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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大蚊子 2008-8-5 14:08

《我的兒子是個GAY》作者：骨瓷【完結】（第三者視角，穿越未來）

序
一個喜歡胡思亂想、多愁善感的十四歲女孩在生日當天許下一個能讓自己變開心的願望。
砰的一聲，她來到了三十年後的世界。
遇見了自己，遇見了自己的兒子。
只是，她竟驚駭地發現，自家兒子的性向…似乎跟一般人不太一樣……
一個大禍不闖小事不斷的小母親該怎麼處理這棘手的狀況呢？


第一章

七月，陰冷的天氣籠罩著整個墨西哥市，讓人誤會秋天早到了。
我步履闌珊地走上天橋，那如往常一樣髒亂，一樣惡臭，一樣讓我看不順眼。
書包沉重的可以，但踏出的腳步卻更加沉重，我想那是因為我的心情。
日子活到很沒意義，在我眼中的樂趣因為與課業無關，以致與夢想一同埋藏谷底。
整天與書本為伍的日子讓我厭煩，生活該出現一些能讓人噴血的情節。
例如讓我去到未來看看人類到底什麼時候才會甘願滅亡，看看未來的我是否有再持續追尋著那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
聽起來真不錯。

踏上天橋的最後一個階梯，我已氣喘噓噓地像頭老牛了，而腦袋中刻畫著的是未來的生活。
今天是我的生日，除了我之外大概沒有人會記得，三百六十五天，我只擁有這小而不起眼的一天。
如果老天還十分好心地將屬於我的這一天記在心頭，那麼就聽聽我的生日願望吧！
我希望……我能活得更快樂些。

眼睛閉了起來，深深吸了一口略帶墨西哥味的空氣。
我真是喪心病狂了，自言自語也就算了，居然開始跟上帝聊起天來了？唉，改天真的得去掛一下精神科的急診了。
一想到這兒，腦袋就一陣暈眩。

我常頭暈，暈到最後已然成了習慣，只是這次的暈眩來的太急太快，也太猛太烈。
我完全看不清四周的景物，那就像坐在一個旋轉極快的咖啡杯裡頭轉著。我下意識地蹲下身子，把重心放大，希望這陣快讓我嘔吐的暈眩能快點消失。
直到我暈到快真昏過去了，這快速旋轉的世界才慢慢停了下來，而我，則像剛跑完三千公尺般虛脫。
我睜開眼，站直身軀，眼前的景象差點讓我昏厥過去。
我的媽媽咪啊，為什麼…為什麼眼前的天橋會是如此地乾淨整齊呢？
我不敢置信地回過頭去看過我走過的路，那本該是骯髒的，難道墨西哥亂丟垃圾也會挑地方的嗎？
結果讓我的下巴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
這是我走過的路嗎？為什麼連一絲絲小紙屑都沒看到？在前面階梯上的乞討人怎麼都不見了？還有，這個世界怎麼變的那麼安靜？我這呆未免也發得太入迷了吧？
我慌忙跑下天橋，天，整個世界都變了！
路邊的車沒有輪胎，像個小飛碟一樣飄在地面上方約三十公分處。前方的一整排商家整潔到不像在墨西哥。
不，這裡不是墨西哥！墨西哥哪來的中文招牌？
我懷疑我現在是在作夢，所以我狠狠地掐了自己的臉，嗚……痛死了。

「妹妹，妳還好嗎？」
我吃驚地瞪著眼前的帥哥，跟我一樣是黃皮膚黑頭髮的，說的還是中文！
我的神經一瞬間沒法接受這個事實，腦袋一揪，就昏過去了。


「他是不是被我嚇到啊，媽？不然一個人好端端的，怎麼會就這樣子突然昏厥過去了呢？」
「小七，是不是你凶人家，嚇到人家啦？」
「我才沒有呢！我只是在路上看到她死命捏著自己的臉，痛到整個臉都扭曲變形了，所以我才上前去問她有沒有事啊！沒想到我才開口說話，她就這樣子昏倒在大街上了。」
「會不會是生病了啊？你看她的臉色好差呢！」
眼睛像是彈簧一般彈了開來，在我面前的是一片雪白，會讓人有『身在雪中』的錯覺。
我從鬆軟的沙發上爬了起來，看見坐在我旁邊的一男一女。
那個女生好像有三十來歲了，一張素顏，給人的感覺十分溫和優雅。而那個男生，就是把我嚇昏過去的帥哥。
他們用燦爛過火的親切笑容招待著我，我咳了一兩聲，不知道從何開口。
「妳醒了啊！」那帥哥摸了摸我的頭，感覺好像在摸寵物一樣，「妳感覺怎麼樣？有沒有不舒服？」
有，我頭痛欲裂、精神受創、心臟快爆掉了。這有藥醫嗎？
「妳叫什麼名字啊？」女人淡淡的一笑，端了一杯水給我。
我口實在很渴，接過水，也不管有沒有被下毒就咕嚕嚕地灌了下去。我滿足地歎了口氣。女人還是笑咪咪地看著我，我才驚覺自己還沒回答她的問題。
「呃……」
「原來妳叫小二喔！」女人十分開心地笑著，比了比身旁的帥哥，「他叫小七，是我兒子。」
這時候我能說些什麼呢？
「我叫戚皓然。她是我媽媽喔！」小七比了比女人，他的笑容跟他母親的好像。
「我叫舒懷恩，妳可以叫我舒阿姨！」
等等，舒懷恩？這名字好熟喔……
耶？這不就是我的名字嗎？哇哇，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唉，真是湊巧，在路上昏倒，遇見了一個帥哥，他媽媽的名字還跟我一樣呢！
「舒阿姨，這裡是哪裡啊？」我懷疑我現在還在墨西哥。
「台灣啊！」小七不解地看著我，那表情就像是在看個白癡。
奇怪……我剛剛不是在墨西哥嗎？怎麼一下子就跑來台灣了？
「小七，別嚇到小二了，你沒看她的表情都被你給嚇呆了？」舒阿姨輕斥。
小七像是賠罪似地輕聲道：「這裡是二○三五年的台灣，七月九日下午四點四十五分。」
這下子我可完全不顧自己的形象，蹦的一聲從沙發上彈了起來，那沙發夠軟，才能讓我做出如此特技的表演。
我驚訝到完全說不出話來。
當我回到沙發上頭之時，我腦袋中閃過了好幾千個念頭跟問題。
為什麼我會從墨西哥砰的一聲來到台灣？而且還是三十年後的台灣？我開始懷疑我是在拍科幻電影。
「小二，妳怎麼了？」舒阿姨微微一笑。
我瞪大眼睛，如果這是三十年後的世界，那麼在我眼前的這個『舒懷恩』，就是三十年後的我囉？
老天十分愛捉迷弄好人，而我就是這種被祂耍的團團轉還不自覺的傻瓜。
這種假設，其實是有可能的，我甚至已經可以肯定，因為她跟我都有著一對內雙眼皮，右邊太陽穴上都有顆小痣。
只是……老天這次把我捉弄地太過火了吧？
「沒沒沒，我沒事……」我呵呵傻笑著，只覺得腦袋越來越重。
「沒事的話，那就留在這裡吃晚餐吧！」小七開心地又摸了摸我的頭。天，這該不會就是我家兒子吧？
「好主意，小二，妳就留在這裡吃晚餐吧！」舒阿姨站起身子，臉上是安祥的微笑，「妳長的很像以前的我。」她輕踏著步伐離去，嘴裡還哼著不成調的歌曲。
而她兒子（我兒子？）小七仍是坐在椅子上笑吟吟地看著我。
「妳真的很像小時候的媽媽，妳幾歲啊？」
「十四……」我揉了揉太陽穴，頭很痛。
「妳不舒服啊？」
我苦澀地笑，點了點頭。有誰在受過精神創傷後頭不痛的啊？
「那妳先去睡個覺吧！來，那是我房間，妳不介意的話就去那邊睡吧！」
我當然不會介意，有人好心解救我的身體，我還客氣些什麼？我向來就不是個會客氣的人，在自家兒子面前，裝模作樣些什麼呢？

這床鬆軟的不像話，甚至比剛剛那沙發還要陷得嚴重。
實在很好睡，我也沒想那麼多，就這樣子昏昏沉沉地墜入夢鄉。
誰管我現在在哪裡，誰管我現在是在過去還是未來，誰管這床是不是我兒子的，一切都等補眠後再說。

-

「小二，小二，起床囉！」
半夢半醒中，有人輕輕搖晃著我。我很艱難地微微睜開眼，看見小七的臉就在我面前。
頓時間，我什麼都想起來了。
「呃……啊？」我從床上爬起來，雙眼還有些迷濛。
「該吃晚餐囉！爸爸回來了，他是醫生，可以幫妳看看妳病得怎麼樣。」小七又摸了摸我的頭。
爸爸？我未來的老公？這怎麼能不看？
我馬上從床上爬起來，剛站到地面之時還有點重心不穩。睡了一覺後，頭痛仍是沒減輕多少。
我走到外頭，跟著小七的腳步走到了廚房。舒阿姨和一個身穿西裝的男人已經在餐桌旁就定位了。
「爸，這就是小二！很可愛對不對？」小七像是在現寶一樣把我端出去示眾。
「嗯，真的很像你媽。」男人微微一笑，「你好，我是戚書培。」
我原本也想要自我介紹的，但又想到，在場已經有個『舒懷恩』了，再冒出一個不是很奇怪嗎？
「戚叔叔好，我是小二！」總覺得好像在推銷自己。
「呵呵，不用那麼客氣，快點來吃飯吧，妳一定餓了。」
我看著眼前溫文的男人，戚書培？這名字好瓊瑤喔！醫生嗎？未來的我會嫁給一個醫生嗎？
這是十分有可能的。
我向來對這種高高瘦瘦，又帶付眼鏡的斯文男人沒有半點抵抗力，而我未來的老公就是一個這樣子的人。
我在這一家三口的親切招呼下度過了一頓十分愉快的晚餐。

「小二，妳家住哪啊？」小七問我。
「呃……」我現在就在家啊，「我沒有家……」
「是嗎？」小七的臉色黯淡下來，「那你的父母呢？」
就是你的外公外婆啊，「都不在了……」
小七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他十分不好意思地道：「真對不起。」
「沒關係啦！」真的沒關係啊……
「妳是個孤兒？」戚叔叔見我沒因這話題而沉默寡言，就又問了更多的問題。
「可以這麼說。」在這世界裡我無依無靠，我還不知道我該怎麼活下去咧。
「那妳就住在我們家好了！」小七的臉一下就亮了起來，「媽，妳不是一直想要個女兒嗎？爸，你不是很喜歡有個人可以陪你看卡通嗎？而我又想要一個小妹妹！小二，妳看這樣子好不好？」

我發現在這一家人之間，討論是不必要存在的東西。
舒阿姨並不會有什麼太大的意見，而戚叔叔好像只將注意力放在自己的碗盤中。
而小七說話會將所有的好處全都說出來，讓商量一事變得更加簡單化。
重點是，這對夫婦對於小七說的條件跟我的價值十分有興趣。

「好啊好啊，小二，妳就住下來吧！」舒阿姨點點頭，那笑容看了會讓人不捨得拒絕，那會讓人覺得自己很沒肚量。
「家裡多副碗塊也沒差。」戚叔叔淡淡的表示，真是隨和啊！
「小二，妳生病的這段期間，住在一個有醫生的家庭裡頭是最最理想的啦！」小七說話的習慣又出來了，他開始祭出對我有益的任何事物。
拜託，住在自己家裡是當然的啊！再說，我可不想露宿街頭咧！這提議我想都沒想的就點頭答應了。

就這樣，我住進了三十年後的我的家。


我的生活變得一團亂。
對於來到未來一事，我抱持著很興奮的心情
拜託，誰會不喜歡到未來看看晃晃的啊？就算有，那也不是我。
只是為了要適應三十年後的生活，我花了不少時間與精神。

首先，當戚叔叔要幫我看病之時，他掏出的不是什麼聽診器，而是一個像是黏土的白色物體。
我當時傻傻呆呆地問他：「看病時還可以玩黏土打發時間啊？」
後來我才發現那是所謂的『診療器』，要把手貼在黏土上（小七說男左女右），我把我的右手貼了上去，感覺很舒服，溫溫熱熱的，還有點像是按摩器。
這樣子就診斷出來了。
「你一定受到很大的驚嚇，對不對？所以才會造成發燒感冒，等一下我開個藥給妳吃就行了。」戚叔叔這麼對我說。
而那塊黏土在我的手收回來後，上頭的指印停留了一會兒就漸漸退去，恢復成原本光滑的表面。
好準！真的好準！我的丈夫真不是蓋的……
「為什麼聽診器會是這樣子的？」聽小七說，這種儀器就算是你胃破了洞都能檢查得出來。
「因為十指連心嘛！」這是戚叔叔給我的解釋。
後來我有事沒事就會去壓壓那塊黏土，看看我的身體狀況到底是如何，很方便。

接下來發生的第二件事情不算大，但卻讓我在濕滑的浴室裡跌了一跤。
當我扭開水龍頭的開關後，水並沒有流出來。
我呆了幾秒鐘，當時我還以為是我把人家的蓮蓬頭給弄壞了呢！
到最後是蓮蓬頭受不了，告訴我：「請說出您要的水溫。」我才知道這是聲控的衛浴設備。
原本是沒有水龍頭的，因為根本不需要。
但是在舒阿姨的堅持下，就這樣子裝了兩個無用的冷熱水開關在那。
小七說他媽媽很念舊。

而昨天，也就是我住進我家的第二天，我闖了第三件蠢事。
當我坐到馬桶上時，馬桶居然問我要聽什麼故事。我在驚愕之餘就隨便回答了「就陪我聊聊天吧！」。
接下來，在我痾便便的時候它就真的跟我聊起天來……

等到我要沖水之時，馬桶告訴我：「您的早餐吃了兩塊吐司與一杯熱可可，嚴重缺乏蛋白質與鈣質的補充。」
我當場嚇到撞到牆壁，趕緊把那堆東西給沖掉，在我步出廁所之時，那馬桶還在諄諄教誨著：「妳應該在一天中吃兩顆蛋，喝杯牛奶，這能讓妳可憐的身高往上攀升一點……」
小七事後對我解釋，他們家的馬桶比較有個性。我發現小七對這點引以為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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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大蚊子 2008-8-5 14:10

我的兒子是個GAY 穿越清水文fromFOX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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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發現這世界的習慣變得很多，而我家（未來的家）還算是其中的異類。

只因為舒阿姨堅持了很多事情，所以讓這個家還比較有「古早味」些。

當我感冒完全好了之後，在舒阿姨的堅持下（她有十分多的堅持），我得去學校接受教育。


老是悶在家裡其實也是很無趣的，戚叔叔要上班，舒阿姨常常出去做善事，小七也要上課，整個家就只有我一個人。

雖然我可以跟馬桶說話（它真的是十分有個性），可以看看電視，聽聽音樂，但這種米蟲的生活讓我過的有點羞慚。

所以，在舒阿姨的堅持、小七的贊同，與我的沒意見下，我要去學校上課了。（戚叔叔只淡淡的說了一句：「多付一個人的註冊費也沒差。」）

我十分慶幸我與小七讀的是同一間學校，不然我這個從「過去」來的鄉巴佬，不被活活驚訝死，就是個奇蹟了。


我跟小七騎著根本就不用費力的腳踏車去學校。

我對這種飄浮在空中的小飛碟已經很習以為常了，雖然小七家沒有。

因為舒阿姨堅持絕對不用這種「怪胎」當交通工具，所以他們一家用的交通工具就是腳踏車。

聽小七說，舒阿姨的堅持他們都接受的了。


像是她喜歡看戚叔叔穿西裝的帥氣模樣，所以戚叔叔只好天天穿西裝去上班。

還有，吃飯一定要用筷子，不能用會自動操作的刀叉。

她說發明就是因為人類懶，她向來不屑去用這種「懶人製造機」的物品。

未來的我個性跟現在的我差不多。


「小七，這裡的學校都學些什麼啊？」我的頭髮被風吹的亂七八糟。

「看妳喜歡什麼課程，就可以去選修囉！只要成績達到標準，妳就可以往上升一層，再學更精深的事物。」

在他們眼中，我是個可憐、勇敢、缺乏家庭愛、知識嚴重不足的小孤兒。

只因為我常會問出一些十分白癡的問題。


「你選了什麼課程？」我大聲問道。

「心理。」

「那你現在在第幾級？」

「十二級。妳去的話就得從第一級開始學起。」大概是看到我的臉色十分難看，小七又笑笑地道：「如果妳天資聰穎，就算年紀輕，也能升到很高的級數喔！」

他哪裡會知道我是在煩惱自己能不能適應『一年級』的程度。

後來我才發現我高估了我自己。


小七陪著我去辦入學證明，五分鐘後，我就是這間學校的學生了，我的新學校叫「蠢才」。

取這名字的原因是因為校長是個智商不到一百的人，他是個奇葩，因為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像他這樣的一個人能夠創辦出如此成功的學校。

我猜想，這間學校的鄰校大概都是叫「笨蛋」、「飯桶」之類的吧！


我瞪著眼前的表單，那是要讓我選擇自己要選修科目的單子。

眼前的表單完全讓我傻眼，我沒有一個看得懂的。

『化石電子』是啥米東東？『竹筏製造』該不會就真的是在教人造諾亞方舟吧？！

連科目都有看沒有懂了，如今要我選修，是何等的情何以堪啊？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小七走近，雖然他是我兒子，但我卻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很有吸引力。

「我不知道該選些什麼科目……」我結結巴巴地。

「妳的興趣是什麼？」

「寫東西。」

「真可惜，學校的寫作社團已經解散了。」

「為什麼會解散？」

「因為他們的文筆實在太好了，到最後就連教授都跑去寫書，不屑賺這小小的公務員薪水。」

「那……」我用目光快速地在表單上掃過，「我選這個好了！」

小七順著我的手往表單上看去，「文化考古？這是個很不錯的科目，只不過很難修。」

「隨便了。」


我在『古文化考查研討會』上頭畫了個叉叉。

這裡頭的東西十個中我就有九個半看不懂，乾脆選個我聽過的名字來加入就行了。

如果最後真的不行，那麼我也可以再換其他的科目來選修。

我真不得不佩服這所學校的校長，怎麼會想出如此輕鬆的辦法來讓學生學習呢？


我把單子交給櫃檯小姐，小七說他得去上課了，我則可以趁他上課的這五十分鐘在校園裡頭晃晃。

七月夏天的陽光曬了實在很舒服，我信步閒晃著，享受著這天賜的恩惠。

校園中其他利用滑板去上課的學生們好像有趕不完的課，每個人的表情都很凝重。

我的悠閒跟他們的匆忙比起來，我算是個異類。


這校園很大，我才走沒幾條走道就已經有點腳痠。

前頭是一大片的草地，樹下涼爽的讓人想去那邊睡個午覺。

不過這些學生們似乎從未去注意到學校的一草一木所能帶給他們的舒適與享受。


我走到樹下，躺在綠茵茵的草地上，枝葉十分茂密，陽光只能在微風輕起之時才能透進樹蔭裏頭。

我閉上了眼睛，思索著我的未來。

被我擱置好幾天的問題因為心情放鬆又重新浮出臺面，我一次又一次地想著，我為什麼會來到這裡？我該怎麼回去呢？

這答案我想除了老天外沒人知道。

在反反復複的暝想與怨歎之間，我就這樣沉沉睡去。


畢竟還是與家裡溫暖的床鋪有差，再怎麼風和日麗雲過水無痕，我還是睡的不久。

我睜開眼，爬了起來，看見旁邊的樹幹上倚著一個人，一個好漂亮的人。

我瞪大眼用過火的注視看著他，怎麼可能，怎麼會有一個人長的那麼漂亮？

這種漂亮不是像那些名星一般濃妝豔抹製造出來的，是一種淡淡的美，幽幽的柔和。

他的頭髮很細，輕柔地鋪在他的額頭上，隨著每一陣風飄揚。

他輕輕睜開眼，略帶詫異地看著我。

好吧，我這麼沒教養的直盯著他看，的確是會讓人發火。


「呃……」我還沒來得及開口道歉，他就用一臉的笑容開心地回應我。

「妳是小二，對不對？」若不是他提出的問題讓我震驚，不然我將會注意到他的聲音實在很好聽。

「耶？你怎麼會知道？」我搔搔頭，問號滿頭飛。

「小七告訴我的，他說他們家來了一個好可愛的妹妹，讓我好羡慕呢！」

「可是你又沒見過我……」

「小七形容過你的長相啊！妳是個單眼皮的小妹妹，這學校，大概就只有妳是單眼皮的了！」

「為什麼？」單眼皮不好嗎？

「學過基因嗎？現在的父母都會去改基因，把自己的基因改得好，不過這種事只有有錢人辦的到。」

「喔……」我眨眨眼睛，我十分以這對單眼皮自豪，不過我還是不怎麼相信用單眼皮就能斷定我是誰一事。


「你以前真的沒見過我嗎？」我又問了一次，這次他笑了出來。

他收起笑，換上一種淺淺的微笑，「妳除了單眼皮之外，在不知所措時會不由自主地摸著妳的鼻子，這也是小七說的。妳剛剛發現我醒了，就摸了好幾次的鼻子，我就確定是妳了！」

這是我的習慣嗎？怎麼我活了那麼多年都沒發現，反而是被我家兒子給揭露出來。

嗯，我家兒子果然是個厲害的角色。


「小二，妳怎麼在這？」說小七小七就到，他走近，手中還拿著幾本書。他的目光移到了那個男生身上，「你也在啊？」

「嗯，來這裡睡午覺的。」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被我吵醒的啦……」我不平地嘟嘟嘴，自首。

「哈哈，你們已經認識對方了嗎？」小七坐了下來，我真不知道他是在笑我還是純粹笑好玩的。

「他知道我是誰，但是我不知道他是誰。」我比比那個很漂亮的人，不過我可以確定他是公的。

「他是小六，我的朋友。」小七介紹著，又一個小字輩的數字人？

「喂，別老是把小六當成我的名字好不好？」小六白了小七一眼，「我叫陸煒，小六這名字只有他在叫。」

雖然小六口中這麼說，我看的出來他十分喜歡這個綽號，所以我也開始叫他小六。


我看著他們兩個的互動，任誰都看的出他們對對方的熟識與洞悉。

那親如自家兄第一般的情誼，在我眼中，只能用三個字來形容。


不•對•勁•！


人嘛，對自己重視的事物都會有種敏銳感。

就算平時的我再怎麼粗神經，但小七畢竟是我兒子，我重視的事物。

他跟小六兩個人站在一起，在別人眼中大概就是兩個帥哥。

但是在我這個母親眼中呢，就只有曖昧二字可形容。

-

小七是個十分陽光的孩子，他的身高一八三，五官線條分明，眼睛炯炯有神，雖然膚色實在淺了些。

他的嘴角總是會有股淺淺的微笑，對人與事物都十分熱情且好心（大概是遺傳到我的基因吧），對於善惡十分有自己的想法與說辭，是個只要他認定，想法就不會動搖的癡情男子。


而小六呢，他柔情似水到像個小說人物，五官清明，眼神總是柔和的，在陌生人面前是不會表現出自己太多情緒的，在熟人面前，他可動可靜。

小六是個很會察言觀色的人，他的一舉一動你常摸不清、想不透，但都是他自己認定的，是個十分堅持的孩子。


看！光是這樣子的外表就夠讓人有遐想！

這兩個人的共通處實在太多，沒女友，整天膩在一起，好像有永遠也談不完的話題可聊，我懷疑他們兩個甚至可以永遠不娶妻地生活在一起。

小七的左手手掌心有顆淺淺的痣，小六的右手掌也有一顆，在同樣位置。

小七是左撇子，小六是個用右手做事快速，左手就搞砸的右撇子。

小七的頭髮右分，小六左分。就連路口的超商名字都叫「六六七七」。

難道，只要是深交十幾年的朋友都會這樣子嗎？


我想到，若果是我這個三十年前的母親都有感覺，那麼舒阿姨這個三十年後的我，是否也會有同樣的感覺？

一個人胡思亂想，不如兩個我一起來想。


我跑到廚房去幫舒阿姨的忙，我用能殺菌且保護玉手的溫水清洗著蔬菜，不經意地提起小六。

「舒阿姨，妳知道小六是誰嗎？」

「嗯，他是個很聽話且獨立的孩子。他常常來這裡玩，因為他從小雙親就去逝了，所以我也把他當兒子來看待。」

他是個孤兒？根本讓人察覺不出來他缺乏愛，懂得武裝自己，小六是本書，很難懂的書。


「他跟小七認識很久了吧？他們的默契真的很好呢！」我輕輕笑了出來。

上次我們去速食店吃飯，拿到餐點時，小七馬上就倒了一大半的薯條給小六，小六則是什麼也沒說的就把漢堡拿給他。當我稱讚果汁很好喝之時，他們兩個又多倒了半杯給我喝。


「是啊，好到會讓人羡慕死了。」舒阿姨也笑了。

「小六跟小七都沒有女朋友啊？」

「沒有。在小七以前還曾經興沖沖地跑來告訴我要娶小六當妻子，因為小六沒有爸爸媽媽，所以他要當他的老公。」

「那妳怎麼回答他？」

「我告訴他，準備婚禮要很多錢的，而我沒那麼多錢，所以要他自己賺錢來籌備婚禮。他那時候存錢存瘋了呢！」

「到現在還是在存嗎？」

「他說已經習慣了。他也說他也要替小六存錢，當他要結婚之時要幫他出。小七是個很有自己想法的孩子，小二，他固執的程度我想妳我都很清楚吧！我相信他一直在等待時機成熟的那一天，而我也只能靜靜地等他講給我聽。」

我看著舒阿姨的笑，看起來一點顧忌都沒有，我也不敢再多說。


我敢說，未來的我什麼都知道，甚至知道的比我多。

雖然她話中之話我沒搞懂，不過我相信她說的話，我們的兒子會知道該怎麼做的。



「唉，好煩喔！」我坐在馬桶上，手中翻閱著跟小七借來的書籍。

「煩什麼？」馬桶的聲音從我身後的水箱傳出。

馬桶見我久久沒回答它，一怒之下就往我的屁屁噴冷水。


「哇！你謀殺啊？」我慘叫，轉過身去狂打著它的水箱。

「妳要我陪你聊天，卻又不說話，妳這樣子要我們馬桶怎麼做事啊？」

「……」我吃驚地看著它，心中突然有個疑問，「你看得到我嗎？」

「人類所發明的任何事物中，沒有一個是擁有靈魂之窗的。就連打掃家裡的機器人都只能用紅外線感應周遭的事物，免得撞傷自己。但我覺得人類有時候比機器更加盲目。」

原來我家馬桶是如此有個性的，我很有興趣地追問：「就像是碰上愛情的時候一樣嗎？」

「不全然是，我們看不見，但仍有思想感情，我們甚至能洞悉一個人類的心境，雖然你們人類對此說法向來是嗤之以鼻。」

「我才不會！我想聽聽看你對人類的感覺！拿我來說，你覺得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一個不喜歡用腦，常常胡思亂想、多愁善感，糊里糊塗又不愛喝牛奶的小鬼。」

「喂……」

「妳喜歡想一些風花雪月的事情，卻又不用腦袋去想，這樣子不是白癡是什麼？」馬桶很無情地斥責我。

「我的腦袋本來就不大……」我嘟嘟嘴，又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你認識小六嗎？」

「認識，他只吃青菜不吃肉，是個新食客主義者。」

「什麼是新食客主義？」

「不殺生的健康飲食之道。他十分成功地將這想法移植給戚先生一家人。」

難怪我在這裡從沒吃過肉，但我平時就不愛吃肉，所以就沒有多注意了，真沒想到馬桶知道的比我還多。


「你覺得他的個性是什麼？你猜的透他在想什麼嗎？」我好奇地問。

「不多，但我肯定我對他的瞭解程度在妳之上。」

「那你覺得他人怎麼樣？」

「他一直在追尋真理。」

「嗯嗯，然後呢？」

「他人隱私，不好透露太多。這是《如何當一個好馬桶》一書上的條規之一。」

「你會喜歡當一個馬桶嗎？」

馬桶久久沒出聲，我輕輕敲打著它的水箱。


「當我損壞之時，也就是我忘卻一切的一天，那時候我的思想什麼的就都消失不見了，我不敢去想像這一天的來臨。我生來就是這樣，其餘所有想法知識都是戚家人教我的。我很慶幸我碰上這一家人，不然我直到損壞都只是會沖水、分析排泄物。我對此十分感激，因為我知道就算我壞掉，戚家人也會想辦法拼命救我回來。」

