鑫後,雷歐力依然在努力攻讀他的醫學學位;奇犽從枯枯戮山帶走了自己的妹妹,踏上了新的旅途。

  至於小傑,由於獵人協會的提前處理,凱特並沒有死於尼菲彼特之手,他也沒有因為誓約的緣故而喪失念能力。

  等奇美拉蟻的事件結束,跟奇犽分開之後,小傑便加入到凱特的生物調查團中。

  他不再去追逐那只最狡猾的、名為「金富力士」的獵物,而是帶著成功後的不滿足,繼續將目光投向整個充滿未知與冒險的世界。

  雖然出於各種考量,酷拉皮卡不願將朋友卷入自己的復仇,所以極少同小傑等人聯絡。

  但他偶爾跟雷歐力通訊時,還是會被迫聽到對方見縫插針的播報。

  不過,酷拉皮卡可沒聽說過,小傑要來友客鑫找自己的消息尤其是,在這兩年間,他根本從未跟他們透露過諾斯拉總部的位置。

  跟千耳社將「找到自己」設為隱形門檻的篩選一樣,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找到這裡的。

  幾乎不需要深思,酷拉皮卡便立刻判斷出,小傑應該不是單純來看望自己的。

  但他依然快步上前,沒有任何遲疑,衝對方露出了溫和的微笑:「好久不見,小傑。」

  讓無關人士離開,酷拉皮卡又和小傑溝通了一下近況,聽完對方分享最近的見聞,才不緊不慢地詢問他的來意。

  向來是直球派的小傑,卻難得做出了為難的表情,有些吞吞吐吐。

  酷拉皮卡也不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小傑理清思緒。

  他自然做好了為朋友盡力而為的准備,正如小傑曾經在友客鑫那樣哪怕十二對緋紅眼的線索已經擺在眼前,似乎觸手可及。

  可出乎酷拉皮卡意料的是,小傑的確不是單純來看望自己,但也並非是前來尋求幫助的。

  甚至,他不是空手而來。

  「那個其實總之就是跟凱特和生物調查團的同伴一起行動的時候,意外聽到了一些消息然後實在很在意,就」

  小傑撓了撓頭,干脆把自己扛來的、比他本人還高的巨型箱子拖到跟前,打開給二人看。

  「你們看看?應該是真的吧。」他的語氣近乎謙虛。

  因為擺在箱子裡的,是儲存在昂貴容器中,碼得整整齊齊的十二對緋紅眼。

  目光愣在上面幾秒,季黎和酷拉皮卡不約而同地盯向小傑。

  可二人都已經先一步得知了關於卡金帝國的消息,沒有人相信小傑那番模棱兩可的說辭。

  由於無法立刻辨別緋紅眼的真假,酷拉皮卡本能的第一反應,是擔心小傑會不會因為自己的緣故,遭到了他人的欺騙或利用。

  而季黎不同。

  判斷出這十二對眼球全都是貨真價實的緋紅眼後,她又用自己的方法,確定了小傑應該並沒有受到精神操控。

  然後季黎再以此為基准,去倒推整件事的邏輯。

  一定有那麼一個人:同時和小傑跟酷拉皮卡有關,又有能力從卡金帝國的皇室手中收集到所有的緋紅眼,並且願意不收取利益,甚至更希望通過小傑的名義來轉交,好隱匿自己的信息?

  會是誰?

  一瞬間,季黎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再熟悉不過的臉龐。

  她驀地怔住。

  當酷拉皮卡蹙起眉,表情嚴肅,打算揭穿小傑拙劣的說辭,詢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的時候。

  季黎卻抓住了他的指尖。

  「對,這些全都是真品沒錯。」

  截斷了酷拉皮卡還未說出口的提問,季黎抿了抿唇角,神情恍惚了一瞬,隨後又彎起了眉眼,露出過於柔軟的笑意。

  「謝謝。真的非常感謝辛苦了。」

  分明是被這樣凝視的,可小傑卻直覺覺得,對方此刻眼中看到的,似乎並不只是自己。

  他知道自己的謊言大概已經被看穿了。

  雖然不清楚季黎是怎麼知道的,不過,既然他先承諾了別人在前,就要好好履行職責。

  小傑轉而提出新的話題。

  「季黎和酷拉皮卡,原本是打算找到所有的緋紅眼之後,要回去窟盧塔族的遺址,一起安葬同胞的眼睛對吧?」

  「既然現在已經找全了,那等一切結束之後我是說,你們終於完成了目標,所以是不是以後,你們就可以專心只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了!」

  「不如作為對新的未來的慶祝,大家重新聚在一起見個面好了!」

  說著說著,小傑突然高興地舉起手來。

  他看向酷拉皮卡和季黎的眼神中,熱烈又充滿了期待,仿佛散發著太陽一般和煦的溫度。

  溫暖卻不至於將人灼傷。

  「就是我們、奇犽、雷歐力還有旋律小姐!怎麼說呢,自從上次在友客鑫分開,大家就都在忙,感覺我們都好久沒見了其實我也很想你們。」

  「就這麼約定啦?等你們忙完之後,一定、一定、一定要聯系我!我會負責通知到其他人的。」

  「好嗎?」

  小傑向酷拉皮卡和季黎伸出手。

  倘若沉浸在黑暗中的復仇者,在久違地重新站到陽光下時,會產生不真實的游離感,那麼他很樂意成為朋友的錨點。

  證明這個世界仍有期待他們回來的「歸處」。

  任何的話語在此時只會顯得蒼白,酷拉皮卡沒有說話,只是鄭重地回握住小傑的手。

  小傑看向季黎。

  季黎卻沒有和酷拉皮卡一樣,握住小傑的手,而是與他空著的另一只手擊掌如同一場選手間的接力。

  「那我們就一起加油吧!」她笑眯眯地說。

  將緋紅眼順利轉交後,小傑沒有在諾斯拉總部多做停留。

  他說自己是臨時跟凱特請了假,暫時丟下了生物調查團那邊的工作趕來的,也不好離開太久。

  酷拉皮卡與季黎沒有再試圖挽留。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路要去走,無法停下步伐,只管朝著自己的目標筆直前進的同時,卻也堅信,只要回頭,就一定會看到朋友的身影。

  這或許便是他們之間不曾言明的默契。

  小傑戴上兜帽,把那頭過於顯眼的刺蝟頭遮起來,再混入人群,就如同一滴水彙入汪洋大海,難以巡查蹤跡。

  確認自己並沒有被奇怪的人關注後,他才繞到幾條街之外的一家酒店,用房卡刷開門。

  小傑的表情有點猶豫。

  「所以,真的只要這樣就好了嗎?其實我覺得,告訴酷拉皮卡和季黎應該也沒關系。而且我有感覺,季黎好像已經知道什麼了。」

  無人回答。

  於是小傑只能不滿地鼓著臉,伸手去戳那個躺在沙發上、明顯在裝睡的人。

  「奇犽?奇犽你在聽嗎?」

  作者有話要說:

  奇犽:做好事不留名。如果你非要問,那就叫我「小傑富力士」吧!

  小傑:啊?哦。嗯是、是我!

  由於黑暗大陸篇沒有完結,就不細寫卡金帝國了感興趣的可以去看看原著。

  據說派羅的頭是四王子的收藏品。

  如果按照這個延伸的話,盧西諾妮應該也是被砍下了腦袋,而不是單純挖掉眼睛。

  因為酷拉皮卡不在,她就是窟盧塔族最漂亮的孩子了吧。


第375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五十七)

  可奇犽依舊沒有動靜,呼吸也維持著均勻綿長的節奏。

  裝睡!絕對是在裝睡吧!

  不打算讓奇犽就這麼蒙混過關,小傑彎下腰去,准備強行把人晃起來,跟自己好好談一談。

  卻在他俯身的瞬間,原本躺在那裡、一臉安詳睡容的奇犽,突然一個暴起,抄起枕頭就進行了突襲。

  二人的上下位置顛倒。

  成功將小傑壓制在沙發上,奇犽的表情哪有半點設想中的失落或沮喪,只忙著挑起眉,得意洋洋地宣告自己的贏家身份。

  小傑拳頭一硬。

  後面就自然而然地,演變成了兩個人熱鬧非凡的枕頭大戰,連天花板都沒能幸免於難。

  還是等睡在套房的另一間臥室的亞露嘉聽到聲音,揉著眼睛出來查看情況時,他們才默契地按下終止鍵。

  小傑迅速把枕頭填充的絨毛踢到視線死角,然後衝亞露嘉打招呼;而奇犽則熟練地跑到門邊,擋住亞露嘉視野的同時,溫聲哄妹妹再睡一會兒。

  業務都相當熟練,顯然不是第一次團伙作案了遠在鯨魚島的米特阿姨可以作證。

  亞露嘉只要見到奇犽就安下心來,迷迷糊糊地聽話往回走。

  只是關門前,她一邊打著哈欠,一邊還不忘口齒含糊地提醒:「哥哥和小傑不可以鬧得太過分哦?會給打掃衛生的大姐姐添麻煩的。」

  奇犽那個「安心與信賴的好哥哥笑容」驟然一僵。

  高大的兄長形像遭到了背刺,他扭頭,神色幽幽地,跟同款無辜眨眼的小傑對上目光。

  二人又赤手空拳地纏鬥到一起去。

  不過,以那種力道和雙方全場松弛的狀態來看,這恐怕連「切磋」都不算不上,更像是小動物之間鬧著玩的嬉戲。

  直到彼此都耗干淨力氣,雙雙倒在鋪滿鵝毛的地板上。

  被激起的小絨毛飄到半空中,又晃晃悠悠地往下落,仿佛溫暖的、並不使人畏寒的雪天。

  小傑鼓起腮幫子,輕輕朝它們吹了口氣,讓它們飛得更遠一些。

  「所以,真的這樣就好嗎?」

  就算鬧了這麼一大通,小傑也還是沒有忘記自己一開始的問題。

  他就地一滾,趴到仰面躺著的奇犽旁邊,很認真地看著奇犽的眼睛,又重新問了一遍。

  因為小傑知道,奇犽並不是那種做事不求回報的類型。

  沒有說奇犽斤斤計較的意思,而是奇犽他自己心裡有一套很嚴格的標准遠近親疏、輕重緩急、付出與回報。

  至少小傑認為,奇犽不是為了酷拉皮卡而對拿尼加下「命令」,找回所有的緋紅眼,又緊急把他從生物調查團的工作中拽回來,專程當這麼一回「信使」。

  否則,早在奇犽從枯枯戮山帶走亞露嘉的時候,他就會考慮這麼做了,不需要等到現在。

  小傑再次提醒他:「奇犽,不好好跟季黎溝通的話,是行不通的。難道你要永遠都躲開她嗎?」

  隨後,苦口婆心的小傑慘遭捂嘴。

  「吵死了!小傑你這家伙,現在怎麼也跟米特阿姨一樣啰嗦了!難不成要我現在衝過去,站到他們面前,告訴他們這些都是拿尼加幫的忙。」

  「嗯?拿尼加是誰?她可是全世界都為之覬覦的萬能許願機,之前一直被我爸媽囚禁在地下室的妹妹!你們最好這輩子都把這份感激給我銘記於心這樣嗎?!」

  「那搞得反而跟我和拿尼加在挾恩圖報一樣可惡!明明這件事根本就和我沒什麼關系吧!不管走什麼路,也都是那兩個人自己的選擇啊!」

  奇犽面無表情地炸毛了。

  被捂住了嘴,沒法說話的小傑眨了眨眼睛,只是同樣困惑地看向他。

  所以,為什麼又要這麼做呢?

  奇犽突然不說話了。

  松開按住小傑的那只手,他抿緊唇角,默不作聲地往下一倒,側過身,只給小傑留下一個背影。

  這是隱晦的「拒絕」的含義。

  然而富力士家的字典壓根上沒有這個詞。

  沒辦法直視那對如同鏡子一般的深棕色眼睛,奇犽用一只手的手背遮在眼前,任由自己陷入短暫的黑暗。

  「那家伙讓我有點、害怕。」他說。

  彼此都對話中所指的「那家伙」心知肚明,於是小傑愈發不解:他從未在季黎身上感到過威脅。

  不如說,從第一眼見到開始,即便季黎當時還刻意偽裝成了疑點重重的「鎖鏈手」,但小傑依然對她生出了天然的親近。

  季黎的氣息、季黎的情緒、季黎的言行舉止,都很容易讓他產生好感。

  小傑下意識替季黎辯解:「季黎不會傷害我們的。她對我們沒有惡意。」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

  奇犽理所當然地反駁。

  可答案即將說出口的前一刻,他又突然停下,將那些話咽了回去。

  失控感。

  在季黎身上,奇犽久違地感受到了那種,清醒的失控感。

  很微妙。

  並不像是受到大哥操控或者精神暗示的那種,混亂的、仿佛失去思考能力的感覺;比起那,要更加溫和,也更加無處不在。

  就好像他看著季黎,會總莫名其妙地覺得他們不該這麼生疏。

  或者說,不該是季黎單方面表現出對他的了解,甚至比他的思考和判斷,還要更先一步知道他會怎麼做。

  讓人真不甘心。

  讓他感覺自己不像自己。

  上一次叫奇犽體驗到類似這種不受控的人,是此時此刻站在他眼前、煩人得要死的小傑富力士。

  卻又似乎有哪裡不同。

  至少當初在獵人考試的時候,他不會覺得先一步聚集在小傑身邊的雷歐力和酷拉皮卡那麼難以忽略。

  要知道,直到獵人考試後、眾人重新在枯枯戮山見面時,他甚至都沒記對那兩個人的名字。

  越想越暴躁,奇犽一個骨碌爬起來,開始用力扯小傑的兩側臉頰,狠狠借機泄憤。

  「啊啊啊啊!煩死了!總之我再重復一次,這件事到此為止!他們不知道內情,對亞露嘉和拿尼加也是一種保護我都不介意讓你當好人了,占了便宜的人禁止賣乖!」

  他宣布這個話題徹底結束。

  小傑只好順勢點頭。

  不過,他又提起自己跟酷拉皮卡和季黎約好了,等他們從窟盧塔族的遺址回來後,就喊大家一起聚一聚的事情。

  「奇犽也會來的,對吧?」小傑笑眯眯地說,「要是不想被認為『挾恩圖報』、想做平等的朋友的話,這就是個好機會呢!」

  看著這家伙一副他超懂、他什麼都明白的嘴臉,奇犽氣得牙癢癢。

  但奇犽最終也沒有拒絕這個提議。

  「那,在那之前,要不要跟我一起回鯨魚島看看?剛好我跟凱特請了一段時間的假。米特阿姨的信裡也說,她和婆婆很想奇犽你呢!」

  看著又從屋裡探出腦袋的亞露嘉,小傑咽下了後半句。

  畢竟,他想,總不能讓奇犽繼續用這個心情去見季黎和酷拉皮卡希望那些海員姐姐,也可以教會奇犽一點有用的知識吧。

  聽到後半句的亞露嘉,就問:「哥哥,那我們接下來是要去鯨魚島嗎?」

  「算是吧。」奇犽衝亞露嘉招了招手,聲音輕快了些,「免費的向導不要白不要。而且,亞露嘉應該會喜歡那裡的。米特阿姨很像媽媽。」

  亞露嘉半信半疑:「媽媽?」

  她想到的,是遠在枯枯戮山的基裘。

  顯然意識到自己話裡的漏洞,奇犽驀地笑出聲,搖了搖頭,親昵地戳了戳亞露嘉的眉心。

  「不,是故事書裡的那種『媽媽』哦。」

  這一段繞來繞去的比方,聽得亞露嘉迷迷糊糊,似懂非懂。

  亞露嘉只在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哥哥,他的頭發和眉毛上,都掛著好多好多小絨毛

  現在更像一只鬧別扭,喵喵叫著把家拆了的小貓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那我干脆就開始造謠吧:關於揍敵客三少不但對人一見鐘情,還單相思,還單方面吃醋這件事。

  甚至還有熱心富力士,誠邀當事人,去鯨魚島的海員姐姐那裡補習(不是

悠于 2025-9-20 16:36

第376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五十八)

  在確認小傑送來的那十二對緋紅眼都是真品後,季黎和酷拉皮卡之前所有的擔憂和准備工作,就全都派不上用場了。

  酷拉皮卡當然意識到,季黎和小傑似乎在維護同一個秘密。

  但出於對這兩個人的絕對信任,他並沒有再揪住緋紅眼的可疑來源不放,而是強行讓自己忽略掉這個問題。

  酷拉皮卡把諾斯拉近一個月的事情都安排妥當,確認即便自己缺席,也不會影響業務合作上的進度,便讓畢哢為自己和季黎准備了假的身份信息。

  他們將帶走深藏在地下室的三十六對緋紅眼,獨自返回窟盧塔族的遺址,將眼睛一一還給族人,為那些靈魂葬送。

  為了擺脫「諾斯拉少主」這個身份可能引起的麻煩,避免再讓外人打擾到本該安息的亡者,季黎和酷拉皮卡不但沒有用諾斯拉家族的私人飛艇,甚至還喬裝打扮了一番,用假名字買的飛艇票。

  作為代價,諾斯拉家該有的特快通道和VIP服務,當然也就沒有了。

  但二人對此都不在意。

  不如說,當酷拉皮卡脫下了Mafia標志性的黑西裝,與季黎並肩行走在人群中,被人聲鼎沸包圍的時候,反而有了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好像重新擁有了呼吸的權利。

