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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kspirited 2008-9-3 02:06

《實驗室系列　》作者： Arales【完結】

《楔子》

在準備考研究所的時候。

「媽……其實我不太想考欸……」

「你在胡說什麼！！你知不知道……（以下五百字略）……給我乖乖的去考！！」

「喔……」
於是就乖乖的去考，出錢的人是老大嘛……


放榜的時候。

「上了沒有？」

「備取。」

「那是上了還是沒上？！」恨鐵不成鋼的娘親在問答間醞釀怒氣。

「要等等看。」

「等多久？」

「十天吧……」

總之，身為考生的死小孩終究還是強上一些，所以娘親也只好耐著性子的等上十天。


然後，備到了。


去找教授的時候。

「欸~~~！？學弟，你要進我們實驗室啊？」

「嗯。」眼前的學長不算高，看起來很好相處，助理說他是博班的學長。

那應該很厲害囉？

「你怎麼會想進這間實驗室？」

學長的臉上有些不懷好意。

不懷好意？不懂……

「感覺還蠻有趣的吧……而且我又不太想進其他實驗室。」

「喔！？那你是確定要進囉？」

「學長，還沒跟老師談過……要老師點頭才算數吧？」

「親愛的學弟，不要怕，老師一定會答應的。」


半小時後，老師真的答應了。

……鐵口直斷啊……


「嘿嘿，那麼，學弟你要加入哪一組？我們這一組還是另外一組？」

「……哪、哪一組？」

蕙質蘭心善體人意的學長很快便發現新進的學弟在狀況外。

「那我換個說法好了，你想三年畢業還是兩年畢業？不相信我的話你可以去問助理或是其他的學長姐。」

「不用問了，學長，我加入你那一組。」

然後學弟立刻看到了同組的學長姐在歡呼。

「耶~~~太好了~~~今年有壯丁啊~~~~~」

「歡迎你加入，學弟，從下禮拜開始實驗生物就交給你了。等一下這位學姊會跟你介紹實驗室，以及我們這組平常的例行工作，其他的東西會慢慢敎你。」

「學長，剛才的歡呼是？」

「啊，那個啊，沒辦法，誰叫去年的新生都是女的。」

原來如此……難怪是壯丁啊。

一瞬間成為跟學長同病相憐的難兄難弟，學長不無感慨的再次拍著學弟的肩膀。

「學弟，歡迎你加入本實驗室。」


《三萬塊》


博班的大學長其實是個有錢的無聊人。

或者說，他是個無聊的有錢人。

他有用零用錢買的兩棟房子、成對的車庫，沒有車，因為懶的養所以賣掉了，但是有一台怎麼看怎麼貴的摩托車。

平常隨便穿隨便扔的外套七千，粗魯對待的長褲五千，腳上穿來趴趴走的鞋子據說是四千多。

他最近的目標，是為他的桌上型電腦物色一個二十四吋的液晶螢幕。
至於豪華的音響，由於目前那一套還是很滿意，所以也就沒有換下一組的打算。

個性開朗聰明體貼的大學長，就~是那種發自內心真心誠意討厭便宜貨的人。

但是，這樣的學長卻有讓人意想不到的口頭禪。


「……好想找人包養我啊……」


當學長如此感慨的時候，學弟可是回過頭確認了好久，才肯定的確認出究竟是誰說出這句話。

「……學長？」
「幹嘛，學弟？」
「你想找人包養你？」
「是啊，怎麼，不行啊？我就不能給人包養嗎？」

可以呀，學長。當然可以。但很重要的一點是……

「……有人養得起你嗎？」

於是學長陽光燦爛的臉上出現了受傷委屈的表情。
「學弟，你這是什麼話，我要的也沒有很多好不好，才一個月三萬，你都被那些心機深重的學姊們誤導了，這是歧視你知道嗎，我這個人，其實是很樸實的。」

「拜託！你這個有錢人喊窮說樸實的話，那我們這些窮人要怎麼生活！一個液晶螢幕想買二十四吋、讀個研究所就自掏腰包買房子買車庫還告訴我脫手時比較值錢的人到底哪裡窮了！！」聽不下去的學姊瞬間暴走，長長一段不換氣的句子讓整間實驗室的人拍手叫好。

「去，我到底哪裡惹到妳了，妳要知道，誰知道我博士班會讀幾年，租房子都等於買房子了耶，我這叫長痛不如短痛好嗎，所以我現在才會沒錢啊！」

「是你自己要住那麼貴的房子！你可以住便宜的、去住宿舍，車庫也是多餘的，你根本就沒車！！」

「房子都一樣貴好嗎？我就是帶衰抽不到宿舍不行嗎？你以為這年頭沒有車庫的房子會有人要買嗎？」

「你想騙誰啊！你根本就沒去抽宿舍，當我不知道！？」

「好啊，就算是這樣也不能證明我就是個有錢人，我錢就是花下去了，我就是沒錢吃飯也不行嗎？而且，我要訂正，我的液晶螢幕還沒買，我很窮，都沒錢吃飯了哪有錢買。」

……沒完沒了……

有錢人跟窮人有著後天的恩仇恨比天高，這些都可以理解的。
但是這嚴重的偏離主題，果然人多聊天就容易離題，不，是不離題才有鬼。

「我說，學長，你還沒告訴我，究竟是為什麼想找人包養你？」

「你還聽不出來嗎，學弟。我窮呀，飯都沒得吃了啊，自給不足當然得找人養我呀！」

「……學長，我記得三天前你還跟我討論過海外基金哪一支比較好、今年的期貨賺了多少，還有最近手頭閒置的一百萬，還在決定到底該怎麼用是吧？」

「笨、笨蛋！那個跟那個不一樣！！」
說出口的話就像是潑出去的水，一瞬間整間實驗室的人臉上的笑容都奇特的看得到鬼氣。

沉默，傻笑。

「……學長。」

「……嗯？」

「你就這麼想找人包養你？」

「當然！開玩笑，自己賺錢多累，當然是給人養的好啊！」

「是嗎？」學弟平靜的臉上浮現起燦爛卻飽含惡意的微笑。

「三萬塊一個月，我也不是付不起。」


一瞬間所有人倒吸一口氣。


學長石化。

「你要現在收現金嗎，學長？付月頭、還是月尾呢？」學弟優雅輕鬆的語氣加劇了學長臉色的變化，周圍的人則處在不知是該笑還是該驚嚇的狀態。

「既然我付錢包了你，要你做什麼都沒意見吧？」

「咳咳……學弟，其實呢……」學長一把抓過旁邊一位比較熟感情比較好的學姊，「你問她我平常的習慣，就知道……嗯……其實三萬塊是無法滿足我的。」


被抓住的學姊點頭如搗蒜，實驗室好久沒進一個學弟，沒想到今年一來就來了個這麼勁爆的……


「喔……三萬塊沒辦法滿足你沒關係，」語氣稍稍一頓「我可以滿足你不就好了嗎？」


說話的學弟笑容燦爛語氣真誠，短短一句話瞬殺全場。


石化的學長雙頰緋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愣愣的看著學弟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果要訂金的話記得先告訴我，我才好領錢。」

「不、不……那個……學弟，這個錢我不要了，你的錢我不想賺了……我只是……」

「嗯？不想找人包養了？那不是你的願望，不是窮的沒飯吃？憑我的廚藝，餓不死你的。」

……是沒錯，學弟你的廚藝的確很好……

「……呃……我還是覺得，這個計畫需要經過一個妥善的規劃與審慎的考量後再加以執行……會比較好。」

聽了學長的話，學弟微側了頭，定定的看著對方，失去了笑容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是嗎？」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學弟你不要想太多……」

「學長你真是沒用。」
學長話還沒說完，學弟便冷冷的拋下一句，無視身後的眾人悠悠地把Paper翻過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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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樓上與樓下（上）

過去二十八年來沒學會的東西似乎在學弟進實驗室的一個月後補足了。

學長終於知道了什麼叫害怕。

二十八年份。

想當初國中高中那些跟他要零用錢的傢伙，還用不著他向家裡報備，他們就在一個禮拜以內從附近的學區裡消失了，連同當時的某些老師。

那時候只覺得那些人很麻煩就爽快的給錢了事……根本還沒感覺到怕事情就結束了。
而現在，除了上台報告被老闆問實驗進度外，他根本連緊張都沒緊張過。

但是，自從多了個朝夕共處，言行超乎想像也無法想像的學弟後，一切都變了。

首先，他身為博班學長的尊嚴蕩然無存。

雖然，嚴格來說，學弟其實是個好學弟。
交代的工作都會做完、不會過分依賴學長姐、實驗的習慣也很好、看到學長姐在忙會自動幫忙，不會的也不會裝懂乖乖問……

說話又甜……之前口試完請吃飯的時候，他替人夾菜分菜的動作說有多自然就有多自然。

但他不狗腿，或許說，其實學弟是個說話委婉的毒舌派。讓人甜在心裡暖在身的話總是能出現的恰到好處分寸合宜，前提是他願意的話。
如果是平常聊天，他就會在讓人心情放鬆的話語裡掺入既驚愕又好笑的絕句，或者是挖苦別人，或者是挖苦現場的自己人，而這位學弟也總是很有本事的讓毒辣勁爆的內容剛好抵達每個人的容忍範圍。

所以，以往在實驗室總是逗弄欺負下面學妹的學長，在如今成為學姐與學弟聯合陣線的受害者……每一句都是恰到好處的玩笑話，他總不能沒風度吧？

但那個真的是玩笑嗎？

本來看學弟進來的時候呆呆愣愣，笑起來的時候斯文可愛，一百八十多公分看起來有在運動、四肢勻稱，會是個好使喚的壯丁。

結果他怎麼會是個狠角色啊~~~~~~~~~~

學長覺得那天關於包養費三萬塊的結果是個玩笑，他也希望它是個玩笑……但……他好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在開玩笑~~~~~~

這已經變成他每看到學弟一次，就會想一次的問題。

可惜的是，如果你是一個有風度的成年人，那麼，面對一個你覺得是玩笑的東西就該笑一笑當他沒發生過；如果你覺得它不是，那麼就該找個機會好好談談，搞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兩個都做不到。

學長超~~級想知道學弟到底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的。但是每次看到學弟臉上若有似無的笑容、淡然親和的眼神，以及帶著些狡獪頑皮的可愛神情，學長只覺得眼前這個披著人皮好像人畜無害的學弟讓他背脊發涼。

學長想問又不太想問。

假設他問了……如果是真的，那麼他就死定了，雖然他一點也不想變成同性戀。如果是假的，他也不覺得這種送上門的學弟會不玩一玩就放過他，保證會整到死的吧……


＊ ＊ ＊ ＊ ＊ ＊ ＊ ＊


進實驗室的時候，學弟就知道學長是個很厲害的人。

而實際上，學長的確是個很厲害的人，只要扯到實驗，學長大人的確是要供起來拜的那種，他目測的OD值幾乎就跟機器的範圍一樣準，實驗的數據也是既準確又漂亮。

對學長而言，其他人看得死去活來的Paper也不過就是床前讀物那樣的東西，而學長也的確把Paper當成床前讀物在看。

但是，把這些專業嚴肅的成分去掉，忽略不提，學長就不過是個三八的可愛、二百五的有趣、有錢無聊又愛裝形象的傢伙，像是有些小任性小心機的可愛死小孩。

剛進實驗室的時候跟大家不熟自然就乖，等花了一個月觀察實驗室的每個人，慢慢的能多說上一兩句、比較熟悉了，就會發現，實驗室最有趣的不是那個天真好騙的學姊，而是那個總愛包裝自己目的的學長。這讓他稍微有些煩惱，他本來打算在實驗室乖兩年的。而他本來就沒有打算讓人知道他的性向，傳開了很麻煩，私底下的默認又是另一回事。

學長有女朋友……曾經，兩個月前分手了，搞不好是表面上強顏歡笑內心珠淚暗彈。

……好有挑戰性呢……

那時候學長說到包養金額三萬塊，本來直覺只是想包下來當奴工使喚，有個達人學長做實驗多好，既然付了錢就不能白付，一定是要物超所值的操到死。

結果看到學長的反應跟表情，操到死的預定內容一瞬間就有了大幅變動……

……我都不知道我原來是那麼容易動搖的人……
不小心就玩了一下，而學長似乎被嚇的有點重，這兩三天總是不住的往這裡打量，究竟想求證什麼呢……

Timer響起了時間到的鬧鈴聲，打斷了學弟的思緒，學弟那雙被學姊稱讚說漂亮的大手，愉悅的拿起一旁的L號矽膠手套戴上，一邊回想著接下來的實驗步驟，以及假如學長來問了，他究竟該回答怎麼樣的內容……


＊ ＊ ＊ ＊ ＊ ＊ ＊ ＊


因為這樣所以所以，實驗室目前唯二的兩位男士都在心中懷抱著各自的煩惱，而且很巧的，都剛好跟對方有關係。

學長想的是：「開玩笑的、那應該是開玩笑的吧？」

學弟想的是：「……開動好，還是不要比較好……？」

當然，表面上的實驗室就像充滿各種動物的祥和森林，開朗、陽光、正向，充滿歡笑而且專業……表面上。

如此的，實驗室又歡樂祥和的過了兩個禮拜，終究還是沒問出口的學長，最後一廂情願的認定學弟是在開玩笑，而另一方面，學弟的好用親切讓學長認為一切都是自己想太多。

學長是電腦白痴，他也很清楚自己有幾兩重。所以，當某天他一直搞不定電腦，而絕望丟出的問題居然有人幫他解決的時候，真是有一種仰望光明的感動。

他瞎弄兩三個小時的東西，在學弟修長白皙的手指下十五分鐘就搞定了。

去哪找一個「專精」文書處理軟體、影像繪圖處理軟體、隨時備詢又不要錢的人啊……而且因為是自己的學弟，一句謝謝就搞定，反正還人情的機會多的是。

再加上許多嗜好都相同，收藏品的交換讓學長對學弟是越看越親切，也越來越覺得當初的戒心莫名奇妙。

甚至可以說，學長已經開始習慣召喚學弟的使用法。就像這樣……

『……親愛的學弟，你現在有空嗎？』
『什麼事，學長？』
『我想問你一個專業的問題。』……而這個大部分都是電腦硬體或是軟體相關的問題。
『……什麼問題？我看看……』

然後學弟就會跟著走到學長的座位，等學長坐下，把頭湊在學長旁邊，看學長示範電腦的問題，然後彎下腰伸出手接過滑鼠或是鍵盤，輕聲、緩慢、詳細的解說怎麼回事，該怎麼做，然後俐落的解決他的問題。

「……該還的總是要還的。」當學妹看到學弟現在跟他幾乎是處在平起平坐的狀態，語重心長的這麼告訴他。

那又如何？

對他而言，如果使用學弟的代價就是很沒尊嚴的被他挖苦，那算得了什麼，實驗等等的東西做得出來弄得漂亮老闆開心才是最重要的啊……

但是，對學弟而言，學長這麼快就失去戒心固然讓他驚訝，而且驚喜……但每次學長小有心機若有所圖，請求他人幫忙時所使用的慣用語「親愛的」的字句語氣，以及，每次每次的微妙可愛神情，都像是在把他的理智推到火坑裡。
兩個禮拜。

好處是，學弟現在很清楚自己的決心了。

……想必是美食吧……
披著人皮的魔王陛下現在在實驗室過著貓皮披一半的生活，心情愉悅。學姊寵溺他，而學長對他的戒心之低也逐漸走向了難以理解的深度，現在不管他偶爾不小心露出哪一種品級的笑容，學長都已經完全不會被嚇到了。

真是不枉費他辛苦忍耐，花上一個月的時間去創造一個人的習慣，身為食物怎麼可以隨隨便便的逃跑呢？

而且，運氣果然是站在他這邊的。

「……欸~~！？學弟？」
「……學長？」

晚上要倒垃圾，兩個人都沒想到電梯門一開，看到的會是對方。

學弟站了進去，看著關上的電梯門讓十人承載的電梯變成狹小的密室，還有身邊毫無防備的學長。

「學弟住六樓？」
「嗯，六之一，學長呢？」
「九之三，你跟班上的同學合租嗎？」
「不是，我一個人。」
聽到學弟的回答，學長露出招牌的促狹表情。
「哎呀，學弟，原來你也是個有錢人啊！」
「哪有，學長，我這是小康，房子是親戚的，我可不像你有閒錢一百萬。」

……看起來好可愛……
學弟臉上彷彿有些尷尬的謙和笑容以及近似於男低音的柔和嗓音，讓學長有了不同以往的感受，或許是夜晚的關係，或許是學弟的聲音本就非常適合夜晚。

誘惑、哄騙、優雅。讓人心情愉快或是心情放鬆。就像是班˙偉伯斯特的薩克斯風那樣的聲音。

「……學弟有女朋友吧？」
「沒有，怎麼突然問這個？」
「沒有？怎麼會，你是沒去騙吧……我是覺得你的聲音非常適合拿來拐人，聽起來很舒服……假如我是女的，應該也會被騙吧？」
「喔？那學長現在就不會被騙到嗎？」
驚到「……我嗎？」

一樓到，電梯門打開，學弟從學長背後伸出手按住 ”Open” 鍵，示意學長先出去。

一瞬間貼近撫過耳後的氣息，讓學長有種麻麻癢癢的感覺。
「……雖然不太一樣，但還是會被你騙到啊，學弟。你耍人的功力真是太好了，幾乎分不出來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學長，那是因為每一句都是真的啊！」
「哈啊！？」
「最完美的謊言，是真實的碎片。」
「那被騙的人是被騙假的？」
「一切都是個誤會，學長，目前我可是什麼都沒做喔。」

垃圾車逐漸開近，兩人哈哈大笑的把垃圾扔到車上。

「學弟，你還真不是普通的惡質。」
「學長，你明明就笑的很愉快，不過，多謝誇獎。」
「啊……果然惡質，這麼得意。」

學弟從容的笑了笑，然後想起了什麼「欸，學長，下次晚上無聊的話，我去你家找你好不好？當然，我會帶吃的上去，學長想下來找我也可以。我還沒拜見過你家傳說中的音響，還有，你家那隻超凶惡的貓似乎也很有趣。」

「嗯？可以啊，歡迎，最近手上有些好酒呢，要上來的話記得帶下酒菜。」

「沒問題，學長要現做的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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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樓上與樓下（下）

那天之後的第一個禮拜五。

「學長，你這個周末沒事吧？」
「沒。」
「今晚呢？」
「其實我從今晚一直到禮拜一都沒事，怎麼啦學弟？」
「找學長喝酒啊！」
「哦，好啊，你上來還是我帶酒下去？」
「嗯……還是我上去好了，學長想吃什麼？」
「哼嗯~~~還可以點菜哪，服務這麼好？！」
「那當然，徹夜喝酒狂歡可是很需要體力的，吃好一點算什麼。」

然後學弟看到學長一瞬間有些哀怨。

「……學長，怎麼了？」
「……兩個大男人喝酒到天亮感覺好悽涼……」

「學長不要的話就算了，我也正好開學前回家一趟。」學弟說的乾脆，轉頭就要放棄。

「呿，讓我感慨一下是會怎樣，學長我老了你知道嗎？更何況這間實驗室的人都不會喝酒，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一個會喝酒的學弟，說什麼都是一定要喝給他死，順便讓你嚐嚐我的特調！」顯然寂寞已久，學長說到激動處，背景彷彿看得到燃燒的火燄。

「知道了知道了，那我八點的時候上去？」
「好，」看到學弟背起包包要落跑的樣子，學長有些疑惑，轉頭看了下時間「……那麼早就要撤退？」
「學長，我總要準備準備吧，下禮拜實驗室Meeting還是我報告呀。」
「不用怕啦，不過你就快走吧，晚上見。」
「晚上見。」



＊ ＊ ＊ ＊ ＊ ＊ ＊ ＊



微微的睜開眼，又閉上……剛才……似乎被餵了什麼東西……

感覺到自己身下躺的不是客廳的沙發而是床，學長一瞬間了解到是學弟把自己搬回房間，想必外面的東西……學弟也大致整理的差不多了吧……

水滴滴在臉上的涼意以及濕毛巾清爽的感覺，讓學長不由得漸漸的清醒、睜開眼。

「學長，你醒了？」
「……嗯……」

學弟好聽低迴的聲音裡，有著貓兒般的笑意……似乎剛剛洗過澡，光裸著毫無贅肉的上半身，頭髮濕得滴水，在皮膚上留下淡淡的水痕。

「外面的東西還讓你收，真不好意思……話說回來，你酒量真是驚人的好啊，學弟，我們今晚喝的是Vodka欸……你看起來卻還好……」

「這是天生的，我也很無奈，想喝醉的話搞不好只能喝酒精了。」

哈哈大笑「你乾脆喝實驗室的分生實驗級酒精好了，保證純，而且又貴……」

學弟拿著濕毛巾輕輕幫他擦拭，臉頰、脖子……指尖輕柔的力道或輕或重，而水氣離開後的涼意則讓皮膚對碰觸變得敏感，但是很舒服，雖然如此被人服務有些不習慣……

彷彿，聽到學弟輕柔的笑聲迴盪在昏暗的房間裡。

「舒服嗎？」
「啊？嗯，抱歉、學弟，我自己來就好，實在太舒服的讓我忘了，不該這麼麻煩你……嗯……」
「……呵……那這樣呢？」

學弟溫溫涼涼的手指自胸前滑動、游移，熨以掌心的熱度碰觸、撫摸著學長的皮膚，對現在格外敏感的觸覺感官帶來異樣的刺激，而指尖……

「啊、嗯、學、學弟！你是在摸哪、唔嗯……」

毫無意義的問句被學弟輕鬆的吞到肚子裡，熱烈的吻極盡糾纏。被壓住的學長連反抗的空隙都沒有，感受著帶有窒息感的官能刺激，漸漸弱化了他的思考與抵抗。

更何況學弟的手根本就沒停過的一直摸一直摸、越摸越下面，非常有技巧的碰觸挑逗著學長的神經知覺，卻又充滿惡意的讓悅樂感稍縱即逝。

……可惡……技巧怎麼這麼好……明明就……

唇分，學弟輕輕的舔舐自學長嘴角溢出的唾液，復又眷戀的啃咬著唇瓣，享受著由劇烈逐漸轉為和緩的喘息，以及身下的軀體對於他技巧的誠實反應。

「真可愛，學長，你現在的反應是告訴我你還想要嗎？」

學弟輕咬著耳垂的輕聲低語，輕柔的氣息讓學長感到一陣顫慄，酥麻的感覺瞬間流竄全身，惡劣話語所帶來的羞恥感隨著頸項間的輾吻，全數轉化為快感的一部份。難以掩飾的混亂喘息，在忍耐間輕輕的流洩更讓人心癢難耐。

「哈、嗯……別、別開玩笑了！我對男人、嗚嗯……不要再摸了！把手拿開！一點興趣也沒有！」

「都硬起來了還在說這種話。」

「啊、啊……幹、幹幹幹！哪個男人被這樣摸會站不起來！自……自慰的時候還、啊唔……還不是、嗯……」

套弄著學長下半身的手隨著對方的抗議改變頻率與輕重，讓如此中斷的抗議除了增添情色外一點魄力也沒有。

「是什麼？學長以為我為什麼不在你喝醉的時候上你，還特意等到你醒？」

輕咬、啃舐……學長覺得自己的意志力真是值得誇獎，幾乎所有的意識都敏銳如針的感受著那輕吐氣息齒舌以及手漸漸加快的動作，但是思考的能力卻仍微弱的殘留著。

本能的知道這是學弟惡意計算之後的結果。

「……啊、嗯、為……嗯、為什麼……」
「……因為這樣就沒有逃避或是遺忘的藉口了呀，學長……」
話語隱沒，突然停下動作的手讓幾乎淪陷在慾望刺激裡的學長茫然無措，然而下一瞬間就明白到是怎麼回事。

「痛、痛痛痛，你、嗚嗯……」

學弟一手就著學長方才溢出的體液潤滑著貞操尚存的後庭，一手扣死學長的頭，用深吻吞吃掉沒情調的噪音以及多餘的注意力，消除抵抗……修長的手指緩緩的推進、深入，隨著體壁的收縮輕輕彎曲，按壓，退出，反覆……

鈍痛的感覺漸漸消去，學長重獲自由的口帶著水漾的光澤凌亂的喘息，異物進出抽插的動作帶來未曾有過也無法理解的感覺，卻異常鮮明的挑動了身體裡所有的慾望，內壁也不自覺的開始收縮、回應著。

……手指也漸漸的增加為兩指，三指……

在學長意識最為薄弱的瞬間學弟趁隙進入，深深挺進的動作還是讓痛得飆淚的學長瞬間清醒，破口大罵。

「啊嗚……！靠！很痛！為什麼是我讓你爽下半身、啊嗯……」看學弟沒有接下來的動作本想掙扎退出，沒想到一動之後竄過背脊的感覺讓他連動都動不了。

然後他聽到了學弟似乎有些咬牙切齒的聲音。

「……為什麼？你以為我把你養的好好的是為了什麼？肥羊就是養肥了之後才動手的吧，嗯？學長這麼有氣魄就現在自己退出去啊，剛才連想都沒想過，現在才記得要跑不嫌太晚？」

「你剛剛餵我喝了什麼！？不然我怎麼會、嗯啊……唔嗯……」
接合處的感覺逐漸轉為銳利，學弟輕輕的動作都能轉化為讓人失神的快感。

「解酒藥，我可沒興趣上一個宿醉頭痛的酒鬼……而且學長禮拜二一大早就要開始採樣吧？」

堅守意志最後防線的學長瞬間呆滯僵硬了一下，然後就在學弟挺進、退出、反覆抽插的律動中徹底失神，只是帶著水色的朦朧眼神還是殘留著不甘心，讓學弟在喘息間溢出了淺淺的笑聲。

「別這樣嘛……我可是體貼的排好時間讓你休息個一天半呢……不然我幹嘛辛苦的等今天呢……」

朦朧間已經聽不清楚學弟在說什麼了，但至少明白了，原本以為可愛好用的學弟，是有害、而且異常可惡的傢伙，而未來卻還有兩年……不幸的話還會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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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週六、週日、週一（上）

醒來之後，學長很快就明白了學弟所謂休息個一天半是怎麼回事。
腦袋很清醒，但是身體可能已經死了吧……鈍重的感覺，現在就想移動似乎很勉強，於是學長也毫不勉強的躺回床上。

那個不知該不該算強暴還是強姦他的混帳學弟不在，但房間裡的東西已經被收拾得乾乾淨淨，身體沒有黏膩的感覺，連床單都換過了……完全都……

……學長發現自己因為昏睡而毫無察覺，不由有種血液灌上大腦的感覺。昨晚，或者說，今早發生的事他還清楚的記得，在知覺上卻有如同超現實畫作那樣的感受……到後來他只是單純的接受著所有的刺激，說記得，他的身體也許記的比他更清楚。

不知道學弟還在不在，但現在的室內很安靜，學長的心情很複雜。
他是男的，一個男人跟另一個男人幹這檔事，直覺反應是很噁心。

然而，真的去想，卻混亂的不知道答案，學弟實際上可以說幾乎沒有用強，伺候得好好的倒是真的……

靠！在想什麼！？腦子爽壞了嗎？

意外發現自己毫無原則的一面，煩燥的甩去腦中思緒時，傳來輕緩沉穩的腳步聲。

連忙裝睡。

輕輕緩緩的開門聲，簧片輕輕的彈動，然後，又聽到門輕輕的關上。杯盤輕輕的碰撞，紙張與衣料的聲音，還有隱隱約約、淡淡的食物香氣。

東西似乎放下了，發出輕微的喀噠聲，改變的光線似乎是因為打開了床邊的閱讀燈，不自覺的強迫自己穩定心神緊閉雙眼……沒有聲音、沒有動作，但是感覺得到氣息，學長知道學弟現在正看著自己，心裡暗暗希望這傢伙快點走，省得看到那張臉想揍又沒力氣揍。

沉默間，涼涼的觸覺自額際傳來，遊走，輕柔的撫摸著臉頰，溫柔的觸碰著自己的臉，感受到手指摩娑劃過嘴唇。

指尖的動作與觸覺喚醒了身體的記憶。

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臉紅，或許裝睡也裝的很假，學長無法確定學弟究竟有沒有發現的閉著眼。

指尖輕輕的離開，學弟好像在笑，淺淺的笑聲似乎散落在房間裡。

感覺到旁邊的位置往下沉，有些緊張，學長一邊注意學弟，一邊努力叫自己放鬆身體，睡著的人就該有睡著的樣子。

然後，一陣安靜，紙張翻頁聲。又一陣安靜。

……紙張翻頁聲……

……受不了了。

嘆氣，張開眼。

「嗯？醒了嗎？」
帶著笑意的聲音若無其事的溫柔詢問，彷彿從來沒發現他裝睡這件事。

明明就發現了~~~！！這個心機鬼！你最好忍到內傷啦！！

學弟收起看到一半的Paper，拿起放在旁邊的水杯。
「先起來喝點水。」

「動不了。」其實是不想動，彷彿沿著脊椎一路酸痛到腳底，多躺了這麼一下也不過就能多動那麼一點。

「想要我餵你嗎，學長？雖然很樂意，但我不保證會不會發生什麼。」

威脅？恐嚇？實話？

「……。」
於是學長捲著被子慢吞吞的從床上坐起來，沒好氣的伸出手，從笑得很刺眼的學弟手上接過水杯，一口一口的喝。

一喝就是兩大杯，而學弟也很自動的看到空杯就倒水，直到學長說不想喝了才停手。

「水我喝了，你也可以回去了吧學弟！？」
看到學弟接走杯子從容自若，決心開口趕人。

卻看到手又遞了過來。
「食物，還有學長喜歡的超甜奶茶。」

……朱黑二色的剔金木漆托盤，前年去日本買的；瑩白如玉的手工繪製杯盤餐具，老爸的朋友去年送的，全球限量一千套；掺有少量白金的銀製餐具組，今年寒假去丹麥的時候敗的。

搭配學弟精湛的手藝，從視覺到嗅覺都令人心曠神怡，可學長看著看著心裡就升起了一把無名火。

「學弟！！這裡是我家不是你家！不要亂翻我家的東西！喂！你有沒有在聽啊！？」一把搶走學弟悠悠哉哉斟至半滿的奶茶，在乾杯之後差點發出讚嘆。結果又更生氣的把杯子和學弟往床邊推。

「真是，差點灑出來……學長，味道如何？」

「啊？很好喝……不、不是！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學弟面帶微笑春風和煦，眼睛直直的看著似乎很生氣的學長。

「沒有，我不想聽的一律聽不見。」

錯愕。

被人敷衍裝傻是習慣是常識是慣例甚至可以說是禮節文化，但如此露骨的明白回答反倒有無從下手的感覺。

……你好歹也敷衍我一下……

學長一手揉著額角無力中，卻感受到悶悶的笑聲靠近自己。

還沒反應到是發生什麼，輕柔的淺吻已變成輾轉眷戀的深吻，慢慢地，慢慢地，誘勸著自己的回應，然後，在意識幾乎消失前，學弟結束了這個吻，在離去前意猶未盡的舔舐著自己的唇瓣。臉退開至視線清晰可見的距離，依舊近的能感覺到吐息撫過臉上。

「……真的不吃點東西？」

再次確認的柔和聲音裡多了些憂心請求的意味，學長告訴自己那是錯覺。但他的確是餓，喝了水又喝了奶茶後開始有空腹想吃東西的食慾了。

「……這裡是寢室，不是吃東西的地方。」沉默之後終究還是向食慾妥協，肚子餓了就是要吃飯，沒必要跟自己過不去。

「啊，原來如此，忘記學長有潔癖。所以，幫你拿衣服？」

沉默，想了一下，長考約一分三十秒。

「……我還是自己來好了。」死也不要你幫忙！天曉得等一下你是不是又要說『需不需要我幫你穿』！

學長在心裡吶喊，表面上沉著堅定，於是學弟面帶微笑很乾脆的收起東西。

「知道了，那我在外面等你。」
走的時候也很規矩的帶上門。

學長從床上爬起來，覺得身體狀況似乎好了不少，但是當腳踩到地上的時候，內心話是幹聲連連。

一步頓一步痛。

咬牙切齒齜牙裂嘴，學長好不容易換完衣服，抬頭瞄了下一直不太敢確認的時間。

PM　6：37

……剛好吃晚餐……？會想到這種事的我一定是瘋了……學長一出房門，就看到學弟笑得很窩心很可愛的在門口等著，然後又一語不發的看著學長蹣跚的走了三四步。

「需要幫忙嗎？」

「幫忙！？」狠狠的回頭死瞪著罪魁禍首「親愛的學弟，你究竟能幫什麼忙？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把這該死的痠痛拿掉！！」

「乖，別生氣，生氣對身體不好。學長，方案一之外還有方案二呀。」

「……什麼？」

打橫抱起。受到驚嚇的學長連叫都叫不出來。

「唉，雖然沒辦法替不良於行的你借到輪椅，不過，我抱你過去就好了，餐桌很近。」

「別、別開玩笑了！！放我下來！」眼睛往下看的高度有些驚悚，顧不得風度的學長死抓著學弟的領口，狠聲要求著。

「沒關係，我又不介意。」

「我介意！我有輕到讓你隨便抱的程度嗎！！」

「你重的很，學長，份量十足。哪，到了。」
學弟輕輕的把學長放在椅子上，然後學長看到了對飢餓的人來說最美的風景。

超乎想像的豐盛。

然後學弟輕鬆的拿著剛泡好的紅茶在學長旁邊坐下，自己喝著純紅茶，給學長的是超甜調味的奶茶。

「……你不吃？」

「我吃飽了，學長，這些是為你準備的份。」

……可是被人觀賞般的看著吃飯很奇怪呀，學弟……

「那個、奶茶的味道是……」實在沒辦法毫無所覺的一直吃，學長只好說話分散注意力。

「白蘭地。」

「呃？」

「把糖用白蘭地先煮過，再加入牛奶繼續溫煮，就是那個味道了。」

「原來如此，學弟，你不喝嗎？」

然後學長看見學弟咬著茶杯，皺著眉頭，有些厭惡的撇過頭。

「不要，太甜了，喝起來好噁心。要不是學長喜歡，我想都不會想加這麼多的糖。」

喔……討厭甜食啊，這麼說來，在實驗室的時候的確聽過學弟說他討厭甜食……

「哪，學弟，喝一點嘛，好歹也是你自己泡的，完全不碰很奇怪。」

「我在嚐味道的時候喝過了。」發現學長的企圖，含著紅茶的學弟抄出Paper假認真。

「喝一口。」把自己的杯子推到學弟前面，伸手抽走學弟的Paper，直盯盯的用眼神要求強迫學弟喝一口。

大眼瞪小眼，最後，學弟像喝毒藥似的喝了一口快速嚥下，又立刻抓起旁邊的紅茶灌了一口。

「再喝一口。」不滿意學弟嫌棄的態度，學長決定再灌一口。

「……學長，」學弟厭惡的將奶茶拿到學長碰不到的地方，臉上漾起了『拜託你被我騙吧！』的溫柔奸笑。

「你再不好好吃飯，我就想吃你了呢！」

敗，形勢比人強……

總的來說，禮拜六的夜晚是愉快的。學弟什麼都沒做，而學長也終於如願的把學弟送出家門，在自家大門上落足了鎖，滿腦子都想著明天終於可以過個平平靜靜的週末，心情輕鬆的倒回床上繼續睡。

然而，禮拜天，學長醒的很驚嚇。

昨天看到的臉今天又看到了，很近很近，當他被吻得昏天黑地、察覺這是現實而不是夢境時，最讓他驚嚇清醒的是這傢伙究竟是怎麼出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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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週六、週日、週一（下）

「午安哪，王子殿下，看樣子您似乎是醒了。」語帶戲謔的臉近在咫呎，看起來心情大好。

「誰、誰是王子殿下！你是怎麼進來的！」學長慌張的從床上坐起來氣急敗壞，完全沒有發覺現在的處境究竟有多曖昧。

「用你的鑰匙啊，學長，像我這種善良好公民怎麼會做闖空門的勾當？」

善良？！本年度最冷最難笑的大概就是這個。

「別開玩笑了！不管你原來想做什麼，現在、立刻、給我、出去！！」

「不吃飯嗎？」

吃飯？……午安？中午了？他都是用這種方法叫人起床吃飯的嗎？！
「你有病啊！學弟。特地跑來就為了叫我起床吃飯！？東西放著我會自己吃，你可以走了。」

「不要，我不放心。」

「什、」
學弟的表情很認真，讓學長一瞬間說不出原本想反駁的話。

學弟伸手撫摸著學長的臉，拇指輕輕的摩娑著，輕輕靠近的臉讓學弟沉穩誘惑的平靜眼神，對上學長防備且略微憤怒的眼神，學弟就這麼看著對方逐漸冷卻下來。

「……睡過頭反而不好，吃點東西、喝點水再睡？或者說，去外面走走？感覺應該好很多了吧，而今天天氣又很好。」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學弟，我怎麼完全不懂你究竟想怎樣？」
放開手，學弟嘻嘻的笑了。

「哎呀，學長，仔細平靜的慢慢想，就會發現我其實是個笨蛋，很好懂的。」

「少來！你現在是怎樣，灌食？拼命叫我吃？你好懂個屁，你問問全實驗室的人看看，看誰搞得懂你哪句是實話哪句是謊話哪句是在開玩笑！？你現在這是洩慾後的補償嗎！？」

……暴、暴走了……
學長劈哩啪啦的說了一大堆，學弟還真的有點被嚇到了，幾時看過形象優良的學長說話口不擇言的直接了當。

「……嗯……苦惱啊，學長是真的不明白？一絲一毫都想不出來？完全沒有感受到？」
學弟溫柔詢問的聲音裡，有著學長既熟悉又陌生的東西，讓人無法言語。

看著眼前的沉默，學弟柔柔的抬手梳理起學長的頭髮。
「……先出去吃點東西，好嗎？我在外面等你，嗯？」

「……你先出去。」

「好。」
學弟前腳走出去關上門，學長後腳就開始揍枕頭。

啊~~~~~我幹嘛妥協啊~~！！他裝認真裝可憐干你鳥事，你動搖個屁啊！！要你想你就想，管他去死、你什麼時候這麼好騙了啦~~~~~！！你以前欺負人的功力咧！？

瘋狂的揍完枕頭之後有點喘，學長想起之前在實驗室發起沒多久就夭折的「健康新生活運動」，暗暗的感慨著自己很廢很廢的體力。

甩開枕頭，下床、盥洗、換衣服……身體的確是好很多，基本行動能力的確也恢復了，如果不是那個莫名奇妙的學弟堵在外面，他現在應該會用愉快的心情去海釣吧！？大大的嘆氣走出房門，往餐桌的方向飄去，卻看到學弟抱著他家的黑貓坐在客廳裡，食物擺在茶几上，大開的落地窗吹進帶著陽光的輕柔微風。

碗筷有兩副。

「出來啦，學長。」

不發一語的坐下，桌上的食物就像外面餐廳四百塊左右的套餐，喝的是加了少許蜂蜜的檸檬水，花了一番心思調配的食物讓人吃起來很舒服卻份量十足。

兩人很快就默默的掃完桌上所有的食物。

「……學弟。」

「什麼事，學長？」
學弟收拾好桌上的東西，將懷裡的黑貓抱給學長，準備將東西拿去洗。

「你是gay嗎？」
然後學長看到學弟的背影稍微停下，回頭，輕輕的笑了。

「答案對你而言毫無意義，學長，你希望聽到的究竟是怎樣的答案呢？」

「……不知道，潛意識裡覺得沒什麼大不了，又覺得有點噁心。」

「……你還真老實啊，學長，都不知道該說你的反應是一般，還是非一般。」

「真不好意思，老人家怪癖比較多，我就是那種怪學長。」

「沒關係，我喜歡你，學長。你這樣很可愛。」

「喔，是喔，真是委屈你……？！」很反射性的順口接上去，才驚覺到似乎聽到了什麼驚人的發言。

聽著洗碗的水聲，學長抱著貓走到流理檯旁去追問。
「欸，學弟，你剛剛是不是說了什麼驚人的發言？」

「有嗎？我不是一次回答了你兩個問題？」

抱著貓的學長微微瞇起了眼睛，表情險惡，眼看著學弟俐落的洗好最後一個碗。
「……你那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很擔心你跑了呀，學長，所以用了不少迂迴的方法。」

「跑了？不懂。」死皺著眉頭，學長一臉看著外星人的表情，臉上滿滿的都是我不懂。

「啊啊，這樣也沒關係，反正還有時間讓你懂的，話說回來，既然吃飽了，學長有想去哪玩嗎？」

去哪玩？學長看著似乎變安分的學弟，計畫起半天的遊玩路線。



＊ ＊ ＊ ＊ ＊ ＊ ＊ ＊



禮拜一，下午兩點。

吃過午飯的學長，老樣子的輕輕鬆鬆晃進實驗室。然後看到學弟一派輕鬆的打著CS。

「Paper都看完了？」學長差點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問學弟妹進度的習慣簡直就像是職業病，他幹嘛這麼關心這個死小子啊~~~！

「嗯。」學弟頭也不回的應了，撿起步槍準確的爆頭，槍聲四起。

「投影片也做好了？」

「投影片？要做投影片？」反射性的按下ESC鍵，驚訝的回頭。

「哼哼，沒做？你死定了學弟，老師超級喜歡投影片的。你上次實驗不是也失敗了嗎？那個實驗數據太差不能用是吧？」

難得看到學弟如坐針氈的慌亂模樣，自週末以來，學長有了好久不見的好心情，感受到身為實驗室學長的樂趣。

「學弟，四點Meeting喔，加油吧，記得要用英文，老師說英文才專業。」

「學姊~~~~~~幫忙一下~~~~~~」

「誰敢幫他以後就不要來問我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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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MEETING

基本上呢，這世上長久存在的東西必然擁有各自的原則，或者是規律。

八卦也是一樣。

而所謂的八卦，大抵上都符合以下的原則。

首先，
這是一個秘密。

第二，
我只告訴你一個人喔！

第三，
你（千萬）不可以跟別人講喔……

所以……

「欸、欸，學弟，你偷偷告訴我，你到底對學長做了什麼啊……學長怎麼會這~~~麼生氣，你知道學長很記仇的欸！」

聽到學姊的聲音，學弟原本顯得有些焦躁的、瘋狂KEY鍵盤的動作，瞬間停了下來。

回首的笑容偷偷摸摸，就像隻偷腥的貓。

「學姊想知道？」
「對啦對啦，快快快，小小聲的告訴我。」
「什麼什麼，要說什麼，我也要聽我也要聽~~~~~！！」

於是學弟很配合的刻意壓地了音量。
「事情是這樣的啦，禮拜五晚上的時候啊……」

「親愛的學弟~~~！！學長我忙完了，把你的PPT拿過來給我看！快點！」
「啊~~什麼啦，學弟先說完啦！！到底發生什麼事我們都好想知道啦~~~！」
看到實驗室一竿子八卦的女人窮追不捨，學長的肝火瘋狂上升。

「聊天？都要Meeting了妳們還有膽八卦？！真是太佩服妳們了！學妹！妳，就是妳，妳的QPCR數據整理好了嗎？明天採樣要用的Eppendorf都準備好了嗎？沒KEY也沒印出來？妳放心，我一定會跟老師提起這件事。還有妳，就是妳！不要給我躲！妳以為躲起來老師就會忘記你實驗失敗了嗎？！老師最~~討厭學生實驗不小心，前人的Sample很~~~~珍貴的你知道嗎？！哼哼，藥品還買錯，老師一定會問妳為什麼不先拿樣品回來用，切片和電泳咧？還有妳們，妳們這三個不是一組的嗎？沒關係，剛好共進退，要死一起死，上次採樣的Sample妳們還放在負八十度冰箱裏，嗯？再玩嘛，連cDNA都沒有，Sample越積越多我看妳們什麼時候畢業！妳也是一樣，不要以為沒有妳的事，上上禮拜你負責動物房的，結果咧？那一籠螢光小鼠死光了哦？老師已經問過了，妳就自己想辦法了吧，不要以為……」

……就某些方面來說，非常血腥。

學弟看著學長站在人群外，用著其實不算激動、相當有風度但飽含殺氣的聲音和內容，一句一句輕柔穩重的凌遲著在太歲頭上動土的一竿子學姊們。

「學弟，你再發呆啊！現在三點十分，你再不拿過來我看你四點報告什麼！妳們！還發呆！不想被老師電就快點去準備，吵死人了。」

瞬間散會，這次，連學弟也乖乖的跟去學長的座位，安安分份的做完PPT。



＊ ＊ ＊ ＊ ＊ ＊ ＊ ＊




但是，Meeting再血腥，也是有結束的那時候。

老師剛走出門，學弟立刻在全實驗室的人的面前，大大的抱住學長。
「學~~~長~~~！！我真~~~是太愛你了~~~~！！你這大恩大德我實在無以為報啊~~！！沒有你我怎麼辦呢~~~？看樣子我只能以身相許了啊！」

學長打死想不到學弟會來這一招，這種耍三八的行徑，雖然是頑皮的學弟有可能做的事，卻實在不是他的形象做得出來的事啊~~~！！

「放、放開！走開啦！不要抱我~~~~！！」個頭比人家矮又被抱個滿懷，現在學弟整顆頭窩在他的頸項間狂磨蹭，害他根本無法克制的紅透了臉。

「喔~~學長臉紅了欸~~！喔呵~~好紅、好紅喔，吶吶，你看你看！」
「哇啊~~學長，這麼優又這麼乖的學弟要以身相許耶~~~！！收下吧收下吧！他都說沒有你不行了呢~~~！」

唯恐天下不亂的眾學姊們瘋狂起鬨，學長苦得胃都痛了。

究竟是誰以身相許啦！！妳們這些不知道真相的就不要瞎起鬨啦~~~~！！

正當學長努力思考解決方案時，耳邊響起只有自己才聽得到的內容。
「你放心，學長，明天還要採樣，我不會對你做什麼，不過……你不覺得這樣很好嗎？」

學弟經過壓抑的笑聲，在耳邊吹撫的氣息彷彿讓血液全都集中到了頭部。

「……什麼？！」

「現在我是『你的』人了喔……想來以後學姊們在實驗室不管看到什麼，都不會認真的感到驚訝了吧？」

……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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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深夜的實驗室

週二採樣分工表（X / XX）


Paraformadehyde配製　　　　　　　　　 A子
Eppendorf lable　　　　　　　　　　　　C子；學弟
解剖用具準備　　　　　　　　　　　　B子；學弟
Cell Culture & organ culture　　　　　　　 D子、E子、F子
其它　　　　　　　　　　　　　　　　學長、G子


預定開始時間為早上九點，請大家務必八點半前到實驗室進行準備工作，遲到一分鐘罰50塊，有興趣提供午餐、晚餐及宵夜者敬請遲到。

PS　雖然已經跟妳們說過了，但還是給妳們一人一張，再出槌就別怪我沒救妳們。

PSS. 遲到罰錢是經過老師同意的，遲到的敢賴試試也無訪，反正助理會登記，老師拿著單子問的時候自己想辦法。


To A子：
新買的五百克在3號4℃冰箱裡，不要問我配多少，我只能告訴你那批老鼠要全部殺完，要用又只能現配，你就豪邁的多配一點，記得順便把50㏄離心管順便寫一寫，配的時候記得叫學弟在旁邊看。

To Cell Culture & organ culture三人組：
妳們上次訂的PBS還收在我那裡，到底還記不記得啊！總之我桌子旁邊的地上的那個箱子裡有一箱12瓶，不要又呆呆的跑去訂。0.22 μm 的濾網用完了，新訂的應該在助理那裡，新到的胎牛血清記得分裝，不要一直凍結解凍，最近那個又漲價了，500㏄一瓶快兩萬還是妳們跟我講的報價，不要太浪費！

To G子：
注射實驗組禮拜一下午做最後注射，分組表和晶片編號我已經給你了，時間調整一下東西準備好，meeting完就開始，記得提醒我。

To C子：
注射的時候你要來，這個實驗以後你要接，敢落跑我就讓你六年畢業！

　　　　　　　　　　　　　　　　By　 已經準備好零錢箱的學長



* * * * * * * * *




「把腿張開。」

「啊？」

禮拜二，晚上十一點十七分，工作遠超過勞動基準法的許可工時，幾乎永不加薪的研究生們在持續殺生的機械操作後，聽到了讓她們足以跨越疲勞、呆滯、僵直、酸痛的神祕發言。一切的一切在瞬間重回現實，轉動視線的同時讓承載頭顱重量的頸椎喀喀作響。

……終於崩潰了嗎……？

實驗室的厲鬼們如此想著的將視線集中在如此對話的兩人身上。

學長的手重重地抖了一下，險些劃傷重要的實驗樣本，狂冒冷汗份外艱辛地將快釘死在屍體上的視線，移動到恐怖詭異的發言者身上。

「啊什麼，快把腿張開，你是沒聽到嗎？」

「你……」

「你什麼你，叫你張開就張開！我現在很忙沒空陪你耍笨，快把腿張開！！」逐漸上揚的聲音，明顯表現了其中的煩躁不耐。

「……你幹嘛一直叫我把腿張開？就算我現在跟女朋友分手了、就算你現在壓力大也實在是……」

「啊~~~~！！學長~~~~~~~~~~！！」

學姊C的仰天吶喊還在延長，學弟已經忍不住爆笑出來，連忙把已經量完體長體重抽完血紀錄完的小鼠交給呆滯的學姊G子，深怕在狂笑抖動間掛了小鼠。

「不要叫！！學弟！！你笑屁啊！還有妳！到底要幹嘛啦學妹！我是藍星人，麻煩不要用藍星人以外的語言跟我溝通好嗎！？」

「什麼藍星人！你以為我就願意嗎！！是你的腳擋到垃圾桶跟液態氮桶了啦！！學長你這樣我怎麼把東西丟進去啦！！」

人數逐漸增多的笑聲持續中。

「妳要丟就好好的說！把腿張開把腿張開，一直叫別人把腿張開，拜託，妳是女的欸，老師還在隔壁辦公室，你是職業病發作時間到就要開始營業嗎！？」

「誰在營業！誰啊！誰！我只是想說你把腿張開我就可以直接丟，所以我就這樣說而已啊！你幹嘛那麼激動！哪裡很曖昧，明明就是你的反應比較有問題好不好！！」

「什什什什什麼！我有問題！？叫一個男人把腿張開還不曖昧到底要怎樣才曖昧啊！？學弟！！就剩你一個還在笑！要偽裝肩膀就不要抖動！！」

「嗯，是是，我不笑、我不笑……那個啊，學姊？」說停就停的學弟開始重新把活著的小鼠投入名為採樣的肢解生產線。

「幹嘛？學弟？」一把搶過液態氮桶的學姊C，口氣不善的一邊回應著學弟，一邊確認桶裡的液態氮。

「妳要稍稍原諒一下學長，他剛剛是被嚇到了，我想應該不是故意的。」嘴角含笑，低著頭的學弟攤平小鼠已被麻醉的柔軟身體，邊說邊記錄下看到的長度。

「被嚇到？」學姊C充滿了問號的目光瞟了眼學長「是嗎？為什麼？」

「嗯……這個嘛……」斜鼓著頭，面帶微笑的學弟似乎認真的想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去問學長吧？他剛剛確實是被嚇到了。」

「哼嗯……學長，你剛剛被嚇到了？為什麼？那句話很可怕很詭異？」

「我哪有被嚇到，不要聽學弟亂講，我只是突然驚醒所以聲音比較大，就這樣啦，哈哈……」

「喔喔，有問題~~~」學姊B用著尾音上揚的八卦腔調如此說道：「學長，你慢慢講不要緊，我們可以邊聽邊採樣，剛好消除疲勞維持清醒！」

「學妹，妳好樣的拿我醒腦，就跟妳說沒這回事！！」

「說嘛說嘛，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讓我們聽一下啦！！」

什麼叫做沒什麼大不了！？最好這種事能隨便說隨便聽啦！學弟那傢伙講這種話到底是在想什麼啦！他就非得把我弄得很苦惱、一而再再而三的瓦解我在實驗室的威嚴嗎！？

「囉唆！現在是八卦的時候嗎！？再十五分鐘就十二點了！！今天就要結束了而我們還剩下兩組！還有兩組！妳們是打算弄到什麼時候！我現在很累，腰很酸背很痛，只想趕快結束回去休息！！」

「哎呀，學長。你也太沒用了吧！？這樣就腰酸背痛，你不是號稱是能幹的好男人嗎？！這樣你以後要怎麼去滿足你未來的老婆呀！！」

因為學姊F子的話，實驗室霎時響起了一陣噗嗤聲，強力壓抑的悶笑，在深夜的實驗室裡聽來格外明顯。

「什、什麼跟什麼！我決定了！明天的固定液就交給你跟學弟去換！」忿忿的握緊手中的剪刀鑷子，學長採樣的速度出神入化。

「……干我什麼事，學長，我明天早上有課欸！」

「囉唆！！不干你的事！？笑話！總之學姊陪同，你們兩個就從今晚現在的這一批開始換！反正你不會活該要去學，我管你早上幾點有課！」

跨越了一天的界線，學長今日一勝，腦袋裡想的卻是把這可惡的傢伙困在實驗室，自己就可以安安心心的睡上一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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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另一個夜晚 (上)

高敏捷、反應快，並且貪生怕死才是保身立命闔家平安之道。

這些學長當然知道，尤其他自己本身又是一個那麼會記仇的人。

從上次那件事發生之後，其實學長終究還是非常不爽的。真要說為什麼不爽卻又說不出來，總覺得每個答案都差一點。

簡而言之就是不爽。

既然不爽，健康的人就會找尋適當的發洩管道，而這個發洩管道，因為對手是學弟，要想不被反咬真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

但總是會有機會的，而這個機會也來的很快，禮拜一Meeting的時候，老師親手將機會交給了他。

「欸，今年這個學弟不錯吧？好好帶啊！你是博班的學長，可要把學弟敎的跟你一樣優秀，多幫他排點回家功課，多選些Paper叫他念，實驗什麼的也要拼命做！喂，學弟，聽清楚了嗎？要把握時間，多跟這個優秀的學長討教討教，他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Paper自己也要學著找，剛才的問題禮拜五要交答案給我……」

他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於是學長想起了他是實驗室功力高深地位崇高的博士班學長，是能夠撐起實驗室諸多計畫的優秀棟樑，就算影響力僅限實驗室，實驗室也是有屬於實驗室的方法手段。

雖然，禮拜一後來被鬧了之後晚上做夢睡的不太好，禮拜二早上又被學弟叫人起床的方式嚇得很清醒，但是禮拜二晚上的時候就不同了。

學弟，終究還是得服從於整個實驗室的架構，碩一是沒有資格對交派下去的工作討價還價的。尤其這只是個從最開始的十六小時後，每半個小時換一次的簡單工作……就是得扣除睡眠時間這點不討人喜歡，根本就沒人想做。

結果就是，第二天如願的看到了精神不濟的學弟。而學長也如願的一夜安眠，早上也終於恢復成以往的平靜。

由於學弟的課表都集中在星期三到星期五，這其中還包含當助教帶實驗的工作。既然現在已經開學了，學弟自然就得去帶實驗，實驗課是禮拜三，也難怪學弟禮拜三斜躺在椅子上、半睜著眼的模樣看起來有些憔悴。還惹得實驗室一竿子的女人母性大發，又幫他按摩又幫他買午餐晚餐。

說實話，看到的時候真不是滋味。
閉著眼，渾身放鬆，洗臉而弄濕的瀏海隨意的垂在臉上，學弟那舒服享受含著微笑的模樣，簡直就像是個被人服侍的國王，讓他那些學姐，一個個幸福滿足的充滿了成就感。

搞什麼！？

雖然未盡全功讓人不滿，但是反過來想，人要知足。至少他已經累垮了學弟，將這傢伙的體力時間都困死在實驗室，這樣他好歹睡覺的時候可以安安心心的睡，也可以安詳的起床，不用再擔心奇怪的人出現在他的床上。

而最近的日子確實也是這樣，再加上沒課的博士班生時間自由，除了公事公辦的時間外，學長可以說完美的在他覺得不必要的時間上完全避開學弟，又不會讓實驗室的人發覺其實他在躲學弟。

……沒辦法，自己的事自己清楚，學長很明白自己再有氣魄也沒辦法像學弟那樣，囂張得光明正大。學弟或許可以輕簡的說出：「沒關係，想做什麼都隨便你。」或是「放心，我決不反抗。」之類的話，即使被整也可以當成禮尚往來含笑收下，但這不是他做得到的事，這無關乎能力而是本質上的問題。所以學長也就很有自知之明的，選擇保有最佳的安全距離，並且努力的增加學弟的工作量，又不會讓老師學妹誤會他好像在虐待學弟。



＊ ＊ ＊ ＊ ＊ ＊ ＊ ＊



……嗯……人果然是有潛力的嗎……？
學弟左手靠在桌子上、支著頭，右手翻著學長堆過來的Paper，還差幾頁，腿上擱著兩份老師說要去找、抓下來也不知有多大用處的Paper，整個人慵懶的斜靠在椅子裡，消化資料的速度卻是一點不減。

做之前就要先計畫，懊悔不要超過三秒鐘，這些都是學弟的習慣。反過來說，現在的情況既不是最壞也不算最好，就是這樣而已。

就只是這樣而已。學長也真是的，怎麼就選了最普通的方法呢……太小看我的體力能力了，要不是為了累積進度庫存……

輕輕的笑了。

今天原本該去學長家騷擾一下的……難得的周末呢……看樣子學長今天明天都不會進實驗室。可惜儀器搶得太晚，只能排到禮拜六禮拜天……也罷，實驗做出來數據壓著，老師什麼時候問都有進度。

手中的Paper翻過不需要看的最後一頁，拿出活頁紙謄起注記重點，按掉嗶嗶作響的Timer。

「學弟，你還真忙。」個性相對穩重的學姊G，一邊教著快開學才來報到的實驗室女性新生做著實驗，一邊感慨的說道。

「還好啦，學姊，我這是習慣不好。」暫時放棄寫完最後一段，學弟一邊朝儀器走去一邊戴起手套，略顯閑散的俐落動作裡有著難以模仿言述的優雅感，讓原本應該認真受教的女性同學不自覺的轉移了注意力。

「什麼習慣不好呀，學弟？像是讓女同學都盯著你瞧？」預定今天拼完一百二十管RT的學姊B和學姊C，趁著等待的時間調侃最近時間滿檔的學弟。

「哦？是這樣嗎？我也不知道哪，反過來說，我的壞習慣還挺多的。」

「嗯~~？像是哪些？」慣於八卦的學姊B老樣子的開始打破沙鍋問到底。

「哪些呀……」加好藥品，設定好儀器和Timer，學弟又一邊脫著手套，一邊面帶微笑的走回座位，靜靜的開始完成未完的進度。

「喂！學弟！怎麼說著說著就沒聲音了，好歹舉例一下啦！！」
繕寫完畢，用夾子把筆記跟Paper收在一起，拿起預定要看的Paper的學弟，在聽到學姊的問題後，輕鬆的利用椅子轉了半圈，很有禮貌的帶著微笑看著學姊，回答起也許很認真的問題。

「舉例的話，我是壞人喔。」

「這算什麼例子！？我們在說的是壞習慣欸，學弟。」

「我可是個壞人呀，學姊。怎麼可能會回答妳的問題！？」

低頭看起新的Paper，學姊的抗議有聽沒有進。學弟有些走神的回想起最近的兩個禮拜，從上次之後已經過了兩個禮拜了呢……

腦袋裡閃過學長因為計畫順利而鬆懈的表情，學弟難以自抑的，因為那分天真而輕聲悶笑著。一個人如果可以為了一個計畫等上兩個月，那麼，區區兩個禮拜又算得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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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另一個夜晚 (中)

禮拜三，學長發現自己從上禮拜五開始就沒看到學弟，而且只有他一個人沒看到。

全實驗室的人都有看到，是除了他以外的每個人。包含今天也是一樣，學妹說學弟剛剛回來拿個東西，把要跑的放進PCR機器裡就走了，就這麼一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間，偏偏就是只有他沒看到，而他明明就在實驗室裡。

……實在是讓人困惑。畢竟學弟連週一的Meeting都請假，還是他自己跟老師請假，而老師居然也難得的一點脾氣也沒有。

怎麼回事？

開學至今邁向第三個禮拜，學校裡關於學弟的風聲也快速的傳開，尤其是大學部的部份。學弟帶的是必修實驗課，整個學院的大一新生他幾乎都見過，也因為這樣，學院裡幾乎所有大一新生中的女學生都被他煞到，完全不把自己的同學、學長、甚至是男友放在眼裡。於是抗議聲就層層上繳的來到了研究所，偏偏這小子在研究所的同學間風評也不錯，調侃他的人多於把這事當真的，至於再上去的學長，基於面子也不可能發作，只好私底下找他抱怨，而學姊的部份……看戲的一半，想倒追的一半。

學弟似乎依然故我的全部當作沒看見，反倒是他出於被迫的全部都知道。誰叫本實驗室是系上男女比最懸殊的一間，而僅存的男性，水準又高到足以成為廣泛八卦的主角。

學長想起他那年系上大學部的學弟妹，圍著他問著到底多有錢、有沒有女朋友這類的話題，而他根本搞不懂為什麼連大學部都會知道。

今年，對象換成了學弟，只是多了個變成受害者的他，反過來說，學長發現只要扯到學弟，他似乎總是受害者。

……搞不懂……明明就是自己實驗室的學弟，卻變成只能聽到八卦看不到人。

學長看著學弟桌上高高堆起的Paper、筆記、以及最近才出現卻已經裝滿的資料夾，有些搞不清楚這小子的進度究竟到了哪裡。盲目的一直堆著也不是辦法，如果學弟打定主意變更處理事情的優先順序，他其實是一點辦法也沒有。所以他才會那麼努力的跟老師溝通，想辦法塑造一個學弟非得這樣做的情況。

但是突然間，人不見了……人還在，卻看不見。

所有的消息來源都告訴你他忙的不得了，包含實驗室每個坐在你旁邊的學妹。但對於學長來說，沒辦法親眼確認的，心裡總是沒個底。

今天禮拜三，電顯實驗室是排禮拜五上機，而學弟從今天開始完全滿堂還要帶實驗……

應該不要緊吧？

雖然學弟這個週末似乎沒有排任何實驗，但只要別碰到他就好了。以學弟的情況，週末一定會用來補眠，預定中的計畫其實還是很順利的。

次日，禮拜四，學長半是滿意半是鬆口氣的，看著學弟桌上似乎略微消化的大批資料，計畫果然沒什麼意外。

禮拜五，他回實驗室的時候，只剩下兩個學妹跟老師在，學弟的包包早就不見了，照習慣，看樣子應該是已經回去了。

想了想，學長抽了張鈔票塞進口袋裡，帶走一些一定會用到的東西，抓起鑰匙，留下背包，腳底生風的趕往電顯實驗室。

晚上10：30

當學長回到實驗室的時候，除了疲勞，就是覺得頭痛，電顯實驗室的爛空調弄得他全身不舒服。

……好想睡……

想著這樣騎摩托車回去很危險的學長，勉強維持精神設定了手機鬧鐘，趴在桌子上打算小睡之後再回去。



＊ ＊ ＊ ＊ ＊ ＊ ＊ ＊



……總覺得……睡了好久……

睡得半夢半醒的學長，在朦朧間想起一直沒有發出聲音的手機，開始緩緩的想著是一下子就睡死了才提早醒來，還是睡過頭了完全沒聽見……

閉著眼睛，睡得暖洋洋實在很舒服，果然人只要累了就算是硬梆梆的桌子也……暖暖的？硬梆梆？

「醒了嗎？」
低沉、柔和的嗓音，就像是滲入到身體裡，一時沒反應到聲音的主人究竟是誰，學長睜開眼，看到的是外套的料子以及他的座位……！

驚嚇，轉頭，學弟本來就很近的臉，輕輕在他額上印了一吻。

「睡得好嗎？」
學弟此時的笑容，既不奸詐也不狡獪，也不像平常或燦爛或柔和到深具蠱惑性的微笑，卻讓看的學長雙頰暈紅，呆了一下。

溫柔寵溺的笑容，從注視著他的眼神裡滿滿的溢出，讓人呼吸一窒的同時，卻又有著讓人心神放鬆的感覺。

懷裡的人那一瞬間的失神，讓學弟不由得漾開了笑容。低頭吻上那閉著的唇瓣，輕輕的吮吻著，感受到對方輕微的顫慄和震動……一手制止那回神後想要退開的動作，攬進懷裡，一手撫著臉側和頸項，纏綿的吻輕柔且極具誘惑，卻毫無掠奪之意的停在某個界線，柔和滲入身體與意識的每個角落。

灼熱的溫度在氣息與碰觸間傳遞著，思考變的遲鈍感覺卻異常的敏銳，學長難以相信自己竟然三番兩次的，被一個同性挑起了慾望……僅僅只是個……

「……為什麼躲我？嗯？」

喘息著，呢喃詢問的氣息撫過唇瓣，一下、一下的啄吻讓被詢問的人沒能好好回答，令學長有些生氣，問個問題就不能好好問嗎……
「……因為不想再發生跟上次以及現在一樣的事。」

「很討厭？厭惡？還是噁心？」
停下帶著些逗弄的吻，學弟微微的拉開了點距離空間，只是手仍舊不願意放開。

「……都不是……不對，為什麼你現在會在這裡！？為什麼我會睡在你身上！？」

「為了等你呀，學長。而且如果讓你趴著睡，到時會手腳發麻，抱著你睡會好很多吧？」

學弟將椅子並在一起，排出可以當床或是躺椅的大小，肢體可以伸展又有肉墊，對學長來說當然是比趴著睡要舒服很多……

「什、什麼，是、是你想抱我才對吧！？消失了一個禮拜然後大半夜搞埋伏，你是神經病加變態啊，就跟你說我不想當同性戀，適合短裙細肩帶的美女才是我的志向！！」

學長紅著臉說了一大段，卻只見學弟輕輕的笑了。

「如果只是不想當同性戀，那麼當雙性戀就好了，如果只是不喜歡我，那麼我喜歡你就好了，然後我會誘惑你……」

低頭又偷了一個吻。

「……直到你中毒成癮般的喜歡我。」

「……搞不懂……學弟，我真的不懂，為什麼是我？你要找也應該找同類，幹嘛非得死纏著我……」

「很煩嗎？」

「煩死了！每天都提心吊膽的想著你會不會做什麼！在的時候想著你不知又在計畫什麼，搞不懂你的微笑跟眼神到底是什麼意思，不在的時候也想著你不知道最近在搞什麼，想要用東西困住你又怕太過份，讓你有空又覺得對不起我自己！很煩！？煩死了！一直都在想著，都不知道是擔心你還是擔心我自己！你這樣究竟是想幹嘛！你還要不要畢業！？」

「不是噁心討厭，也不是害怕？更何況，這跟畢業有什麼關係。」

一下子被問到重點讓學長的臉又紅了……的確，他擔心碰到學弟，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方法對待他，想要報復卻不知道要報復什麼，擔心給學弟這麼多東西會不會太過頭，會不會累壞了或是暴走……擔心學弟想對自己做的事情，不喜歡被如此對待卻又在被碰觸的時候感到渾身顫慄。

不喜歡，不討厭，但也不是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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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另一個夜晚 (下)

「囉唆！放開我，我要回去了！」
學長想要扳開學弟環抱的雙手，但學弟卻收攏雙手，將頭埋在學長的頸窩間。

「坐我的車回去吧，外面下雨了。」學弟枕著頭輕聲說道，讓學長有種癢癢的感覺，聲音悶悶的，但還是聽得很清楚。

「下雨了？你有開車？不，謝了，我不要，我自己騎車回去就好了。」

「那我不放開，你這樣回去太容易感冒。」

「放開！！」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唔……好任性……
「好、好啦好啦！給你載就給你載！煩死了，現在快點放開我！」

「好好好……真是，抱一下又不會怎樣。」嘟噥著放開懷中的人，學弟開始迅速的把椅子歸位。

「更！吵死了！你走不走！？」

「都好了，走吧，車停在側門那裡。」

雨比想像中的大，像是倒水那樣，有著嚇死人的氣勢。

兩人很快便回到了所居住的住宅區。畢竟路上都空了，開車本來也就比較快。學弟將車子停在住戶專用的地下停車場，兩人又開始坐著電梯往上爬。

一路上一直都沒說話，在電梯這種連分散注意力都沒有的小空間裡，沉默就變得很討厭，想了想，學長終究還是發出了聲音。

「那個，謝謝……我沒想到雨這麼大。」

「沒關係的，學長，你可以再理所當然一點，畢竟算起來還是我強迫你。」

「……同樣是一句話，為什麼從你口中說出來就是怎麼聽怎麼怪……你就不能正常點嗎？」

「正常點，也許就追不到你了，學長，九樓到了。」

決定忽視而沉默著，正要走出去，學長卻驚覺到某個奇怪的事。「你不是住六樓！？為什麼剛才六樓沒有停！？」

「我沒按。」學弟面帶微笑的跟著學長走出電梯，「讓我送你回去不好嗎？雖然住的很近。」

「不好！誰要你送，你根本就是居心不良！！」

「沒錯。」

一瞬間，還以為自己又聽錯了，學長忿忿掏出鑰匙開門的動作頓了一下，正想回頭，帶著笑聲的氣息從背後完全貼上來，學弟伸手接過學長手中的鑰匙。

「不開門嗎？」笑笑的在學長耳邊呢喃詢問，齒舌也毫不老實的輕輕啃噬著耳廓、耳垂，慢慢的、延伸至頸項，享受著對方漸漸開始升高的體溫。

「馬的！放開！……唔……同樣的話你要我說幾次！就跟你說我不喜歡！」

金屬簧片發出清脆的彈碰聲，學弟輕輕抽出鑰匙放在學長的外套口袋裡。
「我也說過，我要誘惑你，而我現在正在努力。」

「努力個頭啦！」完全可以想像自己現在紅透臉的樣子。對學長而言，目前最重要的就是甩開這個說要『努力誘惑』的神經病，然後閃進門裡鎖門。

學弟一手輕輕從下擺探入，緩緩的撫過腰側，一手旋動門把。
「……如果堅定的拒絕我，我會停下來……可惜學長好像不是這樣。」

「你……你這樣誰有辦法跟你好好說話、嗚……」探入的手漸趨放肆，不利的姿勢讓學長的抵抗毫無效果。

開門，學弟將學長壓在門的另一面，低頭深吻。順勢被關上的門帶走了室內僅存的光線，眼前霎時間一片漆黑，視覺以外的知覺卻訴說著正在進行的事實。

「……所謂的誘惑……」輕輕的略微分開，學弟的低語彷彿是貼附在嘴唇上一字一字說出的「……就是讓八九成以下的不願意願意的方法……」沿著脖子細細啃咬的人似乎語帶嘆息。

學長靠著門的身體在零亂喘息裡流失了力量，原本推拒的手轉為攀附，支撐著身體，不甘心和羞恥感讓學長恨恨的加重抓握的力道。

「……抓太緊了……」將學長的衣服拉高至胸口，輕輕舔舐過乳尖，學弟滿意的聽到手掌下輕顫的身軀傳來壓抑的呻吟。
「……我又不會跑掉，再享受一點不是很好嗎？」

「……唔、最、最好、呼嗯……我是願意的……」

「……等一下你就會願意了。」學弟輕輕的拉開一些距離，已經習慣黑暗的雙眼在微光裡也能看見，看清學弟的表情，讓學長大感不妙。

一瞬間視線急劇的改變，下一瞬間他就被扔在客廳的沙發上，還沒來得及破口大罵，學弟的臉又近在眼前。

學長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怎麼了？很緊張？」

面帶微笑，柔和的聲音，問句裡的誠意卻很稀薄。

簡直就是專家級的惡劣。

「囉唆！吵死了！」
上衣在剛剛就被扯掉了，雨夜的室溫，對略高的體溫來說，透著涼意，因此，學弟在皮膚上滑動、按壓的手對知覺來說就格外明顯，舒服的感覺緩緩鬆弛了神經，無視學長抗議的親吻也多了些服務性。