這下子換我不說話了。

我與馬桶就這樣子靜靜地，直到我沖水洗手，走出浴室。


我想，我家馬桶也是個多愁善感的有感情生物。


第三章

在關心我家小七之前，我自認我完全沒把握的學業也需要注意一下。

古文化考查研討會這名字聽起來就十分不好混，小七也說這科的教授十分討厭他，這讓我十分不平，我家兒子人見人愛，就連路邊狗狗都會主動親近他，到底是哪個不要命的老不修敢膽討厭他啊？


不過小七在後面又加上一句：「但他十分喜歡小六喔！」。

難道這傢伙是個只吃像小六這種柔情似水小貓咪的大野狼嗎？

就算是，他也只能算是個不識好貨的老野狼！

哼，居然敢討厭我家小七，真是不要命了。

哪天如果有機會，一定要整死他！


「那是因為他還在恨我把小六從他科系轉走的事情。」小七笑笑地搭上小六的肩，身高一七五的他與小七比起來真是既嬌小又可愛，但是再把我加上去的話，那麼就像一對新婚夫妻在帶孩子散步啦……

「把小六轉去別的科系？為什麼？小六不喜歡這個科系，大可自己轉走啊！小七，你是不是威脅人家啊？」我揪著小七心虛的眼神。我記得小七讀的是心理，小六讀醫學，雖然我覺得這兩個人的科系應該交換才是。

「嗯，他討厭教授對我的關愛。」小六淡淡地道，他並沒有拒絕小七的『勾肩搭背』。

「那哪叫關愛啊？那明明就是老牛吃嫩草！你這棵嫩草反應那麼慢，當你理解過來之時，你早就不知道在哪裡了喔！」小七瞪著小六，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皺眉頭。

「喂喂，那你就不關心我囉？」我不平。

「哈哈，那老頭子對妳這種個子小小的妹妹是不會有興趣的啦！」小七揉著我的頭大笑著，我痛得狂打他。

最後還是小六一聲令下，我們兩個才乖乖放開彼此。



事實證明，這個教授真的很討人厭。

當我向他打招呼之時，他連看都沒看我一眼就走到陪我來的小六前頭獻殷勤，小六在強顏歡笑回應之時，還得拉著我跟小七的衣服阻止我們衝上前去扯下他的頭皮。


我瞪著眼前的電腦，用求救的眼神看向小七。

為什麼這電腦只有三個鍵啊？Ctrl、Alt跟Delete這三個而已……

「這是聲控的電腦，這三個鍵是在當機時用的。」小七的語氣十分不爽，他在教導我之際不忘用眼角瞄瞄小六有沒有被大野狼叼走。

「呃…？」對電腦說話，未來人不會覺得這是一件十分蠢的事情嗎？跟馬桶說話至少他會回應你，但跟電腦說話就真的像是在自言自語唱獨角戲啊！「這裡有沒有更復古一點的鍵盤啊？」

「有是有，畢竟這裡是考古科目，不過妳確定妳會用嗎？」

「為什麼不會？拿來給我瞧瞧！」我拍拍胸膛，這門課簡單來說就是在探討過去的事物嘛！這種小事，怎麼會難倒我這個『古人』呢？哈哈！


助教拿了一個鍵盤給我，幫我裝到電腦上頭去。

在他裝之前還十分慎重地問我：「妳確定妳真的會用？」

「滑鼠呢？」我又問，助教愣了一下，趕緊跑到一旁的櫃子裡又捧了個滑鼠給我裝了上去。


哈哈，現在就是我大顯神威的時候了！

熟悉的鍵盤，我甚至可以不用看著鍵盤打字，只要專心盯著螢幕就好。

「我該做什麼？」我問那個帥帥的助教，他看起來不會比我大多少。

「呃，通常新生進來都得先寫一份簡介，說說妳為什麼想要加入這個研討會的原因。」

「喔！你當初為什麼會加入這個研討會？」我笑著問他，小七見我有人顧，就跑去小六那邊充當保鑣了。

「我？」助教十分不好意思地笑：「我覺得人類進步的太快，其實以前的事物都很迷人的，多瞭解探討，就越喜歡這門科系。」

「是嗎？嗯…那我大概知道該怎麼寫了！」


我雙手快速地在鍵盤上移動著，其速度雖然比不上用口述聲控，但仍舊是可以讓一旁的學生對我行幾個注目禮了。

哈哈，就算在三十年前，我打字的速度還算是快的呢！

不很久，一份熱騰騰的報告就出來了。


我開心地將它捧給了助教，他十分欣喜地接過：「妳真是個奇葩！加入這個研討會，是我們的幸運！」

「啊？為什麼這麼說？」我好奇地問，「你不會用嗎？」

「會是會，不過都是到了學校才學的。而妳居然不用教就會，還用得十分順手，妳真是個厲害的女孩……」

被他捧的有點不大好意思，我向興奮的助教道了聲再見，就走到小七跟小六身邊。


「上完了？」小六輕輕地問我。

「嗯，比我想像中的簡單。」

就這樣子短短的對話就讓這門科系的教授十分不悅了。

我想，惟一讓我在這門科目中有些頭疼的，大概就是這個變態又禿頭的老伯伯了吧？


「那我們走吧！小六，去吃飯？」小七像是要示威一般對教授嘲諷地笑笑，像是在說：「你有我跟他那麼熟嗎？你有嗎？」

「好啊！小二說上次吃的餐廳果汁很好喝，就去那邊吃吧！」小六對小七淺淺一笑。

我為了要幫我兒子一起嘲弄這個老教授，就拉住了小六與小七的手，一蹦一跳、一左一右地步出了教室。


走出教室後，我跟小七兩個人就爆出了前所未有的狂笑。

小六只是略皺眉頭地瞪著我們母子在發瘋。

「小二，真有你的！你沒看到那老頭兒的表情？哈哈，我想他這輩子是永遠都牽不到小六的手的啦！」小七一邊狂笑著一邊揉著我的頭。他十分喜歡玩我的頭，因為身高剛剛好。（……）

「喂喂，你們兩個…」小六站在一旁，雙手叉腰。

「小六，怎麼了？」我跟小七一起停止笑，轉過頭去不解地問。小六為什麼要生氣？

「你就不怕小二被那教授欺負嗎？他是很會記仇的耶！」小六瞪著小七，小七頓時啞口無言。

「就算我們不這麼做，他也一樣討厭我啊！」我聳肩，「小七的妹妹也是跟小六很熟的啊！」

「如果他欺負妳，妳就轉系，沒關係！」小七拍拍我的頭。

「小二在這門科系會表現的很好的。」小六的話中好像還有話，只是我聽不出來。

「助教很喜歡我，教授的權力再怎麼大，也不可能會把我趕出去吧？」說實在，我也不想再修其他科系了。

「這很難說，他可以處處刁難妳，甚至可以藉由考試成績不合格把妳趕走。」小六皺皺眉。

「小六，你放心！」我掂起腳尖，搭上小六的肩，十分正經地道，「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我們三個都因為我奇怪的聲調給逗笑了。


-


我們又到了那家素食速食店。

人很多，多到可以把瘦小的我擠出門口，不管我再怎麼努力往前擠去。

小七沒好氣的一笑，抓著我跟小六就往櫃檯衝去，他的身高在此時十分好用。

我們排著隊，我站在他們兩個後面，打量著這家店，嗯，裝潢好像有改呢！

我看見一個店員走到牆邊，牆璧裡頭鑲著一塊電腦螢幕。

他用手指在螢幕上按了幾下，整間店的光線就完全弱了下來，眼睛不好的人可以說是完全看不見東西了。


我拉著小七的衣服，小七轉過頭，用眼神詢問著我。

「為什麼他們把燈關了？」

「他們每天下午六點就會這樣子改變裝潢，今天是星期五，所以要用黑色的。」

「喔…」上次來的時候還沒六點，就沒注意到了。


因為燈光灰暗的關係，我的能見度就只有前方五公尺的距離。

我不知道我該為此慶幸還是大歎，因為我看見小七跟小六的手緊緊相扣。

那不是像剛剛小七拉著我突破重圍的牽法，而是一種大手包小手，輕柔細膩的牽法。

小七的大姆指輕輕地在小六手上滑動著，這種牽法，我想只有在愛情電影中會出現。


「小二，妳想要吃什麼？」小七轉過頭來問我。

「跟上次一樣。」我匆忙地收回目光，擠出笑容正視小七。

等到小七轉過頭去，我的目光偷偷地溜過他們的雙手。

不知不覺中，他們的手早已分開。

我不知道他們是否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但是在之後的用餐時間中，我們三個都表現的十分正常。


小七把一整杯飲料遞給我，我搖搖頭：「你也要喝。」

「我跟小六一起喝就好！妳喜歡喝這飲料就多喝些，別處買不到的喔！」小七一笑。

我看著小七把薯條倒給小六，小六把一整顆漢堡原封不動的交給小七。

我默默地吃著眼前的食物，突然什麼胃口都沒有了。

我把薯條全倒給小六，把漢堡拿給小七。然後自己捧著飲料靜靜地喝。


「小二，妳怎麼了？」小七跟小六沒有動作，只是睜大眼睛看著我。

「我突然不餓了，你們吃就好。」我一笑，然後又把目光垂下來。

他們兩個沒有說話，我也不知道他們現在的神情是如何。

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兒子跟小六處的那麼好，甚至會遺忘我這個老媽，心裡就是有點不平。

我不想看到他們你一口我一口地喝光那瓶飲料，我端著自己的飲料，走到速食店外頭的椅子上頭坐著，不發一語。


「妳怎麼了？」

一個十分熟悉的嗓音在我面前響起，我抬起頭來，看到的是一臉關心的助教。

「沒什麼，你下課了啊？」我笑笑，屁股移到邊邊，讓他可以坐到我旁邊。

「你們走之後教授也氣沖沖的走了，當然就下課啦！」助教坐到我身邊，看著我手中的那兩杯飲料，「妳一次喝那麼多？」

「我也喝不下，一杯給你喝。」我把一杯沒動過的遞給他，「你叫什麼名字啊？」

他接過，「謝謝。我沒說嗎？」

我搖搖頭，他輕輕一笑。


「我叫雲羽翔，雲是白雲的雲，羽是羽翼的羽，翔是飛翔的翔。」

「你的名字很會飛。」

「那妳呢？妳又叫什麼名字？」

「我？」我苦笑：「叫我小二吧，大家都這麼叫的。」

「不，這不是妳的名字，我要妳的名字。」

我瞪大眼睛看他，他用一臉好看的笑回應。

我不能告訴他我叫舒懷恩，這樣子小七會被活活嚇死，我跟他老媽已經夠像了。


「隨便你怎麼叫，只要裡頭有舒字就行了。」我聳肩。

「舒服的舒嗎？」他點點頭，「我喜歡這個字。」

「我也很喜歡。」只是在這世界沒有人會如此叫我，除了眼前這個略帶稚氣的男生。

「謝謝妳的飲料，我該走了。」羽翔站起身子，又是一個微笑，「明天妳會來上課嗎？」

「嗯，九點，對不對？」

他點點頭，對我揮揮手，「再見，小舒。」

我愣了一下，也笑著對他揮了揮手，「再見。」


小舒？這名字真可愛。



「小二，妳剛剛在跟誰聊天啊？」小七在回程的路上，不解地問我。

「雲羽翔，助教。」我短短地應道。

「小二，妳是不是不舒服啊？」小七頭上的問號沒減去多少。

「沒有。」我搖搖頭。

「我家在這個方向，」小六笑著比了比右邊的巷子，「明天見了，拜拜！」

「你們兩個慢慢走回家，我先走了。」

眼見小七十分猶豫要走哪一邊，我寧可自己走也不要他心不甘情不願地跟著我。



「唉，好煩喔！」我坐在馬桶上，但沒有在痾便便還是什麼的。

「妳不上廁所，跑來這裡煩給我聽？」馬桶的語氣十分不悅。

「我是想要問你一些問題啊…」我用手扶著下巴，將重量壓在我的大腿上。

「洗桶恭聽。」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道：「你覺得…小七跟小六是什麼關係啊？」

「……」

「喂…說話啊！」我又輕拍著馬桶的水箱。

「妳認為呢？」

「…像親人一樣緊密，但卻又超出兄弟之情……」我輕輕地收回放在水箱上的手，「我總覺得很不對勁，但卻又沒理由能讓我這樣懷疑……你說，我是不是想太多啊？」

「妳智商真的有過一百嗎？」

「有啦！一百三十五，你還想怎樣？我就是想不出來才會問你的嘛……」我努努嘴，雙手托著下巴。

「妳這個人類都想不出來了，妳認為我這個馬桶應該知道嗎？」

「喂…」我翻了翻白眼，「我都已經那麼低聲下氣的在問你了，你還這樣子…真是狠心死了……」

「妳為什麼不當面去問問他們呢？既然妳都已經有感覺了，要查明真相也不是什麼太困擾妳的事吧？我只是有些懷疑，遲鈍如妳，怎麼會有這種想法與念頭。」

「當然是──」我猛然止住嘴，然後呵呵乾笑，「直覺嘛！我都住進戚家那麼久了，總會有些新發現嘛……」


馬桶沒有再說話，我靜靜地聽著它水箱裡頭的流水聲。不知道它在想什麼？

直到我走出浴室，我的馬桶才用與平常不同的溫和語氣對我說：「多喝牛奶，多長高，長腦袋。」

第四章

「小舒！妳來了喔！」

我看著羽翔跑向我，白色的襯衫因為奔跑而隨風揚起，不難看出他的好身材。

待他跑到我身邊，我給了他一個淺淺的微笑。

「早啊。」

「早。妳怎麼那麼早？現在才八點耶…」

「那你呢？當助教都得比較早來嗎？」

我可是因為我家兒子小七在八點有課，特地陪他那麼早來學校的。

他長的一副等著被人吃的可愛模樣，我這個當母親的怎麼能不多注意一些？哪天我家小七被狼叼走了我都不知道。

「我是要來準備一些教材的啦…」羽翔不好意思地搔搔頭。

我看著他，忍不住好奇地問：「你到底幾歲啊？」

「下個星期日滿十八。」他靦腆地一笑。

「你有一種成熟的韻味，但那卻不時散發著孩子氣的味道，所以我才這麼問的…」我輕輕一笑，「千萬別介意。」

「不會的。只是第一次有人說我成熟，妳哥哥戚皓然曾經把我當成十四、十五歲的孩子。」

「小七他的話本來就不太準…」我走進教室，「粗神經如他，只怕天塌下來他都不見得會發現。」

唉，我兒子就是這點可愛啊。


「跟妳的個性差不多吧？」羽翔輕輕笑著，「妳平時雖然有點遲鈍，但卻又不時注意著周遭事物，在特別的人、事、物上妳會特別敏銳。」

「啊？」我也有心細的一面？少騙人了…

我把書包放到我常坐的位置上，羽翔的則放在我旁邊。


「離上課還有一點時間，妳想要去逛逛嗎？」羽翔輕問。

我看著羽翔，幾乎是想都沒想地就點了頭。




七月中旬的陽光很螫人，才曬沒多久就讓我頭昏腦脹，期待著天空飄來一片不相甘的雲，替人擋擋那一曬就中暑的陽光。

「羽翔，我問你喔…」我走到樹下，坐了下來，「為什麼我們科系的名字要取的那麼古老艱深啊？我當初看到的時候還以為這是門會教我怎麼挖化石的系所呢！」

「其實也還好啦，人類的科技越來越多樣，越來越發達，短短幾個月就能發現出與眾不同的學說和發明，對現代人來說，一年對他們的意義，可能就是以前生活的十年之久。」羽翔十分專業地替我解釋。

十年之久？那我來到三十年後的世界，對我來說可能就等於三百年後的世界囉？

好可怕的數據。


「因為科技已融入人類的生活了，現在看見以前最新的衛星導航系統可能還會大聲嘲笑著以前人類的無知與蠢昧。我十分不認同這樣子的諷笑聲，或許在幾十年後，我們這個時代的人也會被笑。」

「所以你就加入了這個科系？」

羽翔點了點頭。

「你學這門學問學多久了？」

「從十歲開始，快七年了。」

「嘩！你真厲害，沒被那死老頭搞瘋啊？」我瞪大眼。

「死老頭？」羽翔不解地眨眨眼，「喔，妳說的是教授對不對？」他笑了出來，「我早在一年多前就把這門科系給讀完了，現在只是在幫幫教授的一些忙罷了。偶爾去上上其他系所的課程，再過幾年就可以出社會工作了。」

「等等，」我理解到一些事，「所以說，只要等死老頭不想占著教授一職時，你就是新教授囉？」

「學校是有這麼意願。」羽翔的語氣居然那麼輕鬆！

「你真了不起。」

「還好。」


微風吹來，暖暖的熱氣直往臉上撲去，因為汗水流了滿臉的關係，所以吹起來還是十分涼爽的。

我爬到了樹幹上頭倚著，像愛麗絲一樣閉起眼睛，說不定我也能去『夢遊仙境』。

「妳加入這科系是為了什麼？」羽翔躺在樹蔭下。

「因為這算是我的專長。」我淡淡地看了躺在下面的羽翔一眼。

「妳也對過去的生活十分有興趣？」

「嗯，原因大概跟你差不多。」我輕輕地笑了出來，不知怎麼著，那聽起來竟十分苦澀。


「小二，妳怎麼在這裡？」

我循著聲音來源往下看，小六那夢幻到讓人不敢置信的臉龐正抬著頭不解地看著我。

「小六！」我跳下不高的樹幹，跑到他前面，「早啊！」

「早。」他寵溺摸摸我的頭，這習慣是跟小七學來的，專學這種壞習慣…「怎麼一大早就在這裡發呆？」

「還沒上課嘛！就跟羽翔來散步囉！小六，你不是有課要上嗎？怎麼…」
我比了比右邊，那棟教學大樓是小六上課的地方，小七的則是在左邊，跟我一樣，只是比我更遠些。

簡單來說，我的教學大樓就在他們的中間。


「我們那棟大樓停水停電，看樣子是系統出錯，所以上課的地方就改到其餘的大樓去了。」小六笑笑地看向羽翔，「你一定也聽說這事了吧？」

「嗯，我們今天要跟醫學院A-1班的學生一起上課，因為我們科系人少，教室空位多。」羽翔微笑回應。

「醫學院的？」我抬起頭看著小六，驚喜地跳了起來，「小六要跟我們同一間教室上課囉？」

小六輕輕點了點頭，「走吧，都快八點了呢！」



因為醫學院學生人數實在太可觀，所以我們這棟大樓的四十間教室中，就有十間全給醫學院的人給占去。

我拉著小六坐到我旁邊，滿心歡喜地看著死老頭『只可遠觀不能近攀』的可笑表情，小六只是略微皺眉，然後揉了揉我的頭。

我皺皺鼻子，不滿地望向他。

一間教室不能有兩個教授同時在授課，所以我們就自由活動地準備渡過這漫長的九十分鐘。


小六十分專心地看著一本有三千頁的《醫學與人性》一書，我十分懷疑直到我老死都看不完這書吧？

真不知道這書的作者是怎麼寫的，該不會也是花了一生的時間吧？

我跟羽翔十分悠哉地上網，當我看到『BL』字眼時，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很特別的想法。

「羽翔，哪裡可以讓我看到有關同性戀這議題的相關書籍？」


在我身邊的小六，身軀猛然一震。



-



「妳可以連到線上圖書館去流覽。」羽翔湊到我的電腦前頭，「Black Sky？妳在看這種哲學書喔？」

「那是我不小心點到的。給我線上圖書館的網址好嗎？」

當羽翔在幫我輸入網址之時，我還特地叮囑他：「我要能找到三十年前的書籍，不要現在的口水書。」

然後，我看見羽翔幫我輸入了一個我自己十分熟悉的網址。


「這是個很有歷史的網站吧…」我不禁一笑，感覺好像遇到了親人一般。

這是個在三十年前十分不錯的網站，我以前就是他們的愛用者，沒想到，三十年後的它仍在那邊。

「嗯，很久了。不過他們懂得創新，但也懂得珍藏古物。不過他們在幾十年前所弄出的系統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用的…」

我帶著感動的微笑輸入我很久沒用的帳號，然後系統告訴我，我已順利登入。

好像回到了老家。


「妳怎麼會有這帳號？這個懷舊系統的帳號要申請都還申請不到呢！除非是在三十年前就擁有的……」羽翔驚訝地看著我，我只是看著那個我熟悉的藍色網頁。

「妳總是做出一些讓人驚愕的事情。」羽翔下了結論，然後又把頭埋在他的畢業報告當中了，他說他的時光課程也快修完了，真是個可怕的人。

「這是我聽過最好的評價。」我輕輕笑著，心中滿滿的都是感動。


我進入我的信箱，裡面仍保有著當初的原貌，這個當初指的是我來到這個時空之前。

不知道是不是未來的我把這裡給遺忘了，還是她忙到無空閒上網，這一切都跟三十年前的時候一模一樣。

我進入到貼圖區，那裡仍有一些新圖出現，而我則翻出了好幾十年前的圖片。


BL一詞對我來說十分熟悉，想當初，我也為它而狂熱。

在同人世界當中，同性戀向來是夢幻的代名詞，因為圖片好看唯美，文章甜蜜動人，漫畫經典細膩…

這種種的一切對我來說，可說是家常便飯般的自然。

向來對男男戀十分吃的開的我，為什麼到了三十年後就會變的十分怪異？尤其是在發現自家兒子的不對勁之後？

別人要愛誰我不管，但我家兒子要愛誰可就是我家的事了，這事對我來說不能果斷，更不能倉促，因為很重要，對我來說。

我想，我瞭解未來的我、我家馬桶，還有我自己潛意識的念頭，終於是什麼了。


「羽翔。」我輕輕喚了聲。

羽翔把頭湊過來，「怎麼了？」

「你對同性戀能接受的了嗎？」我看著電腦螢幕上的圖片，主角是兩個男人。

「可以，」羽翔給我的答案並不讓人驚訝，「與其去歧視他們，倒不如去接受他們。」

「嗯…」曾幾何時，我也是說過這話的人，「那麼，你覺得…如果說，你十分重視的人是個同性戀，你會阻止他們還是祝福他們？」

「這十分難說，」羽翔十分客觀地道，「小舒，當物件是自己十分重視的人，我不認為我能夠越過那道溝渠、障礙，拿出真心來看著穿西裝的他們步入禮堂。所以同性戀議題到現今仍是吵的十分熱、不可開交的。但我覺得最重要的原因不是我們要去尊重他們，而是他們要表示出他們的意願，並且說服我們，不是拿著一面彩虹旗在Gay Bar裡頭不滿地嘟嚷著我們的愚昧。」

我了然地笑了出來，「你說的很好，如果是我，我會希望我所重視的人會拿出理由與真心來說服我們相信，一再的逃避並不能了事。只是，恐怕就連當事人都無法越過由大眾目光所凝聚而成的「道德溝渠」，他們會害怕著異樣的眼光吧…」

我們都靜了下來。


因為小七下午還有課要上，所以我就跟小六一起回家。

太陽不再那麼炙熱灼人，我跟小六漫步在早晨的校園當中。

我並不知道我該跟他說些什麼。


「妳是個很可怕的孩子，小二。」

我一呆，不解地看向小六。

「難道妳不問我些問題嗎？」他溫和的嗓音像一道道利刃般往我這裡飛來。

我笑，搖了搖頭，「我沒有問題，小六，真的沒有。你誤會了些什麼了吧？」

「看妳的表情就知道我沒有誤會。不然妳不會問那種問題的，不是嗎？」小六的雙手插在口袋裡，漂亮的側面有著完美的弧度。

「哪種問題？」我不解地問。

「不要以為男生就不知道BL是什麼東西，妳剛剛不是在看那種圖片嗎？」小六語出驚人。

我甜甜地笑了，小六真是個聰明的孩子。


「妳是個很會察言觀色的女孩，妳真的只有十四歲？」

「嗯，剛滿十四。」我把玩著自己及肩的頭髮，漫不經心地，「任何人對自己重視的事物總要敏銳些吧？」

「對妳而言，小七很重要吧！」小六抬頭看天。

「對你來說也是吧？」我抬起頭，但看的卻是小六的側臉。

「我很好奇妳知道多少了。」小六低下頭來，微笑看著我，我看不出他現在的情緒。

「不多，真的不多。」我搖搖頭，「小六，我相信你跟小七都有做事的一套原則，所以舒阿姨才會這樣子靜靜地看著你們一直走下去。我不清楚她到底明白了多少，只是我覺得，你們該去找她談談。」

「妳這樣子叫知道的不多？」他失笑。

「你們都太會偽裝了，我真的知道的不多，因為我不想去將它明朗化。任何事情在當事人沒有做出聲明之前，一概都只是處於懷疑階段的。」我十分哲學地說出一連串連我自己都沒搞懂的話，身為一個母親，碎碎念是必然的改變吧？

「妳是怎麼開始懷疑的？」

「這是一種直覺。」一種身為母親的直覺。

我伸出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小六不要再說了。


比起小七，小六的心思顯得更細膩。我知道，他扮演的角色將是小七的燈塔。

在那之後，我與小六的相處模式沒變，就像往常一樣。



不知道為什麼，小六他們那棟教學大樓最近狀況百出。

不是主電腦遭駭客入侵，就是線路那裡斷了這裡燒了，就連四樓的天花板都因前幾天的一場雷雨而被雷劈的面目全非，所以只好繼續去其他大樓上課。

總之，這點讓小七十分十分不開心，因為他那棟大樓所分發到的科系中，醫學系連個邊都沒沾上。

雖然我都已經向他保證過不下三百次了，我會保護好小六不被「狼吻」的，但他就是不相信死老頭會遠觀而不近攀。

在幾次醫學院與文化考古研究的課程撞在一起上課之時，他不管有課沒課都要陪小六一起上課。

後來還是因為我的第四百次保證與小六的堅持，小七才肯乖乖的去上他的課程。


在一次的周休二日，我聽到一個讓我精神為之一震的消息。

那是小七在回家的路上告訴我的。


「媽媽說，明天要回鄉下看看外婆外公，小二，妳也一起去吧！」

l大蚊子 2008-8-5 14:11

第五章

坐在長途捷運上，我一直無法開口與小七聊天哈啦。

我的心情很複雜，複雜到連我自己都快認為，那些五味雜陳的情感都快糾結在一起，讓我無法斷定我現在的心情是什麼。

看著車窗外快速移動的草木，腦海中迴響的是小七昨天傍晚從學校回到家的那段路程上說我的話。

「外婆他們住在較遠的郊區，也就是都市人口中的『鄉下』，雖然與都市有點文化上的距離，不過那邊仍可稱得上算是一個十分進步且現代感十足的地方。因為外婆他們不喜歡都市裡的步調，那對他們來說太快了，所以爸爸跟媽媽就決定要他們搬到那邊去住……」


現在的媽媽，幾歲了呢？爸爸的頭髮，大概也全發白了吧……

因為戚家除了腳踏車外就沒有其他的交通工具了，所以我們今天才會在這種長途捷運上頭。

其實這種長途捷運的速度十分快，我可以猜出為什麼未來的我，也就是舒阿姨，為什麼寧可要自己的父母住的開心，甘願放棄就近照顧的方式。

因為交通便利，從都市到郊區，只要三十分鐘的車程，要去看頭看尾，可說是十分方便的。

「小二，別擔心，外婆他們人很好的！」小七以為我在緊張，我不禁笑了出來。

「我知道。」我將視線放到窗外。

是啊，他們人好到連我這個做女兒的都不敢想像。

這點我本該最清楚，不是嗎？


我們下了捷運，走出捷運站，映入我眼簾的是一大片綠林，那美到讓人一呆。

我不相信在這種時候會有如此美麗且沒被破壞的地方！

「人造美景嗎？」我問。

「嗯。」小七點了點頭，「在幾十年前政府就在規劃這一片綠林，雖然都市十分現代化，但人們仍舊希望在自己生活的土地上能有這麼一片美不勝收的風景，所以在好幾十年前就開始計畫了。因為台灣培育出一種營養素，將這種營養傪在土壤裡頭可讓花草樹木長得更加快速，以致全世界類似這種人造美景越來越普遍，後來更衍生出養老村。外婆外公就是住在那麼樣一個村子裡頭的，環境十分好！」