  不過,友客鑫本就是被列入熱門選項的旅游城市之一,每天機場都客似雲來,人流如川。

  擦肩摩踵間,酷拉皮卡下意識抓緊了裝滿緋紅眼的行李箱,另一只手,則攏住了季黎的指尖。

  這便是此時此刻於他而言,世界上最珍貴的存在了。

  只是考慮到緋紅眼的特殊性,想要隨身攜帶這個尺寸的行李的話,需要去指定前台辦理特殊申請手續。

  酷拉皮卡與工作人員進行交涉期間,季黎就被他留在外面,好躲個清淨。

  機場用於劃分區域的隔板是玻璃材質,並不阻礙視線。

  在意識到季黎被陌生人靠近的時候,酷拉皮卡停下話題,條件反射地往那邊看了一眼。

  確認對方只是一個腳步笨拙、並沒有修行過念力的普通人後,他才收回目光,繼續辦理手續。

  而季黎卻不由愣在原地。

  這個明顯是故意走過來碰瓷的孩子,有著漆黑的長發,以及揍敵客標志性的、與奇犽如出一轍的桃花眼。

  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樣子。

  「不好意思,剛才不小心撞到你了。」

  口頭上是先乖巧地道了歉,可亞露嘉看著季黎的眼神,滿滿的都是好奇與興奮,根本沒能藏好自己的尾巴。

  自稱是跟哥哥一起出來環游世界,路過友客鑫,接下來打算跟哥哥的朋友結伴,去其他地方繼續觀光。

  「總之,我其實在友客鑫玩得蠻高興的!那姐姐你呢?」

  自己竹筒倒豆子似的交代了個干淨,亞露嘉眨著眼睛,過分自來熟地湊過來,仔細觀察季黎眉眼間的情緒。

  會跟季黎在機場遇見,純粹是一個意外。

  三人的飛艇票也是小傑隨手定的。

  但亞露嘉在無意中看到季黎的側臉時,就忍不住停下步伐,默默跟過來,甚至演了一場拙劣的碰瓷搭訕。

  沒辦法,因為笨蛋哥哥還在鬧別扭,所以他只能靠自己來確認,哥哥的願望到底有沒有實現了。

  誰讓哥哥是那種,會從重要的人的快樂中汲取快樂的好孩子。

  其實那天在臥室裡聽完了全程的亞露嘉想。

  深吸一口氣,他看著季黎,小心地、很認真地問:「你現在開心嗎?」

  季黎一時間卻無言。

  即便之前在考慮作戰方案的時候,她曾有短暫的一瞬思考過,倘若現在拿尼加還在自己身邊,令人揪頭發的難題大概就會迎刃而解。

  可在這個世界,身為「陌生人」的她,絕不該去打擾拿尼加和奇犽終於恢復平靜的旅行。

  明明理應是這個發展才對。

  都不知道該說是命運陰差陽錯的結果,還是該拋棄理性,相信這是跨越了夢境與現實、來自這個孩子的偏愛。

  季黎忍不住半跪下來,與亞露嘉保持平視,向她伸出手。

  「你真可愛。」季黎抿著嘴笑了笑,有點不好意思,卻又理所當然地問,「我可以抱抱你嗎?」

  亞露嘉眨了眨眼睛,很爽快地點頭的同時,張開手邁入這個人的懷抱。

  就像他們合該親密無間。

  用腦袋蹭了蹭季黎的頸側,亞露嘉不忘湊到她耳邊,又小小聲地問了一遍:「那姐姐你開心嗎?」

  這一次,季黎點了點頭。

  「嗯。謝謝你們。」

  恰巧酷拉皮卡在叫她,季黎松開手,笑著揉了揉亞露嘉的發頂,將他往更遠處輕輕一推推。

  「我該走了。你也快回到家人身邊去吧,別讓他擔心。旅途愉快對了,記得做好防曬和驅蚊。」

  不然,這具常年待在地下室的身體,恐怕吃不消鯨魚島的原始生態。

  希望奇犽不會遺漏這樣的小細節,季黎轉過身,背對著亞露嘉,向衝自己招手的酷拉皮卡走去。

  而亞露嘉迷茫地看著她的背影。

  為什麼,這個姐姐要對自己說「謝謝你們」?難道她其實知道,拿尼加也在嗎?

  幾乎和季黎是前後腳的功夫,奇犽悄無聲息地走到亞露嘉身邊,填補了空缺。

  他挑起眉,屈起的食指彈了彈妹妹的額頭:「見到正主了,這下滿意了?」

  亞露嘉連忙捂住腦袋。

  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沒有告訴哥哥,關於季黎離開之前說的那句話。

  亞露嘉小小聲地嘀咕了幾句,聲音輕得奇犽沒能聽清。

  他正欲問,領好登機牌的小傑就從人群中鑽了出來,連蹦帶跳地朝他們揮手示意。

  奇犽深感丟臉地一扭頭,好想裝作不認識。

  但亞露嘉捂著嘴偷笑了一下,故意牽住哥哥的手,拽著他奔向小傑所在的方向。

  與季黎相反的方向。

  「出發!鯨魚島!漂亮的海員姐姐!還有像媽媽一樣的米特阿姨!」亞露嘉振臂高呼。

  小傑與其擊掌,也配合地歡呼。

  然後兩個人齊刷刷地扭頭盯向奇犽。

  奇犽:「」

  他最後還是被迫加入到了顯眼包的隊伍裡。

  飛艇的座位在靠窗那一側,奇犽一只手撐著臉,透過飛艇的舷窗,俯瞰越來越小的友客鑫。

  按照小傑的聯絡,一個月之後,所有人都會回到這裡,履行重聚的約定。

  作為對酷拉皮卡和季黎,終於能夠從族人命運的重擔中解放,開始屬於自己的人生的慶祝。

  到時候,再重新好好跟那個人,做個自我介紹吧?

  奇犽想。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這是酷拉番外,雖然奇犽你在平行世界裡,已經是第二次跟季黎擦肩而過了

  但是沒關系!下一個番外就是你和小傑!你要相信我【拍肩

  PS季黎在這個番外每一次都堅定地選擇了酷拉,這怎麼能不說是酷拉番外呢!


第373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五十九)

  為了避開世人的覬覦,窟盧塔族向來居住在遠離人煙的偏僻之所,不是深山老林裡,就是自帶天然屏障的特殊位置。

  像汽車這種常見交通工具,基本都開不進去。

  所以季黎和酷拉皮卡在下了飛艇之後,沒有在機場附近租車,而是去了更遠一些的郊區,向牧場的主人租賃了兩只地走鳥。

  這是當地牧民最偏愛的伙伴,也是窟盧塔族人一貫飼養的坐騎。

  地走鳥的負重能力強,可以托運行李,且善於在枝繁葉茂、到處都是障礙物的密林間快速前行。

  就是脾氣不如常見的馬匹或駱駝那樣溫馴,跟這片原始森林一樣,骨子裡透著股難馴的野性。

  如果對它們的生活習性不夠熟悉,不了解騎乘這類生物的技巧的話,很容易會被地走鳥噴一臉口水,再狠狠甩到地上去,鬧出些醫療事故。

  所以牧場主人也很少外借給不認識的游客。

  最後,還是靠酷拉皮卡那張根本沒辦法拒絕的臉,外加足額的租金和一紙免責聲明,二人才順利找到了交通工具。

  不過等季黎和酷拉皮卡翻身坐上地走鳥,牧場主人看著他們漂亮又干淨利落的動作,就徹底放下心來。

  「哎唷!早說嘛!原來你們兩個伢伢是咱們本地的!怪我這記性,怎麼記不得是哪家的了是去外面大城市見過世面,回來看家人的吧?」

  當地牧民有去森林裡放牧的習慣,一年裡頭,總得有幾個月是在林子外圍駐扎的。

  牧場主人理所當然地以為,季黎和酷拉皮卡便是那些人家的孩子。

  游牧民族靠天吃飯,不幸遇到天災人禍的時候,就只有彼此守望相助,才能度過難關。

  哪怕不認識,對自己人也會有天然的熱情。

  笑容一下子就變得更真誠起來,牧場主人大手一揮,把租金全部還給了酷拉皮卡不說,還從口袋裡掏出一把花生瓜子,給他們一人塞了一口袋。

  「害,咱們自家人,還談什麼錢不錢的!來來來,路上隨便吃點,墊一墊肚子,別餓著了。那個,還回來之前,記得帶他們在林子裡吃飽就行,省得我再喂!」

  季黎也不客氣,收下之後,又笑眯眯地從背包裡翻出幾盒巧克力和餅干,讓牧場主人帶回家哄小孩。

  那些都是臨行前,廚師長連夜趕制,塞到她行李裡的。

  牧場主人愈發笑得合不攏嘴。

  等季黎寒暄完,再回頭,就看到酷拉皮卡眼神怔怔地看著森林深處,難得露出一副迷茫中混雜著彷徨的模樣。

  像是近鄉情怯的孩子。

  她想了想,偷偷跟地走鳥打好招呼,指揮地走鳥一個衝刺上前,狠狠偷襲酷拉皮卡的腦袋!

  結果當然是被酷拉皮卡下意識地避開了。

  然後季黎的手,就提前等在他閃避的軌跡上。

  成功合作敲到酷拉皮卡的腦袋,季黎和地走鳥一起得意地昂起頭,衝懵懵懂懂的無辜人類做了個鬼臉。

  「回家啦!我宣布最後一個到的人,晚上要負責扎營和做飯!」

  說完,季黎一聲令下,早有准備的地走鳥立刻撒開兩只爪子就悶頭猛衝,很快就不見影子,只留下一串飛起的煙塵。

  酷拉皮卡在原地愣了一瞬,隨後回過神來,忽然一只手掩住唇,忍不住聳著肩笑了起來。

  「是啊。該回家了我們。」

  他毫不猶豫地執起韁繩,催促地走鳥追上去。

  然而,結果竟然是後一步出發的酷拉皮卡,實現了逆襲反超,第一個趕到窟盧塔族遺址的邊界。

  季黎不得不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平時太習慣被梅路艾姆和尼菲彼特帶著趕路了。

  那也沒辦法啊!不讓梅路艾姆抱的話,那家伙會鬧別扭的!雖然面上看不出來。

  因為心虛,她小小聲地,跟耷拉著腦袋的地走鳥一起開檢討會。

  不過,等酷拉皮卡找到附近的牧草區,放兩只地走鳥去飽餐一頓的時候,它就瞬間煩惱全消,跟另一只擠擠挨挨、快快樂樂地跑走了。

  酷拉皮卡則重新牽住了季黎的手。

  在窟盧塔族的族地內,二人都沒有再借助地走鳥,而是慢慢地、慢慢地,親自用腳丈量這一片曾被摧毀的土地。

  曾經被火焰與鮮血覆蓋、化為焦土的地方,在歷經七年的歲月之後,不知不覺竟被綠意鋪滿。

  青苔、綠草、不知名的花,攀爬在斷壁殘垣上,重新為這片土壤賦予了生機。

  早已看不出當年的痕跡。

  如果不是每一夜,酷拉皮卡都會在夢中重復那一夜的噩夢,他都快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了地方。

  他已經七年未曾回到這個地方了。

  在沒有完成復仇、找齊所有同胞的眼睛之前,他沒有勇氣,以「唯一的幸存者」的身份,來面對族人空洞的眼眶。

  但即便如此,酷拉皮卡仍然比自己想像中更熟悉這裡的一切。

  就好像這些早就刻在靈魂上,深入骨髓。

  步履沒有任何遲疑,他領著季黎越過被綠意包裹的殘跡,徑直來到原本村落的正中心。

  窟盧塔族合計一百二十七座墳墓,就整整齊齊地躺窩在那裡。

  很簡陋的樣式。不過是在土堆前豎起一片木板,用刀一筆一劃刻出名字,僅此而已。

  每一個,都是酷拉皮卡用手挖開的。

  哪怕手指磨得血肉模糊,指甲都被完全撬開,他也好似完全喪失了對疼痛的感知,一聲不吭地從早到晚、再到天亮,安葬完最後一人。

  在那之後,酷拉皮卡向這些墳墓立下誓言,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現在,他終於能夠平靜地站在這裡,告訴所有人,他回來了帶著他實現的承諾。

  因為緋紅眼是單純以眼球的形式被儲存,根本沒辦法分辨出,到底是對應哪一個人的,所以酷拉皮卡決定直接用火燒,然後將灰燼埋在這片墳墓的土壤下。

  反正當初為了亡骸不被後來者覬覦,他本就是以火葬的形式,替族人下葬的。

  在世人眼中價值萬金不菲的三十六對緋紅眼,化作了火焰的部分。

  酷拉皮卡坐在旁邊,斷斷續續地,輕聲敘述著自己這七年來的歷程,但也基本秉持著「報喜不報憂」的傳統。

  學會了念,交到了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擁有了一群足以托付後背的可靠同伴以及季黎。

  整個過程裡,季黎只是安靜地陪在一旁,和酷拉皮卡並肩坐著。

  酷拉皮卡說了很多。

  一直到火焰熄滅、灰燼冷卻,連偏西的太陽都漸漸沉到地平線一下,換月亮攀上夜空。

  於是他起身,去扎營和准備晚餐。

  雖說那場並不算公平的比賽,是他贏了,但酷拉皮卡本就沒有打算讓季黎負責這些。

  與在幻影旅團和西索等人鬥智鬥勇中表現出的萬能形像不同,季黎在這些需要動手的方面,其實相當生疏。

  但比起「無知」,更像是空有理論,卻沒怎麼實踐的感覺。

  一看就知道,應該是被周圍人照顧得很好的類型。

  酷拉皮卡倒是很容易理解畢竟,他好像也下意識地,一直都在這麼做。

  留了一盞燈給季黎,酷拉皮卡便拎著行囊,去更遠一點的空地上扎營。

  於是一下子又恢復了安靜。

  夜風將林海的樹葉吹得沙沙作響,季黎抱膝坐在墳墓前,視線一個個劃過木板上的名字。

  每一個名字,她的腦海中都能瞬間浮現出對應的那張臉。

  包括且不限於:約厄斯達、琳娜、盧西諾妮、派羅、村長爺爺,還有酷拉皮卡的雙親。

  唯獨在這個時候,季黎會被動搖,懷疑自己所謂的「希望酷拉皮卡能放下仇恨」的想法,是不是太一廂情願的偽善。

  但也只是極為短暫的一瞬而已。

  因為,正是看到了這些名字、想起了那些人,她才能更加確定,這個決定一定是正確的。

  如果是他們,這時候會說什麼呢?

  耳邊仿佛響起了熟悉的聲音,季黎低下頭,額頭與木板上的名字相貼,閉上眼開,也同他們立下約定。

  「放心好了,才不會讓酷拉皮卡這麼早就去見你們的。」

  「以後他肯定會每年都回來看你們,然後告訴你們,他又交到了什麼有趣的朋友,看到了哪些漂亮的風景。他會變成一個了不起的、被很多很多人真心喜愛的大人就像我認識的那個酷拉皮卡一樣。」

  「所以,對不起,再耐心多等他一下,好嗎?」

  季黎起身,提著燈,去找還在搭帳篷的酷拉皮卡。

  在和西索交涉的那一晚,她曾向酷拉皮卡討要過一個承諾,說是作為「出場費」的報酬。

  現在到了該兌現的時候了。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季黎至今不擅長做飯/扎帳篷/家務之類的事情。

  作為曾經的旅伴,凱特,你有什麼頭緒嗎?


第378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六十)

  季黎想要拿承諾兌換的,是替酷拉皮卡除念。

  她想要祓除纏繞在酷拉皮卡心髒上的那把誓約之劍。

  為了強化中指的束縛之鏈,酷拉皮卡當初為自己定下的制約條件,是這個能力僅可以用在幻影旅團身上但凡他對超出這個範圍的目標使用,誓約之劍便會立刻刺穿他的心髒。

  然而,幻影旅團的成員是可以隨時發生變動的。

  倘若有心人知道這個情報,故意偽裝成蜘蛛,為酷拉皮卡設下陷阱,也會變成防不勝防的弱點。

  除此之外,季黎也是出於私心,想要將仇恨殘留在這個人身上的最後一點烙印,給徹底抹去。

  她復制過那位出現在貪婪之島的除念師的念能力,根據原著裡恢復自由的庫洛洛魯西魯來看,這個能力應該足以使酷拉皮卡的誓約之劍無效化。

  但作為代價,中指的束縛之鏈也會失去原本的強力。

  季黎謹慎地措辭,解釋這個除念能力的原理,做好了拿出全部的智商、外加不止一點的軟磨硬泡,來說服酷拉皮卡的心理准備。

  可還不等她念完好不容易打的草稿,酷拉皮卡便輕輕巧巧地同意了。

  「好。」他攪動鍋裡的燉菜,一邊嘗了嘗味道,一邊輕描淡寫地問,「還有什麼別的嗎?」

  季黎被砸了個猝不及防:「啊?」

  倒是難得看到季黎這幅呆呆愣愣的樣子,酷拉皮卡不由失笑。

  「我說,好。」他又重復了一遍自己的回答,然後微笑著提醒,「不是說過了嗎?不止一件承諾。只要季黎想要的,都可以告訴我。我會盡力而為。」

  季黎就像是那只蹲守在飯碗旁,卻不料主人大方地把整袋貓糧都一口氣倒光的小貓,只能驚慌看著撒了滿地的獎勵,不知所措。

  她試探性地伸出腦袋:「那、那要是我說,想要酷拉皮卡轉行,不干Mafia的話?」

  酷拉皮卡也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本來我接手諾斯拉家族,就是為了利用Mafia的資源和人脈,去找齊緋紅眼。既然已經實現了,就也沒必要再繼續做這些自己不喜歡的事了。」

  更何況,季黎也不喜歡。

  酷拉皮卡頓了頓,又補充:「不過,肯定也不能突然就放手不管。我想三個月吧,差不多能把諾斯拉家的事宜掃尾,跟下一任首領做個交接。」

  其實這個決定,早在找回全部的緋紅眼那天,他就已經想好了。包括更詳細的脫離方案。

  畢竟,不自誇地說,諾斯拉如今的體量,也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可有可無、僅僅依靠妮翁一人的預言能力而立足的小家族了。