……該死……這些手法他到底是去哪練的……會不會太超過了一點，才這樣身體就軟了……

感覺到下半身被搓弄，竄動的快感讓學長皺起了眉頭，壓抑喉間幾乎逸出的呻吟，瞇著的眼輕輕張開，還沒來得及為看見的事驚訝，強烈來襲的刺激讓學長的忍耐化為泡影，發出連本人也無法辨認置信的艷媚音色。

「呼嗯……不、啊嗯……不要……這、這樣……唔嗯、好髒……很…噁……」
溼熱的感覺包覆著下身，起始時是舌頭的舔舐、吸吮，手指搓揉撫摸著圓球和大腿敏感的內側……學長覺得很髒，噁心，想要推拒，他看新聞的時候就覺得口交很變態了……可是感覺所帶給他的，是與思考完全相反的渴望。

下半身腫脹、挺立……薄泛著透明的水色，學弟在學長抗議後刻意的舔吻出潮濕的聲音，然後整個的含住，緩緩的，吞沒彷彿難以承受更多刺激的分身。

所有的知覺都被炙熱的快感吞沒、焚燒，緩慢的動作讓刺激變得清晰而漫長。想要的慾望讓學長不自覺的微弓著身、喘息，為一陣陣燒灼身體的快感與渴望發出淫爢的低吟，隨著學弟口舌的動作輕輕顫動。

……呼吸彷彿是為了燃燒本身而存在。
心臟輸送血液的跳動聲強力迴盪在聽覺的角落，達到高潮射出的瞬間之後，是學長意識到射在別人口中的羞恥感以及乏力的感覺……但學弟從腿間抬頭看向他的模樣，讓燥熱的慾望難以想像的再次充滿全身。

……妖艷……

自己的精液從學弟優雅微笑的嘴角滴落，緩緩的，舌頭舔舐過唇瓣嘴角，捕獲自己眼神的漆黑雙眸裡，有著危險的笑意……含著那飛揚的氣勢，瞇起眼，細細舔著手指的動作緩慢優雅，充滿了官能的刺激與挑逗的意味。學長明知道那笑容與動作裡，充滿惡意的引誘與挑逗……但被捕獲的目光怎麼都無法移開，不自覺的讓視線跟著學弟緩慢的動作，感受那妖艷淫爢的氣氛喚醒身體裡的記憶。

學弟有如自喉間深處逸出的微弱笑聲，輕易融入學長瘋狂失控的心跳。

被俘虜的視線，被捕獲的呼吸，糾纏吸吮自己唇舌的口傳來狂亂的氣息和味道，手指進入那裡潤滑的感覺比上次更加鮮明的難以忍受。

……對他而言……我果然是如預期般的被誘惑了嗎……

學長腦袋裡消極的想著，困惑……大口呼吸也無法擺脫排泄器官收縮時那讓人沉淪的快感。

「……我要進去了。」

在耳邊響起的低沉聲音迴盪在身體裡，學長不自覺睜開的眼睛濕潤、沒有焦點……學弟抽離手指時的微微失落，進入自己時過份填滿的窒息感……為什麼全都該死的比上次還棒！難道我真的瘋了嗎？感染了名為瘋狂的疾病……

推送著令人陷溺的快感，沁著汗水的軀體不斷交纏碰撞……純粹慾望的夜晚，在晚秋遲來的陽光裡，漸漸隱沒了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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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期中考 (上)

身旁熟睡的臉孔是第一次看到，醒著的時候倒是看了很多次……一想到眼前這個張開眼就變可惡的傢伙，就有趁現在做掉他的衝動。

想起床，離開。無奈被人抱在懷裡，想不弄醒對方偷偷摸摸的跑掉實在很難……努力想著各式各樣脫身的方法，一邊緩緩的將自己抽離對方的懷抱，也不知道這傢伙什麼時候把自己抱回床上的……

環著自己的手自放鬆的狀態逐漸甦醒，眼前的人睜開眼，柔柔的給了自己一個笑容，也不管自己願不願意就埋首在頸間輕輕的磨蹭著，輕輕緩緩的吐息還有頭髮都帶來麻癢的感覺。

悶悶的，有些沙啞的聲音，在耳邊低語著，問了一個不知該讓人怎麼回答的問題……

……問了什麼……該怎麼回答呢……

「學長？學長？」

……女孩子的聲音。

張開眼，眨了眨，靠著椅背和牆壁小憩的姿勢還算舒服，學長有些懶得動……側過頭，由下而上斜看著找他的學妹。

「什麼事？」

「呃……打擾學長午睡真不好意思……關於這個有些問題……」

單手接過學妹遞過來的東西，很快的全部看一遍，又在學妹有標註的地方多看了兩眼。

「哪有問題？」

「……很多問題。」學妹C子看著學長懶洋洋的樣子，不由得暗暗緊張的嚥了嚥……學長……似乎心情不太好？而且……

難得看到學長懶洋洋的樣子，不知怎麼的覺得好性感。

……畢竟學長終究是個帥哥嗎……？雖然跟學弟不同類型，再怎麼說，終究也是系上有排行的帥哥，跟女朋友分手後名次更是提前不少。

可惜太熟了。

「很多問題？」

學長平淡的讓人背脊發冷的語氣，把學妹C子的意識拉回現實，眼前明明就是氣質優良風度上佳的狀態模式不是嗎………

默默的，點點頭。

「親愛的學妹……」學長臉上出現了平常常見的，不懷好意的陽光笑容，抬手把東西遞回去。「你也碩二了吧？」

……看樣子沒指望了……
C子心裡含著淚，又默默的點頭。

「慢慢加油，這麼簡單的東西自己看，不是笨蛋的話應該都沒問題才對，不要來找我。」

……嗚哇……

「學長，你這是起床氣哦？」

「……哪有，我這是為你好。」撇過頭，閉上眼，總不能說是夢到了什麼所以心情不好。

「哼嗯~~~~」

哼嗯！？哼啥！實驗室的學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八卦了！？

不爽的張開眼。

「學妹，你很閒是吧？沒問題，我幫你，保證能讓你忙到挫起來。」面帶微笑，學長最近從某人的身上，很不情願的學會了各種微笑的使用法。

「不不不不不用了學長，我是擔心，對對對，擔心，既然你沒事就請務必好好休息，我就繼續努力去啦……哈哈哈……」

把人送走，想睡的慾望卻也跟著跑掉，即使發呆還是不想睡……捏捏眼角，拿起水杯，散散的朝走廊轉角飲水機走去，風涼涼的，開始有秋意轉深的味道。

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為什麼我卻覺得很難回答？

……總是覺得很煩燥。

按掉連續出水，拿起滿杯的水一邊喝一邊走回實驗室……現在大學部應該開始考試了吧……

最近應該可以安靜一陣子，既要被考又要考人，還要監考……反正沒我博班的事……

怪怪的感覺。

想起之前實驗室少了一個聲音的三、四個禮拜，心裡有種不自然，空空的，不存在知覺裡，反倒清楚意識到缺少的部份。

……去拜託朋友介紹些美女給我認識吧……再這樣想下去我一定會越來越奇怪……



＊ ＊ ＊ ＊ ＊ ＊ ＊ ＊



太早來實驗室了……好痛苦……要不是實驗要趕，投期刊的稿子過了卻要修……

學長強迫自己從書桌上爬起來，下午的陽光自百葉窗的縫隙滲透在空氣裡，一手捂著臉架著頭，等待醒腦的過程過去。

……去洗把臉吧……

如此想著，要站起來才發現身上多了外套，雖然是自己的，卻是別人幫他蓋上的……然後，學長看到了黏在杯子上的便條，拿起來，心跳微微的亂了。

……早知道就不看。

水杯裡是滿杯的溫開水，冰箱裡有吃的和甜奶茶，想也知道為了他一個人，以上的全實驗室每一個都有份，即使原來要裝滿的杯子只有一個，東西也全是他喜歡的飲料食物。

……搞什麼……
扔下外套拿起水杯，學長一邊喝著水一邊走近儀器，時間應該差不多了才對。

「欸~~學長，你醒啦！冰箱裡有吃的喔！現在剛好吃下午茶！」

「喔！？有吃的？這麼好，今天誰請客啊？」
平常的樣子平常的語氣平常的反應平常的笑容……眼前學妹的笑容對話反應也很平常，出於善意，學長表現出自己習慣的，平常的樣子。可是內心的煩躁卻有增無減。

「呼呼~~當然是我們賢慧的學弟囉！鹹的甜的都有，分得好好的一人一份，學長的超~~特甜奶茶還是另外大杯裝的喔！通通在冰箱裡，我們可沒偷吃呦！」

「喔呵，還想偷吃？也行啊，我無所謂，你不怕變肥走不出實驗室大門的話就盡管吃吧！」

「討厭！哪那麼誇張！我有在節制啦！」

處理完儀器裡的東西，嘻嘻哈哈的說說笑笑，學長從冰箱裡拿出自己的那份食物回到位子上，看著保鮮盒卻一點食慾都沒有。

知道是他做的，所以連拿都不想拿，但是不拿就不像平常的自己，同樣的，不吃也不行，如果不想讓人發現似乎發生了什麼事，維持平常就很重要。

難得的開始痛恨自己平常高水平的表象，結果連發洩的管道也變狹窄了。

默默的嘆氣，學長認命的打開保鮮盒，一口一口的吃著，微微冰涼的溫度隨著吞嚥的動作，滲透、擴散，讓人能恢復精神，吃起來很舒服的美味食物。

就像那個做食物的人，任性自我的滲透進自己的生活，柔和細緻，在你發現的很久以前……你看到的只是結果而已。

學弟在等待，說得很明白的滲透蛻變為侵蝕，紊亂了自己的思考計畫以及心跳，彷彿連呼吸的都是他設下的心思。

但是，比起討厭那個渾蛋，現在的學長更討厭自己。

別人的大腦要怎麼想是他家的事，自己不爽的話，大可揮起拳頭狠狠的把人揍一頓，打不夠的話還可以找人一塊打。

但他沒有……如果要動手的話學弟一定不躲也不閃，可是他沒有……那張千百種微笑的臉可惡到讓人想揍下去……卻終究還是打不下手。

……為什麼，拳頭直直揮下去，那麼簡單的事怎麼就……

煩燥，學長邊收著東西邊想著，學弟似乎把他二十八年份的煩燥以及未來的十年份都預支安排好了，他現在的肝火簡直旺得能煮蛋。

「學弟人咧？」把空餐盒放回學弟桌上，學長終究還是順口問了問。

「啊？喔，他帶的實驗課下午要考試，應該還在監考吧，要考筆試又要考跑台，不會那麼快結束啦！」

「實驗課考試？那麼早就考啦……」有些驚訝，看著實驗室布告板上，學弟的課表，學長記得……印象中學弟早上那堂五個老師合上的必修課，好像是今天晚上六點考……

「怕跟小大一的必修考試衝堂，所以提早了……哀哀，真可憐……」
學姐A子正在感慨，學弟便帶著鬼氣飄進實驗室，還很乖很乖的打了招呼。

「……我回來了……」

真是悲慘的十月底。

學弟一邊飄近自己的座位，一邊扔下「五點半叫我起來…」的虛弱留言，就趴倒在滿滿都是紙張的桌面上，發出微弱沉緩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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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期中考 (下)

「哇……倒下就睡，昨晚熬夜了吧？那堂課去年還是選修，誰修過？有這麼操嗎？」不自覺的，學姊A子小小聲的問著其他人。

「有……」學姊G子痛苦的說道：「很操、很硬、每個教授的份量都很多，成堆的補充資料一樣照考，但教授們都不會跟你講他會考，而是用暗示的……那根本不是地球人的課啊……超難。」

「所以，今年變成了凶狠的必修之後變本加厲了嗎？五個教授，一人考一次，聽說還要交報告……雖然現在研究所幾乎不當人……」

「現在超感動我們早一年入學啊……」學姊C子摸著自己的良心，畢竟她可沒學弟那麼認真。「所以現在幾點？學弟要我們五點半叫他起床吧？」

「現在？嗚…倒楣的孩子，再十幾分鐘就五點，這樣睡比不睡還痛苦吧。」

「……現在怎麼辦？」

學姐們對看著，學長卻有些疑惑，什麼怎麼辦？

「我說，什麼怎麼辦？」

於是學姊們露出忌妒又憤恨的表情。

「我們要去吃飯，學長，你該不會忘了老師上的那門大三必修課，今晚六點也˙要˙考˙試吧？我們這些可憐的碩二生要去監考呀，現在不去吃點東西，絕對撐不到收考卷的時候。」

「啊，對喔……我不用…？等、等一下，慢著，妳們的意思是把學弟交給我？」

「嗯？學長有什麼問題嗎？你又不餓，東西不是才剛吃完？大不了我們幫你帶飲料回來，學長想喝什麼？」

有問題……我有很多問題……

「……給我可樂，謝謝。」

學長面帶微笑的，目送實驗室一竿子學妹遠去，內心裡卻對這種屈服於現實的現實感到悲涼，為什麼就不能好好當個普通的學長跟學弟，如果還是三四個月前的樣子，一定能愉快的好聚好散。

嘆了口氣，抓起學弟的Timer設定好時間，看著它一秒一秒的過去，然後又拉了張椅子坐在學弟旁邊，因為無聊，也不知道為什麼，卻不想繼續做實驗。

學長的下巴枕在椅背上，看著那個讓他進退兩難的罪魁禍首，有種『再皮的死小孩睡著了都一樣』的感覺，閉上眼的安靜模樣很普通，長長的睫毛下是熬夜後的憔悴痕跡。

消失了表情，看不見眼神的、睡著的學弟，就只是個普通好看的人，平常那些讓人抓狂的氣質神色一消失，看起來就差了好多，至少威脅感是大幅下降。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讓人放鬆的清雅味道。

「…嘖…連睡覺都搞風格……」
忿忿的撇過頭，還是很無聊，瘋狂忙碌四五天後的現在，開始出現極限症狀，懶懶的什麼都不想做，就算事情多得能堆到天花板，還是覺得無聊。

呼吸聲輕輕起伏，緩緩的自耳邊經過，蟲鳴聲稀疏的鳴響。

無聊到家的學長正想拿起學弟的筆記翻翻，照預定計畫響起的Timer卻很紮實的嚇到當初設定的人……

伸手慌慌張張的按掉。

小心小心偷偷摸摸的回頭看。

張開的眼睛，看向他，眼神還不太清醒，於是又眨了眨。

「……是你啊……」

定定的眼神漸漸轉為清亮，卻似乎沒有起來的打算，學弟維持著原來的姿勢，說了聽不出情緒的話語。

「什麼態度，起來！已經五點半了！」

「嗯。東西……好吃嗎？」
口頭上嗯了一聲，學弟卻根本動都不打算動，一雙眼睛只是輕輕的看著眼前的人。

「……你是笨蛋嗎！？明明就要考試，你熬夜看書就熬夜看書，弄些有的沒有的，無聊不會去睡覺嗎！？」

「嗯。」

「嗯什麼嗯！就說你、……」

學弟靜靜的聽著學長好像很生氣很煩燥的碎碎念，毫無表情，靜靜看著，讓學長不知不覺的就說不下去。

然後，換來的，是學弟臉上浮現的柔和笑容，輕輕的笑了。

「嗯，我是笨蛋，我知道。」

「什、什什什什麼？」

說話變得奇怪，學弟純粹的微笑沒有以往的諸多涵義，卻溫柔的讓人心情浮動。

「……我只是晚上想吃宵夜，一人份好難煮，想著想著就做了很多人的份，奶茶也是一樣，學長的那份只是裝的時候又多加了點糖……並不是刻意為學長你做的，所以，沒關係。」

什麼跟什麼的沒關係？這是哪一國的文法……！？

「你、你在說什麼！什麼有關係沒關係！？」

「學長……沒關係的，因為不是刻意爲你做的，所以不用覺得不好意思，只是順便而已。」

學弟無限包容的語氣眼神，不因學長的反應而有所改變，笑容跟著聲音字句流進血液裡，變成讓人行為失調的猛毒。明明不要理會就好了，但學長就是想反駁，習以為常的從容總是在對話的時候消失無蹤。

「誰、誰管你順便不順便！快起來！你到底要不要去考試啊！！」

「要啊……可是，學長……」

「幹嘛！？」

「可以不要再躲著我嗎？」
學弟變得清幽的聲音，溫婉的慰留著訴說的對象，一瞬間甚至讓人有了好寂寞的錯覺。

「誰、誰誰在躲你了！？」

「沒有嗎？太好了……那麼，可以喜歡我嗎？」

「什、你你在說什麼！不可以！快給我起來去考試」

「這個意思是，其實是喜歡我的嗎？」
學弟染上笑意的溫柔聲音，在問答的陷阱間呢喃誘惑，彷若耳語。

「沒、沒有這回事！現在六點差十分，別趴著！要自暴自棄就去我看不到的地方！」

「走過去只要五分鐘，我又不作弊，幹嘛那麼早去。」

「不是這個問題！」

「那麼是什麼呢？喜歡？不喜歡？看到我就找不到答案的心情？」
還是在微笑的表情很認真。

「……你的問題是，你該準備去考試了！起來！」

「我很喜歡你呦，學長……我喜歡你……」

「閉嘴！起來！去考試！」

終於依言坐起的學弟並沒有讓學長因此心情變好，喜歡你的聲音還在耳邊盤旋。心情慌亂間，學弟微涼的手緩緩撫上臉頰，驚訝，然後則是唇上一觸即去的溫軟觸感。

「我喜歡你，所以好想知道答案，想誘惑你說出我想要的答案……想讓你喜歡我，希望你喜歡我……」

「閉嘴！」

學弟的聲音，一字一句的敲進心臟裡，讓簡短的命令句失去了魄力，學長不用想都知道自己一定臉紅了。

「……請告訴我答案好嗎？」

「馬的！聽不懂人話嗎！？去考試！」
碰觸裡的眷戀溫柔，烙印在皮膚裡輕輕顫慄，無法直視對方的目光，不想被碰觸，卻無法撥開伸向自己的手。

「好。」

學長錯愕驚訝的看著學弟，沒想到會如此乾脆的收回手。

「你……」

「學長！我們回來了！…？欸？學弟？你還在啊？不是要去考試嗎？學長，你臉為什麼這麼紅？」提著食物飲料回來的學姊們，一邊迅速的放下東西拿起考卷，一邊不忘好奇的問著。

「學長剛剛喝水嗆到了，學姐，而我正準備要去考試。」
學弟面帶微笑的回答兩人份的問題，簡單拿起自己桌上的原子筆和立可帶，稍稍拍了拍學長的背。

……六點差五分。

「這樣啊，學長，不要緊吧？這是你的可樂，很多氣，可別又嗆到了。」

「不會啦！沒那麼誇張好嗎！？親愛的學弟，你也該去考試了吧，時間差不多了！」

學長從容的露出恰到好處的苦笑，暗示那個龜了半天的考生該走了。

「啊！我們也是！鑰匙！教室的鑰匙在哪裡！」

少根筋的學姊們一陣混亂，明明應該也是時間來不及的人，學弟卻趁著混亂又湊向學長的耳邊。

「……不可以隨便跟女生約會喔！」

「你、你在說什麼！」

被說中某些心事的學長，還來不及辯駁，就看到學弟輕鬆的從學妹A的桌上找出鑰匙，留下了意味明顯卻又意味不明深長的微笑，迅速離開，跟著監考的學妹們消失在門外的走廊彼端。[/size]

[[i] 本帖最後由 黑暗帝王 於 2014-11-1 16:10 編輯 [/i]]

pinkspirited 2008-9-3 02:11

實驗室系列-- 報告與貓 (上)

如果不想考試，那就得交報告。

每個學生都知道。

而很多時候，學生都會發現，不考試寫報告的交易真是太不划算了，簡直可以說是虧本虧到家。

為什麼？因為當你點頭同意寫報告不考試，簽下賣身契的時候，老師通常還沒告訴你報告的格式。

沒錯，這是陷阱。

什麼樣的報告格式，決定了一個學生能在裡面灌多少水，那自然，也是有詳細規範到完全無法灌水的，學生噩夢級的報告格式。



＊ ＊ ＊ ＊ ＊ ＊ ＊ ＊



「親愛的學妹，」學長拿著一張列滿藥品的紙條在實驗室晃了許久，終於還是決定開口求助：「這個藥品實驗室有嗎？在哪裡？」

「欸…？哪個？這個嗎？有，我記得……最近一次使用的人是學弟吧？所以要用的話要去問學弟，看他收在哪，我的實驗很久不用這個了，其他人應該也是一樣吧？」

學妹F認真思考後，如此回答著，還回頭順便向其他人做了確認，而學長也確實看到了，學妹們在聽到後三三兩兩點頭的動作。

「唔嗯……這樣啊……」
想到要跟學弟打交道就不由得開始猶豫……雖然那時候嘴硬不承認自己在躲……

學長的直覺反應是認真思考替代藥品，或是當做用完了再買一瓶新的，而這一瞬間的遲疑，足夠讓親切熱心的學妹替他叫人問問題。

「學弟——！問你個問題——！！」

「哇——學妹！等、等一下！」

安靜。

……啊咧？

「……我叫的很小聲嗎？」學妹B疑惑的轉頭看向其他人，一向有叫有反應的學弟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不，很大聲了，我說，學妹…」

「幹嘛啦！想知道的話當然是用問的最快！」學妹B子在發現學弟是真的沒反應後，決定自己走過去叫，還順便拉著學長走過去。

「學弟！問你個問題！」

站在學弟身後大聲呼叫，手還用力的拍上一下。

啪！

學弟的背影相當明顯的震動了一下。

微微的倒吸一口氣。

打鍵盤的手停了下來，看起來有些無力，人也軟軟的攤靠到桌子上。

「……什麼事？」
看起來有點可憐的可愛背影發出微弱的回應聲，學弟原本就略低的聲音，現在聽來彷彿又少了幾口氣。

「……嚇到了？」學妹，或者說是學姊B子小心翼翼不敢置信的問道，拍人的手還尷尬的懸空著。

「……嗯……」學弟頭枕在桌上，發出細細的聲音。

學長忍不住輕輕的悶笑著，畢竟實在太難得。

「嗚哇——學、學弟！對不起！學、學姊實在是沒想到啦！可是，你是在做什麼？看你WORD開著弄了半天，這麼專心。」

「沒什麼……期中報告而已，下午五點前要交到林老師的實驗室……」學弟一邊回答一邊把自己從桌上撐起來，微微嘆了口氣，轉過椅子看向叫他的學姊B子以及學長。

「所以，學姐有什麼事？還是說，要找我的是學長？」

掃向自己的眼神比往常淡然，讓學長有種不太愉快的感覺。

「是學長啦，吶，這個藥品你最近有在用吧？學長要，所以想問你放在哪裡，還剩多少。」B子看學長反應遲緩，一把抄過紙條，遞到學弟眼前問道。

「嗯？這個的話，在一號那台 – 20℃冰箱裏，我已經分裝好了，有15cc離心管裝跟50cc離心管的，剩下應該還有200cc未分裝，全都在那裡。不過，也許得找一下……最近兩三個禮拜都沒用，也許被埋到很下面了。」

學弟一口氣說完，把紙條又遞回給學姊，而不是它最初的主人。

學長的眉頭幾不可查的皺了一下。

「這樣啊，謝啦！話說回來，你前天考完今天就交報告，可是你到底在打什麼呀……」

學姊B子八卦的老毛病無時無刻不發作，學弟說只是期中報告而已，誰會相信？！這可是能讓那個八方不動的學弟被嚇到的期中報告欸！

「就是期中報告啊……十二號字每頁四十二行每行三十八字、段落不空行、不含圖表不含References，至少要寫八頁的期中報告，老師還說圖表一律加註附在最後，附註格式也有固定。」

一扯到報告的格式，學弟的臉上就浮現了略顯瘋狂的自虐微笑，而學姊則是在略微計算字數後被嚇的說不出話來。

「嗚哇啊……真的假的……林老師以前很好的啊……」這個的總字數加起來，快等於實驗室最薄的一本畢業論文了……

「那一定是學姊那一屆做了太多壞事，結果就報復到我們身上了……」

學長原本還有些不爽，結果在看到學弟倒楣認命的疲倦模樣後，又開始想笑了。

「……我一點都不想問你寫到哪了，學弟，可是……既然如此的話要不要乾脆豁出去了，順便幫學長把東西也找一找？」B子幸災樂禍的邊感慨邊拍著學弟的肩膀，一邊提出了叫他服務到家的提議。

「……不要，學長又不想要我幫忙……我還是把報告打完最重要。」
學弟想也不想的回答著，轉身又繼續打起了難度驚人的報告。

「……你是跟學弟吵架了嗎？學長？」

一陣沉默之後，學妹C子問出自剛才起大家就想問的問題。

「沒有，不是這樣的……」

學長遠離一些距離的回頭看望著，學弟忙碌的身影隔絕了視線，學長終於了解到，自剛才就有的不愉快感是為什麼……因為學弟從頭到尾都不曾正眼看過自己……

這真的是前天那個滿嘴呢喃哄騙的學弟嗎？

學長一邊翻著冰箱找東西，一邊想著、擔心著，連自己都沒發現。



＊ ＊ ＊ ＊ ＊ ＊ ＊ ＊



下午五點差五分的時候，學弟如風般的抓著份量十足的報告奪門而出。

說實話，那時候整間實驗室的人都在心中爲學弟喝采。

然後，過了大概三十分鐘，學弟相當平常的回到了實驗室，只是一回到自己的位置就像斷了線的木偶，立刻就趴了。

學姊D子跟E子的座位離學弟最近，看到的時候，還被學弟迅速趴下的動作給嚇到了。

「……學弟，你還好吧？還活著嗎？」
兩位學姊湊著頭探勘即將成為屍體的屍體，略為小聲的擔心詢問著。

「……讓我睡……不然真的會死……下禮拜……還有兩篇……老師的期中考卷…小考考卷…實驗課的期中考卷……下禮拜上課前……要改完……禮拜一……還有Meeting……七點半叫我……讓我睡……」

喃喃的低沉美聲訴說著血腥的事實，學弟說到最後，聽起來簡直就像是刻畫在惡夢裡的台詞，然後，漸漸的聽不見聲音，只剩下呼吸聲。

-----

實驗室系列-- 報告與貓 (中)

「嗚……我還以為今天這篇一交，學弟就解脫了……他到底修了幾學分啊？」

眾學姊們看向學弟的臉多些了憐憫，突然覺得今年的新生好命苦……

「我看看，二、三……十四個學分，還好他Seminar已經講完了，必修前天考完，兩篇報告……話說回來，他不說我們都忘記了，考卷還沒改耶，應該還堆在助理那吧？」

學姊E子數算著學弟的課表，開始認真的想起還沒改的考卷。

……咪……

「乾脆現在就把考卷分一分好了，吃完飯再回來改，學弟的部份就先留著吧。」

……咪……咪……

「好啊，那就先這樣吧，學長也沒問題吧？」

……咪咪……

「我是沒問題，」學長側耳傾聽，頓了一下：「可是妳們沒聽見什麼嗎？」

每個人都互看了彼此。

「欸？學長也有聽見？我還以為是我聽錯了！」

「你也是嗎？我也聽到了欸……你聽，又有了，好像……是貓？在哪裡呀……」F子一邊聽著微弱而且斷斷續續的叫聲，一邊張望尋找著。

……咪…咪……咪…

「……在學弟身上？還是他打呼的時候會學貓叫？」遲疑的A子問著一干子，跟他有著同樣發現判斷的實驗室同袍。

「……那是不可能的吧，學弟，醒醒，學弟！」學長看著眼前的學妹們浮想翩連，很無奈的伸手搖醒一點都不想叫醒的學弟。

「嗯……」

雖然，從很多方面來說，學長並不想叫醒學弟……可當真的看到，眼前叫不醒的學弟賴床的模樣，卻又覺得好可愛。

所以就更想搖醒他了。

「醒醒！學弟！為什麼會有貓叫！你帶了什麼回來！？」

學長問完問題，這下學弟可是真的醒了，坐起，靠向椅背，整個頭往後仰，那微歛且恢復神智的雙眼，讓今天好不容易對上目光的學長心跳不已。

……搞、搞什麼！

學弟低頭揉了揉臉。

「啊……對，貓……我剛剛回來的路上撿了隻貓回來……」

「撿了一隻貓？！在、在哪裡？我們怎麼都沒看見？」學姊C子有些驚愕，是一隻貓欸！怎麼跟著那麼大的一個人走進實驗室都沒人發現呢？

然後學弟就從運動T前面的大口袋拿出了一隻貓。

活的，當然……以體型來說，很小，就是常見的野貓品種，深邃的藍灰色眼睛很友善也很美麗。

……實驗室的眾人們在打量貓的同時，也被學弟這個「拿出來」的動作給嚇到了。

「真是不好意思，我都忘記你了呢，小傢伙……」

只見學弟一派從容的逗弄著貓下巴，輕聲溫柔的跟懷裡的小動物說抱歉。

修長的手指輕柔地撫過毛皮、搔弄著小貓的下頜臉頰，低沉的聲音輕輕哄著，而學弟懷裡的小貓也很配合的眯起眼，發出舒服的呼嚕聲。

學弟一臉寵溺有趣的微笑表情、低沉誘人的嗓音明知道是在哄貓……但在場的眾學姊們，還是忍不住的臉紅心跳。學長看在眼裡，心裡有些不愉快，感覺很微妙……只是想到學弟那一屆的學妹還好都不在實驗室，又微微鬆了一口氣。

……我幹嘛鬆一口氣？！

無視於學長心中微妙的掙扎，在場的女士們倒是問出了相當實際的問題。

「欸欸！學弟，你是在哪撿到牠的啊？怎麼會這麼小，好可愛，感覺個性很好的樣子耶！」

小貓看起來很幸福的窩在學弟懷裡，聽到問題，把貓哄睡著的學弟抬頭望向眼睛放光的學姊們。

「就是在走回來的路上，聽到貓叫聲……」

「然後？」

「一時興起走過去看，結果發現牠在叫……應該還是小貓吧，然後就蹲下來玩了一下，剛開始還有點戒心，但很快就不怕人了。」

「……所以你就把它帶回來啦？」

「呃……也不是這樣……我要走的時候，牠突然撲抓我的褲管腳跟……覺得牠說不定是在玩，結果真的是，牠會偷偷跟我一段距離，然後就撲上來扯住褲管，自己一個玩上一陣子又放開，結果看著看著我也陪著牠走走停停，走到最後，牠似乎是累了，不肯走，我也不想理牠，可是牠又停在原地一直叫一直叫……」

學弟臉上泛著難得一見的苦笑，懷中的小貓蜷著蜷著，又換了個好窩的姿勢位置。

「……然後你就撿回來了？」

學長的聲音有些冷，小小的無奈，為這前因後果下了總結。學姊們的臉上是原來如此，而學弟則是有些訝異的抬頭望著，主動用冷淡聲音跟他對話的學長。

「嗯。」

學弟臉上漾起了幾不可查的微笑，柔和的嗯了一聲，學妹們都沒發現，可學長知道自己絕對沒看錯。

「你是笨蛋嗎，學弟，自己都快趴了還撿一隻貓回來？這隻不是長得嬌小的貓，是真正的小貓！你有力氣玩貓幹嘛不留點力氣打報告回家睡覺？」

「啊啊……學長，別激動、別激動！」在場的學妹們沒想到學長突然開始罵人，只是轉念想了一想……

也對。
「我說，學弟呀，」G子較為沉穩平和的語氣聲音響起：「學長說得也沒錯，你最近都忙的沒時間睡覺了，哪有餘力照顧一隻貓，現在你說要怎麼辦？」

「這個……」

「不用想了。」

學弟側著頭還在想，學長已經伸手彎腰靠過來，撈起學弟懷裡的貓，端在自己懷裡，略微受到驚嚇的小貓，在學長熟練的安撫下，很快又安靜下來。

然後騰出手往學弟頭上捶了一下。

在場的人都呆了，學長敲人家頭的次數畢竟很少見。

「貓我先看著，你，現在、立刻、趴下去睡！九點給我起來改考卷！我們先分先改，看你可憐，盡量讓你改簡單的，怎麼樣？」

最後的問句是問在場的學姊，而大家也都很能理解的點了點頭。

抱著貓的學長則是回頭死瞪著，還沒倒下去、笑得溫柔燦爛的學弟看著他，聲音裡有著又一種無法分辨的笑意。

「好。」

學弟很順從的趴在桌子上睡，只是這次不會有人中途叫醒他了。

-----

實驗室系列-- 報告與貓 (下)

學弟醒來的時候是九點半，放在他桌上的手機鬧鈴聲，讓他從睡眠裡甦醒，但那手機不是他的，而是學長的。

按掉手機，稍微呆了一下……放下手機，學弟坐起來後才發現學長就坐在旁邊，改著考卷，在他懷裡的小貓正好玩的用貓爪爪撲拍著學長的左手。

而實驗室的其他人都已經回去了。

「醒了？」

批改的紅筆未曾停歇，學長看也不看的問著。

「嗯。」學弟臉上的笑意加深，非常可愛的景象，尤其是學長有些彆扭倔強的側面，讓人好想貼上去，給他一個吻，可是現在不行。

「去洗把臉，清醒一下。」

話才說完，學長感覺學弟的氣息靠向自己，身體不自覺的僵硬緊張，但學弟只是輕輕把頭靠在他肩上，不發一語的枕著過了好一會兒……學長只低著頭改考卷，實在沒勇氣去看。

溫暖的重量靠著他，漸漸的也就不緊張，只是覺得這傢伙未免也賴太久了……

「……那我去洗把臉，很快就回來。」

重量離開肩膀，聲音卻留了下來，柔和裡又帶著輕淺的笑意，讓學長忍不住瞪著那個動不動就在笑的可惡背影。

「慢慢來也沒關係，最好等我改完再回來。」

努力擠出的聲音冷淡平穩，但學長知道這發洩的意義遠大於實質，那離開門口的身影從來不把它當一回事。嘆口氣……想想這也算天生相剋，學弟剛進實驗室的時候沒事不覺得，現在才知道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腳步聲遠去，學長的心思又重新專注在考卷上。小貓開始把學長的前襟當成山在爬，不斷重複爬沒兩步又滑下來的劇情，踏得學長腿上的一疊考卷發出各式各樣的聲音。

考試的學生也許可憐，但考卷卻也沒幸福到哪去。

學長正打算救走可憐的考卷，一雙熟悉的手悄聲無息地滑入眼裡的景象，拿走了那疊考卷，學長順著動作抬起頭，看學弟把手上那的疊翻了翻，重新在他旁邊坐了下來，肩膀一部份靠著他。

「不要靠著我，很重。」

「答案卷是這個嗎，學長？還有，為什麼把時間多延半小時？」學弟側過身把答案卷遞給學長確認，雖然看不清表情，但似乎很不情願的點點頭。

「……沒有為什麼。改你的考卷，動作快！我後面桌上那一疊也是改好的，就差你的部份，還有，把你手上那疊還我，有些我還沒改。」

「嗯嗯……是這些吧？」把考卷反手遞出去，學弟抓起紅筆對答案，問了下一個問題：「晚餐那時候，為什麼生氣了？」

被靠著的人很明顯的震了一下。

「……我沒生氣，吃的東西在隔壁桌上，鮮奶在冰箱，你還沒吃晚餐吧？」

這次換靠人的人頓了一下，笑笑的嗯了一聲，長手長腳撈起鄰桌的食物，一步都未曾移動過。

於是學長的聲音裡多了些怒氣。

「鮮奶自己去拿！難不成還要我餵你嗎？」

「如果可以的話，謝謝。」
不知何時，學弟的聲音已貼向耳邊，溼熱溫柔的吐息帶來一陣輕顫，復又緩緩的在頸後輕吮，嘴唇與舌尖所傳來的濕軟刺激，挑戰著學長的耐力與揍人的衝動。

「……不過……我想我還是自己去拿會比較好。」
就在學長決定要揍下去的前一刻，學弟很乾脆很自然的停下，離開，說出好像有反省其實根本就沒有的句子。

……失速的心跳還沒恢復，升高的體溫也還沒降下來，想揍人的衝動也沒減少，可是那個拿了東西後開始邊吃邊改的傢伙，現在卻又很安分沉靜的改著考卷，俐落且迅速。

機會不再，學長有些後悔剛才沒打下去。

撈回手上的小貓，一時間除了紙張的聲音之外就是雨聲，然後學弟又問了個問題。

「學長？」

「幹嘛？」

「既然你說沒生氣，可是為什麼不高興？」

「……哪有。」

「學姐看到貓很高興的時候你皺了眉頭，說話的聲音也冷冷的。」

「你看錯了。」

「所以我沒聽錯囉？你真的在不高興。」

「……」

學長感受到肩膀的重量又多了一些，學弟把頭也枕上來。
「告訴我好嗎？」

「……你的頭好重，快把你那顆笨腦袋挪開。」

學長騰出左手推了推，但那顆腦袋完全沒有移動的跡象。

「先告訴我。」

學長沉默了一下，發出有些虛弱細微的聲音。
「……看你早上好像很反常，下午明明累得要死卻又撿了隻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認識你後每一件事每一個習慣標準都變得莫名奇妙！只要扯到你我就煩躁到會討厭我自己！我一定快得躁鬱症了！」

語尾的聲音漸漸激動，學弟只是靜靜的聽著，等學長講完。
「讓你擔心，真是不好意思……早上我是故意不看你的……」

「誰擔心你！」

「嗯，沒有，你沒有擔心，可是對不起……」

「誰要你對不起……」

「嗯，我知道學長是很疼我，所以，不會再亂勉強。」

「……」

「小貓很擔心你，笑一個？」

還真的忍不住笑了。

然後又轉頭瞪著那個帶貓回來的人。

「說到貓，小貓怎麼辦？！你這種沒養過貓的才敢亂撿，這種大小的小貓正是最可愛最麻煩的時候！」

「……學長，就算要找人送，也得養上一陣子。」

「哼，你自己養！小貓晚上會討吃的亂叫吵死了！」

然後眼前的學弟又笑的一臉燦爛。

不妙！

「學長，下禮拜我還要交報告耶……」

「……那是你的事。」

想要撇開頭，卻被學弟的手固定住，自己的手則因為顧貓而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我說，學長…」

「幹嘛！？手放開啦！」

「如果我給你一個吻，幫你改你那部份其他的考卷，你願意幫我照顧貓嗎？」

「不要！打死我都不願意！」

「打死你我還捨不得呢……答應我嘛，嗯？」

「不要！」

「嘖，學長還真貪心，那再追加一個吻好了……」

我到底幾時要求過了啦！！

-----

實驗室系列-- 聯誼 (上)

「哪位？」

「嘿嘿，是我，是我啦，聽說你最近心情不好，還在實驗室罵人是吧？！」

「……你打錯了。」

「喂喂喂！等、等一下啦！不要掛不要掛！要不要去聯誼？！我是打來問你要不要去聯誼的啦！」

「……哦？」

「喂！你那個冷淡的尾音是什麼態度！？大家兄弟一場，你上次不是有意思要我介紹人給你認識嗎？！現在辦聯誼找你，你是在不滿什麼啦！」

「你是從哪聽說我心情不好？」

「這位大哥，你是什麼時候聽說八卦找得到源頭的呀？」

「哼。」

「我說，你到底去不去？」

「長相身材怎麼樣？」

「有保證有保證，這次的都高水準喔！去啦去啦，反正就看看，不會吃虧的啦！」

「為什麼我覺得有問題呢……？」

「呿，你多心了啦！去不去？」

「去，反正你都已經把我拿來當幌子兼誘餌了，是你說的，兄弟一場嘛……」

「啊哈哈……別這樣，這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嗎，我也是有苦勞的啊……」

「什麼時候？」

「下禮拜六，晚點再告訴你地點。」

「知道了。對了，你上次的錢還沒還我吧？」

「唉呀呀，老闆來了，我先掛啦！掰！」

學長坐在實驗室的位子上看著電話，心中暗嘆損友果然就是在這種事情上最有用，只是一抬頭，就發現學弟站得不近不遠，一副才剛回來的樣子，但天曉得他到底在那站了多久，聽到了多少？

兩個人對看著，有些尷尬，雖然學長搞不懂自己到底在尷尬什麼。

然後學弟優閒輕鬆的笑了笑，相當安分的就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有些反常，卻還是讓學長暗暗的鬆了口氣。

但這令人安心的沉默安靜，很快就被人打破了。

「欸？學弟你回來啦，外找喔！」
C子嘹亮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傳入每個人的耳裡，而剛帶上耳機又拿下來的學弟則是有些疑惑。

「找我？」

「是呀，本來以為你不在，但想說還是看看好了，結果還真的在，看起來應該是大學部的小朋友，不知道是什麼事呢，呼呼……」

詭異曖昧的語尾笑聲讓實驗室裡的人們露出了有趣的笑容，獨獨有兩個人例外。

學弟和學長。

「學妹，為什麼你最近越笑越噁心，越笑越詭異？」受不了實驗室學妹的笑聲和笑容，學長假裝雲淡風輕的問著。

「哪有，學長多心了，我這是對學弟關心的表現，我這不是通風報信照顧他，說有多照顧就有多照顧吧？！對不對呀學弟？」

「是是是，學姐對我的關愛比山高比海深，學弟我確實有感受那到比蛋殼還堅定的意志。」

學弟優雅的拋下身後學姊的抗議以及學長的悶笑，站在門口忐忑不安的大學部學生則因為他的出現看起來更七上八下，像是小動物般的神色反應讓學弟愉快輕柔的笑開了臉。

果然還是可以豢養的玩具最有趣。

而學弟表面上陽光燦爛的笑容，讓受到安撫的玩具們露出輕鬆鬆懈的笑容。

「哦，是你們啊，什麼事？」

「欸……學長，你期中考都忙完了嗎？」

「嗯，怎麼，你們該不會上修我們老師課，想問成績好期中退選？」學弟興味的笑容親切和藹，而實驗室其他的人也豎起耳朵仔細偷聽著。

「不是啦學長，我們哪可能那麼認真，再問一下，學長最近有空嗎？」

哼嗯，果然有問題，眼前的小朋友們雙眼閃亮一臉期盼。

「有啊，怎麼，想找我約會？」

學弟語意輕佻的半開玩笑，但眼前卻是一張張寫滿「你怎麼知道！」的表情。

一時之間雙方都不由得的沉默了一下，然後先開口的學弟換上有些下流卻十足誘人的笑容語氣，一邊慢慢享用送上門的樂趣，一邊不鬆不緊的弄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

「喔……還真的要找我約會，男的女的一起來我也無所謂，你們想問的是這個嗎？」

不是！絕對不是！！不要用你那種變態思考當標準！！

學長雖然看不到學弟此時的表情，但還是能很確實的看到，被玩弄的大學部學弟妹，一個個瞬間雙頰緋紅的樣子，內心著實為他們吶喊哀悼。

「那個，討厭，學長，不是這樣啦……」紅暈未退的女學生雖然明知眼前的助教是在開玩笑，但就是不由自主的臉紅心跳。

「哼嗯……那是怎麼樣呢？你說。」
學弟將視線移向剛才一直負責答話的男同學身上，如果沒記錯的話，他跟她好像是他們班的公關吧……

「就、就是……拜託！學長！請跟我們去聯誼！拜託！」

驚疑的反應迅速充滿實驗室，唯有學弟高深莫測的笑容不動如山。

「哦？什麼時候？」

「欸？！是、是下禮拜六！地點決定後會貼系辦公告，學長，可以嗎可以嗎！？」大學部的男女公關一臉興奮歡快，沒想到這麼順利，學長連理由都不問。

輕輕笑出了聲，學弟未曾回頭的背影看起來很愉快。

「可以啊，不過嘛……」

學弟俯身跟眼前的大學部小朋友低聲耳語，細細碎碎的笑聲自實驗室的門口流向室內。學長沒有發現自己不知從何時起，就一直看著那個不曾回頭的背影，暗暗的對著那個嘻嘻哈哈說好的答案咬牙切齒，沒由來的不甘心不愉快到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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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聯誼 (中)

第二天是禮拜三，天氣晴，剛考完期中考什麼課都很輕鬆。

當中午學弟回到實驗室時，他看到一個貓籠大剌剌的躺在他桌上，內容物倒是非常的熟悉。

放下課本，從貓籠裡撈出從剛才就顯得很興奮的小貓，學弟任由貓爪子胡亂撲抓的玩了一陣，才抱著貓去探望正帶著耳機看電影的學長。

「學長，你怎麼把小貓帶來啦？」
學弟把小貓放到學長懷裡，學長略受驚嚇呆滯的任由他拿下耳機。

「當初說好一個禮拜，你現在期中也過了，帶來還你。」學長一邊冷淡平常的說著，一邊忙碌的阻止小貓趴鍵盤、按暫停，還順手奪回淪為人質的耳機。

「哪有，不是說養到送人為止？而且，學長幹嘛不直接把貓拎到樓下給我，晚上我都在。」

學弟笑笑的看著學長奪回耳機，一邊又把小貓抱回懷裡繼續玩，畢竟也一個禮拜不見，愉快玩著的一人一貓，讓學長聽到的問題有種不認真不真切的感覺。

「……從來也沒答應你，要養你自己養。」
撇過頭戴上耳機，他才不相信眼前千言萬語用微笑的傢伙，會不知道後者的真實原因。

「嗚嗚……好冷淡，小貓，學長好冷淡喔，你說對不對？而且還特地把你帶那麼遠，都不帶你下來找我，壞心眼又小氣，說不定是要偷偷把你丟掉耶……」

嗚、嗚哇……

「好、好噁心！學弟！不要以為實驗室大家出去吃飯只剩我一個說話就可以這麼噁心！你裝什麼可愛！一百八十多公分的男生抱著貓裝可愛很詭異很變態你知道嗎？！而且誰冷淡小氣壞心眼要丟掉牠啦！？」

學弟聞言便朝著小貓露出燦爛溫和安撫的閃亮微笑。
「呵呵……小貓，聽到了嗎？學長說要養你耶……不會丟掉你呦，不過你今天為什麼會在這裡呢，悄悄告訴我好不好？嗯？」

小貓也很配合的咪咪喵喵叫了幾聲，受到學弟裝可愛攻勢凌遲的學長原本在抓狂的邊緣，聽到小貓真的發出了聲音，也忍不住略顯壞心的暗笑著。

學弟呆了一下，面露苦笑的演著他的獨角戲。
「嗯……真糟糕，我聽不懂怎麼辦，你跟學長商量一下，請他說給我聽好不好，嗯？好不好？」

然後學長看到兩雙閃亮亮的好奇眼神湊到跟前，美麗的藍灰色以及讓人想細看卻又想移開視線的深邃黑色。

「……沒有為什麼。」

「那為什麼不直接拿到樓下給我？」

「你越來越囉唆了。」
學長皺眉煩躁的如此說道，學弟卻只是抱著貓輕鬆愉悅的笑著。

「好吧，那麼，學長，貓怎麼辦？」

「……自己想辦法。」

學弟聞言面帶微笑的點點頭，把小貓放到肩膀上，用臉磨蹭著，一副既然你這麼說我就這麼做吧的樣子，正要走，學長卻一語不發的，突然橫手攔了張A4對折的紙檔在他眼前，晃了晃。

抽起來，攤開，滿滿的一張養貓須知，附贈飼料，讓學弟花了一番功夫才沒笑出聲。

面帶微笑輕輕收下，學弟很乖很乖的說了謝謝。

「……學弟。」

學長也不清楚自己究竟為什麼要叫住他，但抱貓人依舊如他所願的留住了腳步。

「什麼事？」

「你……」你真的要去聯誼嗎？「不，沒事。」

學長意識到想問的問題連忙改口，學弟去聯誼干他屁事……但是想歸想，學弟放下貓，在實驗室穿梭移動的身影卻沒能讓他真的想開……學長半邊心思努力探討著自己究竟是為什麼，介意那個應該避之如蛇蠍的學弟，去參加聯誼的想法。



＊ ＊ ＊ ＊ ＊ ＊ ＊ ＊



又過兩天，星期五，晴時多雲。大學部男女公關完全發揮了為民服務的精神效率，系板的系級佈告欄裡有著用麥克筆POP寫得很花俏華麗的聯誼公告，學長買午餐經過時瞄了一下，然後打心底升起一種有桌子掀桌子有脖子掐脖子的衝動。

那個時間、那個地點是怎麼回事！！

雖然昨天在電話裡就確認過不可能是同一攤，地點時間聽起來也沒問題……但是現在看到就覺得有問題。也不是說會撞到同樣的時間地點……但是地點其實是一樣的。聯誼總不會只去一個地點，而他朋友說的地點跟版上的明細其實一模一樣，就是時間錯開了。

要就是他前腳走學弟後腳到，不然就是學弟前腳走他後腳到。

明明不會碰到學弟理所當然應該是件好事，可是學長卻只有很火想掀桌、非常煩躁的感覺。

不知道該怎麼辦，對於學弟去參加聯誼這件事，搞不清楚是介意還是在意，更何況學弟想做什麼應該都跟他沒關係才對。

回到實驗室，表面習慣性的維持從容平靜，咬著滷排。十一月下午一點的陽光，從黑玻璃的窗外透進室內，有種孤涼的暖意。看著有些空盪的室內，學長混亂的思緒，幾近空轉的運作著，一遍又一遍的想著聯誼的事，再順便嫌棄一下今天的菜又太鹹。然後，學長發現學弟的座位上好像少了什麼。

「學妹，學弟下午不是有課嗎？」

「是啊。」

「那他背包怎麼不見了？該不會是翹課落跑吧？！」

「哎呀，學長，學弟是這種人嗎？人家可是認真的好孩子呢，他這個禮拜要回家，下了課就要去趕車，所以背包就乾脆帶走，省得回來拿。」

「這樣啊……」用力的把吸管朝冬瓜茶插下去，學長的大腦，隨著聽到的消息稍稍淨空了些，收拾起吃完的便當以及桌面後，想著要不要順便拿70％酒精擦一下。

「怎麼，學長找學弟有事？怎麼聲音聽起來若有所思的？」整理數據整到自暴自棄的學妹A子，認真的問著其實不用那麼認真的問題。

「……不，沒事，只是看到剛好問一下。」聽到學妹說他若有所思，讓手中脆弱的冬瓜茶差點爆出來，有這麼明顯嗎？

「喔，反正學弟有手機，想到什麼問題打給再打給他，學長應該知道號碼吧？」

「……不知道，我沒跟他要過，他也沒給我。」說實話是根本沒想過。

聽到學長這麼說，A子抓起手機立刻翻起電話簿。「學長，那我現在念給你聽喔，手機準備好。」

「……欸！？不、不用了啦，反正又沒事……」

「學長，你在說什麼啊……誰說拿到電話號碼就一定要現在打，我是説先把號碼給你，存在電話簿裡才方便呀，天曉得你要找學弟的時候我們在不在，快啦，不過就是個號碼，該不會學長的電話簿存爆了吧？」

堅持不拿果然很奇怪……

「怎麼可能爆……好啦好啦！老人家太懶原諒一下，等等…嗯……你唸吧。」

手指順著學妹說出的數字移動，與之對應的數字依序出現在小小的彩色螢幕上，按下了確認鍵，順利出現已儲存的字樣時學長才想到其實可以只做做樣子，沒必要真的存……

但是按下確認鍵卻也沒有想像中的不情願，反倒有一種……拿到了的感覺？

學長下意識習慣性的按揉著眉頭額角……學弟不在，沒有實驗，投稿也在等評審，完全無事可做一身輕鬆的現在，卻有更累的感覺，除了困惑就是煩惱，明明就是大好的週末……

學妹C從實驗裡脫身，準備回到座位上渡過兩小時的中場休息，有些好奇的打量著，手指動作比平常躁鬱的學長。

「……學長，你該不會是身體不舒服自己沒發現吧？你現在看起來不太好。」

聽到學妹的形容，學長沉默了一下。

後站起來迅速的收起東西。

「學、學長？！」

高落差的反應讓在場學妹紮實的受到驚嚇。

「決定了！我要去釣魚，這麼好的天氣就是要去釣魚！拼三天看看能不能釣到50公分的啦！」

決定轉換心情的學長反駁著學妹們「50公分是不可能的啦！」的判定，甩下未來兩天半的注意事項，彷彿很有精神的前往理想中的豐饒海岸，挑戰海釣新紀錄。



＊ ＊ ＊ ＊ ＊ ＊ ＊ ＊



禮拜四，天氣濕冷，就是所謂，如果可以就不想出門只想睡覺的那種天氣。

學長坐在實驗室捧著加糖加奶的雀巢咖啡三合一，回想過去的幾天，簡直就是無聊煩悶到極點。

-----

實驗室系列-- 聯誼 (下)

上禮拜釣魚第一天，禮拜五，天越釣越黑，釣到的魚比他的餌還小還瘦，火大的全部放生。

第二天，從清晨開始釣，後來終於釣到了一條50公分的，很開心是沒錯，可是牠很難吃，霹靂無敵難吃。最後反倒很不爽，後悔為什麼釣上來的時候不做個魚拓爽一下放掉就好，吃到難吃的東西真是一個幹到不行。

禮拜天，釣魚的第三天，到了目的地後從太陽變陰天，東西都放好後就開始下大雨……只好很認命的收東西回家，畢竟他對上社會新聞頭條版的興致不高，給大浪捲走太沒意思了。

之後就開始下雨，一直下一直下，一路下到今天，哪裡都不能去。

禮拜一，學弟回來了，Meeting很平常，實驗室一整攤人去吃晚餐也很平常。那天晚上學弟抱著貓來找他問問題，沒讓他進去……但是在門口被偷吻……不知道該說平常還是不平常，學弟最近乖得有點反常。

禮拜二一日無事，在實驗室看了一整天的電影，沒看到學弟，禮拜三則是在回家前才跟學弟聊了幾句。

今天還沒看到他，一直下雨的話這禮拜六還有可能去聯誼嗎？也不知道會不會改地點……

「學長？」
低沉誘人的溫和聲音自耳邊響起，明明有些距離，氣息卻彷彿在耳邊吹撫。

「幹、幹嘛？」

「……在想什麼？」

「……沒什麼。」
看學弟手上拿著東西，原本應該是來問問題的吧……結果先出現的卻是另一種問題，以及久違的音色。

像是之前誘哄自己的那種。

正恍神著，學弟不知何時已放下手中的東西，因酒精而顯得冰涼的指尖探上額頭，另一隻手則比對著自己的體溫。

涼涼的感覺，隨著接觸的時間，逐漸恢復到也許會讓人暈眩的溫暖。

「……嗯……沒發燒。」

「誰、誰發燒啦！本來就沒事！要問實驗就快點問，不要到時候又弄到不睡覺！」

「是是，沒事就好，我是想問這個……」

學弟翻開手中的Paper，問著字裡行間，問著圖表，而學長則有條不紊的解釋著，旁徵博引各式各樣的期刊。兩人看起來就像是正常普通認真向上的學長與學弟，至少此刻，兩人大腦裡不存在專業問題以外的內容。

窗外依舊下著雨，有些大，連帶的讓天色也黑得又早又冷。

然後，有些大的雨漸漸轉小，再轉小……終於，到了禮拜六的時候只剩下雲稍微少一點的陰天，而好賭的兩方負責人也難得的賭中央氣象局會準，所以自始自終都堅持著原訂計畫。

學長其實有些意興闌珊。

一方面是因為天氣，另一方面，想到要騎摩托車又要招呼今天未知的對象就覺得沒勁……早上在地下停車場碰到學弟的時候還真有點羨慕……有車真好，早知道就不賣車了。

最後的原因……也許還是學弟今早出門的表情吧，看起來很輕鬆愉快的樣子。

學長在心裡嘆息，路上的交通號誌向另一端奔馳，再長的路都不夠一個煩惱的人想完一件事。

集合哈拉抽鑰匙……

然後學長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今天被自己認領到的女性，暗暗懷疑是損友做了手腳。

大美女一個，氣質好，看起來也不假不做作的感覺……有胸有腰，牛仔褲下的纖細雙腿似乎很適合穿迷你裙。

打招呼，自我介紹兼聊天，遞過安全帽……眼前的美女，也是碩一……學長騎著摩托車前往下一個地點，內心感慨為什麼人家有美女學妹，他卻只有惡質的學弟……

「……那是你認識的人嗎？對你招手的那位？」

在目的地停下，停車……接過安全帽的時候，女性特有的柔嫩音色溫和的對他發出了小小的疑問，白皙纖麗的手指，指著他身後某個沒注意的地方。

學長心裡想著不會吧，一邊鎖好車子心中默禱，輕輕轉身轉頭移動視線。

果然。

今天早上的時候沒仔細看……雖然學弟的穿著不算流行，但還真是有型啊……學長正感慨著，笑容陽光的學弟，已經優雅瀟灑的走到眼前，相當有禮貌的跟他的朋友女伴打招呼。

「喔喔，好巧，學弟，沒想到你也來這裡。」
學長努力的讓聲音和笑容都自然愉悅驚訝，但不用人家說也知道，應該是怎麼看怎麼假。

「嗯，沒錯，我也很意外，想說既然碰到了就過來跟學長打聲招呼……不好意思啊學長，我們那邊要離開了，沒事，就先這樣吧，學長再見。」

揮揮手說慢走，然後學長看到學弟招呼另一名相當美麗的女性上車，笑容可掬的替她關上車門之後揚長而去。

可是，還沒來得及去思考內心一瞬間的感受是什麼，他就被其他人的問題所包圍，而且是令他不悅卻無法表達的那種。

『那個是你學弟啊，挺乖的嘛，不錯啊！』

乖個鳥！

『那是你學弟？笑起來好可愛呢，我也想要有這種學弟呀……』

相信我，這位小姐，你會後悔的。

『你學弟？那是你學弟？真的嗎？』

花痴……什麼都寫在臉上……

『好有型，好帥的學弟啊！』

……無法否認，可惜個性捉摸不定，根本就是黑到骨子裡。

比較令人感動的是他的女伴還算冷靜，這是比較級，也許是因為其他人已經問了所以就不用開口，或許，這是她善體人意的溫婉表現。

學長覺得是前者，但為了保持心情愉快，他決定當她是後者，這世上本來就有很多不該說清楚的事，那就別弄得太明白。

這樣生活才會開朗正向。



＊ ＊ ＊ ＊ ＊ ＊ ＊ ＊



再次見到學弟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學弟跟著一群大學部小朋友們有說有笑和樂融融的走進店裡，完全沒有注意到也在店裡的自己。

然後，看著學弟的他冷落了自己的女伴同學朋友，腦袋裡只想著他居然沒發現到自己，猶豫著要不要叫他，又希望他像平常一樣總是能發現自己的所在。

直到女伴叫他，才發現自己居然這麼介意這種小事，居然會去想這些事。

「啊，抱歉，我剛剛是……」

直覺的向女伴道歉，卻換來溫和搖頭表示不介意，染燙得很美麗的頭髮輕柔晃盪出漂亮的光澤線條，復又鬆軟的恢復靜止的狀態，在頸間披散開漂亮的弧度線條。

「沒關係，是看到熟人嗎？我看你剛剛一直在注意那裏……？啊，那邊的是你學弟吧，早上遇見的那位？」

「是啊，光顧著確認是不是，真不好意思。」

「嘻，沒關係，那你要去打招呼嗎？他似乎沒看到你。」

唔嗯……
「不用啦！破壞人家好事會被詛咒，現在巫毒娃娃那~~麼普遍。」

「哎呀，你在說什麼呀！哪那麼容易被怨恨，這樣的話，那我下次也去買一個試試，那個還蠻可愛的說！」

「喔？那妳是看上哪一個？我看誠品那裡還蠻多種的，聽說功用還不一樣？好像你們女生都相當的喜歡，為什麼會喜歡像鬼娃娃一樣的東西……？」

「哪有，那是、」

口是心非的表面對話鬼扯蛋，真是無聊到姥姥家……讓學長很難得的懷疑起為什麼大家會這麼開心，這樣的對話究竟是哪裡有笑點，哪裡有趣了？

……而且明明是家爛店，茶水食物爆難吃，那個咖啡連豬都會被毒死。

好無聊，女伴雖然是個美女，現在卻又覺得太普通了，搞不懂她是社會性太高還是大腦水準太低，看起來真的很愉快……學弟那邊傳來的聲音也很吵，那傢伙到底是為什麼這麼開心……

正想著，上衣口袋傳來手機的震動，學長反射性的掏出手機，說抱歉，然後聽到了意外卻熟悉的聲音。「學長？是我，先不要驚訝，假裝是實驗室打來的電話。」

電話彼端的聲音低沉依舊，隔著聽筒在耳邊呢喃，暖意流遍全身，讓學長不自覺的照做應付完周圍的損友以及女性之後，才想到自己幹嘛要照著做。

「……你……什麼事？」

「看你好像很無聊的樣子，臉色也不好。」

「多事，要你管。」

「那麼，要不要落跑呢？」

「欸~~~！？你、你在說什麼！？」

「你看起來既無聊又不快樂，要不，先藉故出去？如果你沒辦法決定的話。說要講電話就好了。」

學長覺得學弟的聲音裡又淺淺的藏匿著笑意，但是如果只是出去的話……透透氣其實也好。

「你等一下，那個，各位，不好意思，實驗室有些事，我去外面講一下電話，一下就回來。」

學長刻意把最後的聲音讓大家聽見，在告罪之後離開玻璃門和落地窗的可見範圍，掛斷手機。

學弟很快就出現了，近乎輕巧無聲的靠近他，不發一語掛著微笑的站在他旁邊，看著他。

「幹嘛？你這樣笑很奇怪。」

「沒事，什麼事都沒有，不過，學長現在看起來好多了。覺得無聊，不想回去的話也有藉口，應該，也沒事了吧？」

「……什麼意思？」

學弟粲然溫和地笑了笑。

「你沒事，我就要回去了。」

「……回去？！」

「聯誼還沒結束，學長，還有人在等我。」

心狠狠的抽動了一下。

學長直覺的想說這麼無聊的聯誼回去幹嘛，但他究竟是基於什麼樣的理由勸學弟不要回去，又是為什麼想勸學弟不要回去……

當學弟站在自己面前，給了自己也許想要的藉口，然後為了等待他的人離開，原本理所當然的事，感覺卻是出奇的難受。

不喜歡學弟太過靠近自己，卻又不討厭……

「……學長？」

……不喜歡看到他如此溫柔的對待別人，討厭他燦爛過頭萬人迷般的笑容……

「……怎麼了？」

冰涼的指尖碰觸到臉頰，拉回學長的神智，驚愕的回神，看著眼前微笑伸手撫摸自己臉頰的男人。

然後學弟又輕輕的收回手。

……也許他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了……所以，刻意微笑等待自己開口。

真的很惡質，不是一般的討人厭。

「沒事……只是……看到…你…」

普普通通一句話，又不是當初追第一任女朋友時告白說我喜歡你，但就是覺得說起來好困難，平常不容易臉紅的學長，完全可以從臉上的溫度猜出臉到底有多紅。

學弟靜靜的微笑著，等待，微微側首。

「……跟別人聯誼說說笑笑的……感覺…很不好，而已。」

「……覺得不高興？」

又是帶著笑意的聲音，學弟依舊冰涼的手指不知道是幫臉部降溫還是升溫，輕柔的摩娑著。

「……應該是吧……」

「可是我現在很高興……以學長來說是大有進步吧。」

「混帳，不要太得意！」

「是有一點……不過這個答案尚可接受，我比較想聽你說喜歡我之類的。」

學弟的吻輕輕印在唇上，淺啄即去，有些突然的狀態讓學長一陣呆愣之後急忙掙脫，讓學弟呵呵的輕笑著。

「學長，稍稍恢復一下，然後打個招呼就落跑吧！」

「然後呢？被載來的人怎麼辦？」

「管他的，既然不要就沒有負責的義務，倒是學長落跑之後想去哪裡呢？」

「欸？」

「我們去約會吧？嗯？」

約會嗎？

學長第一次開始覺得，也許跟學弟去約會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pinkspirited 2008-9-3 15:00

[table=100%,#FFFFE6][tr][td][size=9pt][發帖際遇]: [url=http://ds-hk.net/event.php]pinkspirited不小心在路邊揀到一個信封, 發現裡面原來有現金20Ds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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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ze=4]實驗室系列-- 意外的進度 (1)

對一個人感到有興趣、喜歡上一個人，或者，愛上一個人，這三者之間，是有一定程度差距的。

學弟對學長是，覺得有趣的喜歡，興趣跟心意很難說哪個多一點。

學長對學弟……並不會覺得特別的有趣，但，也許是喜歡。不太想承認，心裡卻介意，在學弟極具耐心的追求下，漸漸重新意識到叫做喜歡的那種感覺。

這樣的交集其實有些距離。學長一點也不笨，所以他能意識到兩人間的差距，即使現在的他已經不明白這是否就是他一開始堅定拒絕的原因，但是他也沒有打算就這樣簡單的敗退下來，身為高等靈長類之首的人類，向來就具有極高的學習能力。

所以，自從上次學弟如願的從學長口中聽到一些話之後，事情就一直跟學弟的計畫預期不太一樣。

好像有些改變，又好像沒有。

至少連半推半就都沒有，一如既往很乾脆的拒絕他，最多勉勉強強親一下……

這讓學弟很哀怨，而他也適當而努力的讓哀怨電波傳達給對方，只是，所謂士別三日刮目相看，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照此換算，學弟發自內心的有一種，今天眼前的人是誰啊的感覺。

「學長……」

「幹嘛？身體不適就回去，別做實驗失敗之後浪費藥品弄壞儀器，你是沒有傷殘補助，機器則是沒得修，它們很貴的，壞了會妨礙到其他人的實驗進度，超級麻煩，乖，回去吧回去吧，別拖累你可憐的學姊們。」

「我想說的是，學長最近氣勢真是大不同啊……發生了什麼事？」
眼前的學弟擺低姿態的裝可憐裝可愛，是有可愛到也很有趣沒錯，可是沒用。

學長翻動著眼前數量驚人的資料，聽到學弟這麼問，悠閒的轉頭，漾出燦爛安撫的敷衍笑容，氣質全開。

「發生什麼事？不，什麼都沒有，這位施主，在下只是頓悟了。」

「……你現在的笑容的確有頓悟的感覺，學長，不過，像哪些？」

「像我介意你的行為跟我接受你的行為是兩回事。」

「哼嗯……還是這麼不喜歡我？」
學弟瞄見學姐回到實驗室，略略壓低放柔了嗓音，優雅的聲調在學長耳邊呢噥徘徊，如同之前遺留在記憶裡的一樣，動聽、讓人心跳失速，語氣配合眼神動作簡直就像攙了毒藥的酒。

只是，漸漸能接受的現在、想通了一些事後，學長對學弟行為的抗性也變高，至少，不再會輕易的手足無措。

也難怪學弟會有沒那麼容易得手的感覺。

因為學長露出了那種以前常見的，小心機小奸詐的陽光氣質笑容，學弟覺得有趣喜歡的那種。

「親愛的學弟，我很喜歡你的。」

「喔？真讓人高興，可是聽起來好沒誠意。」

「放心，跟你這種惡質的傢伙比起來，我的誠意比你高多了。」

「學長，對你…我的誠意總是超乎你的想像。」

「那真讓人遺憾，對你，我是反過來。不過學弟？」

「什麼事？」

「我要點菜。」
學長一邊說著一邊重重的把很厚的期刊疊進紙箱裡，學弟一如他預期的，一臉興味，挑著眉毛，側著頭，微笑沉默。

久到學長幾乎以為學弟是掛著微笑在發呆，學弟卻用加了糖般的甜膩柔和語調，輕輕柔柔的開了口。

「那麼，想吃什麼？今晚？還是……學長想過著在實驗室也能吃大餐的生活呢？」

有些出乎意外的乾脆，讓學長稍微呆了一下。

「……想吃海鮮，明天中午實驗室，當然，你能天天做的話我也不反對。」

「我知道了。那，親愛的學長，你能給你認真體貼的親愛學弟一個吻嗎？」

沒那麼容易是可以預見的，眼前的笑容也是可以預見的，自己臉紅心跳的程度應該也還在控制範圍內，不然學弟不會是這種反應……學長想了想，實驗室還有其他人在……但是不答應的話學弟是想辦法也會騙到手，橫豎只是一個吻……