我們從捷運站開始走向小七口中的養老村，一路上的環境幽美，的確是個十分不錯的養老勝地。

小七跟我很久沒有像這樣子的長談，或許是因為，在我還沒有弄清一切事情時，我無法去面對這麼一個兒子。

是的，我曾在心裡暗暗祈禱，這一切都是我在胡思亂想，現實當中什麼都沒有發生。

不過我越來越相信我是在自欺欺人。


「小七！」我喚了他一聲，很困難地抬起頭看他，沒事長那麼高幹什麼啊？

「怎麼了？」他微微低下頭來，同樣是十分困難地看向我，或許他也在心裡咒罵我怎麼長那麼矮。

「沒什麼！」我將目光收回，在心裡面竊笑著，這孩子怎麼那麼善良那麼可愛啊？

「小二！」

「嗯？怎麼了？」我抬起頭，不解地看著小七。

「沒什麼。」他淡淡的一笑，把目光重新放到遠方綿延群山上頭。

我就不信他會有這樣的好興致！

我朝他吐了吐舌頭，他放聲大笑。

在我還沒搞清他狂笑的原因之時，他就一手覆上我的頭，開始狂揉。


「妳真的好可愛喔！」

我痛到快飆出淚了，他卻在一旁狂笑不已。

我閃到戚叔叔旁邊，不讓小七的魔掌再度蓋向我可憐的頭頂。


我看了看戚叔叔，他嘴角有股淡淡的笑意。

「戚叔叔！」

「有事嗎？」他低著頭看我。

「舒阿姨是不是很喜歡你穿西裝啊？」我比了比他今天穿的黑色西裝，這種日子穿西裝出來郊遊…

「嗯。」他臉上的笑意更深。

「不會厭倦？」我懷疑。

「妳可去看我們的衣櫃，除了西裝外我沒有什麼其他的衣服了。」

「那你喜歡嗎？」

「喜歡什麼？穿西裝嗎？呵，被妳舒阿姨訓練到不想喜歡都很難！」

我一笑。

未來的我真是幸福，有一個那麼好的老公……我的眼光真是好啊！

「你穿西裝真的很好看！」我又笑了笑，跑去舒阿姨那邊。


「舒阿姨！」我蹦跳去那邊。

「怎麼啦？小二。」她溫柔地笑著。

「小七剛剛欺負我！」我指著小七，他一臉無辜地笑了。

「沒關係，等回去後叫小六教訓他！」未來的我語出驚人。

我們倆同時望向一臉慘白的小七，我們都不禁邪邪地笑了出來。

「好啊好啊！叫小六不要理小七！」

「以後妳就負責送小六回家吧！」

「我還要約我的教授一起去吃飯！只有小七不能去！」

「乾脆叫小六去你們的科系上課吧！他好像十分喜歡那門科系呢！」

我跟舒阿姨就這麼一說一唱，戚叔叔輕輕笑了出來，小七則是面無人色地默默走著。


我從他背後撲向他，然後對他哈哈大笑。

「如果你再亂揉我的頭髮，我就要小六跟你分手喔！」我小聲地湊在他耳朵邊道。

小七的身軀猛然一僵。


我笑嘻嘻地跑到前頭，指著遠處的一排房子，大喊著：「那裡就是了，對不對？」

我們四人的腳步仍然往前踏著，速度並不曾減緩亦是加快。



在一連串的小木屋前，我看見不少老人在散步、聊天，甚至是到處串門子。

更有些人閒情逸致地坐在屋前的小涼桌前泡茶話家常。

在這裡生活的老人，看上去都十分幸福。

「奶奶！」小七開心地跑到第七號的木屋前頭，那裡站著兩個面帶笑容的老人。

「你們回來啦！」慈祥的兩位老者各伸出一隻手摸摸小七的肩膀。

我慢慢走到小七身邊，看著那背脊已彎、笑容往昔、臉上已用皺紋寫滿了故事的兩位老人。

小七的手搭上我的肩，十分開心地介紹著我。


「她是小二，我們家的新成員喔！」

那已老的媽媽溫和的目光看向我，神色一呆，隨即笑了出來。


「長的真像你小時候的母親。」

聽到這句話，我再也忍不住地撲上媽媽的懷抱。

媽媽粗糙的手輕拍著我的背，那洗衣粉的味道還在，一點都沒變。

我又哭又笑地更加緊抱著媽媽，然後看向爸爸，他頭髮…全白了呢……
　　

媽媽跟爸爸並沒有因為我那過度奇特的見面禮而覺得我是怪胎一個，反而更加親切地招待我這個新來的成員。

看得出來他們十分關愛小七，只是更加疼愛我。

這點讓小七大吃飛醋，他認為原因是因為我長的太像他媽。

拜託，我可是他們貨真價實的女兒耶…不疼我要疼誰啊？雖然我實在太年輕了些……


「小二，來，這是爺爺親自種的菜，很好吃的！妳嘗嘗！」媽媽夾了些青脆的綠蔬菜到我的碗中。

「謝謝！」我笑著看她，她也笑了。

「奶奶，不公平！我怎麼沒有？」小七不平地大嚷著，其孩子氣的程度讓大家都笑了。

「因為小二長的可愛啊！我當然要多疼她些！」媽媽忍著笑，又夾了塊肉到舒阿姨碗中，「你看看，她跟你媽長的多像啊！都可愛極了！」

小七的反應逗笑了每個人。
　　

離去時，天際已染上一片橙紅。

我回過頭去，看著爸爸媽媽不孤單卻十分單薄的身影，正朝著我們揮揮手道別。

我揮了回去，心情十分平靜。

因為我知道他們過得很幸福。



-



我們坐在小六家的餐桌前，我趴在桌上看著小六在廚房裡頭忙來忙去，他可真是賢慧！

「聽說你們昨天去養老村看奶奶他們？」小六端了碗麵過來，放到我面前。

「嗯！」小七看著我的麵，又看了看小六，「為什麼你先端給小二吃？」

「因為小二討喜啊！」小六淡淡地又端了碗麵給他，「你這個做哥哥的那麼孩子氣幹嘛？」

「自從去探望過爺爺奶奶他們後他就一直很不平。小六，這麵真好吃！」

「喜歡啊？以後再煮給妳吃！」小六一笑，自己也拿了雙筷子吃了起來，他看著小七，眼裡閃著笑意，「他在不平些什麼？」

「爺爺奶奶比較疼我啊！」我笑了笑，從麵裡挑出南瓜給小七，這食物我從頭到尾都沒喜歡過。

小七把南瓜吃掉，點了點頭：「對啊！真是不公平……」

小六笑著把青江菜挾到我碗中，沒說些什麼。

小七看著我們，一派若有所思。我跟小六不解地看向他，這孩子該不會氣到沒胃口了吧？

「你們變得好熟喔！」他認真地道。


我跟小六爆出狂笑。

「因為小六人很好啊！」

「小二妳也很可愛啊！」

我跟小六互看一眼，又看了看呈現呆滯狀態的小七，又一陣狂笑充斥在整個餐桌上。


「對了，小二，我想問妳喔…」

「什麼？」我停止笑，用筷子插了一塊滷蛋起來。

「妳為什麼知道我跟小六的事？」他的語氣真的很納悶。

「什麼事？你們有什麼事不能讓人知道的？」我淡淡地一笑。

「就是──」
　　

我把滷蛋塞到小七的嘴巴裡，這麼做的人不只是我，還有小六。

「吃飯！」我跟小六齊聲命令道，又互相看了對方一眼。


這笑容，算是會心一笑吧？

我想他大概也瞭解，現在撇清一切並不是時機。

小七嘴裡塞了兩顆滷蛋，想說話都十分困難，他噎噎嗚嗚地說了些我們都沒聽懂的話，沒人理他。


「小六，這麵要怎麼煮啊？」

「嗯…用講的不好說呢！不然…明天下午你們沒課吧？我們一起去超市買材料回來，實際操作比較好教也比較易學。」

「好啊！對了，小六，你不是要考試了嗎？現在你第幾級啦？」

「第十了，不過考試應該滿簡單的，熬個幾天夜就夠了。妳們科系什麼時候考試？」

「聽羽翔說是下個月中旬，不過我覺得不用看書都能過，好簡單！」

「有把握就好。妳不想再修其他科系嗎？」

「嗯…那你覺得有哪些科系我能修的？不可以用你過高的智商來定我的標準喔！」

「其實我覺得烹飪對妳來說應該不難，妳上次炒的麵條真不錯吃呢！」

「我也覺得我在烹飪有過人的天賦耶！」

「哈哈……」

「哈哈……」


小七是個聰明的孩子。

當他努力咽下那兩顆滷蛋後，也一同加入我們的討論當中。

剛剛那個問句，好像都給我們刻意疏遠了。

唉，問我沒用，這點小六也知道，乾脆由小六去跟小七商量還比較省力！

-



「小舒，我爸想請妳去我們家坐坐耶！」一天上課，羽翔看著我寫的報告，一邊宣佈著讓我呆若木雞的消息。

「啊？為什麼？」我瞪大眼睛，我跟他爸又不熟…

「他說他很想認識一個很古代的東西。」羽翔把報告交還給我。

「很古代的什麼？你當我是展示品啊！」我尖聲叫了起來。

他淡然一笑，「妳真的一點也不現代啊！我爸人很好的，他是個作家，這次他寫的故事中有個呆呆傻傻憨憨笨笨的可愛女孩，他認為妳的氣質會跟他筆下的女孩很像，就叫我把妳請到家裡去坐坐啊！」

「喂喂，什麼叫做『呆呆傻傻憨憨笨笨的女孩』？」我白了他一眼。

「妳忽略一個『可愛』了。」羽翔一笑，摸摸我的頭，怎麼大家都那麼喜歡摸我的頭啊？

我護著我的頭，瞪著他，「你再摸我就不去囉！」

羽翔笑著收回手，「妳真的好可愛喔！」

「你也『真的』很老實啊！」我又白了他一眼。

「怎樣？要不要去？」

「不要！我去了，我不就成了那『呆呆傻傻憨憨笨笨的女孩』了？」

「那是我開玩笑的啦！怎樣？真的不去？」

「不去！」

「虧我媽還特地作了一大桶牛奶霜淇淋要請妳吃的說…上次我拿給妳吃過的，很好吃吧？既然妳不去的話……」


等等！霜淇淋？雲媽媽做的霜淇淋？

喔！那滋味真的好到會讓人懷念耶！

上次羽翔帶了一小盒給我吃，我吃到後來還罵他小氣，怎麼帶那麼少給我……


「好！我去！」我拍了拍胸，十足的壯烈。

羽翔邪邪地笑了。

唉，為了雲氏霜淇淋，要我住他家我都甘願！


我跟羽翔約好，這個星期六下午兩點，他要來我家接我去他家。

在晚餐之時，我宣佈了這個消息。

「雲太太做冰的手藝真的很不錯呢！我還曾經向她提議過她可去開家店了呢！」舒阿姨點點頭。

「雲先生是個很棒的作家，出過好幾本書，都暢銷的不得了呢！」小七讚賞般地道。


我聽見一個低微的哼聲，我看向坐在我旁邊的戚叔叔，他沒有開口加入我們的談話，但他一臉的不屑也足夠顯示出他對於羽翔一家人的關心程度可比路邊的小狗，不，他關心小狗的程度大概還在羽翔一家人之上！

我不曾看過戚叔叔對某件事情的厭惡表示得如此明顯，他的情緒像是杯開水，沒有觸摸、沒有品嘗，是不會知道它的溫度的！


晚餐過後，戚叔叔去書房看書，舒阿姨在廚房洗碗，而我跟小七收拾著碗盤端去給舒阿姨。

「戚叔叔是不是很討厭雲家人啊？」我問小七。

「嗯…這我不太清楚，爸爸他不曾去過問任何人、事、物。很難知道他喜歡什麼，又討厭些什麼。」小七聳肩。

「這點我相信。」我笑。

「妳去問媽媽說不定可得到更好的答案也說不定！妳說過爸爸的情緒像杯看不出溫度的水，那我可以很確定的告訴妳，媽媽就會是個從未失誤過的溫度計！」

我們都笑了。




星期六下午，羽翔領著我去他家。我們是騎腳踏車去的。

我們一路上聊了很多，我還特地問他：「你媽真的有做霜淇淋喔？」，讓他笑到差點跌下車。

騎了大約十五分鐘，我們到達一棟歐式建築物的前頭。


「這是你家？」我瞪大眼睛。

「是啊！有什麼不對嗎？」羽翔不解。

「沒什麼。」我在他的帶領下穿越美麗的花園，我可以肯定，羽翔他爸賺的版稅一定十分可觀！

羽翔按下門鈴，那扇咖啡色木門很快就開了。

站在我們面前的是一男一女，臉上都帶著親切的微笑。

在我還來不及綻出一個微笑還給他們之時，一句驚訝至極的喊叫讓我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舒懷恩？」

第六章


說話的是眼前的男人。

我瞪著他，瞪著眼前喊出我名字的男人。

我認得他，他真是一點也沒變。

雲濤，我的國中老朋友。現在是羽翔他老爸。


我一次又一次反復告訴自己我的立場何在。

我什麼人都不認識，我是小二，不是三十年前的舒懷恩。


「我知道我跟舒阿姨長的很像。」我揮了揮手，想要表示出不耐的心情。

「你是懷恩的女兒？」那位看樣子就是雲阿姨的太太溫和地問。

「撿來的算是嗎？」我對她淺淺一笑。

「不可能！不可能長的那麼像！不可能！」雲濤搖著頭，一臉堅定地道。

「雲先生，」我輕輕地笑著，「在現今，你認為會有兩個舒懷恩出現在你面前嗎？」

「是啊！爸，我看過一本書，書上說過，世界上將會有一個人跟自己長的一模一樣，我想小舒跟舒阿姨之間的關係最多也是如此！」羽翔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像是認為我被他爸給嚇到了。

「濤，我知道你寫古代小說寫得不亦樂乎，但是，請你離開寫作時就現代一點好嗎？」雲阿姨無奈的一笑。


雲濤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然後抱歉的對我笑了笑。

「真是失禮，只是妳跟懷恩長的真的好像呢！」

「我從未聽過舒阿姨提到您，雲先生。」我客氣地一笑，我的頭好痛…

「她不會在你們面前提到我，當然，有戚書培在的地方她就不會提！」雲濤側著身子請我進去。

我看了看雲阿姨跟羽翔頭上盤旋的問號，雲濤這段話，我想只有我聽得懂。

雲濤是我國中時期的好哥兒們，雖然只同班一年後我就去了墨西哥，但仍是保持著聯繫，還是那麼熟。

我對他的感覺除了朋友外還是朋友，最多最多，也只能冠上「紅粉知己」這名字罷。

但是他對我就不一樣。

我只能說，我從未沒想過成為他的女友亦是妻子。

我大概瞭解為什麼戚叔叔會那麼不喜歡雲家人，那八成都是因為雲濤這個人的緣故。

有誰會去喜歡上自己的情敵呢？


我看著碗中的白色霜淇淋，濃郁的香味十分好聞，含入口中時有種厚實感，柔中帶剛，是這霜淇淋給我的印象。

只是，我卻吃不下它。

心情悶悶的，但又說不上是哪裡悶、哪兒怪。

總覺得，我欠了雲濤好多好多……


「爸，你的小說人物架構得怎麼樣了？」羽翔看了我一眼。

「差不多了，只是…個性上仍有點不足……」

「那個小說人物是怎麼樣子的？」我把碗放到桌上，好奇地問。

「她叫張寧心，從小生下就體質虛弱，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雲濤閉起眼睛，好似在腦海中描繪著他口中的張寧心。

「雖然她柔弱的像朵溫室裡的花，但個性卻堅韌至一種讓人無法想像的地步。愛哭又多愁善感、執著又優柔寡斷、急躁又做事緩慢，是個擁有多重性格的女孩。看似與你相近卻又遠在天邊，就像天上星星一樣，你可以愛她、可以崇拜她，卻不能觸摸到她。」我接著雲濤的話說下去，雲濤跟羽翔都瞪大眼睛看我。


我一笑，「這是小說當中很常出現的人物類型，但在現實生活中卻有很多像張寧心這樣子的女孩。用這種個性下去寫，一點也不牽強附會且老套俗氣，因為讀者會在張寧心身上看見自己的影子…」

我把桌上那杯已融的霜淇淋拿起來，一口一口地吃掉它，雲家父子尚未從神遊狀態中恢復。

雲阿姨從廚房走出來，看見已呈呆滯狀態的雲濤跟羽翔，也呆了一呆。


「雲阿姨！這霜淇淋好好吃，妳可不可以教我做？」

雲阿姨愣了一下，然後對我露出微笑，「好啊！」


傍晚，我堅持要自己一個人回家，不要羽翔送我回去。

有時候，我會喜歡獨處，那讓我心定。

在轉身準備穿過花園走向我的腳踏車之時，雲濤的一句喃喃自語聽起來細微卻清晰。


「妳真的跟懷恩好像。」

我並不是她，在這種時候。

我笑著騎上腳踏車，朝他們揮揮手，沒入夕陽中。



我捧著一杯洛神花茶，窩在沙發上。

「今天好玩嗎？」舒阿姨手中同樣也捧著一杯花茶，她輕輕啜了一口。

「嗯，還不錯，我吃了不少霜淇淋。」我聞著花茶的香味，略酸。

「妳一定嚇到雲濤那傢伙了。」戚叔叔淡淡地表示，但可看出他臉上的笑意。

「呃…我想我是嚇著他了……」我低低地呻吟著。

「小二長的很可怕嗎？」小七捧起我的臉，端詳著，「不會啊，還是一樣呆呆傻傻的很可愛啊！」

「說我可愛是很好啦，但為什麼你要在前面加上一個呆呆傻傻的形容詞？」我瞪著小七。

「聽起來比較生動嘛！」小七吐吐舌，「為什麼妳嚇到雲先生？妳是不是做鬼臉給他看？」

「才不呢！他是因為我長的太像舒阿姨才呆住的。」我哼了一聲。

「那模樣一定很蠢。」戚叔叔加上一句。

「書培！」舒阿姨瞪了他一眼，「我還以為你們倆早已放下對彼此的戒心了！」

「自從他那次把妳騙上山去後我就從未相信過他。」

「那次是因為迷路轉錯彎才會開到山上去的！」

「用車子壞掉這種理由來讓妳困在他身邊的方法真不是普通的老土。」

「他不是那種人！」

「在我眼中看來就是。」

「他又沒有對我做什麼事！」

「那是因為我剛好打電話給妳。」


我跟小七呆坐在一旁。

「我們是不是該阻止他們啊？」我看著小七，猶豫地道。

「不，爸媽很少吵架的，除了三年前為了買洗衣機的事情吵過一次後我就再也沒看過他們吵了。」小七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

「他們會不會打起來啊？」我擔憂地看著他們，他們說的話我一點也沒聽懂，因為我還沒活到那時候。

「這點很難說…」小七的語氣十分興奮。

「你夠了你！快點想辦法啦！」我瞪著小七，他一臉無辜。

「我也沒辦法啊！上次我為了勸架，什麼方法都使出來了，卻一點用也沒有。到後來還是因為他們都忘了自己為了什麼而吵才莫名其妙的停止戰爭。」

我無言以對，這是他們幹得出來的蠢事。



-



「你們家怎麼那麼冷啊？」

我跟小七疲倦地窩在沙發上，看著我們的救星小六出現在我們面前。

「是嘛，秋天都到了…」我吃力地扯出一個微笑。

「低氣壓剛過？」小六把手中的袋子放到桌上，一臉興味地看著我們。

「嗯…一個去養老村，一個去見朋友了……」小七無力地癱軟在沙發的一角。

「這次又為了什麼在吵？不要告訴我是你們家的電冰箱。」小六顯然也知道三年前洗衣機那場戰爭。

「為了舒阿姨的一個國中同學，」我看著小七一臉茫然不知的模樣，就笑了出來，這孩子大概還沒搞懂他父母吵架的原因吧！「羽翔的爸爸，雲濤。」

「我聽說過他。」小六淺淺一笑，「要不要吃麵？還是熱呼呼的喔！」

「要！」

我跟小七從沙發上彈了起來，興高采烈地大吃特吃。

小六坐在地上，手撐著頭，帶著微笑看著我們吃。

總覺得，這種情節十分像是一個和樂融融家庭……


「真難得看到你們兩個露出疲態。」小六輕笑了一聲。

「你都不知道，昨天晚上我們被搞到快瘋了…」我嘴裡還塞著麵條，這動作想起來真是不雅。

「吞下去再說，別噎到了。」

我急急忙忙把麵條給吞下去，然後深吸幾口氣，這麵真好吃…

「我都不知道舒阿姨為什麼嘴巴那麼厲害！原本想要讓他們兩個去吵他們自己的，我就跟小七去睡覺！結果半夜舒阿姨氣呼呼地跑到我房間來吐苦水，一吐就是三個小時…直到剛剛我才送走了這個精力不減的太太出門……」

「戚叔叔也一樣？」小六抬起眉毛，十分感興趣。

「差不多了。」小七歎口氣，放下筷子，裝出戚叔叔低沉的嗓音，「皓然，爸爸告訴你，以後結婚要小心，不要誤上了賊船…還有，交朋友要小心，不要交那些見色就忘友的渾蛋友，那些都是不可靠的……」小七慘然地苦笑，「這話足足聽到剛剛……」

「看樣子你們真是累慘了，吃飽後就去睡個覺吧！」小六溫柔地一笑，他越來越像一個母親了…


躺在床上，小六替我拉好被子。

「小六。」我喚住他，在他轉身準備離去之時。

「怎麼了？」他回過頭來，溫和地笑著。

「你先坐下來，我有一些問題想要問你…」我比了比床沿。

小六坐下了，臉上仍是帶著微笑。

若他身在古代，定是個武功高手，且還要深藏不露！


「你真的很喜歡小七嗎？」我問。

小六的眸色突然變深，他笑笑地摸著我的頭，把我當成一個小孩子似的。

「別把我當小孩看待！我很認真！」我瞪著他。

「不，我把妳當成跟我一樣大的孩子看待，所以我才會思考該用什麼樣的答案來回應妳的問題。」他臉上是一貫的溫柔微笑。

「那你想到了嗎？」

「其實，這問題的答案只有一個…」小六把手收回，一股甜蜜的微笑漾上他的嘴角，「只是，我認為還不到時候，真沒想到妳會先提起這個話題。」

「我要答案！」我皺起鼻子，少給我打馬虎眼！

小六發出輕笑，「是，我很喜歡他，喜歡到一種人神共憤的程度。」

「那你會拋棄他嗎？你是玩玩的嗎？」

小六笑容一僵，我擔憂地看著他。


「我不是那種濫交的人，小二。」

「嗯，那就好！」我笑了。

「妳…接受我了？」小六正色地問。

「並沒有。」我收起笑，「你還沒拿出理由要我接受，不是嗎？我只是想先確定一下你的心，我可不能讓小七受到任何傷害，你是個很可怕的人，小六。」

小六在走出房門之時，我聽到他的一句歎息。


「最可怕的人是那看似一點傷害力都沒有的人，這位子非妳莫屬了，小二。」

不知為何，我笑了出來。



我睡醒時剛好是晚餐時間，經過一覺好眠，肚子也餓了。

樓下飄來了陣陣菜香味，我爬下床，輕輕地走下樓去。

我想嚇小六一跳！


我竊笑著走向廚房，還沒走到就聽到一陣嘻鬧聲。

「我餓了…」

「我快煮好了。」

「我想吃你。」

「此菜不供應。」

「你真狠心！過度的壓抑對於一個男人是很大的傷害呢！」

「你是不是太閒，精力無處發啊？」

「我只想用在你身上啊！」

「喂！…唔……」


我受不了了！

我走到門口，蹲下身子，正色地吩咐瑪莉。

瑪莉是打掃家裡的機器人。


「瑪莉，去叫他們自制一點！家裡還有小孩在！」我忍無可忍地指向廚房。

瑪莉聽話地滑向廚房，我坐在沙發上掩住我的耳朵閉上眼睛，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小二，可以吃飯了！」小六輕輕搖著我的肩膀。

我睜開眼睛，瞪著他跟小七。

他們兩個的臉上都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我寒著一張臉坐到餐桌邊，一句話都沒說。

在挾菜的動作中，我用餘光瞄向小七跟小六這兩個人，他們正用眼神交戰當中。


「夠了！不要太得寸進尺囉！」我拍了下桌子，很用力地瞪著他們兩個，「自重！先生們，自重！」

「在妳面前很難正經的起來。」小七一臉認真地道。

我翻了翻白眼，「我的心臟還沒強到那種程度，不要測驗我的心臟負荷力！」

「只是妳知道一切啊！」小七淺淺一笑。

「是啊是啊，真是我的福氣啊！」我誇張地喊著，「總而言之，你們再給我眉目傳情下去，我就第一個說No！」

「小二，我總覺得妳已經說Yes了。」小七看著他碗中的食物，語氣十分正經。

我又翻了翻白眼，沒再搭理他。


「我們很努力地在找理由給妳說Yes。」小六輕道。

我看著他，不難看出他跟小七一樣很正經地面對我，或許他們真把我當個大人一般看待吧？

「給你們一個機會好不好？」我笑了出來，怎麼目前的情況好像是我在欺負他們兩個似的。

「什麼機會？」小七不解地抬起頭看我，小六則用眼神來表示他的疑惑。

「我也要嘗試去接受啊！所以說……」我邪惡地笑了出來。


「你們就帶我去Gay Bar見識看看吧！」

第七章


「什麼？」

小七跟小六同時喊了出來，語氣不敢置信也就算了，但他們倆的眼睛真有必要瞪的老大嗎？是閒我單眼皮眼睛小啊？

「還要我再說一次嗎？」

「要！」這兩個人猛點頭，然後豎起他們的耳朵。

「我說，今天舒阿姨跟戚叔叔是不會回家的，所以呢，你們要帶我去見識一下所謂的『夜生活』嘛！」

「重點！」

「重點你們都聽得很清楚啦！」我悠閒地站起身子，把碗遞給在一旁的機器人瑪莉，「我想去Gay Bar晃晃。」


「妳是女孩子耶！」

「而且還沒滿十八歲！」

「爸媽知道了一定會痛宰我們的！」

「那又怎樣？」我瞄了他們兩個一眼，有必要那麼大驚小怪的嗎？「不要告訴我你們沒去過。」

「是沒去過。」小七誠實地道。

「那麼就三個人一起去看看晃晃嘛！反正我又睡不著…」

「問題是，小二，」小六沒好氣地笑著，「妳是個女生，去那種地方不會太格格不入嗎？」

「這不是問題！只要化一下妝，帶頂球帽，打扮成男生就行了！這種事我幹過，簡單極了！」

「妳未滿十八歲，小二。」

「小六看起來也沒滿十八啊！只要你們帶著我去，我一定會裝得很老成的！」我拍拍胸脯，自信滿滿。

「妳去那邊做什麼？」

「去嘗試接受同性愛啊！」我眨眨眼睛，露出甜笑。


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

我滿意至極地看著鏡中的自己。我換上小七小時候穿的衣服，帶上鴨舌帽，根本不用化妝，就像個小男生了。

「怎麼樣？」我朝一臉呆滯的小七小六笑著。

「臉太嫩了吧…」小七捏著我的臉。

「嗯，柳眉太女性化了呢！」小六摸摸我的眉毛。

「反正酒吧裡頭昏昏暗暗的，誰看得到我啊？我再把帽子壓低點就好啦！我的聲音本來就不高，不成問題。」

「妳確定妳真的要去？」小七又問了一次。

「嗯！」我點頭。


後來當然還是這兩個大男孩屈服在我的威脅下。

不過因為沒有人知道路，所以繞了很久的市區才找到一家酒吧。

也不管那到底是不是Gay Bar，快虛脫的我們就走了進去，我矮矮小小的模樣也沒給人擋下來。

好累，走了那麼久，骨頭都快散掉了。


等到喝過水，休息過後我才開始打量著這間酒吧。

佈置的十分典雅浪漫，放的古典音樂十分有氣質，我懷疑這酒吧的老闆根本就是個音樂人。

這酒吧裡頭的人清一色的都是男人，才七點，酒吧裡頭的人實在不太多。


「不好玩。」我嘟嚷著。

「都帶妳來了，妳還要抱怨些什麼？」小七趴在桌上，有氣無力。

「人好少喔…」我看了看小六，他一臉無所謂地笑了。

「那是因為他們不會讓妳看到的。」

「為什麼？」我跟小七同時問道。

「隔壁是包廂，別人要在包廂裡頭做什麼事，我們管不著也看不到。」

「你好清楚喔！你來過嗎？」我瞪大眼，小七的怒火燃燒起來，燙得我快焦了。

「沒來過啊！只是剛剛有個男人約我去他們的包廂坐坐，被我婉拒罷了。」

我跟小七瞪著一派輕鬆的小六，小七在想什麼我是不知道，不過小六這孩子怎麼那麼閒話家常地向我們提起這事啊？

難道這種事對他來說十分稀鬆平常嗎？

我頭上的問號越來越多了，壓得我的頭好痛……


「他有沒有對你怎麼樣？」小七滿是醋意的問話讓我悶笑了一聲。

「就算有我也不會說。」小六這孩子…唉，我又不禁歎了口氣，小七簡直是被他壓得死死的啊！

「小六這種人啊…不論男女老幼都通吃，小七，你就認了吧！」我好累…


看著這兩個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戰著，我想我在這裡最多也只是被炸得粉身碎骨罷。