  不過這些事,就沒必要告訴季黎了。

  酷拉皮卡有自信可以處理好。

  而面對這樣的酷拉皮卡,讓季黎忽然產生了一種誇張的,不太符合正常邏輯,卻讓她莫名就是對此很有底氣的認知。

  就好像,無論她現在提出什麼過分無理的要求,都會被這個人縱容。

  嘗到了甜頭的小貓,開始管不住好奇心,朝更放飛的方向探頭探腦。

  張望了一下酷拉皮卡鍋裡的燉湯,季黎馬上就分辨出,這是窟盧塔族的傳統家常菜,酷拉皮卡的媽媽就經常做。

  不做飯的人,就要負責當氛圍組和小助手,季黎殷勤地贊美了幾句香味,還順手給酷拉皮卡遞了作料。

  酷拉皮卡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季黎就趴在露營的小凳子上,下巴抵著交疊在一起的手臂,仰頭打量似乎很好說話的酷拉皮卡。

  簡易灶台的火光,融著食物熱氣騰騰的白霧一起,映在酷拉皮卡的下頜與側臉上,驅逐了夜色的寒涼,暈出一層溫柔的暖色調。

  終究還是仗著被縱容的底氣,她忍不住彎起眼睛,又得寸進尺地小小聲說。

  「我不喜歡酷拉皮卡總是一個人。我喜歡酷拉皮卡笑起來的樣子,還想要你每天都開開心心的,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這個也可以嗎?」

  聞言,酷拉皮卡攪動燉湯的手一頓。

  他低頭凝視著季黎。

  這樣近、這樣毫不設防的距離,他能很清楚地,從那對眼睛中看見自己的倒影也只有自己。

  哪怕僅此一瞬。

  酷拉皮卡低下眼睛,回避了季黎的視線,用另一只手拿起碗,開始將完成的燉湯盛進容器裡。

  「好。」他抿了抿唇,第三次許下承諾。

  季黎滿足了。

  想不出還有什麼要求可以趁機提的,她懶洋洋地滑下小茶幾,就地一滾,也不介意草屑沾在衣角上,就這麼愜意地伸了個懶腰,准備爬起來陪酷拉皮卡吃飯。

  雖說這些對奇美拉女王蟻的味覺來說,跟吃泥巴土塊也沒什麼區別,但陪吃對像是酷拉皮卡的話,她可以忍。

  為了分散注意力,降低人類食物對味蕾的衝擊,季黎慢慢爬起來的時候,心裡還思考著,接下來要怎麼做除念的准備。

  由於是借助自然之靈的力量進行除念,儀式需要的道具倒是不復雜,就地取材也問題不大剛好窟盧塔族的遺址就在深山裡,跟念能力的條件更加契合了。

  但當季黎一心二用,習慣性向酷拉皮卡伸手,准備接過自己的那一份晚餐時,卻發現對方其實只盛了一碗。

  再探頭一看,鍋底空空蕩蕩,原來是根本只做了一人份的量。

  季黎迷迷糊糊地看向酷拉皮卡,臉上寫滿茫然,不知道該不該問。

  難道是自己因為扎營的時候完全沒干活,被克扣了今晚的伙食?可這個人上一秒不是還對她說「無論提出什麼要求都會同意」的嗎?!

  回過神來,季黎理不直但氣壯,正准備聲討酷拉皮卡,對方卻端著盛滿燉湯的碗,看著她,向她笑了笑。

  「對不起,只做了我一個人的份反正季黎本來也就不喜歡吃這些東西吧?至少在這裡的話,我希望你不要勉強自己。」

  「畢竟,我們也算是『回家』了。」

  在季黎逐漸心虛的目光下,酷拉皮卡從容地喝了一口燉湯,暖了暖五髒六腑。

  他做的是窟盧塔族的傳統家常菜,年幼時,母親就經常做給他和父親吃。

  不過他並沒有認真學過,只是記性太好,占了過耳不忘的便宜,才囫圇記住了母親在餐桌上分享的獨家秘方。

  時隔多年,這還是他重返故居後,觸景生情,第一次嘗試記憶裡模糊的食譜。

  的確是那個味道沒錯。

  酷拉皮卡微笑。那對原本淡色的唇瓣,也受熱湯滋潤,變得柔軟而艷紅。

  然而,季黎看著這樣的酷拉皮卡,卻只覺得不安,不自覺地睜圓眼睛,像是終於意識到自己掉進獵人陷阱的小動物。

  可她早已退無可退。

  「說起來,我一直都很好奇,季黎認知中的那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一定和這裡不一樣,有著大家都獲得了幸福的圓滿結局吧。」

  酷拉皮卡用一種平靜的、評價他人事件的口吻,微笑著,耐心地,誘哄他被逼入死角的獵物。

  「所以可以多告訴我一點,關於那邊的事情嗎?」

  「關於另一個『我』的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

  教父酷拉跟正文酷拉的另一個區別。

  那種溫柔的、克制的、糅雜了獨占欲的強勢和從容嗯!感覺比較大人!

  怎麼說呢,季黎玩心眼是永遠玩不過奇犽和酷拉皮卡的。

  因為她會把庫洛洛、西索、伊爾迷他們想得特別壞,處處小心,但是從不提防同樣聰慧的奇犽跟酷拉。

  嗯?你問小傑?他們倆之間不存在心眼,只有直球和超級直球【搖頭


第379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六十一)

  按照流程,季黎現在是應該狡辯一下,看看還有沒有糊弄過去的余地的。

  但她不。

  到底是誰想不開,才要在酷拉皮卡PLUS版本的面前狡辯啊!就非得占領智商的窪地,好自取其辱嗎!

  備注:伊爾迷、西索和庫洛洛不算人。

  況且季黎即便在兩年前的友客鑫,面對眾人的陌生和不信任時,都沒有嘗試通過表明身份來換取信任的初衷,也只是擔心酷拉皮卡會因兩個世界的懸殊落差,而感到痛苦。

  明明有那麼一個完美的、讓所有人都獲得了幸福的圓滿結局真實存在,他卻永遠不可能擁有那樣的未來。

  明明都是「酷拉皮卡」。

  季黎不認為酷拉皮卡會因此絕望或憤怒,她只是她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場,出於私心,不願意說出口而已。

  見季黎一臉為難猶豫,酷拉皮卡也不忍心非要逼她說些什麼。

  哪怕多了在Mafia歷練出的強勢、冷酷和從容不迫,但唯獨面對季黎的時候,酷拉皮卡永遠都是最後主動讓步妥協的那一方。

  因為在目光相觸的瞬間,就已經開始無法自控的心軟。

  看著季黎討饒似的眼巴巴看過來,一副濕漉漉的可憐模樣,像是撒嬌,又像是有所依仗、熟練地相信自己會被放過,酷拉皮卡幾乎能想像出來,這一定是她和另一個「酷拉皮卡」之間,曾經反復上演過的必殺技。

  他很篤定。

  因為倘若自小跟季黎相處的人,是他的話,酷拉皮卡想,他大概也很難拒絕。

  真遺憾,這個人終歸不是他。

  所以即便心軟了,酷拉皮卡也不會就這麼松開手,放過落入了自己陷阱的獵物。

  卻又忍不住換了種更加溫和、更加不叫季黎感到為難的方式,來達到他原本的目的。

  「季黎不想說的話,也沒關系。那我先來說說看,我自己的猜測吧?」

  季黎的疑點,其實從兩年前的友客鑫就開始了。

  她擁有緋紅眼,會說窟盧塔族的語言可酷拉皮卡的記憶中,並沒有「季黎」的存在。

  由於窟盧塔族隱居避世的封閉生活,全族一百二十八人,都以大家庭的形式生活在一起,對每個小家庭的成員和關系脈絡,都十分熟悉。

  即便季黎真的是流落在外的族人,但素未謀面的情況下,也不可能對酷拉皮卡表現出這種程度的信任與了解。

  「我曾經考慮過,也不能完全排除,你是因為某種能力,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獲得了關於窟盧塔族的情報的可能性。畢竟約克夏女士說過,你有可能是一名占蔔師亦或者,你是村長爺爺刻意瞞下的某種秘密。」

  「不過,這種可能性,也在剛才徹底排除了。」

  酷拉皮卡抬了抬手中盛滿燉湯的碗,微笑著揭露謎底。

  「季黎應該是在『我』家生活的吧?這的確是窟盧塔族的傳統家常菜,很常見,但是每家都會因為口味不同,而稍作調整。母親為了照顧我的喜好,特意改變了作料的配方。」

  那味不同於別家的香料,正是季黎剛才親手遞給他的。

  酷拉皮卡由此斷定,季黎的「熟悉感」並非來自第三方的轉達,而是真真正正,和他本人以及父母相處出來的結果。

  他也可以確定,自己的記憶連續完整,沒有任何模糊不清和斷層的地方,應該不存在失憶或精神操控的情況。

  所以就只剩下了一種可能季黎的確在窟盧塔族生活過,也的確與「酷拉皮卡」親密無間。

  屬於另一個世界的「他」。

  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酷拉皮卡在這個世界,除了友客鑫的那幾日之外,完全找不到季黎留下的任何痕跡。包括流星街。

  倘若是建立在這個猜測的基礎上,他很輕松就能根據季黎,描繪出那個世界該有的模樣。

  因為季黎就像是那個美夢的小小縮影。

  「窟盧塔族應該沒有滅族吧?說不定,甚至是無人傷亡是不是大家也沒有再繼續留在森林裡了?真難得,沒想到村長爺爺那個老頑固也會有松口的一天啊。」

  正如季黎所認為的那樣,酷拉皮卡並沒有表現出嫉妒或是憤怒。

  他微笑著,口吻帶了些熟悉又陌生的懷念,通過合理的假設與推理,一點點拼湊出不屬於自己的美夢。

  季黎的確不需要為難糾結了。

  因為酷拉皮卡幾乎已經猜到了大方向的輪廓,只是來龍去脈和具體細節,難免有些出入。

  她最終還是抿著唇,接過了話題。

  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季黎吹了個口哨,用面包屑和肉干收買了附近的小動物,讓它們幫忙收集除念儀式需要的道具。

  她自己則坐在酷拉皮卡身邊,如這個人所願,一一驗證他的推理。

  隱去了緋紅眼的事,季黎從窟盧塔族舉族遷徙到貪婪之島當GM講起,一直到約厄斯達森旺在約薩市,為族人建立起新的家園。

  窟盧塔族不再以自由為代價,隱居避世,而是選擇了保護自己與重要之人的力量,主動向外界邁出那一步。

  「至於為什麼我會出現在這裡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上一次在這裡『消失』之後,我就從那邊『醒來』了。我一開始,還以為這只是個夢呢。」

  不過現在,季黎很難再相信這個說法。

  這一切絕對不是夢。

  但是,應該也不是長明的那種「穿越世界」?否則不可能,她回到那邊去的時候,酷拉皮卡還一副很正常的樣子。

  說明她的身體一直都好好地躺在那張床上沒錯。

  想破頭都想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季黎只能暫且按下疑惑,打算等回去之後,再跟長明好好討論一下。

  「是『夢』啊。」酷拉皮卡的聲音很輕,幾乎囈語。

  季黎沒有聽清。

  隨後,酷拉皮卡便轉開話題:「所以,你也沒辦法控制自己什麼時候會被時空傳送?完全沒有任何預兆嗎?有可能是你觸發了某些條件。」

  季黎努力搜刮回憶,還是一臉茫然。

  見她這樣,酷拉皮卡不由蹙著眉,頭疼地嘆了口氣找不到規律的時空傳送本身,就已經是相當不可控的危險了。

  這次是傳送到他的世界,如果下次季黎遇到的,是另一種遭遇、對她懷有惡意的「酷拉皮卡」呢?

  「等離開自然環保區,恢復通訊之後,我會跟奇爾多約克夏閣下聯絡,看獵人協會那邊有沒有什麼相關的情報。如果你『回』到那邊去,也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給那個酷拉皮卡知道,記住了嗎?」

  酷拉皮卡神色凝重,對季黎再三強調。

  氛圍好像突然變得沉重起來了。

  季黎想了想,伸出指尖,去撫平酷拉皮卡眉間的細痕,然後很驕傲地衝他豎起大拇指。

  「也沒有那麼可怕啦!說不定我就是為了酷拉皮卡才出現在這裡的呢?比如說,老天知道酷拉皮卡在這裡過得不開心,所以就趕緊把我『唰』地一下丟過來。」

  「你看你看,就像嗯,就像故事書裡說的那樣!」

  「神仙教母的魔法,一過十二點就會消失不見。但是灰姑娘哪怕沒有魔法,也依舊會靠著留下的玻璃鞋,還有被自己吸引聚集到身邊的朋友們,過上幸福的生活。」

  季黎說著,捧起自己的臉,笑眯眯地追問。

  「我是個很稱職的神仙教母吧?畢竟我也有好好努力,實現了酷拉皮卡的願望嘛。」

  酷拉皮卡定定地看著她,隨後別開眼。

  沒敢繼續占酷拉皮卡的口頭便宜,反正緩和氛圍的目的也達到了,季黎吐了吐舌頭。

  正好見小動物都幫忙把材料收集完畢,她索性開始為除念儀式做准備。

  由於除念是個相當罕見的能力,當初見阿本加涅(除念師)應聘了巴特拉的招募,季黎以防萬一,就趁機復制下了這個念能力。

  當然,是付過學費的那種。

  她也仔細學習過每一個必要的步驟。

  先要壘起一堆篝火,然後用藤蔓和樹枝編出一個木偶,對其施加念力,再將木偶扔進火焰中燃燒。

  借助自然之靈的力量,吞噬他人身上被施加的念力,再通過阿本加涅自身的具現化能力,將其具現化成念獸的形態。

  念獸本身是無害的,也沒有任何額外的功能,只是在這股念力消失之前,必須寸步不離地跟在當事人身邊。

  而念獸的形態,取決於寄存在念力當中的意志。

  在原著裡,沒有出現庫洛洛魯西魯被除念的具體場面,季黎只知道,阿本加涅在貪婪之島,為自己祓除炸彈魔的念能力時,飽含炸彈魔惡意的那只念獸醜得慘絕人寰。

  她隱約記得是條巨大的毛毛蟲,腦袋上還頂著突兀的三根毛,腫泡眼,齙牙,還黏黏糊糊的吐口水。

  以至於季黎纏木偶的時候,手都心虛地微微顫抖。

  光是想像了一下,酷拉皮卡被那種東西纏繞在身上的樣子,她就覺得自己這麼做,是在犯罪。

  她只能努力把木偶編得好看一點,並虔誠地祈禱,念獸可千萬別是什麼毛毛蟲、水蛭、老鼠、蜘蛛之類的東

  等等!糟糕!為什麼突然覺得真的很有可能是蜘蛛啊!

  季黎目光瘋狂游走,不敢再跟酷拉皮卡對視。

  眼見酷拉皮卡都快意識到不對勁了,她才眼一閉、心一橫,咬牙將木偶拋進熊熊燃燒的篝火堆裡。

  吞噬了飽含念力的木偶後,火舌突然洶湧起來,比人更高。

  季黎神色一正,擯除所有雜念,按照阿本加涅告訴的步驟,慎重地一步步往下。

  應季黎此前的要求,酷拉皮卡是背對著篝火和季黎的。

  他看不見身後的一切。

  只是能感覺到,在火焰與狂風的重疊下,有什麼無形的「存在」剖開胸膛,包裹住被誓約之劍纏繞的心髒。

  鎖鏈被吞噬。

  在心髒失去枷鎖、驟然一輕的瞬間,酷拉皮卡下意識捂住心口,隨後,便是一團火焰湧出。

  不,那不只是火焰而已。

  自火焰中涅槃重生的不死鳥(菲尼克斯),有著高潔美麗的外表,以及動人的歌喉,羽毛也赤紅如火,在展開翅膀盤旋一圈後,便輕輕落到酷拉皮卡的肩上。

  它即是新生。

  與此同時,中指的束縛之鏈也輕輕顫抖,似乎受到了某種干預,暗示著季黎除念的成功。

  然而,除念並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特別是對意志堅定、誓約深重的念力。

  酷拉皮卡下意識要轉過頭去,想詢問季黎的狀態。

  可他的身後空無一人。

  季黎看見了浴火而生的不死鳥。

  明亮又耀眼的赤色,像是黎明破曉時,結束漫長黑夜的那抹曙光。

  隨後是混沌暈眩的失重感。

  有了上一次從「夢」中醒來的經驗,這一次,看到熟悉的酷拉皮卡的目光時,季黎沒有再表現出茫然。

  「看你夢裡呼吸不平穩,所以就提前叫醒你了。」酷拉皮卡蹙起眉,語氣轉為嚴肅,「又做噩夢了?」

  他疑心季黎是不是又瞞了自己什麼事情。

  在這方面,季黎可謂是惡行累累,信用值早就跌破谷底,不值得信任。

  可實在想不出,事到如今,還有什麼人能在梅路艾姆的眼皮子底下給季黎添堵,酷拉皮卡迅速排除掉一些錯誤選項後,決定等下直接跟梅路艾姆通話。

  他凝肅思考的樣子,和前不久再三跟季黎強調,要她把時空穿越的事情告訴另一個自己的「酷拉皮卡」,漸漸重疊到一起。

  季黎張了張口,卻一時間失神,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是噩夢。因為,酷拉皮卡出現了。」

  認真反駁完酷拉皮卡的用詞,她就低下頭,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忽然張開手,悶悶地說。

  「可以抱一下嗎?」

  酷拉皮卡一愣。

  沒有余力去分析季黎異常的理由,身體先於思考,他本能地大邁步上前,俯身將季黎圈在懷裡。

  掌心按在季黎的後腦,另一只手則環過肩背,完整地、嚴密地、小心翼翼地,將她攏入自己的保護範圍。

  「沒事的,」酷拉皮卡沒有追問為什麼,而是輕聲向季黎承諾,「我在這裡。」

  季黎下意識抓緊了酷拉皮卡胸前的衣料。

  因為這樣的姿勢,酷拉皮卡看不到季黎的表情。

  他只是在片刻之後,感覺到季黎的身體不再那麼緊繃,原本攥緊的手也慢慢松開,不知道是在笑還是嘆息。

  嗅著空氣中陽光和新茶的氣息,她抬手回抱住酷拉皮卡,如同另一種安撫。

  「嗯。我在這裡。」

  作者有話要說:

  不死鳥,浴火重生,還是紅色,感覺挺適合酷拉皮卡的。

  也不失為一種魔法結束後,神仙教母留給灰姑娘的玻璃鞋吧!(念獸:?)