「別擔心，不會被看到的。」

「……好吧。」
其實被學弟親吻是一點也不勉強，只是就是會不自覺的迴避，下意識還是會有男人與男人那種非一般的不自在感。

然而，學弟第一次這樣問，自己也答應了，即使心裡還是有忐忑想跑的衝動……可是寧靜微笑的學弟，並沒有如預期般的貼上來，只是微笑著。

學長微微皺起眉頭，有些不爽。

「你……」你在耍人嗎？看到別人因為你而忐忑困頓就這麼有趣？

「學長不是答應給我一個吻？我在等。」
學弟彷彿聽到了學長自動消音的部份，隱隱藏匿著愉悅感的溫柔聲音，很輕短的發出了提示。

我在等你吻我。

「嗚呃……」又上當了……

學弟支著頭，坐在他旁邊的位置。優雅從容的氣氛從放鬆閒散的肢體與笑容裡滿溢而出，越看越可惡。

只是現在想放棄也來不及，他也不相信學弟可以撐到學期末。

一個吻還是很划算，只是……

咬咬牙，學長決定唬爛打混靠過去嘴唇碰一下就好。

「哦，對了，嘴唇碰一下的那種不算，學長也是有過女朋友的人，這點應該知道吧？」

馬的！

斤斤計較徒增把柄，雖然學長很想說既然是我給你囉唆什麼，但學長其實還是明白學弟的意圖，而他，也有自己的計畫。

開什麼玩笑，哪能輕易輸給這種半玩樂的傢伙，要也是把人拖下水要死一起死。

學長微斂雙眸，輕輕調整角度的靠近，熨貼上那對吻了自己很多次的雙唇，柔緩的吸吮輕舔，感覺著學弟極有分寸的回應，有些淡淡的暈眩。

這次，學弟沒有察覺到學長隱藏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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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意外的進度 (2)

「欸，大魔王。」

沉默寂靜悄然無聲。

「魔王陛下。」

還是沒聲音。

「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天縱英才卓爾不凡的親愛同學。」

「……尚可接受。說吧，什麼事？」

十指輕鬆交疊，望向落地窗外的視線拉回室內。聽到如此形容，卻仍能以君臨天下的氣魄批個尚可接受的人，說實話真的不多。

「哇哩勒……還尚可咧，欸，聽說你在追你們實驗室的學長，最近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生活如何，結果如何，還有，你這次是真的還是假的？」

「什麼真的假的，有興趣才會去追，當然是真的。」

「哼嗯，那就是跟以往一樣了？！喜歡的部分全都是真的，就是真心少了點。所以，結果？」

學弟對於損友的評價不予回應，忽略性的喝了口飲料。
「結果？很微妙。」

「很微妙，對你而言真是個很棒的形容詞，怎麼個微妙法？」

「嗯……」

「呵呵，還要想，那樣是很不妙吧？」

面帶微笑睥睨多嘴的友人，其中的寒意不言可喻，於是對方也開始低頭喝起可樂。

「……剛開始的時候，是很一般異男的反應。以學長來說是想的比做的多，反應跟不上變化，很容易就把他逗弄得一愣一愣，面子問題的羞恥感拘限了行為模式，總是好像很害羞的反擊掙扎模樣非常可愛。」

「……好變態，你來越變態了……」

「哼嗯……真是多謝你的誇獎。不過，最近不太一樣，至少跟我預期的不太一樣。」

「怎麼？」

「……很難形容，可預測性變低了。」
比起以前手足無措全面否定的堅定，學長現在則是以彷彿半年前的態度，陽光瀟灑的應對自己，堅守不可知的底線……事情是有趣多了，各式各樣別有心機的笑容賞心悅目又充滿趣味，一如學長習慣毫不掩飾的那種心機笑容。可是，似乎真的就像學長自己說的那樣，介意歸介意，離喜歡自己還是有一段距離。

而這就是他不太明白的地方……學長的確有動心，接吻時的感覺回應也說明了這一點，然而進一步的依舊堅持拒絕，學長努力去除各式各樣自己能得手的可能性，而且似乎也意識到自己不會用強的習慣心態……每次都自己騙著實少了點樂趣。

現在這份不可知的距離感是在學長手上，是在學長每次每次小小的回應自己之間被構築的。或著順從或者掙扎反擊的各種笑容表情裡，除了戲謔與偶爾流露出的心思，現在則多了他不懂的東西。

以前是八成知道明暸學長的行為，現在是漸漸猜不透對方的心思。

「非常稀少的情況，你還笑的出來啊，這對你而言應該是個困擾吧？」

困擾？
學弟慣用的優雅笑容裡別有光彩，略為掩蓋在置於唇上的修長手指下。
「不，那是樂趣，難得而少見。」

「虧你說得出口，會有報應的。」
損友沒好氣的收拾餐盤，約人出來吃飯八卦，結果好像也沒打探到什麼。

「真有報應，也不錯，就不知道是哪一種……」

「你啊……」



＊ ＊ ＊ ＊ ＊ ＊ ＊ ＊



學弟回來的時候，差不多就是學長吃得下午餐的時候，實驗室裡的人三三兩兩，每一個都很忙，對於要畢業的人來說，只剩半年的時間不夠就是不夠。

而又要投稿的學長專注在電腦前，大量被整理得異常完美的資料期刊數據堆在手邊，看起來就像換了個人。

學長真的很喜歡做研究，也很適合，執著思考的表情裡有著平常看不到的熱情。

反倒是自己比較半調子呢……
想著，輕輕搖了搖頭。看學長專心成這樣，想必除了文字與數據外什麼都不知道，等他告一個段落想吃飯少說也是一個小時以後的事。

似乎不適合去打擾……東西弄好了在冰箱，就等學長好了一起吃吧……天氣冷，順便煮個薑末奶茶……

朋友說自己是用無盡的耐心與服務精神去獲得過程中的樂趣，所以得到結果的那一刻往往也是結束的開始，玩心總是大於真心、不夠認真是主要的缺點……不太能否認，但自認是沒這麼誇張過分……以此推論，所以學長是個超乎想像的聰明人？延長了過程的樂趣卻不枯燥，但事情應該也不是這樣。

只能說自己的真心習慣超乎常人嗎……？

不鏽鋼鍋發出帶有餘音的碰撞聲，其實很小聲，可以說沒有任何人被驚擾到。

「學弟，你回來啦？」

學長拿下耳機，動了動脖子，喝下杯子裡變冰的水時皺瞇了眼，看起來很有趣，打量自己的表情裡則有著好奇……說實話好久沒像現在這樣，總是看不膩一個人的表情。

而且聽學長的語氣好像在等自己。

「看學長很專心，不想打斷你的靈感。」

「是等吃飯才想再掙扎一下，老師死命催也是催爽的，反正不急一轉頭就忘，可憐的研究生不做又不行……你拿鍋子幹嘛？」

「放心，煮奶茶而已，午餐不是現在才做。」

然後學姊們此起彼落的發出我也要我也要，一邊爽快的把牛奶錢掏出來，而學姊D子，則是乾脆的以為實驗室服務的名目跑去買牛奶，逃避電腦裡根本分析不出誰是誰的數據們。

學弟看著實驗室完全不考慮拒絕兩個字的學姊們，小無奈的牽動嘴角，一邊俐落的準備好兩人預定要吃的午餐，以及兩人份的奶茶。

還有特地給學長的一小罐糖。

「啊……真好，學弟，為什麼我們沒有這重待遇，只有學長有？」

女性們哀悽的抱怨著大不相同的待遇，即便肚子不餓，但甜食跟正餐的胃是分開的，聞到甜奶茶的香味道還是讓人忍不住抱怨。

「學妹，想要的話你也可以學弟當鄰居啊，不然就得考慮當個偉大聰明的學姊，現在你看的，是兩者兼備的特權。」

為學長斟茶的學弟輕輕飄動了視線，頓悟前跟頓悟後的差別還真大，完全沒有自己出來擋駕的必要。

而原本想奚落抱怨學長的學姊們，在看到學長別有深意的挑釁眼神後，驚覺到畢業將至前學長別說見死不救，還有可能落井下石的情況，就安安分份的閉上了嘴，畢竟誰也不敢保證不會有求於人……而且機會還很大。

一時之間安靜了下來，學姊們等牛奶買回來想喝第二輪，吃飯的兩人則是還沒想到要聊什麼。窗外的風聲呼嘯而過，還好是沒有下雨，玻璃斷斷續續傳來枝葉敲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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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意外的進度 (3)

學長的注意力因強勁的風聲而飄向窗外，若有所思，吃飯的速度也跟著漸趨停擺。

「學長？」

「嗯……」

「怎麼了？」

「……沒什麼……」

可是視線還是看著窗外，注意力根本沒有回到自己跟食物上，應答只是慣性的反射。

伸手在學長眼前晃了晃，回神的人則是一臉莫名奇妙的表情。
「幹嘛？這種寒流來襲的天氣沒有蒼蠅也沒有蚊子吧？」

「我是在叫你，學長，東西要冷了。」

「喔嗯……」
應了應，學長夾了塊捲著洋芹、切得很漂亮的花枝放入口中，咬著咬著心思又飄了出去。

「在想什麼？」

聽到問題，學長正要回答，東西買回來的歡呼聲熱鬧地響起，於是抬手朝學弟揮了揮。

「你還是先招呼那些對甜食饑渴的女人吧，小心她們等不到東西撕了你。」

「給學姐她們聽到鐵定會報怨。」

「無所謂，平常求救時幾乎有求必應，說這一兩句不為過吧？倒是你，不打算過去？」學長拿起奶茶喝了一口，放下杯子，皺著眉頭打開糖罐狂加糖，然後換學弟看著少了近三分之一的糖罐皺眉頭，讓學長看著忍不住哈哈大笑。

「……好吧，也只好晚點再聽答案？」

學弟無奈的離開座位，一邊用手蓋住杯口阻止想往他杯子裡倒糖的學長，一邊搶走學長手裡的糖罐，心裡暗暗後悔讓這個視糖如命的學長知道自己怕甜食。

「放心，本來就沒有不告訴你的打算。」

學長帶著心機瀟灑的笑容如此說道，無何不可的表情裡有著最近常見的安撫意味，看起來卻意外的讓人感到溫暖。

嗯……是現在這種不上不下的狀況讓人產生錯覺嗎……
倒也算是個難得的經驗。

「學弟~~~東西買回來囉！還買了糖，快來煮奶茶吧！！」

是是是……
看來學姊根本就把他當成實驗室公用大廚兼茶水小弟，還買了蛋糕放在桌上等他切，應該是想拿來配茶的吧。

燒水，分茶……不知何時起學姊買了一個相當有份量的可愛茶壺放在實驗室……熱壺以及杯子，濾網、糖以及牛奶……

等到把從肉體到精神都自暴自棄的學姊們伺候好，學長已經吃完拿著大逃殺的小說在看，東西也略為收拾整理過，原本裝奶茶的杯子裡已經變成熱水，輕輕裊裊的飄蕩著白煙般的水氣。

「吃飽了？真快。」

「是你太慢。你那杯茶都冷透了，怎麼不順便拿些熱的過來？」

「學長想喝？」

「不，只是，你不想喝熱的？還是把你那些東西都拿去微波一下，這種天氣還是熱的好吧？」

學弟咬著變冰冷的魚片，深刻感受到冰冷物體緩慢滑過食道時的寒意，看著冷透的茶，想必喝下去的感覺也差不了多少。
「沒關係，吃完就算了，反正沒多少。」

「學弟？」

「嗯？」

「你該不會怕燙吧？」

「學長怎麼會這麼想？」學弟輕輕抿了抿唇上的茶漬，彷彿是習慣性的用手指抹了抹。

「每次你泡茶，剛泡好的時候你是碰都不碰的，天氣熱的時候不明顯，這種時候就很容易看出來了。沒錯吧？」

學長分著心思聊天，手上白底黑字的血腥書籍悠閒的又翻過一頁，有種好像在放假的味道。

學弟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雖然覺得怕燙沒什麼大不了，但是被學長這麼問又不太想承認……可是事實最經不起考驗，被拆穿的話就會更可笑。

「……有一點，所以剛才學長是在想什麼？」

「岔開話題不是好習慣喔學弟，不過，有沒有覺得實驗室漸漸開始有放假的感覺？」

「……嗯……所以？只是感覺沒有用吧……老師在的話…？人不在？！出國了？」

「沒錯，怎麼，不知道？」

「……完全不知道。他要出去多久？」

學長悠悠哉哉的把書又翻過一頁，夾上書籤，啪的闔上。
「半個月，老師在大學部授課的部分已經上完了，報告的期限也還沒到，研究所的課你也知道，所以他就出國開研討會了。」

「半個月，這次又是上哪開會。」

「陽光燦爛的澳洲東岸。」

真是太棒了……北半球是冬天，南半球的天氣卻正好。
「然後？學長是想去哪？」

「不是想去哪，而是明天開始我半個月都不會出現，剛才只是在考慮天候的因素，在想要不要修正路線。」

「修正路線？既然已經決定了，是要去哪裡？」

「我要去橫越中央山脈，你覺得是哪裡？」

「這種天氣？這種時候？學長你是認真的啊？！」

「其實也不過是挑一段自己喜歡的，半個月的長度能有多少，我有很多座山的嚮導執照，只要申請入山證隨時都能進去，怎麼，嚇到啦？！」

學長拿著書，有些流氣的拍著學弟的肩膀，學弟是真的很驚訝。
「……那你體力怎麼那麼差，學長，你執照該不會是拿假的吧？！」

「那個跟那個不一樣！我問你這個系籃的，打球跟做愛有一樣嗎？」

「我說的是體力問題，學長。」

「我也是說體力問題，是消耗跟使用的方法不一樣，懂嗎？算了，跟你說也不可能懂，看起來就是沒爬過山的樣子。所以我剛剛是在看風勢，不曉得山上的情況如何。」

「這麼冷的天氣有什麼好？」

「就是戶外遊客少了才好，台灣四季沒那麼明顯，山上這時候安安靜靜，會有平常看不到的美麗景致。」

學弟看學長說的頗為開心，一點都不像在唬爛他或是晃點他。
「真瘋狂，學長決定好了？」

「入山證都拿到了，你覺得咧？」

「一個人在寒冷的荒山野嶺半個月還這麼開心。」

「誰跟你說我一個人？我有個朋友是職業攝影師，剛好我當他的嚮導一起上山，他是半工作半玩樂，我是沒差，他只是差在沒執照所以非得找個嚮導，論經驗其實厲害的很。」

「你朋友？所以是兩個人？」

「就像你說的，一個人很無聊，可是，如果找這種熟人一起入山就有趣多了，他因為工作認識不少原住民，所以也知道很多只有他們才知道的路線，說不定還能沾點光受到特別招待，像是極品的私釀小米酒。」

「好像很不錯，我也可以去嗎？」

學長聽到問題後有些驚訝，然後認認真真的看了看想了想。
「基本上，學弟，我不建議你去。我們走的路線不是一般登山客的路線，你以前從未試過背著二十公斤的裝備爬山吧？更何況，你沒有裝備，而我明天就要出發了。」

「真的沒辦法？」
雖然一直以來都知道學長想跟自己保持距離，但到這樣一閃半個月跟別人在一起，實在很傷他的自尊心。

重點是，學長是真的很喜歡跟那位不知名的朋友去野外大冒險，笑容裡的亮度完全不一樣，帶著些天真的表情很動人。

「也不是，可是，重點是你啊學弟，爬不上去的人就是爬不上去，你爬到一半不行了可是想回頭也難，我們也很難幫你，要去就是一定要照計劃走完，所以我個人是強烈不建議你去啦！」

「我想我應該沒問題吧，還是我去會很不方便？」

「是很不方便沒錯……不過我再說一次，這跟打球的消耗是完全不同的，到時候你很可能會痛不欲生。你朋友跟我說過你怕冷，所以請務必想清楚，絕對不能勉強自己。」

「哪個朋友？他跟你說我怕冷？我怕燙也是他說的？」

「我那知道他是誰，找你的都是你朋友吧？他是來實驗室找你，我跟他聊天的時候他說的，你怕燙是我發現的。」

「……」

「重點是，你確定你要去？如果確定的話我就幫你借裝備，我那朋友家裡有兩套，一套是他哥的，這次剛好能借你。」

「很想去。」

「那好吧，我等會兒聯絡他，晚上跟他拿到之後就去你家。」

「嗯？」

「那些東西你會用嗎？背包裡的東西也得幫你看一下，我可不想帶個白痴上山害死我自己！晚上好好在家等著，不要想些有的沒有的。」

生平難得被罵白痴，學長表情參雜了無奈跟瞧不起人的意味，但是再怎麼說學長都算是專家。

要尊重專業。

只是，學長看到他沉默顯然想歪了，微紅著臉認真叮嚀的凶惡表情，還是那麼的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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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意外的進度 (4)

當晚，喝著香料茶等門鈴的學弟，終於在八點左右的時候等到了。
只是，打開門看到的，卻是一個跟他差不多高，膚色白得非常漂亮，頭髮挑染，氣質活力陽光，長相有點娃娃臉的陌生男子。
「嗨！你好，初次見面，你就是那個要借裝備的人啊？」

……原來這就是學長的朋友。

相對於學長友人彷彿活力破表的狀態，提著裝備的學長，表情則是非常無奈，但眼神卻是相當的戲謔縱容。

「好了好了，把門讓一讓。學弟，這就是我說的那位。雖然他從外貌到精神年齡看起來都像大學生，但他真的跟我同年，我們從高中就認識。個人專長是攝影、探險，以及收集各種可供虐殺的生物。」

「誰在虐殺生物，我是想養牠們，想到能把熱帶雨林養在家裡就很棒對吧？殺掉牠們的是我哥，別推在我頭上。」

然後學長相當粗魯豪邁地把沉重的登山背包砸在那個人身上，一邊悶笑著把人往門裡推。
「講話不看地點，進去進去，學弟，抱歉，但他是裝備的主人，他說想來看看我也無法拒絕，我想多個客人應該是無所謂吧？喂！你別再辯解了，在你手上活著的生物比較可憐！你老哥是在替你積陰德，連阿元手上的那些都沒你慘！」

「嗯，是沒關係，不過學長的朋友，相當的……有趣。」真要說的話，長相氣質還挺天使風的，只是出乎意外的有元氣……有點吵，連帶的，似乎連學長也變得熱鬧多話。

聽到學弟委婉的說法，走進室內的學長邊脫外套一邊笑。
「是啊，那傢伙鬼點子一堆，是個能夠把生活過得超級愉快的人。天生曬不黑的皮膚和娃娃臉，很多人根本不相信他是從事戶外工作型的攝影師。」

「的確是個看起來就很愉快的人。這還是學長第一次來我家吧？」

客廳裡傳來笑聲，非常開朗的聲音說著好癢好癢，學弟才想到貓也在客廳，沒想到一個陌生人才花幾步路的時間就能跟他家貓混熟，真的是相當厲害。

「第一次？我是不想來……他是個跟動物相當有緣分的人，就是不得要領。以往上山的時候偶爾好玩，他會模仿各種鳥類的叫聲，常常都會引來回應，有時還真有鳥被引過來，相比之下，你家的前任小野貓不算什麼。」

兩人走進客廳，學長拍拍他的肩膀給他一個微笑，然後才從客人的手上撈走小貓。

「欸！？幹麻帶走牠，還我，再讓我抱一下，牠好能玩耶，好有趣！」

「你不是來別人家玩貓的吧？自己家裡就兩隻狗一隻貓。先把今晚的事解決，明天要出發了。」


「嘖……好吧，對了，今晚我睡你家，這樣就不用再回去一趟，反正明天一起上去，這樣也方便。還有，因為多帶一個新手，我跟林管處的劉先生幹到一台無線電，明天入山前再找他拿，他答應要借我們。」

「你自己本來不是有？」

「那是為了好玩才買的，真的在深山裡派不上用場。」

「……算了，所以你整個背包都借他，裝備在你家就確認過，先攤出來，帳篷要用哪一種？風大又下雨的話會倒。」

「帳篷？蒙古包就好了，我是帶四人的，現在在我車上。一個大家輪流背，那種的又輕。氣象觀測站那裡我有打電話去問，山上那裡目前相當乾燥，反倒要小心火，陳桑那裡前幾天差點燒起來，因為遊客，到現在口氣還很不好。風的問題選好營地位置應該就還好。」

「這樣的話……確認路線……」

雖然心裡有準備，但還是有點無聊，

學弟在一邊抱著貓努力聽，學長跟他朋友不時的做出解釋，告訴他裝備怎麼用，各式各樣關於登山的事情，大部分的時候他就只是聽著。

有的很有趣，有的就是知識技能一類的，學長的朋友出乎意外的能說善道，只是當聽眾的話想必很有趣，當學生的話就有些不清不楚……要不是學長有解釋，根本聽不懂這個天馬行空的人在說什麼。

學弟正開始走神，已經結束確認的兩個人，拿出兩包東西遞給他。
「這是？」

「聽說你怕冷，剛剛我跟你學長去買的，手套和外套，防水防風纖維防凍結，穿去雪山上都沒問題，外套的內裡還可以拆下來，平常也可以單穿……啊，還有這個，風鏡，釘鞋你先試穿看看。」

「……這些東西？」都是新買的，以學長的個性應該是某知名登山裝備的名牌產品，那到底要多少錢……

「嗯？送你的送你的，算是給可愛晚輩的見面禮吧，只有手套風鏡是我出錢，外套是你學長出的，要謝就謝他，最貴的是那個。」

「學弟，想知道多少錢？對我而言是沒差，你聽了可能就有差，本來只想幫你出一半……既然有人說了，就送你吧。」

「那我就收下了，謝謝學長，還有……？」

學長的朋友聽到學弟的疑問哈哈傻笑，從進來到現在都沒說過該怎麼稱呼。
「小汪，姑且讓我撿個便宜學長做做，叫我小汪學長吧。聽說你在打系籃，看起來還不差嘛，兩個禮拜的徒步路線剛開始可能會有點累，不過你的話應該很快就會習慣，可別被你學長看扁了。」

「哼，沒爬過的新手能有多少期待……」

三個人斷斷續續的對談和笑聲消失在十點的指針刻度，學長跟小汪各自提著自己的背包雙雙回到九樓，留下充滿笑聲餘韻的室內和東西給學弟。

輕輕的嘆息，學弟難得的感慨著無法坦率的自己，剛才那樣輕鬆的笑聲很讓人留戀。



＊ ＊ ＊ ＊ ＊ ＊ ＊ ＊



很冷，比想像中的還冷。
隨著步行向上的動作，四肢漸漸有了暖意，風還是很強，如果沒有風鏡大概沒辦法張開眼睛，腳下一步步都踏出脆裂的聲音。出門的時候天還沒亮，如今，勁風疾行的天空似乎藍的很遙遠，眼前的冬景清徹異常。

以往攀附天空爭奪陽光的樹木，如今，大部分只剩下有如枯骨般的枝條努力向上，然後就此靜止在那裡直至來年春天，冬眠的並不是只有動物，而是幾乎整座森林都一起做著期待春天的夢。

幾乎，所以偶爾還能看見動物的蹤跡，但還是很安靜。一直走，向前，登高，彷彿有些枯燥，眼前的景色有種看起來差不多卻又大不同的感覺，呼吸重新回穩至一個節奏，連心智都隨之融入滿山的沉靜裡。

偶爾停下來，稍事休息，學長和他朋友小汪就會指著路邊的植物告訴他一些事，或是經過的鳥……然後就是小汪帶著超大鏡頭的相機往林子里鑽，留下他和學長安安靜靜的喝上十多分鐘到二十分鐘的茶，然後確認方向後再出發。

雖然不清楚樂趣在哪裡，但也沒想像中的無聊。

第一天停下來的時候才下午三點，學弟一開始有些意外，略為思索下倒是很快就想通，整地的小汪看到後朝他誇獎性的笑了笑，學長卻不知從何時起消失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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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意外的進度 (5)

去哪裡了呢？

幫也沒幫多少，小汪的動作熟練快速，整地搭營一氣呵成。學弟搬來大石頭當椅子，坐下之後才感覺到疲勞，二十公斤壓的肩膀好痛，而當攝影師的小汪抬頭看了天色又想要往外走。

「這裡就交給你啦，我出去繞一圈。」

學弟微微側首看著對方，有些遲疑，檢查相機的小汪發現之後一臉了然，嘻嘻笑著走到他旁邊坐下，整理底片。
「怎麼，很不安？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知道你家可愛的學長怎麼不見了，而我這個偽學長又要跑出去讓你一個人顧營區？」

「……的確是不知道該做什麼。」

「哼嗯……還算老實嘛，在這裡，沒有一定要做的事，計畫也沒有一定的意義，聽聽聲音，發揮你的好奇心，什麼都不想的看著天空和樹也是一種收穫，除了打理要過夜要吃飯這重必要的問題外，登山並沒有什麼該做的事。」

說話的人重新為相機換上新底片，蓋上蓋子，昂貴的蔡司相機發出漂亮的機械音。
「還有你家學長去釣魚設陷阱了啦，一會兒就會回來，你真想做什麼就升火，這總會吧？不過，你都不吃醋的啊？」

對方的笑容看起來相當可愛純良。
但想也知道不是這麼回事。
「學長告訴你的？」

「他怎麼可能會說，十月賞楓露營的時候覺得有蹊竅，看到你的時候就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

「所以？」

小汪站起來拍拍屁股，給了他一個眼裡沒有笑意的燦爛微笑。
「既然你也不過是這種半吊子的態度，那人我就帶走了，還真謝謝你讓他開竅。」

非常明顯的挑釁，自己也覺得學長不是那種會說出去的人，不過眼前之人的態度也很微妙。
「多謝提醒，我會注意的。」

聽到回答的人完全不為所動的朝他揮揮手，步入密林，消失在視線裡，整座森林的風聲慢慢改變了味道，雖著午後陽光的色澤由黃轉而偏橘，風向和風勢也在改變，天空還是很藍，只是漸漸染上了黃昏才會看到的美麗紫色，城市裡看不到的美景……風聲越來越安靜，有種冷的很舒服的感覺，漸漸的想睡了。

「只剩你一個？那傢伙又跑去拍照啦，火也沒升。」

「本來說是讓我試試，沒想到才看著天空沒多久，你就回來了。」
站起來，接過學長手上的魚，已經殺好去鱗，雖然不大，但量還算不錯，一隻隻被學長用葉子包得整整齊齊。

「很漂亮吧，冬天的天空轉變更快，先來升營火，邊邊那些樹枝石頭撿一下。」

幫忙撿，學長架著柴薪枯葉松針升起了火，火焰柔緩的騰起，帶著香味，映照著火光才知道天色確實步入黑夜的領域。

「魚跟晚餐就交給你了，學弟。說歸說，東西不是煮就是烤……剛剛在想什麼？」

學弟處理晚餐的揮刀動作頓了一下，才想起他剛才看著天空的時候其實什麼也沒想。
「什麼也沒想，只是看著看著差點睡著。」

一部份的魚切片煮湯，剩下的魚抹鹽後則用葉子包得更厚，放在火堆邊緣輕輕煨烤。

學長看著學弟在魚湯裡放入了一些茶葉代替香料，有些意外，也好笑著這個學弟對味覺的執著，淺笑著看他弄完洗手又回到自己旁邊。
「什麼都不想是好事，讓你那個太心機的大腦偶爾休息一下，只是睡著就不好，把外套拉鍊拉開習慣一下溫度，不然晚上更冷你會受不了。」

然後，依言照做的學弟把整個人懶懶的貼進學長懷裡，埋在頸項間的頭輕輕磨蹭，舒服的嘆息。
「這樣就好了，很暖。」

麻癢的感覺從衣料滲入皮膚，讓學長的體溫又高上了一些。
「起、起來！我不是暖爐！那傢伙也許等等就會出現，快起來！被看到要怎麼、嗚……」

學弟仰首，看著那個失去安全距離而變得有些慌亂的學長，有些懷念的親切，想到他毫不從容瀟灑的表情是屬於自己的，心裡就暖洋洋的很愉快。

所以他沒有吃醋，人不是物品，但曾經共享得到的東西是無法奪走的。

想吻他，所以拉下他的頭，拿走要自己離開的話語，感覺掌下溫暖的溫度驅退寒冷，含蓄的回應，讓自己難得的在接吻時短暫失神。

「……偷到了。」
已經不再冰冷的手指反覆摩娑著剛才被吻過的唇，薄泛著水光的偏紅色澤讓心情好得不能再好。

「什麼偷到了！那是搶！放開，看一下你放在火上的東西。」

「不用擔心，沒那麼快。」

但還是放開了，鬆開的手轉而撥動火堆，火勢一瞬間又大了些，容器裡的魚湯浮起小小的泡泡，漸漸散發出香味。

學長又往火裡添了些柴薪，臉還是紅紅的，表情恢復到平常模式，但也許在生悶氣，雖然注視火焰的眼神看起來柔和平靜。

「不要高興得太早，今天才第一天，後面的路會越來越難走，保留好你的體力。」

事情也的確就跟學長說的一樣，第二天進度的末段，已經很明顯的進入人跡稀少的路段，路徑變窄，不再有人跡往來所帶有的人氣和開闊感。

再往下幾天的路，很明顯的已經許久沒有人經過。第五天，出了森林來到視野開闊之地，眼前的景色是無人之境才會有的寂靜美麗。

小汪晚上偶爾會出去攝影，而學長就會起來守夜，直到小汪回來。學長跟小汪從未跟他說過守夜這件事，他發現的時候，是第三天的夜晚，透過營帳看著學長在火光搖曳裡的背影，不太清楚看了多久……他沒有出去而是又躺回去，經由火光映照在眼裡的東西無以言喻，讓他只想沉浸回黑暗之中。

而現在，第五天的夜裡，同樣的背影，在無風的深夜彷彿凝定了身形，看著，套上外套走了出去。

「怎麼醒了？睡不著？腳還好吧？」
聽到腳步聲回頭的臉有些訝異，然後則是輕輕的笑著，聲音裡是即使有風也無法吹散的關心。

「腳？啊，還可以，漸漸習慣酸痛的感覺，讓人想起以前新生被集訓的時候。」
在學長旁邊坐下，接過遞來的鋼杯，感受那熱氣蒸騰的溫度，沒敢沾口。

「喝吧，早不燙了，幹麻不睡？應該不至於是睡不著吧？」

試了一下溫度，才慢慢的喝了一口。
「……為什麼不叫我？」

「什麼時候發現的？我還以為你不會發現。」學長聲音裡有著濃厚的興味，往火堆裡又添了一些較粗的柴薪，一時間光線變暗，然後又花些時間溫溫緩緩的轉亮，熱度襲人。

學弟沒有回答，學長卻輕輕的笑開了臉，湊過頭在他唇上印了一下，略為驚訝的學弟直覺往後頃，人卻被學長拉住。

「好樣的，你居然想躲？！難得我覺得剛才的你很可愛，想給你個安慰獎，居然還閃開？」

學長帶著微笑的臉有認真有威脅，寫滿了敢說是現在就把你推下山的意思。

「……我是驚訝你居然會主動，學長，別岔開話題。」

「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一定要說出來，學弟，如果你從心裡覺得必要，你就會去做，那既不是責任也不是責任感。」

學長帶著笑放開他，重新往他杯子裡注滿熱水，動作笑容都比往昔自然許多。靠近自己就顯得手足無措的情況，漸漸的變得稀少。

月光亮的驚人，讓遠處的開闊之地盪漾著朦朧白光。學長話中有話，每個人都有無法言說的秘密，有的則是不說的習慣，所以他喝著熱水保持沉默。

想著學長是在暗示哪些事。

「……以前你說自己是笨蛋，現在看起來，還真的是啊！不懂也沒關係，如果這是你睡不著的原因，那你可以放心回去睡了。」

「不了，我起來就是打算陪你，只好委屈學長順便陪一個笨蛋守夜看月亮，今天的月亮好亮。」

說著，把人拉過來摟在懷裡，學長也沒反抗，只是重新調整了姿勢和毯子，從剛才就一直忍著的悶笑讓學弟微皺著眉頭的看著他，然後學長終於忍不住哈哈哈的笑出聲。

「怎麼了？」

「學弟，你有沒有發現？」

「發現什麼？」

「自從你上山之後，變可愛了。」

「……」

「人果然只要到了不熟悉的環境，就會變得比較老實，尤其是這種什麼都沒有的環境，心機全無用武之地。」

「……所以？」

「你就變笨變可愛了，看你藏著不確定感跟好奇心一路走上來還挺有趣的，難得不用動心思，好好享受一下吧。」

「……」

「不要去想，單純的去看，你太習慣複雜的方法和遊戲，有時都忘記了簡單的方法事物，小汪看到你這樣差點沒笑死。」

「……嗯。」

「不高興？」

「也不是。」

懷裡的人聽到他的回答心情好得過分，要不是啤酒沒辦法帶上山，他大概會想開酒跟他乾杯吧。

「那就是覺得受傷了？覺得受到刺激？」

「……也許是。」

「還真老實。」

「我一向都只說實話，很久以前就告訴過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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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意外的進度 (6)

第八天的時候，進入了原住民的村落，也許是近幾年像他們這樣的人變多了，山地村落裡除了小小的雜貨店，也有可以讓三人過夜的地方。

「欸，兄弟，問你個問題。」

「什麼事？」

「你是認真的嗎？」

「看得出來？」

「…什麼、你，你不驚訝我會知道？說得這麼輕淡。」

「阿元告訴過我你跟你哥的事，在他失戀的時候，所以已經是很久前。別人不會發現的東西，只是沒想到，你的話也許有可能。」

「嘖，不可愛，我是真的在擔心你，你真的是認真的？我記得你沒有這種傾向。」

「……也許吧，我也沒想到有喜歡上男人的一天，被他改造了半年，自己是當事人，多少也可以接受了。」

「嗚哇嗯……你真的喜歡他那種傢伙？要甩掉他要放棄要劃清關係我都可以幫你，甚至可以幫你介紹更好的。」

「幹麻那麼激動，他還挺可愛的不是嗎？尤其這幾天。」

「在山上他當然乖，他下意識很清楚我們拋下他會發生什麼事，等下山之後一定故態覆萌。」

「行為上的話，我也這麼覺得，那不是一天兩天想改就能改的。」

「……什麼意思？」

「最主要的是心態問題，那傢伙……其實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喜不喜歡，可以感覺出他花了很多心思精力在追求一個人，享受去喜歡一個人，被一個人喜歡的過程，但他其實分不清楚覺得有趣所以去喜歡一個人跟喜歡一個人、愛上一個人之間有什麼差別，至少我是這麼覺得。」

「所以這種人就是爛人！懂不懂啊你，對他而言這種事就像喝酒一樣，三分醉七分醒，既享受到喝酒的感覺又不會失態，能享受絕對不會喝到爛醉！那種想法跟行為根本就是一種惡習，與其說他知不知道，倒不如說他根本不會去想！」

「我知道。」

「你、你知道個屁啦！麻煩你醒醒，總不會你想來場大冒險吧？！」

「賓果，哪那麼容易放過他，有仇必報是我的原則。」

「少來，報什麼仇，你不放過他，人家沒玩夠不想放過你才是真的，你就不怕被吃乾抹淨？」

「他動作比你想的快多了，小汪……」學長一想起就不由自主的雙頰微紅，不過還是下定決心說清楚。「……不要想太多的話，其實還挺享受的。」

「嗚哇……你連這種話都說出來……所以要大反攻就是了？」

「怎麼，你有必要懷疑這麼多次？也太看不起人了吧，小汪，想拐彎抹角讓我幫你夾帶東西回去是行不通的，我早就答應你哥要盯著你。」

「什、什麼，你居然懷疑一個朋友的真心誠意？！」

「你是看上人家家裡的小山豬對吧？那種金色跟褐色相間的瓜皮紋？有沒有搞錯啊……」

……。

遠遠的，學弟看到學長跟小汪坐在村民自製的休閒桌椅前，很愉快的聊天喝茶。

到了這裡，解決住的地方之後三人就輪流痛快的洗了個熱水澡，也如他所預料的，等他洗完出來之後學長跟小汪都已不見身影。

身體沾染著水氣與暖意，讓心情也更為放鬆感覺良好，待在住宿地點很無聊，所以出來走走……看看這裡的建築和居民，順便看看人到哪去了。

也不是特別想找人，只是村子太小太單純，看到小山豬也只覺得看起來可愛也許肉不錯……

只是走著走著就找到人。

明明就不遠的距離卻有了遙遠的感覺，感覺很微妙，也很有趣……也許，就像有人在驚悚與恐懼裡享受刺激，挑戰極限，所以他才能覺得有趣嗎？

不知道。

走過去，小汪先發現了他，兩人有些吵鬧的對話嘎然而止，然後才是學長順著回頭，笑著招呼他過去。

「你應該也逛完一圈，有看到什麼有趣的？」學長把自己涼了一半的茶推給學弟，自己拿起另一個杯子，提起炭爐上的茶壺重新倒了一杯。

觸摸著杯子的溫度，學弟臉上的笑容不自覺的柔上了幾分，彷彿飄盪著酒香的醉人氣息，讓小汪看著眼前的兩個人狂皺眉頭。

「嗯……小山豬吧，學長應該也有看到，很有活力，還滿好玩的。」

「那隻啊，是挺可愛的，雖然也不是非常少見的東西。等等就要吃晚餐，就坐著吧。小汪，你上次的小米酒是跟誰買的？現在想喝水以外的東西，最好就是你上次的小米酒。」

「就是現在邀我們過來吃晚餐的這家釀的，不過那個不賣，今天因為我跟他們一家是朋友，所以我們三個都有得吃，酒實在不好意思跟人家要，不過我想晚點他們自己就會拿出來，說要買他們會覺得太見外。」

而事實上，小汪剛說完，酒就先出現了。然後才是熱騰騰的飯菜，台啤跟小米酒很快就堆滿了三分之一張桌子，因為主人很高興今天來了相當能喝的客人，基於對自己家裡的小米酒信心以及自豪，空酒瓶於是乎迅速的在桌腳累積。

……難怪學長會念念不忘。

桌上的食物裡只剩下下酒菜和酒，附近吃完飯的人聽說有很能喝的都好奇地過來看看，雖然未必會灌酒，但學弟對他們的勸酒也不拒絕，看著他們又倒空了一個酒瓶，在舌尖滑動的香甜滋味就讓人心情愉悅。

甜甜的味道，喝起來順口不膩，不算濃郁的香氣在入口後變得鮮明，後勁還真的頗強。

早知道剛才就別喝啤酒，明知道自己是喝啤酒才容易醉……應該學學長跟小汪那樣，稍微節制點，疲勞的時候喝酒容易醉，不該太高估自己。

一邊想著又輕輕的嚥下一口，其實難得喝到這個程度，學弟並不討厭……輕暖微醺的感覺對酒量好的他來說是難得體會的享受。

而現在這樣剛剛好。

學弟放下酒杯，表示不再喝，而是想回寄宿地點休息，引來沒把他灌醉的村民們的不滿，學長跟小汪則是表示想多坐一下，等等也許還會出去轉轉。

這讓他有些猶豫，留下來就得被灌酒，堅定拒絕很傷和氣，表示喝不下則是多少還得喝一點，不管哪個結果他都無法跟著那兩人到最後。

……把人留下來？
想留下學長的衝動在腦中一閃而逝，然後又被輕輕的否決，這麼做既傷和氣也很奇怪，更何況是自己要先走，他沒有留下學長的理由。

跟他們告別，回到住的地點，房間裡一片漆黑，窗外的星光和月光卻很驚人，風時強時弱的吹動，令喝完酒有些飄飄然的身體覺得非常舒服，很多事情是明知道不可以或是不好還是會去做，現在也是。明知道這樣容易感冒，還是會想靠在窗邊吹風，聽著人類才會有的熱鬧聲響和掠動的風聲，在月光流轉裡都寧靜過了頭。

漸漸的睡著了。

然後，是感覺到了什麼，所以朦朧的轉醒，才意識到自己曾經睡著的這件事，風還是在吹，剛喝完酒很暖很暖的感覺漸漸淡去，但仍舊舒服的不想張開眼，知覺，卻還是緩緩的轉為清醒。

他是被吻醒的。

舌尖濕暖的感覺伴隨著手指碰觸皮膚的知覺，舒服愉悅的令人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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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意外的進度 (7-完)

略微鬆口，回吻，任由對方啣住自己的舌頭輕輕吸吮，舔過齒根與口腔，酥麻的感覺一路竄動至小腹，但他還是沒動，只是回應著，細細的水線自嘴角滑落，呼吸沉重混亂。

喘息著，手指輕緩的滑進衣領內，有些冷……分開到能看見彼此的距離，結束了一個吻，才感受到呼吸聲是何其的凌亂明顯。

「……你連看都不看的嗎？」

學長跨坐壓在他身上，視線由上而下的問著，聲音輕輕的，有著沉穩的冷靜，映在眼裡的神色也是，清冷的盪漾著光芒，月光映著半邊臉，長相不算清秀的臉在月光下也顯得秀麗了。

像是責問的問題裡沒有生氣的意味，所以他輕輕地在喚醒他的唇上又烙下一吻。
「……除了你，還會有誰？」

學長的手勾著脖子，環住自己，剛分開的距離又拉近了些，現在自己的視線是由下往上，學長半年來不曾剪過的頭髮垂在臉上，涼涼的，有些癢，想要撥開頭髮的手卻被制止，帶往腰處。

於是他環住對方的腰，緩緩的移動，撫上背脊，讓那透過衣料漸漸升高的溫度煨暖雙手。

「不是很讓人滿意的答案，勉強及格。」

「好嚴格……最近，你真的不太一樣了……」

然後學長輕聲的笑開了臉。
「這不就是你要的嗎？學弟……感覺如何？喜歡？不喜歡？」

感覺很微妙……但這是我要的嗎……？
「喜歡，很喜歡，不然不會想抱著你。」

「哦？可是，那不一樣。」

感覺到學長的手指滑過臉頰，在自己的唇上游走留戀。
「不一樣？」

眼前的臉又靠近了幾分，透著光芒的雙眼彷彿在黑夜裡燃燒，可以看見對方瞳孔裡倒映的自己。

那種認真專注的眼神勾魂奪魄，會讓人迷失在那眼中想傳達的事物裡。

「我喜歡你，學弟，很喜歡，喜歡到會對你產生慾望。」

被壓低的溫柔聲音一字一句的說著，只有自己能聽見的音量很清晰的傳達著想要表達的意念，認真得讓人恐懼顫慄……而另一種近乎於喜悅的快感隨之迅速的竄動蔓延著，高昂得令人困惑，卻無法令他放手別開視線。

雖然矛盾，但他很喜歡剛才那一瞬間的感覺。

「……這樣的喜歡，你覺得一樣？」

「……不一樣。」

「那麼，喜歡嗎？你又究竟……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些什麼？你曾經在我耳邊喃喃低語的東西，都已經得到了，那現在，你想要什麼？」

想要改造一個人，你已經做到了，希望我喜歡你，現在我喜歡你了，可是，然後呢？

聽出學長話裡的意思，學弟仰首回視，輕輕的沉默著，想著自己也許會迷戀剛才的那一瞬間，困惑著自己還想得到些什麼。

想要他……原本以為是喜歡，因為有趣所以喜歡，因為喜歡所以有趣，碰觸他，引誘他，改造他……結果原來，終究只是自己怕無聊嗎？

「真懷疑你以前都碰到些什麼人……還要去想的壞人不合格。」

這次換自己輕輕的笑出聲。
「又一個不合格啊……」

「……想不出答案，要不要試著用我的方法？也許能讓你感受到額外的樂趣……」

靜靜聽著，學弟渾然不知自己臉上的笑容是多麼的柔和放縱。
「也可以……像是什麼？」

學長的手探進衣服裡，或輕或重的撫摸挑逗著。
「要試的話得要乖乖話……至少你得聽一聽想一想……而現在，我想要你。……讓我做練習？」

「真難想像你這麼說得露骨……不過，你會嗎？」
怕冷的學弟騰出一隻手，反手拉上窗戶，室外的聲音瞬間消減遙遠。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嘛，這算什麼……我不會的話，你不會敎嗎？」



＊ ＊ ＊ ＊ ＊ ＊ ＊ ＊



「……欸，然後？所以咧？」

「不知道……有種精神比肉體還累的感覺，疲勞無法恢復。」

「太虛了，什麼精神比肉體累，你是體虛氣衰弱吧？！」

「想死的話我幫你，實驗室裡的東西任君挑選。」

「不用了，我對目前的生活很滿意。所以你跟你家學長去山上度過了十一天的健康生活，除了疲勞你也沒變健康嘛，你家學長呢？你們也算是去渡了個小蜜月嘛……」

「那算哪門子的小蜜月。」

「嗯嗯，我現在開始佩服你家學長了，自從你開始追他之後，我看到了很多難得一見的奇景呀，就跟你說會有報應的吧？！啊啊，還是我應該帶著供品去參拜一下？」

「哼嗯，上次去我實驗室的人是你吧，真遺憾我沒能好好招待你，禮尚往來，等等我就去你實驗室，好好的補償補償。」

「對不起，大哥，我錯了，麻煩你千萬不要，我們老闆今天心情很不好……」

「哼。」

「……欸，所以呢？你到底追到你家學長沒？你到底喜不喜歡他？總不可能什麼事情都沒發生沒進展吧？」

學弟無言沉默著，想起學長在月光下沉靜認真的雙眸，光華流轉，獨有的語氣在柔緩裡有著清冷的堅定，輕輕緩緩清清楚楚。

喜歡，而且很認真，跟以前聽到的感覺大不相同……有些……驚惶，似乎是高興的感覺像火一般的燃燒蔓延，讓他困惑迷惘。

原本以為喜歡就是喜歡……

他不喜歡陷自己於困惑徬徨中，但是那如火焰般的感覺卻讓人著迷，不想太早抽身。

『……如果覺得無聊，就試著放棄理智，放棄理性，臨場感能增加歷程的樂趣……太多餘的會讓你像在山上一樣可笑。』

現在事情有點反過來，學長咬定自己絕不會臨陣退縮，只要事情還有趣，想讓他放棄就不容易……

他對學長的喜歡跟學長對他的不一樣，而現在，有人想讓他也嘗試到箇中的不同，只要稍稍放棄理智與理性。

「欸欸，在想什麼？算了，不想說就算了。」

「也沒什麼。」
兩個都不放棄是不可能的，就像是那晚喝酒那般，留下人，那些叫做理智與理性的東西會很自然的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失，放棄人，放棄那份樂趣，時間是無法回到起點的，在同一個實驗室裡，其實也很難。

喜歡嗎？

喜歡，而且，也許比自己想的還要多一點，不管是哪種方面他都無法放棄，好奇心可以殺死一隻貓，而現在，他很好奇學長究竟會怎麼做，自己究竟會變成什麼樣子。

如果有報應的，他想看看那是什麼樣子，即使現在的好奇心也許會帶來無盡的麻煩……[/size]

pinkspirited 2008-9-3 1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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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年末的節日(1)

那之後，學長告訴學弟另一件事。

一個人太慣於掌握現況，有時是一種很糟糕的壞習慣……而學長覺得學弟在某些方面已經走火入魔。

『那怎麼辦？』

當學弟帶著笑，柔聲地在學長耳邊詢問，學長耳根微紅著拉開距離，要他多裝傻多聽話，還要有問必答。

『……這有點難。』

些許的沉默思考後，學弟那依舊愉悅柔和的嗓音，很認真的說了實話。

『沒關係，我們有的是時間。』

學長輕輕揚起的笑容有點痞，甜甜的，很認真也很可愛，甚至帶上了些柔媚動人的韻致。

學弟但笑不語……算是達成了的共識，另一方面，某些事也因為某種程度上的共識而降低了節制。



＊ ＊ ＊ ＊ ＊ ＊ ＊ ＊



十二月底，老師回來了，實驗室看起來是重新恢復了往日的狀態，但事實上每顆心都是浮動的。

年底，除了商人的陰謀聖誕節，還有一個就是跨年，年底的兩大重頭戲都很遺憾的在老師回來之後才正要開始。

實驗室裡的學姊們都沒有男朋友，同學則是狀況不明，再加上又有實驗……老師回來之後唯一確定的就是聖誕節那一天，不可能跑太遠玩太瘋，不然會出問題……因為現在的聖誕節不放假，所以不管是平安夜還是聖誕節，老師都會想看到跟平常一樣多的人出現在實驗室裡——老闆通常是不管你究竟要不要去約會，今天是星期幾，他只會記得你欠了他幾個實驗，哪幾個實驗的數據沒有出來，以及所有他希望能在今年結束以前讓你做出來的東西。

因此之故，很久沒那麼專業的實驗室又專業了起來，所有的機器都處在滿載狀態，實驗數據像噴泉般不斷湧現，老師感動的眼淚都要掉下來。

這是大家的企圖。

沒有時間就擠出時間，想玩的話就是要玩，等學弟從實驗的數據裡抬頭，學長和學姐A子告訴他，聖誕節決定開個火鍋大會，而根據分工表，學弟很榮幸的擔任火鍋會大廚、食材明細與資金管理者，以及場地的提供者。

「好極端的分工表，首先，為什麼去我家？學姐家比較近吧？」
學弟看著學長跟學姊，挑眉接過了叫做分工表的小紙條，表情似笑非笑。

「是比較近，但是我那裡什麼都沒有還比較小，沒有地方讓大家聚在一起吃火鍋。」

學弟看著學長的笑臉沉思著，其他的學姊住宿舍，沒機會……學姊A說家裡什麼東西都沒有，有可能……學長家？那些高級品經不起這些女人的折騰。

「……交通自理，」學弟抬眼看向張口正要說話的學姊A子，「想坐我的車，請付油錢。你們應該是一開始就打算我開車載四個，學長的摩托車塞一個，學姊D有摩托車還可以載一個，所以剛剛好，對吧？」

……沒錯……然後學姊A子開始傻笑，該著他說沒關係沒關係啦，然後問他有沒有其他問題想把單子抽走。

學弟漂亮的手指穩穩拿住了薄薄的紙張，抽都抽不動。
「慢著。」

「唉呀，學弟，還有什麼事嗎？」
相較於學弟優雅卻高姿態的笑容，學姊的笑容就比較諂媚打混……只是，在學弟正要開口之前，伸出了另一支手，輕易的拿走了原本夾在學弟指尖上的紙條。

「學、學長？」
A子呆呆接著學長遞來的紙條，不敢相信這麼容易就拿回來了。

「沒事，學弟逗你的，剩下的我來解決。」

學長氣質從容的打發走早想逃跑的A子，一回頭就看見，學弟眼神閃爍明亮的微笑，輕柔的衝著他笑，淡淡淺淺的帶著點縱容的無奈。

拉過椅子，坐在學弟旁邊，學長跳錯拍子的心跳裡其實有些得意，人能為了什麼而妥協改變都是因為心裡在乎，而學弟也許比所意識到的部份更在乎自己的意見。
「怎麼，這麼不滿意？」

「……想辦火鍋會我可以理解，」學弟把學長往自己拉的近一點，彷彿享受著氣息因鄰近而相融合的感覺，「……我本來還想多玩一下，你太快把人趕跑了。」

「……你那愛整人的習慣也要改，很多事說開就好，不要什麼都先玩再說。」

「說了我還是要做吧？火鍋會的事。」
學弟看著學長因為自己老實承認在整人而皺眉的表情，輕輕的笑著，低下眼，拉過學長閒置在腿上的手，用嘴唇輕觸磨蹭，感覺微涼與微溫的熱度漸漸趨同升高。

手指碰觸間傳來的酥癢感麻麻地竄過背脊，汗毛彷彿都豎了起來，學長想抽回手，動作卻顯得無力……還有那麼多人在，被看到連該怎麼解釋都不知道……。

「……沒錯，因為我不想吃難吃的東西……你該放開了吧？」

原本碰觸的動作在暗地裡悄悄的踰越，指尖傳來口腔溼熱感覺，學弟很安靜輕巧的含弄著學長的手指，細細輕輕的舔著，像貓一般……微微抬起的目光含著笑意，沒有停下來的打算……學長止也止不住的細微顫抖以及那錯亂了的脈搏呼吸都騙不了人。

卻還是漸漸淡去手上的力道。

學長察覺力道減去，飛快的收回手，強自冷靜地打量著周圍的狀況，換來學弟悶悶淺淺的笑聲。

「……還是在山上的時候比較可愛。」

學弟聽見學長嘟嘟噥噥的抱怨著，輕輕笑著的臉湊了上去，滿滿都是頑皮又討好的誘人表情。
「你沒有要我停……學長，是你叫我要聽話的。」

「什、什麼？」嘖……學弟自從發現用言語不起作用之後似乎都變成直接動手……

「要不要誇獎我？」

笑笑的溫柔表情很欠打。

「哦……那你今晚讓我上完之後我再大大的誇獎你好不好？」

「不好。」

「剛剛不是還很聽話？」

「你捨得讓我那麼聽話？」

……唔……
聽見學弟的反問，心情複雜，怎麼回答都不對……他一開始就不全是這種意思，抹煞一個人的個性也不是他的本意。

又被整到了。

「學長這麼介意的話，下次不會了，至少人前絕對不會。」

學長本來正不甘心，有些小意外學弟極其自然的，平和肯定的保證著，表情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

「……好詭異的感覺。」

「我不想被討厭，學長，尊重是很基本的吧？」

「那你那時候……」你那時候明明什麼不尊重的都做過了吧！？

「那不一樣，那時候你又不喜歡我。」

學弟笑笑的離開位置，學長才發現開好購買清單的學妹正往這裡走來，才發現幾乎忘了時間……頗為懊悔，學長心裡私下決定，下次在實驗室跟學弟對話的時候一定要設Timer，不然一整天的實驗計畫一定會玩蛋，絕對做不完……



＊ ＊ ＊ ＊ ＊ ＊ ＊ ＊



看到朋友與其情人感情融洽的出雙入對，學弟偶爾也會感到羨慕，因為那裡面有著從未感受過的東西，因為自己身邊的關係從未持久過。

因為……自己是個膽小鬼，總是只把心放在安全的距離跟安全的地方。

學弟其實明白自己的從容來自於距離而非頑強。因為心是安全的，所以不管碰到什麼都能見招拆招，傷害與疼痛實際上從未達到應該傳達的地方。

站在半個旁觀者的立場，很安全，很愉快，但其實也很寂寞……日子久了，連當事人自己都不明白，心中偶爾浮現的淡淡空白是不是叫寂寞。

明知道這樣下去不行卻還是換了一個又一個的對象，每一次的好聚好散都讓空白變的更加清晰。

學弟不記得自己究竟是何時起變成這個樣子，生活的愉快讓他對此沒有任何不滿，但意識到這件事卻讓他覺得遺憾，那是種缺乏與不完整的感覺，彷彿他是個有缺陷的瑕疵品。

被迫考上研究所的時候，他本想給自己兩年的時間，就像朋友說的，別再荼毒他人……保留時間讓自己學會如何對他人寄予心思，改進慣於安全置身事外的壞習慣，也許就不會再感受到那種也許叫做寂寞的感覺。

只是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覺得有趣而去逗弄，因為喜歡所以想要得到，然後在學長說著不一樣的認真笑容裡心情複雜。

也許真的是報應，在安全裡逃避寂寞與無聊的報應，但他其實一點都不想放手……比起學長讓他無法逃脫的心思笑容，幾經思考之後，卻發現捨不得的是自己。

他喜歡學長看待真心喜歡的事物時，那無比認真的專注眼神，而且，一直，都很羨慕。

……然後他發現學長也許比他自己還了解自己。

被迫提早回家整理環境和冰箱的學弟蹲在冰箱前，輕輕的苦笑著，想起稍早之前的承諾，以及跟朋友聊天時的事情。

要踏出那個界線，每個人的步伐都是一樣的顫抖……他應該放棄的不是理性，而是防禦……讓人得以跨入自己也能走出去。

只是壞習慣很難改過來。

冰箱裡的瓶瓶罐罐發出輕微的碰撞聲，學弟把那些東西重新排列之後又靠邊推，把今天先買回來的一些東西整整齊齊的放進去，順便預留將要放滿的必需空間。

還有一年半的時間，給自己一個機會，試著去做到以往做不到的事……雖然，不習慣裡也有淡淡的不安，這全是自己以往討厭並且避免的，但如果對象是學長……除了有趣，也許會有出乎意料的答案。

想著，學弟不自覺的輕笑出聲，抓住想撲進冰箱裡的小花貓，關上冰箱門，正計劃挪動客廳的擺設時，門鈴聲顯著得近乎突兀的響徹室內，學弟微愣的盯著聲音的來源，慢慢的走向門口，心裡想著會是誰跟不會吧兩種截然不同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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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年末的節日(2)

「動作好慢。」

打開門就聽見的抱怨聲很熟悉，讓學弟忍不住低低柔柔的笑著，明知道笑出來會挨罵……但真的好可愛。

然而學長什麼也沒說，既沒有生氣也沒有不滿的碎碎念，表情很柔和。

「……抱歉，學長，怎麼了？」

「你剛剛的笑容不錯。」

學弟呆了一下，學長嘴角上揚的簡單微笑裡並沒有任何多餘的含意，感想很純粹，微笑也是因感想而愉悅滿足的笑容。

美麗的讓人想做些什麼。

察覺自己思考偏離常軌地在動搖著，學弟苦笑，把門又推開了些。
「……學長怎麼會想過來？」

「想看看，所以就下來找你，不方便？」

「不會，請進。只是等會也許會有些混亂。」
讓學長進來，關上門，拿出拖鞋，這是學長第二次來他家。

「嗯？你東西還沒整理好？我記得你這裡還滿整齊的……」
學長穿上拖鞋脫下外套，看著眼前跟記憶裡一樣整齊的客廳，發出小小的疑問。

「只整理好冰箱……剛剛正在思考要不要挪動一下客廳的擺設，我怕人多坐不下。」學弟相當順手的接過學長的外套，掛在衣架上。

「……接的真順手……」學長喃喃半諷的說出感慨，在確定學弟確實聽到後露出愉快的笑容。「還有兩天才是火鍋會，不急吧，坐不下就坐地板，反正有鋪地毯。」

「……我就是想把地毯收起來……」雖然一般來說女性吃東西會比男性文雅有節制，但是預防勝於治療，他一點也不想在最後把地毯送去乾洗。

「真是，以此類推你根本放什麼都怕弄髒，不用收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發生再說。」學長輕鬆的攤坐在沙發上，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叫學弟坐下。

「……。」乖乖坐下的學弟腦中快轉著各種不盡理想的解決方案，還是想把地毯收起來。

「聽話。」
學長伸手轉過學弟的頭，直視對方的雙眼，然後，學弟輕輕的閉上眼，握住捧著自己兩頰的手，細細的嘆了口氣。

「我知道了，就維持原樣吧。」把頭埋進學長的懷裡，傳進嗅覺裡的淡淡香氣讓他知道學長是洗過澡才來……突然覺得好想睡，矯正壞習慣出乎意料的消耗精神，人就在眼前的時候更是加倍疲勞。

蹭了蹭，學弟不由自主的自喉間逸出歎息，然後感受到學長因此而起的反應，細細的顫動和背上傳來的力道都像是種邀請……但這不是學長的本意，明天還有實驗，對學長還不習慣的身體也許是種負擔。

什麼都不能做，只能努力的控制、放鬆自己的身體……難得切換成反省模式居然就受到這麼極端的考驗……

「……學弟？」

學長不確定的輕聲細語在耳邊響起，這麼抱著學長似乎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嗯？」

「不高興？」

「想睡……」悄悄的增加手中的力道，不願學長輕易的鬆脫逃跑。

「啊、是嗎，抱歉……我沒注意到，那我回去了。」

學長隱含歉意的聲音裡有著羞赧的味道，小小的擔心……也許是想來幫忙整理的……學弟掛著笑容的臉隱藏在學長的針織毛衣裡，其實很高興。

而學長則發現窩在他懷裡的學弟像隻甩不掉的章魚，懶洋洋的樣子卻不知道他想幹嘛……

「學弟？」

「嗯……」

「你不是想睡了？那就……」那就放開我回床上睡啊……我很有說晚安的誠意的……

「……我想撒嬌順便睡覺……」折衷一點，循序漸進，今晚抱著人睡就好……

「欸？」好、好奇怪……雖然還滿可愛的但意義不明……

「……陪我睡，床夠大的，學長已經洗過澡了不是嗎？」

「……純睡覺？」

「學長若有額外計畫，勉力為之也不是不行啦……」

「純睡覺，」學長的聲音有些彆扭，摸著自己頭髮的手卻既緩慢又輕柔，然後彷彿輕輕的聽到嘆息。「……我還沒刷牙。」

「我有新牙刷。」真糟糕，好想笑。

「……你該不會想睡這裡吧？」

「不是。」
放開人，站起來，學弟才深刻的體會到兩個人抱在一起有多溫暖。

學長耳根微紅的笑臉有著溫柔而滿意的神色，看得出來很高興，卻不知道為什麼。
「……似乎有在反省的樣子？」

「……嗯。」學弟拿起學長的外套跟裝著熱水的保溫杯，將客廳的燈切換成夜燈。

「為什麼？」

「嗯……」笑笑的側著頭，往寢室走去，想不出哪個才是答案，但是感覺良好。

「真是，還要想……處罰，下禮拜我想吃奶油螃蟹。」

「……怎麼突然就變成吃的呢……」學弟苦笑著，將新的杯子與牙刷遞給預定下週美食的學長。



＊ ＊ ＊ ＊ ＊ ＊ ＊ ＊



人無完人。

實驗還沒做完兩天就過去了。火鍋會的那晚，當大家聚在學弟家客廳的桌子前伸出筷子，眼巴巴的看著水緩緩地浮起小小的泡泡，放入雞湯塊，進入準戰鬥模式時，身為屋主的學弟展現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一面。

「學姊，水還沒滾，東西不要放。」

「這個是誰放的？這不能煮那麼久，快拿起來！沒人？那就學姐你吃吧。」

「綠色蔬菜等湯全滾了再下，妳們是白痴嗎？」

「學姊！肉不要一次放太多，然後又把煮老的肉堆給我！」

「是誰偷偷在底下埋冬粉跟烏龍麵？！要就快拿走！不要做了又不敢拿！」

「學姊，沒本事就拿湯匙舀，筷子拿得那麼爛！」

「把木棉豆腐的水擠掉，不要一口氣倒下去！」

……。
…………。

「……學弟，你好像老媽子。見鬼的囉唆規矩多……」學姊B為民喉舌，嘴裡咬著顆燕餃，手裡端著碗，一邊說一邊往遠離學弟的地方閃。

「……什、什麼？」老媽子？整理鍋內的長筷有些驚愕的停下，學弟抬頭望向說話的人，皺著眉頭。

啊啊……受傷了受傷了……說話打結了欸……
學長坐在學弟旁邊，嘴裡咬著學弟沾過蛋白刷燙得柔嫩可口的肉片，一語不發，心裡笑到快內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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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年末的節日(3)

B子從別人的碗裡搶了塊肉往嘴裡塞，繼續往後閃。
「本、本來就是！大家吃火鍋開開心心，幹嘛那麼講究，東西熟了就能吃，沒全熟也能吃，實驗室都呆那麼久，還有在怕的嗎？！」

「什麼講究？是妳們連煮東西的常識都沒有好嗎？我還想吃人吃的東西。」
學弟努力恢復冷靜，被人稱作老媽子似乎對他打擊不小。

「什麼不是人吃的東西？明明就能吃！火鍋這種東西本來就是水開了東西扔下去，滾了再通通努力的吃掉，哪那麼麻煩，豪邁的給他吃下去就對了！」

……沉默……屬於野獸派的B子跟屬於古典派的學弟從一開始溝通就不會有交集，抱著至少要吃飽的想法，幾乎每個人都選擇保持沉默低頭猛吃。

唯有學長掛著微笑，嘶的一聲打開可樂，給自己倒了杯適合看戲的八分滿。

「……好吧。」
一陣死寂之後，學弟如此說道卻站了起來，轉身往裡面的房間走，當大家還以為他氣到甩手不吃了，學弟卻又從裡面搬出一張約與客廳茶几等高的小桌。

「學…學弟？你要幹嘛？」C子看學弟整整空間放下桌子，轉身又要去拿東西，忍不住惶恐的問著。

「再開一鍋。」

學弟聲音平淡，很快就拿著鍋子、電磁爐、以及一壺開水走回小桌，把原先那一鍋湯分了一半重新補水，於是很快就出現輕滾著水氣的另一鍋。

「學弟，你作什麼搞分裂？不爽就說！」

「沒有，學姊，我哪有生氣，不過就是吃的嘛，何必在平安夜吵架？再開一鍋比較方便。」學弟一邊說著，一邊優雅流暢的把食材排進大滾的鍋子裡，再把火調整到略小。

然後學姊們看到學長轉移到學弟那張小桌，一臉愉快的一口一口喝著可樂。

「學長~~！你怎麼坐過去了！我們這邊不好嗎！？」

「沒啊，這裡鍋子近，學弟顧鍋子的話我只要負責吃就好，想吃你們也可以來打游擊，並沒有嫌棄你們的意思啦！」

然後學長看似公平公正的話讓在場的女性們注意到了一件事。

「……好奇怪啊……學長？」

「奇怪什麼？」學長咬了口刻得漂漂亮亮的大朵香菇，細細的嚼著，心不在焉的回著話。

「你跟學弟……怎麼散發出一種神妙的……理所當然？」而且還不是哥兒們的那種，比較像是……男女朋友？……一個夾菜一個負責吃，一個有什麼計畫另一個就負責分擔，詭異的笑容跟眉來眼去間就解決的事情……噓寒問暖負責接送，三餐點心加消夜……一個看到什麼買了什麼另一個一定也會有一份……？

怎麼一想起來就發現事情不是一次兩次？

話音剛落學長就從嚼香菇變成咬舌頭，疼痛感讓學長發出細細悶悶的聲音，眉毛中間皺成深深的川字型。

「咬到了？要喝水嗎？」學弟聽到聲音，放下碗，發出詢問，完全無視學姐們剛才的疑問。

「……嗚嗯……」好痛……
學長用手捂住嘴，吐出舌頭用手指探了一下，果然見血……難怪會那麼痛……

很不痛快的接過水，喝起來除了淡淡的血腥味就只有冰涼的感覺，學長含了兩口水覺得沒問題，又喝兩口可樂試了試，刺刺淡淡的痛。

「怎麼樣？」

「沒事。大家繼續，看我幹嘛？」

女性們的表情微妙中帶著惶恐，剛剛發生的事也許隨便換上兩個人都不會很奇怪，可是學長跟學弟的那一幕就是有問題！那個聲音氣氛讓人寒毛都豎了起來……
「……學長，雖然我們都覺得絕對有問題，但也許我們都錯了……」

「啥？」

A子的表情有些慎重，讓拿著碗正打算喝湯的學長不自覺的縮了縮。
「你該不會……跟女朋友分手之後自暴自棄，就跑去當同性戀，結果現在跟學弟在一起吧？」

自、自暴自棄？！
「誰自暴自棄啊！？」不過跟學弟交往的確有那麼點……

「啊啊，學長，別激動，別激動啦！我們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只是隨便說說！開個玩笑啦，哈哈哈……」A子一邊乾笑著安撫學長，一邊瞄著在學長盤裡填滿食物的學弟，然後，她發現學長跟學弟交換了眼神……

學長半放棄的閉上眼，很輕微的點點頭，假裝是在低頭喝湯，而重新對上她眼神的學弟，一臉笑容又皮又壞心。

不、不不不不會會吧？！真的假的？！

「學姊，為什麼學長跟我交往算是自暴自棄？」
學弟低沉美麗的聲音優雅而愉悅，一字一句清晰無匹的擊碎在場所有女性的大腦迴路。

然後女性們也就很自然的切換到安全模式。
「唉呀呀，學弟，就跟你說是開玩笑，並不是說學長在跟你交往或是跟你交往不好，沒有其他的涵義啦！所以…所以，那個什麼自暴自棄當同性戀是類比、類比！玩笑話聽聽就算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啦！！」

「哦……」學弟彷彿恍然大悟，緩緩點頭，拉長的單音節裡一絲一毫信任誠意都沒有。

「可是，怎麼辦，我們真的在交往呢……」
輕輕柔柔的聲音裡有著困惑委屈，強烈動搖聽到聲音之人的意志，侵蝕入骨……雖然只要仔細聽就會發現隱藏得不太用心的笑意。

於是，女性們現在明白了，聖誕夜驚魂裡，收到錯誤禮物的人們，究竟是怎麼樣的心情……因為一定是跟她們一樣。

大家努力的拿穩碗筷，不知道該說什麼，A子對於差一句就能帶開的話題後悔萬分，很多事心照不宣，就是千萬別說開……讓她現在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也不知道學弟跟學長為什麼非要說出來，心裡懷疑，曖昧不明，多少事可以永不踏出實驗室的大門，永不跨越座位間幾塊磚的距離，笑一笑喝個飲料，什麼都過去了。

「學、學弟，別裝了…這這個玩笑不好笑，別老是逗我們。」F子巍巍顫顫的放下碗筷，垂死掙扎，只要學弟點頭說是玩笑，轉的再硬都能帶過去。

「……我想那應該不是玩笑。」平時就很認真沉穩的G子，認真說出大家一直不想承認極力忽略的事……認真魔人就是這種時候最可怕。

無聲的吶喊遙遙迴盪綿延不絕，學弟很難得的沒有補上臨門一腳，帶著笑保持沉默，什麼解釋都沒有。

而學長看著她們的表情，很平淡，很擔心，彷彿有些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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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年末的節日(4)

「……學長…你真的……？」B子艱澀的問，然後開始咒罵自己耍笨幹嘛問。

被詢問的人只是笑了笑。

真是一個微笑勝過千言萬語……看到微笑的女性們大都陷入不知道該厭惡同性戀很噁心很討厭變態不正常，還是其實好像也沒什麼反正是別人的事……

一群女性不知所措的不知道該怎麼辦，連該表現出哪種表情反應都不知道。

「……學長？」

聽到學弟呼喚學長的輕柔聲音只有更加不安而已，完全無法預測學弟要說什麼。

「嗯？」學長嘶的一聲又緩緩的嚥了口湯，小小一口吞的很慢很慢。

「想笑就笑出來。」學弟捧著碗，拋下話後也慢慢的喝了一口。

學長聞言默默的捂著嘴，撇過臉，幾乎看不出來有在抖動的肩膀終究還是顫動著，還是忍住沒笑出聲。

於是學姊們爆發了。

「媽的咧學長！！這樣不好玩∼∼！笑屁啊！還笑還笑！剛才那個氣氛是什麼鬼！我們真的被嚇到了好嗎！？開那什麼爛玩笑！」

學姐們七嘴八舌的爆走咒罵，學弟跟學長兩人哈哈大笑笑得東倒西歪，完全停不住。

「不要再笑了∼∼你們兩個！！這種嚇人的玩笑不適合聖誕節！！平安夜就要平安度過！」爆走的B子沒辦法對學長大不敬，只好惡狠狠的抓著學弟領口用力扯。

「呵嗯……抱歉，我笑了，可是學姐，」
學弟笑笑的拿開抓住自己衣領的手，一句可是讓學姊的理智稍稍復位。

「啥？可是什麼？」
B子看著學弟燦爛可愛的笑臉口氣兇惡，自己火大的時候特別討厭看到別人對你笑，尤其學弟根本就笑的一肚子壞水。

「我是說真的。既不是在開玩笑也沒有鬧妳們的意思，笑出來純粹是因為妳們剛才的表情太有趣。」聲音愉悅柔和，笑臉還是很討厭，但學弟的表情裡就是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可是學長之前明明有女朋友……他不是……」他不是超正常的嗎？熱愛美女美胸美腿跟短裙細肩帶，喜歡夏天的比基尼，看到正妹明明很自然的就會有愉快的反應啊……