但身體髮膚都是爸媽生給我的，不好好珍惜怎麼行呢？

最後我就乾脆離開桌子，讓他們兩個去鬥個夠。

我想，有我在場，對他們來說也十分不自在吧？

雖然我知道一切。



「有空嗎？」

我順著聲音響起的來源抬頭一看。

一個高大的男子帶著十分紳士的微笑看著我，他是在跟我說話嗎？

「你在跟我說話？」我不解地皺皺眉。

「嗯！沒聽到嗎？那我再問一次好了──」


「不不不，不用了，我有聽到你說的話…」我揮著手，連忙澄清。

「那麼…？」

「有事嗎？」我笑著反問，他該不會是認出我是女兒身了吧？糟…

「似曾相識，想與妳聊聊罷了！」

我思索著他那一句『似曾相識』的意思，並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男人，該不會又我一個小學同學冒出來認人啦？


後來證明我的記憶力並沒有因為到了未來就變好。

這個男人一直在說話，我努力地從神遊狀態中恢復過來，當他說的字句都能清楚地傳到我耳中，我才發現自己已被他半推半拉地弄出了酒吧門口。

「呃…先生……」不妙耶，我想要回去找小七他們……「我的朋友還在裡邊等我呢……」

「那兩個坐在角落的小男孩嗎？」這小子居然用男孩來稱呼小七小六，他們好歹也算是個男人了吧？「他們兩個大概還要談很久，只怕妳現在進去了只會被波及到。」

「我該去當當和事佬，」我勉強地笑著，想要走進酒吧，卻被這男人給擋住了去路，該死，「借過好嗎？」

「你幾歲啊？看你的身形跟嗓音，好像還不滿十八吧？」

「不喝牛奶就會這樣子的啦！」我退後了幾步，這男人看起來雖斯文卻危險…

「是嗎？」他溫柔的一笑，往前走來。


我想也沒想地轉頭就跑，這男人全身上下都散發著可怕危險的氣息，不愛喝牛奶的我怎麼會到現在才發現到？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這男人追來了。

他腳比我長兩倍，我跑兩步他只需輕跨一步，這下子不被他抓到都很難……

我該怎麼辦？

眼前突然出現一個十分熟悉的身影，我想也沒想地把他拉到我前面，當做擋箭牌。


「羽翔，救我！」我低低地喊道。

羽翔驚愕地看了我一眼，再看了看那追來卻一點也不喘的男人，最後，他的視線落在前頭的酒吧。

他一笑，看著比他高出一顆頭的男人：「對不起，名花有主，另請靚男吧！」


赫！羽翔這孩子…真不是普通的可怕。

抬著頭看一個比自己高那麼多的男人居然一點也不畏懼，他們兩個的身材就足足差了一倍有。

我開始擔心，這男人該不會朝羽翔這溫柔可欺的甜點下手吧？

若是，他未免也太饑渴了吧？


「是你的人？」男人笑笑地回問。

「動土也不要動到別人的地盤，相信比她好的人多的是，沒必要跟別人搶吧？」不能不承認，羽翔的笑竟比這男人的要好看許多。

「那麼就聽你的吧，小兄弟！反正我對這種像女的男人也沒啥興趣。」男人拋下一句讓我極為火大的話後就走回酒吧裡去。

我怒目瞪視著他的背影，恨不得要一口咬下他可惡的嘴巴，我本來就是女的，這個人難道一點都看不出來嗎？

羽翔笑著看我，我不太好意思地迎上他的目光，哈哈乾笑了幾聲。


「我能知道妳為什麼在這裡遊蕩嗎？」

「呃…」這事十分難以啟齒，「我想來看看Gay Bar裡頭是不是真有人拿著彩虹旗，就威脅小七小六帶我來了……只是他們兩個溝通上出了點問題，所以我才孤身一人，被陌生男子騷擾……」我可憐兮兮地道。

「他沒對妳怎麼樣吧？」羽翔淡然一笑。

「沒，」我搖搖頭，「對了，你怎麼會在這兒晃啊？」

「我來買東西。妳不去找戚皓然他們嗎？」他看了看酒吧。

「我不想再進去了！」我斷然拒絕，「我這樣子真的很像男生嗎？」

「嗯…看上去比陸煒清秀多了，但帽子脫掉後就不像了吧。」羽翔打量著我，用著可稱的上算是欽佩的語氣道。

「陸煒？」我呆了一下，這是誰？

「就是妳叫小六的那個人，妳該不會不知道他的名字吧？」羽翔驚訝地看著我，我聳肩，是真忘了沒錯。

「嗯…我想回去了，但先跟他們說一聲好了……」

我跑到酒吧門口，告訴機器人侍者小七小六坐的桌子號碼，再把我要說的話輸入進去，要求它幫我轉述。


「好了！」我聳肩，這下子就可以回家去了吧？

「我送妳吧！一個女孩子那麼晚回家總是不好的。」羽翔轉了個身，邁開大步往前走。

我連忙跟上他的腳步，我不拒絕羽翔的好意是因為我覺得跟我比起來，羽翔會碰到陌生又饑渴的男人前來騷擾的機率比我高出很多，兩個人一起走總是比較好。


「總覺得，妳媽媽跟我爸的關係非比尋常。」

我蹦跳了幾步路，走在羽翔的前頭，我轉過身子，倒退走著。

「嗯！他們是國中同學。」

「並沒有那麼簡單吧？」

我把身子轉回來，背對著羽翔，我仍是走在他前面，，「小孩子知道那麼多幹什麼？只要瞭解你爸很愛你媽，舒阿姨很愛戚叔叔就行了。」

「妳是一本書，一本很難懂的書。」

我猛然停下腳步，羽翔的腳步聲也停在我身後。

這形容詞，我曾在小六身上用過。

如今羽翔卻用在我身上？

「外表看上去瘋瘋的，私底下卻擁有一顆最為細膩的心。惹人憐愛，看似與人相近，其實遠在千里。雖沒有一秒就讓人淪陷的魅力，但越瞭解妳就越對你感到好奇，最後甚至是被妳吸引……」

「羽翔，」我低低地笑了，「像我這樣子的女孩子，很多很多，你沒有必要專讀我這本書吧？」

我看不到羽翔的表情，我同樣也理不清自己的思緒。

只是我很清楚的聽出，羽翔語氣裡的暗示。

我恨透了我自己的這種個性，不該想的時候亂想一堆事，更讓人光火的是，我的猜測在這種時候都十分準確。


「相信身邊有許多女孩甘願給你閱讀，你甚至可以直接翻到書的最後一頁去看結局。我這本書難懂又艱澀複雜，我並不打算讓你讀我，亦是我對任何人…至少在現在這個時候……」

「連試都不給人試？」

「不是『不』給你試，而是『不能』給你試。你跟你父親一樣都很固執，這會讓你心痛…當你翻到那最後一頁之時……」

我轉過去，換上了一副笑容，羽翔的表情呆呆的。


「一樣，好不好？」我笑著問他。

一樣是朋友，一樣的關係，一樣的普通……

羽翔給的答案是點頭，我給了他一個微笑。

縱然我們都知道那需要一段不長的時間。


世上欠了最讓人良心不安且愧疚萬分的債是感情債，我什麼債都敢欠，就是這種債要避而遠之。

雲濤一事讓我一直愧疚著，想必未來的我也有同感。

羽翔真是他爸爸的兒子，居然跟他爸一樣放這種比高利貸還可怕的債給我欠…

雲家父子真不好惹……



-



小七回來了。

我跑下樓去，看著一臉怒容的他。

不解的目光從他不常出現的表情移到他緊握小六的手上，再從兩隻緊握的手看到了小六一臉無奈的表情。

這兩個人是怎麼了？我可是第一次看見他們的神情如此難看……


「呃…」

我才剛出聲沒多久，小七就怒氣衝衝地拉著小六坐到椅子上頭去。

可憐的柔弱小六力氣怎麼可能比得過盛怒中的固執小七呢？

所以他就只好如櫻花一般地輕輕摔坐到了椅子上頭去。


「發生什麼事了？」

暫且不管他們兩個在我面前上演的露骨戲碼，先弄清楚平時溫和如雲的小七，怎麼一下子就轉變成黑漆漆的烏雲啦？


「剛剛遇到了一隻狗。」小七咬牙切齒地並出這句話來。

狗？愛動物心切的小七會為了一隻狗生氣？

呃…除非是那狗撲到小六身上並給了小六一個好深好響的吻……

但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


「解釋清楚一點…」我用求救的眼神望向一臉疲憊的小六，他看起來比較冷靜。

「我們剛出酒吧，遇到了一隻瘋狂亂咬，還帶狂犬病的狗在吠。」小六平靜地道。

這我就更加不懂了…有狂犬病的狗，就算是咬到小六，小七也該是擔心並非生氣吧？


「這隻狗是什麼品種的啊？有病怎麼還到處亂跑呢？」我真的被搞混了…

「這隻狗叫夏木立，跟我同科系，嘴巴不乾淨，行為放浪，眼神輕蔑，且自以為是。剛剛他在路上亂吠，也不見捕狗大隊來抓他…這個社會真是病了，居然讓這種狗在外頭亂跑。」小七冷冷地道。

這只狗叫夏木立？還跟小七讀同科系？等等，他們說的狗該不會是個人吧？

我還想說話問清楚，但小七十分直接地打斷我。


「小二，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晚安！」

小七拉著小六上樓去，留下一臉錯愕的我。

家裡只有三個房間，而小六今晚要睡我們家。

誰知道在狂怒中的小七會做出什麼違反常理跟個性的事，我只求今晚能有個好眠。

不過我跟小七房間中間的那塊牆壁給它有點薄薄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吧？

今晚還是帶耳塞睡覺吧！這兩個人不想睡，我可還要睡！

第八章


「現在可以告訴我昨晚發生什麼事了吧？」

隔天上完課，我跟小七小六悠閒地走在廣大的校園中。

因為下午沒什麼事，所以我們決定要去學校餐廳吃飯。

路上，我見小六小七的表情如昔，與昨日的反常大大不同，我想我應該能得到一個比較「正常」的解釋。

「夏木立是小七班上的同學，長相不錯，只不過風流成性。昨日我們要回家之時，出了Gay Bar第一個撞見的就是他，他原本就看小七不太順眼，因為小七在今年情人節收到的巧克力比他多──」

我打斷小六，用十分好笑的語氣問道：「情人節？多久以前的事啦？」

「聽我說完。」小六續道，「他的個性很不服輸且狂妄自大，當然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但它就是發生了，心理不平衡，就處處找小七的麻煩，只因為他覺得小七嚴重威脅到他第一校草的名譽。」

「昨天他找你們麻煩？」

「什麼人不碰，偏偏撞上一頭有病的狗。牠亂吠了好一陣，才甘心離開。」小七忿恨地道。


我懂了。

這個名叫夏木立的同學呢，是個患有嚴重精神疾病及狂犬病的狗狗，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能調侃小七的機會，所以在昨天他碰見小七跟小六兩人時，嘴巴就這麼不乾淨地汪汪叫了幾聲。

可想而知他當時震驚又邪惡的猙獰表情。

一定很蠢。


「該死。」小七低低地咒駡了一聲。

在我還來不及問他發生什麼事之前，一陣爽朗的痞子笑聲就這麼傳了過來，名副其實的人未到聲先到。

遠處走來了幾個男生，帶頭的是一個外表不錯還走路外八、施公施公的男生，他俊逸的臉因為他無聊的痞笑而遜色幾分。

相較之下，小六比他美多了，小七也比他帥多了。


「狗來了。」

在那個施公搖搖晃晃地走來我們面前之時，小七冷冷地吐出這句話來。他根本就懶得壓低聲音。

這個施公就是那個夏木立喔？果然很痞……


「嘿，戚皓然！帶『女朋友』出來散步喔？」這位像施公又像狗的夏木立同學不懷好意地朝著小六笑。

「不，你搞錯了，狗大叔，我是他妹妹喔！」我笑笑地回應，小七跟小六一臉愕然地看著我。

好吧，我叫他狗大叔是過份了點……


「那麼這位同學又是誰呢？不會是妳的另一個哥哥吧？」夏木立愣了一下，又痞極地比了比小六。

「嗯…從外表看起來是如此啦！不過…你跟他比起來，你可以當他爺了。」我認真地打量著夏木立，抬頭問小七：「他幾歲啊？感覺起來跟戚叔叔差不多大耶……」

「我也這麼覺得，雖然他的資料上是寫十九歲。」小七的語氣隱含笑意。

「是喔…大叔，請問你找我們有事嗎？」我又一臉認真地看向夏木立，「啊！我聽過你，大叔！還久仰你的英名呢！昨天我帶小七跟小六去Gay Bar找大叔你，想認識認識你，結果沒碰上，真是可惜！今天在這裡碰到你，真是幸運啊！」

真是夏木立你的不幸啊……


「妳去Gay Bar找我？我怎麼可能會在那邊？」夏木立的笑容已經僵硬。

「有啦有啦，我有個朋友說，曾經在遠西百貨公司旁的那家酒吧裡頭看到你過呢！大叔，你就別再推拖了吧！」我故作天真的一笑。

這下子夏木立不僅是啞口無言，就連揭發小七小六是同性戀的膽子都沒了。


「好個伶牙齒利的女孩，」他邪笑地看向小七，「戚皓然，真沒想到你的秘密得用一個小女孩來幫你保住。」

我還來不及多說些什麼，夏木立的額頭就被一道快速劃來的東西割破了皮，滲出點點紅血。


「鬥嘴鬥不過小女孩，還多嘴些什麼？」

我驚愕地看著羽翔手裡把玩著石子，一面悠悠走來。

他把手中的小石子拋高再接回手裡，他又射出了一顆較小的石子，擦過夏木立的頰邊。


「真沒種。」羽翔冷冷地下了結論。

我現在是在演科幻片還是武俠片啊？

羽翔好厲害，這種把戲不是任誰都玩的出來的耶……

在場圍觀的人本來就不少，如今見到羽翔的一記『羽石破皮』的招法，都跟我一樣驚到呆了。


「你是打哪來的啊？」夏木立的語聲顫抖，但他說出的話真的很像街頭沒本事又愛裝勇的小混混。

羽翔沒搭理他，他走到我身邊來，淺淺地問我：「沒事吧？」

「哪會有事…」我嘟嚷了一聲，「再射他一記，好不好？」

「沒石子了。」羽翔溺愛地拍拍我的頭，「撿一顆，就再射一次。」


我蹲下身子，撿了一顆特別尖銳的石子，笑瞇瞇地遞給了羽翔。

夏木立見到這一幕，嚇都快嚇死了。

他平時欺小懼惡，只怕還沒遇到過像羽翔這般可怕的對手吧？

今天非給他一個教訓吃吃不可，下次他若再欺侮小七小六，我就要叫羽翔把他全身剝光遊街示眾！

呃…這會不會太傷無辜路人的眼啦？

算了，再從長議計好了！


「算了，不要理他！」我聳肩，我才不要像夏木立一樣仗著聲勢大就隨便欺人。

我抬著頭，看著眼前這三個比我高、外表又特別好看的三個男人，總覺得我好像他們的妹妹一樣，「我餓了，我們去吃飯好不好？」

「好啊！妳想吃哪裡的？」小七摸著我的頭，壞心情沒了。

「就吃學校餐廳的！」

「那我們走吧！」小六轉向羽翔，「一起去？」

「不了，我還有課呢！只是路過看看罷了。」羽翔招招手，就往教學大樓的方向走遠去了。


我們走去學校餐廳，好心情持續著。

我瞄了夏木立一眼，他一臉呆滯，眼神空洞茫然，看樣子是被嚇著了。

不過，他嘴角的淺笑是怎麼一回事？他該不會對羽翔做出什麼事來吧？

改天要警告一下羽翔才是……



-



「真沒想到妳裝傻的功力那麼好。」小七把柳橙汁給了我，我把南瓜派遞給他。

「有嗎？這方法我常用呢！」我聳肩，小六在此時又把他的青菜分了一半給我，我又把盤中的蛋給小六。

旁人看到我們三個超有默契地交換著彼此盤中的食物，都不禁一呆。

在此時又小六什麼也沒說的把麵包給了小七，小七把牛奶放到了小六的盤子裡。

唉，比默契，該說小七小六這兩個人為之最吧？

心裡突然湧現捉弄他們的念頭，不知道他們的反應是不是也那麼有默契？

「你們昨天吵到我了。」我嘟嘟嘴，皺了皺鼻子。

「吵到妳了？」小七呆愣著，我在心裡竊笑著。

「你沒看我的黑眼圈那麼嚴重？」我故意白了小七一眼。

「就跟你講說別那麼衝動…」小六不滿的低語著。

「今天下午去給妳買個耳塞如何？」小七笑笑地，沒半點正經。

我跟小六兩人同時掃給他一記寒冷凜冽的白眼。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們都過得十分平順。

舒阿姨跟戚叔叔和好，這次和好的原因是因為雲濤被戚叔叔大罵了整整三天三夜，而舒阿姨也用三天三夜罵回戚叔叔。這對他們來說，彼此的帳就解清了。

越吵越恩愛，用在他們身上絕不為過。


而羽翔跟我的關係如常，就連小七跟小六都沒察覺到我們之間那一絲絲的尷尬及怪異。

羽翔是個提得起就放得下的孩子，而他放下的那一天來得算快。


此外我的考試成績已完美的滿分通過，就連死老頭都沒法說出我沒資格讀下去的理由。

小七跟小六兩個人的感情好像因為我的加入而極速升溫，到後來我開始覺得導致這一切的媒人好像就是我自己。

不過我還是要求他們在我面前要自重，我是個還沒說『好』的媽媽呢！

而小六的教學大樓出的狀況也都一一化解，所有災難的肇事者都是一隻老鼠。

真不知該笑還是該哭，怎麼一群人類被一隻小老鼠給耍得團團轉呢？


只是…上面種種溫馨的事情只要碰上夏家人就會變的可怕至極。

夏家人一定跟我們相剋，沒錯，一定是這樣子的！

我們這些人在幾個星期後深刻體會到，當兩個人相剋之時，所有發生的事情都可以那麼讓人呆愕。


首先遭殃的是羽翔，他在兩個禮拜後收到了一封情書，寄件者是讓眾人跌破眼鏡的夏木立──這個口口聲聲嘲諷小七小六是同性戀的同性戀者。

當時我們在摔破眼鏡之際還不忘安慰一臉愕然的羽翔，同時，我們也深思著，夏木立這個白癡到底知不知道羽翔重頭到尾都是個男的啊？

後來的事實證明，夏木立這次是真為羽翔瘋狂了。

兩個男人的愛戀對他來說，只要對象是羽翔，一切都好談。


先撇開羽翔不敢置信的錯愕，夏木立這次是真的很認真地在追求羽翔，哪怕是羽翔給他一個笑容都能把他給醉到天邊去。

小七得知此情況，興奮的情緒更是飆到最高點，若不是在小六的極力阻止之下，只怕他會跑去跟夏木立要媒人禮了。

小六的反應則是淡淡的道了句：「風水輪流轉，果真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這話深奧到我現在都還搞不懂，反正小六說的話一定是對的啦！


夏木立以前的交友經驗一定十分豐富，從他追求羽翔的手段上看去就可得知。

不得不承認，他追求的手法真的很高竿。

軟硬兼施，力道恰到好處；死纏爛打，不跟他出去就纏到天涯海角。

我們十分懷疑羽翔的抗壓性是否能對抗得了這種讓人招架不住的追求手段，這不是多射幾顆小石子就能解決的事情。

但這也不能怪夏木立迷戀羽翔迷戀到瘋了，誰教羽翔就是一臉小受，讓攻者情脈噴發。


後來我跟小七小六有了那麼一段對話。

「羽翔發生什麼事情了嗎？今天看到他時，他怪怪的…」小七玩弄著小六的頭髮，最近的他似乎發現自己愛人的頭比我的還要好摸。

「喔…」我無視他們兩在我面前親暱的舉動，眼不見為淨，「夏木立一直纏著他啊，到後來他忍無可忍，就拉著夏木立衝出教室，好像是要跟他說清楚……接下來的課程他就沒有再出現了。你說羽翔怪，是哪種怪法啊？」我好奇地問。

小七一臉淡然，隱含著淺淺笑意，「我今日在廁所遇到他，他當時正在刷牙呢！我問他怎麼了，他說他刷了五十次的牙齒，放在旁邊的牙膏都快被他給擠完了，他還特地請我再去保健室幫他拿一條新的牙膏過來……」

「……」我無言以對，「該不會是夏木立這小子對他做了什麼事了吧？」

「就他刷牙的那種狠勁來說，是有可能。」小七聳肩，然後滿足地聞著小六的髮香。


後來，夏木立到底對羽翔做了什麼事情，沒有人知道。

兩位當事人皆守口如瓶，不論我們再怎麼樣逼問請求，他們就是咬破嘴唇死都不肯說。

不過我想我們心中都有個底了。

因為羽翔在那天用去了三條特大條的牙膏。


不過他們兩個的感情在之後好像有一點發酵的感覺。

因為羽翔開始對於夏木立的種種攻擊充耳不聞視而不見，而夏木立絲毫沒有因為羽翔這種冷淡的回應有任何灰心，反而整天臉上掛著甜到會膩死人的笑容跟在羽翔後面充當跟班。

而我們也不見羽翔對於自己多了個新狗狗而有所反應，還是走他的路，上他的課。


夏木立對羽翔的愛戀越來越嚴重，就我猜測大概是因為羽翔冷淡默然的反應更加吸引著他這個每追必到手的情場漂泊人。

只是這種愛戀變本加利地牽涉到了我的身上來。

天地良心，我又沒有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怎麼會將這場風暴波及到我這個無辜路人的身上呢？

原因是因為夏木立嫉妒羽翔對我的那種溫和，雖然他不知道小七跟小六都是如此對我的。

之後我再見到夏木立，他都沒給我好臉色看。

嫉妒會燒光一個人全部的理智的……

而我只求在事後仍保有全屍。

l大蚊子 2008-8-5 14:11

第九章


夏家還有另外一個讓我們深感頭痛的人，那就是夏木立的妹妹──夏日葵。

比起夏木立，夏日葵這個人可比他哥可怕太多了，就因為她是個女生。

直到現在我才知道，未來的女生都比較煩人。


話說，某天我跟小七在路上走著，準備要去小六的教學大樓接小六下課，那天天氣好到不像個好天氣。

小七見我的頭髮被風吹亂，十分細心地幫我梳整好，真是個孝順的乖兒子。
　
當他笑瞇瞇地收回手，滿意地看著我柔順的頭髮，有個沒長眼睛的女生就這樣子撞到了我。

這個女生就是夏日葵。


我自認長的雖不高，但是還是占了一定的體積與視線。

夏日葵她沒注意到我站在那邊就撞上來一事，我並不計較。

只是在她撞到我之後連句抱歉都沒說，只是像個花癡一樣看著小七，那色瞇瞇的模樣跟她老哥好像。

「對不起，有沒有撞傷你？」那刻意裝出來的溫柔嗓音讓在一旁的我已經忙著找盆子裝嘔吐物了。

拜託，被她那種龐然大物撞到，沒斷骨頭也會皮膚發臭了吧？

更可惡的是…這小女孩到底有沒有注意到她撞到的人，根•本•就•是•我•！


「我沒事，妳根本沒撞到我。」小七回了她一個生疏禮貌的微笑，然後寵溺地轉過頭來輕聲問道，「怎麼樣？有沒有被撞痛？」

這一句關心至極的問話讓夏日葵終於注意到在一旁的我，我在搖頭回答小七時瞄了她一眼。

唷，長的還不錯，只怕不會是個花瓶吧？耐看不耐摔。


「我叫夏日葵，可以叫我向日葵或葵葵！」她沒禮貌地插進我們，用有點僵硬的笑容看著小七，還是色瞇瞇的。

「妳好。我是戚皓然，她是小二。」小七的眉峰微擰，我知道這時候偉大的母親大人就要出來幫親愛的兒子一把啦！

「小七小七！」我拉著小七的衣服，比著電梯門，「小六來了！」


小六十分配合地在這時走出來，其美麗可人程度就連夏日葵都比不上，她少了那層淡淡的優雅適然，氣質是模仿不來的啦！

小七看到小六時眼睛很明顯的一亮，然後拉著我就走上前去迎接我們的食神。

今天午餐要靠小六煮了。

「上完課啦？累不累？」小七溫柔地笑著，唉，這表情只見他用在小六身上。

「還好，你們等很久啦？」小六一笑，迷倒路過的甲乙丙丁。

「不久，才剛到。」小七搖搖頭。

「我肚子餓了，小六，今天吃炒麵好不好？」我拉著小六的手，期盼地看著他。

他淺淺一笑，「好啊！」
　
我一手拉著小七，一手拉著小六，在經過已然被小六美貌驚到呆若木雞的夏日葵身邊時，我還不忘給她一個冷酷的獰笑。


「怎麼了？看妳好像一副想要把人活剝生吃似的，誰又惹妳啦？」小六敏感，馬上就問了這個問題。

我瞄了小七一眼，只是淡淡地道：「沒什麼，只是被個瘋女人弄到心情不太好罷。小六，以後你要小心了，我不在你身邊，就要好好抓住小七的手，千萬別讓他跑了，你也別扔下他不管，懂嗎？」

小六愣了一下，小七呆呆地看著我。

我是很認真的，夏日葵那麼火熱狂欲的目光或許小七這根木頭還沒搞懂，但如果是站在我這個女生的立場上來看的話，那麼夏日葵的意圖就十分明顯了。

她看上我們家小七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那同樣也該死至極的哥哥帶給我的影響，我總覺得夏日葵這個女生同樣也不好惹，只怕小七一惹，下場就會跟羽翔一樣。