  話說回來,雖然季黎和正文酷拉說的都是「我在這裡」,但意義完全不一樣呢

  還會有一個教父酷拉視角的後日談。


第380章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六十二)

  酷拉皮卡獨自離開了森林。

  說是「獨自」,可能也不那麼准確火焰一般的不死鳥念獸,代替了纏繞在心髒上的誓約之劍,注定此生與他形影不離。

  或許這就魔法失效後,神仙教母留下的、唯一能夠證明那一夜奇跡的水晶鞋。

  酷拉皮卡去歸還那兩只地走鳥的時候,牧場主人還下意識往他身後張望了一下。

  因為孩子很喜歡季黎那天送的零食,牧場主人這幾天每次出門,都還特意多帶了一袋家裡自制的炒干貨,想要送給她。

  可怎麼也沒等來,那個笑起來格外招人疼的小姑娘。

  牧場主人不免向同行的酷拉皮卡多問了一句。

  「她回家了。」這是酷拉皮卡的回答。

  而一個月後的友客鑫,在提前就約定好的聚會上,雷歐力發出了和牧場主人同樣的疑問。

  「她的家不就在那裡嗎?我是說,你們這次不就是回窟盧塔族的遺址啊?難道季黎她打算這輩子就住那兒了?不是吧不是吧?」

  雷歐力瞳孔地震,完全沒有辦法理解。

  畢竟按照酷拉皮卡的說法,在那種近乎原始狀態的深山老林裡,先不說通不通水電、有沒有信號的事情。

  讓人家一個女孩子,獨自留在滅族後的斷壁殘垣裡生活,天天睜開眼睛就是族人的墳墓什麼的

  這不管怎麼想都不對勁吧!

  在雷歐力不經大腦地一通輸出時,奇犽則一言不發。

  他幾乎是立刻就意識到,酷拉皮卡口中的「回家」並沒有那麼單純至少,絕非字面意義的窟盧塔族遺址。

  因為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某種可能性,奇犽張了張口,卻沒能發出聲音。

  倒是小傑很自然地接受了這個回答。

  「季黎回家了嗎?真可惜,我還以為這次終於可以見到了那,酷拉皮卡,季黎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嗎?」

  他目光期待地舉手提問。

  酷拉皮卡聞言,給自己倒茶的動作忽然一頓。

  察覺到宿主心髒不規律的緊縮,赤紅的不死鳥歪了歪頭,彎下纖細的長頸,用喙輕輕碰了碰酷拉皮卡的臉頰。

  酷拉皮卡地眼睫顫了顫。

  捧起溫熱到發燙的茶杯,將輕微卻無法忽略的疼痛攏在掌心裡,他衝小傑露出溫和平靜的笑意,搖了搖頭,只是不帶任何情緒地陳述事實。

  「我不知道。或許不會再過來了吧畢竟,她還有重要的家人在等她。」

  雷歐力直接哽得半口氣沒喘上來。

  可那個「重要的家人」,難道不是你嗎?

  如果不是可靠的成熟男性的情商在瘋狂拉警鐘,雷歐力差點就要把這句疑問脫口而出。

  但他還是硬踩了個急剎車,險險將問題咽了下去,轉而沉浸在不知道該怎麼改變話題的尷尬裡。

  奇犽也沒有說話。

  氣氛一時間陷入僵局。

  不過好在,有富力士在的地方,永遠不用擔心冷場或者不歡而散。

  在小傑和亞露嘉活潑的一唱一和下,氛圍趨於和緩,這頓飯最終還是熱熱鬧鬧地吃完了。

  分手前,小傑問酷拉皮卡,接下來打算做什麼。

  讓酷拉皮卡忽然想起了,在窟盧塔族遺址的時候,季黎也曾這麼認真、這麼惴惴不安地問過這句話。

  於是他下意識地微笑。

  「我打算脫離諾斯拉家族,朝著職業獵人的方向發展。所以,最近這段時間,應該會優先考慮交接的事宜吧。」

  小傑開心得蹦起來,發自內心地替酷拉皮卡感到高興。

  他立刻提出,自己可以拜托凱特,幫酷拉皮卡寫一封介紹信。

  在跟隨凱特和生物調查團一起活動的期間,小傑也對職業獵人這份工作,還有獵人協會的運轉更為了解。

  有一封業內名人的介紹信做敲門磚,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他相信,如果是博學又聰明的酷拉皮卡的話,一定什麼都能做得很優秀!

  不過酷拉皮卡婉拒了這個提議。

  事實上,他已經為自己找好了一名新的雇主。

  酷拉皮卡再次見到奇爾多約克夏,是兩個月以後的事情了。

  在奇爾多約克夏在獵人協會的辦公室裡,遣下了所有的助理,二人隔著一張桌子相對而坐。

  剛剛才結束一場會議,奇爾多約克夏捏了捏發酸的鼻梁,卻沒有取下眼鏡。

  她以不亞於談判的謹慎姿態,仔細觀察著面前的金發青年。

  比起兩年前在友客鑫的那次會面,奇爾多約克夏不得不承認,酷拉皮卡的成長令人驚嘆。

  她很難不對這樣優秀的人才報以欣賞,但有些話也必須提前說清楚。

  「事先聲明,出於我個人的喜好傾向和職業需求,我不想跟Mafia有太多接觸。這一點,希望你能夠理解。」

  早有准備的酷拉皮卡並不意外,頷首示意。

  「請您放心,約克夏閣下。我已經完成了收尾和交接工作。諾斯拉家族如今的現任首領,是畢哢先生。今後與我不存在任何關系。」

  奇爾多約克夏繼續公事公辦:「你是否確認,不會有任何潛在的利益牽扯?」

  酷拉皮卡點頭。

  畢哢本就是一個中型Mafia家族的首領,當初為了帶家人脫離Mafia,慘遭副手背叛,妻子和孩子均葬身火場。

  是酷拉皮卡救下了奄奄一息的他。

  或許是為了這份恩情,或許是將對家人的愛寄托到酷拉皮卡身上,畢哢尤為忠心,甚至為了進一步靠近酷拉皮卡,不惜主動拜托酷拉皮卡對自己種下誓約之劍。

  雖然酷拉皮卡沒有同意,但允許畢哢掌管情報組、協助他調查窟盧塔族和季黎的事情,就已經是一種信任。

  而酷拉皮卡之所以救下畢哢,除了看重畢哢的情報能力之外,也是懷著,將其立為下一任首領的心思。

  畢竟,他一直都默認自己大概是活不到壽終正寢的。

  那麼為追隨自己的偌大家族成員,尋找一個值得信賴的依靠,就應當是他的責任。

  也或許是有那麼一絲,對同樣失去了一切、仿佛只是為復仇而徘徊人間的幽靈的取暖與慰藉。

  命運曾經讓季黎像星星一樣,從天而降,墜入他懷中,給了他掙扎著活下去的一點希望。

  酷拉皮卡也希望,諾斯拉家族能夠稍微填補畢哢心中的空洞,成為維系他靈魂的另一個錨點。

  酷拉皮卡相信畢哢,相信旋律、費婕、芭蕉等人所在的諾斯拉家族,就如同他信任小傑他們一樣。

  奇爾多約克夏不再過多糾纏。

  她把早就准備好的合同遞給酷拉皮卡,等對方仔細閱讀條例時,又忍不住再次提醒。

  「雖然我不覺得我是個差勁的雇主,但不得不承認,比起成為我的助理,酷拉皮卡,你應該有更耀眼、更能發揮你才能的舞台。」

  奇爾多約克夏從抽屜拿出了自己准備的另一封介紹信,推到酷拉皮卡的眼皮底下。

  「你有能力靠自己得到你想要的東西,而不是作為影子,屈居在我的名字之下。這也是我看在和季黎的交情上,最後一次提醒你。」

  「希望你能夠慎重地考慮。」

  酷拉皮卡卻只是微笑。

  看也沒看那一封推薦信,他將合同翻到最後一頁,在空白處一筆一劃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就像他當初簽下幻影旅團的懸賞名單一樣。

  奇爾多約克夏頭疼地嘆了口氣。

  收起合同,她面無表情道:「那就請做好在接下來的五年裡,被我奴役到夜不能寐的心理准備吧,我的新助理真遺憾,這個國家可是沒有勞動法的。」

  酷拉皮卡驀地又想起,季黎在得知自己通宵夜班之後,又想陪她一起去商場的時候,大喊「你背叛了勞動法」的樣子。

  他低下眼,唇角卻微微挑起。

  「樂意效勞。」酷拉皮卡輕聲說,「這正是我擅長的事情。」

  三年後。

  酷拉皮卡以個人的名義,拜訪了倫道夫徹皇室著名的交際花、在社交界冠以「黑寡婦」之名的艾莉倫道夫徹。

  由於每次都是和超級富豪結婚,又在每次離婚時分割到大量財產,這位夫人一躍成為了世界級的財富擁有者。

  但也因此,深陷輿論和陰謀的漩渦,受到無數人的覬覦。

  這一點,即便不看調查報告上的那一樁樁謀殺未遂,酷拉皮卡也能從對方居所的安保戒嚴程度,看出端倪。

  艾莉倫道夫徹極度渴求被庇護的安全感。

  有錢也怕沒命花,艾莉不惜以自己和半數財產為代價,希望獲得酷拉皮卡的保護,將他用利益捆到自己船上。

  「為什麼您要選擇我?我只是一介無名的助理而已。你應當會有更好的選擇。」酷拉皮卡婉拒。

  艾莉卻不吃這一套。

  她俯身,毫不介意胸前半露的春光,伸手想要觸碰這個漂亮青年的臉,卻被毫不猶豫地避開。

  對方連絲毫動搖都沒有。

  雖然被拒絕,艾莉倒是笑得更開心了。

  「可我就是中意你啊。」

  她笑著用一只手撐起側臉,聳了聳肩。

  「畢竟,你是個值得信任的好人吧?我喜歡好人。至少不用害怕被背後捅刀。而且你也很好看、很招人喜歡,放在身邊真是賞心悅目。」

  「再說了,你既然特意前來拜訪,就說明是對我有所求難道你真的要拒絕我的提議嗎?」

  艾莉的語氣變得曖昧而危險。

  但酷拉皮卡不為所動。

  他的確想要艾莉名下的一份財產,也願意向艾莉提供庇護和解決問題的方法,只不過,不能以艾莉喜歡的那種名義。

  艾莉搖頭失笑。

  「看來,你的確是個不聰明的好人。要是跟我結婚,你不但能得到你想要的,還能拿到更多面對我這種提議,你還真是頭一個想都不想,就要拒絕我的人呢。」

  「如果要說是我魅力不足的原因,那也太叫人不服氣了。」

  艾莉雙手環胸,饒有興趣地打量酷拉皮卡,常年浸在情場裡的頂尖獵手,逐漸篤定了另一種答案。

  「所以,難道說,你是已經有特別、特別喜歡的人了嗎?酷拉皮卡閣下。」

  酷拉皮卡只是微笑。

  「這並不涉及到我們的交易內容,恕我無法告知。如果艾莉夫人不接受我的條件的話,下一次,我會帶著另一種方案登門拜訪。」

  他已經很擅長應付人心各種各樣的欲望。

  不出酷拉皮卡所料,在他當真起身道別之前,艾莉松了口。

  「真是的,這不是更讓人羨慕了嗎?那個幸運的女孩子反而顯得我總是在經手一些廉價的便宜貨啊。」

  艾莉撒嬌似的抱怨了幾句,問酷拉皮卡到底想要什麼。

  倫道夫徹皇室的繼承財產之一、厄錫姆遺跡的單獨探索權。

  這是酷拉皮卡的回答。

  離開艾莉倫道夫徹的別墅,酷拉皮卡站在陽光下,眺望遠處熙熙攘攘的人群。

  又是友客鑫。

  似乎這座城市早已融入他的骨血,成為他與命運不可分割的舞台。

  成為奇爾多約克夏的助手,是為了盡快擁有更高的權限,接觸到獵人協會的機密情報庫。

  比如,和時空能力有關的記錄。

  厄錫姆遺跡正是酷拉皮卡這些年調查清單中的一環,所以他才會順藤摸瓜,找上遺跡目前的擁有者、艾莉倫道夫徹。

  不是第一次,或許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在酷拉皮卡失神間,落在肩上、形影不離的不死鳥低下頭,蹭了蹭他的臉頰。

  是溫暖的感覺,也是季黎的願望之一。

  酷拉皮卡便又想起了,季黎在離開前,向他許的三個願望。

  【想要祓除酷拉皮卡纏繞在心髒上的誓約之劍。】

  【想要酷拉皮卡轉行,不要再做Mafia的工作了。】

  以及。

  【我不喜歡酷拉皮卡總是一個人。我喜歡酷拉皮卡笑起來的樣子,還想要你每天都開開心心的,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這個也可以嗎?】

  酷拉皮卡都說了「好」。

  但他沒有問:倘若他喜歡有季黎一直在身邊,可以嗎?

  因為酷拉皮卡早已知道了答案。

  正是清楚,在不屬於他、但屬於季黎的那個世界裡,有著那樣一個圓滿的美夢在等著季黎,他才更加說不出挽留的話,或是動那些秘而不宣的心思。

  不能強求季黎留下。

  於是酷拉皮卡松開了捕捉的星星的手,讓墜於懷中、為實現自己願望而來的奇跡,也像轉瞬即逝的流星那樣,回到真正的歸處。

  可他終究做不到無所求。

  再望不見盡頭的旅途也該有一個能夠歸去的終點,孤獨的旅人在忍受了漫長折磨後,哪怕是海市蜃樓的幻影,也忍不住去追逐那一點慰藉。

  酷拉皮卡溫柔撫摸了不死鳥的羽毛,得到念獸親昵的低吟。

  他合上眼睛,與不死鳥額頭相觸,貪戀「魔法」消失後,留下的最後一點溫熱。

  「如果你不可以留下的話,那麼,就允許我想去見你吧?」

  【番外03星星墜於他懷中(完)】

  作者有話要說:

  很難形容現在的精神狀態。

  其實這個番外的初衷,只是單純想搞一下教父酷拉而已誰知道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啊!已經完全變成正文的規格了!甚至比正文的單元副本還長!!!

  我緊急吸氧。

  但回頭看,我還是挺滿意教父酷拉的塑造的嗯,和正文酷拉微妙的不同,帶著脆弱感的迷人風味。

  而且他其實跟季黎很像。

  教父酷拉同樣找上了艾莉,同樣被艾莉所看中;與季黎命運的軌跡逐漸重合。

  星星二度墜於他懷中,成為他命運中轉瞬即逝的奇跡。

  於是他也決心成為追逐星星的人。

  怎麼說呢,雖然但是,我感覺也還算是個好結局吧?【撓頭

悠于 2025-9-20 16:36

第381章 【番外04】可愛侵犯(一)

  事情的起因,是金富力士寄來的一封信。

  雖然季黎勉強稱之為「信」,但事實上,就是一塊髒兮兮的破布上,不知道拿什麼果實的汁液,隨便寫了兩行字。

  包括大晚上跑來敲季黎窗戶的,都是一只畫風格外清奇、吃得圓滾滾的奇怪小鳥。

  差點連信帶信使,被璐璐一起叼去加餐。

  還好它的尖叫聲足夠凄慘,才讓季黎及時發現端倪,險險將這只小鳥從璐璐的嘴裡拽了出來。

  真的是,但凡只要跟金富力士扯上關系的,就沒一件靠譜事啊!

  把蠢蠢欲動的璐璐摟在懷裡,季黎一邊放小鳥去吃點東西,一邊仔細辨別破布上面的字跡。

  信裡的內容倒也簡單。

  金富力士沒頭沒尾地給了個坐標,只說是「發現了個有點意思的地方」,就戛然而止,就再沒有一個多余的筆畫。

  簡直跟劣質的宣傳小廣告沒什麼區別。

  季黎本來是想無視的,但考慮到畢竟是金富力士特意送來的過去的每一樁事都證明了,那個人向來運籌帷幄、滴水不漏,從不做毫無意義的行動。

  去還是要去一趟的。

  不過,奇美拉蟻也不會允許小女王獨自離開巢穴。

  梅路艾姆和尼菲彼特要留在流星街坐鎮,師團長的外型又一個比一個顯眼,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關注。

  總而言之,最後陪季黎去一探究竟的人選,定為了奇犽和小傑。

  至於為什麼遠在另一個大陸的小傑會被抓壯丁,那全都多虧了他有一個這麼愛折騰的人渣父親。

  雖然小傑本人接到消息的時候,倒是一副很樂意、很高興的樣子。

  金富力士給的坐標,是位於密林環繞間的一處山谷,名義上是當地的自然保護區,但真正促使封鎖的原因,還是深藏在其中的各類危險生物。

  有點類似於獵人考試第一關的失美樂濕地。

  也算是「職業獵人特供」的區域之一,需要在指定入口,驗證獵人執照的真偽後,方能進入。

  三人便約在這個指定入口碰頭。

  是季黎和奇犽先到的。

  因為先一步通過了獵人身份的驗證,二人得到了工作人員的額外優待,得以享用休息室裡的高級沙發。

  但壞消息是,為了照顧職業獵人的隱私,休息室的門都采取了不透明的質地,無法一眼就看到外面的情況。

  見季黎時不時就要站起來,去門口張望一下,看看小傑有沒有到的那副期待樣子,奇犽在心裡默數到三,還是沒忍住。

  「適可而止啊你。再這麼坐立難安下去,那邊的工作人員和經理,都要被嚇得過來跟你賠禮道歉了。」

  奇犽一只手撐著側臉,別開季黎回頭看來的目光,假裝在研究地板上究竟一共有多少條橫線、多少條豎線,又故意拿季黎打趣,分散她的注意力。

  「畢竟,你現在可是尊貴的三星獵人閣下了,對吧?」

  由於近些年,奇美拉蟻在梅路艾姆的率領下,在人類社會的地位和權勢都日漸鞏固的緣故,半年前,由奇爾多約克夏提議,季黎被尼特羅會長特別頒發了三星獵人的身份。

  想必那只狡猾又洞悉人心的老怪物,早就已經心知肚明,這一場人類與異族的博弈中,到底哪個才是平衡戰局的那根定海神針。

  也就只有眼前這個傻乎乎的笨蛋,還覺得自己不再重要,隨時都可以全身而退吧!