「學長很正常，未來看到美女也許還是會兩眼發光心情愉悅，只是，現在他屬於我，追求他的人是我。」

學弟優雅的表情語氣裡有著小小的得意，學長則是有些尷尬害羞的轉移視線，努力的不跟她們對上眼。

「所以學弟你是真正的……也就是說……對女性完全沒興趣？」本來很複雜的心情，在看到學長害羞尷尬的表情以及泛著薄紅的耳根臉頰，在場的學姊同學突然也覺得好害羞……莫名奇妙……怎麼有種眼睛不知道該往哪看的感覺？

「嗯。」學弟看到女性們直白的表情，雖然覺得非常有趣，但學長暗地裡拉扯他衣角的動作，還是制止了他繼續作弄人的想法。

「所以學長現在真的……交往中？你喜歡學弟嗎？」

「……嗯。」學長不是很亮的聲音清晰而肯定。

「……嗯，那進行到哪種程度了？」學姐中最為沉默寡言的D子，難得的在聲音裡攙入打趣八卦的味道，很認真很認真的問。

除了D子之外的女性瞬間倒抽一口氣，沉默，顫抖的看向她。
「妳妳妳……妳在說什麼啊啊∼∼！？」

「什麼什麼，不認識都可以一夜情了，有交往的不做才奇怪吧？」D子語氣理所當然，算是在場唯一不受動搖的人。

「什、什麼做不做、他們、他們兩個…」

「所以？妳們知道我也是同性戀，怎麼妳們的反應就沒那麼激烈，照道理妳們應該怕我遠勝過他們。」

是、是是這麼說也沒錯啦……可是可是可是可是………
「妳這種說法實在是……」雖然不算露骨但我們也承受不起……

而學長則驚訝的發現，現在說的是他從不知道的事。
「……我從來不知道她……學弟，你知道？」

「知道，同類嘛，多少有感覺。不過現在似乎變成了聖誕節實驗室秘辛交流大會？學姊們離題的功力還真是非比尋常。」學弟一口一口咬著鬆軟綿密的芋頭，學姐跟同學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的景象，讓他既感慨又好笑。

「笨蛋！不要說！」

學長很小聲的喝止學弟，可惜音速每秒也有超過三百公尺，一兩張桌的距離就跟沒有時差是一樣的。

於是學姊們表情微妙的目光全部回到學長跟學弟的身上。

稍稍咳了兩聲，被推為代表的A子定著這兩個人，慢吞吞的開始反映民意。

「首先，嚴禁兩位在實驗室出現任何刺激去死去死團團員的行為，我們不想看到任何有礙觀瞻的行為。」

學弟微微挑了眉，學長根本就以為聽錯了。

「……第二，請將這件事完全限定在實驗室就好，連一絲一毫的流言都不要傳出去。」

「然後？」

A子狠瞪學弟泰然自若的表情，覺得這個無視她們精神上衝擊的人類欠打至極。
「…我們會努力試著以平常心跟你們相處，雖說現在世風開放……請給我們一點時間……有D子的前例，應該也許不會太久。」

「妳們……」都已經做好某種程度上的心理準備，學長沒想到還能有這種結果，說不高興絕對是騙人的。

聽到學長的欲言又止，女性們溫柔的朝學長綻放笑容，然後在面對學弟時迅速切換成兇惡的表情。

「學弟，聽好，我們今天是看在學長的面子上，如果是你個人的問題我們絕對二話不說亂傳流言孤立你！！」

「什麼話，學姊，我可是你們可愛的學弟欸，怎麼突然就翻臉了？」

「開玩笑，你平常欺負學長全當我們沒看見？！而且你追到學長這件事情罪該萬死！！這世界一下子少了兩個好男人你知不知道！！混帳！真他媽的王八蛋！！學長原來是正常的啊啊啊啊∼∼∼∼∼！！」涵養堪稱優良的F子，在學弟得意的笑容下理智瓦解，說出眾女性心裡一直不斷重複的OS。

「啊，這樣啊，真是抱歉，有水果跟蛋糕，學姐要不要吃一點？」

「什、什麼…！？」沒誠意的道歉之後接的是水果跟蛋糕，F子的大腦跟不上變化，瞬間呆滯。

「啊！我要吃！學弟請客嗎？」B子聽到有甜點雙眼發光，根本什麼都忘了。

「我請客，那學姊們先清一下桌子，我把東西拿出來。」

學弟說著站起來，學長也跟著放下碗。
「我來幫忙。那學妹，這一桌也麻煩妳們了，每個人都要蛋糕嗎？」

女性們半嘖半噓的嚷著，要切蛋糕的達人學長大人給她們一人一塊美麗的蛋糕，然後支撐起愉快的氣氛收著桌子。

學長走進廚房時，學弟正在準備盤子。

「怎麼不等我端出去就好了？」

學弟看到學長走近身邊，回頭輕輕的問著。

「……我待不下去。」

接過盤子，學長才發現自己的手在輕微顫抖。

「……已經沒事了。」

學弟把頭靠向學長，枕在肩上，溫暖的溫度與氣息交換傳遞，學長才發現學弟沒有外表那般的毫不在意。

「……嗯，跟想像中的不一樣……很擔心？」

「我很習慣，但你不一樣。」

未曾移動過的重量自肩膀沉澱在心理，學弟的回答讓人既溫暖又難過。
『我很習慣』聽起來是多麼壓抑麻木而無所覺的藉口。

學長低頭排起盤子、緩緩切著蛋糕，帶著複雜的微笑久久無法言語。

「學弟……」

「什麼事？」

「你的頭好重。」

然後學長感覺到肩膀上傳來的顫動和悶悶淺淺的笑聲。

「學長？」

「嗯？」

「聖誕快樂。」

客廳整理東西的聲音漸漸平息，有些遙遠，學弟輕柔卻平凡的節日賀詞在心裡成為真實。

微笑浮上嘴角，側首輕輕磨蹭，感受學弟頭髮微涼而輕軟觸覺以及皮膚的柔暖滲入身體。

「聖誕快樂，學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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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年末的節日(5)

一個聖誕火鍋會並不能改變研究生還是得進實驗室的事實，於是昨夜今晨還看到的人，今日白天依舊還是會在實驗室看到。

唯一的例外是學長並未出現。

學弟悠然的身影出現在自己的座位，拿著紙筆計畫調整下禮拜的實驗流程，塗塗改改，反覆確認實驗步驟和時間流程，以及其他是否有可能遺忘的東西，然後再重新繕寫在記注日期與簽名的實驗紀錄簿上。

學姐同學們看在眼裡，腦袋裡想的全是D子昨晚沒被回答的問題，雖然有一種想也知道是為什麼感覺，但還是好想問為什麼。

可問了又實在是……

「欸，學弟，學長呢？」實驗室八卦負責人的B子，超級難得的在八卦時一臉尷尬靦腆。

「哦？終於問了啊，學姊，我還在想妳們能忍多久。」聽到問題，學弟從紙張裡抬起頭、停筆，笑笑的聲音滿是揶揄。

「什、什麼？什麼叫終於！可惡，居然欺負學姊！叫你說就說！說話多一句幹嘛？！」

「是是∼∼。」

「那個長音真討厭！還不快說！」

「學長說他今天要回家，所以不來實驗室，我走的時候他在收拾東西。」

「嗯？學長要回家啊……所以……是今天？」學姊E子手指敲著下巴，努力回想著學長的行事曆。「真好啊，老師準了他十天假，一定要在MSN上堵他，叫他帶禮品回來送我們！」

「沒錯沒錯沒錯！他家不是有牧場？乾脆叫學長扛頭羊回來啦！不然快想想紐西蘭還有什麼特產可以叫他帶回來？！」

「……紐西蘭？」學弟正準備重新把腦力投注在實驗上，學姊句子中的地點，讓他頓了一頓，再次回頭，語氣質疑。

「是啊是啊，所以學弟你沒去送……你不知道？」學姊A子瞄到學弟的表情，完全沒有笑意的嘴角微揚，看起來很不妙……

「不知道。妳們全部都知道？」

柔和的嗓音省卻敬稱，轉過椅子的身形優雅溫和一如往日，在場的女性們卻有種很危險的感覺。

「……嗯。」
怯怯的，被推上去回答應聲的是同屆的女同學，應該是美麗的臉填滿了小心翼翼的惶恐。

「都知道學長家在紐西蘭，都知道學長聖誕節後請了十天假？」

「……嗯。」
女性們現在了解了被蛇盯上的青蛙是什麼心情，即使如此還要被蛇嫌棄不屑也很可悲……

「原來如此。」
學弟臉上的笑容略掩在手指之下，彷若沉思，然後就轉身重新開始剛才未竟的工作。

「學弟？」
因為座位在學弟旁邊跑都跑不掉的E子，心有疑慮的輕聲探問。

「嗯？」

「你在生氣？」

「沒有。」

「……真的沒有？」騙人，學弟，你知道你平常八方不動的面具現在是什麼樣子嗎？

「總會回來的。」

學弟平穩的聲音亦如平日裡所聽見的那樣，卻缺少該有的張力與色彩。於是女性們決定保持沉默，暫時當個比較有樣子的研究生，地雷沒事就別亂踩。

學姊與同學們各自散去，回到實驗或是電腦前，室內又恢復到安靜的狀態。

學弟不覺得自己在生氣，但現在的情緒的確少有的在起伏著，然後在一筆一畫的繕寫間漸漸失去了原先的冷靜，心神浮動。

怎麼想都覺得學長一定是故意的。

橋時間，訂機票……這種年末時節的來回機票甚至比暑假還難訂，也就是說，老師出國以前學長可能就已經請好假，跟老師說好進度以及回家的事，在老師訂機票的時候就已經順便訂好自己的機票……

少說也是一個月前就決定的事……所以說是忘記了？
……不可能，因為今天早上學長的選擇是不說，而是只告訴自己要回家。

學弟很勉強的在一心二用下寫完實驗紀錄，校對著……然後，涼涼的把完全對不出個結果進度的紙張揚手輕輕灑在桌上，支著頭，聽著看著紙張散落的景象聲音。腦袋裡一面很薄弱的想著再不集中注意力實驗放槍沒辦法重來的慘劇，一面清晰的告訴自己這沒有什麼，考慮著是否該出去吹個冷風清醒一下。

也不懂這卡在心裡的感覺是什麼……明明沒有需要介意或是在意的，又不是不回來……只是明知如此還是有種不愉快的違和感。

以前也從不覺得自己會在意這種事……事實上是也不曾在意過，向來不太過問別人的行程私事是種習慣，為自己跟別人都保留點空間，這樣的感覺比較好……自己並不喜歡那種如膠似漆太過黏人的關係。

什麼事情都問的清清楚楚，既去了距離也失去了尊重，然後接下來大概就會覺得對方面目可憎了。……以往的對象沒有在這點上抱怨過，而且也覺得那種小家子氣的行為不符合自己的風格。

如今，自己也沒有太過問學長的事，而僅是藉由聊天多多少少的交換彼此的事。

結果卻是被人輕描淡寫一語帶過。

雖然說不說是個人自由……學長的確沒有非得告訴自己的理由，自己也沒有一定要知道的權利。

……卻有種被晃點或是被整的感覺？我會這麼反常的一直在想這種小事，是因為清楚意識到學長是故意的這件事？

不想在意，沒什麼好在意的，計較這種事情毫無意義，氣量狹小又顯得沒肚量……可是完全不在意好像很奇怪。

我應該對這件事情感到生氣或在意嗎？
……我應該介意或計較嗎？這是學長的期望？

讓我介意這種事到底有什麼樂趣……

「有誰要喝茶嗎？」學弟輕輕嘆了口氣，離開座位邊走邊問，思考結束後心情似乎變的比較平穩……還是有點煩燥，就像喉嚨裡卡著根魚刺，吞不下去又吐不出來，但你就是清楚它在那裡。

也許這根刺在你吞下下一口食物的時候就會順利離去，也許多嚥兩口水也行，但刺曾經在喉嚨中停留的感覺卻會留存很久。

我我我的回應聲讓學弟計算出份量，傾注熱水，怕燙的人卻喜歡水氣裊裊暖暖蒸騰翻滾的樣子，感覺連心都被蒸熨的柔暖平靜。

只要等待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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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年末的節日(6)

決定這是沒有需要在意之事的學弟，在茶香飄盪間靜靜给自己一個微笑，估算那個一定得回來的人回來的日子，然後告訴自己危急問題的首位是他明天的實驗，該做的還是要做。

然而，其實，這樣的反應，就叫在意。
對別人敏銳對自己遲鈍的學弟壓根沒有發現，在他重歸平穩的思緒裡其實介意極了。

接下來的六天，實驗室學姊與女同學們日子過的如坐針氈，雖然實驗室裡的氣氛平靜到了極點。

……就是太平靜了才有問題，平靜的像灘死水。

女性們暗地裡偷偷打量正在劃菌的學弟，修長手指的俐落動作仍是如同之前記憶裡的優雅，表情沉靜專注，正在粹取的蛋白質還在冰上緩慢的濃縮著。

資料櫃上吸附的三個Timer穩定走向各自的終點，略有差距，三個實驗全是學弟正在進行的實驗。

都排的很剛好，有點多……但還稱不上太滿，跟學長出國之前比起來，學弟也不過就是在這個禮拜多加了一個實驗。

學姐們回想起三天前學弟連做三天的蛋白質粹取失敗的那晚，傳真紙上低落毫無起伏的數值就像她們嚴寒的心情，大家當然都很同情實驗失敗的學弟，即使這個傢伙之前好狗運的從未失敗過。

但是當時她們只感到恐懼。

學弟帶著手套的手指輕輕敲擊桌面，另一手拿著數據，細細、緩緩的，一行、一行的慢慢看……篤篤篤的敲擊聲是那深夜裡唯一的聲音。

沒有吶喊，沒有抱怨，學弟臉上的飄渺微笑依稀可見，她們甚至無法分辨學弟那個是不是殺氣。

每個人都很擔心學弟新仇舊怨一起來，遷怒放火燒光實驗室。

還好學弟沒有那麼做。
他只是緩慢優雅的細細撕碎手中數據，輕輕將它扔進垃圾桶，然後收拾東西。

拿起背包，回家，不發一語。

真的非常恐怖。

學弟平常就非常穩定的情緒在學長不在的六天裡，更是缺乏起伏。雖然還是有說有笑，也會整人，偶爾刻意表現的誘人微笑以及其實非常細心體貼的行為全都沒變，但學弟懶得掩飾的眼神裡卻始終是毫無起伏。

連茶的味道都變了。

比起之前學長在的時候那般的清甜醉人，現在的味道則是濃郁卻充滿後勁，甚至帶點淡淡的澀味，仍然很好喝的茶風格卻截然不同。

而今天現在已經是十二月三十一號的晚上，做實驗的學弟正在清理收拾著無菌操作台，晚一點大概就會知道重做的蛋白質粹取結果會如何。

「……學弟？」

「學姐不是要去跨年？再不走就沒車也沒位子，什麼都不用玩了。」頭也沒抬的學弟，帶著笑意的慫恿著，然後飛快的按掉只響了一聲的某個Timer、把plate塞進培養箱，戴上手套走向另一台儀器。

「…那……那我們先走囉……你實驗早點作完也早點去跨年，掰掰，新年快樂。」
學姐們眼見學弟沒有多談的意思，再加上也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飛快散去奪門而出。

再五個小時就走過一年，實驗室裡連老師都不在，除了自己之外空無一人。

好安靜。

學姐們方才關門的聲音還殘留著，又好像過了很久，日光燈讓實驗室泛著刺目的慘白。

學弟知道自己的惡劣在最近有表象化的趨勢，有些東西在不知道為什麼的時候失控了。

將儀器裡的資料存檔，學弟看著時間最近的一個Timer還要二十二分鐘，最久的還要四十五就覺得很無聊。

想吹風，所以稍稍打開窗戶，打開網路收音機，在風聲裡聽廣播，半發呆很無聊很無聊的聽廣播，就算笑點比沙鍋大他還是無聊的笑不出來。

等待時間，什麼都不想做也不想看，捧著根本就不會喝的熱水吹冷風，彷彿空白的大腦裡卻飄遙模糊的瀰漫著很多很多的東西。

回憶真是種麻煩的東西。

有些冷的風讓他想起了月亮。

手中失去熱度的杯子讓他想起過去半年來隨時都碰觸得到的體溫。

以前也曾碰過的試探在面對學長的時候發生了作用。

不是因為天氣太冷，也不是因為無聊，是比那時候覺得學長有趣可愛、追求，還要純粹的心情。

就只是很單純的希望他在身邊，當初半玩樂的心情已經不見了。

第一次失控，第一次去在意一件小事，第一次遷怒別人……

第一次在這樣的狀態想念一個人，想到不知不覺倒數日期的自己就覺得很愚蠢。

真的想念那個得到他那麼多第一次的人。

那些曾經非常非常討厭無法控制的狀態感受，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


＊ ＊ ＊ ＊ ＊ ＊ ＊ ＊


離開只有一個人的實驗室回到多了一隻貓的家裡，牆上的時鐘已經十一點十五分。給了牠一點貓餅乾，換了貓砂，洗個熱水澡。

當學弟拿著手機和酒走進書房，窩進沙發上的毯子裡時，時間走到了十一點三十五分。

他默默的看了下面板上的時間，把手機放到座充上，再二十五分鐘大概就會收到損友們無聊又白爛的新年短訊……

手機的來電鈴聲讓學弟花了點時間才接起它。

「好久不見。」
熟悉的聲音很愉快，卻又沉穩柔和。

難得的在接電話的時候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嗯。」

聽到回應，電話彼端傳來輕輕的笑聲。
「很生氣？」

「沒有。」

「我是故意的。」

「……我知道。」

「感覺如何？」
學長的聲音因為自己短暫沉默的反應而又柔和了幾分，小小的心機，有些柔媚動人。

「很不好。」
如此被問，花了點時間，還是老老實實的在嘆息裡說實話。

「知道為什麼嗎？」

「好像曾經知道……現在又不是那麼確定了。」

「哦……學弟？」

「嗯？」

「如果你沒有反省，也許我不會下定決心這麼做。」

「……什麼？」

「因為那樣你一點感覺都沒有。」

學弟仰躺在沙發上，陷入沉默，夜空上的月亮看起來又小又遠。

「不會受到刺激意味著你不會感到困擾，不會焦躁，不會不安，對於等待不會有緊迫感，不會生氣也不會憤怒……連期待都是早已知道的事。」

「……所以？」

「所以你很無聊、很無聊，逃避到最後連這些感覺是什麼都忘記了，可是我不一樣，學弟……我們不一樣。」

「我們一直都不一樣。」握著手機的指尖漸漸冰冷僵硬，熱水殘留在身體裡的熱量緩緩失去了作用。

「你連謊言都是真實的，完美到連你自己都被欺騙，然後這就是你對待我的方式，把你過去六天感受到的東西加倍再加倍，就是你過去數個月曾經給我的東西。而且，學弟，聽清楚了，我很清楚我現在的對象是個男人。」

「你生氣了。」

「廢話，你那天晚上的說法完全漠視我的決心，我從來不曾用任何理由去分擔我現在愛的是個男人的事實，你這種態度佛都有火。」

「………」

「你說個對不起是會怎樣啊笨蛋。」

「我很抱歉，真的。」尤其想起電話彼端的表情，就算明明是被罵被抱怨，嘴角還是不自覺的上揚再上揚。

「然後我們現在可以對等一點了……你不要總是把話留給我說懂不懂？」

「嗯。」

「有在反省嗎？」

「讓你不安了，對不起。」而且我曾經視那為理所當然……你所傳達的跟我以為的曾經毫無交集。

學長的聲音在道歉之後安靜了好久好久。

「紐西蘭現在如何呢？」

「太陽很大。學弟？」

「嗯？」

「今年就要過去了……」

「是啊……」難得的心裡有些遺憾。

「還有三十秒，要不要來開門？」

「什、」什麼？！

電話彼端傳來奸笑聲。
「逾時不候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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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年末的節日(7-完)

……還有三十秒，要不要來開門……？

學弟在短暫的呆滯之後翻身坐起，扔下手機就往門口衝。

猛然開門。

穿著毛料長大衣的學長靠在門邊的牆上，蓋上手機，僅僅六天不見的微笑柔和美麗地讓人懷念。

方方的行李箱就停在學長腳邊。
一開始就計畫好，在跨年的夜晚在門口打電話給自己。

學弟有些挫敗的垂下頭，讓學長看的好開心。
「好準時，學弟，新年快樂。」

然後學長看到學弟反手在他面前迅速的關上門。

「你幹嘛！？關什麼門！」學長一腳踢過行李箱卡住門，伸手用力把沒關上的門板開。

「新年快樂，回去。」
學弟半放棄的看學長把門又拉開，表情裡一點笑容都沒有。

「你以為我飛了大半個地球是來聽你這句話的嗎？」

「回去，我今天做了一整天的實驗。」

「很累？太遺憾了，我坐了一整天的飛機精神超好，給我進去！」學長很流氓的用力推著學弟肩膀，然後在學弟重心不穩向後退的時候把自己跟行李箱都關進門裡。

回頭還沒來得及罵人就被學弟壓在門上，眼前完全不笑的表情充滿了各種被壓抑的情緒。

「……你認為我為什麼叫你回去？」
學弟冰涼的指尖輕柔的畫過臉頰、眉角、嘴唇……然後滑進圍巾底下，扶著腦後，拇指緩緩輕輕的撫摸按壓著喉結與下頷。

「因為你很生氣。」

「不是。」
學弟飄邈而低沉的聲音很輕柔很輕柔，臉上重新浮現的微笑看起來非常壞心。

「你很生氣。」

「好吧，我很生氣……但這只是一小部分，學長覺得還有什麼？」

「你笑的很壞心。」
學長仰頭看見學弟越來越溫柔燦爛的微笑，那又甜又膩的笑容看起來非常情色。

「非常好，學長……因為我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毫不溫柔的發洩一下，而我不想破壞我向來紳士的風格……」學弟拉長的語尾隨著手的動作而延展，輕輕解開了學長頸上美麗而昂貴的圍巾。「……現在，要不要考慮打開你背後那扇門回去休息？」

學長聽到最後幾句之後輕輕瞇起了眼。
「你認為呢？你認為我會怕？」

「看起來很不像。」
學弟非常非常愉快的笑容有些殘忍，一直都是劇毒的低沉笑聲在聽覺與身體裡引起共鳴。

「為什麼一直趕我？」

「因為有不想讓你看到的東西。」

「我就是為了、唔……」好卑鄙……

學弟炙熱的吻粗魯的覆蓋在唇上，不溫柔的動作卻非常準確的挑起情慾，以及烙印在身體裡的記憶，學長伸手捧住學弟的臉，毫不示弱的回應，讓體溫攀升的更高更快。

明明呼吸困難還是不想分開，向房間移動的路上衣服一件件的落下也沒有分開，就算動作已經稱不上溫柔了也無所謂。

即使溫柔也是一種傷害，它安全的美麗只是表象而已，其實不那麼溫柔完美也沒關係，那段距離之後的真實不如謊言所節錄的美麗也沒關係。

如果因為軟弱恐懼而不想讓人發現，那麼悄悄讓我知道就好了。

知道學長的意思，除了高興，隨之而來的溫柔情緒以及想粗魯對待把人弄哭的嗜虐心止也止不住。

「……你變壞心了……」
戴上保險套，把人壓在床上，看著學長喘息的臉，自己也在喘息裡嘆息，沒有暖氣的室內卻一點都不覺得冷。

「……你以為是誰害的……哈嗯……」

學弟啃上學長的咽喉，頸後，抱怨中斷……侵入口腔挑弄的手指慢慢攪動出水聲，銀色的光澤在手指動作下閃爍移動。

「是我。」所以我好得意啊，學長。

學長沒有遺漏學弟輕聲肯定裡的得意與佔有慾，體溫不自覺的又往上飆，落在鎖骨與胸口的吻很舒服，說要粗魯的人結果還是很溫柔。

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然後在學弟疑惑的目光裡，迅速翻身交換了位置。

撐起身體俯視著壓在身下的學弟，除了那瞬間的驚訝，學弟滿布情慾的臉上帶著難以言喻的笑意，用著令人窒息的誘人眼神看著他，彷彿微微失了神。

原本以為會學弟掙扎，正想開口，指尖略微冰涼的手拉下頭，媚惑瘋狂的吻濃厚深入，要不是腦海裡還殘留著問題，也許會在唇舌糾纏索求間窒息瘋狂。

「…被人需索是種榮幸呢，學長……」
學弟扶住自己的頭，輕輕啃著耳廓慢聲細語，溼熱的氣息以及身下胸膛的輕微共鳴，一切知覺彷彿都轉換成慾望，傳達給身體的某個部位。

學長發現學弟在用不同以往的方法誘惑自己。

「……曾經敎過你的還記得嗎？」
低沉誘惑的嗓音愉悅溫柔，用更小聲的氣音告訴自己潤滑劑在旁邊的抽屜裡。

學長低頭咬上學弟喃喃低語的嘴唇，手向下撫摸套弄著自己也有的那個部位，在學弟受到刺激緊繃的身體上以唇舌增加更多的刺激。

究竟記得多少很快就知道了。


＊ ＊ ＊ ＊ ＊ ＊ ＊ ＊


縱欲過後的結果是很累。

學長已經不記得在睡著之前究竟做過了幾次，只依稀記得學弟反身把自己壓在床上之前的事……總之現在趴在床上動都不想動，人雖然是醒的，卻很虛脫。

但是很愉快，光是學弟在慾望裡維持清醒卻又縱容自己所作所為的臉，就足以讓臉上的笑容停不下來，難以忘記那總是理智的臉數度失神的表情。

「在想什麼？」

學弟拿著簡單的食物和水走回房間，臉上也看得出疲倦的神色，只是不像自己動都動不了……

學長一瞬間有些不甘心，雖然早知道高下差距很明顯……
「現在幾點了？」

然後把東西放在床頭櫃上的學弟嘻嘻笑著，俯身在學長發問的唇上啄了幾下。
「那很重要嗎？要不要再睡一下？」

學長趴在床上接過水，礦泉水淡淡的甜味冰涼的滑過喉嚨，學弟的手則是不斷的反覆滑過頸後與背腰，酥麻柔暖的感覺簡直令人抓狂，卻又無法很下心去阻止他。

「……不要再摸了……我只是，想知道時間而已……」

收回手，學弟的笑臉還是有點壞心有點欠打，卻多了種透明感，比以前的笑容更讓人無法移開目光，也更順眼。

「那麼，就沒有知道的必要……反正你哪裡也去不了。」

學弟拿走學長喝乾的水杯，然後把毫無抵抗能力的學長帶進了放好熱水的浴室。

pinkspirited 2008-9-3 15:11

實驗室系列-- 中國年 (1)

朱紅的紙展開在桌面，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

玄黑的墨跡，點落，持執狼毫長鋒的手沉穩流暢，紙與墨的香味飄散在空氣中，紅與黑的畫面呈現古樸瀟灑之美。

「欸，哥？」

呼喚聲並未停止持筆者的動作，筆鋒間隱藏的蒼勁氣勢埋伏於筆劃裡，飛白走過殘紅。

「什麼事？」

「老媽要我上來問你春聯寫完沒，她想叫你去洗門窗收衣服，把和室整理一下打個蠟，來得及的話順便洗一下樓頂的水塔。」

「你去做。」被自家老媽吩咐寫春聯的學弟，正提筆寫下老媽拿來送朋友炫耀之用的第十二副春聯，十四字的長聯，要這副聯的八婆家裡是做生意的，上下聯的內容沒品到了極點。

篆文墨黑的字體充滿力道，也不知是因為功力還是生氣。

聽到哥哥如此回答，弟弟並沒有因此露出苦惱之類的表情，嘴角反倒淺淺上揚。

「媽說如果你這麼回答，就叫你下去洗菜拔豬毛，廚房還有一堆事情要忙。」

「小婷呢？」聽到弟弟所轉達內容，做哥哥的臉上終於浮現煩躁不耐的苦惱表情，打算拿自己的妹妹去廚房擋一下。

「我在這裡！」
妹妹笑嘻嘻的清脆聲音自身後響起，寫完上聯的學弟終究還是認命的嘆氣擱筆，

「你們兩個……」
抬頭，小自己三歲的弟弟以及小五歲的妹妹全湊在桌子旁，妹妹手上的三個大馬克杯全散發著甜甜的熱氣。

「來，哥哥的熱巧克力，我用黑巧克力加牛奶融的，哥哥還是一樣討厭甜食吧？」

「沒錯。」為了方便寫字而站著，坐下之後就感受到疲勞，手上的熱飲是體貼的妹妹算好時間做的吧，熱暖的溫度一點都不燙。

見哥哥坐下來休息，哥哥眼中的兩個小鬼頭也拉了椅子，圍著桌子聚在一起。

「現在是幹嘛？」啜飲著巧克力，抬眼就看到弟弟和妹妹很高興的一邊看著他，一邊翻看著另一邊已經晾乾的春聯。

「哥好久沒回來了，難得看到很開心……啊，哥，你很久沒練字喔，變醜了。」

「囉唆！研究生哪來那麼多時間。」

「哪有，小哥，大哥的字明明就很好看，你不會寫還亂批評！」妹妹拿著字聯左看右看，怎麼也不覺得醜。

「哼，隨你說，反正是你不懂啦！」
本來差點又要跟妹妹拌嘴的人，在哥哥掃向自己的目光下乖乖閉嘴，悶悶的喝著自己的那杯巧克力。

「哼，有什麼了不起！不過啊，大哥，還好媽在樓下，現在這樣安安靜靜的聚在一起好好喔！」

「這倒是，如果在餐桌上聊天的話，最後幾乎都是媽的聲音……話說回來，你們兩個該不會想等我把媽交代的東西做完吧？」

「呿，老哥，除了水塔和打蠟，我們兩個都弄完了啦！」

「那就是只剩打蠟……水塔我早上換盆之前就洗完了。」還有春聯……心裡計算著時間與工作的學弟打死不想進廚房，他還真擔心到時後拿起菜刀不是切菜而是砍人，他老媽吵死了。

「那個，老哥？」

「嗯？」

「對不起，手機的事。」

「啊，那個啊，沒關係，就算你沒傻傻的給媽騙，她也會想辦法拿走我的手機。」

「我們兩個……」瞄了妹妹一眼，「把手機偷偷拿回來了……不過，可能……」

妹妹拿出的手機是關機的狀態，學弟在開機確認之後確定了弟弟欲言又止的部份。

「嗯，她把我的電話簿全砍了……喔，倒是還剩下家人跟實驗室學長姐和同學的電話。」

弟弟妹妹看到哥哥無所謂、甚至有些得逞愉快的笑容，一瞬間明白了些什麼。

「哎呀，大哥，你這次的對象是實驗室的人啊！？」
兩個小鬼頭一臉詭笑的八卦神情，眼裡卻是真的很有興趣很關心的眼神。

「是啊，怎麼，不阻止我？有個同性戀大哥可是會被人當成超級瘟疫給疏離，被波及到可是很悽慘的喔。」

「你是很棒的哥哥欸，遠超出一般水平，雖然老哥你小時候心血來潮就拿我做實驗，有時候不是替我背黑鍋，就是讓我背黑鍋……啊，好像我背的次數比較多？反正也不差這一次啦！而且連老媽的碎碎念都不能阻止你了，我們算什麼？」

「就是說嘛，我最喜歡大哥了，同性戀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只能拿這種東西歧視他人的傢伙才可悲！」

「……你們兩個真的是大學生跟高中生嗎……？」

心裡很高興，嘴巴上還是半點不饒人。三兄妹聚在桌邊交換著各自學校的趣事，聊到自家老媽忍無可忍的聲音自樓下傳來才散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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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中國年 (2)

自從國中時，學弟將樓頂原本當倉庫的兩個房間大整理之後，樓頂那個跟爸媽二樓主臥一樣大的房間就變成他的私人空間，連飲水機小冰箱等電器都有，因為有電腦，接個電視盒就能看電視

最主要是他能離家人遠一點，小時候是弟弟妹妹很皮很煩，長大之後則是老媽太囉唆。

學弟擺脫母親大人的魔音洗腦回到房間已經是十點半，洗完澡躺在床上，想了想還是拿起手機撥通電話。

「喂？還沒睡吧？」

「哦，好久不見？」

電話彼端的聲音不知為何聽起來很愉快，自己失聯了近一個禮拜，還以為學長也許會不高興。

「你聲音聽起來好高興，發生什麼事？」

「啊，呵呵…嗯、等一下，好了，我在看片，還蠻好笑的，怎麼了，聲音聽起來好累。」

「過年要大掃除，今天被逼著寫了大概一整個社區份量的春聯，連手機都是老弟剛幫我偷回來的。」

嘆息聲傳到電話彼端，學長先是笑，然後是驚訝。

「……手機？這個意思是……被沒收？你們全家都知道你的性向？」

「是啊，電話簿被殺光光，只剩下實驗室跟家人的部份。」

「那你的家人……」

「我媽超級反對，我爸是放任態度，弟弟跟妹妹則是順其自然，放心，他們還不知道你的事。」

「這樣啊……那麼，你呢？最近如何？」
然後學長聽到了學弟輕輕淺淺的笑聲。

「被你這麼一問什麼都好了，你現在是一個人？」

「在爺爺奶奶家，兩位老人家都已經睡了，怎麼？」

「因為我在想像你的表情，覺得你旁邊沒人會安全點。」

「那你就、」那你就不要每次突然爆出一句肉麻曖昧的話！我的表情是拿來玩的嗎！？

「我好想你。」

電話彼端一陣沉默，學弟帶著微笑想像那熟悉的臉雙頰緋紅的模樣。

「你這傢伙……」

光是想到學長不甘心的羞窘表請就覺得好可愛。
「你呢？」

「……沒有。」
學長嘴上堅強，真聽到電話彼端溫柔低沉的笑聲卻懷念不已。

「這樣啊，所以學長現在人在台北？」

「嗯，你要來台北？你媽這種態度你還出得來？」

「不用擔心，後天下午可以嗎？」



＊ ＊ ＊ ＊ ＊ ＊ ＊ ＊



當後天兩人在台北碰面的時候心情都非常複雜。

「我們這樣……算約會吧？感覺好微妙，還是說很居家？」學長看著傳統的巷弄裡人潮洶湧萬頭鑽動，明明是比往年還要寒冷的氣候，在這裡卻有悶熱的感覺。

「真是抱歉，非常不好意思，我媽要來迪化街，結果注定我們只能順便約會了。」

雖然在外欺騙長上玩弄學姊欺負學弟妹，但學弟就是對自家的娘親一點辦法也沒有，跟平常同學朋友眼中從容優雅的大魔王形象完全不同。

現下滿臉煩躁困擾，手上拿著清單的學弟，一邊撥著頭髮道歉一邊把學長拉到人稍少的角落，這樣子的學弟對學長來說其實很新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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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中國年 (3)

「是也還好，至少我看到你了，而且我沒來過迪化街，所謂的辦年貨就是像這樣嗎？」

學長靠得很近的微笑透露著興味盎然與毫不在意，讓學弟一瞬間有些痛苦……他很清楚老媽就在人群裡的某個角落，而在這中老年人居多的地方，兩個男人的曖昧舉動很容易就會渲染成大騷動，尤其還有寫著春節文案的記者混雜在裡面。

學長略略仰頭看著學弟，臉上掛著微笑，站著不動的兩個人在人潮流動推擠之下，很自然的越靠越近越擠越邊。
「怎麼了？」

「沒事，」其實我好想吻你啊學長。「那麼就邊走邊逛吧，東西都是可以試吃的，再順便把我媽交代的東西買齊。」

學弟拉著學長的衣角通過人與人之間的縫隙，靠近攤位，騎樓底下堆滿了拆封攤開的乾貨，他們好不容易抵達的第一站滿滿都是各式各樣的乾香菇。

「今天只有你跟你媽兩個來？」

「不，我弟跟我妹在我媽那裏幫忙拿東西，其他東西就是我負責。」

「你有要買香菇？」

「沒有，我要買的是這些。」

學弟說著將清單遞了過去，裡面的項目很明顯的以零食居多。
「為什麼你要買這些？」

「過年總會要放點零嘴，而且實際上這些才是最重最麻煩的，走吧，還是你想看香菇？都可以拿來聞聞看，有的店家還會泡香菇茶。」

「不，不用，只是，你為什麼要拉著我的衣角？」學長貼近學弟耳邊，小小聲的問著。

「人太多了，」學弟一邊把學長拉的離自己近些，一邊移動到下個攤位，「拉你的手，我怕你不習慣，而且這邊婆婆媽媽很多，小心點總是好的。」

學弟帶著苦笑的聲音微微拉開了距離，在實驗室那種封閉的環境裡，學長幾乎忘記了人群對同性戀的批判往往是狹隘而殘酷的，即使批判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批判什麼。

心情好複雜，學弟謹慎小心的溫柔卻又讓自己非常得意且愉快。
「你以前都這樣帶人出來約會的嗎？」

正在試吃肉乾的學弟劇烈咳嗽，店家看他咳的太厲害，給了一杯溫水看看噎到的客人會不會好一點。

「咳、咳…什、咳、什麼？」學弟硬是勉強自己吞下一杯水，捂著嘴，咳嗽減緩，但還是停不下來。

「老闆，這個半斤。」學長咬著學弟沒吃完的牛肉乾，掏出錢向店家買了半斤，又開始試吃魷魚絲，一邊伸出左手在學弟背上拍了拍。

「學長？」

「好一點了？」說著把手上的魷魚絲遞過去，「這個你覺得如何？」

學長笑笑的把東西遞到眼前，學弟幾經掙扎之後終究還是先試吃魷魚絲，面無表情的吞下，跟店家買了之前試吃的蜜汁豬肉乾後迅速拉著人擠往下一家。

「學長……你、」

「為什麼突然這麼問？我不問比較奇怪好不好，而且我還是第一次碰到，會在這種像傳統菜市場一樣的地方約會的對象。」

然後學弟一副受傷很深頭很痛的的表情。
「真抱歉，我也是第一次，我承認以前有交往的對象就像學長以前也有女友一樣，但再怎麼說也不會沒神經到帶人來這裡約會，來這裡根本是折磨自己。」

「這麼乾脆？」

「說沒有也太矯情了。不過，比起那種被商人洗腦的形式，我覺得，學長應該會更喜歡有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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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中國年 (4)

「是這麼說也沒錯……嗯？那是什麼？」

『各位小姐夫人！喜歡有興趣的都可以拿起來試吃看看！試吃看看！盡量吃！道地的高級澳洲鮑魚！吃了就知道！絕對高級！不用擔心不會料理！我們這裡有兩種包裝，保證可以讓大家都美美的輕鬆吃年夜飯！……』

學弟看到那種一堆女人的攤位根本就不想靠過去，學長卻拉著學弟湊過去似乎覺得有趣的樣子。

然後拿起小竹籤吃了一小塊，皺眉。
「這根本就、唔嗚嗚嗚、…」

學弟沒有理會學長的抗議與掙扎，一邊暗自慶幸剛才一開始站的位置就比較後面，一邊捂住學長的嘴把人拖離攤位。

「學長應該聽過國王的新衣吧？能說實話的只有不懂事的笨小孩，別礙人財路，在這裡，假貨也不只是一兩樣。」

被學弟箝制阻止半拖半拉，本來有些不爽，但學弟湊在耳邊訴說原因的低沉聲音很認真，柔暖的氣息帶起一陣酥麻，讓學長停止了抗議與掙扎……體溫稍稍升高了點，也許臉紅了……現在這樣是怎樣？該不會這麼容易就起色心了吧……

查覺到手裡不再掙扎的人與略略升高的體溫，學弟輕輕的笑了笑。

「學長好色。」

貼在耳後，輕吐氣息，然後學弟相當乾脆的把人放開。

「什、什麼？！誰好色！？」拉開距離的學長不自覺的捂著耳朵，「剛才是誰說在這裡要小心的！？你剛才這樣算什麼！？」

學弟給了他一個極其溫柔的笑容，又在發現什麼之後比了個禁聲手勢，接起了手機。
「喂？啊，媽，什麼事？還剩一半左右，對了，老媽你確定你要買昆布糖嗎？去年根本沒人吃，」然後學弟把手機拿離耳朵，又重新靠回去，「好啦，少買一點，核果跟蜜餞……嗯嗯，要車鑰匙？！我現在怎麼走出去啊？！你們買完了要去永樂……什麼隨便買一買！媽，你到時候就不要吃的時候又一直唸一直唸！我現在在哪裡？幹麻？你要弟弟過來拿鑰匙？我看看……我在……」

交代完地點，挂斷手機，學弟嘆了一口氣，拉著學長靠牆站，自己揀了幾顆隔壁攤的腰果，試吃了一顆之後皺起眉頭，卻抓了一把給學長，然後又試吃起一旁的松子杏仁核桃，乾無花果和一看就很甜的糖漬栗子也沒放過。

學長咬著腰果，很快就明白學弟給他一把的原因，這個很甜，腰果本身也夠香。看著學弟皺著眉頭嚐了糖漬栗子，把剩下的半顆遞給他，然後迅速的開始結帳就覺得很有趣。

學弟現在一定很想喝水吧……討厭甜食的人卻被迫不斷吃甜食，不用想都知道學弟他母親絕對是故意的。

想著，淺淺的笑容自嘴角揚起，趁學弟結帳的時候向一旁的茶葉攤要了一杯水跟一個空杯，將水稍微拉高的倒入一半到另一個空杯。

「學長？」提著一大包東西走回學長身邊，疑惑看著學長手中的半杯水。

「喝吧，水不燙了，你媽要你來買這些是為了整你吧？」

「不是…不，也許是一半，我媽她怕自己試吃嘴饞，又怕發胖，如果交代弟弟跟妹妹她又不放心，現在看來，還可以順便整治一下討厭甜食的不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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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中國年 (5)

聽到最後一句，讓學長有種想笑又笑不出來的感覺。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慢慢抿著水的人呆了一下，旋即會意學長指的是什麼。
「國中升高中的時候。」

「那你媽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高中的時候。」

「她怎麼發現的？」

學長的問題讓學弟皺著眉頭，咬起了紙杯。
「看社會新聞吵架的時候讓她知道的。每天在那邊碎念什麼『生女兒怕女兒肚子被搞大，生兒子怕搞大人家女兒的肚子。』然後就從青少年問題一路唸到情感價值觀，最後終於有一天我跟她說你兒子是同性戀，那些事情你一輩子不用擔心，再怎麼妄想也不會發生。」

是人都知道吵架是最不適合溝通的時機，而且如果是學弟以及連他都束手無策的母親，現場情況絕對比轉述的血腥一百倍。
「你也有又笨又衝動的時候啊……在吵架的時候說最不容易善了。」

「從國中被念到高中，我的耐性已經夠好了，不過，本來就沒打算瞞一輩子，與其讓對方抱有期待，還不如一開始就放棄，瞞得越久只會越扭曲。」喝乾了水，學弟低頭折起了空紙杯，像是禮盒裡有著花扣的小盒子。

「這樣好嗎？」接過學弟折好盒子，輕空空的感覺在手上，心頭上彷彿也有些什麼。

「我不想勉強自己，也不想勉強別人，我只是把謊言的重量轉換為真實，讓身邊的人都背負一樣的重量，至少真實不會越滾越大。」
學弟帶著笑容說著也許該是無奈殘酷的話，把學長手中的空杯折得小小方方，放進折好的盒子裡，再放回學長手上，發出叩喀叩喀的聲音。

「你啊……不要帶著微笑說這種話，心情不好表現在臉上也沒關係，發洩出來摔東西什麼的也可以，你這樣笑著太扭曲了。」而且看起來好心疼。

「是嗎？可是，大概扭不回去了。」學弟注視著騎樓外的過往人潮，臉上還是淡淡的笑容。「我媽是個好強的人，小時候連愁眉苦臉都會被罵，她是那種會䦡小孩被打就打回去，打完還要記得先告狀的母親，與其煩惱，還不如立刻解決問題，這幾乎成了我們家的家訓，連回敬三分都要能做到不見血卻永生難忘。」

「這……會不會太正向了一點？」


「她只是，從心裡判定那是屬於軟弱且無用的東西，發脾氣則是難看又沒家教沒建設性的行為，然後，認為那是身為孩子的我們完全不需要的東西。我媽從不動手打人，以一個母親來說她是盡責且能幹溫柔的，但她的要求對身為長子的我來說，比老爸抽打在身上的藤條還要殘酷。小時候是不習慣，再大一點覺得很有趣也很好，然後，就會漸漸覺得自己少了什麼。弟弟妹妹有我頂著，好像比較沒有這個問題，他們身上有著我所缺乏的東西。」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個？」

「學長不是想知道？」學弟看著學長，眼神有些遙遠，「當初碰你，是覺得你有趣，雖然那不全是我的風格……然後，看你動搖，認真，我卻迷惑了，我曾給過自己很多理由，你問我的問題也許也有自己的企圖，但每個答案都不是全部……只覺得，失去你好可惜，不想放手，在知道你真的喜歡我時高興地難以言喻。」原本遙遠的眼神回到眼前，淡淡笑容裡有著孩子似的好奇。「嗯，到底是為什麼呢？」

「我只知道我聽到前面的時候好想揍你……」學長無力的捂著臉，淡淡的紅透了耳根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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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中國年 (6)

「過完年再給你揍，只要不拋棄我就好…嗯？我看到我弟了，叫他過來？還是叫他停在原地我過去？」學弟拿出手機，詢問著，雖然身高很高，但是在這種人多到看花了眼的地方，還是仰賴科技比較保險。

「……叫他過來吧，他停在原地你過去比較困難，只是見個面不會怎樣。」

然後學長看到一個人努力的排開人群走過來，比自己高，比學弟矮，一看就知道個性跟他扭曲的老哥是兩個極端。

走來，看見自家老哥本來想開口說什麼，發現他在，看了看之後卻先乖乖的點頭打招呼。

「哥，車鑰匙先給我。這些東西是要我先拿回車上的嗎？」

「嗯，然後，媽在永樂下定決心的時候打個電話給我。」

「OK，然後這位是？」

「實驗室的學長。」

由於剛剛已經打過招呼，所以學長只是笑了笑。

「所以，哥，就是這一位？」

「是，記得保密。」

然後學弟家的弟弟開始乖巧認真的對著學長自我介紹詳盡招呼。
「學長好，希望我家個性彆扭喜歡整人的老哥沒給你帶來太大的麻煩，謝謝你照顧他，我是他可憐命苦的弟弟，叫我小偉就好、啊嗚！」

「我怎麼不知道你這麼可憐？」學弟敲上弟弟現在應該有點可憐的腦袋，無視弟弟裝模作樣的哀號。

「你比你哥可愛多了，有沒有女朋友？要不要我幫你介紹？你是喜歡美腿還是豐胸？」學長看著眼前嘻嘻哈哈很陽光的大學生，一邊覺得有趣，一邊感慨著兩個截然不同的個性。

「嗚哇~~~！學長你真好！再世父母啊！我可不可以既要豐胸也要美腿？！」

「你可以要，但是人家不會要你，等級差太多，你不夠格吧？」

「唔咯、不、不夠格……」他沒有老哥騙人的氣質好歹也有八成像的容貌……居然被人說不夠格……

「乖，回去吧，媽還在等你，過年守歲的時候好好發個願，夠格了就會有女朋友了。」摸著弟弟的頭，學弟的安慰很隨便，提醒他別玩過了頭。

「嘖，我要跟你走不同的風格！幫你跑腿保密還這麼隨便打發我，呿！」

「過完年陪你去看電腦展，預算五千，夠了吧，想要筆電沒得商量。」

「成交，那你們慢慢逛，我把媽拖在永樂久一點，學長，你千萬不要隨便同情我哥，他這個人其實很卑鄙的、不要打我！本來就是！」

「扣一千五。」

「什麼！？我知道我錯了，四千啦！」

「兩千？」

「三千五就三千五……我走囉，哥最好也注意時間，比較安全。」

學長看提著大包小包的人消失在人群裡，學弟的弟弟雖然笑鬧，但是一次也沒鬧他，暗地裡細心的溫柔其實兄弟倆是一樣的。

「怎麼了？這種笑容。」
學弟回頭看見學長臉上溫柔莞爾的笑容，差點忍不住要伸出手。

「你弟真的很可愛，而且很有趣。」

「很好玩吧，畢竟是我弟弟。」
既然已經等到人，再停留於原地就太過顯眼，學弟一邊說著一邊拉著學長鑽過人少的騎樓。

「什麼，」你這是在得意什麼啊！「你都不吃醋？」

「沒有必要。」

學弟回頭一笑，都不知道他是自信破表，器量太好，還是真的不在意，也許是早就感受到學長的感想很單純，

「嘖，這個時候就會覺得你格外的不可愛。」

過年時的迪化街滿滿都是人，商家和購物者的眼中都只有價錢，人多嘴雜，旁人反倒根本不會去注意身邊的人說了什麼，學長啐舌的抱怨終究還是只有前面的學弟會聽見。

「不可愛才好。」總覺得被人說可愛是件很沒面子的事。

「可是這樣反駁就很可愛，」因為跟著學弟走，所以只能看到背影看不見表情，但還是能感覺到學弟受到刺激，其實漸漸了解了些，常常會覺得學弟的內傷彆扭得很可愛。「話說，你現在拉著我是要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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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中國年 (7)

昨天因為外出，所以更新較少XD

現在多貼點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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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家的茶行，去拿之前訂下的冬茶，挑一下其他的茶葉，順便休息一下。」

「怎麼聽起來好多，你一個人的？」

「不全是，過年用的，我要的，老媽拿來送人的，重量輕體積大，拿起來更多。」

越是往後走，人潮的密度就越低，走路漸漸變的比較輕鬆，然後學弟帶著學長走進門口完全沒放任何東西的店家，清爽古舊的呈設飄著暖暖的茶香，店裡原本在泡茶的人，在看清客人的長相之後，完全換了表情。

「終於來看新茶了啊，東西一直幫你扣著，要不是我爸幫我留意，有些差點被我二叔幹走，這位是你朋友？看茶嗎？」

說話的人熟練的翻動茶塘裡的杯子，熱水灌注，在他倒好三杯茶的同時，學弟也很自然隨意的帶著學長坐在對面的位置。

「他不看茶，只是陪我來，這是今年的冬茶？」

「先喝味道淡的，這是杉林溪的金萱，一心一葉，今年梨山的茶品質比去年好，進的種類也多，還有老茶，味道很特別，不能賣你，只能分你一點，鐵觀音和水仙也不錯，今年的頂級的大紅袍最後在泡給你喝，雖然你買不起，但是味道太好，就讓你嚐嚐……所以，你是誰？他可從來沒帶過這種『朋友』來茶行看茶葉。」介紹完茶葉的茶行小開，笑盈盈的轉頭詢問低頭品啜茶湯的學長，很好奇、很八卦，但沒有惡意。

「他實驗室的學長，你是？」清潤的甘甜香氣自口腔擴散至嗅覺，嚥下後那清淡、微涼，比果甜更高雅清爽的回甘才漸漸明顯清晰的呈現，在呼吸間越來越強烈。

「他高中同學，放心，我有女朋友，當初會熟是因為很少碰到懂茶的同齡人，我家又賣茶，這很自然，如何，茶好喝吧？」

「我不懂茶，不過喝起來很順，雖然淡，可是很香，甘味裡有涼涼的感覺。」

學長很自然老實的說出喝完的感想，而怕燙的學弟，端著杯子、輕垂雙眼的品香，學長說完的時候才正抿下第一口茶。

「哇哦……味覺很好嘛，不懂也沒關係，滿口茶經卻根本喝不出差別的那種懂不要也罷，這是二泡，所以會有涼涼的感覺，你喜歡味道厚的還是像這樣比較清爽的茶？草葉香的白茶要不要試試？」難得碰到一個年輕且味覺好的客人，也很年輕的賣茶人不自覺興奮的想要拿出好茶，看看眼前的人能否找到中意的茶葉。

「你這是在幹麻？」學弟喝完茶，放下杯子，看著雙眼發光的同學皺眉頭。

「什麼？喔，你喝完啦？沒幹麻，看他味覺這麼好，讓我燃起了商人魂，想看看店裡有沒有他喜歡的茶，所以，這個，要嗎？」

「一斤一包，給我三包，我舅媽今年還要東方美人，店裡有好的嗎？」

「有，你要試喝嗎？」

然後學長看到學弟又縐了眉頭，想了想。
「……不，不用了，讓我看茶葉就好。」

然後學長露出非常疑惑的眼神，看著笑嘻嘻以白磁碟端出茶葉的賣茶人，以及嗅著乾茶葉香，挑弄審看著茶葉的學弟。
「為什麼不試喝？東方美人不是很有名的茶嗎？應該不難喝吧？」

學長說完，學弟停下了動作，笑嘻嘻的人變成了哈哈笑。
「要不要喝喝看？你有喝過嗎？」

「喔，好啊，我聽過名字，但沒喝過。」

「不要拿給他喝。就這個，幫我包一斤。」

「衝你這句話，我拿店裡最好的東方美人出來，這個一斤是吧？」終究是茶行的小開，很熟練快速的把茶封好，然後取了茶回到位置上，拿出另一只壺沏起新茶。

學長看眼前兩個人截然不同的反應，也覺得有趣。
「為什麼不讓我喝？」

「哎呀，何必問他，你喝了不就知道？」小開愉快的看了學弟一眼，打斷學弟說話的機會，將茶放到學長前面，香氣馥郁，呈現漂亮的琥珀色。

學弟持續沉默，學長發現杯子不怎麼燙，然後喝了一口，驚訝於它甘醇濃郁的口感以及入口的甜味，也很快的明白學弟為什麼不想讓他喝以及眼前的人為什麼笑得這麼樂，不由得跟著呵呵呵的輕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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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中國年 (8)

「懂了吧？很好喝吧？」

「沒想到這麼甜，這個怎麼賣？」

店小開聽到學長說要買，笑容一僵。
「你要買？」

「嗯，怎麼了嗎？」

「欸……你剛才喝的那杯大概是兩萬塊，你確定你要買嗎？」

「這麼貴？」沒進過茶行的學長總算親自體驗到茶葉的天價。

「因為那是店裡最好的，平常想喝的話，他買的那種就已經很好了，那個是一斤一萬二，你可以只買半斤。」

「那就半斤吧，這裡應該是只能付現不能刷卡，你知道最近的提款機在哪裡嗎？」

「錢不夠？讓他幫你付就好啦，客氣什麼？！」

店小開說得理所當然很愉快，看著店小開的學弟表情則是小不爽。

「學弟？」現況很微妙，學長側著頭輕輕詢問。

「嗯？」

「你是不想付錢還是不希望我買這個？」

「……你如果買了這個回去你打算怎麼辦？」

「一半給家裡，一半自己喝。」

「……所以最後一定是我泡給你喝吧？」

原來如此。
「這又不是糖的甜味，買回去是我喝，沒關係吧？我又不會強迫你喝。」

騙人……哪一次你不是死纏活磨要我喝一口那個超甜奶茶……

「咳咳，兩位，你們這個問題麻煩等等私下解決，然後，你還有要買什麼嗎？梨山的玉露金萱要不要看看？」

「嚐嚐看玉露……？你帶著茶具要去哪？」

「帶你們去裡面客人專用的小客廳，等等我有事，有個客人約了時間要來，放你們在外面不好，我泡好東西放著，你們就在裡面順便討論一下到底買不買。」店小開說的促狹，開了爐子，注了水，很快的泡好四泡茶溫著，便放下他們回到前廳整理茶具。

小客廳裡一時很安靜，學長啜著茶細細分辨味道，還在想著要怎麼說服學弟幫他墊這筆錢，學弟卻伸手拿走他手上的杯子，在他反應不過來的時候貼上熱吻，讓他只能在暈眩與被挑起的情慾間，恨恨的抓著這個幾乎讓他忘記抱怨的傢伙。

帶有茶葉甘甜香氣的吻從濃烈轉為半哄半騙，學長幾次想把人推開都失敗，溫暖的氣息和體溫任性卻溫柔的包圍自己。

學長半賭氣的回應，然後暗自後悔這裡不是賭氣地方……學弟卻比他想的還要有自制力。

輕輕的鬆手，柔柔的舔咬著嘴唇，感覺嘴唇又麻又腫，兩人靠得很近的氣息都很亂，又漸漸在學弟眷戀的廝磨裡緩緩恢復，原本捧著頭的手圈在腰上，學長才發現自己現在幾乎半躺在學弟身上。

身體有些發軟，被這樣抱著很舒服，抱著自己的人很規矩。

本來想罵人的衝動也消失了，說不定這個傢伙一開始的目標就是這裡的這張沙發，就算明知道不能做什麼。



＊ ＊ ＊ ＊ ＊ ＊ ＊ ＊



最後學長還是買了。

回家後的夜裡，學弟在自己的房裡泡著新買的阿里山珠露，捲著毯子，在茶香裡延續白日的記憶。

學長的確沒有足夠的現金，但是他有支票，整本空白的支票是早上才去銀行換的……真的很剛好，不過，早該知道只要扯到錢，學長就不能以一般學生的狀態來判斷，看學長那時候輕鬆地簽支票買了比預定還多的茶葉，其實很想笑。

珠露回甘的香氣甜味自舌根與喉嚨擴散，其實，他並不討厭甜食甜味，只是沒那麼喜歡，有好吃的當然還是會吃。

只是比較喜歡不甜的，甜味，再清爽再自然，只要稍稍的超過了，就會很膩。

帶著蜂蜜香的東方美人只是對他來說太甜。現在的生活對他來說也平穩的讓人害怕。

離開學校，回到家，才發現自己會不自覺的比較時間的差異，會在等茶水變涼的時候想起那個在紅茶裡狂加糖的人。

然後許多的細節瑣事醞釀成叫做思念的東西，意識到自己也養成了習慣。

覺得驚恐。

雖然是自己決定的事，依然還是覺得學長很有趣，偶爾的反擊裡感到可愛，小受挫折也無法生氣。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愛情，他很少為一個對象思考這麼多，也從未真正的讓人如此貼近他的生活……但如果在改變與被改變裡同時感覺到恐懼與快樂是愛情的本質，現在才開始有戀愛自覺的自己果然很可笑。

難怪學長會生氣。

帶著苦笑，又替自己到了一杯，冷天的夜裡涼的很快，觸手只剩稍熱的溫度，香味也隨著溫度漸漸稀微黯淡。

其實有一點想收手，想……逃跑，只要放棄依舊可以從容自若，享受遊戲，偶爾想起的時候空虛寂寞，但會一直很隨意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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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中國年 (9)

不想讓自己的蠢樣子被發現，不想被嘲笑，最近，越來越在意，因為對象是學長而格外在意。

差距好大……專業的知識與技術，明確的人生目標，財富。

也許，並不是兩年後選擇結束，而是自己只能擁有這兩年。

因為想要擁有，所以看見了距離。

不想考研究所的人考上了，喜歡現在的生活，覺得思考與實驗痛苦而有趣，在看到新方法跟數據時會感到興奮好奇……不知道要不要繼續念，也不知道畢業之後做什麼，唯一明確的只有追求快樂，而現在，連這個也不明確了。

人在挑選東西的時候總是看上能力以外的事物，嚮往或憧憬，欲求，努力得到……有人是無法久留，也有傾家蕩產，或是一輩子得不到。

那認真的眼眸對自己而言太好了。

冰透的茶滑過喉嚨，寒冷的感覺讓人回神，學弟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想了好久。

自己還在他身邊的時候是很難放棄的，覺得自己應該沒有辦法看著學長跟別人在一起，在忘卻自己之後向自己以外的人露出釋懷的笑容。

一直都不太喜歡自己，現在更討厭了，人只要有了自覺，器量就出乎意外的狹小。

想要欺負他，逗弄他，看遍那張臉的每個表情，好想這麼做。
曾經可以，現在，已經做不到了。

學弟放下茶杯，以溫開水漱口後倒回床上，輕輕的闔上眼。

下次見面，就是回實驗室的時候……老媽…會花多久的時間發現呢？



＊ ＊ ＊ ＊ ＊ ＊ ＊ ＊



學長跟學弟兩個人都不是習慣每天通電話，黏得很緊的那種情侶，而學長家那邊，每到過年該走動客套的一個少不了，其實也很忙碌。

學弟再次聽到學長的聲音是年初三，電話彼端的聲音一開口就問他人在不在台北。

「嗯，怎麼了？」電話彼端的聲音不少，有種在空曠環境人多的感覺。

「什麼怎麼了，不是約好要看電影？你現在人在哪裡？我開車順便繞一下，他們都已經到華納了。」

呆滯，聽著電話那頭的背景對話，學弟非常快速的做出反應。
「啊，糟糕，對不起，在外婆家都忘記了，學長要從哪過來？嗯，那我就搭捷運到那裡碰頭，稍後見。」

學弟掛上電話，拿起圍巾外套，檢查錢包，坐在沙發上嗑瓜子的父親把視線從電視機移到他身上。

「兒子啊，約好了要出去？」

「嗯。」

「記得跟你外婆舅舅舅媽打個招呼，晚餐不回來吃就打個電話，別讓你媽碎碎念。」

「嗯。」

「自己的事自己要想清楚，父母也只求你們無病無痛餓不死，再多的我們也管不了，但是自己要會打算，別後悔了，尤其你……我們說的你們這些年輕人也不愛聽，算了，快出去，玩久一點，反正吃飯的時候家裡人多坐不下。」

父親說到最後眼睛根本不看自己，聽爛的句子裡卻多了以前沒有的東西。

「嗯，那我走了，應該不會回來吃晚餐。」

穿上鞋，關上門，戶外乾冷的空氣刺上皮膚，學弟抬頭看著台北一直很難晴朗的天空，強迫自己不去思考父親的話究竟是妥協還是接受。

不能高興的太早，不能期待的太高，這是自己的事，理想是需要時間的。

寒冷與最近接連發生的事，讓學弟在移動的路上不自覺的放空心神，近乎呆滯的看著捷運的啟動與停止，看著進進出出的人，突然覺得這樣看著也很好。

不能太貪心。

出了站，靠在牆邊，輕輕的笑了，最近，變脆弱了……情緒變的很容易起伏。

「在想什麼？」

靠得很近的聲音，淺藏著愉悅的笑聲，好像很認真的想知道，好像又不是。

「沒什麼，學長不是說要開車？」掛著微笑的人站在身邊，有種莫名的充實。

「停好了，附近走走再上車吧，好不容易才出來。」

學弟看學長鬆了口氣的表情，腦中閃過老媽常看的連續劇劇情，想同情卻又很想笑。
「剛才電話裡好多聲音，這樣閃人不要緊嗎？」

「被迫跟與家裡往來長輩家的小孩一起行動才有問題。比自己小的有代溝，跟自己一樣大的要有器量風度，比自己大好說話卻沒幾個，老人家滿腦子都是親上加親，再不落跑就撐不下去了。雖然我爸媽是不太在意，但我還是會做做樣子，總不好讓他們太為難。」

兩人坐在捷運綠蔭下的長椅上吹風，學長呼了口氣，揉著因為營造自然表情而疲勞的臉，眼神卻沒有太在意。

「不討厭嗎？」

學弟的問題讓學長笑了笑。
「我們家沒有所謂有錢人的規矩，真正很有錢是到我爸那一代才開始，所以並不會很講究排場，往來的長輩自然會有你喜歡或不喜歡的，比較麻煩的是長輩的小孩，有些還蠻幼稚可笑的，但一年也就這一兩次，笑笑就算了，那種程度還真沒辦法生氣，會覺得當父母的很可憐。」

「可以想像。」簡單來說就是討人厭的死小孩變成很有錢有影響力的死小孩，從討人厭進化為可笑到無法生氣，但還是很討厭的那種。

「我覺得……應該比你想像的程度溫和一點，沒那麼糟，只是想法比較隨便。現在呢？要去看電影嗎？不看的話我們兩個回家都沒辦法交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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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中國年 (10-完)

「也是，」跟著學長站起身，微微縮了脖子。「學長什麼時候回學校？」

學長拉開銀色的JAGUAR車門，示意學弟上車，自已坐上駕駛座，稍稍數了下日子。
「大後天吧，大部份的人都是那個時候回實驗室，今天初三，你那個學姐A大概明天就回去了，怎麼，你呢？」

「明天或後天，留在家裡也沒意思，回去實驗室看看Paper做些實驗，開學以後會比較輕鬆。」

「還真認真，有沒有意思要直升？」熟練駕車的學長輕鬆轉動方向盤，這種應該是轎跑車的車款開在台北市，其實有點可憐。

「直升……我還在猶豫要不要念博班，學長就直接問我要不要直升。」

等待紅燈，學弟的表情帶著苦笑，思考卻茫然且空白，讓學長看的不明所以。
「這種事情為什麼要猶豫？有什麼好猶豫的？想念就念，家人應該不會反對這種事吧？！」

「是我不知道自己想不想念博士班，也不知到離開學校之後要做什麼。」

學長聽了之後捂著嘴撇過頭，微微紅了耳根，肩膀卻看得出在笑。

「在笑什麼？」不知道為什麼不生氣，只覺得好奇。

「……被污染了。」學長還是沒有放下手，看著人行號誌燈的讀秒，就是不看學弟。「聽你這麼示弱茫然，我覺得好得意啊……」

學弟聽了微微一呆，如果是以前的自己的確是不會說出口，不管是面對誰都不會說。

想著，學弟輕輕笑開了臉，貼向駕駛者的耳邊。
「所以想笑？」

「嗯。」

「手放下來。為什麼捂著？」

「不知道。」也是……明明很得意……

「因為太得意了所以不好意思？你不開車嗎？」

己方車道已經轉換為綠燈，前面的車已經離開了一段距離，後面的車應該正想按喇叭問候這台車到底在幹什麼。

放下手，學長猛踩油門，迅速的鑽過車陣，被作用力甩回座位的學弟別說看到表情，撞到一下還有些痛。

開在車陣前端，速度維持在速限的最大值，學弟細細的悶哼讓學長得意的發出哼哼的笑聲。
「怎麼樣，開車技術不錯吧？」

「小氣，給我看一下又沒什麼。」

「哪能每次都讓你稱心如意！？如果不知道，就念吧，你其實還是很喜歡實驗的不是嗎？」

「是啊……」

「能知道自己喜歡就不要輕言放棄，有多少人迷迷糊糊很痛苦的念完博士碩士，能有快樂做一件事的機會，當然要試試吧！？」

「學長真的很喜歡做研究。」

「也沒有很喜歡啦……」

「……等我念博士班的時候，學長應該畢業了吧？」

開車的人愣了一下，不小心搶了黃燈。
「什、…這是你不想念的原因？」

「少了高人相助，我應該會沒辦法畢業吧。」

……學弟……想要我陪你就明說好不好……
「我才博二欸學弟，很拚很拚的話是博三畢業，一般輕鬆的話是再花兩年半，而且以你的情況，不用我幫忙也沒問題。」

「學長這麼希望我直升？」

「雖然直升有直升的缺點啦，但我覺得你很適合，而且，你直升的話，加你那學姐G，我們就可以來做大型實驗了！！」

「原來是這樣啊……」

「什、什麼！不要想歪！你還有半年可以考慮好嗎！？你碩一申請是來不及了，你應該是碩二申請，下定決心的話學分要趁早修一修，還好你實驗快做完了，照進度你碩二本來就很輕鬆……幹麻？」

「沒什麼…那學長呢？博士讀完之後呢？」

「我想在研究所熬到兵役期只剩一年再畢業，當完兵……回實驗室當助理休息一下，抓回手感，然後拿著老師的推薦函出國……嗯，大概是這樣。」

「不考慮替代役？上次好像聽說還有在中研院服替代役的，還是可以做研究，比較輕鬆吧？」

「不好，耗太久，完全被綁死還做白工，早死早超生一次痛快比較好，反正才一年，考上軍官做文書的話更清閒，一年之後想去哪裡都可以。」

「出國啊……有錢真好，我現在所有的個人財產，大概只夠買去美國東岸的來回機票吧？」

停車，下車，聽到學弟的口氣，鎖上車門的學長皺了眉頭。
「什麼有錢真好！？我高中的時候可是每天當菜籃族的好嗎？！除了期貨沒賺沒賠之外，基金股票我也是有很認真的在顧，不然哪那麼多錢！？我很窮的好嗎？那些是出國後的生活費！你懂不懂啊！？」忿忿的說完，往華納的方向走去，走沒兩步，像是想到了什麼，又笑笑的回頭。

「欸欸，學弟，你說你的錢夠買到美東的來回機票？」

「嗯，怎麼？」好久沒看見學長笑得這麼專業燦爛，感覺懷念的同時，心中警鈴大作。

「把錢給我，我們後天去開戶吧？」

「……什麼？」第一次，從頭到尾都在狀況外。

「什麼什麼，沒錢是吧，幫你操盤，保證不虧，我有瑞銀的戶頭，不喜歡台灣的還可以幫你買國外的，怎麼樣？」

「瑞…瑞士銀行？」

「是啊，國際交易用瑞銀比較方便，而且他是專員制，保密跟服務性都比較好。」

學長嘴上在回答他，愉快的眼神表情卻已經完全不在這個世界，運作中的大腦似乎已經開始構思要幫他投資什麼。

學長上次拿出支票的時候雖然驚訝倒也還好，這次就真的有見識到的感覺了……只要扯到錢，學長真的不能使用一般標準，瑞士銀行跟國際交易，不知道名字或是想都不敢想的人究竟有多少，真是數都數不出來。