若真是這樣子的話，那小六怎麼辦？我又怎麼辦呢？

我抓住小七的手，緊張的問：「你不會變心的，對不對？」

「妳…妳怎麼啦？」小七的手被我抓著搖來晃去地，語氣變的也有點不穩。

「如果你變心，你媽媽一定不會原諒你的！」我認真地瞪著小七，我真的不會原諒他！

「妳多心了，小二。」小七摸摸我的頭。

我當然希望我是多心，但多一分防範就少一分擔憂，可不是嗎？

「妳放心，小二。」小六也笑著撫上我的頭，「戚皓然這傢伙若是敢變心，我就死給他看。」

我們都笑了。



-



後來我才發現，夏日葵這個表裡不一的女生比我想像得還要再恐怖上幾百、幾千倍。

不管有沒有人在旁邊，她就是一點女性矜持都沒有的纏上小七，牽手擁抱樣樣都來。

不過因為小七的反抗與拒絕，還有我這個保鑣的驅趕，她才沒有順利得手。

我跟小七都不敢將夏日葵這個人的存在與她做的好事告訴小六，小六平時不生氣，生起氣來其可怕程度都是小七不敢領教的。

我們幹嘛沒事去當出氣筒啊？

再說，夏日葵的確是沒對小七做出什麼事情來…我指的是目前為止。


聽說夏日葵有參加烹飪課程，原本我跟小六約好要一同去看看實習的計畫因為這點而讓我有點不想去。

不是因為我在怕夏日葵，而是我擔心她會對小六做出什麼危險殘暴之事。

她其實是有可能知道小七跟小六之間的關係非比尋常的，只要她那大嘴巴的哥哥不小心多話，全世界都有可能會知道，說不定還會上了新聞頭條呢！


不知道是不是天生敏感過人的小六發覺到我的異樣，不管我怎麼勸怎麼說，他堅持就是要去上烹飪的實習課堂。

他一個人去我當然不放心，最後我還是陪他去了。


一進門就看到夏日葵那中看不中用的外表在那招搖撞騙，我跟小六比別人晚到一點，有空位的桌子也只剩下夏日葵那張，我十分不情願地跟著小六無知的腳步走到那桌去。

「嗨！」夏日葵甜甜一笑，對我們打招呼。這招用在我身上可沒用。

「妳好。」我沒回應，小六就幫我一同說了。

「我是夏日葵，多多指教！」她伸出手來。

「陸煒。」小六意思意思地回握，我在一旁冷眼觀看。

「我聽說過你，你是皓然的朋友吧？」夏日葵沒意跟我握手示好，我也懶得再跟她客套。

「嗯，我跟他從小玩到大的。只是我從未聽他提起過妳。」小六淡淡一笑，我真的覺得他比夏日葵好看太多了。

「他沒提起過我嗎？呵呵，我算是他的女朋友吧！」


我跟小六的表情動作在瞬間僵成石塊。



「我有沒有聽錯？妳剛剛說妳是小七的誰？」我挖了挖耳朵，不敢置信地又問了一次，「妳是不是喪心病狂啊？小七他──」

有個人輕聲阻止我再說下去。

我不解地看著小六，我看不出他現在的情緒，他真的很難讓人去瞭解他。

「妳是夏木立的妹妹吧？」小六沒看我，我仍是呆呆地看著他。

「沒錯。」夏日葵似乎對我硬生生地被堵話十分開心，她開心個頭啊？

「那麼我就聽說過妳了，雖然不是從小七口中得知的。」

「皓然他不喜歡解釋太多的。」


我收回放在小六身上的目光，怒目瞪視著一派胡言的夏日葵。

皓然這名字是她在叫的嗎？她又對小七瞭解多少？

「不懂裝懂。」我嘟嚷著。



「啊───！」

出了教學大樓，我忍無可忍地狂吼了出來，不僅嚇傻一旁的路人戊己更辛（甲乙丙丁之前用過了），就連小六都不禁被我的超大嗓門而震到僵在原地。

「啊────！」

「啊─────！」

「啊──────！」

「………」

「……」


「呼，舒服多了！」我滿足地拍拍肚子，丹田用力過度，有點發疼了，我轉過頭去看看小六，「你要不要也叫一下？心情很舒爽的喔！」

他失笑，「不了，我可不想像猩猩一樣大吼大叫，現在不是發春期哪！」

「喂！我這是替你著想耶，你居然這樣子形容我的吼叫……」還真貼切啊…

「我不喜歡大吼大叫，不過我會讓別人慘叫。」小六的眼眸閃過一道光，我寧可相信那是太陽反光。

「你不相信小七啊？」我努努嘴，愛情怎麼可以沒有信任呢？

「嗯？」小六看似心情大好，哼著歌曲。

我瞄了他一眼，今天的小六怪怪的。


回到家，只見小七十分孤單地窩在沙發上。

當他看見我跟小六進門後，惟一的反應只是僵硬的微笑。

這孩子怎麼了？


「小七，你沒事吧？」我跑到他面前，又慌慌張張地跑去櫃子裡拿了戚叔叔的黏土…喔，不，那是聽診器。

「妳幹什麼？」小七不解，茫茫然地。

我把小七的左手壓在那塊白色黏土上，然後等待著診斷結果出來。


『無奈、荒謬可笑之事，所引起的肌肉僵硬、反應過慢。』

我瞪著那張小紙條，這是哪門子的診斷結果啊？

小七摸摸我的頭，輕輕笑著，「我沒事，只是剛剛被爸媽給搞到昏頭罷了。」

「舒阿姨捉弄你是還有可能，但戚叔叔…？」

「他們剛剛打電話回來，說他們現在正在加拿大看雪景，二度蜜月去了。」
　
「『已經』給它在加拿大了？這…」未來的我怎麼會那麼天才？


我歎了口氣，算了，反正還有個不正常的老公一起陪未來的我不正常，也算幸福啦！

「對了，小七，」我把頭湊到小七耳邊，「告訴你一件好到不能再好的消息，小六跟夏日葵相遇了。」


小七像是被電擊一樣從沙發上彈跳了起來，我擔憂地看著他們。

小七連忙跑去一臉淡然的小六身邊解釋著他跟夏日葵的關係比陌生人還要陌生。

我淡淡地笑了，因為我看到小六眼中閃過的笑意。

這是我第一次，看清他現在的情緒。



夏日葵實在很可怕，可怕到一種連我都無法想像的地步。

就算小六跟我這兩顆超大電燈泡在旁邊冷眼瞪視著她，她依舊我行我素地向一臉尷尬的小七撒嬌。

小六的反應十分淡然，通常我好不容易把夏日葵這隻惱人的蒼蠅趕走後，他並沒有多說些什麼。

小七和我倒是緊張的可以。


這天，我們三個人出現在學校餐廳。

我拋下小七小六兩個人，跑去廁所，因為我剛剛看到夏日葵衝了進去。

果然沒錯，我沒看錯人，一進廁所就看到夏日葵興致勃勃地化著妝。

她才比我大幾歲而已，我到現在還是素顏上陣，她怎麼會淪落到得化妝的程度啊？


我冷冷地走到她旁邊的洗手台，擠了點洗手乳，瞪著鏡中的夏日葵。

「妳的眼神好像恨不得把我給殺了。」夏日葵拿出粉餅，笑著。

「不，我是在想像如果我把妳一頭塞進馬桶裏，妳會怎麼慘叫的情況。」我冷笑著，對於夏日葵的假笑，我已經從原先的大吐三座水庫到見怪不怪了。

「妳好直接。」她愣了下。

「但我可不花癡。」我打開水龍頭，溫溫的水沖去我手上的粉紅泡泡。

「妳沒有權力去阻止我想要得到的東西，就連愛，也是一樣的。」夏日葵收起笑容，此時的她顯得精明幹練，說不定這就是真正的她。

不知道為什麼，這樣子的她，反而不討厭。


「妳愛小七嗎？」我平靜地關起水龍頭。

「我還以為我的所做所為已經夠清楚了呢！」她輕輕地笑著，收起了化妝用品，「雖然我知道，他愛的不是我，是陸煒那男人。」
　
「妳歧視同性戀？」我失笑。

「不，我怎麼會去歧視我哥哥？」夏日葵甜甜地笑了，他哥哥夏木立，的確是個跟小七小六一樣的人。

「請妳的手段使得高明些，我知道妳的身世好，父親權力大，但這並不代表妳可以用搶奪的方式來得到愛情，來讓人傷心。」我給了她一個笑，這是我第一次對她笑，希望也不是最後一次。

「妳到底是誰？」夏日葵斜著頭，一臉興味，「據所我知，你是戚皓然在路上撿來的。妳到底是誰？從哪裡來的？為什麼會那麼關心戚皓然的事情？該不會…妳也愛上他了吧？」

我吐血，「妳要亂想是可以啦，只是別把我想成像妳一樣的人，我不會去搶愛情，我會靜靜等它來。」

「愛情來了，妳還不是一樣拒絕。」她輕哼了一聲，「這事兒我還沒跟我哥哥講呢，說雲羽翔那傢伙曾經愛過妳。」


我瞪大眼睛，這事情，連小七都不知情，為什麼一個夏日葵會知道？

「妳說過我爸的權力很大，卻不知道我媽是個偵探社社長。」夏日葵滿意地笑了笑，「那天我正好在那家Gay Bar附近，只是我哥哥去找了戚皓然，而我呢，則到那附近逛逛。雲羽翔這傢伙挺有名的，有八掛聽我向來是來者不拒，所以我就在那兒路過了幾次。」


未來的人真可怕。

我瞪著夏日葵，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心中的恐懼慢慢擴大，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些什麼。

或許是，知道夏日葵開始對我有興趣，爾後開始對我調查一切身世，發現我是從三十年前來的…

讓我不敢想像的是，小七他們得知這消息後的反應。


「這樣子的妳看起來可愛多了，被嚇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呵！」

夏日葵的聲音把我從暝想中喚回，當我回過神來，她已翩然離去…赫！

l大蚊子 2008-8-5 14:12

第十章


這天上課，羽翔的臉上一直保持著微笑。

他人是很親切沒錯，但會面帶笑容一整天，這怎麼看都不像他的個性。

他是會笑，但只有在面對熟人時。


「羽翔，你今天心情很好喔？」我趴在桌面，好奇地看著他。

「嗯？會嗎？」他的目光從電腦螢幕轉到我身上，嘩，連眼睛都在笑！

「都在哼著歌了，怎麼不開心？」我努努鼻子，十分八卦地用手戳戳他的手臂，「喂，發生什麼事情了？死老頭沒來上課，你就開心成這樣啊？」

「不是啦！」他的臉驟然紅了起來，天哪，這樣子的他…只能用四個字形容！

秀•色•可•餐•！


我衝動地把羽翔轉了個身子面對著我，雙手捧著他的臉仔細端詳著。

羽翔被我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傻了，他急急忙忙地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但他也沒拒絕我的手在他臉上戳戳捏捏的舉動。

「小…小舒，妳在看什麼啊？」他的臉就這樣被我捧著，這裡摸摸那兒戳戳地。

「羽翔，」我用夢幻的語氣輕道，「你…你好像變漂亮了耶！」


我驚喜地笑了出來，羽翔則被我的話愣傻在那邊。

「真的變漂亮了…臉色紅潤的像顆蘋果，眼睛水靈地像潭清湖，嘴巴小巧可愛的像櫻桃───」

我稱讚到哪兒，不安份的手就摸到哪兒。

當我說完最後一句評語，食指就要戳向羽翔甜美可愛的小唇瓣時，有個極大的力量硬是把我跟羽翔分開。

我慘叫，羽翔也是。

我慘叫的原因是我看到眼前超級不可思議的畫面，而羽翔驚叫的原因是有個人緊緊地錮住了他，不讓他走。


「你在幹什麼？」夏木立把羽翔納入懷中，語氣蠻橫，但動作倒是挺輕柔的。

「我哪能幹什麼？放開我！」羽翔生氣地想要掙扎，但我卻看到夏木立很滿足的表情（這壞男人真該死…）。

「羽翔…」我小小聲地道，「你再這麼掙扎下去，夏木立會衝動的……」

羽翔聽了以後，全身僵直。

夏木立用打量的目光看著我，緊緊地抱著羽翔，無視其他學生好奇的目光。

當然，家裡已經有兩個膩到化不開的情侶了，他們兩個現在的舉動我一天至少會見上五六次。

我見怪不怪囉！


「你跟她是什麼關係？」夏木立語氣尖銳地質問著羽翔。

「誰？」羽翔傻傻地抬頭問道，此時的他好嬌小好可愛！啊，我要笑場了…

「我啦。」我悶笑著，比了比自己，「他在吃醋，吃了好大好大一桶。」我笑瞇瞇地看著夏木立，他可愛的程度其實不輸羽翔。

「你吃什麼醋？有什麼醋好吃的？」羽翔的問話讓夏木立結結巴巴地不知怎麼回答，聰敏的羽翔在此時也輕輕悄悄地掙脫了夏木立霸氣的擁抱。

「因為我摸你嘛！他就灌下一大桶又一大桶的醋囉！」原來取笑夏木立是件如此簡單的事情。


羽翔用十分複雜的目光打量著夏木立，我在一旁邪惡地竊笑著。

夏木立啊夏木立，你再怎麼瞪我也是沒用，在場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你在吃醋啦！

喔喔！真是可愛死人了…


「你為什麼讓她摸你？」夏木立驚覺自己還沒得到解釋，連忙問道，但語氣已十分溫和。

「為什麼她不能摸我？」羽翔反問，比他高半顆頭的夏木立此時也只能小小地窩在羽翔身邊。

「因為…因為……因為你是我的人啊！」


啊啊，這句話好可愛！尤其是出自于夏木立這種吃起醋就發瘋的人口中。

我在一旁已經忍不住地笑出聲音了。

羽翔聽了這句話，伸手就給了夏木立一拳，雖然在我看來看連一隻蚊子都打不死的力道反而是在撒嬌。

只是羽翔臉色泛紅暈的模樣真的好漂亮，真是好吃極了……呃…耶？


「誰說我是你的人啦？」羽翔恨恨地道。

「對喔，你還不是我的人，我只擁有你的心而已嘛…」

夏木立的目光穿越羽翔，到了我的身上。

我比了比門口，然後比了一個我們都心知度明的手勢。

他一臉恍然大悟，但還有些猶豫，我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用唇語告訴他：「你家床上。」


他點了點頭，溫柔地低下頭去，摸了摸羽翔的細髮。

「翔翔（嘔…），既然我已經有你的心了，那麼我們就更進一步吧！」

「啊？」羽翔反應不過來，他可沒看到我跟夏木立的比手畫腳。


夏木立的動作十分迅速，他朝我比了比大拇指，然後一把抓著羽翔就衝出教室。

「你可不要霸王硬上弓啊───」我的喊叫，不知道夏木立聽進去了沒有。




「老天，妳就這樣子把羽翔給賣掉了？」

當天晚上的餐桌上，小七驚訝的喊叫聲讓我筷子挾著的雞蛋連滾帶滑地掉下餐桌。


「你叫那麼大聲幹什麼啦？」我惋惜地把那已碎的雞蛋拾起，「什麼賣掉，我可一分錢都沒收！」

「喂喂，妳想想，羽翔他有那力氣去阻止一頭野獸嗎？」小七搖搖頭。

「就像小六永遠也阻止不了你這頭豬一樣嗎？」我白了他一眼，「我跟你打賭，夏木立一定比你溫柔上幾百倍！」

「小二，妳不覺得妳這麼做，有可能會害了羽翔嗎？」小六淡淡然地。

「不會。」我肯定地笑著。

「為什麼那麼肯定？」小七一臉懷疑。

「那是因為…」


那是因為，夏木立看著羽翔的眼神，是我所見過最美的情感。
　
想想，他愛上羽翔都有好一段時日了，那眼神竟還是如此熱烈真摯。

他花心，我知道。

但，我也知道，他這是第一次那麼死心蹋地地瘋狂愛上一個人。


「因為什麼？」小七又問了一次。

「你不會懂的，小七，因為你不花心。」


所以他不能瞭解，夏木立在漂泊情場好幾年後，終於看到一塊浮木的喜悅，及珍惜的感情。

羽翔是塊漂亮的浮木，好多人想搶，好多人想抓，但都被他冰冷地拒絕在外。

羽翔既然肯讓夏木立抓住他這塊浮木，不至於沉迷在花花世界裡。

我想，羽翔對於夏木立的感情，就像是一塊浮木找到了依靠，終於不用再漂浮下去的安全感。

他們兩個是不會那麼輕易就放開一個讓自己心動的人。


「我們永遠都懂不了。」小六淡淡地笑了，我驚愕地看著他，「小二，這感覺，妳能懂，真好。」

「嗯，是啊！」我也笑了。

我會懂的原因並不是我同樣也身為一個情場漂泊可憐人，而是我見過太多這種故事發生了。

小七仍是一頭霧水。


隔天，我看見夏木立容光煥發地送羽翔來上課，羽翔忸忸怩怩被他拉進了教室，那微笑大概就叫做幸福吧！我想。

最重要的是，夏木立從今以後，對我像對神一樣百般感謝。

當然，我沒去向他們要媒人禮。



-


不知道是不是成就感作祟，我居然在耶誕節前夕感冒。

戚叔叔不在，小六這個快將醫學系讀完的醫生居然就一手擔起治療我感冒的重責大任。

哇！我不要吃小六開的苦藥啦！老天，那苦到連黃蓮都比不上！


「小六…這藥好苦啊！」我苦著一張臉，但我相信這藥比我的臉苦上幾千倍。

「苦口良藥，就算是戚叔叔來診療妳，他同樣也是會開這種藥的。」小六溫和地勸道。

「可是這真的很苦耶！」我死命搖頭，「我寧可再發燒個十天半個月，也不要吃這藥！」

「小二！」小六皺起眉，雖然只是輕輕地喊了一聲，但其影響力卻大到讓我乖乖接過藥碗。

生起氣來的小六我雖然沒見過，但就小七的描述，那可比火山爆發還要來得可怕。

我可不敢嘗試把自己放到火山岩漿裡游水。


因為我感冒，所以被迫留在家裡休息。

空無一人的家讓我的恐懼感加深，就像每晚夢裡，我在一團廢墟中攀爬著石塊，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爬，弄得全身都是傷，但我就是想要找到一處燈火通明的地方，休憩。

這夢境從小就一直出現，但它出現的時候大都是我深感孤單之際。

自從來到這個時空後，我因為忙碌著而沒時間去自怨自歎著好孤單，那或許是因為，我在忙碌中找到我要的快樂。

只是這種快樂卻讓我有了『理所當然』的想法，只要自己單獨在某處，就會十分不習慣。

我並不喜歡我夢裡那冒著煙燒著火的廢墟。

我躺在床上，胡思亂想著。

瑪莉滑過來，我不解地看著她，「怎麼了嗎？是不是廚房著火了？」

瑪莉搖搖頭，從她機器內部傳來一陣不屬於她的聲音。


「小舒，我們在外面。」

這是羽翔的聲音，他用「我們」一詞，我想，夏木立大概也跟來了。

他還是在擔心我會把他家翔翔給吃掉吧！


我開心地跳下床去，感冒在小六的無形威脅下灌了不少湯藥下就快好了。

我跑到門口，從小螢幕上來看，羽翔跟夏木立就站在門外。

我歡呼了一聲，終於看到人了。


我打開門，然後撲上前去抱住羽翔。

會這麼做的原因，是因為在那晚Gay Bar風波後，羽翔對我就像對待妹妹一般，他對我做的一切，只怕遠勝小七而無不及。

當然，小七是因為他還有個會自動招蜂引蝶的美麗鬱金香──小六要照顧嘛！

因為羽翔給我的感覺，在一開始就很像哥哥，所以這時會把他當成哥哥一般來看待是正常的吧？

只是當我想到他老爸還是我國中同學時，就有點給它…＠＄＃％＃＠……


「喂喂…」夏木立不悅地出聲，怪我像個無尾熊一樣黏上羽翔這棵尤加利樹。

「羽翔，你怎麼會來？你真厲害，知道我快悶瘋了！」我開心地跳下來，拉著羽翔坐到沙發上去，對於夏木立，我完全不理會。哈！他生氣的模樣真不是普通的可愛。

「今天沒課，就來看看妳了，妳感冒好點了嗎？」羽翔溫柔地笑著，他真像小六。

「老早就好了！」在小六一天三餐加宵夜的灌藥下，不好才怪，「只是小六說我要多休息，不可以出去吹冷風…今年冬天只不過冷了一點，他就這樣大驚小怪……」

「今年冬天算暖和的。」夏木立攬住羽翔，像是在示威。

「暖和？」我叫了出來，我活了十四個年頭，還沒遇過一個冬天那麼冷的耶！唉，人類的環境破壞的還真徹底…
「妳還是乖乖聽陸煒的話，多休息吧！不然我家開的耶誕舞會，妳就不能來囉！」羽翔笑了笑，我瞪大眼睛看著他，老天，耶誕節就要到了說。

「你家要辦舞會啊？」我笑了出來，「那我可以去嗎？」

「為什麼不行？再說，如果我不讓妳去，我爸一定會把我扔到滾水裡川燙，再剝了我的皮。」羽翔聳肩，「他啊，完完全全地把妳當女兒看待了，我想這是因為舒阿姨是他的國中同學的緣故吧！」

「我只求他不要再讓舒阿姨跟戚叔叔吵架了。」我呻吟著。

羽翔咯咯地笑了。


「夏木立，請你幫我去街口的超商買罐檸檬汁，好嗎？」我笑了笑，對夏木立眨了眨眼睛，「小七小六已經不下N次地告訴我不可以出門去，但是我又好想喝，所以……」

羽翔輕哼了一聲，夏木立臉上猶豫的神情馬上消失地無影無蹤。

不得不佩服，羽翔真的把夏木立治得死死的了。


「好吧！」夏木立站起身子，又不捨地摸了摸羽翔的頭。

羽翔的白眼掃了過去，他馬上手一縮，身體一溜地跑出門外了。

我跟羽翔相視而笑。

「那天他有沒有傷了你？」我懶得多說，直接切入主題。

羽翔一愣，「妳是說哪一天？」

「我說你變漂亮，夏木立把你拉出教室的那天。」

羽翔的臉一紅，像極了蘋果，「妳怎麼…」

「會知道？」我哈哈大笑了出來，「他有沒有溫柔對待你？還是惡霸地把你壓在身下──」

「好了好了！」羽翔搖搖頭，他的臉大概可以煎蛋了，「我爸會殺了我，不然就是殺了他的。」

「沒關係，因為他得先殺了我！」我拍拍胸脯，「我是主謀，有事找我沒事就走！」


羽翔的表情像是看到飛碟在他眼前飛呀晃地，還有像章魚的外星人飛出來跟他Say Hello。

我在他呆滯的眼前揮了揮手，怕他沒看見，還叫了幾聲唷呼。

「羽翔？你還在嗎？」我使勁地揮手。

「啊？什麼？」羽翔搖搖頭，回過神來。

「沒事。」我笑著看他。

「喔，小舒…」他看著我，語氣是責備的，但帶笑，「原來戚皓然跟陸煒也是妳一手湊成的……」他的語氣好像我本來就該做這種事。

「才不呢，小六不像你那麼輕易就給人叼去，我還比較關心你呢！不過現在看起來…我的擔心好像有點多餘了說……」


羽翔的表情值得我繼續說下去，不過我擔心夏木立看到羽翔這麼好吃的模樣後會獸性大發。

呃，先說清楚，我的床可不能借他們用。

第十一章


我開開心心地在沙發上跳來跳去。

「小二…妳跳夠了沒啊？」小七忍無可忍地從聖誕樹下發出抱怨聲。

「我感冒好了，很開心啊！」我跳下沙發，跑去小七身邊，「你在裝飾聖誕樹嗎？我可不可以幫忙？」

「妳只會越幫越忙吧？」小七一笑，「我只是在整理禮物罷了，這一堆是妳的喔！」他比了比中間的那堆五顏六色的盒子，看上去有五六個。

「嗯…為什麼你跟小六的禮物那麼多？」我看了看右邊左邊的禮物堆，那可比我的還要來得豐盛多了呢！

「那都是不相甘的人送的。」小七無所謂的樣子看了真讓人火大，這孩子知不知道他老媽以前耶誕節時連個鬼都沒得收呢！

「喂喂…」我瞪著他。

「呵呵，像小六就收到死老頭的禮物啊！不過我確信那肯定又是個老人按摩器。」小七哈哈大笑，剛從廚房走出來的小六馬上砸了他一顆蘋果。


「哇！你幹嘛啊？」小七撫著頭，哇哇大叫著。

小六冷淡地瞄了他一眼，沒說什麼逕自拿起掛在椅子上的外套。

我呆在原地，小六怎麼了？小七又惹毛他了嗎？

我趕緊把小七的外套扔給同樣一臉茫然的小七，然後用極快的速度披上我的厚外套，跟上小六大步邁開的步伐。


小六在生氣，而且是很大很大的氣。

小七好像也感覺到了這一觸及發的怒火，我們乖乖地跟著小六的腳步騎上腳踏車，往羽翔家出發。

一路上，經過的住戶房屋都裝飾地十分漂亮，但我們無暇去欣賞，因為小六的情緒遠比那些美輪美奐的裝潢來得重要多了。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一直到我們把車停在羽翔家的大庭院後，我跟小七還是沒膽子去跟小六說話。


「你們來了啊！」羽翔笑嘻嘻地打開門。

「耶誕快樂。」小六的臉上出現溫柔的微笑，不過當他的視線離開羽翔後又轉為冰冷的燄藍。這變臉技術真可怕。

我跟小七無言地走進羽翔家，小六露出微笑，向屋內的每個人道聲耶誕快樂。

當他跟羽翔家養的小狗道完賀後，就又一臉冰冷地坐到角落不起眼的沙發上，冷眼瞪視著眼前的歡樂派對。


我跟小七互望了一眼。

「你又惹到他了？」我低聲詢問。

「應該沒有，今天我跟他一直到放學都沒見到面，時間湊不上來。」小七搖著頭。

「你一定是惹到他了。」我堅定地道。

「但…哪裡惹到他了？」小七不解地問，我搖頭聳肩，這誰知道啊？

「不管了，總之你要好好安撫小六的情緒──」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見一龐然大物以拔山倒樹之勢而來。


夏日葵這癩蛤蟆撲到小七身上，無視一旁眾人訝異的目光，用尖銳地小女孩嗓音大聲喊道：「皓然！你來了喔！耶誕快樂！你有沒有收到我的禮物啊？你拆了嗎？喜歡嗎？」

我僵在原地，完全不敢置信地看著這開放得過火的女孩。

小六冷冽的目光掃了過來，我的雞皮疙瘩就掉了一地。

今年的耶誕特別冷吧，我想。


我知道我的勸阻對夏日葵這種臉皮比地殼還厚的人沒效，我索性跑去小六身邊。

他不是在生我的氣吧？至少他沒拿蘋果砸我的腦袋。

「小六，你還好嗎？」我輕輕問道，呃，還是怕怕的說。

「沒有戚皓然在眼前晃會更好。」小六淡默地吐出一句讓我黑線掛滿臉的話。

呼！好冷……

「哎呀，夏日葵這種女生大概是蒼蠅轉世來的，一旦纏上了就很難趕走……」我越說越小聲，因為小六的眼神越來越冰冷。

「喂，妳說我妹妹是蒼蠅是什麼意思啊？她又沒惹到妳！」夏木立在此時十分不識相地插進來說話，我冷默地看著他，把他當瘋子看，夏木立反而緘默不語。

「果真是狗，要咬人也不會看情況。」這傢伙是來幫倒忙的嗎？他沒看小六的臉已經凍得像北極了…

「你糟了，小舒生氣了。」羽翔冷冷地給了夏木立一眼，他開口比誰說話都來得有效，夏木立馬上乖乖閉嘴。

「是啊，羽翔，我是生氣了。」我對羽翔一笑，「你說我該怎麼辦？」

「別理他吠什麼囉。」羽翔聳肩，「我向來對有病的狗不屑一顧，尤其是忘恩負義的狂犬病帶源狗種。」

好讚！夏木立的臉色已經白的像雪了！

夏木立看了我一眼，急忙拉著羽翔走了。

一路上，羽翔仍是跟他拉拉扯扯地，看似在生氣。

不過在看到羽翔輕輕地對我眨了眨眼，我就笑了出來。

不過才沒笑到三聲就硬生生地停止，因為身旁的冷風一直毫無顧忌地吹來。


「小…小六……」我已經冷到結巴了。

「戚皓然答應跟蒼蠅出去吃飯。」小六冷冷地道出這句話。

我就像名偵探柯南找到了那破案的線索，身後出現了幾道象徵解惑的白光。

原來如此，這也難怪小六會生氣，因為對他來說，小七跟其他人交換食物吃都是種背叛的行為。

當然，這種背叛舉動並不包括我在內。


「呃…就像我剛剛說的，蒼蠅太煩人了嘛──」我的話無疾而終。

我的目光順著小六的看去，正好看到小七坐在沙發上，而夏日葵在偎在他身邊獻殷勤。

未來的我是不是把這兒子教的太過善良了啊？

他連說聲「不」來拒絕別人都不會。


「或許我該接受明天黃教授的邀約，就是妳口中的死老頭。」小六淡淡地。

或許別人聽不出他的語氣中涵蓋著什麼樣子的情緒，但我很清楚地感覺到了醋味。

酸酸澀澀的，這味道並不好聞，相信嚐起來也不怎麼順喉。


「如果你想去，你就去。」我抱著我的雙腳，臉頰在膝蓋上頭磨蹭著，「死老頭等這個機會等很久了，但我想他不會希望你答應的原因是為了要賭氣。」
　
「或許吧，我只是很不舒服罷了。」小六淡默地，「甚至我在想，他會接受我這麼樣的一個伴侶，也是因為他無法對別人說不的後果。他無法對任何人說不，不只是對我。」

「這不是同情，小六。」我靜靜地道，「若果我當初同情羽翔，那麼夏木立現在的情人將會是我的。但他們現在過得還不錯，不是嗎？」

「我不知道。」小六的雙手掩蓋住他的臉，或許蓋住了他的表情，但那複雜的心緒卻漸漸地透了出來。

我想，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吃醋的苦澀。


-


羽翔用手托住頭，一臉擔憂地看著我。

而我正無力地趴在桌上，把右側臉頰貼在冰冷的桌面上。

死老頭沒來上課，因為他陪小六出去吃飯了。

小六的上課時間跟他教課時間有衝突到，他寧可少領一天薪水，也要跟小六出去吃飯。

他這頭老牛還對小六這棵嫩草不死心。

「戚皓然知道陸煒跟教授出去吃飯嗎？」羽翔輕問，我點了點頭。教室雖沒教授在，但自習時間還是得自動保持安靜，「那他的反應如何？」

「說到這個我就不懂了，」我歎了口氣，好無力，「小七聽完這消息後只是點了點頭，告訴我，小六想要做什麼，我們管不著，但他相信小六心中自然有把尺在替他測量。我不懂，小六要測量些什麼呢？」