  想到這裡,奇犽莫名其妙地就更加生氣了。

  越想越不爽,他猛地又扭回頭去,盯著因為被打趣而有些局促、不太好意思的季黎,表情愈發恨鐵不成鋼。

  「小傑那家伙要是來了,還需要你站在門口當門神迎賓?恐怕八百米開外,就已經像是瘋狂搖尾巴的小狗,一臉傻笑地衝刺撲過來」

  奇犽話音未落,更清亮的、飽含了欣喜的聲音,就從八百米開外傳來,蓋住了他尚未說完的後半句。

  「季黎!奇犽!」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那只瘋狂搖尾巴的富力士小狗,就已經一臉傻笑地衝刺撲過來,一左一右,用手臂圈住季黎和奇犽的肩背。

  「終於又見面了!你們一直都留在流星街,要麼就是和梅路艾姆一起到處去開會上次見面,好像都是半年之前的事情了吧?」

  「我好想你們!」

  小傑從不吝嗇於表達自己的真實情緒。

  一邊說著超級直球的話,他收緊了擁抱二人的手臂,一邊又下意識低下頭來,很自然地深嗅一口,捕捉空氣中蔓延的、熟悉又久違的氣息。

  雖然嘴上嫌棄,但奇犽還是配合地等小傑抱了一會兒,才將人從身上撕下來。

  「你竟然比預計抵達的時間還要早到這麼多。自己老實交代吧,這次又違反了哪條《航空管理條例》?反正肯定不是坐飛艇來的。」

  小傑聞言,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我只是搭了朋友的順風車而已啦。」

  當然,他口中的「朋友」,是一頭棲息在另一片大陸上的飛行系巨龍,打個噴嚏都冒火星的那種。

  奇犽無力吐槽。

  他正准備找季黎一起聲討,這個越來越像金富力士的野生人形動物,卻發現季黎還呆呆地盯著小傑看。

  伸手捏著季黎的臉,把她的腦袋掰過來看向自己,奇犽危險地眯起眼睛,更換了聲討的對像。

  「我說,你在聽我說話嗎?這家伙是小傑富力士沒錯啊。倒也不至於看得眼睛都直了吧?」

  季黎被捏得回過神。

  她晃著腦袋,掙脫開奇犽本就沒用力的指尖,連忙用掌心覆蓋住臉頰,警惕對方下一次的突然襲擊。

  「我只是覺得,小傑一下子長得也太高了吧!我們真的只有半年沒見嗎?」

  或許是見得比較少的緣故,在季黎的認知裡,小傑還停留在他們離開鯨魚島、開始冒險的那副模樣。

  可現在,季黎甚至需要稍微仰頭去看他了。

  而且,變的也不僅僅只是身高而已。

  原本偏少年感的纖細四肢,在抽長的基礎上,肌肉線條更加分明,五官也褪去了那股稚嫩可愛的青澀。

  不再幼圓的眉眼,打磨出了堅毅中暗藏鋒芒的輪廓,更趨於大人的感覺。

  不知道為什麼,好像就連體溫都比小時候要更燙一些。

  即便那個擁抱已經結束,季黎到現在也能清楚地感覺到,那個不屬於自己的溫度,透過了衣料,依舊殘存著溫熱的痕跡。

  讓季黎感覺有些陌生。

  雖然季黎沒有明確表達什麼,但小傑似乎就是敏銳地注意到了,這一點微妙的情緒。

  「太高了嗎?」

  他看著季黎,露出一如既往的、每次遇到難題時都會出現的豆豆眼,思考片刻後,突然原地抱膝蹲下。

  這就變成了需要小傑仰望季黎的姿勢。

  沒有理會周圍吃瓜群眾的震驚,他歪了歪腦袋,很理所當然地問:「那這樣可以嗎?季黎。」

  瞬間將氛圍變了個調。

  自己也理不清的微妙情緒一下子被衝散,季黎面對這種富力士家專屬的、名為「合理」的不合理行為,倒是更駕輕就熟。

  她只能哭笑不得地把人拽起來。

  「不是這個意思啦!我剛才只是在想,好像不知不覺,你和奇犽都長得好高了像大人一樣。感覺以後不能再把你們當小孩子看了而已。」

  那奇犽可有話要說了。

  他一只手搭在季黎的肩上,故意把身體的重量往那邊傾斜,然後挑起眉,用指尖去戳季黎的眉心,一通囂張地指指點點。

  「不是我們像大人,是你怎麼還像一個小孩子似的?完全不長個就算了,腦袋也不開竅你說我現在回去通關貪婪之島,給你弄點『魔女的增高劑』還有救嗎?」

  小傑就事論事:「可是奇犽,『魔女的增高劑』應該只管身高,不管腦袋的吧?」

  奇犽貌似深感遺憾地嘆了口氣。

  季黎拳頭硬了。

  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了,反正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奇犽就變得一點都不可愛了!

  明明以前只要稍微逗一下,就會不知所措地投降,不管說什麼都會立刻同意但是現在,好像是奇犽更占據主動權了。

  難道,真的是身高發育也會促進戰鬥力發展嗎?

  可亞露嘉跟柯特現在也很高挑啊,那兩個孩子就沒有性格大變,還是原來的那個樣子。

  果然還是奇犽學壞了吧!

  一定都是庫洛洛和西索那兩個壞東西,動不動就往流星街跑,總是在她眼皮子底下轉來轉去,把不好的變態細菌傳染了給奇犽的緣故!

  默默把這筆債記下,季黎面無表情地松開璐璐,讓璐璐給學壞的兩個人,一人一記貓貓拳。

  這個話題才終於勉強畫上了句號。

  頂著臉上新鮮的梅花爪印,奇犽懶洋洋地靠在季黎身上,又仗著身高優勢,將下巴抵在季黎的發頂,等小傑去辦身份核驗手續。

  結果不曾想,小傑不愧是個姓富力士的,繼承了他父親的優良傳統,根本忘了帶獵人執照出門。

  他甚至一點都不急,還笑眯眯地跟工作人員聊起天來,氛圍頗為熱烈,直接快進到稱兄道弟。

  季黎倒是習以為常地,掏出了她的三星獵人執照,跑去解圍。

  奇犽的懷裡便空了。

  軟乎乎又暖融融的抱枕沒了,奇犽只能退而求其次,雙腿交疊著翹起,重新倒在沙發上。

  隨手去拿茶幾上的甜點時,他看見了壓在盤子下的小紙條。

  上面寫著一串數字。

  不需細想,奇犽就條件反射地搜索回憶,找到了記憶中,那張負責端來茶歇的女侍者的臉。

  迅速判斷出對方並不存在威脅,只是單純的試圖搭訕之後,他下意識繃緊的神經再度平復,將人拋到腦後,轉而去咬了口到手的餅干。

  「啊。難吃。」

  本來也就不該對這種地方免費供應的東西抱有期待,挑剔的小少爺,立刻把剩下的大半塊餅干丟掉。

  他招手喚來待命的經理,讓經理把手帕遞給自己,擦干淨指尖的油跡後,起身,准備去找季黎和小傑。

  不過離開前,奇犽衝經理揚了揚下巴,示意對方檢查一下茶歇。

  經理的表情瞬間變得不太好看。

  余光看到了女侍者那張幽怨中混雜痴迷的眼神,奇犽合上門,徹底那將那道目光阻隔。

  他抬眼,正撞上那兩個解決好事情、快快樂樂向自己招手的笨蛋。

  尤其是那個,既不長個子,也不肯長腦袋的。

  奇犽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所以他才說,到底是什麼樣驚天地泣鬼神的超級笨蛋,才會覺得他們還是小孩子啊?

  作者有話要說:

  看我一通年齡操作,所以是可以合法這樣那樣了的奇犽和小傑!

  標題的「可愛侵犯」,指的是因為看見可愛的事物,而引發的表面上的攻擊行為。

  處於可愛侵犯狀態下的人,會情緒興奮、握緊拳頭,甚至會咬或捏對方,但並不想給對方造成傷害。

  就是說,誰不想捏一捏這樣的季黎呢!

  我不但捏,我還狠狠啃!【伸出魔爪


第382章 【番外04】可愛侵犯(二)

  從指定入口過關後,三人繼續按照金富力士提供的坐標,一路閑庭信步地,往森林深處的山谷走去。

  前有璐璐,後有小傑,他們也的確跟逛自家後花園沒什麼區別。

  倒是奇犽這個富家小少爺,偶爾會被一些,因為密林區的光線太差,所以大家就都隨便長長的原住民給惡心到。

  「我頭一次發自內心地覺得,原來巢穴裡那些低級工蟻,在自然界甚至已經算是眉清目秀了。」

  再一次側挪避開從天而降的蠕蟲雨,奇犽戴上痛苦面具,已經不太敢看自己的腳下已經變成了何種慘狀。

  雖然訓練和出任務的時候,比這更髒亂差的條件也不是沒見過,但現在情況又不同。

  他蔫嗒嗒地一低頭,硬是擠走了掛在季黎脖子上的璐璐,試圖用季黎的氣息,蓋住空氣中彌漫的那些潮熱怪味。

  無辜被趕的璐璐氣得嗷嗷亂叫。

  可奇犽見狀,根本不在意那兩只近在咫尺的爪子,反而變本加厲地挑起眉,給了璐璐一個兼具嘲笑和挑釁的眼神。

  不管是在數年前的獵人考試,還是在現在,關於「誰才是季黎家裡最棒的白毛藍眼的貓貓」這件事,他們兩個至今仍未決出勝負。

  因為有個完全不遵守規則,又特別會端水、特別會哄人的裁判。

  把張牙舞爪的璐璐摟在懷裡,季黎好笑又無奈地看了奇犽一眼:「別欺負璐璐啊。你至少都有十個璐璐那麼高了。」

  「誒剛才不還有人說,我幼稚得像小孩子嗎?」奇犽拖長聲音,輕輕哼了一聲,「偏心。」

  他抱怨的時候,為了表示自己的控訴,腦袋也孩子氣地往旁邊一別,不去看季黎。

  可下頜偏偏又賴在季黎頸窩那裡不肯動。

  那頭蓬松柔軟的白發,便像小動物的絨毛一樣,掃過季黎頸側,帶起一陣微癢。

  季黎忍不住跟著笑起來:「那我也抱著奇犽走?我是不介意啦。」

  她說著,也真的向奇犽伸出了手。

  雖然兩個人的身高差距懸殊,但以季黎的體力和力氣,抱著奇犽跑個馬拉松都沒問題。

  就是受限於體型,可能姿勢看起來不會太從容。

  但還不等季黎的指尖碰到奇犽後腰,剛剛還肆無忌憚、氣焰囂張的人,就像受到驚嚇的貓一樣,觸電似的往後撤了一大步。

  「才不要!」他以季黎的短胳膊短腿為理由,一票否決。

  於是小傑眨著眼睛,及時舉手加入:「我比季黎高!那我來抱奇犽吧?我也不介意的。」

  奇犽忍無可忍。

  「我!介!意!」

  也不在意周圍環境了,他捏起拳頭,頂著額上的青筋,笑容超級和善地撲過去,就跟小傑纏鬥著衝出去十幾米。

  季黎抱著璐璐,看兩道人影糾纏成一團。

  其中一個就特別氣急敗壞。

  「只許自己隨心所欲地親近撒嬌,不許別人摸摸抱抱,翻臉比翻書都快果然,奇犽的性格就是很像貓,對吧?」

  季黎低頭,笑眯眯地點了點璐璐的鼻子。

  而璐璐只覺得貓科動物風評被害。

  最後,三人還是靠璐璐當向導,找到密林裡合適的動物搭了個順風車,順利在下午的時候,橫跨林區,步入了金富力士留下的坐標區域。

  更准確地說,是一處地下遺跡的入口。

  三人面面相覷。

  遺跡探索最需要的,不光是能在各種情況下保護自己的戰鬥力,更重要的,還是對歷史文字、各界學識的掌握。

  然而,小傑和季黎都不是那麼愛看書學習的類型。

  奇犽有揍敵客家的精英教育打底,各方面的知識都多多少少有所涉獵,但拿到對應的專業領域,就難免有些捉襟見肘了。

  萬萬沒想到,還是在獵人世界吃了文化的虧。

  他們甚至沒辦法判斷,這個遺跡到底是已經開發過的,還是僅被金富力士發現的未知存在。

  小傑露出了豆豆眼:「要回去問問酷拉皮卡嗎?」

  在這裡還不能直接打電話咨詢。

  因為是名義上的自然保護區,為了防止偷獵盜獵的狀況,這片區域的邊界都安置了信息干擾裝置,通訊器根本無法發出信號。

  季黎不是冒進風格的人。

  贊同了小傑的提議,她本是打算三人一起折返指定入口,跟酷拉皮卡聯絡之後,再做決定。

  然而,長明的聲音在此時響起。

  【我感覺裡面什麼東西跟你上次說,做夢,夢到酷拉皮卡當了諾斯拉少主的那次,能量波動有點像。但比較微弱,隨時可能會消失。】

  【要現在就進去嗎?季黎。】

  季黎聞言一愣。

  自從上次在酷拉皮卡的新家裡,做了那個應該不只是夢境而已的「夢」後,雖然長明當時說沒有異常,但她還是拜托長明,再仔細調查一下。

  卻不曾想,答案會從金富力士那邊給出暗示。

  太想要弄清那個「夢」究竟是怎麼回事,季黎不再猶豫,當機立斷就要進入遺跡。

  當然,奇犽和小傑更不可能放她一個人落單。

  檢查過身上的物資後,季黎用李斯特(貪婪之島的GM之一)的空間念能力,在遺跡外定了一個坐標,並制作了三份媒介。

  即便在遺跡裡遇到什麼危險,只要及時觸發媒介,就可以傳送回坐標地。

  三人提高警惕,謹慎地步入遺跡內部。

  一開始,一切都風平浪靜,甚至連什麼防衛陷阱、石碑之類的東西,都完全沒有看見。

  但行至一半,不知道是誤觸了哪裡的機關,石壁崩落,季黎意外與另外二人分開。

  等小傑用強化系的拳頭,硬生生從石碓裡轟出一條路之後,季黎已經不見蹤影。

  考慮到季黎有使用空間傳送的可能,嗅覺靈敏、更方便尋人的小傑,先

  觸發了媒介。

  然而,遺跡門外空無一人,也並沒有其他人留下的痕跡。

  小傑再次迅速深入遺跡,和奇犽彙合。

  好在遺跡內部缺少干擾因素,靠著無敵的嗅覺,小傑試著追蹤季黎的行動軌跡,卻總是差了一點。

  越是危急,奇犽就表現得越是冷靜。

  他已經有了決定:把物資全部留給小傑,讓小傑留下監控遺跡的情況,自己則借助「電流神速」(念能力)的機動性,盡快趕往指定入口,通知梅路艾姆和酷拉皮卡。

  季黎並不是那種無法保護自己的脆弱存在。

  奇犽相信她。一直都是。

  正因如此,他才必須以這個為前提,完全擯棄掉個人的情緒,冷靜地,將行動的效率最大化。

  對,奇犽揍敵客,別去思考其他,就像季黎總愛說的那樣,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事。

  言簡意賅地跟小傑商議完,奇犽操控念力,讓電流順著肌肉與神經的分布而流轉,進入「電流神速」的狀態。

  但是,在他即將動身之前,小傑卻突然攔下了他。

  電流在二人之間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

  奇犽本能地要抽開手,可下一秒,順著小傑目光的方向,他看見了一只從砂礫間爬出來的沙蠍。

  沙蠍喜陰避光,對地面震動尤為敏感。

  在小傑鬧出那麼大的動靜之後,所有藏在石縫土塊裡的沙蠍都落荒而逃的情況下,這一只卻徑直向他們而來。

  沙蠍停在小傑的腳邊,沒有進攻,反而暗示性地向另一個方向前行。

  不知道在鯨魚島看過了多少次類似的把戲,小傑抓住奇犽的手腕,盯著沙蠍的一舉一動,眉眼冷靜且專注,如同一位優秀的、工作中的獵人。

  「是璐璐。」

  他口吻篤定,拽著奇犽往沙蠍指引的方向走去。

  沙蠍停在了一間石屋前。

  石屋裡傳來了明確的呼吸和腳步聲不屬於季黎。

  小傑與奇犽相視一眼,不需言語溝通,僅僅一個眼神,便默契地分配好站位。

  二人各自用自己的方式,隱沒到陰影中,悄無聲息地靠近。

  然而,屋內的情景,卻出乎了任何一種曾被他們考慮的可能性。

  黑色的長發,黑色的眼睛,藕節似的纖細四肢,被粉白的裙擺所簇擁,再配上一副幼圓的五官,簡直像是新雪捏做的團子。

  而且總有種說不出得熟悉。

  「季黎?」奇犽脫口而出。

  那個預估只有五六歲的、神似季黎的小女孩,應聲抬起了頭。

  她原本呆呆地坐在地板上,神情懵懵懂懂,不知道是在想什麼,直到奇犽發出了聲音,才回過神來。

  她看著奇犽,遲疑了好一會兒之後,終於慢慢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聽見了。

  「嗯,我叫季黎叔叔好?」

  小女孩帶著奶氣的咬字,在寂靜的遺跡裡,每個發音都清晰得不容錯認,甚至帶著層層的回音。

  奇犽:?