無奈的嘆息，滿臉苦笑，靠上前去拍了拍學長的頭。
「停一下，停一下，我們先去看電影，先想想要看什麼吧？」

聽到學弟的話，微低的頭頓了一下，抬起臉看了看學弟，又轉去看廣告版，看了很久，很久……

把頭轉回來看學弟，完全無法定下心的感覺。

「學弟，交給你了！我只要好笑的片就好，要排隊買票的時候再叫我，我有華納的卡，今天我出就好，你回學校的時候記得帶印鑑跟身分證，我剛剛好像想到什麼……」

「乖，先別想了，看完電影再說吧？嗯？」

學長再次抬頭看學弟，這次笑的很燦爛，很燦爛。

「我不想的話你的錢就沒咧，你確定你要把錢放火燒掉？！既然這樣你乾脆把錢給我嘛，雖然沒多少，可是我很窮，你確定不要我想嗎學弟？」

……問題是我從剛才就沒答應過你啊學長……

第一次，學弟完敗，輸給自己戶頭裡被嫌棄沒多少的新台幣，孤孤單單的挑選要看的片，孤單的拖著其實已經完全不想看電影的學長，在人很多很多的地方無奈的排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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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兩個學長(1)

很多事情往往都跟計畫或想像的不一樣。

關係是互相的，所以，即使學長跟學弟已經在旁人眼中甜甜蜜蜜超過三個月，這兩個人卻是到了下學期才真正開始有在交往的感覺。

這種主觀意識的落差其實當事人爽就好，因為即使不爽你也不能巴上去咬一口。

對學弟來說，自己決定的事、兩個人在一起的自覺，讓他意外發現自己居然會堅持些瑣碎的小事，這是以前未曾發生過的。

面對以前的對象，學弟會謹守原則，幾乎所有的要求都笑笑的說好。但這招對學長來說則根本是送上門的大禮。一但出現一個問題，學弟以一個開玩笑的方法想結束，學長就會提供另一個超乎想像的解決方案。

最初的範例，是那個看電影的午後答應要買的股票基金跟保險。當學弟看到錢滾錢就可以讓他的研究生補助金在五年內輕鬆超過兩百萬，不由得感慨難怪窮人一直都很窮，花錢的方法完全不是同一個水平。

範例二則是看到外國網站的家用品誇張廣告，半開玩笑的說東西雖貴但好像很不錯，結果學長真的弄了個經銷商來玩玩，廠商給的贈品太多拿到實驗室分送……因為東西真的不錯，所以學弟一如往例的決定不去問學長究竟又賺了多少。

自己的情人生財有道當然是好事……但連玩笑都能提供靈感的時候就有些恐怖。姑且不論學弟偶爾在學長手下吃鱉的次數，學弟在體認到煞車的必要性後，開始從小地方逐步堅持，回答問題的時候也多留了幾分心思，總算在下學期開學一個半月後，把學長的理財熱度帶回了接近常態值的範圍，存摺裡的很多零則是學弟沒有堅持阻止到底的原因。

然後這兩位就開始呈現一般所謂的笨蛋情侶的模式。

當事人當然還是很愉快，實驗室的女性們則覺得快要被逼瘋了……尤其學姊們自己當初說好事情僅限實驗室內，讓現況根本就像在打破滿瓶香水的室內緊閉門窗放瓦斯點火……身受畢業論文壓力的學姊們只能努力忍耐忍耐再忍耐，倘若自制力不足任意暴走，任意閃光的笨蛋情侶，那骨子裡的惡作劇魔王就會睡醒伸懶腰，拿她們形銷骨立的憔悴作為有趣的消遣。已經決定直升的學弟甚至惡質的一邊超修課程，一邊好整以暇的整理數據與計畫，從正面刺激學姊們的短處。

學姊們雖然非常、非常、非常的怨恨，整理著數據，道貌岸然的填寫著專業崇高的論文初稿，心裡一遍又一遍的唸著去死去死……但是技不如人的事實以及其實還是很為兩人高興的心情，讓她們矛盾且扭曲的精神狀態得以在飄搖間忍耐著屹立不搖，三不五時還是會八卦一下紓解壓力，總是不能太對不起自己。

期中考則是死一般的平靜。

經過上學期的海拚以及大學時期的抵免，學弟在下學期已經沒什麼學分了，但直升計畫讓他的課表再次填滿了課號及課名，相對的涵義則是充滿了報告及考試，而因為實驗處於等待期間而無事可做的學長，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也只好乖乖的替即將畢業的孩子們捉刀，閒閒地翻著學弟的上課講義幫忙抓重點，嘴裡還不忘抱怨內容全都真他媽的鬼扯，不可否認，學長的解釋比教授說的好懂不只一百倍，連要畢業的學姊們都有恍然大悟的感覺。

真是糟糕。

下學期的期中一過，對於學校及研究，或者說對推甄有企圖的大學部學生，就會開始在系辦及各個實驗室鑽動打聽。學弟所在的實驗室，雖然歷來不知原因的很少有大學部學生，但並不是沒有，而且品質以及推薦函的效力都是出奇的高，實驗室本身也是屬一屬二的有錢……也許人數不多是教授嚴選的堅持，但這並不妨礙選擇的意願。

推甄上的學生則開始找老師，漸漸的，一個個的出現在實驗室。

該說是媳婦熬成婆？雖然學弟從來就只有整人而沒被虐待過，但如今，學弟終究也順理成章的成為實驗室的學長，收斂本性，掛上比聖人更加溫柔光輝的親和微笑，俯視新進實驗室的可愛免費勞工兼玩具。

輕輕的，隱藏本性。將親切笑容轉換為徬徨孩子們的餌食，讓他們能自願的日復一日的前來實驗室受苦受難。

禮多必有詐，新進的學生當然也沒那麼笨，只是學弟在大學部所累積的信用與風評實在太好，好到沒有人去想，同樣的笑容換個地方放，內容究竟還一不一樣……另一方面，學弟很安分，在確定貴重的免費勞力不會逃跑前，學弟只會細心且毫不間段的觀察、試探、麻痺並且篩選經由鑑定視為可用的對像，以不被當事人發現的惡意揚起有如晨曦的笑容，等待他們跑不掉的日子來臨。

學長看在眼裡，既不阻止也不支持，用著進化過後的笑容，輕輕指點著還沒完全決定的大學部學生，至於推甄上的學生，除非老師不收，都少有跑掉變卦的，沒出現只是想玩夠了再進實驗室。

學弟的同學們對學長從犯式的行為，心裡有千百個微詞轉了又轉，欲言又止，卻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

五月底，學姊口試，學長生日，傳說中有個叫做期末考的東西再兩個禮拜就會出現。

「欸，小朋友們怎麼都不見啦？」
學姊B問著左鄰右舍，剛過完生日的學長今天不在，一大早就去中研院作實驗，而學弟正在檢查他每一份提早打好的報告，一邊一筆筆劃掉報告清單上未完的課名報告。

「時候到了吧，現在開始打報告看書，差不多啊！倒是你，不要逃避現實，就算後天口試你是最後一個，你該不會打算今晚我試講的時候你還在做投影片吧？！」學姊D看了眼逃避現實的同學，手下努力修改著投影片，語帶恫赫。

「知、知道啦！我也不過差三張而已，一下子就好了啦！真是，學弟！都是你！不然學長為什麼今天不在！學長在的話就算會虧人他也還是會幫忙啊！」

已經檢查完報告的學弟拿起釘書機，一份一份整齊的釘起來，學姊任性的發言讓他只想笑。
「又是我？是老師吧，學長是去中研院又不是在家裡的床上，不想認真的人怪罪認真的人真是沒天理啊，學姊，你不是早知道學長要去中研院作實驗，就像你早知道後天要口試一樣？」

學姊B啞口無言，學姊A則不由自主的慘叫呻吟，把頭埋進眼前的資料裡，學弟的調笑反駁遠比笨蛋同學的暗示露骨，什麼家裡的床上！！那個死小孩根本存心連坐刺激在場的孤家寡人！！

學姊G默默嘆息，拍了拍坐在她旁邊的A子，大家最近都壓力大，決定直升的學弟，實驗其實也是只多不少，再加上都忍耐著裝好人沒對大學部動手，送上門的B子不玩才奇怪，這種程度已經很收斂了。

難道看不出來學弟想整人已經很久了嗎……

「學弟，放過你可憐的學姊吧，你下午不是還有實驗嗎？」

學姊G子的溫和調停，讓剛好釘完最後一份報告的學弟大大嘆了口氣。

「預約了電顯實驗室跟暗房，上次那一批照的不好，還洗壞了，全部都過黑……我覺得我眼睛快瞎掉了。」才剛擺脫電腦的學弟，一想到要面對一整個下午的顯微鏡跟暗房，用手按著眼睛的動作就看起來好鬱卒。

「不想看顯微鏡就去做別的實驗嘛！儀器那麼多，又不是非得用顯微鏡。」學姊F把剛印好的投影片拿在手上翻看，想當然爾的說道。

「都滿了，唯一沒滿的是實驗室的儀器，那些我已經用不到了。」

學弟淡淡的說著，一邊把報告按次序裝進二頁夾，在電腦的桌面行事曆注滿交報告的日期，枉顧背後正在趕實驗的美麗同學因為他的話而臉色慘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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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兩個學長(2)

「嗚哇……好囂張的話，你只是目前用不到！可惡！等期末你就知道了！」學姊Ｂ聽到學弟的發言，生氣的狂啐舌。

「我就是知道，現在才會這麼乖的早早打完報告，本來今天想去借Confocal……還好這學期的考試很少。學姊，別瞪了，這是先甘後苦跟先苦後甘的差別，至少我碩二上會輕鬆點。」

「哎，是這樣也沒錯啦……我們要畢業了欸學弟，總覺得沒有當學姊的感覺就畢業好遺憾啊……」C子把修改了半天的投影片存檔，語氣遙遠卻聽不出半點遺憾。「我想我們都會記得你的美食，你可要記得我們啊，不然我們詛咒你！」

學弟聽了這缺乏因果關聯的句子只是笑笑，沒有回答，拿起東西離開實驗室，腦中閃過學長回來的時間，笑容不自覺地在無人走廊上擴散，留下散落的腳步聲。


＊ ＊ ＊ ＊ ＊ ＊ ＊ ＊


不論如何苦難，會過去的總會過去，學姊們口試完，在學弟妹的期末考前安然的領到畢業證書，雖然還有一狗票的東西要修要改，反正最後繳交期限是七月三十一號，現在不翹著腳給他涼到爽簡直對不起自己！！

身處苦難的人也是有解脫跟超脫的那一天，進入期末考的時候，已經畢業的學姊們終於可以以盈盈笑意平心靜氣的，看著學長、學弟、以及其他同樣要考期末的學妹們。

爽啊！真是太令人愉快的六月，雖然學長不考試，但是看學弟忙來忙去還是很愉快。

然後，則是讓學姊們更為愉快的七月，只剩下辦離校手續，只差實驗室傳承，每天每天都很閒，而且今年的碩一終於確定有新學弟進實驗室，五個新生裡三男兩女，怎麼比都比去年來的好。

而且剛好能在離開實驗室的最後過足當學姊的癮。

雖然跟前任的學弟相較之下僅是中上上下的水準，但可以指使男性晚輩的樂趣還是讓她們感到相當的欣慰愉悅。

而曾經是唯一的學弟的人，如今也晉升為實驗室唯二的學長，比起同屆的同學，曾經被學長和老師特別關照操練的魔王陛下，不管從知識還是實驗技術上都足以成為令學弟妹景仰崇敬的學長。

於是實驗室有了新稱號，大學長跟學長。成為現任學姊的同學們（兩名），看著有些天真的新進碩一以及修專討的大學部學弟妹，在全員到齊的實驗室meeting時跟學弟的互動，以及被劃分到腹黑同學名下負責的那幾個一臉高興賺到的模樣，內心一陣翻騰刺痛。

難怪詩人常將美好之物以薔薇或玫瑰比喻，良心這種東西開了花之後真是痛徹心扉。

學姊們很清楚自己是絕對不會說實話，即使同情心再氾濫。

對此，學姊D說了讓人非常無言以對的評語：
「被學弟騙著玩，總比被詐騙集團騙到連骨髓都被抽乾來的好吧？學弟是用心良苦，這個社會人吃人，一切都是被騙的人不好。更何況，他們根本不會發現自己被玩，吶，你看他們笑的多陽光啊！對我說的有意見？那就去告訴他們眼前溫柔專業的學長，是喜歡把活玩具玩到剩一口氣等玩具好了再玩一次的恐怖大魔王，就算三人成虎，他們會不會相信還是個問題。」

短髮俏麗的學姊D用眼神和微笑指責眼前同學學妹的偽善，言詞之間是加害者與置身事外的態度，最後一句則是可悲的事實。

……當年被玩，現在難免也想當觀眾看別人被玩嘛……

於是懷有良心的偽善者幾經思考之後，跑去找學弟，而學弟給了她們一個面帶微笑的承諾。

「永續經營很重要，所以不用擔心，我會比學姊D說的還做得更好，讓他們即使只剩一口氣都會痛哭流涕的感謝我，等好了再心甘情願滿懷喜悅的回來。」

學姊同學們聞言倒吸一口氣，腦袋裡瞬間閃過變態兩個字，笑笑的點頭告辭轉身就走。

「喂喂喂，學弟是怎麼了？前一陣子放閃光的時候明明很可愛的啊！怎麼突然就變恐怖了？」學姊B小聲小聲的探問身旁的E子，好久不見魔王化的學弟實在很不習慣。

「大概是可愛太久所以覺得需要振作了吧？」文靜的學姊E子，直白的感想不無中肯之處。

「那是有對手才可愛吧？偶爾無奈有苦難言的可愛學弟是學長專用，我們只是很榮幸的看到，別強求。」學姊A子說的口氣涼薄，無奈裡有著小小的羨慕。

「是因為玩具們都到齊了所以很開心吧，他苦苦忍耐大半個學期終於可以動手，你們應該高興我們很安全。」學姊D喝著學弟泡好的冰水果茶，提點著退休的同學們別不知死活的往下跳。

「……我覺得你也被學弟同化了……是我的錯覺嗎？」學姊F在慶幸自己安全的同時，說出不妙的發現。

D子聽到之後笑的很開心。
「妳們不覺得那種作風很有參考價值嗎？反正只是看戲，就愉快的在旁邊看呀！」

於是，事情就這麼決定了。一個禮拜後，慫恿大家看戲的D子，瀟灑的辦完離校手續離校了，留下三心二意的同學學妹看學弟集體馴養今年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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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兩個學長(3)

目前，實驗室所有的例行工作已經有九成是由新生、以及修專討的大學部學生去維持，對於學弟那一屆的學長姐以及博班大學長為何不用做任何例行性工作，小朋友們並不是沒有疑問，新科上任的學長只用一句話以及燦爛蠱惑的微笑就解決了。

「這是實驗室的傳統，這樣碩二的才能專心做實驗忙畢業，以後你們也是這樣，所以，記得多找些學弟妹進實驗室，以後才有人幫忙。」

「是沒錯啦……欸，學長，那可要好好謝謝我們啊！不然你不是更慘！」

「是啊，真的非常謝謝你們，你們能進實驗室真好。」

學弟用華麗的笑容再現廣告名台詞「有你，真好！」，徹底地滿足了小朋友們的虛榮心，反正不管怎樣都得做，有個學長笑笑的說謝謝當然是比較好。

而某人的同學這下更難下賊船了……學弟的一句傳統就像是強迫中獎的賄賂，人都是有惰性的，誠如學弟所說，能夠舒舒服服心無旁鶩的趕實驗是理想中的理想，要昧著欲求說不實在太傷身。

棒子加蘿蔔，馬才會跑的快，這招對人也很有用，再加上學弟慣用的技兩是「創造習慣」，而一個慣於歡欣接受勞役與壓榨的人是不會有抱怨的。

專業的部分因為有學弟，除非特別的疑難雜症或是學弟沒空，學長才會出馬，神人般的大學長很自然的受到學弟妹的崇敬，這讓失去學長尊嚴很久的學長感動且惆悵，心裡想著也許再過沒多久，眼前乖巧的小朋友就會變得沒大沒小。

學長卻沒發現這其實是他自己造成的。

暑假的時候，老師因為研討會的關係，每年都是在國外飛來飛去，愛玩的學長根本是卯起來趁老師不在的時候，糾眾出遊，死命的煽動小朋友，因為去年的學弟叫不動，前年都是女生所以能玩的選擇很有限。

溯溪烤肉、登山、飛行傘、九份夜遊、貓空老人茶之旅、夜市巡禮、投籃機PK賽、只有贏家才能去上廁所的麻將大賽、颱風夜的實驗室杯恐怖飲料抽鬼牌……還有學長最喜歡的海釣，一個也沒放過的拖著小朋友全都玩了一遍。

新生們到最後，聽到大學長說要出去玩就頭皮發麻，大學長實在太能玩，笑笑跟著面不改色的小學長也很恐怖……已經不知道究竟是東西好玩還是他們好玩。

於是，難得的，新進的研究生跟大學部，破天荒的喜愛且期待老師回來的日子，第一次覺得坐在實驗室操作機械性的實驗，照顧小兔子是很幸福的一件事，而且他們的荷包還不會因此而貧脊消瘦。

反過來說，當你知道一個學長很能玩的時候，你就不會使用太過優雅必恭必敬的用語，再加上某個有錢人的長吁短嘆向來沒什麼程度，跟新生說說笑笑的結果就是常常被人吐槽。

「欸欸，小朋友，你們這樣吐槽我就不對了，我是你們大學長欸，你們求我的時候絕對比我需要你們的時候多，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呢！？而且，說到這個我就覺得你們實在是不懂事，這個也是你們學長，你們怎麼就不吐槽他，你們要像善待我一樣善待他啊！」

對於學長的抱怨，小朋友的答案也很簡單。
「大學長，我們哪有不懂事，你們又不一樣。」

「廢話，當然不一樣，吶，說明一下，他們為什麼對你比較好？」
正在喝著下午茶的學長，決心要找出他失去學長威嚴的原因。

「因為我不會自毀長城。而且，他們現在吃喝的東西是我做的。」學弟向學長舉杯微笑，一如以往的優雅笑容令人氣結，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的新生正在小得意，學弟淡淡的將矛頭指向他們。「不過呢，學長還是有學長的威嚴，你們心裡想什麼我不管，就是別說出來，既然大學長提了，我們就來清算一下，拿實驗來抵。」

「什麼~~~！學長！哪有這樣的！！」

聽到抱怨跟慘叫，學弟彷彿聽到悅耳音樂般的愉悅。
「哦？怎麼沒有？我還以為你們是做好心裡準備的，還是，因為沒結算所以都忘記了？再怎麼說我也是個學長，沒道理幫你們吧？現在是八月中，再一個月實驗室要進度報告，meeting另外算，我們來好好計畫一下實驗，順便把吃飯睡覺上廁所的時間合併，反正你們人多又無聊，一定沒問題。」

「啊，對，孩子們，抽個牌吧，一人兩張。」聽到學弟講到實驗的事，想到什麼的學長反身從桌上翻出一副撲克牌，熟練的洗牌攤開。

碩一跟大學部還沒來得及哀號，就又被學長轉移了注意力。
「……大學長，為什麼要抽撲克牌？」

手上拿著撲克牌的學長笑的很氣質很心機很陽光。

「喔，前幾天啊，我在設計劃分你們接下來要做的實驗，在想你們有哪些方向要注意，既然今天有機會，所有的實驗就一口氣給你們，不要說我偏心不公平，實驗室嘛，講求的是公平、公正、不公開的原則，所以呢~~我們用抽牌的，有難的，很難很難，也有簡單但是很煩很煩的，就看你們自己的手氣，一切都是命！不滿意，就打倒你旁邊的同學，或你們出去私下解決，要合作我也無所謂，只是，一個月，你們要做完，我會跟老師講，自己想辦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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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兩個學長(4-完)

小朋友連哀號抗議的意圖都消失了，跟兩位學長瘋狂玩的結果是他們都沒有明顯的進度，又還搞不清楚自己該幹什麼，總不能等到報告的時候才跟老師說不知道吧……因為學長明明有……

於是，可憐的孩子們顫著雙手，抽出撲克牌，拿到自己那部份的實驗，花了一個下午搞懂是什麼實驗，在兩位學長雙雙離開的背影裡無聲哀嚎。

真的沒什麼，只要每天睡四個小時，只要從頭到尾不失敗，就……一定做得完。


＊ ＊ ＊ ＊ ＊ ＊ ＊ ＊


＜大學部的證詞＞

在學長姐的口中，這間實驗室很神秘。

沒有人真正的對這間實驗室很了解，目前也沒有學長姐在跑這間實驗室……可是這間實驗室的學長姐人都很好，這是公認的事實，尤其，那個帶必修實驗的男助教還在女生之間掀起一陣熱潮，想不知道都不可能（幹！）。

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跟同學一塊選了專討，進這間實驗室，然後發現這裡其實很歡樂……

而且還太歡樂了一點。

實驗室負責的是大學長，帶我們的則是小學長跟兩位學姊，很明顯的可以發現，實驗室負責帶頭的是兩位學長，不管是實驗還是玩樂。

我們全員到齊的第一次meeting，老師前腳離開實驗室，大學長後腳就帶著我們去夜唱，還帶了酒，一路唱到天亮，然後我們發現學長們驚人的酒量。

以後大學長不管怎麼勸酒都絕對不能答應，實在太虧，酒量輸人還拚什麼酒！

兩位學長據說住在同一棟公寓，感情很好，要整我們的時候眨個眼事情就計畫好，女同學說是心意相通，超噁心的說法，這是朋友間的默契，雖然以被整跟整人來說這種默契不要也罷。

相形之下文靜的學姊是救星，某些時候，被不愛直接說實話說答案的小學長拐著彎整治的時候，大學長也是令人感動的救星，實驗室唯一能阻止小學長的只有大學長，老師則是根本不會知道也不會發現，會不會相信我們也是個無解的問題。

反過來說，當大學長豁出去的給他玩，玩瘋的時候，小學長也是救星，當然我們們沒有辦法捍衛錢包和睡眠的意志不堅是很活該沒錯……但有人幫忙踩煞車真好啊……雖然兩位學長總能在玩樂時兼顧實驗，根本不用管我們的死活，關於我們的死活他們好像很關心又很不在意……不過這樣瘋狂的生活實在讓人受益良多。

學長們真的很厲害，感情好又有默契也很讓人羨慕，真正的好朋友其實也是可遇而不可求，但是學姊聽到我們的感想只是笑了笑沒說什麼。

還剩一個禮拜開學，還有三天進度報告，之前開玩笑學長一點表示都沒有……還以為兩個都不在意……

……好想睡……定序怎麼還沒送回來……大家應該都做不完吧……


＜碩一新生的證詞＞

打聽了很久，這間實驗室很有錢，老師給錢也給的很慷慨，也不會把學生留三年，也沒有派系或是壓榨新生的傳統……

我們進來的時候其實還蠻有自信的，之前上修課程的時候就知道，我們的能力不會比只大我們一年的碩二生差，但我們也做好心理準備，要示弱賣面子給學長姐以求過好日子。

結果進了實驗室，一半對，一半不對。

學姐們跟我們預期的程度沒有差太多，很好說話不虛榮是真的，雖然大部份的例行工作是我們跟大學部在做，但是這種傳統也不算壓榨，某些程度上還挺貼心的。

但學長們就不太一樣了。

博士班的大學長自然就不用說，讀到博二而且有望三年畢業的人程度當然很好，問什麼都答得出來而且講的簡單易懂實驗全能，簡直強的超乎想像。每次只要大學長跟老師討論起實驗，沒有兩個小時是停不下來的，而且幾乎都聽不懂。

比較意外的是另一位學長，實在無法相信他只大我們一歲，總是帶著優雅微笑的臉很親切，聲音也很好聽，重點是他的能力直追大學長。

往往我們做完實驗很得意，學長們替我們看數據檢討的時候，都讓人覺得非常汗顏……缺點很多不說，兩個學長以前的數據漂亮非人也是重點，自始自終不算指責的專業態度以及不驕不餒的表情也讓我們覺得自己很幼稚。

而且，兩個學長出乎意外的能玩，非常非常的能玩……不敢相信這兩個這種玩法怎麼還生的出實驗數據，一般人早就仆街了。

該怎麼說……這果然是間神秘的實驗室，還是說實驗室果然是臥虎藏龍的鬼地方？

雖然不是沒有試圖平衡兩位學長所帶動的風氣，但是一來他們兩個感情實在太好，第二點是，他們是學長，而且是很聰明且深受老師信賴的學長，他們兩個連成一線，想推翻他們就很困難，更何況還有求於人。

剛近來的時候對兩個厲害的學長深有防備，雖然兩個都很親切，帶著我們玩到趴也從未虐待過我們，久了之後當然很喜歡學長們，比起空洞沒腦的同學，經得起比較的學長們無疑更吸引人。

同屆的女生一個想追小學長一個想追大學長，而且已經完全相信兩個學長是真正的好人，整整人開開玩笑誰都會誰都做過，這沒有什麼。

但是，隱約的覺得有問題，有種怪怪的違和感，雖然學到很多每天都很忙是理所當然的，但在兩位學長的笑容背後，總覺得好奇怪啊……


＊ ＊ ＊ ＊ ＊ ＊ ＊ ＊


「學弟，快開學了呢，直升的事你跟老師談過了，東西準備的如何？」
洗完澡的學長，用乾毛巾擦著頭髮，半趴在沙發邊緣的學弟跟貓窩在一起，看著攤在地板上的文件，裡面是各式各樣的數據與圖表。

「都弄好了，就等時間到交出去，今年的新生你覺得如何？」學弟抬眼看向坐在地板上靠著他的學長，又移動著攤在地面的紙張審視著。

「還不錯，不太笨，你帶得不錯啊，他們很快就進入狀況，實驗做起來也大概有個樣子了……嗯？這個線好熟悉……該不會是用他們的數據跑的吧？」

「呵呵……看起來還不錯？」

「是還不錯，只是能再漂亮一點就好了……欸欸，那邊那張拿過來給我，原始數據是……學弟，你看這個，跟我們的假設好接近。」

「那個我看過了，你再看著幾張，我現在正在思考怎麼把數據連貫起來……不枉我花費時間鍛鍊他們，後面有幾個點做得真漂亮，配合我現在手上的實驗，可以好好整理個題目投稿了，下學期申請一通過就可以請老師看看，很快就……學長？」

用手指翻動的文件被學長推開，學弟有些疑惑的以為學長要說什麼，在轉頭時撫上臉頰的手，以及貼近的氣息卻是再明白不過。

帶著水滴的吻有著沐浴後以及夏夜該有的清爽，原本微涼的手指，在碰觸之後輕緩卻明確的增加了溫度，帶著香氣的嘴唇柔軟地含吮、熨貼，細細啃咬的牙齒刺激著嘴唇與身體。

「……你該去洗澡了。」學長微笑著，輕輕分開。

雖然很眷戀，但學弟還是想掙扎一下。
「再看一下就好，剛剛好像想到了什麼，嗯？」

「你還有半年，一點都不急…。但你如果現在不起來，我今晚就要回去了。」

「嗯嗯……有問題，怎麼了？」
面對學長粲然微笑的威脅，學弟伸手重新把人帶回來。

「就算小朋友再好玩有趣再怎麼好用，我比較希望……你現在想的是我而不是數據。」

學弟愉快的輕柔笑聲滿布室內，吵醒了一直蜷在他旁邊的小花貓。

「知道了，那麼……陪我洗澡？」

「不要，我已經洗過了。」

像是早知道學長的答案，學弟笑開了臉，手一帶，翻身就把學長壓在沙發上。

「那麼……就先把你弄髒，然後……你就會需要跟我一起洗澡了。」

然後，學長還沒來得及抗議這種賴皮的行為，學弟熟練的愛撫讓他破碎的語句只剩下喘息與單字，在被壓抑的聲音裡懊惱學弟又一次的得逞……

pinkspirited 2008-9-4 00:03

實驗室系列-- 遙遠的騙局(1)

快樂的時間，總是過得比痛苦的時間快，當一個人忙碌的時候，時間這種東西更是「咻」的一聲就不見。

開學之後的月底是學弟的生日，對學弟來說，這種砸重金且難得的豪華生日，的確是可遇而不可求，能夠聚集大師們調整時間，學長所花費的心思，明顯而豐厚的讓人忍不住微笑，那群古靈精怪的老頭子聽到學長的請求，臉上的表情應該是曖昧的毫不客氣吧。

學弟心裡想著難為他了，說出口的卻只有飽含快樂的謝謝，學長看著學弟的表情則報以燦爛頑皮的微笑。

只要在身邊就會覺得滿足平靜。

即使只是兩個人坐在沙發上靜靜的看電視，泡茶與喝茶，忙完實驗之後一塊倒在家裡的地板上發呆跟笨蛋一樣，連為很小很小的事情拌嘴爭吵都很快樂。

快要考期中考前，學弟難得的重感冒全身無力，學長半是取笑的認真照顧也讓掛著微笑的病人感到溫暖，雖然學弟有千百個理由不想讓學長照顧，也不覺得需要，但這種放開自己去依賴的感覺很好……學長比想像中好很多的廚藝也是令人驚訝的新發現。

「學弟，學長呢？」唯一留下來念博士班的學姊G，現在成了實驗室唯二還能叫某人學弟的重要人物，每當學弟在嘗試新生的壓力臨界值時，還能理性勸阻學弟的G子，對新生來說是不崇高卻非常可靠重要的存在。

「去長庚借儀器了，還要順便去一趟中研院，最近有研討會，老師希望學長能再弄一批數據出來。」帶著無粉矽膠手套的學弟坐在實驗台前，冰上躺著近百支的的樣本。

「這樣啊……好吧，那也只能等明天了……所以，學弟，你現在在做什麼？」眼前的學弟感冒剛好，好在今年十一月底的天氣沒去年冷，不然怕冷的學弟感冒應該很難好。

「處理樣本，這批東西我跟學長兩個都會用到，分工做會比較快也比較輕鬆不是嗎？」

「嗯。你病毒拿去活化感染了嗎？昨天老師突然問，你暑假的那批樣本分析了沒有，似乎想看數據，也許會再問你，說不定是跟你的申請有關。」

學姐G一邊說著一邊拿起手套，幫學弟整了整實驗台跟藥品。

「哼嗯……我覺得不是，大概又是跟研討會有關吧，學長的東西還需要一點佐證，會比較有公信力，我那批東西順利的話加進去會更完善，所以老師才急著看。對了學姊？」

「什麼事？」

「最近碩一跟大學部就拜託妳了，盡量使喚他們，我這邊不可能讓他們動，讓他們太無聊也不好，趕畢業的同學想必也沒空。」學弟趁換Tip時稍稍活動手指休息一下，回頭看向對話的學姊G，才發現學姊臉上揚著笑意。

「學姊？」

「其實你還挺疼那些新生的，雖然平常看起來一點都不像。」

「沒有那回事，不像是當然的。」
學弟嘴上應著，轉頭繼續做實驗，也不知道是真的很忙還是不好意思。

學姐G看到了也只是笑笑不多說什麼，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打開電腦整理起資料數據，認真面對投稿與點數的問題，想起學長前陣子接二連三的投稿，以及他早就爆了的累積點數，G子就實在很想知道學弟對此有沒有壓力，作何感想。



＊　＊　＊　＊　＊　＊　＊　＊



等學弟知道的時候，已經是很久之後了。那是在他們度過在一起的第二個聖誕節之後，他心不甘情不願的提早回家之後，因為過年的電話才知道的。

您撥的電話沒有回應。

一月末的時候以為是學長忙，以為是忘記充電，事實是這種情況其實很多……但學弟不想因此打回實驗室找人，雖然理論上一定找得到，可並不是個好選擇……所以學弟決定晚點再打，等學長發現手機沒電，不等自己打去，學長大概也會打來。

只是，等了很久。一而再再而三的聽到沒有回應的電子語音，學弟開始懷疑學長的手機是不是掉了找不到，然而，學弟也很明白這不是他沒有接到電話的原因。

年初三，學弟翻出實驗室的通訊錄，撥通了學長留下的台北聯絡電話，印象中應該是學長的祖父母家的電話。

「喂，恭喜新年好！請問找哪位？」

電話彼端的聲音很歡騰熱鬧，接電話的聲音則頗有年紀，在詢問人在不在的時候，電話彼端先是一陣沉默，然後才為難的回答他。

「你是他學弟啊……真不好意思，他人現在不在台灣，是很急的事嗎？」

「應該還好，因為是同學會，所以要及早連絡。請問，他大概什麼時候會回台灣？」假裝成不知道實情很久沒聯絡的高中學弟，拿著電話溫文有禮的聲音很乖巧很乖巧。

電話彼端似乎對美好聲音的主人感到更抱歉，老人的聲音裡有為難也有難過。

「這個……我也不知道，那孩子突然就畢業，突然就出國，說什麼找到了一個很好的學校跟很好的研究室，為了不當兵連國籍都不要了……我們勸了他好一陣子……抱歉，讓你聽了老人家多餘的抱怨，但什麼時候回來真的不清楚。」

學弟對於自己當下的冷靜感到意外，首先想到的是大概連MSN也被封鎖，只為了讓自己找不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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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遙遠的騙局(2)

「嗯……那麼，有他在國外的聯絡方式嗎？實驗室的或學校的，如果方便的話，能給我他在國外的住家電話或是手機嗎？因為同學會是在暑假，現在連絡也許還有機會大家聚一聚。」

「啊，電話嗎……我記得……請等等……他有留學校跟住家的，兩個都要嗎？」

「嗯，謝謝您。」

學弟拿著紙筆電話坐在窗檯邊，親切活力應答的聲音就像是別人，抄寫複頌電話的愉悅感謝，在沒有波動的冰凝眼神裡也很虛假。

收了線，學弟將手中的紙條拿到視線平高的位置，盯著長長的數字很久很久。

學長是認為我不會留實驗室的通訊錄，不會向人詢問聯絡他的方法，還是不會打到他家？

沒有回應的手機是真的沒在使用，學長算好了自己能等待忍耐的時間，然後完成口試，論文定稿，辦完離校。

然而，放棄國籍的手續不是一兩天就能做到的，也不是一個月。
擁有雙重國籍的學長，也許花了比自己所想的還要多的時間在辦手續。

也許早在他替我過生日的時候，也許是我在替他過生日的時候。

而現在，他能如此完美的畢業申請到國外的研究室，自己居然還是幕後功臣，兩人合作數據的美麗曲線如今看來刺眼無比。

長長的電話，有國碼，有區碼，有分機，無法得知電話是不是來得太容易，不知道現在是生氣，震驚，還是難過……

捂著臉，突然覺得好累，離開的那個人，也許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不知道他為什麼離開，可以提供答案的人在很遠的地方，而他現在一點都不想撥通那個電話。

想知道答案，不想知道答案，以為明白他喜歡自己的心情，卻在離開之後看起來像是報復。

如果是遊戲，每一個當下都是真心的，享受樂趣是目的，如果追求的是性，至少有做愛的快感，至少是快樂的。

一直以為那個清冷月夜裡讓人燃燒的認真眼神是真實的。

是一開始就深謀遠慮，還是，我讓他需要深謀遠慮？
電話彼端的聲音是真實的，還是謊言？

這是需要報復的事嗎？學長是這種人嗎？我真的了解每個夜晚在我懷裏的人？

生日的那個夜晚，美麗的鋼琴聲，臉紅的樣子，輕輕索著吻的聲音，抱著貓窩在沙發上的身影。

為什麼要離開……好想知道，不想知道，是太突然，還是哪裡出了問題？
在我漸漸改變了之後離開，一開始就道出我的心態……為了報復用那麼美麗的眼神改變一個人。

不想相信是報復，不覺得學長會做這種委屈自己又缺乏建設性的行為，卻也找不到答案。

來得太容易的電話號碼是提示嗎？

夕陽隱沒，頂樓最後的光華漸漸消失，步入黑夜，響起風聲。學弟靠在窗台上，完全不想動，輕輕闔上眼……任由黑暗吞沒自己，以及手上平整依舊的字條。

兩天後。
學弟早早回到租屋處，進了電梯，在靜默注視良久之後按了九樓。

打開門，一切都跟以前一樣，只是，沒有人，沒有貓，拔了電的冰箱是空的，沒有貓罐頭也沒有貓餅乾。

拆開的電腦硬碟已經被帶走了。

輕輕緩緩的逛了一圈，離開，上鎖，回到六樓。

放下貓籠，沙發上放了一袋貓食，冰箱多了點東西，房子裡屬於他的東西一件都沒帶走。

也許不會再回來了，這個國家唯一還跟他有關的東西，是樓上的房子跟他的親人，自己不知道該算什麼。

想處理掉房子，只要打個電話就可以，有錢什麼都不難做到，沒有帶走的東西是不是表示著要丟不丟隨便你的意思？與其花心思帶走，也許在國外已經有一整套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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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遙遠的騙局(3)

不知道自己呆呆的站在客廳中間凝視多久，小花貓在貓籠裡的抗議聲讓人清醒，輕輕說了抱歉把貓放出來，看著牠跑開之後又走回腳邊輕輕磨蹭。

心裡覺得溫暖，卻無法微笑。

將貓食從沙發上掃落，任由物品四散滾動，學弟讓自己抱著貓在沙發裡陷落，感受手上柔軟溫暖的體貼，以及冰冷沸騰的憤怒。

理性還在，還算冷靜卻無法平靜，現在這種遠超過生氣，無法形容的情緒是憤怒……很多很多年以前曾經有過的情緒，幾乎忘記。

如果放任自己理性瓦解似乎能做很多事，有點想看，好像會很痛快。
又不是那麼想。

放下貓，穿上外套，鎖門，不在乎是否超速的騎著機車飛車回到學校，一邊脫著手套一邊步入實驗室所在的迴廊，腳步聲清寂迴盪，實驗室上鎖的門以及漆黑的室內讓學弟知道他是第一個回到實驗室的人。

點亮室內所有的燈，學弟的座位旁邊有張清空了的桌子。

學弟強迫自己先去打開窗戶，然後，才走近那張桌子。

完全沒有東西的桌面被仔細的擦拭過，輕輕敲擊桌面就會發出空洞的迴音，抽屜也被淨空了。

而自己的桌上，放著實驗室眾人遲到的賀卡以及禮物，恭賀他直升被錄取的事，恭喜他成為博士生。

第一次，覺得這些東西刺眼至極，很明白學長為什麼挑這個時間，一直隱約知道，卻不想去發現。

他走不了，在畢業以前，他走不了，直升如果無法畢業，過往的努力全部都會成為泡影，繳了學費，卻什麼都沒有得到。

好想當面，向他詢問每一個答案。


第二天，第二個回到實驗室的是G子，她進實驗室的時候，很多儀器都在運作，實驗台上放著冰和藥品，學弟正封完最後的一片片子，而學弟的螢幕上，重疊了很多數據和比較數據的圖表視窗。

忙碌，充實，認真，專業，但是很瘋狂。

而她知道原因，雖然她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學弟，這麼早就回來？」

「嗯。」

「你還好吧？」

「死不了。」學弟從離心機裡拿出eppendorf，又放了一盤下去。

……不是沒事而是死不了啊……

「你跟學長是怎麼回事？」之前明明還好好的，突然之間，人就已經畢業拿著推薦函去國外了，更別提多久之前就開始跟對方的實驗室溝通與申請。

「不知道。」學弟退掉Tip的聲音一瞬間有些凶惡，沉穩溫和如昔的聲音少了些溫度，不想多談。

G子不由得輕嘆息。

「抱歉……也許我應該打個電話給你，不過，現在也不知道他去、」

「沒關係。」學弟打斷了學姊G子基於安慰的歉意，因為沒有必要。「沒有關係，你沒有告訴我的必要，學長真要跑的話你們不會知道也是理所當然的。」

「那你呢？找得到嗎？」

「應該可以，也許。」

「那你要去找他嗎？」

「沒時間。」

「博士班有兩年的休學機會，不要休一年，休一個學期就好了。」

「休學！？然後呢？找到人又如何？低聲下氣哭著求他回來？彷彿冷靜卻迫切的追問他每個原因？為了這個浪費半年的時間就能改變什麼嗎？尋找原因不是這樣。」

「……那你想怎麼做？」

「……不知道，」解決完一盤eppendorf，加完藥品，喀喀喀喀一口氣麻利的蓋上蓋子，學姊的問題讓學弟停留在實驗桌上的視線凝定沉默。「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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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遙遠的騙局(4)

開學之後，與學弟同屆的同學以及學姊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碩一生以及大學部有些不習慣大學長已經不在的這件事，實驗室原本歡樂的氣氛就像是從來不曾存在過。

因為有大學部，所以學弟稱不上是唯一的學長，但他現在，的確是唯一的博士班學長。

學弟還是在微笑。待人，回答問題，指導，偶爾也用輕柔低沉的聲音逗弄新生，說個笑話，好像就跟以前一樣，幾乎看不出破綻。

新生們沒有感覺到，那總是好看又具有欺騙性的笑容在眼角流失了溫度，只是在實驗室的日漸沉靜，以及學長與日俱增的壓迫感裡察覺到異樣。

實驗室裡的一切在少了嘻笑聲後，顯得沈著、冷靜而專業，老師對此很滿意，學生對此則是有苦難言，當某人專注在事情上不言不語的時候，除了壓迫感還有更為強烈的鬼氣。

所有大學部的專題討論題目在學弟的監督下完美的進行著，沒有人會討價還價，沒有人敢不認真、或者是打混，因為即使他們眼中的學長仍舊親切和善，也許是殺氣的東西卻騙不了人。

他們都很想知道學長是怎麼了，卻又不敢問，工作是變多了，學長的態度是變嚴厲了，強烈的壓迫感與殺氣讓人很不好受……但他們還是不敢問，不知該如何開口，也怕問了之後會更慘。

「不要這樣，你應該知道實驗室現在變成什麼樣子！？」學弟的同學甲在大學部與碩一都去上課考試的期中午後，忍不住如此的說道。

「管好妳的論文。」學弟在碩一時超修博士班的課，升碩二的那年暑假過後順利直升博士班，現在的他是博一下，已經幾乎修畢博士班的所有課程，在他冷淡且不客氣回答的同時，電腦裡又是一篇要投稿的文章。

「這個不用你擔心！」被學弟如此回答的同學甲很生氣，一把抽走學弟的鍵盤。「你現在到底是怎麼樣？這麼想知道這麼介意就去問個清楚啊！也許你覺得我們的擔心是多餘的，那你就當作我們是為了自己好了，你壓得每個人都喘不過氣！」

「妳也是嗎？」不習慣跟女性動手的學弟眼看搶不回鍵盤，無奈的放下手，轉過椅子。

「學弟妹不知道實情，只覺得你變嚴厲了，但是我們看得很難過。你跟學長到底是怎麼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什麼樣子！？」

同學困擾認真得幾乎哭出來的表情，讓學弟不自覺輕輕笑開了臉。
「我現在是什麼樣子？」

「鬼樣子！好像連眼睛都在笑的時候卻有殺氣，跟變態一樣！」

「這樣啊，鍵盤還我。」學弟伸出手，同學則是把鍵盤又往後拿了點。

「先回答我的問題，怎麼回事？」

「知道了妳又能做什麼？勸我好好跟他溝通，勸我去找他，勸我忘了他，出去散散心，找個新對象，勸我想開一點？既然妳什麼也不能做為什麼要知道？」

同學甲一時為之語塞，學弟說的的確是實情，這種勸誡安慰好像真的是如此虛偽而無用，如果是如此的不需要，自己知道是否只是出於多餘的私心？

「……學姐跟我說你不知道原因，而且似乎也不想問，所以……現在你知道了嗎？」

學弟沉默，不想回答，無言的伸出手，看著那個拿走他鍵盤，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他詢問的同學。那個短時間不想想起來的問題……
學弟沒有問，所以現在的他還不知道答案。

對於沉默感到無力，或者，沉默就是答案，同學甲有些生氣的把鍵盤用力放回那隻手上，轉身就想走。

「……畢業之後，妳會留下來當助理嗎？」

「……跟你沒有關係吧同學。」

同學背影裏的聲音忿忿難平，學弟多少知道自己太過分，可是他不想講。

「我會收斂一點，剛才很抱歉。」

同學碎碎唸著你知道就好，一邊還是沒有平復的坐回位置上。現在是四月，然後是五月，口試的月份，六月，同學就都畢業了，留在實驗室的也只剩下學姐跟自己而已。

很想問，一直，都很想問，但總覺得……輕率的詢問之後一定會後悔，如果太容易問出口就會失去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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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遙遠的騙局(5)

看著幾乎打完的文章，卻已經沒有寫完它的動力。心思與注意力沒有辦法回到資料上，腦海裡只剩下抓不到重點的無盡思考與煩躁。

閉上眼，輕輕呼吸，將檔案再次存檔，備份一份，硬是要忘卻的疲勞讓他有回家的衝動……最近……他是實驗室最早到也最晚走的人。

收了收桌上的東西，把Paper放進資料夾，在稍微思考之後關上電腦，離開實驗室，騎車回家。

最近，比較少開車，也許是天氣熱，也許是機車比較好找停車位，也許只是想吹風。

不可否認的是騎機車比較有快感，或許自己只是在發洩。


白晝一天長過一天，更別提現在其實還不到下午五點，一回家，小花貓很親切的看著他，喵喵的叫著要求晚餐，喜歡撲抓人腳的習慣還是沒能完全改過來。搞定貓，學弟強迫自己打起精神洗完澡，吹乾頭髮，倒在床上。

一點都不餓……也許睡一覺之後就會想吃了。

只是閉上眼，想到的卻是剛才被反覆追問的問題。
無法確定，這麼做究竟有沒有用，也不知道，計畫是不是就能順利……很想問卻沒有問，不想打電話……如果仰賴科技跨越距離，很多東西就會這麼的隱藏在看不到的地方，也許……是我，也許，是那個接起電話的人。

好想見他，好想問他，現在的我有他留下來的錢以及也許是故意留下來的電話，而要找到一個人，這些也許已經很足夠。

電話裡，有國碼，有區碼，有分機……

只要再一下就好……雖然名額很少，可是應該沒問題……不管是哪一種答案，我想當面看著你告訴我。

你帶給我很多東西，而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謝謝，也沒能說再見。



＊　＊　＊　＊　＊　＊　＊　＊



五月口試前的時候，學姐與同學們終於知道了學弟的計畫，雖然不是經由學弟親口告知，但他們還是很高興，彷彿比學弟本人或是老師還要高興。

也依稀明白學弟之前常常去找老師，既上課又拚命做實驗為的是什麼，也深深的覺得，這個傢伙這種時候還這麼理性貪心實在是瘋狂的匪夷所思。

「本來以為，你完全不想談，不想聽，不要命似的上課做實驗只是想麻痺自己，真高興你沒有放棄。」

「嗯。」有些事情確定下來，臉上才笑得出來，雖然學弟的目光還是沒有看向坐在他旁邊、已經口試完確定畢業的同學們，但至少臉上柔和的笑容很真實。

「說實話……想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

「你為什麼在這之前完全不願談起這件事？」

「……我不想讓自己陷在情緒裡，雖然多少還是有一點，但我不希望失去動力。」

「……你知道學長人在哪裡嗎？」

「我有學長的電話，很久之前從他的家人那邊拿到的。」

「你有電話幹麼不打！？」

「我不想打電話，那是個很差的方法。」
問話的同學乙一瞬間很無力，看學弟的眼神跟看白癡一樣。

「我還以為你是從老師或是系助教的口中打聽到學長是去哪個學校，結果只是拿到電話！？你根本不知道學長人在哪！？」

「國際電話裡，有國碼，有區碼，有分機，」同學直接的反應徹底的逗笑了學弟，臉上燦爛柔和的笑容讓她身邊的同學一時看傻了眼。
「不用問也能知道，只要上網查就能知道。」

「學長現在人在美國。」


準備的工作很漫長，找到人的所在反倒是最簡單的，與告訴同學的方法略有出入，學弟其實是一半上網找，另一半，撥通那個電話。

在國際電話層層語音轉接的時候，很自然的就能知道在美國的哪裡，學校電話的服務導航語音也能讓你知道這是哪個學校，而學校的網頁則能讓你知道那個分機是屬於哪個老師。

知道學校也就沒有查不到地址的理由。

學弟只是花了點電話費，然後，不斷的準備跟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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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遙遠的騙局(6)

然後他得到了機會，同時也準備另外一個機會。

在確定能出國之後要辦的手續就很多，學弟確定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把要出國、要辦護照以及需要四處跑才能解決的事情全都告訴家人。

父母在聽到消息的時候非常高興，但心情也非常複雜……小孩子能出國當然是很好，但現實的情況卻不允許他們如此做。

學弟只是淡淡的告訴他們不用擔心，卻沒有告訴他們自己有錢的這件事。

最後，學弟向來喜愛碎碎念的老媽以及相對沉默的父親終究還是答應了，也願意幫他辦這些手續，而碎碎念的母親一邊持續的碎碎念，一邊拿走了他的印鑑、身分證，一邊警告他記得要接家裡的電話，就把學弟趕回了學校。

學校裡的相關手續，學弟則一律推給了學姐和同學，除了他一定要去要參與的事情，一大堆的事情裡他只負責簽名。

然後，等待，準備要帶去的行李，持續著即將做完的實驗，修改稿子，投稿，實驗室裡的交接與確認，由於同學都留下來當助理，所以在移交資料的時候輕鬆不少。

學弟幾乎忙到機票上的那個日期，然後，他坐上了飛往美東的班機。



＊　＊　＊　＊　＊　＊　＊　＊



七月底。

「嘿，你現在有空嗎？」

「還好，什麼事？」

「有個學生來找你，不知道是什麼事。」傳話的女研究員聳聳肩，「我叫他等一等，你有空的話就出去吧，他現在在門口，你出去我就不用再走一趟。」

「就這樣？他有說什麼嗎？」

「不知道，我沒問，但他的笑容態度都很好，應該沒問題吧？」

「尤莉兒……妳笑得好奇怪。」學長無奈的看著一頭短棕髮的同事，闔上期刊報告，站起身。

「哎呀，難得看到這麼棒的男人，還很紳士很親切的對我笑。」

「天天看一整系的學生原來還不夠啊……」

「我對男孩沒興趣，當然，如果是你，我會很樂意的喔！」

「不，謝了，敬謝不敏。」

靠上椅子，穿越實驗室的操作台，置物架，隨著移動的視線穿越障礙物，然後在看到門口有些消瘦的身影時微微一呆。

學弟站在學長實驗室的門口，看著學長的神色從聊天時的輕鬆，看到他時的驚訝，在離他幾步外的距離駐足……

然後，很輕柔，很燦爛的漾開了笑容。

明亮到讓他忍不住捂著臉，那個笑容讓他一瞬間找到了很多答案。

氣息隨著腳步聲漸漸靠近，放下手，看著那個半年不見，如今卻近在咫尺的臉，很想伸出手，現在卻不適合。

「我來了。」

「我在交換學生的名單上看到你，你很努力……我們……先換個地方，走吧。」

學長回頭跟實驗室裡的人打個招呼，領著學弟穿梭在校園裡，兩個人安安靜靜的走著，一時間沒有人想先開口。

等待的不是只有自己而已，人所困惑的，有時是別無選擇，有時，是選擇太多。

我們都，計畫了很多，留下了很多，在彼此的人生計劃裡重疊，一起徬徨。

我在試著心甘情願的改變之後感受到了可預測的一切事物，會期待，會患得患失，在在意對方的時候忽略了想想就能知道的答案……即使那樣的日子對我而言不只是快樂。

真的很幸福……即使時間其實並不漫長，但還是對改變感到畏縮，猶豫，我已經得到了當初預想的東西，卻還想要更多，在徬徨間捨不得放手，想著自己還有時間想得更清楚。

然後學長留下無限的選擇，裡面有他的徬徨，也有我帶給他的不安與疼痛。

比起一直處在樂園裡的表象，忘卻了更基本重要的事物，在最後只剩下朦朧的習慣遺憾與痛苦……學長在選擇裡放下期待，期待看見自己的重量，彼此的決心，看見未來。

唯一不期待的，是我說出口的話語，言語會有欺騙，選擇卻很真實。

等待。

等待我終究毫無音訊而死心。

等待我在發現之後給了他一通電話，然後對我的行為有所覺悟而心死。

等待我休學去找他，然後在這種作為與結果裡感到失望。

或者，什麼都不放棄，等待我什麼都不放棄的抓住機會來找他，也許半年，也許一年……沒有電話，沒有通信，但即使什麼都不打聽，他會在期刊上不斷看到我的名字出現在第一作者的位置，在熟悉或是不熟悉的數據與圖表間看到過去的記憶，也許會在無人的時候一邊輕笑，一邊點頭思考，想起我。

想著我是否了解離開所想要表達事物，在一個人的夜裡擁抱比我更深的思念。

我開始懂了，雖然不是很完全，但這次將會有很多很多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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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遙遠的騙局(7-完)

致各位：
這篇不是完結篇喔XD
（全部結束的時候我會打上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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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麼？」領在前面的人輕輕回頭，非常高興的情緒從每個動作裡顯現，讓看見的人都能感受到快樂。

「很多。你現在要帶我去哪裡？」

「停車的地方，也許帶你在附近走走，或是買點東西……吶，到了，上車。」

靠近樹蔭下的車位很涼快，靠近研究大樓的地理位置很幽靜，學長解除了電子鎖，打開車門滑進了駕駛座，關上車門。

想著這好像是第二次坐學長的車，學弟微笑著，打開副駕駛座乖乖上車關門，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熟悉的手伸向自己，緊緊攀附著身體與氣息，貼上來的吻甚至有些瘋狂。

在路上忍耐的東西現在可以不再忍耐，彼此緊緊擁抱到疼痛窒息，在唇舌的吮咬交纏裡交換呼吸，喘息聲在車內的狹小空間裡被吞吐著，無暇嚥下的唾液輕輕滑落，在偶爾的短暫分離與舌頭纏弄間牽起銀絲，在扶住對方頸項的激烈熱吻裡激起濕濡的水聲，彷彿在學長熱切渴望的吻中嘗到看不見的淚水。

停不下來的吻，不想停下來，碰觸到體溫就會想要更多。

學弟覺得自己花費了比來美國還大的決心才把學長拉開，在喘息裡的學長微微一愣，意識到差點失控的事，本就泛著薄紅的臉更是紅艷動人，連頸子都染上一層柔嫩的紅，消失在誘人的領口。

強迫自己移開視線，閉上雙眼，學弟抵著學長的頭，感受到濕熱凌亂的氣息吹在臉上，一樣激動的喘息漸漸平復。

「……現在，要去哪？」
學弟染著慾望的瘖啞嗓音更見低沉，柔和的在本人都毫無意識之間透著誘惑。

學長輕輕沉默，酥麻的感覺從背一路到腰，其實哪裡都不想去了……
「……你住學校宿舍？」

「嗯，今天一辦完所有的註冊手續以及宿舍的事，就來找你了。」學弟輕聲說著，一邊輕輕蹭著學長的臉。

「……跟我住。」

「交換學生是受到登記的，」學弟聽著學長令人懷念的要求語調，低低柔柔的笑了，放開人，替學長繫上安全帶。「但是來自同一個國家同一個學校的親愛助教幫我開證明的話，就另當別論了……幫我開證明的話就能跟你住，學校只是想確定外籍生的住處與安全。」

「小事，不過就是張紙……去拿東西？」學長轉頭問著，熱車。

「嗯。以後，可不能害我遲到啊……」降下車窗，支著頭吹風的表情很舒服，瞟向學長的眼神笑得很壞。

「……推卸責任……你遲到的話我還能進實驗室嗎……？」學長不知道該笑還是該生氣的表情揉合在臉上，小聲的抗議辯駁。

學弟笑笑，沒有回答，到了宿舍門口學長才發現學弟根本就把行李寄放在管理人那裡，拿了就能走的東西一點也不多。

「……如果今天事情不一樣你怎麼辦？」學長看著學弟後座的東西，心裡又氣又好笑。

「不知道，我會很傷心……但沒想過該怎麼辦。」
學弟近在身邊的聲音有著遙遠感，淡淡的自嘲，還有事情告一段落之後會有的愉悅。

學長掛著微笑，重新升起車窗，離開學校之後夏季的氣溫遠比台灣乾熱，冷氣吹送，一邊開車一邊大致上解說著學校附近的地理環境。

學長家在學校附近的社區，獨棟有花園的房子開車約需二十分鐘。

放下東西，大致看了一下房子……學弟很快的洗過澡倒在床上，讓學長一邊覺得好笑，一邊留下笑容走進浴室。

等出來的時候，學長看到的是，閉上眼，側臥似乎睡著的學弟，已經又長長的頭髮垂在臉上，因為晝夜顛倒與疲勞的膚色看起來有種令人心疼的白。

「……睡著了嗎？」學長輕輕的撥開學弟垂在臉上的頭髮，手指很眷戀很輕柔的移動，輕聲的探問著。

閉著的眼輕輕睜開，伸手拉把人拉進懷裡，壓在身下，把頭埋進學長頸項間輕而深的緩緩呼吸。

「沒有，我在等你。」

「等我做什麼？」學長撫著學弟的頭髮，感覺那一直很好的觸感在手指的撫弄梳理間滑動。

「回答你剛剛在車上的問題。」

「……哦？」聽到學弟的話，學長的手指細微的停頓，復又重新輕輕眷戀的摸著。

「不管……今天最後是怎麼樣的結果，我都不會道歉……但我來，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不管最後我們是否能像現在……」

「……什麼事？」

「謝謝你。」

「…………笨蛋。」

「嗯，謝謝你。謝謝你……我……時差還沒調過來，很想睡……所以也許我會夢到你哭了，醒了之後又什麼都不記得……」

「……笨蛋……」

硬是強撐著的聲音與意識在學長懷裡喃喃的消失，輕輕的晚安，在學長略略收緊的懷抱裡，為哽咽的聲音感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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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歸去，歸來(1)

睜開眼。

自百葉窗外偷偷潛入的陽光看起來很熱，像是午後的色澤。極度乾渴與虛弱的感覺，讓所有看到聽到的訊息都不太真切。

爬起來，走進浴室，冷水也沒辦法讓感覺變得更好，順便瞄到的時間居然是八點。

學弟緩緩走到一樓，從冰箱拿出冰水，坐在沙發上一口一口的喝著，有些意外自己就這樣昏睡了一整天……既然是北美，再天真也不會看到太陽就以為現在是早上八點。

昨晚懷裡的人當然不在，卻又快回來了。

喝水讓感覺好轉，卻還是有些恍惚，學弟一邊慶幸著自己提早來美國，一邊想著過了國際換日線又睡了一天之後的今天是幾號……理論上是八月一號開始上課，教授那裡也要去拜訪……

學長抱著兩大包紙袋走進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學弟陷在沙發裡，緩慢而恍惚的喝著水的樣子。

「我回來了。」

然後學長看到原本有點呆滯的學弟，轉過視線，輕緩而確實地，對回來的他報以溫柔而歡迎的微笑。

「歡迎回來。」

低緩震盪的溫柔聲音穿透聽覺與身體，學弟放下水，走向回來的人，還是有些恍惚疲倦的狀態讓學弟的動作有些遲緩，看起來卻更可愛更柔和。

帶著笑，學弟很自然的接過學長手上的東西，輕輕貼上歡迎回家的淺吻，在學長淺淺的笑聲裡把東西放在流理台上分類。

「剛睡醒？」

「嗯。」

「你這樣好像會走又會飄的木頭。」

「現在比較像是死後重生的感覺……所以應該是死後僵硬……」

學長呵呵笑著不予置評，總之差別只是植物的屍體或是動物的屍體。

「還是很累？」

「不知道，睡太久，感覺錯亂。」

「吃點東西再回去睡？」接過學弟處理好的東西放進冰箱，學長拿出牛奶跟穀片放在學弟面前。

「短時間不要……」學弟拒絕的聲音彷若呻吟，把穀片推回學長眼前。「用牛奶煮個濃湯，有菇類也有魚，加上馬鈴薯跟花椰菜，這樣可以嗎？」

「你是大廚，我沒意見。我有冷凍的馬鈴薯丁，用那個你就不用削馬鈴薯皮。」

聽到學長完全不考慮幫忙削皮的發言，學弟忍不住為這種任性裡夾藏著關心的發言而笑著，其實也就是比較快比較方便，想讓自己早點去休息，把時差調過來。

「今天幾號？」炒著麵粉糊，奶油的香味飄散，一點一點的加入牛奶，和勻麵糊，放入馬鈴薯跟菇類輕輕燉煮著，學弟把花椰菜扔進另一個鍋裡燙熟，一邊問著日期。

「二十八。好久沒有這樣跟你待在廚房裡了，不知道為什麼好懷念。」

抹了鹽又灑上香料的魚片扔進已經預熱好的烤箱，學弟柔緩的調和著濃湯調味，撈起燙好的花椰菜。

輕輕的嚐了兩者的味道，然後把口中的東西哺進學長原本掛著淺笑的嘴裡，感覺到學長小小的受到了驚嚇。

「我可以把這個當做暗示嗎？你要懷念的東西好多。」

「……味道可以了。」紅著臉，雖然很想半挑釁的說是，但學長最後還是決定去拿碗。

嘻嘻笑著，接過學長手中的碗，兩人份的晚餐其實很簡單。

只是這個家裡沒有茶葉，讓人懷念的已久的兩人晚餐缺少了更為熟悉懷念的茶香，令在餐桌上喝著牛奶馬鈴薯濃湯咬著花椰菜的兩個人一邊吃一邊笑，學長還是喜歡喝甜奶茶，還很得意的說他加糖的量連喜歡甜食的老外都受不了，學弟則是曾經在實驗室煮過苦茶，然後騙一整個實驗室的人喝下去。

「什麼？！老師也喝啦？」

「老師有跟我說謝謝。」

哇靠……就算老師本來就是比較好奇的人被騙到喝苦茶還說謝謝會不會太……

「因為全實驗室的人都喝了，苦茶很健康。」察覺學長的心思，學弟笑笑的接下去。

「……你也喝了？！」

「面帶微笑一口一口很悠閒的喝下去。」

「我……我還以為你是壓力大為了整人特地煮的……」

「一半是，我有點想試試是重點。昨天那個跟你聊天的尤莉兒，如果跟她說這個飲料有助於控制體重油脂代謝與健康，一天三杯她也會喝吧？」

這麼快就開始物色受害者了嗎……等等……？

「你在吃醋？」

收走學長前面的空碗，學弟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你那時候笑得很開心。」

「……好難得。」學長拿出裹滿厚巧克力的蘋果糖，臉上愉悅的笑容比糖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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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歸去，歸來(2)

「異性戀的對象只要擔心同性，同性戀的對象還是只要擔心同性，學長你是雙性戀……」洗著碗盤的人嘆了口氣。「我的敵人好多好多啊……」

「很擔心？」把蘋果糖湊到學弟嘴前，一如往例的看到學弟在沈默很久之後，像是下了天大的決心般皺著眉頭咬了一小口。

「不會，只是想說給你聽，我會在意。」也會注意，但我知道愛我的你沒有讓我介意的必要。

收拾完，學弟也沒忘記在學長充滿甜味的唇上低頭偷幾個吻。

「沒有茶真可惜……看到你就會非常想喝茶。」學長臉上透著嫩粉紅，吃甜食的速度還是一樣的流暢快速。

嗯……這樣到底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呢……

「明天去買？市區應該會有吧。」

「啊，也好，我今天幫你辦好手續了，你飯前為什麼問日期？」

「八月一號要開始上課，我在想我還有多少時間揮霍。」

「也是，你才剛來，」學長任由學弟環住自己，沾著糖份的手指探入學弟的口中，感覺那濕熱柔軟的舌頭舔過指尖，牙齒輕輕的啣咬，

「那現在？」

握住學長不安分的手，學弟低頭在學長的脖子咬了一口，聽到帶著疼痛的誘人哀鳴。

「應該是”照學長預定計畫”的來個飯後運動，沒有吃太飽果然是正確的……學長？」

「嗯？」

「如果不想在廚房的話，手還是安分一點放開會比較好。」感覺到學長的手在背脊緩緩的撫摸按壓，學弟帶著笑意，輕聲建議。

「……房子是我買的。」

這個意思是無所謂還是請隨意呢……



事實是，除了第二天兩人有出去採買，到八月一號之前的這幾天，兩個人都沒有離開過屋子的大門。

在這幾天裡，學弟很迅速的克服了時差問題，至於學長，身體早就習慣克服時差，所以完全不記得有這個問題。

「一年後你要怎麼辦？交換學生只有一年不得延期。」幾天前買回來的衣服一件都沒有整理，學長一邊問者，一邊拆掉牌子。

「以修業年限的下限畢業，當一年兵再回來，如果是這樣，在這段期間內要跟學校還有老闆打好關係，再多發幾篇Paper。」

「老師不放人怎麼辦？」故意這樣問的學長，笑得很壞心。

「修國際雙學位，再回來，畢業之後再回去當兵。不過學長都能走了，我不行的機率很低。」瞭解學長故意想問的意思，學弟回答的很從容。

「……不管怎樣都要消失一年啊……」

「完全不考慮我放假的時候回來看我？」

「不考慮。」總覺得只有那幾天，之後只會更難過。

「這麼相信我？」學弟把分類好能丟洗衣機的衣服扔進洗衣機，才發現學長幫他買的衣服比想像中的多，冬衣厚暖的料子更增加堆疊的體積。

「非常相信你。」

學長既得意又燦爛的笑容，讓同樣掛著微笑的學弟，不知為何的有些不好意思。

「冬天的衣服會不會太多了？」學長還在拆著牌子，而自己身邊則又堆起了一座山，各式各樣的厚外套以及需要吊掛的衣服，幾乎耗盡了木質衣架。

「相信我，怕冷的孩子，到時候你還會嫌不夠。」

學長笑笑地把輕暖的喀什米爾羊毛圍巾圈在學弟脖子上，打了個結。

「這樣很熱。」學長逐漸貼近的溫熱氣息，意圖非常明顯。

「等一下就沒感覺了。」

「衣服多到洗不完。」

「總會洗完的。」學長笑盈盈的聲音吐氣如絲，一下一下的咬著學弟的嘴唇。

「不是有人說著不要了？」

「換我來你就不會聽到了。」


＊ ＊ ＊ ＊ ＊ ＊ ＊ ＊


八月一號，刻意提早出門的學長讓學弟在路上試開了一小段路，順便討論到底是要簡單拿個州駕照，還是認真的去拿國際駕照。

至於實驗室，除了尤莉兒因為對親切紳士的帥哥念念不忘，所以有些懷疑兩人的關係之外，實驗室的人則很好奇三天不在的同事去了哪裡，對即將加入聽說能力不錯的新進研究生感到有興趣。

「……欸？」

「什麼，你不知道？能讓老闆答應收他真的很了不起。同時申請的還有很多人，學校裡的更是多到不用算，所以真的很好奇。」

原來學弟的企圖還不是一般的大，死命做實驗發Paper讀書考試為的還有這間實驗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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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歸去，歸來(3)

「他是大學畢業考碩士，一年後又直升博士，在這裡的一年結束後就可以畢業了……嗯，他在研究所期間以第一作者發表的總點數大概是一百五十點左右吧，我沒仔細算。」學長接過同事遞給他的資料，實驗計畫書上充滿了老師質問的豪邁書寫體。

同事們聽著點點頭，也就是說，這位新生對實驗室來說將是位兼具產值與產量的生力軍，老師決定讓他加入這個團隊，該不會期待這一年能解決個什麼超級難題？

「那他是個怎樣的人？聽尤莉兒說看起來個性不錯，至少可以期待他好相處吧？」同事們一邊問著下一個問題，一邊想著反正拿作者名去搜尋，很快就會知道他有多少本事。

「好相處，只是偶爾會惡作劇。他晚一點就會出現了，你們不覺得在了解新成員以前，先解決老闆一大早就扔在我們桌上的東西比較好嗎？」學長苦笑著揚了揚手中的東西，換來同事們認命的以早餐咖啡舉杯、丟垃圾，離開研究室走進實驗室。


學弟今天的課只到中午，當他走進實驗室的時候，一群剛好有空的人很興奮的圍上來，一起說的英文此起彼落有快有慢難以分辨，學弟發矇的稍稍一呆，等弄懂怎麼回事的時候，學長已經排開人群笑笑的打哈哈拖著他就閃往學生餐廳，而身後的戰局自然也就轉移到餐廳。

「嘿，你這樣就不對了，就算他以前是你學弟，他現在未必對你做的東西有興趣，我這裡比較缺人手。你覺得呢？你對哪個題目比較有興趣？」

「等我跟老師討論完大家就會知道了。」學弟笑笑的四兩撥千金，橫豎上意不可測這件事也是事實。

確定套不出話，繼續聊天的話題就變成實驗室介紹跟自我介紹，最近學校的新儀器，期刊上看到的新方法，老師最近想到的神祕點子……至於實驗室的趣聞，即使是同一個實驗，也是能在不同的人手上發生不同的蠢事，然後越聽就會越蠢。

當然再蠢都不會笨到被老闆發現。

下午，老師出現在實驗室與研究室，非常迅速的搞定了新成員的研究方向與歸屬，結果當然是幾家歡樂幾家愁，但是學長沒能直接獨佔學弟這寶貴的新進戰力，還是讓其他人失落的心情獲得平復。

拿到題目與方向的學弟回家之後有些哀怨。

「題目不錯啊，又能與你之前的實驗銜接起來。」

「是很有趣……我今天查了不少東西，也看完了學校的公用儀器使用資格……可是我本來想多怠惰幾天，就算不能度假也讓我輕鬆點……」

「挑了這麼高的目標你還想怠惰，真不簡單啊。」

「那又不衝突……曾經，我連研究所都不想考。」

「那現在？」

「還是無法預知的人生比較有趣啊……」懶洋洋的學弟帶著微笑，把加了白蘭地的甜奶茶放到學長前面。

「是我最近口味變重了嗎……感覺比以前不甜了一點點？」滑順入口的甜奶茶跟記憶裡的一樣好喝，但總覺得甜度稍弱。

「如果你來美國的半年吃的都是蘋果糖的甜度，那你覺得奶茶不甜是一定的，已經溶不了更多的糖了。」

學長反省狀態的說著這樣啊，學弟則是低頭緩緩的吹著自己手中的茶，說什麼都不能讓學長知道自己想幫他戒糖這件事。


不過，雖然說第一次出國的學弟一心想著出去玩情有可原，但等九月學校的事情上軌道，有餘裕出去玩的時候，學弟又一點都不想出離開室內了。

在東岸北側的北美十三州，很冷。

白天心情好的時候氣溫也許能超過二十，晚上則能劇降到零度左右。
學弟很怕冷，半年來的作息不正常再加上缺乏運動，這種每晚氣溫都能降到遠低於台灣冬天的秋天，讓因為身體虛而更加畏寒的學弟非常難熬。