羽翔輕輕地笑了，「這時候的妳，終於有一點十四歲的感覺了。」

「什麼意思？這問題很幼稚嗎？」我皺眉。

「不是的，只是這種比喻對妳來說十分陌生，或許妳再長大一點就會懂了，但不是現在。」羽翔把垂到眼前的髮絲撥到腦後，「戚皓然在猶豫吧，我想。」

「現在的你終於有十八歲的感覺了，因為你說的話我聽不懂。」我從桌上爬了起來，趴趴熊這種動物就是因為這樣子而肥的，我可不想看到自己成為『趴趴舒』，「說清楚一點，小七在猶豫什麼？」

「妳為什麼不自己去問問他呢？說不定妳還能給他一些建議。」羽翔把頭轉向他的電腦螢幕，開始做他的時光課程畢業報告。

「既然你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省得麻煩…」我嘟嚷著，把電腦電源打開。

「我認為這樣子會讓我更像個十八歲的人。」羽翔悶笑了一聲。

我馬上白了他一眼。

但不可否認，他說的話是對的。


我是個身體力行者。

當天晚上，我跟小七吃著軟糊糊的泡麵。

就算過了三十年，泡麵還是一樣沒進步多少，還是一樣難吃。

而舒阿姨跟戚叔叔要一直到星期六才會回來，而今天是星期一。


小六，這個我們的食神，今晚並沒有出現在我們家。

這是不讓人驚訝的。

因為小七跟我回到家時，他就直接從櫃子裡拿出了兩碗泡麵出來。

看樣子，他對於小六的脾氣也摸的差不多了。


「小七。」我看著小七在發呆，我讓他呆了約五分鐘才出聲喚醒他。

「怎麼了？」他抬起頭來，溫柔的眼神閃呀閃地。

「你愛夏日葵嗎？」

他的動作表情僵在我這個問題問出口的那一瞬間。


小七苦澀地笑了笑，「我知道妳一定會問我這個問題，所以我想了一整天的答案。」

「所以…」勸誘式問法。

「我不知道答案。」小七也很直接，這次換我呆住了。

「為什麼不知道？」我驚愕地喊了出來，這連白癡都知道答案是No啊，「為什麼你會不知道？老天，我還以為你很理性……」

「我一直很清楚自己的情緒何在，我不曾迷失過。」小七放下筷子，「一直到那天，我才覺得自己開始猶豫了。」

「哪一天？跟夏日葵出去吃飯的那天？」

小七點了點頭，我靜靜地等他開口。

他若是不想說，我想我也不會勉強他。


「她說，她想告訴我她真正的心情，那時候的她…跟平常裝瘋賣傻的她不一樣，顯得精明幹練，卻又深受思緒所苦。」小七緩道，「我答應跟她出去吃飯，我或許真該聽聽她的想法，畢竟她都纏了好一段時日了。」

「她說了什麼感性的話？」

「她說了很多，但字字句句要我重述，有點困難。她把她的心全都掏了出來放在我面前，隻字片語都十分真切，我甚至可以從她的語氣中感受到她所感受的，在那時候，我居然想把她攬進懷裡。她的最後一句話讓我印象深刻，她說，她哪一點不好，只要我說她就可以改，只要改了之後，我能分出一點心思來愛她就好，哪怕是只有一點而已。」


我看著小七，看了很久很久，愁眉不展的他並不適合他天生陽光的五官，那看起來好憂鬱。

我把已涼的麵放到加熱爐上重新燙熱，一分鐘後，我把熱呼呼、冒著白煙的麵碗端到小七面前。

他沒有動筷，只是盯著那隨著他氣息四處飄散的熱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倒是很清楚他的思緒現在在哪裡，雖然連他自己都搞不太清楚。


「愛情，如果可以建立在同情上，那麼，你愛夏日葵。」

我平靜地動起筷子，挾起麵湯裡的香菇，把它壓到碗底，再放開。

這黑黑白白的香菇花了不少時間才緩緩浮上來。

我想，我不會再說太多。


小七看著我，眼神深邃如海。

「同情不是愛情裡的一部分，不要告訴我你當初接受小六的原因也是同情，你善良到讓我想哭，小七。」我輕道，「給你一句話，感情是用心去體會的，不是被解釋的。」


我能說的，只有這麼多。

這算少嗎？或許不，但誰知道這話有沒有意義呢？



隔天，星期二。

夏木立趁著羽翔去考試，無法來上文化考古研討會的課程，跑來教室跟我道歉。

當我見到一向自命不凡的他好聲好氣地求我原諒他，我甚至覺得，天下了紅雨都沒我現在來的驚訝。


「你發燒了嗎？」我摸了摸夏木立的頭，不解地對上他的目光。

「我妹妹的確很像蒼蠅，妳不要生氣，不要叫翔翔不理我。」他慌亂的模樣還挺可愛的。

「呃…你為什麼要把羽翔的名字叫的那麼肉麻？」我雞皮疙瘩掉光了又長了出來。

「因為會這麼叫他的只有我啊！」夏木立溫柔地笑了，隨即又換上一臉渴求的模樣，拉著我的衣袖，「小舒，好不好啦？妳就原諒我吧！」

「放…放開我啦！噁心死了…」我甩開他。


奇怪，夏木立不是自命清高又驕傲的要命嗎？

為什麼現在的他會這麼屈身地在我面前求情？

只要是認識他的人看到他現在這種可憐兮兮的模樣都還不見得會相信咧！

「好啦好啦，我又沒那麼大的權力叫羽翔做事，你別再纏著我了，我已經被夏日葵這蒼蠅搞的很煩了，你不要來湊熱鬧行不行？」我揮著手，急急地喊著。

夏木立感激地笑了。

老天，這時空的怪人特別多是吧？



星期三，夏木立大方地請了我吃高級餐廳。

雖然他口頭上是說要慶祝羽翔的時空學系的畢業考以高分通過，但用膝蓋想也知道他是在找機會巴結我，原因就跟星期二一樣那麼無聊。

當我壞笑地問他為什麼只請我跟羽翔吃飯，沒請小七小六，就連他那隻蒼蠅妹妹都沒法跟來，夏木立馬上就結巴了。

他嗚嗚咽咽地說了一堆字不連串的話，我跟羽翔都沒聽懂。

只是有大餐吃真好。


小七跟小六還是沒和好，除了星期一晚上我跟小七說的那些話之後，我就沒再多說些什麼了。

或許是我懶的說，也有可能是我知道我說再多也沒用。

他們兩個都是堅持過火的孩子，我這可憐的母親只能在一旁窮擔心囉！

不過羽翔告訴我，我不必太過擔憂他們兩個。



星期四，小七跟小六冷戰的第五天。

已經很久沒見到小六了，不過我想明天星期五的烹飪課上我大概能遇到他。

小七沉默寡言了一段時日，回到家，不是他發呆到我煮好麵了，就是我擔心到他煮好飯了都沒發現。

我們最近都吃的很少。


當天晚上，我爬上床，希望這一切一切的冷戰，能夠停止。

我想老天大概不會那麼有慈悲心。

l大蚊子 2008-8-5 14:12

第十二章


星期五，這一星期當中我最期盼的日子。

只因為今天有烹飪課，而我可以見到小六。


我一下樓，就看到小七一掃前幾天的陰霾，開開心心地哼著歌煎著蛋。

我驚愕地忘了扶住我快掉下來的下巴，瞪著小七把那漂亮的太陽蛋放到白色餐盤裡。

很怪，我家兒子今天很怪。

我差點沒拿出戚叔叔的聽診器來再給他量量體溫。


「小二，妳醒了啊？」小七輕快地對我一笑，在黃白分明的蛋上灑了些醬油。

「小七，你昨天做了好夢啊？」我輕輕問道，我做了好夢都不見得有他快樂的一半。

小七滿意地看著他的傑作，不忘回答我：「是醒來了。」

小七把餐盤端去客廳旁的餐桌上，而我則呆站在原地，思考著小七說話的思考模式。


「來吃飯了，不然妳上課會遲到喔！」小七已然坐在椅子上，看著他的早餐，「至少看起來不錯，吃起來就不知道口味如何了」他輕歎。

我跑到椅子上坐好，用巴眨眨的目光望著小七，「你想通了？」

「嗯…或許有點晚…但我想…」小七看著我，笑了，「我真的想通了。」

我開心地笑了出來，「那你要怎麼做？」要讓小六凍結的心融化是件很難的事。

「你們今天烹飪課吧？妳把小六拖晚一點出教室，最好是在夏日葵之後出來。」

「你要先向夏日葵解釋，之後再跟小六和好嗎？」

小七用一臉神秘的笑回答我的問題。



今天的夏日葵十分開心，開心的程度不輸小七。

小六很正常，只是在聽到有關『七』這個數字時會「選擇性失聰」，但看上去十分不錯，至少他沒有像小七一樣頂著兩個壯觀的黑眼圈來上課。

「今天是什麼日子嗎？」小六問我，我聳肩，誰知道夏日葵開心的原因何在啊？

「小六，你等一下沒課吧？」我看了一下手錶，快打鐘下課了。

「沒有啊，不過我得去A棟教學大樓一趟。」

「A棟？你跑去A棟做什麼啊？」

我們現在處於的教學大樓是V棟，要去A棟還得花不少時間啊！

此時，悠揚的鐘聲輕脆地響了。


「去找個好朋友罷了。」小六淡淡地笑了，「怎麼了，妳有事嗎？」

「不…呃…對…嗯…我是有事沒錯啦！」我點頭，瞄了一下夏日葵，嗯，她走出教室了，「小六，你要見的朋友很重要嗎？」

「跟妳比起來嗎？」小六的臉上掛著微笑，「妳的事很急嗎？」

「對我來說是如此…」

「妳今天怪怪的，欲言又止不像妳的個性，小二。」小六收拾著東西，我慌張地攔下他背起書包的動作，小六用不解的疑惑目光看著我。

「呃…小六…我想，你還是去找你的朋友吧！」纏著人家並不是我會幹的事，能拖到五分鐘已經算是極限了。

「妳真的沒事嗎？」小六點了點頭，又擔心地問了一次。

「沒事啦！」我哈哈大笑著。

能拖到六分鐘，真是不簡單，用六分鐘來講話，應該足夠了吧？

我跟小六坐著電梯下樓，到了大廳，看到一群人圍在那邊。

「發生什麼事了？」小六好聽悅耳的嗓音一開口，眼前的人牆馬上自動讓出了一條路出來讓我們通過，好可怕的效果！


我跟小六穿過人牆，正好看到小七跟夏日葵站在由人群所圍成的大圓圈中央。

他們還沒講完話啊？

小六的身體驟然一僵，我不解地看著他漸漸漲紅的雙頰，今日天氣並不寒冷到讓他全身顫抖不已，他冷眼瞪視著眼前的景象。

我順著小六的目光往前看去，正好看到夏日葵攀上小七的脖子，把自己的雙唇送上去的這一幕。

我想我快要瘋了。


而一旁吵雜的哄鬧聲在此時也模糊地送進我耳裡，我想大吼大叫。

若不是那僅存的一絲身為母親的自制力，我只怕我會衝動地把夏日葵從小七身上扯下來，硬是把她抓去撞牆。

我呆愕著，眼前一道再熟悉也不過的纖弱背影閃過，我叫了出來……


「小六───！」

但小六已衝出人牆。


同樣也被夏日葵的舉動嚇到呆若木雞的小七在聽見我淒厲的吼叫聲後也回過神來，他一把將黏在他身上的夏日葵推開，用慌亂的目光四處張望著。

但他想見的背影已然跑遠。


小七想也沒多想地飛奔了出去，追著那道越跑越遠的瘦弱身影。

一旁圍觀的路人都靜了下來，看著這肥皂到不行的戲碼在他們眼前活生生地演出。

我衝上前去，冷瞪視著一臉不知所措的夏日葵。


『啪────！』的一聲，我憤怒地甩上她一巴掌，我冷聲怒道：「母狗！」，然後我也戲劇化地跑了出去。


一直跑到學校門口，我才看到小七跟小六在空盪盪的馬路上頭拉扯著、爭執著。

而我的身後已然跟來了一群等著看好戲又閒閒沒事幹的路人群。


「小心！」

有名女生尖叫了一聲，比著遠方快速疾駛而來的小飛碟汽車。

我的心臟在那一瞬間，停了下來。

「快走啊！」
　
「車子來了！快離開啊！」

一旁的人不住地大叫著，當小七跟小六驚愕地看著那已然超速到失控的飛碟型車體就在他們眼前時，也無法做出任何逃離的舉動了……

輕飄飄地，我感覺我自己飛奔了出去。

那不像跑步一樣讓我喘噓噓，若要正確一點地形容，那麼我會用『飛』這個字眼。

是的，我飛了出去。


奮力一撞，小七跟小六兩個人被我極大的衝力給撞到了一旁。

而我，閉上了眼睛，在看到他們兩個安然無恙之後。

他們駭異的目光，讓我在感受到那一次猛烈的撞擊後，竟仍保持著微笑。

這車子好硬，撞的我好疼……

幸好這疼痛只在那短短的時間過後就漸漸消退，而我的面前聚滿了好多好多黑影。


好吵，我想開口叫他們安靜，但是一動嘴，腰際就疼得我飆出嘩嘩的眼淚來。

嗯，漸漸靜下來了…

我努力睜開眼，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是否一點傷都沒有。

但一片黑暗馬上籠罩了我整個的視線。


好靜…

我連自己微弱的心跳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整個世界…好像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覺得自己好像被吸到了一個洞口，我在黑漆漆的洞裡快速地向前飛去……

身體被拉扯著、擠壓著。耳際有了聲響，吵雜的。

但我的心情在此時卻異常平靜。

似乎是盡頭已到，隱隱約約閃爍著一束光線。

我往那道白光飛去，心情起伏難以形容，那就好像是…自己得到了一種純潔的愛情……



我睜開眼睛，亮眼的白光刺得我眼睛好痛。

我眨了眨乾澀的雙眼，想要看清四周那一片潔白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竄入鼻子裡的是芬芳的氣息，我覺得好溫暖，溫煦的陽光輕輕地透了進來，灑在我身上。


我是在天堂嗎？



「妳醒了嗎？」

擔憂的語氣我一下子就認了出來，小七特有的嗓音從我上方傳來。

我疑惑地抬起頭，看到小七關憂的面龐在我面前晃呀晃地。

怪了，如果我現在是在天堂，那為什麼連小七都一起跟來了？


「嗯…」我悶哼了一聲，全身的疼痛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無力感，這比痠疼還要讓我來的不舒服。

「感覺怎麼樣？」小六的臉龐在小七身旁出現，我漸漸看清楚四周圍的人。

戚叔叔跟舒阿姨度假回來了…羽翔跟夏木立也在一旁關切地看著我…更別說是小七小六了……

在他們之後還有更多更多的人……


雲濤？他怎麼會來？

在雲濤身邊的是一群白衣人，臉上柔和的微笑讓我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

我眨眨眼，刺眼的白光閃過，那群白衣人已經不見了。

或許我該說，天使把我送回來了。


「她反應變慢了…」這是夏木立的聲音。

「你總要給她點時間恢復一下神智啊！」羽翔低聲怒罵。

「噓…她好像想說些什麼……」雲濤輕輕地道。


喉嚨乾澀得可以，我努力用聲帶發聲，但我聽到的卻是模模糊糊、疑似山怪酣聲的咕嚕咕嚕沙啞聲。

「水，她要水。」戚叔叔這個醫生真不是蓋的，居然會猜心術。


我滿懷感激地接過水，在小七跟羽翔的攙扶下，我從床上坐了起來。

在灌足了三大杯的水後，我覺得我已經好多了。

我笑嘻嘻地看著眼前的人，卻發現他們的神情有異。


「怎麼了嗎？我覺得我好多了呢！」我對著他們笑。

首先恢復過來的是戚叔叔，他走上前來摸了摸我的頭，「頭會不會痛？身體會疼嗎？呼吸順不順暢？」

「頭不痛，身體不疼，呼吸平順。」我乖乖地回答，「有問題的是你們吧？」

眼前的人全部一僵。


「明明我就醒了，你們臉色還那麼沉重，好像我就要死了一樣……」我沉下臉來，「難不成我真的要死了？」

「不，妳恢復的極快，尤其是在睡了五天六夜後。」小七搖著頭，眼神中多了種我看不懂的情緒。

「我睡了五天六夜嗎？難怪我全身痠痛的要命…」我揉著肩膀，在看到眼前的七個人臉色微變後，我馬上接口：「不是因為我跑去撞車啦，是因為我睡太久了……」他們的臉色沒緩和多少，我又急忙道：「好啦好啦，我知道我用身體去擋車是件愚蠢至極的事，但我現在沒事啊……」

他們的表情讓我完全說不出話來。

那凝重到像家裡死了人。


「小二…」小六緩緩地開口，我努力要求自己去正視他那懾人的雙眸，那讓我感到十分不自在，「妳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聽到這個問題後，我也笑不出來了。

「我不是外星人。」我第一句想到的回答竟是這可笑的話，或許我的頭真的撞到有點『秀抖秀抖』不正常了。

「六天前，妳失血過多，需要輸血…」小六續道，別人靜靜地。

「我是B型血。」我道。

「每個人都有一組不同的基因密碼，」戚叔叔緩緩地開口，我等著他的下文，「除非是兩個『一樣』的人，不然，是沒有一個人的密碼排列順序會跟另一個人一樣的。」

我看著他，知道心裡最恐懼的那件事終於發生了。


「嗯，是啊，這我懂。」我笑了出來，摸著我的頭，無意識地抓著，「輸血給我的是舒阿姨吧？」

沒有人回答我，空盪的病房裡散延著一股異樣的空氣。

唉，我就快窒息啦……


「你們知道了些什麼？」我看著他們，好奇地問。

「妳的基因完完全全跟媽媽一樣。」小七開口。

「妳的名字就叫舒懷恩。」小六接口。

「妳三十年前住在墨西哥。」雲濤靜靜地道。

「當時的你我過的十分不開心。」舒阿姨，這個未來的我竟笑了出來。

「你穿越了時空跑來這裡。」羽翔道。

「還在這裡生活了一段時間。」夏木立瞪著我，好像是在看外星人，我不爽地回瞪。

「而妳，為什麼會跑來這裡呢？」最後是戚叔叔。


我看著他們，最後哈哈大笑。

笑到他們這七個人都看著我，疑惑的目光甚至可以代替那尚未出口的問句。

我忍住笑，喘息著，胸口脹著一股氣，卻舒也舒不開。


「你們…你們該不會把我當成外星人來看吧？」我悶笑著。

他們的表情讓我又爆出一陣大笑，我不知道我在笑什麼。


「媽，以前的妳就是這樣子怪怪的嗎？」小七在我努力忍住笑後，滿懷疑惑地轉頭詢問舒阿姨。

舒阿姨畢竟是未來的我，對於我這個十四歲的她，自然是再熟悉也不過了，「她笑的原因大概是因為她覺得這一切都荒謬可笑至極的緣故。」她淡然地撥弄著她的頭髮。

「不只是她這麼覺得，連我們都認為這是在作夢。」夏木立在一旁喃道。

羽翔笑瞇瞇地看著我，「小舒，妳應該來找我的。」

我這時才憶起，羽翔用將近滿分的高成績修完了時光的學科。

第十三章


「你真的相信我是從過去來的？」我懷疑。

「小二，這世界的確是很科技，但人們也相信著這種毫無根據、一點也不科學的事物。」小七微笑，「不然現在為什麼還會有人要信天主、基督與佛教呢？」他換上一臉期待，「我想聽聽看我十四歲的母親是怎麼來的。」

我看著他們，七個人十四個眼睛正盯著我看。

我歎了口氣，他們會相信就連我自己都來得莫名其妙這種說辭嗎？

算了，乾脆把那天發生的事全說出來，或許羽翔有讀過像我如此的案例。


「那天是七月九號。」我開口。

雲濤低聲道：「妳的生日。」

我點了點頭，看著舒阿姨：「相信妳也知道，那時候的我們很Triste。」

舒阿姨微笑地點了個頭，輕微的。


「什麼是『踢死爹』？」夏木立一臉茫然。

「西班牙文中的憂鬱、悲傷、沉悶的。」我解釋，別忘了我曾住在墨西哥，「那天很冷，若要畫出當天街道，只需要一撇灰。灰、暗、陰、冷，明明是夏天，卻冷到像是秋天快結束了。」

「那時候我們感冒十分嚴重。」舒阿姨笑了出來，戚叔叔輕攬住舒阿姨的肩膀。

「是啊！我們那時候病得可重了呢！」我也笑了，那真是慘透了，「是在走天橋吧，在地鐵站Indios Verdes前頭有個髒髒亂亂，沒人在走、專門給人丟垃圾的小天橋。我在上頭自言自語著，呵，我還許了一個生日願望呢！」

「妳許了什麼願望？」小七很好奇地問。

「我告訴老天，我想要活得更快樂些。我當時只覺得自己瘋了，居然開始跟上帝聊天…」我微笑，「然後是一陣頭暈目眩，暈到我差點昏倒。之後，我就在這裡了，就在小七家後面的天橋了。」

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瞪著我，完完全全的不信任。

喂…我都已經實話實說了，他們還要怎麼樣？

「墨西哥的天橋…」小七一臉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好特別的時空轉換地點…」夏木立接話，他的表情跟小七差不多。

我翻了翻白眼，把頭轉向舒阿姨這邊，「妳應該也有印象吧？」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舒阿姨竟搖了搖頭。「那天，我想我是生病在家臥床的。」

我的下巴掉了下來。


沉默，我們沉默了好一會兒。

我完全不想用腦，因為我的頭又開始痛了。


「小舒跟舒阿姨的記憶並不一樣，在那一天。」羽翔開口，大家都靜靜地聽他說，「在小舒之前，有不少人聲稱他們是從未來或過去來的，而他們更變時空的地點都不一樣。有的是在家中床上，有的是在寵物店，更有的人是在電梯裡頭。這幾處之間並沒有什麼較顯著的共通點，但我們若是用小舒的例子來解釋，我可以肯定，小舒所說的那座天橋跟戚皓然他家後面的那座天橋，一定有什麼共通處。」

「但是我們也無法求證，不是嗎？那座天橋說不定早就拆掉了，就算沒有，我們也沒辦法跑去墨西哥觀察。」小七開口，大家都同意他說的話。

「所以我們現在的重點並不是小舒為什麼會突然跑來，而是她是『怎麼』跑來的，再用此推斷，說不定還能把小舒送回去。」羽翔道，「『生日』、『自言自語』跟『頭暈』等等都是十分關鍵的地方，我一時間也沒法想出個大概，或許我能提到學校，請他們讓我們全力研究小舒的案例。每當有這種時空轉換的事情發生，世界各地的時空學專家都會特地趕來研究的，畢竟像小舒這種案例已經不多了。」

「你們不會把我掛在研究室上頭，剖開我的頭，看我有沒有問題、是不是外星人吧？」我擔心地問。

「不會的，放心吧！」羽翔笑了出來。


-


因為用腦過度，說太多話，我的頭又開始燒了起來。

看著戚叔叔在我額頭上貼的小圓片，從一旁的小螢幕上我得知我的高燒已達三十九度。

戚叔叔叫我不要太擔心，這是傷口引起的暫時性高燒罷了，只要休息吃藥，很快就會燒退了。

雖然我一點也不擔心自己被車撞到後的傷勢如何。


聽小七說，那台高速駛來的車子是無人駕駛的，大概是電腦系統出了點問題，不然平時像這種飛碟小車是會用紅外線感應周邊事物，不至於會撞到人，甚至是路邊流浪狗的。

小七在述說我把他跟小六撞到對面馬路、用身體去擋車之後，血流了好多好多，流了一整片馬路之時，仍可感受到當時的驚心動魄。

幸好在那時候我就有點意識模糊，沒有看到這讓人反胃的一幕，不然我一定當場昏死給你看。


小七在餵我吃藥時，還用十分好奇的語氣問我，我那時候的感覺是如何，為什麼在昏迷過去後，臉上仍掛著淡淡微笑？

我把我的感覺告訴他，他說我用的形容詞很奇怪。

在我飛近那白光，就像得到了上天賜予的純潔愛情，但我在十四歲以前根本沒談過一次戀愛，為什麼會有那種感覺？

我說我也不知道，他對這答案十分失望。
　　

大家都知道我是舒阿姨的小時候，但小七還是『小二小二』地這麼叫我。

他說他無法把我想像成他的母親，因為不論怎麼看，我都比舒阿姨要幼稚多了。

這讓我氣得垂他，然後下場是內臟又破了洞，瘀了血。


羽翔跟夏木立跟舒阿姨不熟，所以在得知我也是舒懷恩後，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

倒是夏木立對我必恭必敬地，因為羽翔他老爸雲濤可是我的國中同學，他未來的岳父。

岳父總是不好得罪的，雖然雲濤壓根不知道他兒子跟夏木立的關係。


說到雲濤，他對我可真是關懷至極。

當初舒阿姨被戚叔叔搶走後他就十分不甘心，在聽到羽翔對我還不錯的消息後，他居然開始煽動羽翔追求我。

老天，這個從頭到尾都沒搞清楚事情狀況的可憐人，又鬧出了不少事端。

若不是在戚叔叔的冷眼相待後，雲濤才有收歛一點，不然我怕我遲早會被他搶去做媳婦。


戚叔叔他問了我很多很多問題，好奇的程度還是小七不及的。

他問了我許多我跟雲濤在國中相處的事情，然後用嚴厲的措辭告訴我：千萬要小心，不要誤上了賊船。

哈哈，他大概很怕我被拐走吧！


這天，小六沒課，他就來醫院照顧我。

他變得很安靜，安靜到讓我以為他也不小心被車撞到了。

「謝謝妳。」

他把削好的漂亮蘋果切成像兔食一般薄薄地端給我。

戚叔叔交待過，因為傷口又要發炎了，再裂開，這傷疤一輩子都好不了，所以連我說話吃飯都要十分優雅淑女地小口小口說、小口小口吃。


「為什麼這麼說？」我拎起一片薄如紙的蘋果，不解地問道。

「如果不是我當時情緒化地衝出馬路，又在跟小七鬧彆扭…妳也不會受傷……」他的表情十分愧疚。

「我受傷是家常便飯的是，我身上的病可多著呢，多道傷也沒差啦！而且你看，我復原的很快啊，一點事都沒有。」我笑嘻嘻地把蘋果放到嘴裡，一點味道也沒，但的確是滿香的。

「可是……」

「小六，我不準你再這麼愧疚下去，這事兒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嚴厲地道，雖然這話出口沒人會怕，「你再這麼安靜、沉寂下去，倒不如去跟小七和好！」

小六的臉垂了下去。


「我都問過了，當時是夏日葵主動獻吻，她分明就是看到你站在那邊才會想要給你一點刺激受受。小七當時也嚇呆了，在他反應過來之後馬上推開夏日葵去追你，他的心我想一旁圍觀的人都明白。」我無所謂地又拿了片蘋果，「我也很生氣啊，就甩了夏日葵一巴掌……」

「嗯，我聽說了。」小六淡淡地笑了出來，這才是真正的他嘛，「大家都在傳，傳妳好勇猛，夏日葵都被妳打到摔倒在地上了。我想夏日葵的人緣也不怎麼好吧，只是她也不甚在意。」

「你要嘛就像我一樣狠狠踹上她幾腳，不要隨便從小七身邊跑開，我可受不了再一次被車撞。」我翻了翻白眼，「我也有罵過小七了，我要他不可以再那麼善良，其實當天他找夏日葵都是因為──」