  奇犽:???

  作者有話要說:

  沒想到吧,真正的【可愛侵犯】,是我們季黎變小了!!!

  被季黎喊「叔叔」的奇犽想原地昏迷。

  但下一章,聽到季黎對小傑叫「哥哥」的時候,他應該會再被氣活吧(不是

  因為我覺得成年奇犽,看起來會比較有侵略性誒是那種很有鋒芒,帶著一點神秘和危險感的帥氣。

  而小傑,你永遠可以相信富力士迷魂湯【大拇指】


第383章 【番外04】可愛侵犯(三)

  奇犽瞳孔地震。

  如果不是對揍敵客的抗藥訓練很有信心,他都快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不知情的時候中了招,才會目睹這樣的幻覺。

  擔心季黎身上是不是遭到了什麼念能力的影響,奇犽蹙起眉,大邁步上前,想要靠近替她做個檢查。

  卻見到對方本能地向後瑟縮了一下。

  這個動作不加任何掩飾的直白,太過醒目,奇犽像是被帶有毒素的尖刺所蟄,神色一怔,條件反射地停下了步伐。

  不是惡作劇。那個小女孩眼中的陌生和恐懼,並非作假。

  這樣的情緒,奇犽早就習以為常,可偏偏放在這張與季黎極度相似的臉上,就刺眼到觸目驚心。

  好像比他第一次直面梅路艾姆的時候,要更加無法思考。

  一時間陷入無措的茫然,奇犽下意識回頭看了眼小傑。

  可小傑的表情也難掩困惑。

  「季黎?可是味道好像奇怪」他撓了撓頭,小小聲地自言自語,在思考其他問題。

  卻在此時。

  像是終於欣賞夠了二人的傻瓜好戲,一身雪白的伊比利亞猞猁,邁著輕巧優雅的貓步,不緊不慢,從小女孩身後的陰影中走出。

  【嗤。真是沒用的小鬼,這樣就被嚇到了?我就跟季黎說,還不如帶酷拉皮卡過來呢。至少那小子腦袋還挺好用的。】

  不再是璐璐得意的喵喵叫,而是直接從腦內傳來的聲音。

  「長明!原來你跑到璐璐那裡去了。我正想問你呢。」

  小傑倒是一點都不生氣。

  甚至因為長明還有心思嘲笑他們,說明季黎這次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他反而松了口氣,好脾氣地詢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個遺跡裡面,有跟『時空』有關的力量。季黎不小心觸動了機關總之,她現在從身體到記憶,全部都回溯到了五六歲左右。】

  【簡單來說,她不知道這裡是那裡,不認識你們,也不會通用語。不過我剛才強行給她灌了一點關於語言的記憶,應該日常溝通差不多夠用。】

  【我大概檢查了一下,問題不大,只是一點殘存的效果。你們帶她隨便去哪裡轉轉,午夜零點之前帶回到這裡就行。】

  聽完長明的解釋,奇犽懸起的心,總算能稍微放下一些。

  雖然他們跟長明的初遇,可以說是最糟糕的場合,但這些年下來,即便他還是不喜歡這個人,也不得不承認,長明的確是一心向著季黎的。

  甚至季黎都把自己的姓氏分享給她了。

  反正,至少在關乎季黎安危的事情上,奇犽願意信任長明。

  「那你呢?」他一只手搭在後頸上,默許了長明的安排,只是表情依然不太好看,五味雜陳的。

  長明立刻反唇相譏:【跟沒用的小鬼不一樣,我可是受到季黎拜托,要研究這些東西的!這只貓的身體留給我,方便行動。你們哪涼快哪待著去,別吵我。】

  奇犽忍不住露出了「核善」的笑容:看看!他就說吧!這討人厭的家伙,他真的是和平相處不了一點!

  小傑沒辦法地嘆了口氣,熟練地跑去勸架。

  長明更是壓根看都不看一眼,就自己踩著貓步,幾次騰挪跳躍後,隱沒到了更深處的陰影裡。

  只有坐在原地的小季黎,用視線去追逐長明消失的影子,張了張口,最後還是沒有發出聲音。

  貓貓,沒有了。

  小動物柔軟又溫暖的感覺還殘存在掌心,她低下頭,只是按照之前長明的指令,安安靜靜地等那邊說完話。

  好在奇犽也不是真的生氣。

  不如說,與其說是「生氣」,倒更像是一種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該怎麼對待,對自己感到陌生,甚至是隱隱害怕的季黎。

  從三歲生日那一天的相遇開始,季黎對他就永遠都是溫柔包容的態度。

  奇犽的那套任性、喜歡撒嬌、偶爾不講道理的行事作風,除去枯枯戮山人均奇犽控的溺愛環境,也未必沒有季黎的功勞。

  因為清楚自己是被愛著的,所以心裡總是存著那一份底氣,知道無論發生什麼,都會得到那樣的回應。

  就像是擁有寶物的人被奪走了珍貴之物,突然將海裡的游魚拋上干涸的空氣,總難免手足無措。

  然而,即便如此,奇犽沒有放任自己逃避多久,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緒。

  因為他知道,他並不是目前在場中,那個最感到不安的人。

  小傑也很清楚這一點。

  安撫意味地拍了拍奇犽的肩,考慮到季黎之前說過「太高了」的話題,他和小季黎保持了一段安全距離,又原地抱膝蹲下,盡量把自己團得小一些,減少二人之間的視線差。

  沒有急於靠近小季黎,小傑先是介紹了自己和奇犽,然後詢問對方,是想留在這裡,還是跟他們一起去更亮一點的地方。

  距離午夜零點,還有至少八個小時左右的時間。

  雖然小傑是不介意在遺跡裡探索,不過以季黎的性格,六歲的她恐怕很難喜歡這樣又昏暗又寂靜的地方。

  哪怕只是短暫的八個小時,他也不希望,明明自己和奇犽都在場,季黎卻是在不安中度過的。

  聽完小傑特意放慢語速的詢問,小季黎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眨著眼睛看過去,像一只謹慎的、暗中觀察的小動物。

  小傑也笑眯眯地看回去,完全不打算催促,只是耐心等待。

  事實上,在確認季黎的安全之後,他已經開始享受這段特別的經歷了因為,小小的季黎很可愛,不是嗎?

  一直以來,季黎都是以「長輩」的心態來對待他們的,溫和又包容,成為他們命運分岔口的指引者。

  這種壞習慣延續至今。

  小傑還從來沒見過這樣孱弱的、需要人小心保護的季黎。

  他也想要保護季黎。從鯨魚島就開始了。

  只是過去受限於能力不足但現在,他應該有努力變得更加可靠、更加值得依賴了吧?

  小傑的笑容愈發真誠,極具親和力。

  總之,你永遠可以相信富力士迷魂湯的力量。

  雖然是從來沒見過的陌生人,而且特別特別高,好像那種可以隨時把她抓起來、丟進袋子裡、然後拿去賣掉的壞人,但小季黎莫名就是覺得,仿佛看到了這個人身後有一條尾巴在搖來搖去。

  像小狗不對,像在路邊見過的大金毛。

  他的頭發也會那麼軟嗎?

  視線在小傑的刺蝟頭上停留了一會兒,小季黎猶豫片刻後,細聲細氣地問:「哥哥,請問你們是人販子嗎?」

  奇犽:?

  震驚到忘了場合,他猛地扭頭看向小季黎,又委屈又氣急敗壞地抗議:「哈?!憑什麼小傑這家伙是『哥哥』,我就是『叔叔』啊!」

  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小季黎被突然炸毛的奇犽嚇了一跳。

  她下意識看了小傑一眼,確定小傑還是剛才溫和的態度沒錯,才收回視線,改為盯著奇犽的腳尖看。

  「那,對、對不起?」小季黎知錯就改的態度很良好。

  但奇犽看她這樣禮貌疏遠的樣子,莫名就是更氣了。

  仿佛吃了一口過期很久的劣質巧克力,從上到下哪裡都不舒服,可奇犽沒有忘記,現在的季黎什麼都不記得。

  她應該還很害怕吧。

  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不對,不想進一步嚇到季黎,奇犽抿了抿唇角,索性退到更遠處的陰影裡,將話題完全交給小傑。

  小傑揮了揮手,讓小季黎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自己身上。

  那當然是不能被扣上「人販子」這種身份的,他連忙否認,卻暫時沒想到該怎麼解釋來龍去脈。

  看著小傑蹲在那裡,苦惱地揪頭發的樣子,小季黎忍不住捂住臉,偷偷笑了一下。

  大人們向來是不肯在小孩子面前,露出這種可愛的、偏向弱勢的一面的。

  感覺到新奇,小季黎想了想,又問:「那你們是妖怪嗎?」

  「妖怪?」小傑露出豆豆眼。

  小季黎點點頭,很認真地解釋:「貓貓不應該會說話。但貓小姐會。你們,是貓小姐的好朋友。」

  說到這裡,小季黎下意識又看了一眼奇犽。

  和貓小姐一樣的白毛,一樣的藍眼睛所以這個人,是更厲害的貓貓,才會變成人類的樣子嗎?

  小傑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所謂的「貓小姐」,是指操控了璐璐身體的長明。

  「呃。這個,那個,我覺得」他語塞。

  「你知道《愛麗絲夢游仙境》這個故事吧?」

  在小傑搜腸刮肚地組織措辭時,安靜站到一旁的奇犽,突然開口,介入到這場對話中。

  這是過去年幼時,季黎在枯枯戮山,曾經講給他和亞露嘉聽的故事。

  小季黎點頭。

  雖然腦袋別過一邊去,根本沒往季黎的方向看,但奇犽就像是知道她點頭了一樣,及時地繼續接話。

  「那你這麼理解好了:那只伊比婆羅猞猁,就是帶你來到這裡的『白兔先生』。我們是類似於『瘋帽子』和『柴郡貓』的角色,負責陪你在這裡玩直到你從『夢』中醒來。」

  奇犽淡淡道。

  「所以沒什麼可擔心的。我們不會傷害你,你也不用害怕。這只是一場夢而已。等你醒來之後,就能看到你熟悉的那些人了。」

  「畢竟,在真正的現實裡,貓可不會說話,對吧?」

  小季黎被說服了。

  知道這只是「夢」裡後,她態度肉眼可見地放松了許多,沒有那麼警惕,神色也活潑多了。

  小季黎沒再拒絕小傑的靠近。

  她甚至理所當然地向小傑伸出了手這是要抱的意思。這裡好黑,她不想自己一個人走。

  很直白的撒嬌。

  以至於小傑愣了一下,才笑著彎下腰去,小心翼翼地將她抱在臂彎裡,總莫名其妙地擔心,會不會稍微用力就碰碎掉。

  應該是經常被人這樣抱,小季黎很熟練地調整好姿勢,替自己找了一個最舒服的位置後,用雙手環住小傑的脖子。

  她還偷偷摸了摸小傑的刺蝟頭。

  硬的。和上次在路邊遇到的大金毛不一樣。沒有貓小姐摸起來舒服。

  有點失落地收回指尖,小季黎趴在小傑的肩膀上,又悄悄地、悄悄地探出腦袋,去看跟在不遠處的奇犽。

  在目光觸及的瞬間,奇犽就敏銳地抬起頭,和她的撞上。

  但還不等小季黎縮回去,對方便先一步別過腦袋,錯開了二人交彙的視線。

  為什麼?總覺得,他好像被看不見的下雨天打濕了,淋得濕漉漉的,很難過的樣子。

  小季黎不明白。

  作者有話要說:

  奇犽:只許貓貓吸人,不許人類亂摸亂抱發現人類竟然不抱自己,震驚、委屈並氣急敗壞。

  一些以為自己永遠都會被偏愛的,小白貓的大型患得患失現場。

  而小傑:狗勾(富力士迷魂湯BUFF版)是人類永遠的好朋友!!!


第384章 【番外04】可愛侵犯(四)

  為了照顧小季黎脆弱的身體素質,返回地面的時候,小傑沒有直接觸發媒介、進行空間轉移,而是老老實實走回去的。

  雖然二人全程提高戒備,但路上再沒有遇到任何突發狀況。

  仿佛讓季黎中招的那一個機關,就是這座遺跡僅有的秘密和保護措施了。

  憑著豐富的叢林經驗,小傑順利找到一處相對安全干淨的地方,開始給小季黎講故事。

  他倒是想帶小季黎玩些更有趣的,可周圍條件有限,而他慣常享受的那些冒險游戲,也不太適合現在連跑八百米都夠嗆的小孩子。

  好在小傑向來很擅長講故事,且從不缺驚心動魄的經歷。

  小季黎聽得目不轉睛,甚至聽著聽著,從原本下意識保持的禮貌距離,往前一蹭再蹭,就差趴在小傑的膝蓋上,占據那個最佳VIP觀眾席。

  不過,哪怕講得熱火朝天,小傑實際上仍然在一心二用,留意著旁邊幾乎融入背景的奇犽。

  在他剛才確定了暫時的營地後,奇犽簡單打了聲招呼,便就近隨意找了棵樹坐上去。

  說是警戒,但在這片森林,以他們兩個的戰鬥力和感知能力,哪裡需要這麼大的陣仗?

  奇犽只是又在一個人鬧別扭而已。

  嗯,或許還有一半?或者一大半?的原因,是怕自己的存在,會影響到小季黎的狀態吧。

  小傑不太理解。

  他見過奇犽和亞露嘉的相處,知道奇犽是個相當溫柔會哄人的好哥哥,所以才更不明白,為什麼奇犽不能拿出對待亞露嘉的那一套,來跟小季黎好好相處。

  畢竟,這次是情況特殊,恐怕很難再第二次見到這樣小小的、會跟他們撒嬌的季黎了。

  小傑私心不想奇犽錯過。

  他也悄悄問過奇犽,但奇犽只是垂著眉眼,說了句「不一樣」,就自顧自結束了對話。

  可小傑並不覺得,小季黎是真的害怕奇犽。

  注意到小季黎好幾次都躲在自己身後,偷偷向奇犽的方向看去,他壓低聲音,跟小季黎咬耳朵,問她想不想跟奇犽一起玩。

  小季黎誠實地點點頭,又搖搖頭。

  「那個哥哥,不喜歡我。」她小小聲地,帶著些歉意地問,「對不起。是不是我做了不好的事情?」

  小季黎之所以第一眼見到時,會下意識地稱呼奇犽為「叔叔」,是因為和笑起來極具親和力的小傑不同,奇犽的氣質是帶有侵略性的。

  成年之後,沒了少年幼圓的輪廓做緩衝,奇犽內在的鋒芒就愈發凸顯,兼具了職業獵人的自由灑脫,以及揍敵客家庭蘊養出來的危險和神秘感。

  如果說小傑像是路邊遇見的,可以放心摸摸抱抱的大金毛,那奇犽給小季黎的感覺,更像是別人家裡供養的,那種昂貴又漂亮、性格高傲的名貴貓咪。

  貓貓是不可以隨便摸的。

  因為它們既高傲,又小心眼,還有一點點怕生。所以如果擅自靠近,嚇到它們然後被抓撓的話,也全都是人類自己的錯。

  先要在一定範圍內做自己的事情,等貓貓習慣了,對你的味道感興趣,想要主動靠近你的時候,才代表你得到了許可,可以很溫柔地摸一摸腦袋或者下巴。

  來自鄰居家的貓奴姐姐的教導。

  小季黎很認真地記下了,但好像這次的實踐並不算成功。

  得知真相的小傑哭笑不得。

  「嗯怎麼說呢雖然也不能說是錯的總之!奇犽是一只特別的貓!所以唯獨對他,要用不一樣的方法去攻略哦。」

  小傑覆到小季黎耳邊,對她講了幾句悄悄話,然後超自信地豎起大拇指,為她鼓勁。

  這麼一碗又一碗的富力士迷魂湯下去,小季黎信了。

  她爬起來,猶豫地看了一眼小傑,在對方信心滿滿的目光下,還是鼓起勇氣,走到了奇犽所在的那棵樹下。

  小季黎先是禮貌地敲了敲樹干,像是去別人家做客之前,先按門鈴打招呼那樣。

  無人回應。

  密林區的樹都特別高,小季黎努力仰起頭,連脖子都仰酸了,也只看到了一大片濃綠,根本找不到藏在其中的那抹漂亮的白色。

  想起小傑剛才說的悄悄話,她想了想,擼起袖子,開始嘗試爬樹。

  以普通世界六歲小孩的身體狀況,別說靠自己爬上去了,小季黎連第一步都邁不上去。

  不過她耐心好,性格又固執,失敗了也不哭不鬧,就是自己站在那裡,慢慢地一次又一次嘗試,哪怕撞了南牆也不回頭。

  結果倒是奇犽先待不住了。

  用悠悠球把人拎上來,放到最粗壯、最穩固的樹枝分岔上,他依舊保持著一定距離,問小季黎要做什麼。

  從來沒有站得這麼高過,小季黎除了一點點的害怕之外,更多的還是新奇。

  而這一點點害怕,在看到奇犽和不遠處的小傑時,也徹底煙消雲散。

  她先是好奇地四處張望了一下,跟仰頭往這邊看的小傑揮了揮手之後,才看向等待回答的奇犽。

  小季黎忽然問:「請問,你喜歡我嗎?」

  「哈?」奇犽被問得一愣。

  把這個理解成相反的意思,小季黎有點為難地再次確認:「所以,你不喜歡我嗎?」

  她耷拉下腦袋,看起來很失落的樣子。

  說謊。

  雖然腦袋裡是這麼想的,奇犽卻也沒辦法真的放著這樣的季黎不管。

  無論如何,他不希望自己是造成季黎產生負面情緒的主因。

  因為他承諾過,希望季黎的眼睛,只能看見讓她開心的東西:比如鮮花、陽光、巧克力和亞露嘉。

  即便只是他單方面向自己許下的約定。

  「哈」奇犽被磨得沒辦法,帶著股被逼到無路可退、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反問,「是你不喜歡我吧。」