好孩子上學不遲到不早退不蹺課，由於學弟並不是純正的好孩子，而是偽裝成好學生的壞人，所以每天都是準時起床之後在餐桌上後悔，捧著學長泡好的黑咖啡暖手啃早餐，喝的卻是溫水，然後緩慢的捲著外套去開車，在腦袋裡複習所有非文雅的問候句，面無表情的臉上瀰漫壓抑過的殺氣，在抵達學校下車的那一瞬間，很自然地切換成面帶微笑的親切東方紳士。

等天氣開始下雪，除第一天學弟稍稍讚嘆了雪落的美景外，之後，每天早上看向窗外積雪的學弟只有發自內心的憂鬱，而在課堂上的東方紳士，也在進入研究室後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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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歸去，歸來(4)

「傑瑞……」室內溫度十度左右，其實穿高領毛衣應該是剛好，但學弟還是龜在椅子上很冷的樣子，伸手拉住經過他座位的博士後研究員。

「什麼事？你該不會是感冒了吧？」拉住衣角的指尖隱隱顫抖，拿著熱咖啡跟報告正想走回座位的傑瑞，疑惑的看向感覺有些虛弱的學弟。

「不是，外套借我。」

「你自己的呢？」拉住衣角的手鬆開，傑瑞一邊反問，一邊先把東西放回座位上。

「被沒收了……」手指冷到沒感覺，學弟開始想著自己會不會冷到失去理智，隨便找個人亂摸暖手……傑瑞應該不介意把脖子借他取暖吧……

「被沒收？喔，所以他的外套一定也不會借你。」傑瑞哈哈笑，可以理解同事沒收眼前學弟外套的作法。「嗯，跟我借是可以，外套就在那邊衣架上，你知道是哪一件，但這樣你晚上離開的時候會更痛苦，要不要去喝點甜的熱飲撐一下？多增加點熱量！？」

「我討厭甜食。」學弟淡淡微笑謝絕傑瑞的建議，正想站起來拿外套，視野就被厚重溫暖的深咖啡所覆蓋。

「唉呀呀……真不好意思啊！而且還怕燙，來，熱水給你，好好拿著它；我加了蓋子，盡情的抱著杯子取暖也沒關係。」

學弟披好外套，看著尤莉兒把熱水拿到他眼前，冰冷手指捧住杯子後傳來暖麻融化的感覺，讓學弟感動的輕輕嘆息。

「謝謝你，尤莉兒，果然我應該去拿杯熱水。」
尤莉兒聽到學弟的謝辭後目光閃爍的回了不客氣，傑瑞則很好奇學弟剛才為什麼沒去捧杯熱開水。

「冬天才剛開始，傑瑞，我不能一直這樣，再這樣下去我要怎麼做實驗……」

「所以呢？你剛剛冷得發抖，但是穿著外套沒辦法作實驗。」

「再恢復一下，然後在冷得發抖前做到一個段落。」
傑瑞跟尤莉兒看著那個取暖的人，一邊苦笑一邊離開研究室，然後在門邊看到了偷偷笑的學長。

「在門邊笑卻不進去嗎？」尤莉兒看著那個偷笑的人，眼神裡透露出指責。

「不，不用，反正只是看看。」

「好歹是你學弟，你該不會是在整他吧？」

「不是，他在裡面穿得過暖出去溫差太大會容易感冒，還不如稍微冷一點，他很清楚他得習慣寒冷。」

「好吧，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就好，不過話說回來，他知道下個月大家要一起去滑雪的事情嗎？」

「別擔心，他一定會去。」學長的笑容很賊很賊卻很篤定。

「……什麼？」等學弟知道的時候地點當然是在家裡。

「你不去嗎？」學長把加了白蘭地的溫牛奶拿給學弟，而窩在床上的學弟正努力用筆電在溫暖狀態趕進度。

「……去。既然冷都冷了那當然要去，我沒滑過雪，溜冰似乎也很有趣。」如果只要離開家離開床都一樣會冷的話，那至少會想去好玩的地方。

「怕冷還是要去？」看見學弟闔上筆電，那移向自己的柔和目光裡有著遙遠的興味盎然，像是個好強的孩子般閃閃發亮。

「當然，有你在，豁出去玩都沒問題。」

學長在心裡為學弟的甜言蜜語嘀咕，他都忘記眼前這個傢伙只要起了玩心，玩什麼都是把自己跟別人一起豁出去……想起在台灣時跟學弟整人出遊的畫面，開始暗暗後悔自己碰到不該開的開關……看他冷的發抖尋求溫暖太可愛，都忘記如果轉移注意力的地點與目標沒選好，即使想欺負人，也有可能會變成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等他們一行人在旅館前聚集的時候，實驗室的人都有些驚訝那個站直了不只一點，看起來精神了不只一倍，已經準備好全套滑雪用具的人。

「他說你會去的時候我們都不太相信，不過你現在看來還不錯……你會滑雪嗎？」

「不知道，我玩過滑草，跟滑雪的感覺應該差不多吧，重心的使用應該很類似。」學弟一邊笑著說明一邊壓抑住寒冷的感覺，並沒有特別指望接受說明的對象知道滑草是什麼東西。

冬天的滑雪勝地在滑雪場的地方說不上漂亮，但是人卻很多，登山纜車前很多人，自山腳往山頂望去也是一叢又一叢密密麻麻的點。

「你還好吧？暖暖包那些東西都帶在身上？」由於登山纜車上還有其他人，學長改用中文問。雖然拖學弟來的人是他，跟學弟去挑選準備滑雪用具與防寒物品的也是他，學弟自己說要來也是事實，但還是會擔心凍傷之類的事。

「把腳趾用的暖暖包塞進雪鞋裡了，考慮到動起來會熱，這樣的感覺應該是剛好。」

「沒事就好，要一起行動還是分開？」

「學長這麼問是因為想去較高難度的坡道，還是顧慮到實驗室的其他人？」

「……都有，尤莉兒好像在懷疑，目前還抓不準學校跟實驗室能接受到什麼程度。」

「對於事情的反應很自我，不要想太多。不然……陪我滑一段？沒問題的話我就陪你去難度高的地方，不行的話就拋下我。」

聽到學弟這麼說反倒有種難過和心痛的感覺，明明是自己放不開。

「……不了，是我不好，這裡人這麼多，戴上雪鏡帽子根本認不出誰是誰，被認出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勉強？」溫柔帶笑的問句夾雜在充滿英文喧嘩的風聲裡，聽的卻很清楚。

「不勉強，是我不知道為什麼，偶爾還是會介意。不過，你還真有自信啊，只說沒滑過而不是不會滑，還想陪我去挑戰別的坡道。」

兩人在第二個停靠點下纜車，這裡是難度中的坡道起點，學弟直接跳過了一般遊客以及初學者的難度，直接挑戰難度中。

「我一直都很能玩，學長。」帶好雪鏡、頭罩、雪帽，然後學長就看到那個放低重心放鬆身體，試圖抓回感覺的身影，其實很流暢的下向蛇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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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歸去，歸來(5)

之後兩人又去試了更高難度的坡道，像白癡一樣邊滑邊摔卻笑的很開心，然後依照在登山時所養成的習慣，在疲勞前要先準備休息，這種習慣對冬季雪山來講也是重要且良好的自我保護。

等回到旅館大廳的時候，學長有點想揍學弟，很明顯的從進門開始，視線就一道道的逐漸集中到學弟身上。

拿下雪鏡、雪帽、頭罩……微仰的頭輕輕鬆了口氣，無法被模仿的優雅感展現在每個動作裡，流暢的除去手套，輕輕甩頭、撥頭髮，拉開外套，撢去水分，向眼前每個以不同含意對他投以微笑的人，報以春風和煦的柔和微笑。

「……好容易就能知道現場有多少同性戀及其候補……」

雖然明知道學弟的微笑很多時候是社交用的習慣，但學長還是忍不住小小聲的碎碎念。顯眼這種特質有時候與長相身高無關，而是氣質與氣勢的問題，而這個兼而有之的慣犯很難說是不是故意的……

「喔喔，好厲害！造成騷動啊！沒想到你這麼有魅力啊，在學校都不知道，也不教兩招！」

從房間出來經過大廳的人，以及比學長學弟晚回到旅館大廳的實驗室同仁，在看到這種很含蓄卻很明顯的騷動後，尤其是男性，都忍不住半真半假的調侃起肇事者。

「什麼，大家都是來度假的，比較熱鬧開放是理所當然的，無所謂厲害不厲害，真有什麼招數你也學不會吧……」

總之，除非學弟願意，說話不饒人是他的習慣。

一但入夜，雖然有照明燈光，但是戶外的活動大抵上就停止而轉換成室內活動，旅館裡有酒吧舞廳等等的娛樂設施，雖然室內溫度極其溫暖，但對於難得喝酒放縱的人來說，天冷也不過是喝酒的藉口罷了。

一但開始悠閒的坐在酒吧喝酒聊天，實驗室的人們就發現了兩件事。

首先，這個傢伙的酒量似乎很好；第二，白天裡大廳騷動的餘波出現在酒吧裡，侍者不斷端上來自陌生人附有字條的請酒，對象居然男的女的都有……

學弟在看到字條後一律笑笑的掏出筆，加上一行字，原封不動的連酒退回。

終於，侍者靠近這一桌的頻率逐漸降低，而同桌者也頗為吃味的發現，眼前的兩個東方人幾乎囊括了這桌裡所有的累計數量，雖然有沒有是虛榮，但心裡一整個的酸卻不是那麼容易被克服的。

最難過的是尤莉兒，看到男人對另一個男人提出邀約請酒，即使明白理由何在，身為女性的立場上也很難平復心情。

「怎麼了？」學弟看著眼前逐漸低落的氣氛含笑輕問，支著頭，放鬆的肢體透出華麗的慵懶風情。

「……早知道不要找你一塊喝酒，姑且不管心不心動，看著真是難過啊。」苦笑說實話的這位同事，話語裡一半是抱怨，一半是認命。氣質風格這種事實在學不來，明明同樣是坐在昏暗的角落搖晃酒杯，這傢伙的動作就是引人注目。

「喝酒就是要愉快，不然，來拼酒？你們全部對我一個，我輸了就付所有的酒錢，夠有誠意了吧？」

「喔？！這麼有自信，還是你這麼有付錢的誠意？」
不服輸乃是人的天性，如果事關荷包更是有動力，除了身為女性的尤莉兒有豁免權，學長中立，其他的男士們的眼裡全都浮起了挑戰與惡作劇的閃亮光芒。

學弟微笑，伸手招來侍者，低聲交咐，不一會就送上兩瓶烈酒，在收到面額可愛的小費後侍者和善迅速的打開酒瓶，將每個酒杯注入新酒，安靜退下。

「都有，我的酒量很好，別說我欺負你們。」先打開的是龍舌蘭，即使蒸餾後依舊無法掩蓋的獨特香氣發散在學弟看來有些刺眼的笑容裡，輕輕舉杯。

即使一個一個的上，不習慣喝酒拼酒更不習慣喝烈酒的人們，在倒下第四個人，喝完一瓶半的時候開始覺得恐懼了。

因為拿了小費而顯得體貼的侍者，在學弟的手勢下迅速上前，收走空瓶，再次送上一瓶烈酒，而且又換了酒種。

「只是喝好無聊，我們來加點別的遊戲？加快速度比較有趣。」學弟不等眼前的第五個對手喝下杯中的酒，就已經邊說邊啜完了杯中的酒，放下了酒杯。

很多時候，不服輸真的是造成不歸路的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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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歸去，歸來(6)

「你想玩什麼？」

「BlackJack，我當莊。你們幾個人比我的牌面大，我就喝幾杯，比我小的人就喝一杯，我達二十一點你們喝的量就加倍，反之亦然，BlackJack，三倍，爆了，也是三倍，平手，都不喝。舉例來說，如果莊家的我爆了而你們都沒爆，我要喝的量就是三杯加上參與人數，反過來說，你們比較有利，你們爆了只要喝三杯。如何？」

學弟神智清明的詳盡解說刺激了其他還沒喝的人，於是，學弟請侍者拿來全新的撲克牌以及更烈的酒。

學弟這種賭酒的方法，很迅速的在酒吧引起了小小騷動，懂得BlackJack的觀看者，有的也發現學弟在用賭場禁用的方法出老千。

算牌。

藉由遊戲的模式學弟加速了灌酒的效率與樂趣，而學弟所喝的量也比預期中的大幅減少，即使如此還是很多。

遊戲結束，學弟只有略微紅潤的臉看起來比微醺的程度還要輕微，沒有喝酒的尤莉兒搜出男士們的錢包付了酒錢，像看怪物一般的看著筆直站立、正塞小費給侍者答謝的學弟。

微笑著向吧台老闆與調酒師打招呼的人依舊口齒清晰，筆直的離開了酒吧。

進了電梯。

學弟懶懶的靠在學長身上。

「幹嘛？」

「會暈……」

「會暈你還喝，酒量變差了？」輕輕拍著那酒香濃厚的身體，學長覺得被那略高的體溫與酒氣薰得也有點暈。

「大概是趕實驗那半年爆肝了……所以對酒精的耐受性變差，沒喝也不知道。」

「……其實，你再晚個一年也無所謂……」畢竟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那是自我催眠……我不想放你胡思亂想，也不想讓自己胡亂猜測。」

「…真是……還能站嗎？快到了，你還沒洗澡呢，等等沖熱水你不就醉倒在浴缸裡？」

學弟站直身子，甩甩頭，試圖再清醒一點，離開電梯門朝房間走去。

「怕我死在裡面就陪我洗，又不是沒看過。」

「怎麼聽起來像是打包好的禮物呢？」

學長難得的看著學弟在酒力發作下努力保持神智，掏出磁卡打開了門，忍不住笑意地把反應已經明顯下降的情人推進房裡。

笑聲輕揚。

「真殘忍……」學弟喃喃唸著打開浴室的燈，帶著酒意而半是朦朧的表情全都在笑，緩緩的脫起了衣服。「我會記得要回禮的喔……」

水聲流動間，柔暖的水氣翻騰，拆禮物的手攀附而上，難得的，無力壓抑的呻吟聲在同樣甜膩酒香裡換了人。



＊ ＊ ＊ ＊ ＊ ＊ ＊ ＊



等大家滑雪回來之後最明顯的記憶只有宿醉而已。

而酒量變差的學弟其實還好，這算是個小小詭計，放倒了其他人，兩個人變相的度了個小蜜月。


十二月，開始放寒假，由於台灣過年的時候時間不合，兩人都打算回去一趟。

「……學長？」整理著要帶回去的東西，由於一邊想一邊放，兩個人的動作都不快。

「嗯？」

「你有打算告訴你的家人嗎？」

聽到學弟的問題，學長放下手中的東西，停下動作。

「……不可能瞞一輩子……算是有吧，真難啟齒。」

「這次回去，要說嗎？」

「不知道，」學長抓著頭髮，表情很複雜。「總覺得爺爺奶奶會比我爸好說話，老人家沒意見，我爸即使有意見多半也就算了……可是兩位老人家都上了年紀，總不能拿來試……」

「幾歲了？」

「九十三，八十七，雖然身體都很硬朗，奶奶連助聽器都不用。」

「……好危險。」搞不好會驚嚇到腦溢血……聽到是有機會成為人瑞的高齡，連學弟都變得安分。

「所以，果然還是只能跟我爸媽講吧……」學長皺著眉頭，想起平常很好說話也很和善的父親，不知為何就是有難搞定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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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這也算是種梗啦......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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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歸去，歸來(7)

「所以，先去我家還是先去你家？回去的話應該是先回公寓那裡，去實驗室轉一下，然後再回家？」

「後半的行程我沒意見，前者……到台灣再來丟銅板……吧？」無法決定的學長，自暴自棄地關上行李箱。

「……只怕你到時候不管正面反面都看不順眼……你打算在飛機上不安十幾個鐘頭？」要不是被託付買東西回去，其實要帶的東西一點都不多。

「……還有句話叫心理準備，去你家感覺也很恐怖。」

「我倒覺得我家還好……早鬧翻了，我媽說不定覺得我帶人回去是為了刺激她，說起來我還是第一次帶人回去。」學弟說著挑眉看向學長，臉上的笑容寫著請誇獎我。「你看起來就像她心目中的理想兒子，基於她微薄的禮數不可能直接趕你走，我爸大概除了嘆氣不會多說什麼，弟弟跟妹妹應該會很高興。」

「哪有這樣形容自己的家人的？！這麼說只有我需要擔心嗎？」聽完學弟的說明，學長情緒昇華成躁鬱。

「沒這回事。」

「欸？」

「學長應該曾經說過國中被人勒索的事吧？當成笑話般的在實驗室講過。」

「是有這麼回事……怎麼？」

「那是真的吧？」

「是啊。」學弟的無奈苦笑讓學長覺得好可愛。

「故事的結局是那群人消失了。那我這個把人家寶貝兒子拐跑的傢伙，會不會哪天走在路上就不見了呢……」

噗嗤……

「啊啊，很有可能，等我發現的時候人應該已經不在了吧？」

一時間緊張不安的氣氛全都沒了，明明現在讓人發笑的議題也很有成真的機會，但學弟帶著笑意的怨懟表情，就是讓學長邊說邊笑。

「笑得還真開心，既不擔心也沒想到。」學弟提著兩人整理好的行李放到一旁，聲音裡其實完全不認真。

「嗯，好吧，我要很慎重的告訴你，」拍拍學弟的肩膀，「我很擔心。」

「沒誠意，嘴角太高。」學弟伸手捏著那張臉使之變形，讓臉被拉扯柔捏的學長努力拍掉閃躲那惡作劇的手。

「嘖，總之，你也有擔心的事啊，雖然萬年一副看不出來的樣子。」

「擔心是一種警覺的表現，我擔心很多事。」

伸手把學長拉到身旁坐下，用自己略涼的手，輕輕按摩那因惡作劇額有些紅腫的臉頰。

「看不出來。」背靠在學弟懷裡，暖暖的感覺讓人心神渙散。

「擔心無法解決任何事，發現會擔心，我就會想辦法。我為解決問題花費心力，不為恐懼空想浪費時間。」

「好自大，總會有無法解決的事。」

「那就沒辦法了，不可能完全沒有遺憾，我只是希望你不要留下太多遺憾，擔心你以後回想起來會很遺憾。」

按摩的手停下，環在腰際，自己傳遞出去的體溫已讓那手不再冰冷，埋在肩膀的氣息很沈靜。

說不定，最膽小脆弱的是抱著我的那個人。

「當我決定要說，而不是瞞一輩子的時候，你就該相信我。」

「我知道。」

「我不是長子，家裡還有兩個哥哥，叫我叔叔跟我有血緣的小鬼頭不止一個。」

「那好吵……」

你聽錯重點了吧……

「也許，會很容易。別裝死，該放開我了！」

「那你決定好要先回你家了嗎？我當然是會跟著去。」耳邊親暱的聲音問得很甜很甜，言下之意其實具有強迫意味。

「什……就說回台灣再丟銅板！」驚慌的發現學弟把自己固定得很紮實，手也不規矩的動作了起來。「你幹嘛！？現在是白天！我們訂的是今晚的飛機！！住…唔……住手啦！你到底想幹什麼！？」

維持從背後箝制的姿勢，學弟細細的啃著後頸，用自己的雙腳架開學長的試圖掙扎的雙腿，探進上衣裡面的手正準確的挑起情慾。

「看不出來？」

「靠！白痴都知道你現在想做！居然讓我用到了好久沒用的沒品單字，我是想知道為什麼！」

「答案一，滑雪回來後大家都在忙，好久沒做了。答案二，」

「還有答案二？！別開玩笑了！」學弟的手已經拉開褲子的拉鍊，被那手撫摸的熟悉感從兩腿間傳來，刺激逐漸增加，不知道該怎麼掙扎。

「我要做到讓你能一路無夢的睡回台灣，免得你胡思亂想。」學弟握住要害的手在話語的行進間緩緩的加深力道，而受到雙重刺激的學長瞇著眼咬牙切齒。

「做、做到？！…唔嗯……別開玩笑了！……呼嗯…什麼…胡思亂想？小看我、啊……你手指在按哪裡！……嗚…放開，我不會胡思亂想…啊嗯……先去…我家就先去我家……呼唔嗯……」那握住慾望的拇指在尖端一輕一重的按壓著圓，原本搓弄著胸前的手探向後穴，前後同時的刺激讓學長只能大口的喘著氣。

「既然如此就更不用擔心……你還確定要我現在放開？」嚙咬著耳朵，用瘖啞濕熱的語氣聲音問問題，前面與後面的手從頭到尾都沒有停。

可惡……什麼前戲都做了才在問……

「…哈啊…我說、放開…你停得下來？笑話……」

「……要不要試試？」
說著，學弟手指就如此的停留在體內，握住前端的手也不再動作。

「……你敢真這麼對我就分手、啊！啊嗯……」

猛然抽出的手指帶來刺激與空虛感，然後更熱更巨大的物體進入已經慣於接納他的通道，幾乎懸空的身體讓熱楔順利而準確的貫穿更深更刺激的位置。

「……也就是說…我得更賣力嗎……」

深而猛烈的進入，退出，只要配合著緊縮、吞吐、扭腰，快感就能翻上好幾倍……握住自己慾望的手溫暖的揉握搓弄，胸前的手揉捏著腫脹到疼痛的地步……


……很懊惱，學長想抗議說沒有必要太賣力，想說不要做到那種程度……身體的渴望與誠實最後卻反過來說服自己，反正還可以睡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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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歸去，歸來(8)

然後的確是睡了很久。

醒來的時候，身邊是那個自己習慣的人，頭頂上的高度，椅子，小而密封的窗戶，彷彿很多聲音的安靜。

已經在飛機上……拉了拉披在身上的毯子，身體有種歡愛後的疲勞加上坐姿僵硬的遲緩，也許真的是昏睡太久，才會有這種虛浮感。

依稀記得被學弟抱上計程車，迷迷糊糊進了貴賓休息室休息……如同夢遊般的不確定感，也不太記得怎麼通關……搞不清楚是不是夢。

「……完全睡糊塗了…」自言自語，半闔上的眼，嘴角卻掛著與抱怨語氣無關的笑容，雖然有點想知道究竟睡了多久，卻不想抬手去看被學弟細心繫在腕上的表。

兩個人，好像很獨立，給予彼此最大的自由，而旁邊的這個，壞心眼的背後卻放置了無微不至的細心，比難得看到的在乎還要多很多，從容給予，不會令人窒息，好像很平凡的事卻又能做到如此珍貴。

放寬的空間與自由是尊重，而不是條件交換式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結果，自由就像是不存在一般，不論如何都記掛著，自然的超乎想像。

手上的表其實只是件小的事，這難以言喻的滿足也是很簡單的感受。

「醒了？」

低沈的聲音不知為何在高空上聽來格外溫柔，學長窩在毯子裡，淺笑，輕輕地搖搖頭。

「喝點水，再睡一下？」

「嗯。你沒睡？」一杯水，應該是特意留下來的，雖然不覺得飢餓，但學長知道自己至少錯過了一次用餐時間。

「是又醒了，正打算繼續睡，發現你醒了。」

學長將空水杯放回杯架上，臉上的笑正在加深，有點想睡，又想多說兩句。

「學弟，托你的福，連喝的水都比較好。」

「是嗎？」

「這可不是經濟艙或商務艙能喝到的礦泉水，空姐們為了你連水都換了。」取笑的語氣，靠在學弟肩膀上的頭蹭了蹭，調整了個舒服的新位置。

「怎麼這麼小看自己的姿色？沈睡的帥哥，希望醒來的時候能有一杯甘美的水，醒來時抱持好感與微笑的謝謝是多麼誘人的獎賞，沒有小姐能夠拒絕，至少現在飛機上的空姐不能。」

「那是你吧？我可沒有說話，誰知道我想喝水？」

「我知道。然後，空姐衡量之後會發現兩個帥哥的謝謝很划算……」

附近座位的人都睡得很沈，學長只好悶悶的笑出聲。

「反正我一定是共犯就對了？」

「到台灣之前還有一餐，」學弟微笑著拉高自己與學長身上的毯子，「睡到那時候，用你的笑容向空姐要杯水，說謝謝，你就會知道到底是不是。」


＊ ＊ ＊ ＊ ＊ ＊ ＊ ＊


走進實驗室的時候，整間實驗室發出瘋狂的驚呼。

對學弟而言是離開半年，半年之後還要回來，對學長來說卻已經離開一年。要不是曾帶過現在升碩二的學弟妹三四個月，回來大概沒什麼人會記得他。

學長有些意外學妹們都很記掛著自己跟學弟的事，更意外的是知道了被學弟一語帶過的部分，雖然聽到學妹們的形容之後很想笑，但也發自內心覺得被某人殺氣洗禮的小朋友很可憐。

照慣例的跟老師打招呼，也如往例跑都跑不掉的不知不覺討論實驗到實驗室都沒有人的程度。

從學校搭計程車經過走了很多遍的路線回到公寓，對兩個人來說感覺都很微妙，學弟的原住處是借住的，學長的是自己的，貓兒們都不在。

回台灣的那晚，兩人在電梯裡看著數字想了許久，一致決定按下九樓……六樓在學弟即將離開一年時就清空私人物品，如今就像是關上門的回憶，即使有鑰匙也無法回去。

次日，同樣是一起出門，已經沒有車的兩人坐著捷運跟公車，去實驗室打招呼，然後很晚很晚之後才坐計程車回家，再次走進家門的時候，兩個人不知為何的都很想笑。

一起出門，過程陌生，到實驗室，一起回家，過程陌生。

這裡還是這裡。

至於學長，要回家的事好像沒那麼焦躁了。


才怪！


回到台灣的第四天，一年沒人住的地方已經完全恢復成當初的樣子，在學長躁鬱的潔癖發作下閃閃發光。

「……你打算打蠟打到螞蟻都滑倒嗎？」為了讓某人發洩壓力以致於無事可做的學弟，看著眼前光滑無匹的櫃子，滿屋子的化學氣味，非常非常的無奈。

「看到的話記得拍下來，跌倒的螞蟻聽起來好讚，說不定能拿去賣。」

明知道學弟的笑話是諷刺，學長還是頭也不抬的沒有停手，直到學弟嘆氣的抓住手，拿走關上電源的打蠟機，把人拉進懷裡坐在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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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歸去，歸來(9)


「冷靜點，確定他們都在？」

「……回來前有跟他們聯絡，現在都在台灣。」停下的手有些酸麻，被阻止而中斷似乎讓焦躁的神智略微清醒。

「冷靜點了？其實，他們真要說什麼對象也應該是我。」

「……冷靜不下來……」回到台灣四天，無法冷靜的狀態讓時間虛耗。

「我們有大概三個禮拜左右的假期……」

「然後？」聽得出學弟在笑，都不知道該生氣該好奇還是佩服。

「先回家跟他們好好聚聚，什麼都別說，也別想，他們是你的家人，許久不見會格外高興，一個禮拜後，我會登門拜訪。」

「什麼？」學長皺著眉頭，搞不懂狀況。

「冷靜了？」

「不，不是，我是說，長痛不如短痛，這樣很像詐欺吧……」

「為什麼說是詐欺？以你家人的立場，好不容易等到人回家，一開口就是這件事，會覺得你只是為了這件事回來，然後就怎麼都無法冷靜了。他們現在只想看看你，也只擔心你，當他們所有想像中的擔憂都確認完，才有可能去想想你說的事。」

……很像是小孩子賣乖之後才提要求啊啊……這就很像詐欺啊……

「的確不能否認你說的有道理，這樣會有用嗎？」

「應該說，對你跟你的家人會比較好，好好跟他們補齊失去的時間，你想念他們是事實，不要給彼此扭曲心意的機會，看著眼前的，你就能冷靜下來。」

「我是關心則亂嗎……」突然洩了氣，瘋狂大掃除之後又靠在學弟懷裡，溫暖加上疲勞非常適合入睡。

「人之常情。記得給我地址，還是去之前先打電話給你？」

「前一兩天先打電話給我，那時候應該會在爺爺奶奶家。那我回去的這幾天，你呢？也回家？」

「嗯，應該是回去救火吧，弟弟跟妹妹現在應該在忙考試，不回去給我媽唸唸也說不過去。」發現懷中的人想睡了，學弟放開人，站起來把全開通風的窗戶關上。

「你跟你媽……感情真的這麼差？」

「是某些地方太像了，找不到平衡點。我媽說話比我毒，我腦筋動得比我媽多，每次吵架最後都是一句我是你媽你就是要聽我的。」

「……真是爛結局……」

「不說話就沒事，不見面就沒事，誰都知道怎麼回事卻很難解決。其實我媽已經很清楚我不可能照她想的過一輩子，我愛的是男人，而我們已經很多年沒討論過這件事，除了對一些瑣事碎碎念，我跟她很少交談也不再爭吵。」

「你還是記得很清楚。」

「嗯……至少得謝謝她，如果沒有她強力的碎碎念，我根本不會念研究所。」

「你如果感謝她這種事大概會被K到死。」

想起當初的事，還是覺得又氣又好笑，沒想到，一晃眼就兩年半。

「睡一下，你最近因為緊張都沒睡好，明天回去，可不能這麼憔悴。」學弟調整了兩人的位置，說服早就想睡的學長來個小小的午睡。

「你呢？陪我睡？」轉了個位置，環住對方的腰。

「好色，學長，陪睡這詞不好。」學弟伸手越過學長從茶几上拿起書。「不過現在權充一個會看書的肉墊，你這裡還有好多書我沒看過。」

「書蟲。」拉著學弟的手看了看封面，笑笑地閉上眼。

「等等大概就會變成拿著書睡著的肉墊。睡醒了想去吃哪裡？睡過頭的話就只剩宵夜攤和便利商店。」

「烤肉吃到飽。」

「喔？知道了。那麼，稍後見？」設定了手機鬧鐘，學弟輕輕在學長額上印了一吻。

「稍後見。」


等回到家，誠如學弟所說，學長發現看到人的確比較冷靜，由於並沒有欺騙家人的打算，在面對家人的關心與談話間也能自然坦承，心裡還是會想著怎麼開口比較好，但確實沒有一個人空想時那麼焦躁。

另一方面，使用學弟「說實話」的本領方式，在被詢問的時候的確比較有利……雖然不可能像那傢伙技術那麼好，但自己確實從頭到尾說實話，把一件事拆成很多次透露出來的方式，似乎很不錯。

自己少了欺騙與隱瞞的不安，他的家人則對這個年輕，且聽起來很優秀的學弟感興趣，聽到是交換學生以及跟自家兒子同住的事，一般正常思考的人只會想到彼此互助的留學生。

在知道因為學弟的關係學長幾乎沒吃外食，學長的兄長父母爺爺奶奶在驚訝現在還有這麼能幹的小孩時，也要求說想邀請這個學弟來家裡吃飯。

他們想謝謝這個照顧自家兒子弟弟的人。即使聽起來似乎很像是基於感謝用三餐家務抵房租，但自家人被養得很健康，負責三餐之人的細心卻是遠超出於此的真誠。

雖然與原計畫有出入，但學長還是冒著冷汗說好，大大方方的在眾人面前撥通電話提出邀請……一邊安慰自己天資聰穎的學弟絕對能懂是怎麼回事，一邊想著家人會不會曲解太多，最後反倒為了把人邀請來而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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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歸去，歸來(10)

「好久不見。」

時近中午，伴隨門鈴聲而來的，是學弟溫柔且讓人平靜的問候笑容。

「請進。」學長不自覺的松了口氣，因為無措而有些過度客氣，帶著笑容把人拉進屋裡。

「人來啦！快請進，唉呀！真是，小孩子幹嘛這麼客氣？送什麼禮！？」

迎面走來最前面的年邁女性精神非常好，反倒是跟在後面的兩位男性，對於前者移動的速度感到擔心。

「奶奶好。」本就是人精的學弟當然不會用錯稱謂，略微彎腰好讓老人家看個清楚，乖巧從容的笑容態度令奶奶高興得不得了。

「好好好，真是乖，長的又好，老伴啊，來看看呀！客人來了啊！」
似乎是急性子的奶奶又返身走回客廳，一手還拉著學弟，讓被拉的人露出無奈的笑容，與其他兩位還沒來得及對話的男性以及學長交換笑容，乖乖的攙扶老人家順便減慢行走的速度。

「急什麼，客人來了就先讓客人坐下，上茶，慢慢喝慢慢聊，人都被請來了還會看不到？妳一個老太婆拉來拉去像什麼話。」相比於奶奶，抽著煙斗的爺爺慢慢說慢慢講，淨朝著老太婆身邊被拖來拖去兒子孫子還有客人使眼色，促狹打趣的眼神漫在皺紋裡很頑皮。

「老太婆又怎樣？我老太婆又怎樣？！老太婆我就是高興嘛，孫子難得帶朋友回來，長得俊又乖巧，奶奶叫得多甜，哪像你老頭子，完全沒反應，好像兒子孫子都是別人的。」

「是是，兒子孫子都是我的，我們的，來，年輕人隨便坐，原諒老頭子年紀大膝蓋不好，不想站，水果盡量吃。」

「讓您站起來迎接才是折煞我了。我自己來就好，謝謝。可是爺爺，因為不舒服而懶得活動情況反而會惡化，每天還是走走路散個步比較好。」

然後整客廳的人表情微妙，奶奶甚至發出竊笑聲，爺爺抽著煙斗的表情很彆扭任性。

「原來如此，爺爺，我是第幾個這麼跟您說的？」好像很真誠的笑容笑得很可愛，話語的內容卻著實戳到老人的痛處。

學長吃著水果，看著這個只有安分一半的傢伙在玩他爺爺，不能不說他這種態度對到了家人的喜好……乖巧，但沒有一個陌生訪客會有的過度拘謹客氣，適度的流露本性，孩子似的頑皮……現在在言語間跟爺爺對仗也是出於善意。

「你這朋友有意思，好像真能搞定你爺爺，能讓你爺爺之後每天出去走走，就算只能維持一個禮拜，請他來吃這頓飯也太划算了。」

父親喝著茶，半開玩笑半誇獎，在一旁聽到的二哥，兩不相幫的岔開話題卻又隱隱吐槽，讓老人相當的不滿意。

適度的適可而止，學長才有機會介紹自己的家人，正好端飲料上來的大哥錯過了好戲，聽到之後很大方的報以遺憾，順便再次跟自己的爺爺叮嚀該多活動，學長的母親則是在廚房，出來打了招呼，笑笑的說等會多吃點，吃飯時再好好聽聽留學的事，就又回到了廚房。

餐桌上，終於所有的人都到齊，學長的兩位哥哥一位是公司的董事，一位是經理，學弟想起學長說過兩位哥哥都已經結婚，後來才知道嫂子們沒有出現是因為小孩都還要上課，這個時間正要去接小孩，怕打擾客人乾脆不過來。

學弟的聲音適合說故事，一頓飯，吃的慢，低沈卻帶著笑的音色說著從台灣到美國的事，苦學生的樂趣，實驗室的趣聞，晝夜顛倒的疲勞，在國外很怕冷的體驗，母親近乎瑣碎的問題，在學弟有問必答的聲音裡彷彿變成色彩豐富苦中作樂之事。

飯後，一群人移動到客廳，享用傭人端出的飲料跟甜點。

「不過，沒想到你一個男生這麼厲害，真的都自己做三餐？」已經是第二次確認這件事的母親，語氣裡有種驚訝的不可思議，也有憐惜。

「嗯，其實習慣就還好，大學時就這樣了。」

「還是要再次謝謝你，」學長的母親拉起坐在她旁邊的丈夫的手，「他是家裡最小的，爺爺奶奶寵，雖然懂事卻很挑食，怎麼也改不過來，看他突然一個人出國這麼久又健健康康的回來，真的很高興。」

「挑食？不會，學長不挑食，他沒有不吃的東西，只是只吃好吃的，所以只要東西好吃他就會吃了，更何況一人份很難做。」

因為說的是實話，所以學長也就只能乖乖的被取笑。

「你們一個是學長，一個是學弟，也算是有這個緣分感情又不錯，特別是，也難得你願意作到這個程度，多花了心思功夫。」

在奶奶蒼老的聲音感想裡，學弟原本輕輕掛著的微笑變了質，突然漾開的溫柔神情讓人一呆。

「不會，因為我愛他，所以，這些心思一點都不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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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歸去，歸來(11)

沈默，表情詭異尷尬，看表情除了學長跟他大哥外，每個人都在告訴自己聽錯了。學長的母親正打算先岔開話題，晚點再詢問自家兒子，學弟依舊溫柔含笑的聲音又再次響起。

「各位都沒有聽錯。雖然，在此之前我設想過很多種方法，很抱歉我最後還是選擇這種方式，他是你們重要的家人，我希望他跟你們之間沒有誤會也沒有秘密。我們彼此相愛，而告訴你們是我們的決定。」

「什麼？！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

隨著疑惑聲爆發的，是學長的父親激動且大聲的質疑。

「您應該知道，即使我再說一次也不會改變什麼。我知道你們會難以接受，也知道你們對同性戀的看法可能不好也不友善，但我現在還是在這裡，這是我們的決心。」學弟視線筆直的看著眼前極力維持風度的中年男子，輕輕握住學長的手。「要一起生活一輩子，我不想讓他背負謊言的重量。」

「混帳！！你對我弟做了什麼？！他怎麼可能會是同性戀！他從小就愛看美女！難道他之前交的女朋友全是男的嗎！！？」

學弟有時全然沒有發現，他總是平穩的語氣格外能刺激他人的憤怒，學長的二哥抓起學弟的領子，很努力的才沒有朝那張臉揍下去。

「我們已經交往了兩年半，以前住在樓上與樓下，現在住一起，他以前的女朋友究竟是男是女我不知道，但如果彼此都沒有這個意思，就不會有現在。」一語帶過的提示，與其去爭辯旁枝末節，學弟維持著近乎爭吵的討論在原本的目的上。

「荒唐！！」

「您就算不相信我，難道還不相信自己的兒子？為什麼，這樣就叫做荒唐？」

話語被打斷，學長的父親更顯憤怒。

「男人跟男人搞在一起還不叫荒唐！？給我分手！什麼真心！？說得好聽！你就明白說你要多少錢！說！支票在這裡！」

從方才起就沒機會開口的學長，看到學弟因為父親提到的錢而細細瞇起了眼，擴散的笑容多了些傲慢，心裡暗叫不妙。

「我……」

正想開口，蒼老的聲音極有份量的響起。

「混帳！錢？！你是算錢算傻了？！你兒子值多少錢你拿錢出來！？你瘋了把你兒子論斤秤兩用錢算！收回去！丟人現眼，好想想你的心態是什麼！」

敲著煙斗的爺爺罵完自己的兒子，戴著老花眼鏡與助聽器的臉轉向學弟。

「說實話，年輕人，我很欣賞你。」頓了頓，歇口氣，吐出的煙輕輕散開。「只是你今天把好好的一頓飯弄成這樣，我就不樂意了。」

學弟沒接話，其他的人也安靜緘默，因為老人的話還沒說完。

「我可以理解你為什麼挑這種場合，」又一口煙，緩緩的，老人抿了口茶。「自己都無法坦然就沒有說服力，所以你不是私下約也沒有偷偷摸摸的見。」

老人蒼老的臉眼神卻一點都不老。
「年輕人，你希望的是什麼？」

「我希望……」學弟想要回頭看那個在自己身邊的人，卻終究只是握緊了交握的手。「他能快樂，不要有遺憾。我不奢求祝福，那也許太難，但希望你們能理解，在他往後每次見到你們的時候，還能像今天之前一樣。」

「不包括你？」老人聽到學弟所說的內容，眉毛抖了抖。

「我不強求太多，」老人的反應讓學弟露出溫柔的苦笑，「更何況，我已經很習慣了。」

「哼嗯……」老人咬著煙斗，轉向自己的孫子。「孩子，你呢？想說什麼？」

「如果……」父親的臉很生氣，母親的臉幾乎要哭了。「如果覺得我只是一時的鬼迷心竅，我希望大家願意等我花一輩子的時間清醒，雖然我並不是鬼迷心竅。」

母親隨著自己完結的話語開始哭泣，啜泣與被壓抑的聲音夾雜父親的咆哮，聽著聲音，視線卻不敢停留在父母的臉上，二哥的表情則是又急又氣的樣子……父親從數落自己到擴大成兩個人一起罵，謾罵聲灌入聽覺，學弟給了自己今天進門後的第一個笑容，溫柔溫暖得過了頭。

學長知道自己笑了，鬆了一口氣，父親罵得兇狠的聲音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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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歸去，歸來(12)

「安靜！」老人不大的聲音卻有非比尋常的效果，不負一家之長的風範。「吵吵鬧鬧哭哭啼啼，給人看笑話！」

「爸……」學長的父親心有不甘欲言又止，面對自己的父親，終究還是安靜了。

「年輕人，今天，就請你先回去吧，把我那小孫子也帶走。」老人說著話，用眼神制止對於自己決定有意見的兒子。「誠如所言，我們需要好好想想，不方便外人在場；但如果我那孫子在，除了哭哭啼啼跟我那兒子的謾罵，大概也沒辦法冷靜的討論什麼。」

「謝謝您。」

「我很生氣，不發作是因為我的身體受不了，別以為老頭子就能原諒你。」

「我們沒有任何需要原諒的事。」學弟自始自終溫柔的笑容在起身的動作間，出現了慣常見到的優雅感與自信，堅定的語氣幾近傲慢。「那麼，很抱歉今天以這種方式告辭。明後兩天，我會帶他會去看看我家人，也許會多住幾天，在我們回美國之前會再回來。」

學弟乖巧的交代完兩人未來幾天的行程，在無人回應的情況下禮數周到的告辭，帶著學長離開大門。

追出來的是學長的大哥。

「……哥，你怎麼出來了？」

「這是我第二次問你這個問題，你是認真的？」
站在巷子邊，圓厚的男中音問著話，朝一旁的學弟點點頭，眼神毫無偏頗認真的凝視自己的弟弟。

「是。」

聽到回答，問話的人大大嘆了口氣，揉了揉額角，看向么弟那在一旁等候答案的戀人。

「兩個月前，我去美國的時候剛好有機會經過，所以我知道，也不小心看到了，然後我問了同樣的問題。」大哥看著眼前只有父親提出用錢分手才動怒不再冷靜的人，心裡多少因此平復一點。「他如果決定了就會很倔強，所以我不會再說什麼。但是，身為人家的哥哥，我有必要給你適度的威脅。」

「是。」眼前看來相對老實的大哥眼神認真的冷笑，學弟發現能忍上兩個月的大哥也不簡單。

「擺平這件事不難，但今天你們自己決定的事結果不好，帳『一定是』全部記在你頭上。你看起來似乎是個喜歡享樂的人，而我們多的是辦法讓你不無聊。」

學弟完全沒有被威脅的感覺，卻笑開了臉，他知道他剛才聽到了願意幫忙的承諾。

「我知道了，謝謝你，大哥。」

「不要亂叫，我還沒有承認你。」

嘴上說著卻揮手道別，學弟並沒有直接帶學長回家，而是帶學長回到公寓，現在，對兩個人來說，最需要的是共處的安靜。


學長自離開家鬆了一口氣後，就一直處在半茫然的狀態，同時也暗自埋怨自己當時的沈默，學弟卻還是說著沒關係。

因為學弟很清楚等回自己家的時候，照樣是沒有自己說話的餘地，情況是一樣的。

第二天，並沒有照計畫的去學弟家，當學長在日上三竿的時間清醒後，先是錯愕，然後在浴室頭抵著鏡子吃吃的像傻子般一直笑一直笑。

昨晚很安靜，學弟輕輕哼著的歌是耳邊唯一的聲音。

望著自己被握住的手，那握著自己的手總是有點涼，堅定，不鬆不緊……昨天從開始吵架後就沒機會開口，學弟自始自終的冷靜想起來好心疼，為了維持完美的表情，連暗自咬牙都不行。

被人心疼關心到這種程度反倒有點心痛呢……想也知道，今天大概是一日休整，閒閒的，要自己好好放鬆，休息。

而要做的也的確只有這個，把自己養好，看看他的家人，嘴裡說沒關係的人卻總是放在心上，想起那次看到他弟弟以及未曾謀面的妹妹，
說不介意，好像的確也不感到遺憾。

只是，遠遠看著，其實還是…會寂寞的吧……

遠超出羨慕、嫉妒，遺憾的寂寞。



＊ ＊ ＊ ＊ ＊ ＊ ＊ ＊



比學長預計的多一天，兩個人才搭客運去學弟家，比起台北處處公寓貴得要死，只要離開了那個範圍，想要有幢小小的透天厝並非難事。

簡單的房子，沿著與隔壁相連的界線與電線桿堆著大花盆，小小的橘子樹，桂花，開得不好的玫瑰，略略攀附在鐵窗上的紫薇開著桃紅的花，沒開花的孤挺花葉子看起來就像是大顆的草。

怎麼種都能長的四季秋海棠兀自在縫係間凌亂的開著花，學弟沒有叫門，而是拿出鑰匙開了門，才喊了聲不大不小的我回來了。

聽到動靜先出來的是學弟的弟弟，看到是自己的哥哥跟上次見過的人，立時笑開了臉，但身後趨前而來的腳步聲卻讓他吐了吐舌頭，乖乖的往一邊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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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歸去，歸來(13)

傳說中的母親靜靜走來，說沒有表情又好像一臉似笑非笑，看著自己的兒子，然後又把視線轉往被兒子帶來的人。

「您好，初次見面。」

學長微笑著，淡淡的，站在那裡就能看見的氣質，緩而小的鞠了躬，拿出提在手上的見面禮。「這是從美國帶回來的手工巧克力，袋子裡還有些其他的小東西，希望大家會喜歡。」

學弟的母親看著學長遞到眼前的，略微沈默，露出看起來完全不勉強卻極其客氣疏遠的禮貌笑容，說話的聲音不大卻很亮，輕鬆的貫穿聽覺。

「請進，地方簡單，在客廳裡隨意坐坐，跟他弟弟妹妹聊一聊，一會兒就開飯。」

學長再次點頭，說了聲謝謝，看到女人走回廚房的身影彷彿頓了頓，還沒來得及細想，一張不太熟的臉跟另一個沒見過的女孩子熱情的拉著自己坐在沙發上，茶几上早有準備好的飲料。

「……你們兩個，想幹嘛？」學弟苦笑，接受自己被隔離的事實，坐在單人的沙發上拿起飲料。

「聊天呀，因為問大哥你一定不會老實講，我來問別人。」說話的女孩子有著適度的任性跟古靈精怪俏皮神情，朝自己哥哥哼兩聲，轉頭面向學長。「我哥有跟你提過我嗎？」

一臉八卦好奇的樣子，學弟的弟弟跟妹妹湊在一起，讓被逗笑的學長往學弟的位置縮了縮。

「嗯，他跟我提過有個妹妹，你二哥我看過，小偉？」學長確認性的詢問，而對方笑笑的點點頭，「妳希望我怎麼稱呼比較好？」

學長含著微笑的親切詢問，跟學弟在一起久了而對自己遲鈍的人，沒注意到自己的微笑所具有的殺傷力，讓本來想搗蛋的小姑娘反倒不好意思。

「欸…叫我小婷就好了，那我直接叫你哥哥就好囉，那，我想問問題！」彷彿乖巧認真的舉手發問，但其實是不管怎樣都會賴皮問到底。

「被你叫哥哥之後還真想說不給問。」然後學長看到相較於學弟來說，非常開朗的弟弟妹妹露出得逞的表情開始歡呼，算是乖巧不聒噪的開始依序的問著問題，學長也帶著微笑一個一個的慢慢回答。

實驗室的笑話，過生日的趣事，吐槽某人怕甜怕燙又怕冷，經由弟弟妹妹的友情附議後多出了學弟摀著臉說『不准說！』的過往趣事，還得忍得很辛苦才沒笑得太放肆……正要開始說到國外的事，學弟的父親走下樓，樸實的臉有些木然卻還是親切的笑了笑，做出手勢要自己不用站起來、繼續聊，點點頭，拿了個大茶杯裝了飲料走到客廳，默默的聽著自己講故事。

到了國外的事，吃什麼，住哪裡，外國人怎麼樣，研究室怎麼樣，秋天的風景下雪的感覺，天氣是不是真的這麼冷。

學弟的父親在這中間只是聽著，不發一語。學弟的弟弟妹妹所問的問題，讓人有種果然還是孩子的莞爾，對於自己的哥哥好像不怎麼關心，問題裡有著好奇玩樂與對世界的嚮往，發亮的眼睛不在現實裡，屬於遙遠的未來或是夢想。

的確感覺比自己家好一點，然而，在家長身上卻有種只是把聲音轉為沈默隔離的感覺。在餐桌上，學弟父親的沈默裡有著無奈與軟化，他母親的沈默則有著倔強的堅硬，即使仍舊笑著，客氣，那禮貌是給予身為客人的自己的高牆。

「您很討厭他帶朋友回來？還是，因為他從未帶朋友回來所以您不習慣？或者，您只是單純的討厭我個人？」見大家吃的差不多，因為感覺到也許不在餐桌上講，就很難再面對面好好的談談，學長鼓起勇氣，輕緩沈穩的直接問。

「他跟我說要帶個人回來，所以我做了一桌菜招待他的朋友兼學長，我也很感謝你在學校以及在國外對他的照顧，除此之外，我不知道其他的理由。」

與其說不知道，更明白的說明了不想知道。

「我想，他應該是跟您說會帶個人回家，是實驗室的學長，已經交往滿久的對象，想帶他來家裡看看。」

「是這樣沒錯，那麼，你是期待我非常殷勤愉快的接待跟我兒子在外面亂搞的朋友？！別開玩笑了！要不是即使切斷親屬關係他還是我兒子，這個閒話甩都甩不掉，你以為我今天還會讓他回來！？他要亂搞就在外面搞去！看不到我也樂得清靜！而現在，他把人帶回家裡，平常鄰居說了多少閒話他從來沒聽過，你倒說說看，你來是什麼意思？！」

不算特別激動的語氣卻非常刻薄，因為介意鄰居會聽見的壓抑全數化為冰冷的嘲諷與惡意。

「哼，閒言閒語？！哪有那種東西，你防得跟鬼一樣，挑好的說，大兒子讀研究所又出國，一個不常在家高中也跨縣市的人能有多少流言？除了你喜歡的面子虛榮你根本什麼氣也沒受到，到底哪裡委屈！？」

學弟啜著半碗湯，以更冷的聲音戳破事實，低頭喝湯的姿勢完全不看自己的母親。

「什麼氣也沒受到？！我養你養到現在花這麼多錢就是天天受氣！我現在就在受氣！你花那麼多錢讀那麼多書！連個話都不會聽！！」
眼前的女人聲音逐漸上揚，抬起頭的學弟嘴角冷笑，想開口卻被學長阻止了。

學弟看了看身邊的人，再次平靜的保持沈默，學弟的母親哼了一聲，眼裡的驚訝一閃而逝。

「阿姨，您今天想要的是個聽話的兒子，一個您說什麼都能聽進去，都能替您辦到的兒子是嗎？」輕聲的詢問，微笑，一字一句柔和穩定的聲音有著能讓人信賴的感覺。

「哼？天底下那個母親不是這種希望？！」

「您希望他會是您引以為傲成就非凡的兒子。」

「沒錯，只要是正常家庭，誰不是這樣希望？」

「但那是不可能的。」

學長輕柔的聲音斬釘截鐵，學弟的母親略略睜大了眼，又險惡的瞇上，沈默。

「今天的他能有讓您引以為傲的成績，以及讓您與之對等的挫折憤怒，就是因為他一直以來，不太聽話。一個指令一個動作的人，沒有未來，一個什麼都聽話的好學生，對人生沒有創造力也沒有規劃。完美服從的是機器，有點差錯的是混吃等死的員工，腦筋能多轉兩圈又比較拼的能當到個小主管，您的希望和您的要求從一開始就相違背。」

「喔？我活這麼大看的人比你還多我怎麼不知道？像我家隔壁的、」

「那他的職位到哪裡了？」學長笑笑的打斷，看到學弟的母親臉上一紅。「我家，在一般人眼裡應該稱的上是有錢人，一筆單的生意就是上億收入。每年公司招募員工的時候有數千人，我看過許多留下來的人，離開的人，能往上爬的人，他們每個都能做到你的要求，卻也都稱不上聽話。」

「那又如何？我的要求不對嗎？！男人本來就不是跟男人，是跟女人！男人跟男人能生小孩嗎？本來就是胡搞！！」

「那麼您承認了他其實是讓您引以為傲的是吧？」學長溫和的為之前的話題下了結論，沒有露出任何表情去刺激一時語塞的女人。「您的要求，很平凡，只是，從未有過一定得生兒育女這件事，您是基於什麼樣的理由，希望他一定得生下孩子？社會問題？傳宗接代，血統延續？外人的看法？」

學長將目光從學弟母親臉上輕輕垂下，轉了轉手上已經涼透的湯，笑笑又抬眼。「我想…都不是，您只是單純的覺得男人就該結婚生子，有個家庭，有個好工作，然後就能幸福到老，像個一般所謂的正常人一樣。」

「呦，了不起，還知道你們這種人叫不正常，那我身為一個母親希望兒子正常幸福難道還錯了？！搞那什麼東西，一輩子給人指指點點不難過嗎？」

無視諷刺，因為，這件事沒有任何人有錯。

「首先，我並沒有說我們不正常；還是說，您對於正常人的定義僅僅是性向問題？一個母親希望兒子幸福的願望不可能有錯，那麼，扭曲自己，像一個正常人就能夠幸福嗎？如果他一開始就像您所謂的正常人，他就一定能事業有成，幸福一輩子嗎？」

學弟的母親看著學長，沈默無語，全世界都知道這是無解的問答，有人說知足，有人說努力，卻沒有能確保幸福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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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歸去，歸來(14)

「我們現在，很幸福。而世界很遼闊，並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像您想的那樣，如果指指點點被人側目是我們要背負的東西，那我們已經有覺悟，就像我們在這裡接受您的指指點點一樣，您在這上面對他的傷害跟路人並沒有什麼不同，甚至更多更重。」

「你那什麼、」

「等一下、等等，不要吵！」

因為沒有進入吵架模式，再加上對方自始自終的平穩語氣而無法辯駁，突如其來的指責瞬間讓學弟的母親拍了桌子就要站起來，阻止的人卻是學弟的父親，伸手拉住自己的妻子。

「什麼等一等！你阻止我幹嘛！？你看看！你看看他、」

「好了！不要吵架！你跟你兒子吵了快十年我一天也沒少聽，你就算吵贏了又能怎麼樣？！」學弟的父親趁妻子一時氣結無語，給同桌的孩子們下了指示。「你，先帶你朋友到樓上房間去，弟弟妹妹留下來收桌子，弄完切水果泡茶給客人送上去，都上去！」

清場的意圖很明顯，學長錯愕的被學弟拉著往樓上走，走到二樓才意會過來發生什麼，稍稍打量擺設，狹小的樓梯被牽著手反倒不好走，想鬆開，又捨不得。

學弟回頭，像是發現了，笑笑的把人帶到自己前面，催促學長繼續往上走。

走上樓梯的最後一階，少有人氣走動的頂樓有點氣悶，學弟再次掏出鑰匙，打開唯一一間上鎖的房間，佔據了一半樓層的大房間。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住在這個房間的？」學長看著房內的呈設，問著，很心疼。

這房間讓他想到學生在外合租的的房間，完美而整齊的私人空間放在一個家庭裡，壁壘分明的讓人感傷。

「國二國三的時候，學長？」

「嗯？」學弟的手從後面環抱住自己，聲音和體溫都好溫暖。

「你快哭了……」

「……不想讓我哭出來就放開我。」

「那我寧願讓你哭，我可以等你，哭再久都沒關係。」

學弟鬆開人，坐在地上的懶骨頭裡，看到已經恢復的學長正以非常柔和認真的表情望著自己，任由自己重新拉回懷裡。

「你為什麼不哭？」
學長的語氣很溫柔，輕，而且認真，不嚴肅卻也沒有笑意。

「……忘記該怎麼做了。有時候會覺得似乎該哭，就只是這樣，即使空空的、好像很難過，也沒有叫做想哭的衝動。」

「真是……」
知道是實話，所以無言以對，看著採光很好的頂樓，想到過去的時間這裡一直只有一個人，關上門，就覺得好孤單。

正想著，傳來小心的敲門聲，學弟的弟弟妹妹拿著茶與水果上來，說著父親與母親難得的爭吵，由於兩個人都是還有考試壓力的學生，見父母心情不好也不敢打混，說好了有問題再上來問就又乖乖的窩回房間看書打報告。

中場休息顯得格外安靜，雖然放鬆下來就覺得疲勞，學長還是站起來在房間裡看看，然後在一排一排書架的角落邊，發現了很眼熟的東西。

他的釣具。

「這附近有很多池塘，開個半小時的車也有適合溪釣的溪流，我想你總有一天會來，所以你去美國的時候，我把它從你家拿到這裡。」

發現自己在看什麼，學弟解釋的聲音從背後響起，總有一天……那個時候，這個是不斷告誡自己的決心吧？

「……什麼時候去？這種時候很難說釣不釣的到。」

微笑，微笑，微笑。
然後視線消失在學弟懷裡。

「……我說過沒關係的。」

「……你混蛋…」恨恨的扯著衣服，你非要把我弄哭就對了！？

「啊，說不定喔……小小的報復你扔下我去美國，難度還這麼高，或者，想靠你稍稍哭紅的眼讓我媽心軟愧疚……」

「什麼跟什麼……」

埋在衣服裡的視線很暗，又哭又笑像個半瘋的傻子，怎麼也停不下來，輕輕撫著自己的手輕柔如羽。

也許沒晚餐吃，明天去釣魚，後天回去……其實那些都不是那麼的重要……我們的決定，以及你此刻的聲音，才是賦予那價值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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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歸去，歸來(15)

離開的時候，學弟的父親露出靦腆又抱歉的笑容，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兩個問題，然後輕輕跟自己說了謝謝。

真有下次，再來坐坐吧…你說我接受，老實說我還是覺得怪怪的……只是這事情已經過太久……除了這點，他什麼都做到了……其實還是我們虧欠他…哈哈哈……還好我家的孩子都滿懂事的，比父母好……

學弟的母親站得稍遠，沒有說話，對到視線的時候有些不自在，後來才知道被學弟的弟弟妹妹偷偷塞在手上的東西是手工甜點，也不知是和解還是道歉，也有可能是個回禮，但總之是個開始。

回台北的車上，學長咬著甜點，味道濃郁細緻，就是不甜……應該是連一般人吃都不甜的糖度，讓學長知道離完全和解還有多少距離，也算是被小小的報復了。

反過來說，卻是知道兒子不愛吃甜食的母親給兒子的歉意，即使很少回家，拉不下臉說上兩句話，始終還是記在心上。

果然很像。



＊ ＊ ＊ ＊ ＊ ＊ ＊ ＊



到台北接到的第一通電話是學長的奶奶打來的，希望學弟明天能獨自去她那裡一趟，有些事情想談談。

「奶奶想見你，要你明天去一趟。」學長看著電話，好半天才開口。
學弟抱著抱枕，拿著書，其實從學長接起電話就開始看著，等學長轉頭告訴他答案，很明顯的是一臉的無所謂。

「我知道了，有說什麼時間方便過去嗎？」

看學長一臉呆呆的樣子，學弟用書掩住嘴角上揚的笑，拍拍身旁的座位。

「……奶奶說什麼時候都可以，你不緊張嗎？」

「只有奶奶一個人找我，嚴格來說是好現象。」

「怎麼說？」靠在學弟身上，視線空空的看著落地窗外的風景。

「如果是長輩其中之一找我想『談談』，多半是想認真面對這件事，以長輩的身份，不管是勉強接受的弄清楚狀況或是以其身份壓迫我放棄，明天那裡將會只剩一人；如果是你父母其中之一找我，代表已經全部達成共識，到時會要我們兩個都回去，常見的情況是以全體的壓力讓你放棄、讓我死心；如果是找你，不管哪個都是最壞的情況，代表這幾天他們已經處理了很多事，一旦回去應該就很難再見面了。」

「所以？」

「奶奶找我也許是最好的可能，因為她說得很明白……明天，去看看你的朋友，彈彈鋼琴，聊聊天，試著讓自己忘記等待，好嗎？」放下書，玩著學長的頭髮，低迴的聲音輕輕要求。

學長明白，學弟不想讓自己在等待結果的時間裡焦躁煎熬。

輕輕的笑了，好久不見的那種帶著心機卻很可愛很溫柔的笑容，仰頭抬手勾下學弟的脖子。

「讓我睡到你回來。」

「呃……」第一次，學弟覺得有些為難，萬一後天或是大後天學長的家人想見他怎麼辦？

「不想要？」一邊問著，學長湊上去，一下一下或輕或重的，啃吮著那張還在猶豫的嘴唇。

「也不是，只是……」學長刻意誘惑的聲音含著笑，兩人逐漸升溫的氣息交織熨貼，不忍心也捨不得推開人……雖然早知道學長學壞了，碰到這種時候還真是困擾非常。

「還是你認為我是會乖乖聽話的人？」
因為心疼自己所以忍住不吃，覺得很可愛的心情讓學長溫熱吐息裡的愉悅又上揚了一些，吻上喉結，輕輕舔吮，感覺到低低的震動與嘆息。

那雙漂亮的手撫上臉頰，夾雜著苦笑與幸福的薄唇壓低，收下了得逞者輕輕傳來的笑聲。



＊ ＊ ＊ ＊ ＊ ＊ ＊ ＊



次日，學弟去的時候，選的是中飯剛過的時段，不會被留下來吃飯，也不會打擾到老人家午睡──如果有午睡習慣的話，選這個時間該是差強人意。

一如他所預料的，屋裡只有奶奶一個人，開門的是傭人，奶奶正坐在客廳等他，請他坐下，沒有問他為什麼選這個時間，雖然看得出來這位老婦人已經等了許久。

「不用擔心，今天不會有其他人出現，連我那老伴都特地叫兒子帶他上醫院。雖然你看起來早就知道了。」奶奶小小的笑著，喝著手中的熱茶。

「嗯，因為是您打電話，只要我一個人來。」

聽到回答，奶奶呵呵呵的笑瞇了眼。

「果然是個聰明的孩子，難怪你對老頭子的胃口。那你知道我今天叫你來，是想說什麼嗎？」

學弟微笑，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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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歸去，歸來(16)

「也是啊…連我都不知道為什麼想要你一個人來，興許是想看看，你倒是完全不急躁。」

「因為急也沒有用，人懶就乾脆不急了。」
學弟說得逗，奶奶又很配合的笑了兩聲。

「那天啊……你說的時候，起先我嚇壞了。」

「真是對不起。」

「你這小滑頭嘴裡塗油和蜜，對不起是說說而已吧？」
奶奶笑著瞟了學弟一眼，被說滑頭的人當然也就只能苦笑著低下頭。

「…等回神，想著『大逆不道啊！這荒唐事兒大逆不道啊！』，男人跟男人，這是怎樣的悖禮悖德呀……想著想著，很慌張，也很生氣……自己最疼的小孫子，敗壞門風，家門不幸，什麼話都哽在喉嚨裡，可是最後到你走了，我都沒說話。」

老婦輕輕的沈默，歇了歇，學弟很配合的問了為什麼。

「所有的人都在一句接著一句的罵，我插不上嘴，聽著聲音，好像有些熟悉……然後，我看到我那生氣卻安靜的老伴，還有一直很冷靜的你，所以我想看看，看看你這孩子在想什麼。」

「您看到了什麼呢？」

「我看到你從頭到尾只看了我孫子一眼，握著他的手不鬆不緊從頭到尾沒有放開；眼神很認真，態度有禮冷靜，臉上溫柔誠懇的笑容卻在睥睨諷刺眼前發生的事。」

「……這麼明顯嗎？」
學弟這次的苦笑很真誠，奶奶笑得莞爾，搖搖頭。

「於是我知道老伴為什麼安靜的看著了，認真看待這件事的人，卻睥睨眼前發生的事，這很矛盾，孩子，你沒有說出什麼大道理，只是無比真誠的告知這件事，我看著你的反應，想想你前後說的話……聰明如你，明知道會發生什麼，骨子裡諷刺厭惡，為何一定要說？」

「我說過了，我不想讓他背負謊言的重量。」

「說出來，就不重了？」

「不一樣，您明白的。」

「是，後來，我明白了……也想起了我曾聽過你的聲音，今年過年的時候，有個說是學弟的人要拿電話……我想起了那孩子是從何時起不太一樣，你們都走了之後，大家吵吵鬧鬧，我還是在想……想你的要求，走的時候說的話。」

奶奶含笑放柔的眼神染上了些心疼，讓學弟有些訝異。

「最後，想起來你竟是什麼都沒為自己求，你要求我們對那孩子的態度始終如一，卻是僅此而已，孩子，為什麼？」

「為他所求就能得到我要的，如此而已。我只是不奢求一蹴可及，曾經是那麼長久的期待瓦解，人會有連信賴都瓦解的錯覺，很多事都急不來。」

「那孩子喜歡的，也許是你這種小心地讓人心疼的溫柔吧……太小心太冷靜，不甚熟識的人多半都會誤會你的笑容。」

蒼老的手伸出，慈祥的笑著，搎了搎學弟的頭，看著眼前那個慣於冷靜的孩子很驚訝，呆呆的搞不清楚狀況。

「兒孫自有兒孫福，以前安慰人笑人家家的孩子，倒是用在自己身上了？」

「您……」

「人老了，沒幾年好活，就是捨不得兒孫傷心，哪個都捨不得……想開了，卻更貪心，你說沒有需要原諒的，讓人驚嚇傷憂也是過錯，從那麼小一丁點養到像你這麼大……嘴上說讓你們獨立，吃點苦長經驗，其實還是半點捨不得，更何況是這種事？」

「是……」
學弟回過神的臉，露出感動溫柔的笑容，讓看到的奶奶滿意的笑開了臉。

「出乎意料的是他那大哥口風也挺緊的，呵呵……我兒子媳婦那裡，暫時別去見了，你這鬼靈精一定知道之後該怎麼做，現在他倆還沒冷靜下來，等過些時候吧……想回來的時候，告訴他隨時可以回來，兩個老人家可沒那麼多時間等他，當然，你也是一樣，他忘了你得要提醒他。」

「我知道了。」

「這可是你說的，老人家記性再不好也記住了。唉呀呀……果然笑容真誠點，還是比皮笑肉不笑來得好，這樣笑起來多好看哪。」

「……那是壞習慣，您就當作沒看到吧。」

「好好好，不欺負你，別人家的長輩不能頂嘴還挺難過的啊，磨磨你的個性也好。沒事兒，就快點回去，那倔性子的孩子應該等著急了，出國前再排個時間過來吃頓飯，我想看他開開心心吃頓飯的模樣。」

「記得了。」
奶奶端著茶杯的表情笑得歡，學弟現在知道學長的笑容究竟是像誰的了。

「你請客。」

「我請客。奶奶想吃什麼？」

「麻辣湖魚？」

「不行。」

「這孩子怎麼這麼沒誠意……算了，回去吧，人來就好，開開心心，什麼飯都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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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歸去，歸來(17-完)

小提醒....還沒有全書完喔XD
本篇故事尚未結束，還要記得來呀~~~(遙遙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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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呀，你這菜的確做得不錯，可是再辣一點才香呀。」

「奶奶，就是那一點對您的身體不好，真想吃等我看不到的時候再說。」學弟微笑且恭敬的駁回奶奶的建議，替學長夾了塊排骨放碗裡。

上次因為懶得動被人笑，爺爺這次竊笑起非常非常愛吃辣的奶奶。

兩人回來的時間本就有限，在回去前的前兩天，學弟跟學長再次拜訪這個家，亦如奶奶所說的，簡簡單單的四個人，簡單的一頓飯，下了功夫的一桌菜。

雖然早知道會出現誰，學弟還是很好奇奶奶究竟是用了什麼樣的方法清場。

「我跟他說今天有客人，叫他不要來。」奶奶喝了口湯，滿意的瞇著眼。

學長聽到回答，因為知道奶奶的個性所以猜得出答案，明知不妙還是笑了。

「沒問為什麼？」奶奶的說法太明顯，學弟心裡想著學長的父親應該是越說越想來吧？

「問了又如何？他是問了啊，我跟他說娘今天看到你不痛快不想看到你，難不成還得提早跟你報備不成？就掛電話啦，哪裡需要解釋什麼。」

學弟聽完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呻吟，這下子罪名又多了一條，那個不要來的想必火氣更大，根本是被整又被坑了……

學長苦笑拍拍學弟的肩膀，安慰這種東西聊勝於無，奶奶成心讓人難過的時候更是難纏得不得了。

「安慰他做什麼，手閒著就多吃點，喝碗湯，他是自找的活該，我都不計較那麼多了，平常他欺負你應該比你欺負他來得多，奶奶幫你欺負他，乖乖吃，不讓你吃虧。」

奶奶見整到人，邊說著，眉開眼笑的夾了菜給她寶貝孫子，還沒會意到他孫子紅了臉接下菜跟她老伴乾乾地咳兩聲是怎麼回事，就看到做這桌菜的人捂著嘴壓著笑聲忍得很辛苦。

奶奶還是沒想到是怎麼回事，看到被笑心裡不樂意不高興，皺起眉頭。

「沒有，沒事，我活該，嗯呵……您說的是，應該的，應該的。」

學弟當時幾乎笑岔了氣，而一直到走奶奶都還沒明白過來，所謂的欺負也是有很多種……不知道很尷尬的爺爺究竟會不會告訴她。


＊ ＊ ＊ ＊ ＊ ＊ ＊ ＊


睜開眼。


身邊是那個自己習慣的人，頭頂上的高度，椅子，小而密封的窗戶，彷彿很多聲音的安靜。

自己靠著他的肩，他熟睡的頭輕輕貼著自己。

很溫暖，即使只是這樣都能讓人不自覺的展露微笑，想想似乎很久沒看過他熟睡的樣子。

那天他回來的時候自己才剛醒，沒想到那麼快就能解決，驚訝之餘看得見他快樂溫柔笑容下隱藏的雀躍。

奶奶要求轉達的話容易的讓人幾乎不敢置信，他的雀躍歡欣是為了自己，在自己要求轉述的過程中露出孩子般的神情。

即使這樣也能很高興，雖然不是全部，但比沒有要好，有人陪伴，還有很多可以努力的時間。

還是不太懂奶奶與爺爺是想通了什麼所以接受了，也許好好想想，也許哪天老實的去問……弄懂這份用心是責任也是義務。

靠著自己的重量越來越沈，不太好動，還是替他調了調毯子，把自己的毯子也拉過去了點，明明是最累最花心思的人，卻是一天到晚哄著自己休息，頂著騙人的笑容四處走動。

如今，沈睡著……

貼著自己的頭蹭了蹭，停了一下。

原本閉著的雙眼輕輕睜開了條縫，以為是夢，閉上，又睜開，漸漸發現現在的姿勢是怎麼回事，還是很迷糊。

「醒了？」

學弟半睜著眼，覺得很溫暖，學長輕聲的詢問好像帶著興味的笑意，聲音又柔暖又清澈。

搖搖頭，順便又蹭了蹭，想把自己撐回原來的位置繼續睡，卻被拉住了。

「……學長？」

「剛才這樣睡舒服嗎？」
毯子下，學長拉過學弟的手，握著他暖透的手指與掌心。

「…嗯……」

「那就繼續睡，這樣就好。」

雖然想說可是，手被握著，頭被按著，撐也撐不起來……這樣被壓著肩膀不痛才怪……

「睡吧，不會很久的，最多就是到空姐送點心來。」

一陣安靜，分不清長短……帶著嘆息的笑聲低低盪開，靠著自己的身體緩緩地放鬆，放軟，呼吸變慢，越沈越緩。

明明很快就睡著了……

學長輕輕的笑著，吻了吻那握在掌心的手。

pinkspirited 2008-9-4 01:08

實驗室系列-- 那句話(1)