「他都跟我解釋過了。」小六輕道。

「和好了嗎？」

「算是吧，我想…」小六給了我一個淺淺的微笑，「我好崇拜妳，好崇拜舒阿姨。」

我被他這番突如其來的話給驚愕到被蘋果給噎著了（要知道那蘋果的薄度是多麼地讓人不敢恭維）。

嗆咳著，肚子隱隱作痛著。


「小心點，傷口又裂開怎麼辦？」小六拍了拍我的背，遞給我一杯水。

「沒…咳…沒事啦……」我拍著自己的胸口，好多了，「你說什麼？為什麼會崇拜我？」

「舒阿姨知道了我跟小七的關係啦！」小六輕笑。

「呃，是嗎？」未來的我是有察覺到一絲不對勁是沒錯，但我想還不見得會完全明瞭整件事情啊。

「都是妳的夢話洩露了一切。」小六的手又過來拍拍我的背，怕我又嗆到了。

「什…什麼？」我瞪大眼。

「昏迷不醒的妳一直在喊著要我原諒小七，說小七是受害者之一，妳還罵了夏日葵不少話。」小六忍著笑。

我唉著，「老天，我以前根本沒有說夢話的習慣…」

小六只是笑笑地看我。


「那舒阿姨怎麼說？未來的我應該跟現在的我想法差不多吧？」我突然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不要告訴我，在我醒過來之前，你們一直待在我身邊…」

「是這樣子沒錯啊！」小六活潑地笑道，這樣子的他不常見，卻依舊好看，「舒阿姨知道了大概，聽到事實後只是聳聳肩，說過去的她，也就是妳，小二，妳都已經成了媒人，她總不能去怨她自己吧？雖然大家都清楚她老早就答應要讓小七自己去飛，不然她老早在察覺不對勁之後就把我跟小七隔離了。」

「我真是一個開明的母親。」我滿意地笑。

「雲羽翔跟夏木立這兩個人也知道了大概，所以也沒那麼驚訝，相對的，雲羽翔的父親雲濤就驚駭的要命了。不過在戚叔叔跟舒阿姨的冷眼相待後他才漸漸適應，當然，小七畢竟是他們的兒子。我想，或許雲濤是在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他雖然見過不少世面，但卻沒見過我們這種想法前衛的人。」

「那麼戚叔叔呢？他的反應又是如何？」我好奇地問，「我猜，他一定只是淡淡地說了句：「家裡多個兒子也無所謂。」，對不對？」

小六眼睛一亮，「妳真厲害，只不過妳大概沒想到，戚叔叔甚至比妳還要早理解到整件事情的經過。」

「什麼？」我的笑容完全褪去，「你說戚叔叔壓根就是要讓你跟小七在一起？他明明知情卻一句話也沒表示？」

小六點頭，「看上去是這樣沒錯。」

「他是怎麼知道的？」

「嗯…」小六的臉泛起了一陣紅，「那都是因為小七這個白癡跑去問他，男人跟男人可不可以……呃…洞房……」

我失笑，「那戚叔叔怎麼回答？」

「他說要準備軟膏……」

「呃…然後呢？」我沒好氣地笑了出來。

「之後他給了小七一罐…幾天後，小七跑去跟他說…說我討厭這軟膏的味道……」


小六的臉已經紅到不像話了，這不像是平常的他。

或許他跟小七在經歷了這些無聊的事端後，感情變更好的緣故吧！

這樣子的他多了份嬌柔，少了分霸氣。

還不錯啦！


只是我家兒子怎麼會神經短路啊？


「那時候你幾歲？」我不經意地問道，純粹是隨口問問。

小六的臉一下變的慘白，卻又馬上紅通通地像蘋果，他緊閉著嘴，一句話不肯說。

我瞄了他一眼，又拿了片蘋果。


「你別把我想成舒阿姨好不好？雖然我也叫舒懷恩，但我可沒生過一個叫戚皓然的兒子，至少目前還沒有。我不想讓你們知道事情真相的原因就是在這兒，我跟舒阿姨不一樣，惟一相同的是我們活過相同的十三年歲月。」我輕歎，搖了搖頭。

小六看著我，「我當然是把妳當小二看，只不過，這問題……」

我笑著對小六眨眨眼，他不解地看著我。

我當然知道這問題對他來說很尷尬，但我也說我只是隨口問問罷了。

喂，我沒在騙人啦……

l大蚊子 2008-8-5 14:14

第十四章


小七跟小六的事情被我不小心透露這場事件的風波漸漸平息，雖然這事颳起的風本來就不大。

未來的人真是可怕，一件事情連我都想了幾個月才弄清，他們居然用膝蓋想想就知道個大概了。

這一代一代，差太多了嘛……


羽翔他老爸雲濤正在寫古代的故事，我懷疑他太過投入了。

就算他把他不適感隱藏的再好，但只要一看到小七跟小六說話，眉頭就會自動地擰起。

不是我在說，這舉動實在是太明顯了。


夏木立不是笨人（不然他是怎麼追到羽翔的？），當他得知未來的岳父對他跟羽翔的這種關係十分不贊同後，心情緊繃了好一陣子。

他也不是個會演戲的人。

所以他在雲濤面前的不自在，我想除了他自己，每個人都看出來了。

幸好羽翔以前參加過話劇社，在他完美的掩飾手段下，雲濤至今沒發現羽翔跟夏木立的關係。

只是雲濤很好奇，自己是否長的太過兇神惡煞，不然為什麼夏木立這孩子會一見到他就結巴、急忙逃離？

當然想爾，沒人告訴他答案。


但是再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

羽翔跟夏木立第一個想到的求救對象就是還臥病在床的我。


「為什麼不找舒阿姨？她也是我，也是雲濤的國中同學啊！」

我這麼問過他們，他們給我的答案是：戚叔叔堅決不讓舒阿姨有跟雲濤說話的機會。

他在這點上付出了不少心力，雖然舒阿姨壓根不會聽他的。

同時我也覺得，雲太太好可憐……


「我們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夏木立重申。

「不然你想怎麼樣？」我白了他一眼，雖然在事後才發現這段話曾經在某個鑽戒廣告中出現，「總不能要我帶著一身病痛跑去雲家大吵大鬧吧？要是傷口又裂開了，看你怎麼跟我兒子解釋！」

「但妳已經好了很多啦！」夏木立不死心。

「那是因為你沒看到我一天照三餐加消夜灌的十幾顆藥丸。」


或許是因為那種小型飛碟在設計上頭就將傷害率降低，以致在真正出了車禍撞了人之後的狀況更是慘不忍睹。

拜託，那台車可是以時速八十公里撞到我這手無搏雞之力的小女子身上耶！

我骨頭斷了三、四根，內臟出血，皮膚上頭的瘀血更是恐怖到連我自己都不敢看，就更別說是生理狀況失調的慘狀了。

我沒死也少了半條命，能救回來也算是奇蹟。

當然，戚叔叔的醫術更是讓我們欽佩。


「我的本事沒你們想得那麼偉大。」我瞄了他們一眼，完全不信的神情讓我看了直翻白眼，「想想看，一個是他兒子，一個是他同校僅一年的國中同學，他會比較重視誰？是羽翔還是我？」

夏木立跟羽翔的臉都沉了下來，我看著他們，其實十分瞭解他們相愛的痛苦。

「如果連妳都不幫我們，我們只有兩條路可走。」夏木立的雙眼閃著懇求，「一是分手，二是一起死。」

「不是我不幫，而是我自認我根本幫不了。」


我看著羽翔微低著頭，那清亮的眼眸看起來十分空茫。

而夏木立的臉如死灰。

此時，我那該死的同情心又發作了。

畢竟讓他們在一起，我在其中也踩了幾腳，總不能『情人丟上床，媒人就翻牆』吧？

思及此，我就輕歎了口氣。


「夏木立，你愛他嗎？」我用（自認為）母親的溫和語氣緩道。

羽翔看著我，眼神中帶著些許詫異。

好吧，這問題的確是有點牛頭不對馬嘴，但我覺得這很重要。

「『我喜歡你』這話人人可說，但『我愛你』就不是那麼輕易就能說出口的。」

「是的，舒阿姨，我愛他。」夏木立認真地道，少了先前的痞樣。

而我卻因為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舒阿姨』被口水噎到嗆咳著。

老天，我的傷口裂了又縫、縫了又裂已經不下三百次了…


羽翔呆站在原地，我不解。

羽翔那麼驚訝幹什麼？難道他真認為夏木立對他是玩玩的嗎？


「問你有多愛他好像是句廢話，嗯…那你最喜歡羽翔的哪裡？」我好奇地隨口問道。

「太多了，不過我最喜歡看他生氣的模樣，那酡紅的雙頰，緊抿的嘴唇，清冷的眼神，看了好讓人心醉。」夏木立無視羽翔紅到快爆炸的臉及我呆若木雞的神情，心情大好地續道：「妳一定沒有看過他被嚇呆的模樣，嘴唇微張，眼神呆滯的樣子也超級可愛的說！當然當然，還有他的個性也很好，該善良的時候就善良地如同證嚴法師──妳知道她是誰嗎？慈濟就是她一手打造出來的──不該善良的時候就冷默地好像冰山，不過都是很美豔的冰山───」

「夠了夠了！」我揚著手，大喊著，再說下去，夏木立大概會興奮到發瘋，到時候我可不想拄著拐杖送他進療養院，「你再說下去，我身邊的病床就要睡人啦！」

夏木立不解，「什麼意思？」

「你沒看到你親親翔翔的臉都快炸了？」我沒好氣地笑，「好啦，等我傷勢好點後我再親自去雲家替你要人，但我求你你別再說下去了，羽翔的好我們都知道……」我無力。

「妳答應了？」羽翔眼睛一亮，整個人都有了神采。

「我不答應，夏木立就會纏我直至天荒地老，這苦差事還是交給你吧！」我歎了口氣，羽翔開心的笑容值得我這麼做。


雖然我口中說著要等我的傷口復原到能大聲說話，甚至是大笑。

但夏木立的纏人功力真的一流，我開始懷疑，羽翔怎麼沒有被他活活給煩死？

不管是早上還是下午，甚至是帶著晚餐，他一天中我就可以在醫院裡頭見到他足足三小時。

該說他這殷勤獻得太過可怕，還是他的確是真心感謝著我為他跟羽翔所做的一切？

我寧可相信前面那個說法。


他得知我受傷的原因跟他妹妹夏日葵拖不了關係後，對我的好態度變本加厲。

我曾經想過，我會不會受寵若驚，再度住進醫院裡頭？

沒錯，我在夏木立跟戚叔叔的努力周旋下，終於得到戚叔叔的出院同意。


戚叔叔，這個我未來的丈夫有些地方真的很可怕。

我也開始喜歡亂猜想著他可能擁有情緒。

那幾乎成為我的消遣之一。


或許他不肯讓舒阿姨去替羽翔跟夏木立在雲濤面前說好話，心裡總是有點愧疚。

當然，對於我這個十四歲的妻子，他同樣關切。

不過他好像認為我比舒阿姨還要來的聽他的話。

派我去做舒阿姨可以做的事情，這種舉動是戚叔叔幹得出來的。



夏木立開著他的車子來接我出院。

我瞪著那台飛碟狀的車子，就是這怪東西讓我躺在床上好幾個月。

羽翔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忿恨，他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沒事的，這台車是新的。」

「夏木立會開車嗎？」我皺起眉，滿臉不信任。

「我十九歲了！」他不滿地嘟嚷著。

「可是心智上來說，我比你成熟！」我笑了，「羽翔，對不對？」

「是是是，妳快上車吧，我爸說不定就要出門了！」羽翔推著我上車。
　　

這車子從外頭來看十分嬌小，但坐在裡面的感覺完全跟用看的不同。

裡頭寬敞地可以坐進四個人，從外向內看，只能看到一片黑漆，但從內往外看，卻是一片透明。

好像是飄浮在半空中坐車一樣，好好玩。


我發現夏木立根本沒有專心開車，我瞪著他把手放在羽翔的肩上，另一手則緊握住羽翔的手。

方向盤是不用控制啊？


「先生…」我發現我的語音顫抖，「你開車專心點，好嗎？」

「我設定好了，如果不是沒油，這車會自己駛去雲家的。」夏木立低沉的嗓音響起。

我看著他跟羽翔（我孤單的坐在後座），發現他們恐懼不安的心情竟飄散在空氣中。

只要每一次規律的呼吸，都能把這懾人的浮躁吸入體中，滲入心中。


他們很擔心。

我當然也是。


「雲阿姨，我找雲叔叔。」我在大門口的對講機前道，羽翔跟夏木立還在車上做心理準備。

「小舒嗎？妳出院啦？」雲阿姨溫柔的嗓音從小小的白色盒子裡頭傳出。

據我所知，雲濤並沒有把這一切所發生的事情告訴她。

雲濤希望她能活在自己編織出來的快樂世界裡，沒有任何讓她煩憂的事物。

想到這兒，我就覺得自己今天是來破壞她美夢的魔鬼。


「嗯，我剛剛才出院。」我輕輕回答。

「濤在家，妳進來吧！」雲阿姨柔柔的語氣卻讓我下定了決心。

善意的謊言瞞不了一世，隱瞞，有時會是比誠實更銳利的刀刃。


羽翔跟夏木立下了車，羽翔的臉色蒼白如雪，與方才自恃的冷靜全然不同。

他是個很柔的人，柔中帶倔，讓他不願讓自己成為被人保護的那一方。

這種堅持，在夏木立面前完全崩潰瓦解。


夏木立的溫柔不常見，身於豪門公子哥，驕傲放縱是他改也改不了的個性。

花花公子這名號自然而然就掛在他身上閃爍著。

羽翔的柔與倔，是他從未見過的。

愛情不來還好，來的太快，很容易在那駭天濤浪中滅頂的。

雖然他心甘情願死在屬於羽翔看似溫柔卻危險的波濤下。


「沒事的，羽翔。」我吩咐夏木立，「好好顧著他。」

羽翔的脆弱，只會出現在他重視的人面前。

這點我相信夏木立也很清楚，他並不笨。


踏入雲家前，我深吸了幾口清新的空氣，嗅嘗中，可以聞到雲太太在花園裡種下的滿滿薰衣草味。

這實在是太言過其實，因為薰衣草是聞不出味道的，除非讓它與溫熱的水融合在一起，那清香的芬甜才會漸漸透出。

我覺得，羽翔跟夏木立的關係就像是薰衣草與一杯溫度適中的熱水。

而薰衣草的花語是，等待愛情。


「小舒！」雲濤一見到我，開開心心地跑了過來，「妳出院啦？怎麼那麼快？」

「不得不快，雲叔叔。」在雲阿姨的面前，我們的關係僅能表現出如此，十分客套，「我有事情要找你，能否借一步說話？」

雲濤懷疑的目光掃過我，最後停留在我身後的夏木立與羽翔，那交纏緊握的雙手上。

他臉上的不悅清晰可見，但疑惑遠勝出了他皺眉的不適。


「這事很重要。」我見雲濤踏著不安定的腳步走向沙發，我連忙說道。

「那麼就去書房談。」

我知道他是不要讓雲阿姨受到任何傷害，一點晴天霹靂的消息都能讓她的世界瓦解。

我們都不願讓自己成為兇手。


我們走到了雲濤的書房，我把門關了上。

「有什麼事，得讓妳抱病跑出醫院來找我，懷恩？」雲濤坐在椅子上，十指緊纏著。

「一件會讓你憤怒之至的事。」我輕輕笑著，「雲濤，你是不是很瞧不起我兒子是同性戀？」

雲濤震了一下，最後他緩緩道：「連他的雙親都同意了，我能表示些什麼？我沒有話好說，也沒有那立場去說，不是嗎？」

「是的，你的確沒有立場。」我點頭，「今天我來，站在這裡的立場其實是極其渺小的，但是我知道我該說些什麼。雲濤，你反應不可能這麼慢的。」

「跟那小子有關？」雲濤用下巴比了比夏木立，夏木立的眼眸變深。

眼見他要開口說話，我馬上先聲奪人，「這跟你兒子也有關。」


雲濤沉靜了一會兒，書房裡的空氣馬上變的沉重。

我聽到羽翔急促不定的呼吸聲。

「妳今天來就是要告訴我，我家兒子也跟戚書培的兒子一樣不正常？」他冷哼了一聲。

「皓然也是我兒子，羽翔更是我的好朋友，而他們就如同你我一樣正常。」我冷淡地看著雲濤迴避著我的目光，「我知道你有感覺，雖然不強烈，但夏木立對羽翔的溫柔十分罕見，羽翔對夏木立的依順更是你從未見過的！你這個做父親的難道還會不清楚，這種改變的肇因是什麼嗎？」


「是，我當然瞭解。」雲濤忿忿地重拍了下桌子，我被他嚇得往後退了幾步。

「我絕對不會看著我兒子愛上一個男人！懷恩，就連是妳來說情也是一樣！」

第十五章


「為什麼？」在沉默了半晌，我才平靜地道。

為什麼，這個問話會讓羽翔愧疚，會讓雲濤自省，更會讓夏木立更加堅信他愛羽翔的心。

「為什麼？懷恩，妳能忍受自己的兒子與一個男人步入禮堂，這包容力之大我深感佩服，但我也可以很明確地告訴妳，我雲濤，並沒有妳那麼寬容的善解心！」

「談事情不需要大聲說話，雲濤，你的個性怎麼到了三十年後還是沒變？」

「懷恩，我不知道戚皓然用了什麼方法讓你跟戚書培信服，這事我管不了！相對的，我家兒子該怎麼來說服我，這事妳也管不了！」

「你太盲目了，同性間的愛並無錯，你在歧視些什麼？為了子嗣？擔心你雲家後代就此沒了？擔心你抱不到孫子？」我冷聲怒道，「你完完全全不肯去直視重點，我就直接告訴你，重點你家兒子正被一個掏出真心的人所深愛著，而羽翔也同樣付出了真心在待他的愛人！羽翔付出的愛，能讓他心甘情願地被一個男人壓在身下啊！」


身後出現了一陣聲響，羽翔的腳步踉蹌了幾下，夏木立連忙伸手攙扶住他。

他的臉色十分蒼白，卻又染上了一層紅暈。

夏木立可說是面無表情，雖然眼中的溫柔騙不了人。

而雲濤則是愣了好一會兒，我是不是太直接了點？


「這種真心，相信你也懂啊！」我苦聲哀道。

雲濤不屑地冷哼：「真心？妳以為我不清楚夏家人的性子嗎？他老爸是國會議員，老媽是個偵探，父親緋聞不斷，母親私生活紊亂，就連他們的女兒都像個小花癡一樣！出身於這種家庭的人我能相信嗎？這哪一個能信？」

「或許我曾經花心過，但那些糊塗事都是在遇見羽翔以前犯下的，羽翔若是早一點出現在我生命裡，我或許就不會浪費那麼多光陰在玩樂，因為我開始懂得珍惜。」夏木立輕道，從他的語氣與神情來看，都跟以前的痞子狗樣相差十萬八千里遠。他很認真，我看得出來。

「你要怎麼相信夏木立的真心？只要你說出個能夠讓你信服的條件，我想他不管是賭上性命都會努力去實現。」我的語氣緩和下來，大聲說話並不代表氣勢凌人，「看你是要他吞刀油炸，還是跳河撞牆以死明志，請開個條件出來。」

「懷恩！」雲濤用可算是懇求的語氣道，「我不想跟妳吵，也不喜歡跟妳吵！但這事情，不論怎麼說，我都是不會答應的！」

「這是我們今天的結論嗎？」

「懷恩！」

「雖然我實在搞不懂你不同意的原因何在，但我也不好管太多人家的『家務事』，我只是希望能看到羽翔快樂的模樣，你把他的希望硬生生地奪走了，雲濤。」我往後退著，「兒孫自有兒孫福，這個福氣，你是不要的了。」


我轉過身子去，走向咖啡色木門。

夏木立不解地看著我，羽翔則是不敢直視他父親的眼神。

「走了，他聽不進去的。」我推開門，揚首走出了雲家大門。


-


我們幾個圍在餐桌邊，面色凝重。

「雲濤不答應他們兩個來往？」戚叔叔皺著眉，「我當初真沒看錯他。」

「書培，他的個性跟你完全不同，你可以淡然接受每一個命運的安排，他卻不能，他是個會奮力往前衝的人。」舒阿姨搖了搖頭，然後看向我，「妳就這樣子昂首闊步地走了？」

「他當時連一句話都聽不進去啊！」我無辜地嚷，「我不走，還留在那兒受他失望的冷眼相待啊？」

「然後呢？」小七一臉憂悒。

「雲濤禁了羽翔的足，連學校都不給去了吧！」我歎了口氣，「夏木立受的打擊好像挺大，在走出雲家大門後，他就心灰意冷地走了，真怕他會幹出什麼傻事來。」

餐桌上充斥著是一片沉默。

「小二出面沒用的。」小六淡然地道，我們吃驚地看著他，他看了大家頭上旋飛著的問號，漫不經心地，「因為小二跟雲濤太熟了，太瞭解對方了。」

「連小二都沒辦法，那還會有誰有法子呢？」小七頹然地趴在桌沿。

「其實讓他們兩個多受點苦，往後若遇到更苦的，才不會精神崩潰。」小六語出驚人的緩道，無視我們一群人快掉出來的眼珠子，他踏著輕鬆的腳步走到廚房去。

「他最近是看了什麼哲學書嗎？」

我們四個人同時用眼神交換著這個問題，不過答案連讀心理的小七都不知道。



就在我們忙忙碌碌地替羽翔跟夏木立操心過後的幾天，我們接到了一項讓小六都震驚不已的消息。

雲濤目帶紅絲，狀似女鬼的跑來我們家，氣沖沖的火爆程度可以燒開一鍋水。

他一見到我就抓住我的肩膀，死命的搖晃著。

我痛苦地擰起眉，傷口又隱隱作痛。

戚叔叔見狀，馬上不悅地把雲濤拉開，而我則在一旁努力嗆咳著。

「你要發瘋也不要來這裡發，我們這裡不是精神療養院！」戚叔叔的怒氣上揚，我們在一旁庰住呼吸，情緒緊繃地看著這兩個男人對峙。

「羽翔呢？羽翔呢？你們把羽翔藏到哪裡去了？」雲濤狂吼著，這下就連戚叔叔都呆住了。


雲濤又衝上前抓住我，又開始努力搖晃。

「羽翔呢？舒懷恩，是妳把他藏起來了！對不對？」他的面目猙獰，語氣狂爆沙啞。

「羽翔失蹤了嗎？」我忍著痛楚，故做鎮定地輕問。


雲濤像是崩潰一般放開了我，跌坐在地上痛哭著。

此時的他只是一個愛子心切的父親。

我跪了下來，眼睛直視著雲濤。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把雲濤拉了起來，逼他坐在椅子上頭。

「羽翔他…他不見了……」雲濤冷靜了下來，但語氣仍是顫抖著。

「什麼時候不見的？」舒阿姨追問。

「今日…給他送午餐時就發現……人去房空……」雲濤抽噎了起來。

「去把夏木立找來，越快越好！」舒阿姨連忙起身，對雲濤喊道，「雲濤，去把雲太太找來！」

見雲濤面露猶豫之色，我沒好氣地一翻白眼，「她是個母親，雲濤。」



夏木立很快就到了舒家，雲太太也來了。

「都是你們逼他逼得太緊了…他受不了了，才會離家出走！」夏木立怒目瞪視著雲濤，此時的他除了羽翔外就什麼都管不了了。

「夏木立，沒有人有錯！」我把他推開，「麻煩請你母親幫個忙，去找尋這附近羽翔有可能會去的地方！」


「我已經叫了。」

一個不屬於在場每一個人的嗓音傳了出來，我們停止了任何動作，看著夏日葵悠悠地走進屋裡。


「妳來這裡幹什麼？」小七面露厭惡之色，我瞪了他一眼。

「來幫你們啊！」夏日葵淺淺一笑，「我已經請媽媽去找了，爸爸認識一些道上的人，我也讓爸爸叫他們去注意一點，若是看到雲羽翔出現，他們會在最快時間內通知我們的。」夏日葵一把將夏木立拉到門邊，遞給他一隻手機，「哥，這手機你拿著，到附近找找看，外面我幫你備好了一輛腳踏車。這有可能是綁架，你千萬小心！」

我們聽見夏日葵的話後都不禁一呆。


「綁架？」小七呆呆地。

「沒錯，他或許是想出去透氣沒錯，我看過雲羽翔，他的模樣不叫人擔心都難。」夏日葵把呆若木雞的夏木立推出門口，但又猛然拍了一下額頭，「哎呀，都忘了最重要的事！你們幫忙想想看，雲羽翔有可能會去哪些地方？」