  其實他倒也不是完全在鬧別扭,而是在思考。

  奇犽之前一直覺得,自己和季黎親密無間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存在任何其他可能。

  但是這一次,失去了全部的記憶的小季黎,先選擇了小傑。

  於是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或許只是占了最先遇到季黎的優勢。

  或許或許,奇犽揍敵客這個人,對於季黎來說,並不是特殊的。她只是對所有人都很好。

  所以奇犽做不到拿出對待亞露嘉的那一套,用誘哄的技巧去靠近季黎。

  他不想做被剩下、被退而求其次的那個。

  他想要季黎主動選擇自己。

  僅此而已。

  被迫透露這樣近乎示弱的心思,哪怕沒有明說,只是隱藏在那句簡單的「是你不喜歡我」裡,還是讓奇犽無法自控地感到難堪。

  仿佛牡蠣被強行剝開外殼,將脆弱柔軟的內在暴露在他人目光之下。

  他本就是個性格驕傲,也應當驕傲的少年。

  才將真心話說出口,奇犽立刻就感到了後悔。

  他正想說點什麼,轉移小季黎的注意力,卻聽到小季黎清亮的、帶著奶氣的歡快咬字。

  「喜歡!」她說。

  眼睛都彎成了月牙,不在意這是數米之上的樹梢間,她松開抱住樹干的手,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膽子,就這麼搖搖晃晃地往奇犽所在的那邊走去。

  大概是篤定了,一定會有人接住自己。

  所以腳下沒踩穩,被奇犽嚇得一把撈過來的時候,小季黎也沒有露出任何驚訝或者害怕的情緒。

  她熟練地摟住奇犽的脖子,把自己在懷裡調整成最舒服的姿勢,然後才認真地又重復了一遍。

  「我喜歡你呀!」小季黎再次強調。

  奇犽人還是懵的,半信半疑地追問:「喜歡什麼?」

  「好看!很漂亮。看起來軟軟的。」小季黎的視線從那對藍眼睛,飄到蓬松柔軟的白發,又很禮貌地問,「我喜歡你,請問我可以摸摸你嗎?」

  她的目光很誠實,所謂的喜歡也很直白。

  就像季黎喜歡摸璐璐一樣。

  奇犽都氣笑了。

  「都說了多少次,不許把我跟那只伊比婆羅猞猁放到一起去我就知道,你這家伙就是饞我的長相!」

  「但這次就暫且先放過你好了。」

  他將小季黎舉高,逗得小季黎又在那裡笑個不停之後,低下頭來,允許她摸一摸自己的頭發。

  但這也是有條件的。

  「你得叫我『哥哥』。發自真心的、笑著的、尊敬的、甜甜的。我覺得合格了才能摸。」奇犽挑起眉,貓貓的壞心思全都寫在了臉上。

  無辜的人類幼崽被貓貓玩弄於股掌之間。

  被騙著叫了好多好多聲「哥哥」,小季黎才終於得到了摸一摸大貓貓的許可。

  也就是她自小性格就好,一點都不著急,只要摸到了就心滿意足,甚至還乖巧地倒貼幾句「謝謝」。

  可愛到叫人心軟,又想狠狠咬上一口,看看她被欺負的時候,會不會變成一只濕漉漉的可憐團子。

  但終歸還是舍不得的。

  不過,如果換成大一號的本尊,那就沒有這樣的保護優待了。

  奇犽捏了捏小季黎的臉,眼前浮現出的,卻是眉眼總是含著溫軟笑意、五官輪廓更為成熟的另一張臉。

  他想,剛才真是有失水准,跟個手足無措的小孩子一樣,竟然跟這個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記得的小季黎鬧別扭,能得出一個結果才怪。

  不過只要是奇犽的想弄明白的事情,總是會找到答案的。

  冤有頭債有主,他已經想好,等這幾個小時過去之後,要怎麼加倍從季黎身上討回來了。

  在奇犽考慮某些事情的時候,小季黎從他的懷裡探出頭,向樹下張望。

  果不其然,跟眼睛亮晶晶的小傑撞上了視線。

  他們驕傲地交換了勝利的大拇指。

  大貓貓捕捉計劃,成功!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些人類幼崽,以為自己成功捕獲了貓貓。

  卻不知道,其實是未來的自己被貓貓抓住了

  永遠想辦法讓大家快樂在一起的小傑,真不愧是人類永遠的好朋友【大拇指


第385章 【番外】可愛侵犯(五)

  有些人類,以為自己成功捕獲了貓貓,殊不知是自己被貓貓玩弄在股掌之間。

  和小傑天然的親和力不同,奇犽是那種大多時候,都只管自己開心就好的任性類型。

  但當他刻意想要哄一個人開心的話,幾乎沒有人能抵擋他的攻勢。

  到底是誰想不開,才會拒絕一個長得好看、說話好聽、還特別溫柔會哄人的哥哥呢?

  小季黎很快就成了奇犽的小尾巴。

  不過,奇犽也沒有像小傑那樣單純的講故事。

  他藏了自己的小心思,在摸清小季黎的思考和行動模式之後,就開始不動聲色地套話。

  奇犽想知道,季黎那些沒有自己參與的過去。

  而小季黎不曾對他設防。

  除了沒有說自己家住在哪裡、家裡電話是多少、爸爸媽媽有沒有很多錢之類的,這些被父母叮囑過,千萬不能隨便告訴陌生人的事情外,小季黎幾乎問什麼答什麼。

  她用很自豪的口吻介紹,爸爸是每天都在幫助那些遇到困難的人的警察,媽媽是被所有學生都喜歡、每年教師節會收到好多好多花的老師。

  大家每次見到她,都會稱贊父母的優秀,然後笑著摸摸她的頭,讓她以後要努力向他們學習,也變成一個很好的人。

  但奇犽聽到小季黎屢次提及父母很晚回家的時候,忍不住蹙起了眉。

  「那你呢?」

  敏銳地抓住了隱藏在敘述後的重點,他抿起唇角,不明白小季黎為什麼還在笑。

  「他們一個整天去維持正義,一個忙著同時給幾十個小鬼當人生導師你怎麼辦?一個人待在家裡嗎?」

  越說越窩火,褪去了對待季黎獨有的溫和耐心,奇犽的聲音逐漸露出原本偏冷的溫度。

  但小季黎快樂地回答他:「我去看書呀!」

  她把手張得大大的,告訴奇犽,在媽媽工作的學校門口,就有一家圖書館。

  媽媽給她辦了免費借閱卡,所以她通常一放學,就自己走到圖書館,一邊看書,一邊等媽媽或者爸爸下班來接自己。

  圖書館的老師也認識她,每次她過去的時候,都會分享一點小零食給她,還會在她桌子對面的空位子上,擺一個貓貓玩偶陪她。

  是一只白毛藍眼的貓貓玩偶,她很喜歡。

  說「喜歡」的時候,小季黎還下意識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奇犽,然後兩只腿一晃一晃的,笑得更開心了。

  奇犽算是知道,她為什麼會對自己和璐璐甚至連尼菲彼特都可能沾了這只玩偶的光。

  不知道是該咬牙切齒一下,還是該哭笑不得,他又好笑又好氣地嘟囔:「看書有什麼好玩的!」

  聊到這個,那小季黎可就不困了。

  圖書館裡各種類型的書都有,也不僅是兒童讀物,她偷偷看了很多學校裡見不到的書。包括言情小說和漫畫。

  雖然很多都看不太懂,但插畫好看就夠了!

  可兜兜轉轉地這麼講下來,小季黎的生活,似乎除了學校、家和圖書館,就只剩下那只玩偶和書在陪伴她了。

  奇犽和小傑都趨於沉默。

  意識到氛圍好像變得有點奇怪,小季黎停下話頭。

  因為好久沒有人可以坐下來,陪自己聊這麼久、這麼久,她一時間控制不住興奮,連臉頰都微微染上了紅暈。

  「對不起,是我一個人說太多了嗎?那我們輪流,好不好?」

  記得媽媽教導過,好的、讓人感到快樂的東西,需要分享給喜歡的人一起,這樣大家才都會高興,讓開心變得更「大」。

  小季黎道完歉之後,眨著眼睛看向小傑。

  按照他們剛才發言的順序,現在應該又輪到一開始的小傑講故事了。

  小傑深吸一口氣。

  他起身的同時,也將小季黎抱起來,笑容燦爛地宣布:「不講故事了,我們一起去玩吧!」

  「玩?」習慣了靠看書打發時間,不知道還有什麼游戲可以玩,小季黎茫然地問,「玩什麼呢?」

  「會讓你感到開心的全部。」奇犽回答她,「森林很大,森林外面還有更廣袤的世界。雖然時間有限,但我們會盡可能帶你去看的。」

  聽起來很麻煩、很浪費時間的樣子,小季黎面露猶豫。

  但奇犽捏住了她的臉,不給她反對的機會。

  奇犽挑起眉:「不是說了嗎?這是你的『夢』。所以不用當懂事的乖孩子也可以不要忘了,我們在『夢』裡的意義,就是讓你開心。」

  藍色的眼睛比天空更通透,像是容納了太陽的光芒。

  真的好漂亮。

  小季黎摟進小傑的脖子,將臉埋在溫熱的頸窩處,過了一會兒,用力地點了點頭。

  有小傑的叢林經驗和動植物知識,再加上奇犽能徒手放電的念能力,足以編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奇跡之夜。

  哪怕身體早該扛不住睡意,上眼皮跟下眼皮都在打架了,小季黎還是強撐著,拒絕了小傑讓她先睡一下的建議。

  如果這是「夢」的話,在夢裡睡著了,是不是就會從現實醒來?

  小季黎舍不得現在就道別。

  她想要再多留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直到午夜零點的前半個小時,奇犽和小傑才抱著難掩疲倦的小季黎,回到了遺跡內的石屋。

  長明早就操控著璐璐的身體等在那裡。

  為了避免奇犽和小傑又被影響,長明示意他們趁早滾回地面上,有多遠走多遠,別留在這裡礙手礙腳。

  如果不是事關「時空」概念,的確是長明的領域,奇犽真是要氣得跟她大戰三百回合。

  不過,並不至於不舍。

  因為他們都清楚,這只是短暫的一個小插曲,等午夜零點過後,屬於他們的季黎就會回來。

  不,應該說她從來就不曾離開才對。

  奇犽將小季黎放下來,摸摸她的發頂。

  雖然沒有什麼用,但奇犽還是戳了戳她的眉心,半開玩笑地叮囑:「保持你這種動不動就愛撒嬌的好習慣。最好別忘記答應喊我『哥哥』的事。」

  「季黎別害怕。等會兒見。」小傑也蹲下來,衝她擺手。

  在長明的呼喚下,小季黎慢慢往石屋深處走去。

  但即將抵達終點的時候,她忽然轉身,毫不猶豫地往回跑,跑到奇犽和小傑的中間。

  她招手,示意二人彎下腰來。

  奇犽和小傑沒懂,卻也配合地立刻執行。

  小季黎一左一右,親了親兩個人的側臉。

  「謝謝!今天我很開心。」她笑著衝他們揮手道別,「我也很喜歡你們。再見啦。」

  粉白的裙擺搖曳著,被更深處的黑暗吞沒。

  等再見到時,便是大一號的季黎本尊了。

  長明退回護身符,季黎抱著璐璐,一臉茫然地聽小傑和奇犽解說來龍去脈。

  她並沒有留下剛才那八個小時的記憶。

  這也給了奇犽胡說八道的空間。

  「哼。我算是知道了,你這家伙從小就是見色起意,單純饞我長得好看是吧!那麼小小一團,也一眼見了我就說喜歡。」

  他故意壞心眼地曲解事實。

  可季黎看著青年形態的奇犽,眼前浮現的,卻是12歲的奇犽,腳踩滑板,從獵人考試出鏡的那一幕。

  「是啊。」她沒有否認,認真地說,「我從第一眼見到奇犽的時候,就很喜歡了。因為又可愛又帥氣嘛。」

  恐怕沒有幾個獵人的讀者,會忘記那樣驚艷亮相的奇犽揍敵客吧?

  想了想,季黎又補充:「不過我還是更喜歡現在的奇犽!嗯,或者反正都喜歡啦!」

  於是又換成奇犽說不出話來。

  或許他還是該早一點認清現實。

  無論是小小的季黎,還是屬於他們的這個季黎,他都完全不是對手,永遠只有舉手投降的份。

  其實人類並不需要費心去捕捉漂亮的貓咪。

  因為這只驕傲又別扭的貓貓,早就已經被馴服,自願低下頭、收起爪牙,只對那一個人露出脆弱柔軟的肚皮。

  心甘情願。

  另一邊。

  終於在走廊角落找到了季黎,圖書館的老師長松一口氣,後怕地追問季黎,剛剛跑到哪裡去了,怎麼都不打一聲招呼。

  季黎眨了眨眼睛,自己也不太確定地說:「我睡著了?」

  看著冰冰涼涼、又硬又空蕩的走廊地板,現在老師該擔心,她會不會著涼了。

  將季黎帶回到閱讀室裡,老師耳提面命,叮囑她絕對不可以再一個人悄悄離開後,就繼續去忙自己的工作,讓季黎自己看書。

  當然,對面的椅子上依然擺著那只貓貓玩偶。

  季黎將玩偶抱在懷裡,獨自在比幾個自己都高的書架間徘徊,尋找今天的讀物。

  她在角落裡,發現了一本小小的口袋書。

  封面上,穿著一身綠色短衣的刺蝟頭少年,騎在同樣綠漆漆的大青蛙上面,笑容比太陽更燦爛。

  《HUNTER X HUNTER》,富堅義博著,第一卷 。

  這才是真正的起點。

  【番外04可愛侵犯(完)】

  作者有話要說:

  很簡單的一個小故事,但我覺得還蠻浪漫的。

  補全一下奇犽和小傑的態度,以及季黎過去的成長背景。

  今日份的小甜餅,希望你們也看得開心。

  PS晚上九點還有一更。

悠于 2025-9-20 16:37

第386章 【終點00】一個人的星星(完)

  12月31日,是季黎的生日。

  這一天理所當然地,合該熱鬧非凡。

  她的朋友、同伴、子民、合作者、所有被她幫助過的人都會擠出時間,默契地相聚到一起,共同為其慶祝。

  但也僅限於白天。

  因為這一天的夜晚屬於長明。

  在12月31日辭舊之後,1月1日,既是新的一年的開端,也是【她】獲得「長明」這個名字,迎來新生的日子。

  不想被莫名其妙的人占用自己的重要時間,長明還特意跟季黎強調,想要她們兩個人一起去世界最高的樹上看日出。

  別說什麼奇犽、什麼梅路艾姆了,願意不把璐璐丟在巢穴裡獨守空房,已經是她最大的讓步。

  季黎當然不會拒絕壽星的願望。

  三令五申不許其他人偷偷跟上來,包括梅路艾姆,她借用李斯特提前幫忙制作好的坐標和媒介,直接從流星街傳送過去,省去了往返數日的旅途。

  這也是梅路艾姆勉強松口的原因之一。

  只不過,季黎倒是沒想到,她剛來到被譽為「天空樹」的樹冠,就看見有旅客先到一步,占據了最好的觀賞席。

  而且這個背影越看越眼熟。

  「金先生?」季黎一愣,下意識走過去打招呼,「你也來這裡看日出的嗎?」

  金富力士倒是一點意外神色都沒有。

  不知道他最近又去忙什麼了,一副胡子拉碴的疲態,又慢吞吞地打了個哈欠:「啊?算是吧。這裡的日出很漂亮,順便看看也不虧。」

  確定了,是本人沒錯。

  這謎語人的德行,還是一如既往的讓人拳頭緊攥。

  見金富力士揮手趕自己走,季黎也識趣地換了一個位置,坐在樹冠的邊緣,眺望仍是沉沉夜色的天際。

  其實,她今天之所以特意要跟長明獨處,也是出於一點私心。

  醞釀了好一會兒,季黎才叩開了意識海的波瀾。

  【先說好,我並沒有要逼問你的意思,但是長明我感覺,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問題?】

  【也不是說你一定要跟我坦白。我的意思,嗯,你知道的,對吧?如果任何有需要我的地方,你都可以隨時告訴我,我們來一起想辦法。】

  季黎意識到長明狀態不對勁,是和奇犽、小傑一起,從金富力士提供坐標的遺跡離開後。

  雖然長明什麼都沒說,但由於二人之間綁定了意識海的契約,她就是隱隱有種感覺。

  感覺長明好像在難過。

  哪怕是此時此刻。

  季黎覺得她們必須得好好談談了。

  見長明還是不說話,她默默嘆了口氣,繼續搜腸刮肚地組織措辭反正這件事,她是絕對不會拖到明年的!