「我們結婚吧？」

那是兩個人認識的第六年。早早離開了實驗室，精挑細選的吃了頓舒適宜人的晚餐，看了場很棒的舞台劇，開車回家。

學長生日的夜晚。

然後，偉大的壽星覺得夜空很漂亮，想散個步……然後，兩個大男人坐在距離住家步行十五分鐘的公園裡的鞦韆上，乖孩子都被帶回家了，草地上的白花苜蓿沾著細細的露水，像是天上破碎的星光。

坐在鞦韆上的學弟，帶著微笑，看著坐在另一只鞦韆上輕輕搖晃的學長，清晰而溫柔肯定的這麼說。

「嗄？」
與其說學長這種反應不解風情，盪著鞦韆享受難得清閒與愛人在自己身邊的寧靜時光，反應變慢以為自己聽錯了也是情有可原。

畢竟大部分的情況，男性是說這句話的人，而不是接受這句話的人。

「……學長…」雖然覺得那好像聽到又搞不清楚的表情很可愛，但學弟只要想到自己還要再說一次加上解釋，就覺得好像少了口氣，有點無力。

「是是是是是什麼事？」學弟有點可憐的溫柔聲音呼喚著，學長慌慌張張的回答結結巴巴，雖然搞不太懂到底是沒聽清楚還是自己腦袋打結了，但敲進心臟裡的那幾個字很確實的把血液體溫往臉上送，還好天黑看起來不是那麼明顯。

「我再說一次？」帶著微笑輕輕問，其實哪還有比對方的慌亂更好的答案。

「……」被這麼反問就算真的想求證，好像都變得矯情，問也不是不問也不是。

…今天好歹是我生日，怎麼最後你求婚還順便又整人……！？
如此想的學長紅著臉小不爽，正想轉過頭盪鞦韆發洩，學弟伸手拉住正要前擺的鍊子，連帶著握住了盪鞦韆的手。

原本就不怎麼涼的夏夜似乎瞬間熱到骨子裡，學長望著那張總是微笑的臉很認真的模樣，四目相接……然後，學弟輕輕低下頭，半垂下眼，不知道想到什麼的笑了。
「謝謝。」

「……什麼？」

「謝謝你曾給我的時間，謝謝你讓我擁有的時間，謝謝你花費在我身上的時間，謝謝你……」學弟清晰而緩慢的訴說著，感覺到學長那被握住的手害羞得直想抽回。「總是願意預留未來的時間給我。」

「……不客氣。」不自覺的缺了底氣，略小的聲音就怕心情決堤。

「你願意讓我分享你往後所有的生命與責任重擔嗎？」

「……你呢？」

「我願意，你在的地方就會有我想回去的地方。」

……怎麼就是有人能把肉麻的話說得這麼流暢……

「學長？」

「…不後悔？」
轉過頭，看著一盞又一盞的路燈，學長也不知道為什麼出口的是三個字。

「不後悔。」
聽到學長的問題，聲音裡忍不住染上笑意。

「我很任性。」

「我知道。」

「結婚其實只是一張紙……」

「那棵樹倒得最有意義。」

…這是什麼冷笑話……
學長想歸想，嘴角還是不爭氣的上揚再上揚。

「學長？」

「是？」

「我們結婚吧。」

無關嫁娶，即使沒有法律效用也無所謂，是決心、承諾、約定，還有往後每一天的日子。

「…好。」
聲音裡有著感動跟高興，學長覺得自己現在一定笑得跟白癡一樣，怎麼也無法回頭看看那個跟他求婚的人。

好慶幸那個時候，我們都沒有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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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那句話(2)

官身不自由。

六年後的今天，學長是助理教授，學弟是助理研究員，當初的同事幾乎都還在，除了尤莉兒跑到南加州任職，一年難得見上一次面之外，其實大家都還在同一個學校、同一個團隊，最多就是傑瑞搶輸職缺被學長給踩下去，眼看著學弟又要爬到他頭上。

大塊頭凱恩的塊頭當然還是很大啊，耿直的個性依舊很好騙。

學長的生日之後就是期末與暑假，學生就算擔心成績仍舊可以放暑假，助理教授和助理研究員就不可能這麼好命，研究計畫還有學生的考卷一疊又一疊，想甩手結婚去，還有必須跨越的關卡。

學弟當完兵回到美國被正式約聘的時候，實驗室的人就知道兩人的事，既然如此，這種事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如果想向實驗室請假，遲早還是會說清楚。

「…什麼！？」
就算秘密不是秘密，實驗室的人還是會有種驚訝的超現實感受。

「我們要結婚了。」向來以欣賞別人的表情為樂，學弟當然不介意再說一次。

「OK，STOP！我聽得很清楚。」傑瑞平舉雙手露出受不了的表情，「你們哪位告訴我，這是什麼時候決定的事？」

實驗室的研究員與研究生陸陸續續結束手上的工作靠過來，就算要說一聲祝福送禮物，那也是好奇心被滿足了之後。

「幾天前。」
面帶微笑面帶微笑，學弟的答案有說等於沒說。

於是傑瑞也跟著笑，只是臉上多了青筋，眼睛東飄西飄的想答案。
「幾天前…？很好，真是簡單明瞭又科學的幾天前……我想想…結婚就有人要求婚，求婚是大事……」指著學弟，「你求婚？」

「是。」

傑瑞挑了挑眉毛，一臉壞笑昭告天下他想到了答案。
「你生日的那天？」

「賓果。」學長用手中的可樂罐敲上傑瑞手中的馬克杯，恭喜他一點都不笨。

「真是…你幹嘛答應他，多整整他或是叫他打下切結書不是很好？」
平常在學弟手下輸了不只一次兩次，這種時候不來亂一下實在對不起自己。

「傑瑞，不要因為自己這輩子用不到這句話就這麼高興。」

「你說誰用不到！！」
明明條件不錯的傑瑞至今單身，雖然當事人很有意願……反過來說這件事就是地雷引爆點。

「我詛咒你用不到，最好你不挑了之後還是男的女的都沒有。」

這種詛咒太狠毒，一時間旁聽的其他人，只能很有情面的在心裡苦笑。

「好了好了，我們還沒問…你們這種說法是想辦婚禮吧，想在哪結婚？什麼時候？」

「……還沒決定好。」難得的，回答的學弟語氣遲疑。

「什麼意思？」

「等該聯絡的人都聯絡了，才能決定吧……」學長含著可樂，腦袋裡閃過要通知的名單，有種不要結婚好不好的衝動。

「凱恩，尤莉兒就拜託你通知了，我們去通知老闆。」
在場都是聰明人，再多呆兩下難保不會出現讓人為難的關心或是啼笑皆非的挖苦，學弟眼明手快的拉起學長離開實驗室，畢竟還有很多事要從長計議。

老闆的反應則相當乾脆。
「喔？要結婚？恭喜啊，哈哈哈…什麼時候？在哪裡？嗯？還沒決定呀，我想帶我老婆女兒參加，她們兩個好喜歡你們…現在六月初，不趕的話八月底怎樣？」

暑假是各種國際研討會的旺季，老闆大人的意思是『請等我有空你們再結婚吧，因為我想攜家帶眷的參加。』

而實際上……訂教堂打聽地點餐廳聯絡朋友家人…想找個大家都能來的日子，算算也差不多就是八月底，還好不用講究什麼禮俗或像新娘那般試妝試婚紗，不然兩個月只夠看著來不及。

「你打算怎麼告訴你家那邊？」平均一年回去一次，當研究者難有長假，反過來說願意的話天天都是假……學長結束網路訂票，替學弟跟自己倒了杯洛神茶。

三年多前彼此家人的反應是無法忘卻的清晰，在三年來的時間距離以及很少的見面次數裡漸漸改變。學長家的爺爺奶奶當然不是問題，三年後的今天還是能一搭一唱的在電話裡挖苦學弟，精神非常好；學長家的母親與兄長（大哥例外）則是已經能說上兩句，交換關心與善意，父親則是沈默以對，三年多來學長只有聽到父親與其他人交談的聲音，卻從未正眼好好說上什麼。

「直接說就好，會來的就會來，不會來的綁都綁不來。最後應該是老弟跟妹妹來參加……學長呢？如果跟爺爺奶奶說，應該能全員到齊吧？」

學弟家則是另一種相反，較為頑強沈默的是母親一方，但至少還是能交換生活的瑣事，聊一聊，或是在難得回去的時候被使喚做那做這在廚房被嫌棄。看在學長眼裡，這種努力做到的普通與細碎爭執，是被賦予善意與努力的心思，是家人對待家人的方式---雖然學長偶爾也會被毫不客氣的使喚，不過總是有兩張以上的無奈臉孔陪著自己，被那豪邁的聲音指令左支右使，被當成家人而不是被當成客人的感覺總讓學長不自覺的想笑。

學弟知道了之後只是說『不用白不用。』，告訴學長別太天真……學長則是認為以這對母子的彆扭程度，自己的想法才是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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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那句話(3)

「不知道…照規矩應該是先跟我爸媽講好，再告訴爺爺奶奶。先告訴爺爺奶奶可能會讓我爸更反彈，家裡好不容易平靜了一點，我媽應該還可以，至少先告訴我媽……不過結局可能還是一樣，參加婚禮這種事，爺爺奶奶絕對不會逼我爸來。」

「為什麼？我以為老人家會覺得家長一定要到。」學弟皺著眉頭覺得手中的洛神茶太甜，從冰箱裡拿出無糖的那瓶換杯子兌了兌，又回到原來的位置坐下。

「不，爺爺跟奶奶……我家的長輩覺得喜事就一定要真正的開開心心，不管是結婚的還是來參加的都不要有絲毫勉強，這樣才是個愉快的好婚禮。我二哥結婚的時候嫂嫂那裡繁文縟節多，其實只是想炫耀女兒嫁了個有錢人，結果硬是被爺爺奶奶簡化了一半，省下來的錢全給了嫂嫂娘家。」

「這樣就沒意見了？」

「怎麼可能，只是被奶奶一句謝謝你們這麼好的人讓我孫子能娶到這麼好的媳婦，半捧半挖苦的堵住了。如果還是要炫耀顯得太沒品格，奶奶把那些錢訂製成漂亮又實用的首飾，給了二嫂和二嫂的母親奶奶，不然我二哥搞不好會在婚禮上過勞死。」

「……奶奶這招……」

「你可以放心至少這次不會出現。不過回去你大概又會被奶奶稍稍挖苦兩下，奶奶很喜歡你啊，看到你那愛玩勁就上來了，爺爺也是，尤其你又會打牌，非常對奶奶胃口。」

「……學長…」
說到打牌，學弟的表情像喝了黃連湯，苦唉唉的表情欲言又止。

「嗯？」學長的表情似懂非懂。由於牌技不是很好，所以身為孫子的學長除非奶奶想打家庭牌或是缺牌腳，很少上牌桌陪奶奶打牌。

「……這次回去可不可以幫我想個不打牌的藉口……」

「咦？你不喜歡打牌？我都沒聽你說過。」

「跟奶奶同桌打牌我是降低平均年齡的那個，跟老人家打牌壓力很大。」

「……我記得我跟你說過奶奶這個人很不記仇，牌桌上本來就六親不認。」

「……拿著地聽清一色或是混一色四暗刻你敢胡嗎？輕輕喊一聲胡了，說不定只有看牌超清楚了老人家也跟著輕鬆倒上一兩個。」

「…那又不是每一…？不會吧？手氣這麼好？」

於是學弟很難過很難過的長長嘆了口氣。
「……那是手氣太背。大牌不敢胡，拆牌又不能被發現，偏偏每次跟奶奶打牌的時候手氣好得像是詛咒，小贏小輸幾乎是作夢。」

「……奶奶一定發現了。」

「連打三年沒發現才有問題。奶奶光看我打牌都非常愉快吧？」

……哪有人像你打得這麼痛苦……看你內傷真是超有趣……
「好牌不胡運氣會變差。奶奶他們在牌桌上絕對堅韌，區區三五十台絕對不會有事，你今年就從頭胡到尾，明年奶奶就不會想找你打牌了。」

「不想藉口？」

「想不出來。而且學弟，你很奇怪欸！打牌胡牌天經地義，奶奶又沒有要你放水，你牌技又沒比奶奶好，你就胡啊，幹嘛想那麼多？！」

「是是是……」
四個人加起來破三百歲，學長你不擔心他們激動到心臟病發，我可擔心他們做鬼都不忘跑來找我翻盤……

學弟把漸漸不冰的茶放回冰箱，既然訂好機票，接下來當然就是整理行李了。


＊ ＊ ＊ ＊ ＊ ＊ ＊ ＊


曾經以為會賣掉的公寓，不知不覺，成為每次回來的據點。不斷繳納稅金與基本水電費所供養的房子，在決定不賣之後也就沒有租人的打算，連學弟那其實讀同一所大學的弟弟都沒能暫住在這裡。

被緊閉的門窗與防塵罩所保護的並非只有家具與房屋本身，即使這裡對兩人來說，也許是總有一天再也不會回來的地方。

夏天的城市，在污染的薄霧裡扭曲，炙熱燥動。即使如此，室外的風吹過甫清理完的室內，還是涼爽得讓人讚嘆。

一如過去幾年每次回來就會有的必然行程，拜訪以前的學校，回實驗室坐坐，聯絡以前的同學學姐，看看，各自的朋友家人。

回實驗室，當初認識的都沒有留下來，若想介紹自己還得指著實驗室牆上的大合照。雖然過去幾年也有回實驗室，但在人來人往的實驗室裡，遠在國外少見面、又已經畢業三年以上的學長，最多就是有印象。

至於老師，則因為正在擔心年底的國科會計畫趕不完而少了點活力，除此之外仍舊是副一輩子心不會老的那種開朗研究者。

『其實學長也是啊。』
學弟聽到學長給老師的評價，面帶微笑的這麼說。至於學長本人則是抱怨做研究一點都不賺錢，等他玩夠了隨時回頭做生意……

結果，兩人並沒有告訴曾經的老闆。與其說遺憾為難感傷，學長學弟兩人都認為跟老師好像沒那麼熟，既然當初就不知道的事，其實就這麼平淡的過去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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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那句話(4)

對於通知這件事比較需要經過天人交戰的，反而是通知當時的女性們——對學弟來說是眾多的學姐跟同學，對於學長來說則是一大票的學妹……如果有本事一輩子不讓她們知道的話當然是不通知也無妨，反過來說，如果沒有善盡情誼的盡到通知的義務，不要說被詛咒個十年再十年，用快遞寄來插滿釘子的稻草人或是詛咒娃娃報復也是大有可能。

然而，不管是打電話或是寄喜帖，都讓兩人感到非常彆扭——總之就是有種說不上來的違和感，感覺怎麼做都很怪，造成兩個人拿著從實驗室新打印回來的通訊錄看了很久，還是在思考該怎麼開口比較好。

「喂，XXXOX中心您好。」

撥通電話……曾經認識的聲音在使用假音後，嬌柔的讓人毛骨悚然，學弟努力忍下吐槽學姐的衝動，以沉著和善的聲音進行標準應答。
「請問這裡有一位A小姐嗎？」

「我就是。」

電話彼端變得更嬌嫩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興奮期待？學弟一邊想著不會吧一邊祈禱學姐不會以為被整了而掛電話。

「學姊，是我。應該沒在忙吧？」

「……忙翻了，我先掛電話。」

說著說著聲音還真的越拉越遠。
「學姊，少沒風度了，不過就是發花痴的對象弄錯人，我又不會笑你。」

「你以為我看不到你的臉就不會知道你在想什麼嗎學弟？！你這種濫個性這麼久沒見怎麼還是一樣啊！」

A子似乎是惱羞成怒，批哩啪啦說了長長一串，的確說的也不是全錯。

「考慮到學姐會認不出來，只好努力保存。」有事商談告知，學弟多少還是知道適時務的。

「……我真是心疼學長啊……」
悠悠的，電話彼端傳來學姐A亦真亦假的喟嘆。

什麼跟什麼…
「學姐，別裝了，你這樣哪有忙？」

「啊對，那我先去忙啦！下次有空再慢慢聊，先這樣！」學姐A發現學弟今天好客氣，不把過去沒玩到的份玩回來簡直對不起自己！！

「好吧，既然學姐沒空聽電話，那我就寄帖子過去，照實驗室的通訊錄地址收得到吧？」
學弟大抵上總是非常溫柔體貼的優雅聲音語帶遺憾，沒有多做掙扎的就提出了方案二，親切得讓電話彼端的學姐A子，呆然沈默了非常久。

「帖、帖子？！！什麼的帖子？！誰的帖子？！幹嘛的帖子？！啥時的帖子！！？」

回應學姐大人驚慌失措聲音的是學弟輕快且愉悅非常的笑聲，在遙遠的線路兩端，兩個人瞬間就交換了立場與心情。

「學姐怎麼這麼慌張？啊，該不會是老闆出現？真不好意思，我還是乖乖聽話先掛電話，不耽誤學姐，學姐慢忙，再見。」

「馬的死小孩給我等一下！！再見個洨！老娘的問題你是沒聽到喔！！」

「……粗口。」

學弟小小聲的指責挖苦穿過話筒，聽在學姐A耳裡是再清楚不過的讓人憤怒。

「靠夭你個大西瓜什麼粗口！你知道自從畢業之後我多久沒用這種專業術語嗎！？你是特地回來破壞我優美涵養就對了是吧！？把你刻意語焉不詳的內容立刻說清楚！！」

似乎成為社會人事之後，學姐A對於奇怪拗口的句子也能流暢的得心應手。

「學姐這麼暴躁不就是猜到答案了？」學姐A越是暴躁驚惶的逼問，學弟的語氣就越是輕柔愉悅。

於是學姊A子開始努力調整心情，在電話彼端好久好久不出聲音的不斷深呼吸。「是，你不才的學姐我猜到了。」經過一番奮鬥才轉為平和的語氣透過線路隱隱散發出咬牙切齒的殺氣，「那咱們實驗室的準新郎倌，你應該既沒被甩也沒換對象吧？」

「……學姐你是在詛咒我嗎？」

「哼，所以是你娶他還是他娶你？兩位都是新郎的婚禮好奇怪啊……真的要結婚？」轉移目標就能轉移心情，所以現在學姐A子平靜了。腦袋裡模擬學長學弟結婚的場景，忍不住再確認一次。

「學姐，我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別人的話另當別論。」

「嗯嗯嗯……你通知幾個了？啥時的婚禮在哪裡啊？」

「學姐是第一個，時間大概是八月底，地點未定。不過一定不是在台灣，想觀禮的話請存機票錢。」說到地點，學弟語意躊躇。

「啥？！八月底？最好你帖子來得及啦，而且既然邀請我們參加婚禮，我要申請機票補助！機票很貴欸，現在這種旅遊旺季超難訂票，現在是六月，你在月底以前一定要決定好，不然我們有錢想去都可能訂不到票。」

學姐很現實也很有建設性的發言讓學弟沉默了。

「喂？學弟？手機收訊不好嗎？」

「……沒什麼。我盡量，月底前會敲定日期，請先把時間留下來。」

「喔喔，怎麼……」感覺學弟的沉默別有涵義，A子的聲音泛起扭曲邪惡的光澤。「我不記得我剛剛說到什麼天大的難事能讓你沉默啊？」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啊哈哈哈哈哈哈~~~！！」話筒裡的笑聲仗著距離肆無忌憚，「自作孽不可活啦啦啦啦~~！學弟啊學弟這就是報應呀報應！你就認命被學長家的長輩趕出去吧哈哈哈~~！！」

雖然按照本能很想反駁，但基於不想在無謂事物上浪費時間，學弟明白有時也該適度的放棄某些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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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那句話(5)

以下類推。

不，應該說，類推條件僅限於同學學姐損友等等的一干人等。畢竟從開始以來的重頭戲就是學長的家人以及學弟家的家人，如果能平靜的告知，就算不會來參加婚禮，也是很讓人高興的進步。

既然如此，做事相當有計畫的兩人自然會先去找比較有威信又安全的對象。

「哎呀，好久不見。我家孫子你照顧的還不錯嘛！」

從個性到想法都很開明的老人家，劈頭見面就是這種很親很親不客套也不客氣的話，過去的時間裏欺負小輩慣了，已經能很自然的看到人就開玩笑。

當然，稍稍玩一下自家的孫子也是一定要的，這種招呼很簡單的就能調侃到，至今還是會有反應會臉紅的學長……似乎是面對自家的長輩就會加倍的不好意思。

然後基於學弟的…哀求，這次兩人到訪的時間是跟爺爺還有學長的大哥打聽過的，是一個奶奶的牌搭子都不在，或是昨天打完今天累了的休息狀態，四個人聚在一起聊聊天說說話，學長也只有在自己的爺爺奶奶家才能看到學弟乖巧吃鱉認命傻笑的模樣。

上了前菜培養好情緒，很自然的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的順應情境，兩個人……主要是學弟，把將要結婚的計畫告訴兩位老人家。

兩個老人聞言一愣，看著眼前的兩個孩子，露出好奇的表情。

「你想要娶我家孫子？」奶奶看著學弟，很認真很好奇的問。

「誰說我要嫁給他！！」

「喔……」爺爺喔了一聲，點點頭。「那……你想嫁給我家的孫子啊？」

「誰說我要娶他了！！」再次發出抗議，學長臉紅紅有些氣急敗壞。

「喔…也沒有。」聽見學長的抗議，爺爺發出如是的感想，於是兩個老人家又點點頭，看向學弟。「既然都沒有，那你來幹嘛？」

學長立時呈現呆機狀態，像是咬斷自己舌頭一般很痛很痛的悔不當初；學弟則是在尷尬和呆滯之後，很甜很甜很討好的笑了。

「告訴你們我們要結婚了啊！」

「我家孫子一不嫁你二不娶你，怎麼結婚？」爺爺抽著煙斗，挑著眉毛。

「當然可以，那是我給他的承諾與決心，用一般的說法本來就不太適用。」

唔……
「年輕人還真是熱情啊……」這麼認真直白的話一說，老人家一下子覺得好熱好熱啊……

「我很愛他嘛。」甜笑。

桌子底下學長死命扯著學弟的衣服，覺得自己尷尬臉紅到了極點……這傢伙說得出口自己還聽不下去聽不習慣啊啊……

「可是我孫子好像受不起呀，臉都紅了…好啦，別扯，這種肉麻話小倆口應該是一個愛說一個愛聽才對，奶奶怎麼就沒發現你這麼怕羞呢？」

學長一整個無言，這種時候你能說什麼？！這不是說什麼都像是奶奶在應對要出嫁的閨女！？怎麼說怎麼都怪啊啊啊∼∼∼！

「可是話說回來啊……」
玩什麼都點到為止，奶奶很快的就轉移了注意力。

「是？」被奶奶用目光點名，學弟當然得自己乖乖站出來應聲。

「我該叫你孫媳婦兒，還是賢婿啊？」

這真是個好問題。

奶奶的問題讓學弟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既然學長說都不是，那顯然兩個都不能選……事實是選哪個也都不適合。

『您喜歡怎麼稱呼都好啊。』

……想是這麼想，腦中浮現的常用的裝傻裝可愛的句子瞬間又被否決，如果不想往後在奶奶斷氣前一見面就被胡亂叫些稱謂代號，這種句字就是萬萬不能選……這兩個老人家何止是會當真，是會執行！

學弟腦袋裡飛快轉過千頭萬緒，現實時間也不過就一眨眼。

「…您把我當孫子就好啦，結婚後就是自家人，這樣您不是就多了一個孫子？」笑盈盈的，與這兩個老人家相處多年的鍛鍊下，學弟早就知道怎麼樣個無賴法會有點用……人說多了媳婦像多女兒，多了女婿是多半子；以此類推，自己說多了個孫子不為過吧？怎麼說他也兼兩者而有之啊……

「好滑頭的答案！」奶奶嗤笑著，沒好氣。

「是奶奶的問題太壞心，別怪我。早知道我就把學長綁走不回來，哪還每次乖乖回來給您請安？」學弟倚小的語氣很賴皮。

「啊，老伴，你被孫賢婿嫌棄了。」爺爺聽到學弟的辯駁，頑皮的嘿嘿笑，信手挑了個稱謂用。

「誰說他是孫賢婿了？！你孫子明明說不是。」

「可是孫子也說要結婚，好像很認真……哎哎，老太婆啊？」

學長跟學弟看著爺爺奶奶一搭一唱，只能乖乖等著聽。

「怎麼呀？」

「不然這樣，我叫孫賢婿，你叫孫媳婦。下次他們來，咱們再換換，好不好？」爺爺拿著煙斗比手劃腳，同奶奶認真打商量，抖著白眉毛的表情也很認真。

「真是沒辦法……」奶奶很認真的嘆口氣。「這些孩子們也真是的，丁點兒小事也搞不定，那也只能勉強將就了呀……」

這樣還將就？！媳婦賢婿全都叫了還將就？
學弟心裡感慨，當人家長輩就是這點好，勉強將就便宜還是丁點不落。

學長則是捂著臉，爺爺奶奶一口賢婿一口媳婦的叫學弟，那我算什麼……就算的確是互……不，究竟為什麼會離題這麼遠……

「害羞什麼？我們兩個老的又沒瞎，你們兩個不是睡也睡了，怎麼每次開玩笑就臉紅，這樣怎麼行？」

怎麼不行……學長心裡咕噥咕噥，明明報紙都看不清楚，碰到這事何止是沒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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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甜的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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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那句話(6)

兩個老人家看著自己孫子的表情哈哈大笑，也不知是自家的孫子有趣還是學弟尷尬又非得裝乖的表情好玩。三年過去，以老人家精明的雙眼跟閱歷，老狐狸三個字的狡獪程度當之無愧，就算學弟精得跟鬼一樣，碰上學長家道行高深精得成仙的長輩，也算被整得老天開眼。

「你爸那裡打算怎麼辦？」玩也玩了水果也吃得差不多，爺爺捻起煙絲塞進煙斗裡，心裡其實明白孫子不是先告訴父母的那種無奈遺憾。

「我已經打電話跟大哥說過，我會先跟媽談談，然後找機會再跟爸講。」學長嘴裡咬著水果，老實的說。除了誠實告知，其他事不敢太抱期望，父子間一別三年的過去與現在，沒有人可以忘記。

老人家聽了之後不耐煩的嘆氣。

「你那個爸爸啊……怎麼說都想不開，該說他是不知不覺有錢久了，被自己慣壞了嗎？生孩子養孩子那麼辛苦，不就是要一家人和和氣氣好好的幸福過日子，為一份面子嘔氣，他又有多少時間好後悔？我們這兩個老的又有多少時間等他想通呢……」

「對不起。」

奶奶抱怨似的感慨著，但當學弟輕輕說著對不起，大家還是很驚訝。兩個老人家先是微微一呆，然後慈祥頑皮的笑了。

「雖然是有點久了才聽到這句話，不過，沒關係，孩子，沒關係。其實你欠我們的也只有一句對不起，然後我們兩個老的會跟你說沒關係，許多事都是秉持著坦誠的心意就好，人往往真正想要的也不過就是這個。你的脾氣也算是越鬥越拗的那種，所以個性也就不怎麼可愛又不坦率，要多改改啊。」

「我想可愛就不用了吧奶奶，我變可愛對您的心臟會有莫大的傷害，還是算了吧。」
雖然是溫柔的話語，但到最後學弟仍是被小小的挖苦，頑皮的內容以及學弟的反駁都緩和了氣氛。

「唉呀呀…真是的。不過關於這件事？」

「是？」

奶奶眼睛瞟向老伴跟學長，後者認真聆聽，前者則是心領神會的接下去說。
「你先回家跟你哥哥媽媽都講好，然後再告訴我們，我們兩個老的請吃飯，你爸爸一定會來的。」

「這樣好嗎？」學弟問的遲疑，這種方式有種高壓手段的味道。

「沒有什麼不好的啊年輕人，」爺爺聲音愉悅，煙斗裡的火忽明忽滅。「既然給他時間想不通，老人家可就沒時間再等他了。」

「娘叫他聽話他會聽話的。雖然一把年紀還想不開，但是很孝順，只是叫他跟自己兒子和好一點都不難，兩個老的都給他台階下，他還有什麼好擔心，橫豎有意見都是買你的帳。」

奶奶笑笑的指著學弟，學弟則是難掩一副怎麼又這樣的表情。

「不找你找誰算帳？你倒說說啊？今天如果是我家孫子拐跑人家家的小姐，那情況就會換一換。可惜今天是你拐跑了我家孫子，他爸爸看不到美美的像女兒一樣的媳婦，卻多出了一個臭小子，你讓他希望落空怨氣找誰去？」

「……也就是說當加害者善後無所謂，當受害者就翻臉……」雖然這也是人之常情啦……

「嗯？你嘟嘟囊囊的說什麼？」

「沒什麼。」學弟當然還不置於把小小聲的內心話送到老人家手上任人開刀。


＊ ＊ ＊ ＊ ＊ ＊ ＊ ＊


因為是兩個人的事，尤其是這麼重要的大事，一向尊重學長意見的學弟在這種時候，自然會比平常更慎重看待學長的想法。

爺爺奶奶跟他們套好招，也要學長先跟父親以外的家人知會好。

學弟原本以為，怕見面尷尬的學長會一個人回家，或者，在自己也在的情況下，把人約在外面的餐廳見面，吃個飯，說一說。

本來以為最多就這樣。

只是跟兩個老人家待了一個下午離開後，輕輕垂著眼的學長走在街頭，卻突然很溫柔很平靜的綻開了笑容。

那種想通了什麼的愉快表情，讓學弟在驚訝錯愕的同時，也不自覺的跟著放鬆擔心，腳步輕快。

那天之後的時間，學長拖著學弟去了很多的地方。

而學長的家人們（父親除外），則在一天多之後，收到了風格既讓人懷念又讓人莞爾卡片——細細拼貼的美術紙或是從包裝紙報紙上剪下來的雜圖照片、白得很漂亮的底紙、用色鉛筆和粉彩手繪的插圖，上面的字是家人們都很熟悉的，整整齊齊看著就能讓人揚起微笑的可愛字體，那並非刻意為之，而是書寫者的字本來如此。

那是個簡單的邀請函，信封上是學弟瀟灑飄逸的字，一個晚餐聚會的邀請。

地點在九樓。只是，不是餐館，不是飯店。那裡是兩人的起點，生活與回憶的地方，也許又會被罵的主角一號兼任大廚，應該也會跟著被碎碎念的主角二號則是主辦人、地主、兼服務人員。

「大廚你要加油啊！」邊翻找東西的屋主邊拍著學弟的肩膀調侃加油，看學弟苦惱的轉筆想菜單。

學長只是想邀請他的家人走進這裡，這個家人明明知道卻一次也沒有靠近的地方。想讓他們看看生活過的痕跡，希望他們能明白距離與牆籬是尊重而不是拒絕，也不是不可碰觸的危險秘密。

學長相信他們會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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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那句話(7)

「小叔叔∼∼∼！！」
打開門，學長很意外發出聲音的對象低於視線，伴隨著軟軟嫩嫩的童音就是小生物啪的撲上來。

「……二……二嫂？」學長在驚訝怎麼會看見嫂子的同時，此起彼落叫著小叔叔嬌嫩童音接二連三的巴到他身上，比較小的男孩子已經開始爬樹了。

「不請我們進去嗎？你兩個哥哥在停車，很快就上來。你們兩個！快下來！沒禮貌！看到小叔叔要說什麼？」

學長還沒驚訝完就看見大嫂也在，輕聲交代了兩位哥哥的去向後，把兩個小頑皮從學長身上拉回地表，從兩個小孩的表情，可以知道母親們的威嚴不是假的。

「好久不見∼∼」異口同聲。

可惜乖巧在站好的時候用完了。

「是『小叔叔好！』！！」

學長一直笑一直笑，看著被敲頭的小朋友很彆扭的又說了一次小叔叔好就鑽進門裡，他也拿出拖鞋請兩位嫂嫂進來，沒多久，則是哥哥們還有與哥哥們一起出現的母親。全員到齊讓從來也只有兩個人兩隻貓的屋子，瞬間充滿熱鬧的氣氛，更別提小孩子轉來轉去的在大冒險，三不五時還會聽到原因不明的尖叫。

「好熱鬧啊，」學弟端著冰茶出來，看不到他腰高的小孩子把他當成掩護體捉來躲去，學長的哥哥嫂嫂正不好意思自家的小孩不乖，招呼打的尷尬，學弟卻朝他們點點頭，笑笑的低頭看向終於發現這個人不認識的小朋友，手上端著東西既不蹲下也不往前走。「要不要喝？甜甜的，要喝就坐好，我替你們拿杯子。」

小朋友頭仰得脖子快斷了，看不清楚就是看不清楚。
「你是誰啊？那個綠綠的茶是什麼？」

「猜對我是誰有點心。不過，問你們要不要喝都不回答我，所以我不告訴你們這個是什麼。」學弟笑容狡黠，把一整壺的冰茶放到茶几正中間，數目剛好的杯子遞到每個大人的手中。

「……這個…他們喝好嗎？」大嫂捧著涼透的杯子，有些遲疑。

「這只是花草茶，沒有咖啡因。主要是薄荷，加了點蜂蜜和其他的，想成是加了蜂蜜的青草茶就好，基本上隨便喝也沒關係。」

學弟剛回答完，掙扎結束的小朋友開始一個一個的把自己塞在大人的縫隙間，齊刷刷的看學弟。

「我們坐好了！！」

「哦？然後呢？」

「我們想要喝這個！」

「我沒聽見。」

在座的大人小孩聽到回答都瞪大眼睛傻了眼，只有學長咬著杯子偷偷笑。

「為什麼！！你騙人！！」

「咦？說來聽聽，什麼時候？」

「你剛剛明明說我們坐好就給我們喝的！！」

「不是吧，你們要不要背一遍我剛剛說的話？啊糟糕，你們這麼笨應該背不出來。」

學弟笑，坐在沙發上的大人也在笑，小朋友腦袋瘋狂轉，可是眼前這個人的話好像越想越奇怪……

「我們不笨！！」

小朋友就是小朋友，好像記得很多又好像記得很少。

「喔，不笨就不笨啊。」學弟拿著托盤轉身就要回廚房。

「等一下！！」

聲音嬌嫩但是有魄力，可惜被學弟一腳踩過去。

這下小朋友可著急了，想吃吃不到，本能的知道大人不會幫他們而眼前的這個他們耍賴沒用又惹不起。

「……叔叔…？」

「嗯？」

發話的是個小女孩，試試看的表情顯然沒想到學弟真的停下來轉身看著她。

「我…我想喝這個茶，可不可以？」

「可以啊，你想要大杯子還是小杯子？」笑容燦爛，變臉如翻書的燦爛笑容讓小朋友全都呆呆的。

「我可以要大杯子嗎？」基本上手足抵不過食慾，小女孩聽到學弟的回答很雀躍。

「我再給你加上漂亮的吸管好不好？」

「謝謝叔叔！！」

小女孩高興極了，而旁邊的小孩則找到了範本。

「叔叔，我們也可以喝嗎？」

學弟點頭。
「想要喝的舉手？」

這次的回答就很乖巧很整齊。

「我們可以要大杯子嗎？」看學弟一直沒問這個問題，其中比較貪吃的小男生忍不住問出口。

「不可以，那是第一名的獎賞。還有問題嗎？」

「叔叔你剛剛為什麼不理我們？」

「因為我討厭笨小孩，非常非常非常的討厭，所以不知道為什麼我就聽不到笨小孩的聲音，你們剛剛顯然不夠聰明吧？坐好等飲料。」

見小孩全都乖乖坐著還在想學弟的話，學長的二哥忍不住跟學長說悄悄話。
「你家那個……還真是厲害…不過他是認真的啊？討厭笨小孩？」

「呃……是…他真的非常討厭笨小孩。」只差一點就變成看到笨小孩死小孩就掐死他……

「還真可惜……」

「欸？」
成年的三位女性輕溢出口的感慨讓在座的男性們整齊回頭，作老公的哥哥們比學長還要驚訝。

「啊、沒、也沒什麼啦。」二嫂沒想到自己真的說出口，看到媽媽跟大嫂都跟自己一樣，不明所以的鬆口氣。「只是看到剛剛的畫面，想到這樣的人……不會有像我們這樣的…家庭，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點可惜。」

兩位哥哥既有同感也覺得尷尬，反倒學長毫不介意，臉上很溫暖的浮起了笑容。

「聊到什麼笑得這麼開心？」

不知何時學弟把小朋友的份都拿了出來，聽到問題，學長仰頭把剛剛的對話又說了一遍，然後換成學弟一臉頑皮的笑容。

「你那什麼笑容啊！？」二哥看著學弟的笑容，還是覺得很欠揍。

「沒什麼，謝謝你們。只是養小孩太辛苦又麻煩，我這麼懶又沒耐心的還是罷了吧，兩位哥哥多努力，回頭借我們玩就好，消耗小鬼頭體力這種事我們還能勉強擔待擋著用。」

『多努力』跟『借來玩』讓從來也沒在學弟手裡吃過虧的哥哥和嫂子們，傻了眼的反駁『你在說什麼啊』之類的徒勞掙扎，反倒是學長跟自己的母親呵呵哈哈的在旁邊笑得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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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那句話(8)

等等要貼獎品文，看完別急著走喔XD
（12點前會貼，請稍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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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廚房還在忙，就不要管我們，不需要幫忙嗎？」學長的母親邊笑邊看著在她眼前輕鬆平常，就像什麼都不知道時那般面對她的，自己兒子的……心中有種複雜的感觸跟溫柔。

「沒關係，其實都差不多了，既然都這個時間，請各位上桌就坐吧。」學弟笑得清淡，畢竟這樣的反應很正常，也很讓人溫暖。

由於來了預定之外的人數，坐上餐桌的也只有兩位哥哥以及學長的母親，兩位嫂子以及一票的小孩則是圍在客廳的茶几旁，畢竟母親們的鎮壓，對小孩的用餐狀況有非常重要且正向的影響。

「怎麼會想到請我們過來吃飯？」二哥夾起一塊咕咾肉往嘴裡送，筷子又伸向蔬菜卷。

「因為你們從來都沒來過，所以，他想讓你們來看看。」學弟說著，夾了塊雞肉到學長碗裡。

因為做足心理準備，所以同桌的人看到這樣的畫面，雖然覺得彆扭尷尬，但還能接受。
「…讓我們來看看？看什麼？」發話的還是二哥，語氣中有些挑釁。

「看看我們住的地方，生活的樣子，」學弟聽到語氣，笑著把一盤百合炒時鮮換到二哥的面前。

「看看我們。」學長掛著微笑的回答讓二哥閉了嘴，連母親也緩下筷子。「三年前之後，就沒這麼聚在一起過，唯一有跟我們聯絡的也只有爺爺奶奶跟大哥而已……已經很久不曾好好的看看彼此，也很久沒好好說過一次話。是我想邀請你們來，看看我們。」

「先吃飯吧，其實不想那麼多也無妨，很久不見的家人在眼前，其他的並不重要。」

聽到學弟的和緩發言，二哥不以為然的挑挑眉。
「所以你這個其他也不重要？」

「如果能讓他開心，大家都開開心心，不重要也很好啊。」

理所當然的回答讓二哥啞口無言，倒是大哥啃著排骨幸災樂禍的哼哼笑。
「見識到了？我就跟你說嘛，你瞎耗著取鬧沒用又不好看，真有用這兩個也不會一晃這麼多年。」大哥平淡的說，啃完了骨頭又夾起了魚。「不過，你們兩個，這次又是什麼事？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你二哥搞不清楚狀況，我知道你們兩個不只是請我們來聚聚，所以，什麼事要請我們出來避開爸爸？」

對視著學長家大哥不溫不火其實很涼的眼神，學弟忍不住笑得有些無奈。
「不愧是大哥，看事情真是直指核心。」

「不要叫我大哥，拍馬屁也沒用。所以，什麼事？」大哥拒絕跟他心目中的死小子多做糾纏，轉頭詢問自己的弟弟。

「我們要結婚了。」

二哥很直接的傳來咳嗽聲，大哥臉變了色才好不容易把湯水吞下去，母親手中的碗輕輕喀到桌面。學長乖巧的給予最簡短直接的答案，不能不說多少有點惡作劇的味道。

「果然是不能直接跟爸說的大事啊……」二哥扶住額頭喃喃自語，其實不用想都知道絕對一聽就翻臉。

「我們前幾天跟爺爺奶奶說了，雖然也想告訴爸，但還是想先告訴你們。」學長一邊回答，一邊勸大家用菜。

「所以……你們兩個，要結婚了？」遲疑猶豫的聲音，學長的母親捧著手中的湯碗輕輕轉動。

「是，我們會有一個婚禮，會有主持人和道賀的賓客，小小的茶會以及請來表演的音樂家和小丑。」學弟沒忽略婦人遲疑中的膽怯，輕柔的解釋計畫。

「……什麼時候？想在哪裡？」大哥看了看自己的母親，問得直接。

「八月的時候，因為美國的老闆想參加，地點……應該會在荷蘭，順便走走玩玩。」學長邊回答邊站起來。「我去拿飲料出來，不要起來，你陪媽和哥哥聊天。」

看著人影轉進廚房，先開口的還是大哥。
「都決定好了？」

「嗯。」

「你們……非得這樣不可嗎？」壓抑著自己，努力思考著措辭，身為一個母親的女人聲音裡有幾不可察的顫抖。「家裡…好不容易漸漸平靜下來，再過幾年，也許他爸爸就能原諒他了。對於你們……他…可能永遠不能接受，但可以忍受，在好久不見之後能像一般的父子，我們家也能像以前一樣的聚聚。你們何必這樣？都已經在一起，何必要結婚？」

「因為我愛他，只是這樣而已，就像哥哥跟嫂子們，或是像您那般，就只是這樣而已。的確很多人都在同居，的確有男也有女，但這意義不一樣，尤其對象是我們的這種。」看著眼前的女人，跟自己的母親完全不同的類型的母親，學弟臉上的笑容多了分放下防備的誠摯，輕輕垂下眼瞼。「所以，對不起，還有……」

「謝謝您。」

學弟面前漸漸年老卻仍舊雍容的面容輕輕偋住氣息。

「謝謝您今天願意來這裡，願意告訴我們心中的想法，謝謝您能讓我遇見他，我很感謝那些我需要向您道歉的所有事情，因為我們現在能在一起，所以，真的非常謝謝您。」學弟面帶微笑的抬眼，然後傻住了。

眼淚，一直落，一直落下。

「笨、笨蛋！你幹嘛把我媽弄哭啊！」二哥抓起面紙遞給自己的母親，婦人接過面紙卻還停不下眼淚。

「…不…呃……」學弟有些不知所措，目前為止的人生難得這麼誠實認真，就這麼把人弄哭他也實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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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那句話(9)

「飲料…？媽，怎麼了？好好的怎麼哭了？」

「因為你家那個。媽，喝點飲料。」大哥看了自己的弟弟跟那個表情複雜替他拉開椅子的人，接過飲料拿給還在流淚的母親。

「媽，沒事的，我很好，以後也一樣。」

「…我沒有辦法原諒他…可是，那麼好的一個孩子，也不是因為家庭，就是這樣，你也一樣……你說…等你回頭，我就等…想等你膩了，清醒了…一家人，什麼事都能過去……可是你跟我說要結婚，他什麼都知道還是跟我說謝謝，跟我說不一樣……」

「媽……別哭了，我很好，真的，所以我才想告訴你。」

「你們……你真的……都不後悔，都無所謂嗎？」

「媽…」聽到母親的質問，過去這麼多年，在腦海中重複模擬過這麼多次被質問的情境，學長臉上還是浮現幸福了然的笑容。「媽，後悔很容易，隨時隨地都可以後悔，在台灣我想過，在美國的時候我想過，那次老老實實告訴你們的時候我也想過，我其實……曾經一遍又一遍的想過。」

「你……」

「媽，後悔很容易，我也只是不想後悔而已，我真的都想過。」

看著自己兒子的女人緩緩流淚，慢慢冷靜下來，很輕的說了聲是嗎，望著學長跟學弟，終究還是重新默默的恢復用餐。

等飯後端上水果點心、兩位嫂子重回餐桌才知道發生什麼事，很驚訝加上氣氛尷尬，襯著小孩子的笑鬧餐桌就顯得格外沈默。

「因為是這種大事，所以告訴你們，但其實，你們可能不會出現這件事我們也做好心理準備，不用太苦惱，我們真的沒關係。當然，能有祝福是最好，但不奢求。」學弟掛著自始自終都有的微笑收走空盤，說出平淡的可能事實。

「你說不奢求，上次你也說不奢求，那又何必做到這種程度？」

「…阿姨，我想我還是叫你阿姨好了。所謂的奢求，跟奢望不同，我是貪心的人，所以也會作夢，只是我並不強求，所以也理解您無法接受。人若無法堂堂正正的面對自己，那終究也只是消失在生活裡，更別提坦然面對他人。我想堂堂正正的給予他承諾，給他應得也匹配的尊嚴，因此我的選擇從未隱瞞，那時候如此，現在是，以後也是。」

學長的母親低下頭，才發現不知何時孫子們偷偷潛進餐桌旁，幾雙眼睛就這麼盯著她。

「奶奶？你哭了欸？！眼睛紅紅的！」

幾個人的發現帶來一陣大騷動，大哥二哥以及嫂子們心想已經吃完飯，留了話就七手八腳驅趕一群小朋友離開。

室內瞬間寂靜，學長的母親輕輕站起來，走到門口，抬頭定定的看著自己的兒子，還有他旁邊的人。

然後，輕輕的抱住自己的兒子，感覺他比自己高很多的身體從驚訝開始放鬆。

「……媽？」

「看到你好好的，真好。」

「……嗯。」

「那麼久沒有見到你，只聽你大哥的消息都不知道你到底好不好。」

「都很好，都沒事，每天都好。」

「……你看起來…很幸福很快樂的樣子，真的…很好。」

「媽……」
學長看著母親鬆開自己，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是你爺爺奶奶要你們先來找我們的吧？我知道老人家心裡想什麼，但也許……就是缺乏機會吧…你爸爸的脾氣你也知道。」

「嗯，沒關係。」

「婚禮……你爸不去我也是不能去的，我不想讓他太難過。」

「媽，沒關係，真的，這樣我已經很高興了。」

笑笑看著自己的兒子，然後作母親的人望向學弟。
「下次，讓我見見你的家人，當然是在婚禮前。」

「……欸？」

「傻什麼，介紹雙方家人認識是你的責任吧？不論如何，還是要見見的。」

學弟在呆楞之後笑著說知道，跟學長送走一行人後回到九樓，想到學長的母親最後臨去前的笑容，不由小小的嘆息。

「怎麼？」學長見學弟邊嘆息邊把自己陷進沙發裡，走過去的腳步語氣都透露出疑惑。

「你的個性果然是遺傳的結晶啊……」把靠近的人拉進懷裡，忽略小小的抗議，冷氣在體溫的薰醞間失去作用也不想放開，想著今天的順利以及就要結婚的事傻傻輕笑。

然後，在被敲頭以及學長的嘆息裡，學弟滿臉微笑的把洗好的盤子，遞給等待接過的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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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那句話(10)

一陣精神緊繃之後需要稍事修整，學長在一天的平靜之後，問出了一直隱約察覺但一直沒問的問題。

「學弟？」

「嗯？」

「……你是真的想讓你的父母參加婚禮嗎？」

學弟壓低書望了望學長，又把目光重新放回書上。
「為什麼這麼想？」

「難道不是嗎？」

「我不覺得是。」

「你昨天說得那麼好聽，其實，你也只是一直告訴自己不需要，對吧？」

學弟終於放下書，看向語氣認真卻不嚴肅的學長，彷彿過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也許吧。」

「你對他們太嚴格了，你不覺得嗎？」

「不覺得。」

「你對他們太嚴格了。」

「………」

「看了昨天，我真的這麼認為。而且，學弟，」

「嗯？」

「當你全身上下都透露出不需要這種想法時，你有想過被你捨棄的對象嗎？」

「我沒有捨棄，他們是我的家人。」

「當你說不需要的時候，那有差嗎？也許你嘗試過，最後你放棄了告訴自己不需要，或者你防禦性的判斷不需要，然而……其實…你跟你的家人都關上可以溝通的方式？因為你們彼此都認定某些東西不需要？」

「……不一樣，學長，那不一樣。她從開始就完全否定，不管是存在與溝通都用最極端的方式否定，只要求我服從，照她覺得最好的去做，我也只是花了很久的時間，以不需要對抗不需要……」自嘲的笑了笑。「雖然好像蠻幼稚的，不過……這種事最後就是這樣。」

「學弟？」

「……嗯？」

「再試一次，既然不一樣就讓他不一樣？」

「……」

「學弟，」伸手把移轉開的視線拉回來，學長覺得能夠這樣看到一個人脆弱，是件很令人高興又幸福的事。

學弟的表情從剛剛開始就失去笑容，露出只要談到自己的父母就會出現的倔強表情，靜靜看著學長。

「這次我在，以後我也在。」

感覺手掌透過臉頰傳來的溫度，學弟輕輕閉上眼，感覺室內的寧靜裡滿滿迴盪學長剛才的話。

「……嗯。」
淡淡微笑從臉上滲漏擴散，一時不想張開眼睛。


＊ ＊ ＊ ＊ ＊ ＊ ＊＊


與以往返家有著些微的差別，學弟先打了電話，然後才回去。

回去的見面場景也沒有差多少，不同的在於，在客廳裡聊天的參予者多了父親，自己的母親以淡漠代替了多刺的反應。

很難說這樣的狀況是好是壞。

這次回來的時間跟上次一樣都是中午的時候，吃飯時餐桌上一片平靜，間或夾雜著在美國工作的趣聞，學弟的父親偶爾露出偷笑的表情，但每個人說說笑笑的反應都很輕，因為同席的母親從頭到尾只有靜靜的吃著飯，沒人敢真正的刺激到她。

午飯後，吃完水果，學弟讓弟弟拿出準備好的釣竿魚餌，連同以前帶回來的學長的釣具，要弟弟妹妹還有父親學長一起出去釣魚。

「那你呢？」學長看學弟把整理好的魚箱塞給他，靜靜問著。

「你想跟你媽談什麼？」學弟的父親接過釣竿拿在手裡，輕輕笑了笑。「啊，找出這個啦…你看，兒子，這還是以前你用過的釣竿，還記得嗎？」

「……記得，不過我沒耐性，又釣不到什麼魚。」學弟想到自己釣不到魚的歷史，不由得躲避學長的目光苦笑。

「呵呵……看你學長的表情，現在還是釣不到啊，你想找你媽談什麼？這次回來就為這件事吧？」

「爸…」學弟看看父親跟旁邊的弟弟妹妹，「我們要結婚了，時間大概是八月底，在荷蘭。」

學弟父親的表情先是震驚錯愕的空白，然後才轉變為勉強努力的的微笑。
「…這…這樣啊，要結婚…結婚也好，恭喜啊，所以，你希望我們去嗎？」

學弟父親的反問讓做兒子的人先是一呆，才微微尷尬的笑了。
「……嗯，如果可以的話，非常歡迎。」

「嗯，所以，你想把家裡淨空，跟你媽好好談談，這樣也好……你們母子兩個脾氣都很大，明明心裡後悔卻都沒有察覺，記得好好講，你媽也不是不講理，就是脾氣一上來就控制不了，真的想，慢慢講，總會有機會的。」

「我知道…我知道。」學弟淡淡的笑，默默點頭，然後發現一旁的學長盯著他看。

「你要我出去釣魚自己一個人？」

「我媽好面子，家裡只有我一個人比較好。」學弟笑笑的回答，把魚箱掛在學長肩膀上。「而且你還會回來不是嗎？」

本來要生氣的學長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愉快的笑了。
「也是，晚餐想要幾條魚？」

「夠吃就好，那麼，麻煩你們當導遊帶他四處轉轉，路上小心。」

學弟在門口送一行人離去，順便接收弟弟妹妹眼中加油打氣的鼓勵，轉身走回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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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那句話(11)

學弟在門口送一行人離去，順便接收弟弟妹妹眼中加油打氣的鼓勵，轉身走回家裡。

走進廚房，是一個女人洗碗的背影，水聲嘩啦嘩啦的流動，總是一樣的位置，視角與視線的高度都已經不同，女人的背影也看得出老去的時間。

學弟走過去，把放在流理檯邊瀝水的碗盤一個個略微擦拭收進烘碗機。

「媽，我們要結婚了。」

水聲嘩啦嘩啦，洗碗的動作連頓一下都沒有，在安靜的以為不會有回應，學弟想要繼續說下去時，一直沉默的母親說話了。

「告訴我是什麼意思？」

「我們會有一個婚禮，八月底的時候，在荷蘭，到時候我會準備你們的來回機票。」

「想要我去參加？這就是你告訴我的意思？你這麼厲害什麼都決定的好好，又何必都告訴我？」

學弟聽著話裡的諷刺，壓下心裡的不舒服。

「媽。」

「幹什麼？」

「給你一個你希望的謊言是很容易的，如果我願意我可以讓你一輩子眼裡都只看到你希望的謊言。我私底下還是過著自己的生活，可能娶一個我永遠不會碰的女同性戀專門給你看，我會很痛苦，就像現在一樣很少回來，但也許媽你會一直活在我給你的謊言裡，一直很快樂，可是在生命裡我們留給彼此的只有虛假的記憶，我所有面對你能說出的話都只能是謊言。」

「那有什麼不好？你都說了我會很快樂！為什麼就不能騙你媽我一輩子騙到死！？」

「這樣真的好？媽，你不要說氣話。只要我不常回來，通過電話，用成千上萬個謊圓一個謊很容易，可是我想告訴你，因為你是我母親。所以我想告訴你，我不想給你不可能成真的期待還有註定會有的遺憾，天底下沒有真的拆不穿的謊言，以媽的聰明不可能一輩子不知道，到時候，只會更無法承受。就算騙到死，這樣的人生與關係真的就幸福嗎？」

關上水龍頭，收完最後一個碗，身為母親的女人看著在她面前非常冷靜的兒子。

「我不覺得我知道有什麼好。」

「媽，不管你今天知不知道，這件事都不會有所改變，我不愛女人。十多年過去，以前你也做過一些小動作，早該明白了。」

母親倔強的沉默，似乎是感覺到兒子的冷靜，並沒有把以前吵架時常翻出來的陳腔濫調拿出來辯駁或質問，或者，多多少少知道這早就不是只靠辯駁就能更改的問題。

「媽，對我而言，你不能接受，不能理解，當我好久好久以前告訴你的時候，我就做好心理準備，你也許會覺得我背叛你的信任，這對你而言感覺太離經叛道。」

「喔，你還知道。」

「媽你一直都把你的想法說的很明白，所以我一直很清楚。但我不想騙你，」學弟遲疑了一下，伸手微微抱住自己的母親，兩個人都很彆扭。「做母子做到那種程度太可悲了，雖然我知道只要騙你就沒事，但我還是不想這麼做。」

學弟說完話，彆扭的鬆開手。

「我話說完了。難得回來，我等等會把紗窗之類的都洗一洗。」

然後學弟母親的眼中透露出近乎質疑的疑惑，讓學弟露出自從對話開始後就消失的微笑。

「很奇怪嗎？他跟我說……我對家人太嚴格了。」

自己母親眼中的驚訝與衝擊，讓學弟臉上的笑意又加深了些。

「媽……其實，我們個性算是很像吧，所以過了這麼久，好像還是在原地打轉。以往過年的時候你雖然操勞我，但卻總是透過弟弟妹妹下達指令，只是我也都沒拒絕，就是因為這樣，所以關係才會一直止步不前到今天。」

看母親定定的看著自己，學弟心裡輕輕嘆氣，安慰自己今天至少沒吵架，打算藉由洗紗窗給予母親一點安靜的時間與距離。

「你要去哪？」

才剛轉身，就聽見母親威嚴式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去洗紗窗。」不知道為什麼，學弟看著母親猜不出表情的臉隱隱覺得不妙。

「洗完沙窗然後跑掉就想補償我門兒都沒有，哼！這個這個還有這個，結頭菜胡蘿蔔給我削皮，該洗該切該泡該拔毛的都給我弄好，紗窗太陽下山前洗完，衣服記得疊好，晚餐就交給你了。記得，我睡醒的時候要弄好。」

「……嗄？」

「哼，我是你媽這是你說的，他們都不在剛好讓你一個人做，你很有誠意所以沒問題，記得，你自己說的，今天下午到晚上服侍一下老娘我不為過吧兒子？」

聽到最後，學弟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只是看著母親漸漸釋然的眼神，認命而又心情愉快的，目送母親上樓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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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那句話(12)

外出一行人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學弟手邊腳邊堆滿了處理好的、正在處理的、還沒處理的食材，說不出是忙碌還是悠閒的在處理，速度稱不上很快但也絕對不慢。

「……這一大堆是？」學長看見桌上一個磁甕被學弟鋪上最後一層用紙封口，心想學弟該不會是做菜洩憤，怒到想做滿漢全席？

「我娘交代的，」學弟邊嘆氣邊抬頭手上完全沒停，看向站在旁邊彷彿想到什麼的弟弟妹妹。「還有洗紗窗跟收衣服，回來正好，你們兩個一下就做完了。」

「唉呦~~哥~~」當弟弟的小偉三八三八的笑，一邊拉著妹妹爸爸還有學長往後退。「媽交給你的工作那~~麼重要，那~~麼神聖，我們怎麼好隨便壞你的事呢？我們會在遙遠的客廳在心裡默默幫你加油打氣的啦！」

「這樣好嗎？」看到小偉有恃無恐的賊笑，學長不確定的確認。

「就是嘛！小哥！哪有這樣的！走啦！我收衣服你先去洗紗窗，等我弄完就幫你。」

「老媽存心要整人，你別摻進去！到時我也要跟著倒楣！老媽心情舒爽比較重要！所以，老哥抱歉啦！雖然你是我重要的哥哥，但她是我偉大的娘親啊！弟弟我實在是無能為力。」

「我也不行？」學長指著自己，再確認一次。

「拜託！不要，千萬不要，同情心會害死人呀，大哥你好不容易進了我家門，我還指望你改造我哥扭曲的個性讓我的生活變美好，千萬不要想不開！」

聽到這種渾話學長忍不住暴青筋，站在一旁當父親的中年男子直接傻了眼。

「進門？！你又知道是我進門了？！怎麼不說是你哥出閣？！」
小偉想到那種佛曰不可想的畫面瞬間臉色發青，噁心感在胃裡翻滾。

「唉呀唉呀，是啊是啊，」學弟看到某人發青的臉心情益發的好了，臉上的燦爛笑容，刻意加上存心讓人噁心的千嬌百媚。「說不定是哥哥我要嫁出去啊……」

想吐的感覺滿到喉嚨，小偉開始用非常懇切悽慘的表情面對學長。
「你要嫁他我沒意見，因為他是我哥所以我得祝他幸福，現在還來得及，千萬不要想不開，娶這種看似大賺實則賠到見骨的魔頭後悔億萬次都不夠，趁我還有良知的時候你快走吧，我實在、嗚！婷你幹嘛打我！！」

「小哥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啊！！！」生氣的妹妹拉起學長的手，「走，我們做也行，小哥你到時候就不要後悔。」

「我能後悔什麼啊……」嘟嘟囔囔，「我說的都是實話……」

學長嘻嘻笑看了眼玩過頭的某人跟他生氣的妹妹，「小婷別生氣，沒關係，到時候去荷蘭沒他的份，大學生九月開學，你可以玩久一點，錢我跟你哥會幫你出，」再瞧瞧臉色換另一種青的小偉，學長的嘻嘻笑變成奸笑。「耍寶過頭了？不好意思，我也很記仇，說沒有，就沒有，我決定的話你哥也不會救你，你就死心到時候一個人留守台灣吧！」

幾家歡樂幾家愁，多行不義必自斃，自作孽不可活……總之晚餐時除了小偉眼巴巴的想開口、周身瀰漫可憐兮兮的灰暗氣氛，其他人都是一種事情過去了的輕鬆愉快，學弟跟學長想了想，便趁吃飯的時候把另一件事也說出來。

「嗯？親家母想約見面？可以啊，什麼時候？」

那句太順的親家母讓學弟嗆到咳出眼淚還停不下來，連學長也非常驚訝，一個下午的時間這轉變未免太大了吧……

顯然瞭解兩人的想法，學弟的母親開始嗤笑這種驚訝的反應。
「哼，也不想想鬥了十多年，什麼想通想不通，就是心裡有氣！要我頓悟是辦不到，這點程度還是可以的。」

察覺身邊學弟突然暴增又壓抑的殺氣，學長深刻的明白為什麼這對母子會處不好可是好像感情又不差……一般的壞人多說一句就只能愚蠢的被退場，這對母子卻是多說一句讓別人氣到吐血退場…只是居然有人願意賭氣十多年，就為了等對方服軟再洋洋得意也實在是……

太變態了。

難怪小偉說這個家裡除了他跟妹妹之外其他都不正常，能娶這種女人的本身也是個奇蹟。


＊ ＊ ＊ ＊ ＊ ＊ ＊ ＊


學長的母親和學弟的母親見面，是在那個和平晚餐的四天後，學長知道母親與哥哥已經跟爺爺奶奶都談過，就是還沒跟父親說開。

見面的地方是個下午茶店，做兒子的各自介紹自己的母親後就被打發走，既然被交代說兩個小時再回來，學長和學弟自動把時間加上半小時，開始半無奈的站在夏日城市的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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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那句話(13)

週末去成大擺攤所以沒更新

現在還在朋友家呢XD　還好隨身碟裡有帶檔案，各位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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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以為見面的氣氛會很尷尬僵硬……」陽光燦爛，由於站在店門口所以吹到冷氣不算太熱，但學長覺得這樣面向街頭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我媽死要面子你媽教養良好，所以見面應該不會太糟，不過……感覺好不真實。」

「那也是因為你爸我爸都沒出現，話說回來，」學長看到學弟臉上因回想而恍惚的表情，笑著隨便挑了個方向示意學弟移動。「我的建議還不錯吧。」

「……不好。」

「哎~~~別這樣，大家都很開心，這結果你有什麼不滿意的？」

「……連續兩天被我老媽剝削，除了我之外的當然都很開心，你們只負責吃。」學弟揉揉額角，陪學長走進咖啡店。

「這麼說就大不對，我們有幫你洗碗耶，不然事情可不只有這樣。」

「是是是……不過你想在這裡待兩個小時？還是想約人出來聚聚？」看學長坐定在位子上一時半刻沒離開的打算，學弟自動自發把菜單推到學長前面，自己也隨意的拿起另一本翻動。

「是不至於，學弟，結婚的地點決定了…」

「嗯，然後？」

「時間也算是決定了……」

「嗯，大概就那幾天裡選一天。」

「我們還差什麼事沒做？」

「訂家人的機票跟旅館，確實聯絡訂下當地的時間，學姊們的話應該是一定要代訂旅館，可是一群人訂機票的話會很便宜，再考慮到護照……」

「後面的問題可以委託旅行社，有個聯絡人比較方便，反正旅行社也不虧。你想傳簡訊還是打電話？」

「學姊用電話，其他用簡訊。」

「他們應該沒想到會是荷蘭，你要不要點些什麼？」

「反正細節我們告訴旅行社後，旅行社會跟他們聯絡，所以等等應該要先決定旅行社。我要潛艇堡和歐雷咖啡。」

「旅行社就以前我常聯絡的那家就好啦，那個黃先生我家也熟…這樣就好？我還以為你會喝濃縮咖啡。」

聽到濃縮咖啡，學弟的表情彷彿在胃痛，實際上在大魚大肉後，學弟的胃的確不舒服。

「不，這樣就好，所以等等我們就是通知他們地點還有中間聯絡人？畢竟大致的時間說過了。」

「就是這樣，不過呢，學弟，我們還有一個地方要去。」

「學長想逛哪？」

「你該不會想穿T恤或polo衫給我站在禮堂上吧？」

學弟心裡想著又來了，一邊開始進行過去三年來都很難有進展的掙扎……關於衣服。
「當然不是，不過，也不用太大手筆吧？」

「什麼，當然不會，就是去我朋友那裡請他訂做，這樣很不錯吧？他就算不送，至少也會打折，就算都沒有，朋友做的禮服感覺也不賴，反正花大錢自然也不能省小錢。」學長嘿嘿嘿的賊笑，怎麼想都不覺得送兩套禮服太過份。

聽到學長的打算，學弟不禁搖頭苦笑，平常莫名其妙省小錢的人，難得也有今天果然事出有因。

「上次讓他們請一頓還不夠？」

「當然，太便宜。」

「不怕他們用禮服把禮金打發掉？」

「放心，他們很清楚這點薄禮不成敬意。」


一個下午過去，當兩人返回母親們所在的下午茶店，看到的是兩個女人很開心愉快一片祥和，似乎一見如故的那種愉快。

這讓兩人在門口呆呆站了好久，才確定真的沒看錯人走錯店，如此反應被做母親的看在眼裡，想當然爾又被稍稍作弄，自然，稍稍指的是學長，學弟的母親是從來不知道自己兒子有什麼好客氣，讓同桌的另外兩位竊笑不已。

而從那天之後，兩人都在等學長爺爺奶奶的通知電話，他們並沒有忘記還有一位應該告知的對象。然而，等到的電話卻是學長的母親打來，告訴兩人那一位說會盡可能的去參加，於是學長與學弟才知道事情已經結束，想了想便又登門拜訪。

「沒讓你們知道，是你媽的主意。」想也知道是什麼事，爺爺看兩個晚輩坐下，煙斗指著學長，很自然很直接的說。

「媽？為什麼？」

「你媽覺得你們兩個還是不要出現比較好，你爸爸也是有拗脾氣，人在眼前，變數就多，但他想開了，答應了，就不會反悔，我們想想也好，就沒叫你們兩個。」

「不好意思……讓爺爺奶奶費心了。」

「呵呵呵，有這種操心可是老人家的樂趣，你太客氣我可就不高興了，不過呢，」奶奶逗趣的說，語風又轉，「過了三年，你爸爸的心情是沒那麼快就能完全接受的，你們父子見面，他暫時還是別出現的好，你兩個哥哥替你訂了餐廳，是這禮拜六的晚上，好好的跟你爸爸吃頓飯。」

「我知道了。」

「至於你，」看著學弟，奶奶朝他眨眨眼。「自己看著辦，好自為之，可別說奶奶爺爺都不幫你。」

學弟被奶奶頑皮的表情逗笑，點點頭答了聲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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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那句話(14)

悠揚的音樂，柔和的燈光，訓練有素的侍者和窗邊的座位，學長走過去，沒忽略父親只見自己一人時的放鬆表情。

「…好久不見…工作都還順利吧？」

「嗯，我升助理教授了，應該很快就能升副教授。」

「我知道，你大哥有說過。」

接下來又是一陣沈默，真的想要說什麼，反倒不知道要說什麼。以前就很少聊天，中間空白的三年有一大半是對方不想知道的部分，等開始上菜，進食反倒成為掩飾沈默的行為，對話斷斷續續。聊聊風土、市場、工作、最近的新聞，公司的董事會跟學校的董事會，如果是在家用餐一定會被說”怎麼弄得跟在公司一樣，但對這對父子來說卻很有樂趣，更何況，不聊這些也沒有可用的話題，氣氛大抵還是平淡愉快。

「你…你跟他…」

桌上的餐盤已被清空，換上咖啡和餐後點心，正在加糖攪動咖啡的學長，沒想到自己的父親在用餐的最後，主動提起這件事。

「爸，不用勉強，就只是吃飯聚聚，這樣就好。您願意的話，徹底無視或遺忘他的存在也可以，當我在您面前的時候，我只是您最小的兒子，您這樣想就好。」

「無所謂？」

「沒關係，爸，沒關係，就算他在，也會同意我這麼做。」

「……是嗎？」

「嗯。」
兒子平穩體貼的表情，讓做父親的男人深深嘆息。

「以前就算見面不說話也不會尷尬，現在再怎麼努力也還是奇怪。說實話，我還是不懂你爺爺奶奶怎麼會這麼乾脆。」

「我沒有辦法。」學長的父親深吸一口氣，如此說道，直視自己的兒子，眼神微微一暗又釋然。「你覺得我需要去參加婚禮，那我會去，要我原諒、或者是接受，不可能。」

「沒關係，爸，謝謝您，這樣已經很好了，謝謝您這樣告訴我。」
這樣被道謝似乎讓學長的父親很不習慣，掩飾性的咳了幾聲，拿出信用卡伸手招來侍者結帳。

「……你也喝了酒，叫車回去吧。」一邊簽著侍者送回來的帳單，收起信用卡，一邊叮嚀。

「不，他會來接我。」
學長微微一笑，父親站起來的動作頓了頓，點點頭，然後兩個人都發現那站在門口微笑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