「綠茵咖啡廳！」雲太太連忙喊了出來，「這孩子最喜歡的咖啡廳就是綠茵！」

「他的外公外婆家，羽翔只要有事就會去那邊！」雲濤也喊，「在仰德大道上有一家月桂餐館，旁邊的綠色建築物就是了！」

「看看你們曾經去過哪些地方，羽翔就有可能會在那邊。」小六平靜地開口。

「你，你就去你的父母家看看！」戚叔叔對雲濤下著命令，「小七，你跟小六到綠茵咖啡廳去看看，最好在附近多繞個幾圈！」

「雲太太，妳就跟我留在家裡吧！我們在家裡等電話，有什麼消息妳也會在最快時間內得到的。」舒阿姨把一臉蒼白的雲太太攙扶至沙發上坐下。

「我有個警察朋友，我去連絡他，請他幫忙找尋。」戚叔叔穿上了外套。


我在一旁呆站著，羽翔有可能會去的地方？

這問題，其實要用抽象一點的想法來猜測……

「雲太太…」我緩道，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羽翔最喜歡的花朵是不是薰衣草？」


雲太太淚眼看著我，點了點頭。

「那孩子最喜歡的花就是薰衣草，他說他喜歡那種淡雅，不願讓自己的芬芳散出，惟有泡在溫熱的熱水中才肯綻放出那最美的一面清香……」雲太太的眼淚又嘩啦啦地掉了下來。

「沒錯，等待愛情。」我喃喃自語著，猛然抬起頭來，看見大家都傻在原地，「你們還不快點去找？」我皺眉。

「我也要去看看我媽媽找的如何了。」夏日葵聳聳肩，第一個走出大門。



我飛快地騎著腳踏車，已經有點長的頭髮飄了起來。

春天的第一顆汗水就此從焦慮至極的臉上滑落。


「請問一下，這附近哪裡有花圃？或是種滿花的地方？」

我在路上抓了人就問，但答案讓人失望。

「這大都市的，怎麼生出一片花園來？」一個上班族沒好氣地回答我的詢問，「不過妳可以去更郊外找，那邊有一大片農場，或許能找到妳要的薰衣草花田。」


我向他道了聲謝，問清楚了那農場的位置，我又在馬路上奔馳了起來。

這郊外還真不是普通的遠，雖然腳踏車絲毫不用費力就會快速前進，但心情浮躁的我還是汗流浹背。

我騎了約十五分鐘，而身上攜帶著的手機並沒有響起過。

其他人也跟我一樣完全沒有羽翔的消息，只是我猜，手機響起時我心臟病可能會發作。



「請問這裡是靜心農苑嗎？」我停下腳踏車，詢問一個長相柔美的女子。

她看了我一眼，然後露出了微笑，「沒錯，這裡是靜心農苑，今日我們沒有開放喔！」

「我不是要來參觀的！」我振奮了起來，「請問妳們這裡有沒有花田？」

「有。」她笑著回答。

「那有沒有薰衣草花田！」我幾乎是用喊的叫出來。

「妳是來找些什麼的？」那女子並沒回答我的問題，溫柔的微笑讓我想起了羽翔。

我語帶哽咽，「我是來找一段像薰衣草一般的愛情的…」

「難怪他看起來如此憂傷…」女子輕歎。

「他在這裡？」我在那一秒鐘，甚至斷定了女子口中的『他』就是羽翔。

「妳是他的誰？」女子又好奇地追問。

「我是…」我一時哽言，「我是來幫他找愛情的人。」

「那麼…妳就去找他吧……」女子一側身，讓出了一條路給我。


我感恩地朝她笑了笑，朝著那扇用花草佈置地漂漂亮亮的小門走去，

穿越小門，我進入了一家小花店，裡頭只有一名男子在修剪花枝。

我進去時，他連看都沒看我一眼。

我也沒那多餘的心思去搭理他，我又穿越了另一扇花門。

這次印入我眼簾的是一大片又一大片的花田。

五彩繽紛，好像到了五彩天堂一樣，幸福感馬上湧上。


我看見遠處有一大片紫色的花田，隨風搖擺的薰衣草如同羽翔的柔嫩與倔強。

我跨開大步，往那紫色花田奔去。

到了那裡，我眼前只有一大片淡紫，並沒有我想要看到的身影。

羽翔並不在這兒。

這裡除了我，連一個人都沒有。


耳邊滑過的是風聲，還有薰衣草被風吹歪的枝葉磨擦聲。

那種失望，不是可以用言語來形容的。

我頹然地坐到了花田與花田間的田埂，讓風吹著我漣漪不斷的心湖，失落感又更加大了。

驟然地，我聽見了一陣歌聲……


說是唱出來的也不算是，那是哼出來的歌曲。

音調中除了悠然，就是逼得我喘不過氣來的窒息感。

好強烈的痛楚！


我從未想過會有如此讓人心酸的歌曲，心，好像整個揪起來了…

這哀傷，傳播的速度是如此之快……


我想也沒想地拿出了手機，按下了幾個鍵。

手機的小螢幕上清楚地顯示著我剛剛按下的字句：



『我想…我找到他了……在一處會靜心的薰衣草花田裡…我聽到了屬於愛情的聲音……』

第十六章


他們很快就趕了過來。

我站在用黃土堆起的田埂上，用更加廣闊的視線，我看到了薰衣草以外的事物。


一片清澈湛藍的天空，包裹著每個人的幸福。

夕陽照在臉上，並不刺眼，反而讓我看清了眼前的事物。

一個窩得小小的身軀就躺在一大片薰衣草花田裡，那首聽起來心酸不已的小調漸漸平緩，最後一個音符融化在暖風中。

我聽到的不只是悲傷……


「小二！」夏木立是最快衝到我身邊的人，「他在哪裡？羽翔人呢？」他嘶啞地喊著。

我微笑，看著紫色花海中的小小人影驚醒過來，看著我們這一群人站在田埂上看著他。

夏木立激動地撲了過去，衝力過猛，他跟羽翔兩個人就這麼跌落在花海裡。


夏木立緊緊地把呆愕的羽翔抱在懷裡，深怕他會像空氣一樣再度消失。

羽翔，只是僵著身子，任由夏木立強而有力的緊抱。

過了五秒後，他的眼淚潰堤，輕易地奪框而出。


風聲、夕陽、薰衣草，還有羽翔清澈的淚水。


這是羽翔第一次在別人面前哭泣，我相信這也是最後一次。

他很倔強，倔強到連夏木立都甘拜下風的深愛著。


「以後…不準你再這麼憑空消失……絕對不准……」夏木立的肩膀抽動著，這傢伙連哭都不讓人發現。

「不…不會的了……」羽翔帶淚地笑，抹去了臉上晶亮的淚痕，「再也不會。」


一陣酸麻從腳底竄上腦門，我知道這是我痛哭的前兆。

有這種感覺的，並不只有我。


夕陽照射的範圍更廣了，天空染讓了一片讓人心醉的橙紅。

我看了看四周，舒阿姨輕靠在戚叔叔的肩窩上，臉上是我現階段所沒有的柔情。

小六跟小七緊握著雙手，踏著輕盈的腳步走向其他花田，我可以看到這兩個人臉上笑顏。

夏日葵身邊跟著兩個呆滯的男女，我猜想他們可能就是夏先生與夏太太。

夏日葵正低聲向他們說些什麼，爾後，他們依舊年輕的臉上綻出了一個瞭然的微笑。

就跟雲濤的一樣。


羽翔用不甚確定的眼神看向他的雙親。

雲太太輕柔的走下田埂，穿越了一株株的薰衣草，我知道她並不如大家所想的那般柔弱。

她是個母親。


「翔兒，別用那愧疚的眼神看向我們。」雲太太跪坐在羽翔與夏木立面前，把羽翔跟夏木立的手緊握在一起，「我很瞭解，十分瞭解。他們…會庇佑著你們的……」

雲太太看著天空，清瘦的臉頰滑落了淚水。

事後我才從雲濤口中得知，雲太太是個孤兒，而收養她的人正是一對同性戀者。


-


這件事情就這麼戲劇化地終止。

在場目睹的人，心中感受到的不只是感動。

我強烈地聽到了羽翔跟夏木立愛情的生命張力，那聽起來十分悅耳。


悅耳的音樂每個人都喜歡，包括雲濤這頑固的大孩子。

他在雲太太的好言相勸中，諒解了自己兒子無法選取的性向。

事後，他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至少我們現在很幸福』。

這句話驗證在很多家庭身上。


夏氏夫婦在夏日葵的幾句話中就感動到痛哭流涕。

我想，就算他們的私生活再怎麼紊亂，他們終究是對瞭解愛情的夫妻。

對於夏日葵的偏見，其實老早就在那巴掌過後消逝得灰飛煙滅。

她說，她不會像薰衣草一樣等待愛情來敲門，她會自己去追尋。

我們都知道，她一定會找到。



等到這些風波都停息之後，我這才發現日子消逝的速度是我們永遠也追不上的快。

又是個春天的結束，初夏的溫暖讓埋在每個人心中的種子萌芽。

雖然離夏天還有一個月，但我知道我心中沉寂已久的種子已經展露出頭角了。


我感謝老天把我帶來這個時空，因為我懂了什麼叫幸福。

在享受幸福以前，要先知道幸福的味道。

在去年七月的我，曾經深深迷失在這好似幸福卻又孤單的情感裡無法自拔。

或許老天把我送來這兒的用意，就是不要讓我在怨歎下去，讓牠的耳根子能清靜些。


我喜歡這麼想像。



「小二，妳下來一下！」

坐在書桌前的我回應了一聲，然後闔上這印有紫色薰衣草的日記本。

這是我當初在書店中選來的，只因為日記本的封面，有兩個高大的男孩正庇護著一名小小的、正在長大的小女孩。

日記本的第一面，我寫上了一句小七說他很喜歡的話：我沒有一定的方向，但我知道我正朝著一處名叫『幸福』的小鎮前進。

這本日記就叫幸福，因為我就在這每一篇每一頁中嗅嘗到了這獨特的清香。


我下了樓，看到餐桌邊圍了不少人。

羽翔跟夏木立來了，而他們身邊跟著一名女子。

很熟悉的微笑，這我永遠也忘不了。


那名女子正是靜心農苑的老闆娘。


「小二，今天我們是要來跟妳談談時空轉換一事的。」羽翔坐在椅子上，夏木立站在他身後，悉心地整理著羽翔十分平順的頭髮。

「有結果了嗎？知道我是怎麼來的了嗎？」我也坐了下來。

看見羽翔點了點頭，我的心浮現出了一種莫名的情緒。

那就像是你盼了月娘好長一段時間，而你在漫漫等待中得到她的溫暖與柔情，而現今，烏雲帶走了一切。

「這位女子是林靜心。」羽翔比了比也坐在椅子上的女子。

「我們見過，在靜心農苑。」林靜心露出了微笑。

「我記得。」我也給了她一個笑。

「她是從未來來的。」羽翔的語氣十分淡然。


我揚起眉，好奇地問：「西元…？」

「二○六五年的台北。」林靜心輕道。

「我們找了不少的案例，而最近的一件時空轉換就是這小姐，我們花了不少時間在找她的下落。」羽翔道。

「我很難找，我知道。」林靜心的笑容加深。

「或許妳不相信，不過林靜心在三年前就知道該怎麼回去未來，那屬於她的世界。」

我輕聲打斷羽翔，「但是妳選擇留下？」

女子點點頭。

「我想要聽聽妳的故事。」我直接地說。

林靜心又點了個頭，用夢幻的語氣開始講故事。

每個人都靜了下來聽她說。


「我是個單身女子，整天只知道要工作再工作，就連愛情都因為忙碌而被我遺忘。直到有一天，我做了一個夢，我夢見了一名三十三年前的男子。他俊逸的讓我差點停止了呼吸，並渴望著這夢一直持續做下去。這時候，我才深刻感受到了愛情初來時的徬徨。沒錯，我愛上了那名男子。」

「我朝朝暮暮地思念著他的微笑，那看起來十分憂傷，不過好吸引著我。就這樣，我開始廢寢忘食，只為了擁有多一點時間去想念他的一切。後來，我在我生日那天下了個決心，我一定要設法找出方法回到過去，好好地愛那名男子。」

「事情就發生在隔天，我發現我醒來在一張床上，一個我完全不認識的房間，還有一個我每天都會夢見的男人……那真是奇蹟，我居然回到了過去，遇見了我夢中的情人，我們相愛，我始終沒有告訴他我是從哪裡來的，但我一直都在找尋著我為什麼會來的原因。」

「我想到了磁場問題，之後用了不少心力才發現，時空轉換的真正原因。」林靜心沒再繼續說下去，好像是在等待著我們說些什麼。


「許願。」小六低聲道，低沉地不如他以往的清亮，「在生日當天許願，磁場相同。」

「真聰明！」林靜心笑了。

「小二的生日…」小七的臉沉了下來。

「就快到了。」我淺淺一笑，「再一個月。」

「所以呢？」夏木立開口詢問，他將手放在羽翔的肩上，好像怕他又會憑空消失一樣。

「什麼所以？」小七傻傻地問。

「妳是要留下還是回去？」夏木立看著我。


餐桌上一片沉默。

「妳該回去。」小六最後正色緩道。

「可是…林小姐都可以留下了，為什麼小二就不行？」小七看了看林靜心，又看了看我。

「我是你媽。」我聳肩，「別孩子氣。」

「真棒，」林靜心打破二度沉默，笑著道，「那麼小就如此成熟，你媽媽真是了不起。」她笑著看小七。

小七呆著看回去，隨後換上了一臉笑，「是啊！」


我跟舒阿姨對看了一眼，同時對著對方聳了聳肩。

不予置評。


最後，林靜心要走之時，給了我們每個人一人一片小書籤，書籤上有著漂亮壓花。

她給羽翔跟夏木立各一個薰衣草書籤，一個偏左，一個偏右，算是對籤。

她給小七跟小六的對籤上印著小小的向日葵，兩個人會心一笑。

至於戚叔叔跟舒阿姨的書籤則是玫瑰，火紅的嬌嫩像是剛摘下來似的。

而屬於我的書籤上，貼著一小串迷迭香，翠綠的葉子有著獨特的清香。


「這是你的對籤。」她掏出了最後一個紙片。

很奇怪，那上面貼著的葉子是薄荷。

不過我還是笑著接過了。



自從知道了回去的日子，時間流逝的速度又被調快了好幾倍。

小七死命的纏著我，甚至要求我在能力範圍內都在他的視線裡。

這孩子，孩子心性連我看了都莞爾一笑。


雲濤跟雲阿姨幾乎天天都來學校看我，不是給我帶便當來，就是特地跑來找我，只為了問我一句：「會不會冷？讀書讀累了嗎？」

如果我點頭，他們這對可愛的夫妻倆就會拉著我穿越一家又一家的飯館、一間又一間的衣飾店。

我知道他們在努力報答我，雖然我覺得我做的事情十分少，要感激也不到這種程度。


夏木立也是每天會固定出現在我面前的人之一。

只要小七去上課，而我又沒課的話，他就會代替小七充當保鏢一職。

纏著我直到我說煩，不過我不曾如此說出口，就算他在一小時內連問我五次會不會餓。

我們都在珍惜那僅存的相處時光。


羽翔他待我反而如往常一樣，沒有特別纏著我，但也對我十分關心。

他說，有夏木立這黏鬼、跟屁蟲在我身邊，我已經夠煩了。

我當時笑著回答：「你是惟一不被他纏到煩的人。」

我們笑的很開心。


戚叔叔常常對我曉以大義，說回去以後不要跟雲濤有太深的來往。

而舒阿姨則在一旁潑他的冷水。

我笑著看這對夫妻，突然好奇他們下次再吵架會是為了什麼原因？

這兩個人十分有默契地一致答道：「絕對不會是電氣用品了！」

我當場笑到虛脫。


喔，我忘了說，還有小六。

他真是讓我甘拜下風的孩子，我家小七被他吃得死死的。

他說我出現後對他的生活沒什麼改變，或許我離開後才能瞭解到有我跟沒有我的差異何在。

只是他變的很神經兮兮，在穿越馬路之時。

「世上沒有第二個小二會再替我擋車了，不是嗎？」

他笑的毫無顧忌。


夏日葵找了一個新對象，讓我們摔斷眼鏡摔破眼角膜的是，那居然是個年歲比她大上六歲的男人。

外貌並不突出，家境也談不上顯赫，怎麼看都跟夏日葵不配。

夏日葵在大家忙著撿眼鏡碎片跟眼睛殘屑時淡然表示，這男人有著一顆愛她的心。

自從看了小七跟小六的故事後，她就一直在嚮往著這種純潔的愛情。

而這個男人賜給了她這種幸福。

我對這個男人的印象還不錯，只是當他十分嚴厲地問我，我當時許願的對象是誰。

若不是夏日葵在當時用唇語告訴我，這男人是個正宗的佛教信徒，我想若是我答出了耶穌基督，他就會撲上前來狠狠地撕咬我一番。

其實，當時許願的神祇是誰並不是那麼的重要，因為所有宗教都一樣，都在教人要有慈悲心，如何讓這世界更祥和。


之後，我們找了個時間又去了趟靜心農場，林靜心很熱情地招待著我們。

她的丈夫給我的感覺還是很疏遠，一句話也不說，但還是能夠明白他是個好人。

一直到我看見林靜心用手語跟她先生交談之時，我幾乎就要當場痛哭起來。

這是一份好讓人印象深刻的感情。幾十年的糾葛，最後將兩個時空的人放在同一個世界裡，什麼樣的愛情才能像他們那樣純潔無垢？排除萬難也要努力經營下去的愛情，真的就是永遠的代名詞？

我眨了眨濕潤的雙眼，我果真只有十四歲的智商。



大家都很幸福了，現在。

初夏的味道漸漸從暖風中、溫陽中傳遞，深怕還有人沒察覺，颱風也不時來個兩三個。

今年的夏天，特別特別溫暖。

或許那是因為我們都很快樂，隨時感激著生活的一切。

第十七章


這天清晨，我睡的比往常都要來晚得些。

吵醒我的不是窗外吱吱喳喳的臭鳥，而是樓下讓人十分熟悉的爭吵聲。我豎起耳朵，仔細傾聽著。

「這種事情關你們夏家什麼事啊？」這是小七的聲音。

「我們家的人面比你們廣多了，情報也豐富得多。與其讓你們糊里糊塗找了間莫名其妙的店家，倒不如參考我們的意見來的省事。」想也知道接話的會是夏木立，這兩個人不知為啥一直處不來。

「小六，你覺得呢？」

「問問看她的意見吧！找了半天卻不是她喜歡的，那就很冤枉了。」啊啊，還是我家小六明理。

只是，這幾個沒事幹的人一大清早在吵什麼東西啊？



我在五分鐘之後下樓去，看著我繃著一張臉的表情，他們大概也知道我是被他們的爭執聲給吵醒的。

「再吵啊！吵架不是很好玩？」我白了他們一眼，明知道我討厭爭吵的聲音，還故意吵給我聽。

「不是啦，小二，」小七一臉愧疚地乾笑幾聲，「我們是在討論要在哪裡替媽媽辦生日宴會啦！」

「這種事情也吵的開？」我翻了翻白眼，「直接去問舒阿姨不就好了？」

「小二，妳喜歡什麼樣的地方啊？」一直沒開口的羽翔問道。

「不用太富麗堂皇，該在的有在就好了。」我聳聳肩，「我出去散個步，你們要吵趁現在趕快吵一吵。」

「我跟妳一起去吧！」看似很想逃離這個戰火瀰漫的地方，羽翔連忙跟著我起身。




外頭的空氣很清新，整個人都因此而放鬆下來了。

原先也沒什麼機會注意這個清幽的小巷子，在離開的前夕卻赫然發現這裡十分漂亮。

唉，人就是有這種劣根性，等到要失去了會懂得如何用另一種眼光去看待身邊的人事物。

「小舒，其實妳可以不必急著在今年回去妳的世界的。」羽翔平靜地開口，我抬頭看了他一眼。

「我要回去，必須回去啊。」難道羽翔不懂這一點嗎？

「磁場的相對問題，其實每一年都會出現，主要是看妳時機抓的對不對罷了。」羽翔悠然的嗓音讓我想起靜心農場裡的一花一草，「我們都不希望妳回去。」

「是嗎？我走了，還有另一個舒懷恩在呢！」我輕輕地笑了出來。

「小二，妳再這樣子裝下去，只怕連戚皓然都要心寒了。」羽翔的眉頭皺了起來，我有點詫異地看著他。

「我只是不想讓大家跟著我一起感覺不好。」我細細地道。

「是啊，演到妳自己都給騙去了呢！」羽翔嘆了口氣，「我想我大概瞭解舒懷恩的個性了。」

「呵呵，呆呆傻傻憨憨笨笨的，可是你最初給我下的評語喔！」我笑了出來。

「妳又忘了一個可愛。」羽翔也笑了，兩個人很自然地把這個話題拋在腦後，誰也不願再去多想，真的會頭疼的。



要說到這個世界讓我捨不得離去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我家的馬桶。

已經養成要聽到冷嘲熱諷的習慣了，等我回去之後上廁所的時間一定會很無聊。我可以用大半的時間坐在馬桶上跟它講話，若不是其他人也要跟它講講話，不然要我睡在浴室裡都不是問題。

「喂，等我回去了，你會不會想念我這個不愛喝牛奶的小孩？」我趴在它的水箱上面，輕輕用手指敲著。

它靜靜地沒回答我。

「我回去之後啊，一定會想念你的。」馬桶的個性我也摸的差不多了，不回話不表示他懶得理我，「我們那個時代啊，馬桶根本不會講話，也不會分析說你吃了什麼東西，上廁所好無聊的呢！」

「不能因為這樣子就不喝牛奶。」他開口，語氣平靜。

我悶悶地笑了出來，「我知道啦，我會習慣去接受動物的母乳的。」

「笨蛋。」

「彼此彼此。」



後來小七跟夏木立終於達成了共識，這難得的情況比下紅雨還要來得更加不可能。

七月六號晚上，大家都出席在我跟舒阿姨的生日宴會上。

或許是因為我那句『該在的有在就好了』，戚叔叔居然放下幾十年來對雲濤的不諒解，親自跑去雲家邀請他們參加這場盛會。

原本夏木立的爸媽也要來的，但臨時出國去忙公事了，這可讓雲濤鬆了一大口氣，他可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跟自己的『親家』們見面呢。

這是一家十分幽靜的餐館，據夏木立所說還有附設卡拉OK可以供人邊吃飯邊唱歌，不論是氣氛還是食物，都是一等一的好。

包廂是個像花園的空間，四處都是花花草草，天上還有逼真的星空，涼涼的天氣，倒不怎麼像是夏天的天氣。

這裡的食物真的不錯吃，我一口接著一口，幾乎都快停不下來了。

而夏木立則是把握這良好的機會，拿著用向日葵做成的麥克風，對著羽翔唱情歌。

老實講他的聲音算不錯，一直到了他唱第六首時，我才大聲地開口：「舒阿姨，難道他不知道情歌只能唱一次的道理嗎？」


這句話的效果顯然十分好，唱完這首情歌後，夏木立乖乖地交出手上的麥克風。

麥克風到了小七的手上，舒阿姨跟小六臉上的表情很明顯地開始不安了起來。

我嚥下好吃的蝦球，不解地看向他們，「怎麼了嗎？你們的表情好像是準備被送上電椅一樣呢！」

「小二，千萬不要小看小七唱歌的功力。」小六乾笑了幾聲，「學校音樂老師對他歌聲的評價是『宛如尖指甲刮黑板的毛骨悚然』」

我的眼睛一亮，「我想聽！！」

夏木立連忙扔下手中的雞腿，「你要唱之前，請先告知一下，才不會晚了時間摀住耳朵。」

「我才不會故意去殘害別人呢！」小七頗有自知之明地把麥克風交給雲家夫婦。


雲濤跟雲太太合唱著經典情歌，羽翔則是頗有心得地繼續吃著美味的食物，可謂無心在唱歌上頭。

最後那朵向日葵形狀的麥克風轉回到戚叔叔跟舒阿姨的手上，這兩個人尷尬地對視了一眼，默默地把麥克風交了出來。

「據說小七極差的音感全是戚叔叔遺傳給他的。」小六看著我一頭霧水的模樣，才小聲地對我解釋。

「是嗎？那小六你呢？」我期盼地看向他，「我要聽你唱歌。」

小六揚起眉頭，「那就算是生日禮物囉？」

我猛點頭。


小六笑著接過麥克風，聽著從音響裡傳出的前奏，我驚喜地笑了出來。

小六這孩子顯然有做過功課，去問舒阿姨我喜歡什麼樣的歌曲。這是一首很老很老的歌，主唱者是一位美國歌手Clay Aiken，他的嗓音讓我在一秒鐘之內完全淪陷於他的深情當中，是個對我有致命吸引力的歌手。

小六溫柔的嗓音去詮釋他充滿力量的歌曲，感覺很不同，愛情從堅定轉為清柔，還是鮮甜得讓人著迷。

大家都靜下來聽小六唱歌，舒阿姨對我偷偷地眨了眨眼睛，靠在戚叔叔的身上微笑著。

小七自滿地看著小六，羽翔則是被夏木立緊緊黏著，我們都在音樂當中尋找自己的那一份共鳴。


看到大家圍在一起的情景，那份熟悉的酸楚又從腦門衝到鼻腔，淚腺有點控制不住心中漲滿的情緒。

好捨不得離開他們，真的好捨不得。


「小二，別哭了，該換妳唱歌給大家聽了。」小六溫柔地拍拍我的肩膀，我把臉埋在手心中，想要抹掉眼淚鼻涕。

不能哭，這樣子大家都會想哭的。

小七的表情很複雜，我接過麥克風時對他笑了下，放心，他娘親的歌喉算是不錯的了。

我深吸一口氣，一首扣人心弦的日文歌就這樣子緩緩地流了出來，婉約的。



即便嘗盡辛酸的滋味，也始終無法融為一體
縱使在溫情的更深處，安擾也只能帶來痛楚
請允許我們的命運相連

我們已不再依戀夢境，躊躇不決中手牽著手
一步步走向殘酷黎明

真實世界的某個地方，一定會有真誠的話語
在你我皆沈默的夜裡，靜靜潛伏，直至今日
等到雙唇相交的那一刻才發覺，原來相逢只是為了知曉寂寞

可現在與你相遇的我，仍然禁不住欣喜戰抖
請撐起我脆弱的心靈

我們已不再依戀夢境，不願躲避在安逸之中
期盼能跨越殘酷黎明

早已放棄的那份寧靜，遠離我們的真誠話語
為了能相愛值至成傷，總有一天，能夠找到

即便嘗盡辛酸的滋味，也始終無法融為一體
黎明前的冷漠星光啊，請你溫柔地照亮，我們孤獨的旅程



這首歌的名字，就叫旅程。

我走過這個時代的旅程，明白了什麼叫做幸福的味道，也學會不再自怨自艾地埋怨生活。

事情都會有一句『為什麼』，若要把時間及精力都放在這句簡單的問話上頭，生活會痛苦沈悶很多。

學著怎麼逆來順受，怎麼用心去體會生活，試著證明自己真正活過，這是老天要教給我的道理吧？

有些事情無法改變，那只有學著去接受他。

我兒子愛上男人又怎樣？逼問為什麼又能找出什麼答案？只要知道他開心快樂就好，而我相信小六能給他的不只是愛情。


已經不怎麼記得當天是怎麼回事了，依稀記得大家痛哭成一團，我真切地感受到我活著，而且是依附著別人的在乎為自己而活。

人存於世同樣也有理由，命運輕輕地轉動輪盤，偶爾出錯的插曲不就是又另一個林靜心的故事？

天真是好事，想太多的人反而不快樂。


「你們要幸福，真的要幸福。」我偷偷地在小六跟羽翔的耳朵邊輕道。

我已經覺得自己很幸福了，真的真的。



黎明的到來是新的開始，對我來說是一個嶄新的世界。

不知道該怎麼道別，也不想跟他們說什麼再見，理智跟感性在心中拔河，最後兩道力量終於找到了一個彼此調和的中立點。

「一路順風。」羽翔對我微笑，「謝謝妳，小舒。」

「小二，不要忘記心中曾經有過的感動。」小六摸了摸我的頭，「也謝謝妳對我們所做的一切，雖然是份有點莫名其妙而闖出來的幸福。」

「記住我跟你說的話喔！」戚叔叔提醒我要小心雲家人的話，我聽到耳朵都快長繭了，他真的很在乎。

「上樓梯時不要跌倒了，上次妳就是這樣子滾下來的。」夏木立還是沒一個正經。

「慢走。」雲家夫婦對我微笑。


最後，我來到了小七的身邊。

「說不定等我回到過去，這裡的一切都會遺忘，或許三十年後的我又要重新審核你的愛情觀點。」我輕輕地抱了下我的兒子，「好好愛惜自己，好好珍惜小六，好好呵護這份得來不易的情感。」

我笑了下，「我可是個還沒說好的母親呢！」


「媽，」小七第一次這樣子喚我，「妳對我說的話，也要對自己說。」

我眨眨眼。

「小心慢走，未來的路還很長。」

「這話也請你對自己重複一遍。」我跟他都輕輕地笑了。


踏上天橋，我走過時間的洪流，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心感。

知道大家都好，那就好了。


我向他們揮手道別，那份一來再來的酸楚感讓我更加穩定了自己往前走的腳步。

這次，可不能再哭了。

幸福啊，不是用眼淚寫下的，是用一個個綻得開懷的笑容。


三十年前的過去，我回來了。

l大蚊子 2008-8-5 14:14

P.S後序

我笑著看著電腦上的一篇篇留言，我用一個身為母親的心寫下這篇文章，名字就叫做『我的兒子是個Gay』。

很多人說，同性之間的愛情並沒有那麼容易地被家人所接納，因為彼此的血緣太過相近，無法不去在乎這條路的尖石遍佈。

也有人說，他好喜歡那個馬桶，我笑著回應，我也很喜歡它，雖然他一點都不坦白，只會指使我去喝難喝的牛奶。

有個跟我很要好的朋友更是說，她已經把故事裡的小二當成我的投影了。我哈哈大笑了出來，那就是我的縮影哪！

kame 2008-8-5 18:12

我好感動呀~~

我想說的話都難以用筆墨來形容呀~

KSF 2008-8-5 20:15

[table=100%,#FFFFE6][tr][td][size=9pt][發帖際遇]: [url=http://ds-hk.net/event.php]KSF錢包不見了, 丟失了現金3Ds幣.
[/url][/font][/td][/tr][/table]

不錯看可惜這結尾ˊˋ

killingangels 2008-8-6 00:51

輕輕的…可是卻很得回味…
過去…現在…未來…
你呢？

yan9076 2008-8-7 12:31

[table=100%,#FFFFE6][tr][td][size=9pt][發帖際遇]: [url=http://ds-hk.net/event.php]yan9076見了帥哥而暈了,醒來不見現金25Ds幣.
[/url][/font][/td][/tr][/table]

好看~~
不錯的故事~~
感謝分享~~

GOOSE 2008-8-11 08:38

:'(
想哭,不知為啥

煉翼羽化 2008-8-11 10:51

[table=100%,#FFFFE6][tr][td][size=9pt][發帖際遇]: [url=http://ds-hk.net/event.php]煉翼羽化在大街上撿到現金100Ds幣, 飛快的跑回家躲著.
[/url][/font][/td][/tr][/table]

文筆很溫柔 , 細膩 .....
時而以簡單的用詞 , 去解釋感覺。
小二在未來充當一個旁觀者 , 導向者 的角色 。
但對於 14 歲的她 , 整體太過成熟了 。
她客觀的意見中使自己 有時的迷失反而令我更想她能立刻得到幸福。
整體來說 , 這部作品的輕柔和方向使我對明天更充滿期待 , 正如書中一句話 :
                      "我沒有一定的方向，但我知道我正朝著一處名叫『幸福』的小鎮前進。"
希望等待著我們的真是幸福.......



讀到最後的確有想哭的感覺 (笑)。
而且我有一問 , 作者是誰 ??

pop 2008-8-11 12:45

好看! 很感動 眼淚狂流:'(

staying_ya 2008-8-11 14:25

那個馬桶真可愛=w=
番外可以考慮小二為他找幸福xd

cutygirl 2008-8-13 23:30

呵呵...
好成熟的小女孩...
或許我們都在期待...
身邊的人都可以得到真愛...
不論性別與年齡...
為愛活出自己...

l大蚊子 2008-9-17 22:03

回應 煉翼羽化 第 14 篇文章

不知道ㄋㄟ從FOXY載來的

殞洛 2008-9-21 22:44

幸福就是淡淡的甜蜜

天上聖人 2008-9-23 19:47

我的天呀~~
我看到超感動的
這是我第一次到到以一個母親的腳色來描寫同性之間的愛情
這個母親的胸襟眞的很寬闊
我想現在很少有人能夠認為
子女幸福快樂就好
不過未來生活呀
眞的是有夠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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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我的兒子是個GAY》作者：骨瓷【完結】（第三者視角，穿越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