  新年新氣像,講究開門紅,總是要替長明討個好彩頭的。

  季黎正在認真思考,卻忽然被女王蟻的本能警告,發現腳邊悄無聲息地多出了一團陰影。

  她下意識擺出戒備的攻勢,但在看清來者後,又只剩下無語。

  「金先生!請不要這麼躡手躡腳地從別人背後靠近,很失禮、很嚇人的好不好!我還以為是什麼壞人呢。」

  這就是為什麼,即便理論上金富力士於自己有恩,但季黎還是很難尊敬他。

  金富力士聞言,也不情不願地嘆了口氣。

  「真是的。這麼信任我這種家伙做什麼?搞得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但對不住了。誰讓我跟別人有約在先。」

  等季黎現在再意識到情況不對,已經為時過晚。

  或者說,早在她離開了梅路艾姆和尼菲彼特的庇護,獨自出現在金富力士面前的時候,這個結局就已注定。

  季黎被擊昏。

  但還不等她的身體倒下,剛剛閉合的眼睛,便再度睜開,帶著截然不同的眼神是長明。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意識切換,但金富力士還是好奇地盯著瞧了一會兒。

  他認識長明,或者說,他真正接觸這個出現在先祖、東富力士手記裡的「黑霧」,是在一年前。

  是長明占用了一名奇美拉蟻的身體,主動找上的他。

  東富力士當年曾與【她】簽訂過契約,這份契約通過血脈傳承,也延續到了金富力士的身上。

  長明要求金富力士配合自己的計劃:她想實現季黎的願望,送季黎回家。

  但季黎不願接受犧牲他人的代價,所以,在奇美拉蟻正式入駐流星街之後,長明就在研究替代的方法。

  不光要找到新的、足夠支撐時空轉移的「祭品」,還要更加精准,把季黎送回屬於她的那個世界才行。

  長明的第一個實驗品,是鬧鬧。

  她嘗試跳躍時間線,將臨死的鬧鬧的意識,隨機投放到了一切尚未發生的另一個平行世界(鬧鬧番外她仍在無人處愛你)。

  實驗成功,證明收集世人對季黎的正面情感,這種「願力」,足以替代生命死亡前那一瞬的恐懼、怨恨、不甘等負面情緒。

  於是長明的第二個實驗,是從平行世界找到了普通人季黎,再投放到季黎在厄西姆遺跡穿越過的世界,以此檢測,如何篩選正確的精准坐標(旅團番外注定得到一切的壞孩子)。

  確認有過成功參考案例之後,長明才小心翼翼地,嘗試將季黎本人的意識,以夢境的形式,短暫投放到平行世界裡(教父酷拉番外星星墜於他懷中)。

  季黎那對在「夢」中無法褪色的緋紅眼,就是契約生效的證明。

  而金富力士提供的那個遺跡坐標,便是長明在真正行動之前的,最後一次調試。

  她當時說謊了。

  並不是季黎的身體和記憶縮水變小,而是季黎跟某個世界裡的6歲普通人季黎交換了。

  所以長明現在有把握,能夠准確地,將季黎送回屬於她的那個家。

  只要付出足夠的代價。

  她安靜地跪坐在地上,一筆筆描繪那些練習了無數次的咒印文字,金富力士就蹲在旁邊圍觀。

  想到季黎消失後,為了安撫奇美拉蟻那一族的龐然大物,自己還得跑去負責解釋善後,他就忍不住又又又嘆了口氣。

  「光是想想就覺得麻煩。那些家伙絕對,會大鬧一場的吧?」

  長明只敷衍地「哦」了一聲。

  反正不關她事。

  結果金富力士卻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打開了話匣子。

  「那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就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吧?不過老實說,這本身就挺意外的。你跟東在手記裡記載的不太一樣。」

  他難得用了一個相對溫和的措辭。

  長明嗤笑一聲。

  事到如今,她早就不在意東富力士對自己的看法了,甚至連那個家伙到底長什麼樣子,都記不清了。

  「我只是在實現季黎不對,在實現我們共同的願望而已。」

  「雖然不知道那家伙到底都寫了些什麼,不過應該都是真的沒錯。所以呢,我很清楚,我早就沒有獲得幸福的資格了。」

  「但是季黎,季黎跟我好像,又完全不同。」

  長明說著說著,忽然微笑了一下,沒了之前陰陽怪氣的尖銳,仿佛連神色也一起變得溫柔。

  「我能從她的幸福中,品嘗到幸福的滋味。看到她實現願望,就好像,我也獲得了那樣未來的可能性」

  眼神恍惚了片刻,長明回過神來,衝著金富力士冷笑一聲。

  「哼。不過也沒指望像你這種家伙能理解。隨便你怎麼想好了。反正有契約在,你想反悔也沒用。」

  金富力士卻搖了搖頭。

  「我是不理解。不過,我也向來不吝嗇向你這種程度的超級大傻瓜,給予一點尊重雖然我覺得你單純就是怕,怕季黎死了之後,你就什麼都沒有了吧?」

  他聳聳肩,一針見血地指出:「畢竟,你幾乎是不死不滅的。可季黎會死。」

  長明本來下意識是想要反駁的。

  可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任何能夠駁回的理由,她表情變得空茫。

  「或許你是對的吧。這麼一說,本來我還在想努力成為和季黎一樣的人,結果到最後,還是沒逃過自私自利的本性啊。」

  越想越不甘心,長明憤憤不平地咬牙。

  「金富力士,你還真是個不討人喜歡的臭小鬼!沒大沒小,不知道給長輩留點面子嗎?!」

  被指著鼻子罵的人,卻神色平靜:「可不管怎麼看,你才是那個,壓根還沒來得及長大的小鬼吧?」

  長明聞言愣了一下。

  火氣被瞬間撲滅,她低下頭:「哦。那你是第二個這麼說的人。」

  第一個是季黎。

  「這我倒是不意外。」金富力士淡淡道,「那就,祝我們永別了。長明。」

  他第一次沒有用東富力士的手機裡的稱呼,叫【她】長明。

  長明懶得理他。

  填完咒印的最後一筆,長明站在以血液構築的陣裡,進行最後一遍檢查。

  用「願力」支付穿越時空的燃料。

  最大化「天平」的力量,用女王蟻的繁衍能力和念能力做代價,填補季黎的飢餓和嗜血本能。

  最後,將【她】放上天平,抓住億萬個可能性中、唯一的奇跡。

  思來想去,長明還是把璐璐抱到了懷裡。

  雖然是很願意相信那對能養出季黎的夫妻,但她還是無法克制自己的多疑,想要再加一把安全鎖。

  即便在那個世界,季黎沒有了念能力,璐璐以高級幻獸的力量,應該也能保護好她。

  果然,她還是沒辦法成為和季黎一樣的人啊。

  夜風寒涼,長明抱緊了懷裡溫暖的璐璐,向更遠處的無邊黑夜眺望。

  黎明到來前的夜,永遠都是最昏暗的。

  但沒關系,因為星星會帶來太陽。

  反復默念自己的名字,長明緊緊擁抱自己,也擁抱季黎。

  「季黎,生日快樂。」

  希望今後的每一天,你都快樂。

  季黎醒來時,沒有金富力士,沒有天空樹,有的只是雪白的天花板,以及空氣裡濃郁的消毒水的味道。

  是在是太有既視感的開局,她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又做夢了。

  季黎麻木地嘆了口氣,掀開被子,准備先問問看,這次又是跑到了哪個劇場只要不是友客鑫就行。

  結果正巧護士推門而入。

  她被護士一通說教。

  護士說她昏迷在路邊,也不記得帶個身份證什麼的,還好從小住在附近,鄰裡都認識,才及時把她送到醫院。

  還有一只凶得要命的小白貓,死活要守著她,誰要把它抱走就撓誰,偏偏又誰都抓不住,只好暫時讓它待在季黎的枕邊。

  不是獵人通用語。

  是在太久沒用華夏的語言,護士的語速又快,季黎聽得懵懵懂懂的,人也不知所措。

  隨後趕來的父母,更是讓她徹底陷入混亂。

  父母抱住她,哭著說她怎麼不打一聲招呼就不見了,這大半年到底去哪裡了,又倉促改口,說沒關系,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直到璐璐好奇地舔她眼下,季黎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流淚了。

  但奇美拉女王蟻的身體,根本就不存在淚腺的結構。

  這次,難道又是以此奇怪的夢境嗎?

  季黎不知道,只能用手茫然地握住了護身符,在心裡小小聲地呼喚長明,企圖找到一個確定「現實」的錨點。

  可始終無人應答。

  代替回答的,是窗外炸開的煙火,以及電視裡,春晚主持人們站成一排,笑容滿面、喜氣洋洋地齊喊「新年快樂」。

  新的一年到來了。

  意識昏沉間,長明又聽到了季黎的聲音。

  那是季黎在送給【她】一個名字。

  「你看,如果在地球的話,那顆星星應該就是金星。它既是天黑時,第一個升起的『長庚星』;也是天亮時,最後消失的『啟明星』。永遠都是最明亮的那個。」

  「我呢,叫季黎。黎是黎明的意思。因為我的生日是12月31日,一年中的最後一天家裡人說,是辭舊迎新的日子。很好很好的祝福。」

  「昨天的是我的生日。那今天嚴格來說,應該就是1月1日吧?不討厭的話,我想把這個祝福也送給你。」

  季黎用指尖虛虛觸碰星光,微笑著說。

  「生日快樂,長明。」

  在那樣的黎明下,【她】得到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名字,也擁有了一段嶄新的生命。

  正如【她】被贈予的名字那樣。

  長明,既是第一個帶來光亮、迎接黎明的長庚星,也是天亮後最晚消失不見的啟明星。永遠都是天空中最亮的那顆。

  不過,長明只想做一個人的星星。

  為黎明照亮天際。

  這一年,長明的生日願望,是實現季黎的願望。

  她們共同的願望。

  「生日快樂。」

  「新年快樂。」

  【番外00一個人的星星(完)】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敲下【全文完】這三個字的時候,感覺心裡還有點空落落的,不太習慣。

  但的確,季黎已經度過了相當相當漫長的一趟旅途了。

  這個結局也是一開始就定下的。

  她實現了很多人的願望,如今,也該有一個人來滿足她一開始的心願了。

  關於長明,雖然她戲份不多,但其實她才是貫穿全文的那條暗線。

  她衍生出窟盧塔族,她擁有跨越時空的能力,她從季黎那裡得到了【愛】,最後也學會了如何去【愛】別人。

  不過,這也只是番外中一個,我私心展示給你們看的一種可能性而已。

  說不准再後面的發展,就是有人追到這個世界了呢!

  我還是比較願意相信,每一個故事都是一個平行世界,完結不代表著結束,而是他們在幕後的延續。

  本來是打算卡在1月1日發這章的,結果但還是努力在年前完工了!也算是應景吧!

  笑死,誰敢想番外能寫三十萬字啊,都夠單獨開一本了【吸氧

  總而言之,連載兩年,再次感謝你們一路走來的陪伴。

  接下來大概是從四個預收選一個開:

  1《念能力是養成系》:下一本陽間獵同,我答應過大家的,這本搞成年組!他們一個都逃不掉【攥緊拳頭

  2《聯盟珍稀保護人類》:星際+改造人+人外,古早瑪麗蘇文學,源自本能的忠誠、臣服與愛。

  3《她生而為王》:西幻,少女終將成王,於是他俯首稱臣。

  4《你好,我是本案死者》:季黎第二彈,k+柯學(暫定),如果季黎沒有像這樣順利回家的故事。

  喜歡的話,可以點一下預收

  那就這樣!

  下一段旅途,我們有緣再見啦。


第387章 【福利番外01】高級的獵手往往以獵物的姿態出現(一)

  伊爾迷揍敵客確認,世界的時間被逆流了。

  看著鏡子裡才12歲的自己,在排除了幻覺、特殊念能力、人為設置的場景後,即便覺得這個猜測充滿了不合理,他也只剩下這一種可能性。

  但這似乎也並不是什麼壞事。

  有了上輩子的經驗,他能更高效率地避開所有彎路,並把所有不如意的「缺陷」都一一糾正完善。

  比如糜稽的過度肥胖和死宅屬性。

  比如奇犽和柯特的叛逆期。

  比如拿尼加的存在。

  畢竟,伊爾迷已經見過了那個最完美的「通關答案」季黎。

  雖然他更喜歡「露琪揍敵客」這個名字。

  哪怕幾乎沒辦法理解季黎的天真想法,可伊爾迷向來擅長觀察和模仿,何況目標是被他放在心上十幾年的心愛妹妹。

  他偽裝得很成功。

  用季黎的笑容,模擬季黎的措辭,復制季黎曾經的行動模式,再將自己的目的掩蓋在這塊蜜糖之下。

  伊爾迷順利馴服了糜稽,讓弟弟遠離了漫畫和手辦,專心沉浸在黑客和殺人技巧的磨煉中。

  而他只需要笑著摸摸對方的頭,送上幾句不要錢的誇獎,再偶爾送些小禮物就好。

  大概再沒有比這更無本萬利的買賣了。

  收獲了第一份實驗性的成功,伊爾迷開始愈發期待接下來的生活。

  今天是奇犽出生的日子。

  他帶著糜稽站在保溫箱外,盯著小小的、脆弱的、卻蘊含了無限潛能的奇犽瞧,看到的卻是兩件珍奇。

  屬於他的、獨一無二的珍奇。

  這一次,伊爾迷不會再重復相同的錯誤。

  奇犽三歲生日的當天。

  母親基裘同上輩子一樣,選擇用三倍的強化電擊訓練,作為奇犽的生日禮物之一。

  奇犽難掩恐懼。

  可在伊爾迷溫柔地安撫和鼓勵下,為了不讓哥哥和母親失望,他還是擺出了難看的笑容,自覺上了電椅。

  多麼乖巧、多麼可愛的孩子。

  他最心愛的弟弟。

  伊爾迷忍不住碾磨了一下指尖,這是他習慣使用念釘後,興奮時下意識的小習慣。

  上輩子,當露琪的存在被發現後,奇犽曾經交代過,露琪是在他三歲生日這一天,被電擊致昏迷後出現的。

  也就是今天。

  伊爾迷近乎愛憐地,看著奇犽由於承受不住強化電流的折磨,渾身抽搐著昏過去。

  歡迎回家,露琪。

  他愉快地對窗上的倒影做口型。

  唯一與上輩子不同的軌跡出現了。

  露琪揍敵客,或者說,季黎並沒有出現在奇犽的身體裡。

  不是奇犽的謊言。

  確認奇犽沒有對自己撒謊後,伊爾迷又耐心等了三年,可哪怕拿尼加事件發生的時候,露琪依然沉寂。

  於是他不得不承認,即便有了預知的經驗,有些意外還是無法按照計劃那樣走。

  就像露琪揍敵客的缺席。

  就像他還是無法頂替季黎的地位,沒能擁有不需要付出代價,就可以「命令」拿尼加的權力。

  就像奇犽的叛逆期最終還是姍姍來遲。

  沒辦法,伊爾迷只能頗為可惜地,給奇犽再扎入一次念針,將亞露嘉重新關回地下的密室。

  如果可以,他倒是想采用更高效的手段,比如索性徹底控制奇犽,再利用奇犽來把亞露嘉和拿尼加的能力最大化。

  可惜被父親席巴拒絕了。

  伊爾迷對此深感遺憾:看來,就算沒有露琪在裡面起催化作用,中年男人也還是難逃「心軟」和「叛逆期」這兩項毛病。

  而且更糟糕的是,在這件事之後,糜稽和柯特似乎也產生了微妙的變化,不再那麼親近他。

  是哪裡出了問題呢?

  伊爾迷百思不得其解。

  叛逆期果然是一個讓人頭疼的難題,他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原本正在哭訴求饒的目標對像,卻誤以為這是暗殺者的松口征兆,慌忙著膝行爬過來,努力露出惹人憐愛的笑,仰頭祈求生機。

  伊爾迷的視線順著下滑。

  這次的目標對像,是一名十六七歲、黑發黑眼的少女,不算一眼驚艷的美人,但看起來有種清甜純澈的氣質。

  而且很會哭。

  伊爾迷俯下身,指尖撫摸過少女漆黑的長發,又擦去對方眼尾濕潤的微紅,一直平靜的語氣,帶上了些懷念意味的柔軟。

  「說起來,我的妹妹也是黑發黑眼呢。不過她可不愛哭。」

  楚楚可憐的表情一僵,少女想要擦干眼淚,又不敢有太大動作,腦內尋思措辭,思考該怎麼借題發揮,放大暗殺者的心軟。

  卻在她顫抖著嘴唇,想要開口的瞬間,伊爾迷干脆利落地割了她的喉嚨。

  「果然,連贗品都算不上啊。」

  伊爾迷用指尖抹去臉上飛濺的血,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把收尾工作都做好,他離開目標對像的家,路過熱鬧的商業街時,想起季黎的習慣,決定買點禮物回去帶給弟弟們。

  甜食總是不會出錯的選擇。

  有這麼一張漂亮的皮囊,伊爾迷很順利地就從路人口中,得到了推薦的甜品屋地址。

  他推開門,門前被懸掛的花型風鈴便叮鈴鈴響起。

  有人從櫥窗後抬起頭。

  「歡迎光臨!請問今天有什麼想吃的嗎?」

  季黎笑著問。

  作者有話要說:

  聽說有福利番外這個機制,正好腦袋裡出現了一個梗,搞搞看。

  沒有說這個番外的CP的伊爾迷的意思,我只是真的很愛看伊爾迷吃癟【不是

  所以當然還有其他角色登場!

  不保證更新頻率。但有機會想搞一下成年奇犽,或者季黎回到家之後的補充。

  P.S下本寫主打成年組的《念能力是養成系》,3.11晚6點開!歡迎大家來吃飯!
頁: 1 2 3 [4]
查看完整版本: 《(綜漫)念能力是奇美拉女王》作者:沉霧【完結+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