「爸，我先走了。」
學長的父親不知不覺越走越慢，看自己的兒子走過去，小聲卻愉快的略微交談，而那個人在聽了之後，朝自己深深的鞠躬。

學長的父親不自覺的在距離外停下腳步，看著那平穩的微笑跟自己的兒子一同轉身，走進電梯，消失在電梯裡。

「……先生？」

「我沒事。」侍者的聲音拉回學長父親的注意力，苦笑著回應，打電話給司機，一邊心情複雜的想著臭小子還挺厲害的，經由適合方式表現的真誠，比什麼都容易在人心裡留下印象。

在回去的路上，學長並沒有報告晚餐究竟發生了什麼，僅告訴學弟最後來自父親的回答，學弟也沒多問，只是笑笑的跟他說辛苦了，到家之後幫他洗頭又洗了個按摩浴，讓他不動一根手指頭的就能倒在床上。

「……你搞什麼鬼？」

「慰勞你辛苦了一個晚上啊，不舒服嗎？」學弟一邊說，一邊拿吹風機輕輕吹乾學長的頭髮。

可是好累……你東摸西摸什麼都沒做比什麼都做了還累……

「你的慰勞好沒誠意。」

「可是啊，這位大爺，我人跟心都是你的，實在不知道還可以拿什麼出來，您說怎麼辦？」

呆。

「啊哈哈哈哈哈哈~~~~~~~！學弟！你、你不適合啦~~~！這台詞不適合你啦~~~~~~！」

「沒禮貌。」

「拜託，全世界笑得出來的只有我好不好，你那些學姐朋友聽到一定背脊發涼閃遠遠。」見學弟收起吹風機，學長換上有些裝模作樣的表情。「好啦，大爺我頭髮也吹乾了，沒你的事就下去吧。」

「你還當真啊學長？！」

「你就不會配合一下喔，真是太沒默契了。」

「要也是我當大爺你說不要不要之類的。」

「申請駁回，學弟你的想法好老套，什麼時候了還玩這種把戲。」

「不滿的話學長交個企畫書給我啊。」

「……當我沒說。」

「…我也這麼覺得，還滿蠢的。」


＊ ＊ ＊ ＊ ＊ ＊ ＊ ＊


第二天是在猛烈的敲門聲、門鈴聲、以及手機鈴聲中清醒的，這種想都沒想過的瘋狂情況，讓兩人在呆滯許久後才非常懷疑的去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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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那句話(15)

我到家了！！XDDD
明天再把點播文貼上來。話說回來，都又要滿千了，前一次還有兩個人沒給條件啊.....
（真難得有急著要還債的作者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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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滿滿的人，學長學弟開門之後更呆，一方面清楚知道這是現實，一方面覺得自己果然還沒醒。

「呦！快中午了耶，你們兩個還在睡？」

「…小汪……你背後那一大片妖魔鬼怪你哥沒要你除掉？」學長揉按著太陽穴，覺得頭隱隱作痛。

「什麼妖魔鬼怪，他們可是你多年來的重要友人！你跟我一樣看不到，所以你能看到就一定不是飄！不用擔心~~~~★！」

「我想你弄錯我擔心的定義了……」頭還是好痛，小汪那個句尾符號是怎麼回事？

於是小汪裝模作樣的表情瞬間消失，哼了一聲很不爽的瞪學弟，抓抓頭後又無奈的看著學長。

「你說我？！我比你還可憐倒楣，為什麼別人結婚我卻是早早被挖起來的那個？！哎哎，怎樣？有沒有愧疚？有沒有感動？你以為我們只是來鬧的？不∼~是，不∼~是，就算他們是我也不是，我這麼專業你說是吧？」

「我想我們明白你的意思了，」學弟咳咳兩聲，微笑燦爛。「不過本戶謝絕推銷，謝謝再見不送請慢走。」邊說邊把學長往裡帶，點頭微笑有禮貌的完全無視、後面那片自己也認識的妖魔鬼怪。

「你敢關門以後我們就天天來塗紅漆撒冥紙，人在國外我們就寄蕃茄醬稻草人過去，還不賴吧？」

小汪的語氣就像是喝茶聊天隨便聊聊，可他背後那一大群馬上接著說「不過就是每天少一包煙嘛！」、「少喝飲料就好一點也不貴~~~~~~」

………………

於是門又打開了。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起床氣，學弟滿臉不爽，沉默的看著小汪。

「欸，你把我重要的友人拐入歧途，現在訂禮服又附贈各色婚紗，外加婚紗照及攝影師到府服務，完成之後另有專人快遞送達府上，你哪裡不滿了嗄~~！？」瞪什麼瞪！老子怕你啊！？

「我不想拍那個。」

「你不要，但你問過他沒有？」小汪指了指學長。

「…小汪，你應該知道我喜歡拍怪東西卻不怎麼喜歡被拍吧？」

「啊~~~是啊沒錯，這麼熟的朋友我當然知道~~~誰管你啊，總之這是大家的決定，你要也好不要也好，我都會在你們離開台灣前拍完，」小汪把人推進室內，他背後那一大票也跟著自動自發的坐在客廳裡。「給你們十分鐘，我們在客廳等啊~~~~」

果然是凶悍盡責的強迫推銷員。

學長認命的嘆氣，把還有話要說的學弟拉去換衣服盥洗準備出門。


數十分鐘後。

學長學弟站在滿滿一整個大房間的衣服前面傻眼，準備衣服的那群人則是滿臉微笑一整個得意，顯然相當滿意這樣的成果。

「很感動吧？！這些衣服我們找好久！」

「你們…這是cosplay？」表情幾乎可以算是驚恐的學長，呆呆指向眼前的衣服海，非常後悔剛才怎麼那麼認命。

「少來，人家cosplayer比你們專業OK~~~？雖然也有不專業的，不過你們只是穿著衣服拍婚紗照啦！」

「怎麼盡是怪衣服……」學弟隨手撥動衣架，看得狂皺眉。

「一點也不怪！看起來不重要穿上的效果才是重點！」說話的人興高采烈的拿起一件，應該是中式的大紅底黑紋金繡的衣服，「像這件你穿就很適合，」對著學弟講，「不找這樣的衣服你們兩個男的哪能拍出好婚紗，」一手又拿起一件黑色寬袖雲織暗紋繡銀線的中式衣服，對著學長講，「他穿那件的話你配這件正好！我們還特地去找了純絹的單衣，和各式各樣的小道具配件，今天的外拍景點是日式民宿！」

介紹的人說的很樂，旁邊學長很熟的助手，俐落的又推了一架衣服出來，從日式和服到讓學長學弟顏面抽筋的旗袍馬掛都有，而且配色都華麗鮮豔走極端路線----只有少數是正常的。

「沒想到你們這麼有決心的要結婚，身為朋友的我們，決定卯足全力替你們準備，首先就先來個三大冊的婚紗照，今天的拍完再回來改一些衣服。」設計師邊說邊彈指，旁邊馬上又笑盈盈的走上一夥人聽候吩咐。「把這兩個帶下去好好處理處理。」

完全就是漫畫模式現實重現，放棄掙扎的兩人，迅速被快速、熟練、且凶悍的造型師等等等等的人員給包圍淹沒。


＊ ＊ ＊ ＊ ＊ ＊ ＊ ＊


拍攝中，日式民宿的房間地板上。

「嗯……紙門再拉過去一點點，反光板的往那邊靠一點。」小汪邊看鏡頭邊指揮工作人員移動中。「欸…可愛的學弟，麻煩領口拉鬆一點表情妖豔一點，手的感覺和位置越色情越好，那個你，把他的腰帶調一下，親愛的朋友，要拍照你不要躲，躺過去一點表情幸福一點誘人一點，欸，你，順便，把他的下擺拉高一點調整一下。」

………

「小汪？」

「嗯？啊，你剛剛那個欲言又止的表情不錯，先不要動。」

……我欲言又止並不是因為你想的嬌羞無限，是因為我很尷尬很有意見好不好？！

姿勢維持得很僵硬，對指導的要求很尷尬的學長，心裡OSOS，還是乖乖的沒動直到快門聲結束。

「嗯，這套衣服再一張，到走廊上，學弟仰躺，」小汪持續指揮旁邊的服裝組，「幫他調整腰帶加上裝飾用的束繩，外掛再拉鬆，對，差不多，學弟你躺好就對了，瞪什麼瞪，你現在在拍婚紗不要用殺人的眼神看鏡頭！哼，準新娘你就壓在他身上半躺半臥，你幫他把外掛拉到可以露出肩膀，半撐著身體深情凝視，唔嗯…色誘的眼神也可以啦！」

「……小汪，」

「嗯幹嘛？」正專心看著鏡頭想光線怎麼辦，完全沒注意某人的口氣神色。

「為什麼我是準新娘？」

「因為他在床上的攻擊力應該遠大於你吧？所以你是新娘。喂，左邊的反光板後退一點斜一點。」

聽到這種話連學弟都忍不住偷偷笑，學長的臉上脖子還有露出來的皮膚，迅速染上漂亮的緋紅。

「真是不錯的粉紅色，這種表情就看著學弟啊，學弟好像抓到訣竅，來三、二、一，再一張！」

「小汪我們是在拍婚紗不是在拍色情寫真集！！」被小汪調侃，氣得學長邊拉衣服邊站起來抗議，不過小汪似乎感覺不錯，就著學長拉扯衣服遮遮掩掩的場景又拍了一張。

「有差嗎？是誰規定婚紗照只能那個樣子？而且你們兩個還都是男的，要照你所謂的規定不就得找個女的或是……」鏡頭裡瞄見學弟站起來，快門聲過又是一張。「你要穿裙子？----綴滿花、亮片、串珠和紗緞的那種新娘禮服？」

「………」

「好啦~~~我這樣說只是因為容易理解啊，你做得很不錯耶，你看學弟都放開了，你就當作在玩好好享受嘛，像平常那樣放閃光就很好。」小汪看了看，加了廣角調整調整。

沈默，自暴自棄。

「……你等著看我放閃光閃死你。」

「哎呀，拍婚紗嘛~~~！」小汪拍胸脯掛保證，「盡量閃，你們不甜不閃我拍什麼，你們敢讓我拍我就敢拍！還有我跟你說，」

「嗯？」

「你學弟下一套好像是緊身旗袍。」

「咦咦咦咦~~~？！」

「你的好像是大老爺式的那種西裝，想怎麼做自己看著辦啊，別說我都不幫你。」

所以說你們到底都在想什麼……

學長在覺得好像很有趣的同時感嘆大家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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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那句話(16)

「…學長？你不去換衣服？」

「還沒，正要去，學弟你換…好了？」真的是緊身旗袍……說馬掛也算，看剪裁線的確不是女裝，但那個大蝴蝶跟花團錦簇的花紋是怎麼回事？

「……學長？」

「學弟你有當花魁的資質。」短髮加上華麗復古的大耳環出乎意外的合適，「前面的釦子你故意不扣？」這樣若隱若現我會想摸摸看……

「是扣不上。」學弟拉了拉解到腰線的旗袍盤釦。「他們說，主要是衣服要夠貼，而且釦子一定會解開根本不會扣上，這樣不扣釦子看起來效果才叫剛好。」

效果太好了……

「我去換衣服。」發現自己看著學弟的脖子腰身心猿意馬，學長連忙跑去換衣服，擔心自己再看手就伸過去……

然後，

「你這樣像被花魁調戲的小開，而不是調戲花魁的老爺。」小汪邊嘆氣邊從鏡頭裡抬頭，開始在想這種氣氛狀況，若無法用演技彌補的話光線場景該怎麼辦。

「嗯嗯，」旁邊的設計師跟著點頭，「花魁太有氣勢，完全就是黑道老大的…男人，或是被眾多擁護者拜倒裙下的黑街大姊…雖然你是男的，看你剛回台灣的時候還想說你從良了，結果完全不是嘛！」看樣子似乎慢慢恢復成被帶來買衣服那時候的悶騷樣。

「都這麼久你怎麼還是有色心沒色膽。」雖然這種場景也不錯，但是學長的損友仍舊用言語表達對友人的不滿。

「囉、囉唆！」惱羞成怒。

學弟坐在學長大腿上，以不可能小鳥依人的姿態倚在學長懷裡，近距離看見學長的表情後，嫣然一笑，風華絕代，配上學弟那不知在想什麼又不正經的眼神，讓大家一時都臉紅心跳的有了被花魁調戲的暗爽感。

「老爺不行的話，人家代勞也沒關係。」

如果平常學弟這麼說絕對吐倒一地，但現在完全不會，眼看學弟俯下頭輕輕靠近學長耳邊，工作組都在懊悔帶的怎麼不是攝影機。

「你們到底拍不拍？」

「拍！拍！拍！」

花魁大人發話了，剛剛本來等著看逼---片的損友兼工作組這才匆匆回神各就各位。


＊ ＊ ＊ ＊ ＊ ＊ ＊ ＊


「結婚好累……」癱倒在飛機上的座椅裡，學長心裡渴望的是趴在床上。

「……是那些免費服務很累。」學弟回憶不斷穿衣服脫衣服改衣服的生活，覺得以後大概看到什麼衣服都不奇怪。

「我決定把籌備全權委託旅行社……」疲勞的喃喃自語，學長把機上提供的毯子蒙頭上。

「不自己看了？」原本興高采烈要自己看自己找的人終於放棄啦……

「…我累了…我要恢復我好好睡好好吃每天進實驗室，悠閒卻又忙碌，專業又不太專業，有錢賺又不太划算的研究生活……」不就是說個我願意跟結婚登記嘛，我要悠閒的過著被短期研討會包圍的生活……

「短期喔…」學弟雖然覺得學長的想法不太可能實現，但還不打算讓學長睡覺做惡夢，於是苦笑著什麼也沒說，把學長蓋在頭上的毯子拉下來重新蓋好。


＊ ＊ ＊ ＊ ＊ ＊ ＊ ＊


事實證明，最瞭解你的人一定不會是你自己。

學長回美國好好睡一覺，進實驗室過幾天他所謂的研究生活，就完全故態復萌興高采烈的看著旅行社mail給他的資料，搜索網路閱讀一切相關訊息，短期研討會的生活迅速變成行前準備生活，只花不到一個禮拜。

學弟以著什麼都看過，什麼都不奇怪，果然如此跟早就知道的心態，發現他被各種旅遊資訊包圍充斥的生活環境。

當然，因為不具備任何不看的理由動機，再加上從未去過荷蘭，學弟跟著翻看資料的表情身影在學長眼裡，其實是相當天真可愛的。雖然本人完全沒有察覺，而且發生機會以及能夠察覺的人數都極其稀少，但那種邊看邊跟兩隻貓搶資料的畫面，的確是可愛到不行。

這種畫面一輩子大概就這麼一次，生活在這樣的畫面裡，通知美國這邊的朋友結婚時間結婚地點的學長，到這時候才重新恢復那種「將要結婚」的氣氛心情，雖然要確定要確認的瑣事，還是多得讓人忙碌不已，但在傑瑞口中，自己笑得像白癡的時間有增無減非常嚴重，而學弟只是毫不客氣害羞擺明了我就是要炫耀的姿態，告訴傑瑞羨慕嫉妒就去找一個，然後一樣笑得太過幸福跟白癡一樣------這是老實人凱恩給的評語。

八月中的時候，原本一口咬定一定要婚禮當天才給他們看婚紗照的小汪，用航空快遞寄了一個特大的包裹到實驗室，只看形狀、大小、重量就知道是什麼的兩人，一點也不想在實驗室拆開，可惜已經很習慣拆厚殼包裝的實驗室眾人（因為藥品總是經過嚴密、過度且誇張的包裝）動作快到來不及搶，只是翻開後就不知道誰的後悔多一點。

畢竟是婚紗照，擺明就是一整本的閃光，再加上小汪的照相技術以及沖洗技術，照片本身非常漂亮，雖然沒那麼像色情寫真集了，但是那樣的畫面張力卻更具有曖昧，或是濃豔鮮明的氣氛，連當事人看到照片都有一種沒想到的感覺，別提想都沒想過會是這種照片的同事，一個個被震撼的七葷八素半天說不出話來，而借過去看的老闆則表情為難的表示，自己的女兒看到之後想要加洗幾張，然後再用更為難複雜的表情說請不要答應我這種奇怪的要求。

雖然早知道老闆喜歡小孩而且對自己的女兒一點辦法也沒有，但連別人的婚紗照都敢要，要不是兩人見過這位高材生，不然還真是完全無法將要求與要求這件事的人連在一起。

旅行社回報的台灣參與人數也讓兩人小意外，過去實驗室的學姐同學居然全都能到齊……這時學長學弟心中閃過的是有多少人在同個單位工作，大家全來參加婚禮，行政單位會不會大鬧空城還有待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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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那句話(17-完)

婚禮當天。

「好久不見！」龐大的置裝小組異口同聲，非常歡樂興奮。

「才一個月！」學長看著眼前『有情有義』的損友，如果不是要結婚不能逃跑，他相信自己一定早就跑了。

「你看！！你們的禮服！！我們趕工趕好久！」說著果然又推出一遛的衣服。

「……很正常。」跟上次的比起來，學弟實在想不出其他的感想。

學長指著衣服。「…我們可不可以不要穿？」太多了，不過是加個小小茶會的婚禮，能換幾套衣服？熱都熱死了！

置裝組瞬間表情很難過，學長剛有一絲的妥協意願立刻被學弟制止，耳邊迅速傳來「嘖！」的一聲。

「好吧，那這兩件？剩下的你們留著以後穿，反正機會應該不少，可千萬不能變胖啊！」

這中間的巨大差額讓學長無言以對之餘，深深感受到受害人的同情心真是完全不值錢。

然後，學弟的母親並沒有來參加婚禮，而是把自己的機票給了小偉，根據弟弟的說法則是：「媽說怕看到你學長爸爸的死人臉她會想吵架，所以不來了，要我跟妹妹好好幫忙。」

對此學弟很驚訝。

「媽跟他爸爸見過面？」

「嗯，還吵架吵得一點水準都沒有……」

小偉的欲言又止換來學長瞠目結舌表情，怎麼也沒想過……學長一邊在心中搜索答案一邊偷瞄父親的位置，實在想不到很注重形象的父親也會幹這種事……

而學弟父親老實和善的樣子讓大家感慨，學弟身上怎麼連1ppm的含量都沒分到，要不是聽說學弟的母親非常厲害，幾乎有人要懷疑學弟是不是路邊撿來的了。

而對主持過無數婚禮什麼都見過的神父，這麼熱鬧還有家人前來的同志婚禮也是相當少見，連在婚禮後的茶會上，都被大家留下來參加而多喝了兩杯，阿元戲稱說，連神父都開心到下地獄也無所謂，聽到的人邊當著玩笑輕輕笑，一邊想著神父參加一下這樣的茶會就下地獄，那他們這些主持茶會的又究竟該算什麼？雖然結婚的的確是前任魔王，但他們可沒有當與會惡魔的心理準備……

學長花錢請導遊的真實目的就是把這些人分批帶開，茶會結束自然會有專業的工作人員清理場地，學長的父親和哥哥們自然還有工作，茶會結束後稍微談談就迅速的離開，至於剩下的那一大票雖然想鬧洞房，但是當免費的導遊在遊覽車前說『請跟我走』的時候，身為台灣人那不由自主的跟團本性，還是乖乖跟著不同目的地的導遊走上遊覽車，相當憤恨學長這錢花的老奸巨猾。


＊ ＊ ＊ ＊ ＊ ＊ ＊ ＊


蜜月地點，臨海的高級蜜月套房，地點當然是秘密。

「他們在想什麼，我們的關係他們早就知道，居然還想鬧洞房？」學長卸除一身行頭鬆一口氣，洗完澡穿著浴袍，一邊擦乾頭髮一邊說。

「好玩嘛，再怎麼說意義不一樣。」

「也是喔。」

「是啊。」
學長看學弟撥弄著濕髮懶得擦乾，賊笑著靠過去。

「既然意義不一樣，那我們要不要好好討論一下？」

「嗯…這種東西似乎不具有討論的空間呢學長，通常不是一就是二，這是單選題。」

「所以？」賊笑。

「我的答案學長很清楚。」微笑。

「我很堅持，只有今天我超堅持。」

嗯，看眼神是真的很堅持啦……

「學長要貸款往後的討論額度全壓在這一次上嗎？」

那好不划算。

「我們該不會為這種事情而快速離婚吧？」有點不高興，輕輕瞇起眼。

學弟閉起眼睛低著頭思考，而學長完全沒發現不知何時已經不是靠得太近，是根本被學弟抱在懷裡沒發現。

「才不會。」
微笑燦爛人畜無害，聽到這種回答學長還以為學弟答應了，然後才發現，當他把注意力放在學弟的表情回答之時，學弟的手早就不安分的探進浴衣裡，更別說裡面等於什麼都沒穿。

「你、唔嗯…」
學弟帶著水珠而略顯冰涼的手，握住學長那還是疲軟的部位輕輕按壓套弄，溫度反差的刺激讓學長瞬間只能忍住聲音，抓住學弟的浴袍支撐身體。

「學長人這麼好這麼溫柔，」輕輕柔柔的嗓音隨著親吻在耳邊輕觸磨蹭著，舌頭與牙齒也隨著手緩慢的動作，慢慢的舔舐，一吋吋的吸吮輕啃，早就很熟悉彼此的身體遠比主人的靈魂要誠實而熱情直接。「才不會這麼狠心的拋棄我呢，我這麼愛你，而且學長也很愛我…」親吻回到唇上，「…不會發生這種事的。」

「唔…哈嗯……真是、什麼，我後悔了、啊！…不…不要…你…你故意、嗚嗯、」前面被手或急或緩的套弄，後面被進入的手指細細的進出按壓，學長幾乎趴在學弟身上說不出完整的話。

「…當然是故意的，」帶著微笑的聲音，以及濕濡的吻開始朝學長的胸口移動，「春宵一刻值千金，這麼多錢當然要幫學長省下來，浪費不是好習慣。」

學長濕潤著眼，儘管不甘心，儘管學弟輕輕笑著的聲音輕輕的說等等再換你嘛，但的確……這種就是情人間的細小瑣事，即使有著不服氣的哀怨，今夜的新娘還是很幸福且愉快盡興的。

pinkspirited 2008-9-4 01:24

實驗室系列-- 以後與以後(1)

生活並不會全然美好，雖然這稱不上什麼殘酷的事實，但對同志們來說，這層現實感比之常人會更清晰真實。

學弟從來沒有刻意隱藏自己性向的事實，慢慢的學長也習慣不再會為此事畏首畏尾，誠如學弟偶爾諷刺那些不長眼的跟風起鬨者：我不偷、不搶，對社會有貢獻，沒任何法律上的侵權妨礙行為，你（們）管我愛的是男人還是女人？飯桶就是飯桶，只能把平凡至極拿來比較的洋洋得意，沒目標沒自主價值才只能花時間在這上面，你（們）貧乏的人生真是可憐到讓人不忍破壞啊。

學弟那種極端藐視像在看死人的、充滿殺氣的眼神，在大部分的情況下都能有效且順利的打發這類對象。

這些人，剛開始時，有時是學校的學生，結婚後，有時是校內的競爭者，甚至是巡邏警察都有可能，美國雖然自主泱泱大國世界領導兼容天下，但其實對同性戀來說是不友善的，如果連元首都曾說過要立憲禁止同性戀，關於宗教、關於文化、風氣、社會，甚至是政治，即使在法條內的許可，時常可以看見新聞播報同志遊行等等的同志活動，這些千絲萬縷的影響與所產生的現象，在美國遼闊的土地上以不同的小單位小區域上演著各種不同的故事。

或許比台灣友善的地方有，但並不是就能好得宛如天堂。

關於種族，自然也是一樣的情況，只是歷時悠久之後自然就沒有那麼嚴重，而且現實讓美國無法輕易捨棄非白人的種族，如果引起連鎖效應，確實掌握美國近半資產的非白人企業族群可以輕易動搖一個國家，更別提世界貿易的公憤和國家形象。任何問題都會有好的跟壞的結果，所以也就有能完全接受與迄今還是不接受的人們跟地方。

身為華人以及同性戀的雙重身分，即使在實驗室或是學術單位的風波很快就平息並且被接受----主要原因當然是試圖滋事的都被學弟解決，這中間還包括試圖仰賴暴力的人，崇尚英雄與力量的文化豢養出的這種行為有增無減，反過來說有技巧的以暴制暴是解決的重要藝術。

一直到這時候學長才發現學弟其實還挺擅長打架的，畢竟在學長的認知裡，只要能殺人於無形，學弟應該不會有興趣自己動手。

「愚蠢的白癡只能感受到情緒，語言道理對他們來說太高級。」

學弟如此說，言語道理則使用在別人身上。第一次發生這種暴力事件的時候，兩人才第一次見識到原來因為他們是同性戀，所以連受害都可以算是理所當然的遭受員警的差別待遇。

尊重與公平還是要自己捍衛。

後來靠著律師與媒體，輾轉讓這件事受到嚴厲的制裁，也一舉恫嚇了那些無聊又貧乏的鬧事者，而當時，住家附近的鄰居完全不知情。

附近的鄰居知道這件事是在他們結婚之後，很迅速的就被其中一部份鄰居視為奇珍異獸，畢竟之前感情雖然很好，但一時之間還是會有很奇怪或是很好奇的心理。

另外一部份的想法則跟學弟比較接近，同性戀不會傳染，不是疾病，上床的對象是私人隱私，跟鄰居之間的往來一點都沒關係，統計都說不為人知沒有公開的同性戀其實不少，那其實小孩子也不會因為這樣就受到影響，更何況這兩位均具有高教育水平、高收入，素行記錄非常良好。

雖然大部分如此，但還是有極少數的個案立刻將這一戶視為洪水猛獸，想要將兩人趕出社區，而做出將廢棄物丟棄堆積在兩人住戶門口的行為。

「怎麼辦，要告嗎？」學長拿著保全的閉錄帶，不以為然的問學弟，這種行為不過是小學生的入門程度，如此就想把人逼走實在太小看人----雖然學長也很意外在這種可以說是上層到高級的住宅社區，居然還會有這種人，要也是雇人來做才乾淨俐落。

「不，告了也沒用，還破壞和氣。」

於是學弟將有確實拍下鄰居的畫面洗成照片，雇用附近的小孩幫他投遞含有這些照片，標題為「 請幫我提醒XXX先生，別忘記垃圾。」的信件到附近的每戶每家。

由於對方幹了太過愚蠢的事，事到如今再請人到府找碴已經毫無意義，那一位XXX先生為了不要背上黑鍋，被迫從加害人變成保護人，很多時候，流言蜚語比什麼法律制裁都有效，越是珍惜羽毛的上流階層效用就越好。

「這算是民主暴力吧？」事情發生之後的某日下午茶，學長這麼說著的想起今天早上會車時，XXX先生的微妙表情。

「我只是拜託鄰居幫幫忙。」學弟這麼微笑的說著，送上茶點。不管他是輿論暴力還是群眾暴力，在學弟心中都不過是正當反擊，沒有做絕已經非常宅心仁厚了。

而很多事情，只要不是秘密，只要習慣了，不論如何被人使用，都無法在人心裡掀起波瀾，在後來的某些時候…也許是很多時候，這兩人顧人怨的並不是因為同性戀這個身份，而是恩恩愛愛感情很好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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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以後與以後(2)

「你們都不吵架嗎？」

尤莉兒離開之後實驗室的女性曾經出現空窗期，後來陸陸續續又補進一些女性成員，升遷或者離開，亦或輾轉又回來，這個研究單位的成員後來一直都有老面孔留下來，尤莉兒再次回來的時候是帶著凱恩回來，凱恩是三年前應聘到教授職而離開，這次又被原單位的學校搶回來當教授，而且一搶就是一雙，連他的夫人尤莉兒一起----是的，他們兩個結婚了，看著老夫老妻恩恩愛愛的婚姻前輩，尤莉兒問了一個很經典的老夫老妻問題。

兩人沈默細細思索後，學弟回答了這個問題。

「我們常討論或溝通各式各樣的事。」而且有不少是見不得光的蠢對話。

「所以都不吵架？」實驗室的人都好奇了，於是又確認一次。

「請界定吵架的定義。」學長想了想，這麼說。

「嗯……一種非常激烈…飽含個人風格與強烈情緒…，具發洩意義的…溝通方式，可能伴隨…肢體上的衝突。」認真小心，有點遲疑的回答了。

「這樣的話，沒有。咦耶？真的耶，學弟我們都沒吵過架！從開始到現在我們都沒吵過架耶！」

真是幸福甜蜜到讓人可恨的新發現。

「就這種定義的確沒有，不吵架不是很好嗎？好好溝通就好。」
學弟笑笑的補齊大家的疑惑，看樣子還真的沒吵過架。

「說的也是，幹嘛吵架，好麻煩，我應該吵不贏學弟也打不過他，那就不能用這種方法，沒意義又吃虧啊。」

「你想用什麼方法？」微笑微笑。

「哼哼，這哪能告訴你。」得意奸笑。

這真是……

「雖然我已婚，也注意一下未婚的同事好嗎？真是夠了喔！」尤莉兒的抗議說出大家的心聲，這兩個的氣氛，實在令人嫉妒到礙眼的程度。

「好啦好啦，不過看不出來凱恩會跟妳吵架，真讓人意外。」

學長的感想引發尤莉兒的不滿。

「我都不知道我為什麼會跟這個木頭結婚！在講事情的時候都沒反應，重要的事都少根筋，還在那邊問為什麼！連我生氣都看不出來！」

凱恩吶吶的想反駁，看看在場的人，終究沒說什麼只是抓抓頭撇開視線。

「你們都不會發生這種事嗎！！？」

「唔……他會問啊，大部分的情況他都會發現，真的忘記的時候我也不會太生氣，畢竟我也會，會有情緒是難免的啦，很多時候不用我說他都會做好。」

尤莉兒的氣勢讓學長苦笑著老實回答，然後被尤莉兒用眼神點名的學弟，自然跟著苦笑老實回答。

「妳都說我個性不好，可是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學長也會發現，很煩惱的時候他會偷偷幫忙不讓我知道，有時我真的很堅持某些事，他也能思考我堅持的重點，然後彼此修正。他的記性一直很好，說不記得只有沒想到或是賴皮的時候。」

聽到最後學長 「啐！」了一聲，學弟則是淺淺的沒發出笑聲。

「你們……都這麼細心啊……」對凱恩來說很不可思議。

「畢竟很難得，而且好不容易才獲得家人的祝福。」學弟的微笑誠實而又溫柔。

「自己的選擇不好好對待不是太對不起自己了？與其向對方說抱歉，不再道歉比較重要，時間與機會總是比以為的要來得少。」

學長笑嘻嘻的註解點醒大家一些遺忘的重點，離婚率跟結婚率一樣高的生活，讓大家都忘記了，那些理所當然的重要細節，眼前這對可以說是排除萬難的老夫老妻，自然會比常人更加珍惜。

於是，尤莉兒難得的紅著臉跟兩人說了對不起和謝謝，跟同樣紅著臉的大木頭凱恩和好了。

而離開辦公室，雖然有些同事覺得他們恩恩愛愛感情很好很礙眼，但此時的教授跟副教授在學校其實廣受學生愛戴，兩人是出了名的上課認真又能玩，參加學校體育隊而考不過的學生也有另類的過關法，只要憑本事比贏教授或副教授就可以了，比什麼只要雙方同意都沒問題。

學校本來就會希望任課教授對參加體育比賽的學生給予通融，因此對於兩位選修課程老師的決定措施並沒有太大的異議，畢竟也不能因為是體育隊的就隨便放水。

剛開始，的確出現那種存心想蒙混過關的學生，隨著這兩位很能玩的名聲傳出----起因還是學弟答應一挑五的比酒量，因為比什麼都雙方同意，也未限制人數，就有想用這種小聰明過關的合作團體帶了烈酒來實驗室……面對擅長喝烈酒的海量學弟，只能說學生選錯對象。不過大白天就在學校中庭，大庭廣眾下，跟學生拼酒放倒學生的教授想不出名也很難，雖然事後學弟立刻被叫到理事長室進行短暫的會談，不過此後再也不會有人挑戰海量教授的酒量。

當然，愛整人的學長也玩的非常盡興，覺得學長比較好對付的自然也沒好下場。

自此之後沒真本事就想過關的人數就銳減，到最後，這也就成為一項被建議不要使用的傳統，反倒是箇中愛好的學生常來切磋或拉贊助。

在女學生之中，兩位教授的人氣也沒有因為是同性戀而下降，反而因為兩人感情太好而招來一些閒雜人等的女性，算是不明原因的生活小麻煩。

另一種意外則是，學弟的好廚藝不知怎麼的在全校師生中傳開，讓他後來命令實驗室的研究生把這些人一律拒於門外----一個是因為很煩，另一個是因為這樣實驗室很不像樣，最後一個，當然是剛開始覺得有趣的學長後來吃醋了。

就算知道事實，但是天天看著學弟被不同女人包圍跟隨，學長終究還是受不了。

於是後來的情況換成學弟私底下偷偷笑----因為前來求問的轉而以非常客氣有節制的方式，拜託學長幫忙，弄到後來學校問學弟有沒有興趣開個教學班，這個自然是堅定的拒絕了，又過了一陣子，這種不知道怎麼開始的一窩蜂求教熱潮才消退，讓兩人著實鬆了口氣，當然他們麾下的研究生也跟著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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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以後與以後(3)

每年每年，研究室裡的研究生來來去去，大學部的跑實驗室做專題，當初只是研究室單位的研究小組，變成很多單位綜合而成的研究中心，生活很簡單也很平靜。逢年過節暑假寒假回台灣，與家人之間的感情漸趨自然，中間的小小遺憾則是學長的爺爺奶奶過世了，先是爺爺，後來是奶奶，兩位老人家都走得很平靜，只是爺爺走得突然沒能見到最後一面。兩位老人家在身後，留下了指明的遺物給這兩位，說是指明，卻又沒說清楚是兩個之中的哪一個。

學長的二哥送到美國給兩人的遺物，是兩個盒子，還有兩位老人家留下來的信件。

「這個……」學弟打開的第一個盒子是爺爺的煙斗，雖然猜得到，但真的看到東西還是很意外，而爺爺的留言相當簡單。

……這是陪伴我相當久的朋友，不管我心情好或不好，有沒有跟你奶奶吵架，家裡缺不缺錢…我都沒有賣掉它，說起來它也是個值錢的古董。我把這個留給你，抽不抽用不用是其次，請好好照顧它，每天花點時間擦擦它摸摸它，你要對著它罵我這瘋老頭也沒關係，但沒好好對待它我可要從上面下來找你了。很多時候只要安靜一根煙的時間好好想想，沒有過不去的坎，不管是哪種選擇，都要幸福快樂。

「從上面下來？爺爺還真有信心。」明明學弟看到內容就是很高興，不過嘴上不老實這件事大家也習慣了。

「不愧是我家的爺爺。」這東西沒有給爸爸沒有給哥哥。雖然爺爺總是瀟灑的樣子，但果然還是被擔心了，所以才特地把這東西留給自己跟學弟。

想必奶奶的也一樣吧？

奶奶的盒子比較精工漂亮，一整個檀木製成的螺鈿盒子迄今還散放著淡淡香氣，打開一看是個首飾盒，奶奶生前總是懸在腕上的玉鐲子，幾件保存很久的金座子翡翠飾品，用小絨布細細包著的珍珠，寶石戒指。

奶奶的信也短，看得讓人哭笑不得。

往昔家裡的女眷出嫁，或是娶進媳婦，長輩都會餽贈自己收藏或配戴過的飾品，為了分享幸福喜氣，也象徵著傳統與傳承，雖然現在很少人這麼做，也沒人記得原因了吧……奶奶年紀大了一直搞不清楚這該怎麼送，你們兩個就好好討論討論決定一下，這盒子裡的東西交給你們，好好珍惜，將來，當家裡有嫁娶的時候，幫奶奶說句喜氣話好好的送出去。

兩位老人家的遺言都很不像遺言，但對兩人來說，卻有著非凡的價值，看似瑣碎的話卻有近乎永恆的意義，更重要的，兩位老人家連閉上眼後都不忘下欺負打趣這兩人的機會，讓人在溫馨之餘想感傷都沒辦法。

二哥看著兩人的苦笑又看了信，一樣也是笑。

「爺爺奶奶最討厭哭哭啼啼，一直叮嚀千萬別哭也別找人來哭，他們怕吵受不了，顯然就怕你們哭啊。」

「真是太小看我們了，」學弟說著把信籤折好收進盒子裡，好像很真誠的笑著拍了拍二哥的肩膀，「二哥你也要加油啊！」

「我加油什麼？」

「你家只有兩個兒子，努力生個女兒吧！」

「幹嘛？奶奶寫的是嫁娶，我家兒子娶媳婦的時候你一樣可以送，不用女兒也可以。」

「你家兒子未來的另一半不管是男是女都注定會被人拐跑，還是女兒好，比較保值啊！」

「聽你在放屁！！不要早早就詛咒我！我一定會為他找到一個乖媳婦的！！」

「幸福最重要，幸福最重要……」學長一直沒辦法跟自己的二哥說，因為他情緒起伏大所以學弟一直很喜歡捉弄他……日子一久學長連勸架都懶散，一個很有分寸一個學不乖……實在不用浪費這種體力。


＊ ＊ ＊ ＊ ＊ ＊ ＊ ＊


某天晚上的睡前棉被會議，學弟提出了一個，讓學長驚訝到差點失眠的提議。

「我們養小孩好不好？」

當學弟的話在學長腦中重播很多遍之後，學長才有辦法開口。
「我一直以為你討厭小孩子。」

「嗯，的確不喜歡。」

「那為什麼說想養小孩？」

「因為我們需要。」學弟緩緩抱緊睡在身旁的學長，把頭埋在學長頸窩裡，輕輕的說。「我們現在的生活很好，很平穩，很幸福，從學校到這裡，從這裡到台灣……」

「……可是？」

「我擔心我們的生活越來越封閉，隨著模式與習慣僵硬，然後在不知不覺裡狹隘而膽怯。」然後就抓不住幸福了。

「……其實我們有很多很多的朋友。」學長知道學弟想表達什麼，害怕僵化，害怕在習慣裡消失的某些事物。

「但是，那並不會確實改變我們的生活，我們需要一些……確實又無可避免的改變，一點點也好，讓其他的存在加入我們的生活。」

「這個州的法律並不允許同性戀伴侶領養小孩，你想要搬家嗎？」摸著學弟的頭髮，學長也不清楚自己是在打消對方的念頭，還是認真的討論。

「不……一開始就養那麼小的孩子我怕我會想掐死他，申請新工作搬家也需要時間，我們慢慢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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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以後與以後(4)

學弟的選擇是先從社工開始，作為問題青少年的輔導員，每週花二到三小時進行對談、輔導，或是帶他們參加活動重歸社會，建立價值觀與自信心。

社工是種與義工不同的、需要專業認證的工作，當學長拿到申請用的審核表，眼睛眨了好多下才確定自己沒看錯，畢竟，某人的字典裡，應該沒有義工這種主動做善事的字眼，更不可能會有社工那種以此為志業的熱血目標。

「你什麼時候有社工資格的？」

「半年前。」

「聽說這個要學分要實習……」

「嗯，系上的學生很親切喔，告訴我好多事。」從講師到學生都幫我護航啊，親切到我一把年紀都想蹺課了……

「……所以說你什麼時候實習的我怎麼不知道？」

「嗯…兩年多前，在校實習，還有離學校三條街外的那所學校…大概是這樣，我排的實習時間都是你上課的時間，所以你沒發現。」

……兩年耶學弟，是你太誇張好不好。

「那我怎麼辦？」

「就當義工囉，幫忙我就可以了。」雖然當正牌義工好像要受訓……

「你所謂的慢慢來是這個啊……」

「申請通過的話，隨時都會出現新面孔，青少年也是問題最多的時期，算是不錯的練習，反正真領養小孩我也不想養太小的……而且青少年也比較好玩。」

「還比較好玩勒，申請也不知道會不會過。」說實話，學長覺得不過的可能很大，這個機構據說出了名的保守。

「審核資料的時候要面談，擔心我們是同性戀就讓我們輔導女性，沒有更安全的選擇吧？除了我們是同性戀這點，我們完全超過申請單上出現的審核項目，但同性戀並不在書面審核的項目裡。」

「會被那些虛偽的道貌岸然者想都不想的回絕，他們不會認真聽你說。」

「反正就試試，申請是我們的權力，拒絕也是他們的權力，不管是哪種結果其實都無所謂。」

「真的沒關係？」學長聽到學弟說無所謂，總是有點擔心。

「好久沒挑戰一下現實的規則，這樣也不錯啊。」
看學弟笑得很燦爛，學長有種學弟其實是無聊到想羞辱那些，死腦筋又八股的審核委員的錯覺。

學弟大剌剌的在最後原本可以不寫的備註欄裡，寫上同性戀家庭的字眼。


＊ ＊ ＊ ＊ ＊ ＊ ＊ ＊


『沒有先例。』

審查委員之中的年長女性梳著道貌岸然的頭髮，標準又道德的過膝裙裝，再標準不過珍珠項鍊和胸針，雖然不醜但一看就知道沒人要，所以果然兩手空空沒戴戒指。

學弟邊打量邊冷笑，當教授的好處就是什麼都碰過，要考較專業儀態絕對堅固完美無可動搖。

『需要我請我的律師告訴你，沒有先例該怎麼做嗎？』

學弟優雅的、溫和的，非常親切謙遜的，說著威脅的話……但也許不算威脅，律師只是個有攻擊性的，可以良好輔助的法律顧問。

學長從律師那邊獲得的資料讓他們知道審核委員有誰，這一區是否缺乏社工人員，以及青少年的群組，學校裡的相關系所也可讓他們複檢更多的資料。

『我就是先例，擔心同性戀的影響，各位大可把標準放到像我們這麼高，還是各位認為一個對社會有卓越貢獻的同性戀，會比一個社會毒瘤，更加的罪無可赦應該坐上電椅？』

這是個不可以回答，不可以受到挑釁的問題。

『……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先生。』

『那麼請告訴我具體確實的理由，在明明缺乏社工的情況下仍舊拒絕的理由。』


「……你還真是兇惡。」學長將沖好的咖啡端給書桌前的學弟，看著桌上的名單結束回憶。

自從那天通過審核已經過了三天，學長設想過很多種學弟會用的方法，但沒想到會是這種「請給我明確的理由，好讓我的律師可以控告你們。」的方法，完全就是一口咬死對方沒有先例。

「玩文字遊戲太累，而且這樣對方就會有很多機會迂迴繞過你，從你的語病中抓到各種微不足道的拒絕理由，遠不如這樣來的直接有效。」

「你就不怕他們同意了卻不分發人過來？」

「負責將分發對象派給適合輔導員的社工裡，有我們學校裡的人。」

「原來如此。」學長一邊笑著一邊重新拿起名單仔細看，大概就是因為這樣裡面才會男的女的都有。「社工不是聽說一定要工作八小時以上，還要巡訪電訪？」

「啊，並不是，這按照個案的需求與輔導類型有所差異，像我這裡算定點的，讓假釋或被保釋的問題青少年接受輔導，協助追蹤，只要有鄰近對象就會過來，不過到時候得帶他們去向鄰居打招呼，免得有誤會。」

「這樣啊……學弟，如果…為了領養小孩而搬家，你想搬去哪裡？」

「去我們當初結婚的那個地方吧，雖然在某些點上研究環境差了點，但還是各有特色，這樣也不錯。」

「那還真遠啊！」學長笑著把早已變涼的咖啡塞回學弟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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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以後與以後(5)

也許是考慮到他們是同性戀，也許是為了跟上面有個說法，第二天在下午出現的男性青少年是兩名，非常對比的黑人與白人青少年，很難說彼此在共同走進門的時候是不是就看不順眼，但顯然室內一看就跟他們不同世界的擺設讓他們拘謹，學長看見不由莞爾，學弟則是直接噗嗤的笑出來，讓兩名訪客發出兇狠不快的目光。

「都有勇氣進去又出來，這種一打就爛的擺設有什麼好怕的？」
顯然學弟這種略顯暴力的說法很容易獲得溝通，兩名青少年馬上就轉變成，隱藏著自卑尷尬的「 誰在怕啊！」的表情，好像很冷靜的坐上放滿下午茶點心的餐桌。

「請用，好吃的話就全部吃完吧。以後每週來這裡不用拘謹，下週的輔導時間有為你們安排活動的話，我會在前一週告知你們。」

「活動？」名為摩根的黑人少年聽到活動皺起眉頭，顯然對是上流階級的人所提出的活動，有了過多的想像與拒斥，但眼裡又有藏不住的厭惡與好奇。

「飛行傘，攀岩，潛水，或是去射擊訓練場來個射擊練習，想看球賽也可以好好討論。」

「有錢人真好，哪有那麼多錢？難不成老頭你要買單？」另一位少年名為頓恩，多次竊盜前科。

「也可以啊，如果你們好好配合的話，首先，不要叫我老頭，我小子小子小鬼小鬼的叫你也不愉快吧？」

「哼！」撇開頭。

「真高興我們取得共識，」學弟看了一眼偷笑的摩根，用眼神拜託他收斂一點。「在你們來之前，應該有人告訴你們我的資料對吧？」
兩位少年以沈默代替回答。

「所以想必也有人特地告訴你們我是同性戀對吧？」

這次兩個少年的表情開始僵硬了。

「那麼我來介紹一下這一位，這位是我的伴侶，在未來的輔導時間裡，他都會跟著我一起出現，你們可以稱呼他教授，」學弟拿出兩張紙卡推到少年們的面前，「這是我們的聯絡方式，有問題需要幫助的時候可以聯絡我們。」

「我有問題，為什麼叫他教授？」顯然摩根對此有意見。

「附議，為什麼叫我教授？」
學長也有意見顯然讓摩根與頓恩有些意外。

「可以叫我副教授啊。」微笑。

「……你弄錯重點了。」學長挑挑眉。

「好吧，首先，我不想把你們當成輔導的對象，你們可以當我們兩個的學生，也可以當朋友，華人的名字對你們而言可能不太順口，稱呼教授或副教授對你們而言比較容易，尤其我們是同性戀，稱呼名字對你們而言會比較難吧？」學弟微笑著看向，少年們臉上清清楚楚的出現”沒錯”兩個字。「第二點嘛…被學生叫習慣了；第三，你們可以拿出去炫耀或是虛榮一下。」

「…炫耀？」

「從今天開始你們可以自稱是教授的學生，而你們的確也是，我們教給你們的可能不會是學校裡的東西，但你們的確是我們的學生，當然，想唸書的話可以教你們，雖然這點對你們往昔的同伴來說可能不夠酷。」

「當然，誰稀罕！！」

「不，你們很在意，承認這個沒什麼好羞恥，很多人使用很多方法去滿足自己的自尊或虛榮心，金錢名聲或者權力，只是你們做得不夠好，所以現在在這裡。」

……剛剛某個有照輔導員是不是做出什麼問題發言？

「你們那是什麼表情，大部分的人循規蹈矩不是因為善良，而是因為他們沒有作奸犯科的天分也沒有破壞規則的勇氣，失敗需要付出的代價也是重點，當然，很多人會說這叫愚蠢的衝動而不叫勇氣。不過呢，當個一般所謂的好人好公民只是因為那比較容易，在很多情況下平凡本身是種無奈。所以你們兩個才會覺得這種鋌而走險的不一樣很酷，同伴也會覺得你們敢做很了不起，還能獲得額外的收入，想要有錢很有面子本身也是重要的動機，但這種東西要見好就收，你們以為當個壞人那麼容易？」

學弟大部分的說法並沒有錯，平凡與貧窮本身會讓人脫節自卑，如果沒有特殊專長或者專長本身不被認同，難免產生這種帶有復仇色彩的行為。

由於說詞裡有把人當笨蛋的感覺，沈默頓時變成帶有憤恨與叛逆的不甘心，心裡一部份認同明白卻又不高興。

「自己也不過是這種人，沒天分的笨蛋。」
摩根這麼說，換來學長噗嗤的笑出聲……雖然是險惡的氣氛，但這種反應很有趣，再來嘛……

「誰跟你們一樣，我不做那麼低層次的東西，不過像你們這麼大的時候我的確幹過不少啦，但我可不像你們那樣笨的被抓到。」

「什、」要不是不可以打輔導員，真想來一拳……頓恩看著相形安分的摩根，邊想邊壓抑自己。

「嗯？真的？你都沒說！」學長的大發現！

「？我以為你應該猜出來了，不然剛到這裡被學生動私刑的時候哪會沒事，裡面有幾個是體育隊的，那不是普通的耐打，是非常耐打！」

聽到動私刑，兩個少年眼睛發亮，學長則是因為內容而非常驚訝。
「你那時候都沒什麼掛彩，體育隊也沒人被退隊，我還以為……」

「鬧大的話參與私刑的騷動可能會擴大，驚動到學校對兩方都不好，那時候我使用了麻醉針劑並且確實攻擊關節，他們也很明白不收手好好調養的話，這輩子就別想上場跟人一較長短，其他的就算拿棍棒也不成威脅。」

「…所以你只放過體育隊的？」

「我有戴手套，反正被撂倒就是技不如人，一個月左右的骨折傷勢算小意思吧？」

一、一個月？！

相較於學長的驚訝，學弟指著眼前的兩個少年。
「你問他們，群毆的時候，這種傷都是小意思，鬥毆的時候很容易失手，更重的傷也不是沒有。」

由於很難看出眼前的副教授居然這麼兇狠，有點呆滯的少年呆呆點頭。

「你啊……」你學長我雖然天資聰穎，但我真的知道還是很無力……

「你真的被動私刑？」摩根非常質疑。

「我動過私刑，」學弟轉頭看向今天多次受到驚嚇的學長。「我碩一時系籃跟系學會的事，總該有聽說吧？」

「……我以為那個系學會會長聚賭要求做球是笑話。」在很多年後八卦倒是變成黑幕了啊……

「摩根，你的判斷是不是告訴你不可以跟我動手？」學弟總是笑笑的臉，現在讓眼前兩個少年格外有壓力，「相比之下你比這一位來得強。我是有段者，如果只憑蠻力對我沒多大用處，有機會的話切磋也無妨。然後今天剩下的時間，我們來聊聊你們過去的豐功偉業，好好檢討一下到底哪裡需要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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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以後與以後(6)

在剛開始的時候他們負責的是兩名少年，以及才剛結束吸毒勒戒且有援交紀錄的少女辛西亞，全員皆為輟學生，且由於辛西亞的家庭有家暴紀錄，學弟為辛西亞找了尤莉兒那一對作為寄養家庭，雖然實際上辛西亞是兩頭住。

對於認真跟他們討論各種犯罪行為的優雅副教授，小朋友們並不是沒有任何疑惑，然而學弟的回答還是很個人風格。

如果你們瞭解犯罪是件麻煩，而且認為不划算自己又沒本事決定放棄的話，那我自然是輔導成功；反過來說，如果你們青出於藍精益求精，成為包裝良好的優秀犯罪者，那我也是輔導成功，因為你們想必不會再失手受到處罰或接受輔導，如果真的又失敗，我也沒辦法輔導你們了，但我會記得去監獄探望你們。

被人如此直接了當的慫恿犯罪分析犯罪，三人反倒一點精益求精的動力都沒有，很顯然在犯罪教學講座旁聽的教授，都比他們高上不只一個層次。

「同樣都是搶，要搶就去搶銀行啦！最少也要搶當日進出現金比較多的店家，搶路人還不知道有沒有多不方便。」

以上的問題發言來自教授大人，至於搶來的錢要怎麼處理……

「洗掉就好，你們知不知道全世界有多少黑錢每天被漂的白閃閃？每天都有超乎你們想像的金錢黑了被洗洗了被黑，誰會等他十幾二十年法律失效？紙鈔很容易貶值的！」

果然只要說到錢學長精神就來了。

重建物質觀念也是輔導範圍之一，但對有一餐沒一餐卻又金錢慾望高的人來說，觀念和道德都沒有任何意義，反過來說，手上有錢而且來源安穩，十之八九都不會願意鋌而走險。

「有沒有興趣學學非常刺激、收入暴入暴出、有點靠運氣能海賺也能海賠的賺錢方式啊？」

學長這麼說，笑容簡直像廉價推銷員，學學不要錢，對他們來說能一窺有錢人的賺錢方式是很有吸引力的。

對於從沒看過真正大錢的他們是無法想像財富的巨大的，站在金融世界裡，無法理解的數字和資訊在眼前難以想像的飛快奔馳，小數點前與小數點後的數字是錢，閃動的各色光芒是錢，錢以看得見卻又看不見的型態從他們眼前急馳而過。

最讓他們眼紅的，是真的什麼也沒帶的兩位大人，在半天時間裡真的不花一毛錢的獲得，他們即使努力打工努力行搶也很難獲得的金額，重點是這個完全合法，而且看起來非常輕鬆。

「要學這個要花點腦力，要多學點東西，可能要念點書喔！」
學長以遺憾的表情如此提醒他們，雖然唸書使他們瞬間有些卻步，但錢的誘惑實在太過強大，所以一個個還是點了頭。

於是每週的講座課題改成教授的金融速成講座，剛開始當然不可能說很難的東西，說故事，說新聞的案例，藉由簡單的分析讓他們理解一些很基本的概念與知識，例如不帶一毛錢的信用資產與世界上許多只有數字的財富，簡單的法規與交易手續。

如此不斷反覆，舊的故事也會有新的發現，固定收入的穩定工作也被賦予了不同的意義，半年多過去，現在再問他們要不要去搶劫偷竊械鬥滋事，一個個全都搖頭傻笑。

學長覺得應該還可以之後替他們開了戶頭，讓他們各自選擇想初次挑戰的項目，給他們一個預算上限幫他們出資，時限是四個月，他們得歸還當初的本錢，多的當然就是個人收入，不過失敗也沒關係。

對於輕鬆把匯進他們戶頭的輔導員和教授，年少組拿著存摺的手在顫抖，存款與存摺對他們來說曾是遙不可及的夢想，現在卻拿在手上，失敗也不用還的金錢，讓他們問不出如果只是花完卻拿失敗應付了事怎麼辦之類的問題。

人都是有自尊也是有驕傲的，不管對於現實是相信還是半信半疑。

三個人最終照各自的方式達成各自的目標，第一名是辛西亞。

「好膽識與好判斷等於物超所值的報酬，你說是不是，頓恩？」學長在一人一晚就要兩萬台幣的滑雪山莊的餐廳餐桌上，這麼笑著問頓恩。從開始就被學弟打上沈不住氣標籤的頓恩，是三人中的最後一名，扣掉手續費等等之後很勉強的不算賠，而來此的旅遊資金當然是學長學弟出，當初說要收回的本金他們並沒有收回，連提都不提。

至於滑雪山莊的旅遊則是課題完成的慶祝，見多識廣也是培養自信的一部分，反過來說，見識了很多很多的錢後，用錢堆砌出的東西對他們已經不會造成太大的反動。雖然沒見過的驚奇還是讓他們有自卑感，但他們知道這會慢慢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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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以後與以後(7)

在輔導期滿的那一天，三個人將各自的本金放在兩人面前，學長學弟看著他們露出了微笑，交換擁抱，祝福他們畢業成功。

摩根很意外原來這筆錢也在評估項目裡，他歸還這筆錢是為了感謝以及尊嚴，而且這本來就是當初說好的。

「不，那是真的要給你們的，短期間你們會有需要的可能。不過是否歸還，是我們的私下評估的項目，摩根，這不在回報單位的資料裡。」事實上我們還拿你們打了賭，學弟心裡想到實驗室跟著打賭的那群人，算算大概賺翻了吧。

「為什麼？」頓恩問出了問題。

「拒絕必要、或是需要以外的物質與誘惑，是成功的條件，不管做什麼事都一樣，唾手可得的東西無所不在，然而有勇氣拒絕這些，的確拿了也不會怎麼樣的小東西，才會有抓住大東西的膽識魄力與判斷力。當然，準確評估自身的狀況也很重要。」

由於副教授笑得太開心，開心到…帶有過去一年他們逐漸熟悉的壞心眼？於是他們轉頭看向一旁的教授。

「我們打賭…我以為你們會還一半，然後工作穩定之後再還另一半。哎，什麼表情，到處都有人打賭這沒什麼啦啊哈哈……」

是的，我想我們早該習慣你們兩個的不良還有感情很好這件事……有淡淡感傷的我們真是太天真了。

這之後，摩根、頓恩還有辛西亞他們彼此間還是時常聯絡，也不時回來拜訪兩人，在他們接受輔導的途中，他們那些因為好奇而來的同伴，在他們畢業後還是有陸續的前來學習，在被抓到以前學會了遊戲規則內的生存方法，因此之故多了很多輔導目標以外的朋友，雖然花費很多時間才改進他們少根筋的不正確拜訪方式，但從他們那裡也確實獲得不少有趣有用的資訊。

其中也有發憤圖強重新唸書，最後考上兩人那所學校的被輔導人，很興奮的跑來告知大家慶祝之後，惡德教授二人組還特地拍拍肩膀恐嚇新生小心被當----此時的學弟已經升上教授，但在這群年輕的拜訪者前他仍舊是副教授，對他而言叫什麼從來不重要。


＊ ＊ ＊ ＊ ＊ ＊ ＊ ＊


「爸！你們在找什麼！？」

高頭大馬的褐髮男子在看到一邊打開的東西後大驚失色，雖然很想搶，但已經被眼明手快的兩個不良老人收好好。

「哎呀兒子，怎麼，身體不舒服？」

……。
「你們什麼時候留著這種東西的？」

「嗯，大概是你來我們家的那天，我們就開始留了。艾倫，你不知道的那些我們花~~~~了好多功夫，別擔心，你妹妹弟弟也有。」

「父親，我沒有擔心這個，我想說的是、」

「爸~~~~！我回來了！好久不見！看到你們健康真好！」

「歐琳，歡迎回來！」

熱烈的來個歡迎回家的抱抱，回家的小女兒發現了爸爸們手上的東西。

「爸，你們是找這個所以花這麼多時間嗎？麗沙說你們進來很久，哥哥也進來就沒出去，這是相簿嗎？」

老人家聽了眉開眼笑隨便翻開一頁獻寶，「你看，很有趣對不對？！你哥小時候喔，你也有，我們都翻出來了。」

「咦咦~~~~~~！？真的嗎？！我要看我要看！哎呀好丟臉！可是好有趣！爸你們真是的到底怎麼做到的啊！怎麼我們都沒發現！」

「開玩笑，怎麼可以被你們發現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歐琳，你都不會覺得很丟臉想銷毀掉？」

「艾倫你在說什麼，這麼難得的回憶當然要收好，自己還可以拿出來笑一笑啊！你不要那我幫你收！嘻嘻~~~我現在就拿去給麗沙看！」

「拜託不要！慢著！」

聽到要把這種東西拿給小孩老婆看，沒攔到的艾倫驚慌失措的追出去。

EMERALD WEDDING是指綠寶石婚紀念日，結婚後的第55個結婚紀念日的名字，兩個老人當然就是學長跟學弟，今天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往昔的朋友自各地遠道而來，前來他們位在荷蘭的寓所祝賀慶祝。

他們前往荷蘭是在當輔導員之後的第五年，這中間他們做好各種各樣的移民準備，學習荷語，申請當地研究單位與學校的教職與工作。當他們準備好，除了繼續輔導已經在手上的個案，他們就不再接受新的輔導對象，同時也告知往昔的受輔導人，他們即將離開這個國家。

對受輔導人來說，這也不是非常意外的事，他們在與兩人相處後自然有較多的機會，明白社會的不友善還有現實中的不完美。以往的別離還可以再回來，但這次也許真的是離別，不會再見面了。

於是五年間從這裡重新起步，獲得回憶與自信的人們為這兩位舉行了歡送會，所有人都一個不落的到齊了，讓學長學弟很認真的懷疑他們，究竟有沒有好好工作好好認真過日子。

「請記得買大一點的大房子，我們會賺錢包機過去看你們！」屬於外掛人員的賀帕紐認真無比的說，換來旁邊大片的附議與口哨吆喝聲。

「那真是個好目標啊。」那我們會記得換棟城堡等你們來。

學長學弟微笑著這麼說，對他們而言重點不是會不會真的換成大房子，讓他們微笑的是能說出這種話的想法與也許能達成的能力，若是以前，這種話說出口只會遭到嘲笑，如今，這是個能讓人溫柔微笑的夢想，最不濟還可以期待來回機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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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以後與以後(8)

社工們也對兩人依依不捨，在兩人臨時接手的短期輔導中，其實也包括許多游離社會邊緣的同性戀青少年，在很難判斷是否恰當的情況下將個案交給兩人，學長學弟也在不會為自己帶來麻煩的能力範圍內，以可以稱之為相當完美的方法給予支援與輔導，解決了不少麻煩，同時也漸漸解除對於這塊曖昧區域隔閡，這樣的同事要離開，當然很捨不得，這點即使是曾經老虎嘴上拔毛敢挑戰學弟的人都一樣，其實他們很喜歡這兩個人。

而學長也讓他們見識到，平常比較好溝通比較好妥協的對象，戰力也很驚人……所謂的低調處理不代表效力也低調。

笑著揮手說再見，比較乾脆的是研究室的人們，今天說再見，難保半個月後就能在研討會上碰面，在世界飛來飛去的教授們，已經很習慣在說看到你真好的同時說再見。

在荷蘭，一切又像是個新開始，認識街道，帶著地圖探險，尋找應該用不到的公車站，對學弟來說很重要的市場，花市，二手家具店，樂器行，古董店，電器行水電行，在廣場的露天咖啡座看鴿子一片飛起又一片降落，卻又在小巷子裡意外發現另一家有趣的咖啡店或茶館。

於是左鄰右舍也知道了他們新來的鄰居，在受邀前來參加的小小新居茶會上知道主人的料理手藝很好，即將在這附近的有名大學裡當教授。

學弟花兩年時間讓附近鄰居知道並且接受他們是同性戀，適應磨合的過程平緩順利的過去，學長在學弟身邊的日子，也深刻明白「抓住一個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一個人的胃」這句話有多真實，包含自己在內，學弟那一手好廚藝究竟征服多少人真是難以計算，反過來說打著「學習傳統料理的作法」前去拜訪交流、詢問食材的使用，在鄰居眼裡是好奇的外國人很正常的行為，由此增加許多交流與認識的機會，而學弟那些青出於藍的作品，也是讓人萌發教學慾望的主要原因。

在第三年年末的時候，他們申請領養的許可通過，凡事皆有因果、好心有好報……這種話是說給人家聽的，在學長眼裡學弟只有令人無言以對的老謀深算----過去在美國所累積的社工資歷，在申請時發揮了巨大效果，通過審核的速度相當快速，當然這也與他們希望領養的年齡範圍有關，不太小的孩子選擇比較多。

褐髮綠眸的艾倫是來到這個家的第一個孩子，由於艾倫出生時沒有明確的報過戶口，所以也不知道當初究竟是八歲九歲還是十歲。在艾倫的記憶裡，那天的院長跟兩個黑髮黑眼的外國人對話，不時發出開朗的笑聲，發現艾倫來，笑著跟他說，你有家可以回去了。

默默的點頭，兩個外國人用好聽的聲音跟院長說再見就牽著他的手離開，育幼院裡在冬天一直不太溫暖，但至少沒外面那麼冷，較高的外國人在拉住他手的時候皺了皺眉頭，但沒放開，跟另一個人不知道說了什麼後，艾倫發現自己忽然間被人抱了起來，被很長的圍巾捲了一層又一層。

『你記得自己的生日嗎？』

艾倫有點驚慌，但還是乖乖回答。
『我不知道真正的生日，育幼院裡的孩子大都沒有真正的生日，但院長說我是這個月來到院裡的，所以，以前我是這個月過生日。』

抱著他的男人沈默了一下。
『生日不只要有月還要有日期，你想要哪一天？今天好嗎？』

『先生，您決定就好。』

『院長說你叫艾倫？』

『是的。』

『艾倫，決定一個自己想要的生日很困難嗎？當你決定了一個這樣的日子，它會成為特別的一天。我們會為你慶祝，最為任性的行為在這天也會被原諒，它會成為能讓你有所期盼的日期，就像所有重要的節日一樣，只是在那一天，你是我們唯一的對象。』

『……先生，我不知道…我不太明白……』

『好吧，奸詐的小子，如果你不要今天，那這個月你會得到兩次大餐與慶祝的機會，你真是太精打細算了。』

艾倫聽到這種說法馬上滿臉慌張為難。

『不…先生…我…我沒有……』

一旁的另一位男子輕輕笑出聲，院長剛剛說是「他們」，所以這位也是他的家人……艾倫現在才發現，兩人的表情自始自終都在笑，笑得很柔和也很溫暖。

『不要緊張，我們知道你沒有。』另一個男人的聲音比較高，聽起來明亮又友善。『他剛剛只是一時覺得好玩……不過艾倫？』

男人打開車門，然後抱著自己的人把自己放進後座，而兩個人則坐進前座。

『是？』

『從今天開始，你可以自己決定很多事，你可以決定想吃什麼，想去什麼地方，想買什麼東西，然後把這些要求告訴我們跟我們商量，你可以做到部分你想做而你又有能力做到的事情，像是布置你的房間，要求每天飯後多一客甜點，買主機打電動，出去露營，這些都可以。』

熱著車子，暖氣比育幼院裡要溫暖許多。

『都可以嗎？』

『是。』

『包括我的生日？』

『沒錯，雖然一般是不行啦，不過機會難得，你選個自己喜歡的吧？』剛剛幫忙開車門的男人，從前座回頭朝他擠眉弄眼。

艾倫笑了，他明白所謂的機會難得是什麼意思，他覺得他會喜歡這兩個家人。

『嗯！可是先生…我可以再想想嗎？』

『當然可以，不過從今天開始，你得習慣著不要用”先生”稱呼我們。然後，我們得先去買衣服，你看起來好冷。』

等艾倫被很多很多東西包圍得暈頭轉向抵達家門口時，他才知道這兩個不是叔叔不是哥哥也不是舅舅，他所來到的家庭不會出現母親，但有兩個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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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附註，因為可能很多人不記得了

學弟比學長高
在設定上學長是176公分，學弟是182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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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以後與以後(9)

「艾倫，你那時候都沒有覺得奇怪？」學弟把水果交給認命回來幫忙的艾倫，這麼問他。

「我覺得非常奇怪，不過在育幼院多少也看過類似的事，只是到那時候才明白以前看到的東西，最可惡的你們一點提示也不給！！而且真的留我一個人苦惱該叫你們什麼！！」

「有什麼關係呢，」發現兒子有點激動的學長走回來，從盤子裡攔截了一塊水果。「自己去發現，自己決定，這很重要啊，那是你離開育幼院後第一次能決定的第二件事。」

「……第一件事是？」艾倫有點疑惑。

「才剛聊過就忘記，你的生日啦！」學弟敲敲艾倫的頭，然後被旁邊的頓恩和辛西亞等一票人搶走他的準備工作，把父子三人推到旁邊。「那是多少不知世事疾苦的小孩子的夢想，不論如何，那對你來說是個重要的回憶吧？」

「……我花好一段時間才確定你說當教授不是說好玩的，我剛開始怎麼都覺得家裡的廚房裡應該有大廚師，你又跟我說都是你做的，然後我又想成你是很有錢很有錢的廚師。」

剛好聽到的小婷阿姨呵呵呵的笑，讓艾倫有些不好意思。

「沒關係，我可是從你只有這麼大，」用手比個高度，「看你長到這麼高的呀，有你婆婆的鍛鍊，你爸爸的手藝當然好。」

「沒錯沒錯！害我們好不容易想說能去豪華餐廳吃飯，居然還覺得不夠好吃！真是氣死人了！」

法蒂雅用著懷念卻又氣又好笑的溫柔表情，邊回憶邊向旁邊的人求證，艾倫記得法蒂雅是父親們以前輔導過的對象，今天很多客人都是像法蒂雅這樣，只是他們當初的模樣，已經在艾倫的記憶裡模糊，如今每個都隨和溫柔，舉手投足有著教養與雅致。

「艾倫，好久不見！」

「萊伊！好久不見！你跟爸他們打過招呼了嗎？」艾倫跟弟弟交換久別之後的擁抱，又開始四處張望。「你們家的那位呢？」

「…他…看到人這麼多不好意思，還在車上吧？」
艾倫看見弟弟也跟著不好意思的表情，笑著拍拍他肩膀。

「拜託他來幫忙麗沙，跟他說我好可憐所以請求支援。」

「嗯好，那我去拐他來，你家的小朋友呢？」萊伊不斷的張望尋找，只是不管大人小孩都一樣多人，很難找到。

「我想…應該在那裡，」艾倫指了個方向，那裡也是有一群人聚集的地方。「看到這麼多小瘋子跑來跑去，會想起小時候哪。」

「呵呵呵…嗯的確有一點，小瘋子還是爸他們用的形容詞。」

小孩子進駐這個家的順序是艾倫先，一年後他們再次領養萊伊，登記年齡比艾倫小兩歲，最後則是歐琳，一樣是間隔一年，五歲，丟棄歐琳的父母有把登記卡留在嬰兒旁邊，所以她也是唯一一位生日年齡均明確的孩子。而他們三個都不是就讀離住家近的學校，而是就讀學長學弟就職大學附近的學校。

理由很簡單，首先，住家附近的學校嚴格來說屬於教區學校，無法預測小孩子進去之後會發生什麼事，而學校附近的則不是；第二，在他們領養艾倫之前，他們已經在那所學校當社工以及義工超過兩年，學校大大小小的孩子與教職員都認識他們，簡單來說就是關係良好。

雖然不能期望孩子們進去會有高年級的罩，但至少不會被欺負……學長學弟知道很多傷害並不是受害者想開了就不是傷害，對孩子來說更是如此，即使理由對大人來說非常微不足道。

他們在被人崇拜有兩位很棒的父親的同時，也會被質疑為什麼你們沒有母親。

艾倫還好，他知道他曾經連父親都沒有，對他來說有沒有母親一點都不重要，母親一樣可能會虐待你或拋棄你，而如果溫柔能幹會照顧你會做點心是擁有一個母親的好處，那他已經擁有這些平凡而珍貴的事物，甚至還要更好，晚上的故事，被抱在懷裡勸他說你可以哭泣的溫柔聲音，艾倫知道就算是眼前跟他炫耀母親的同學都沒有，育幼院的歷練讓他清楚看見那純粹的寂寞，艾倫甚至有點同情這些同學。

萊伊則無法忍受這種挑釁，他會辯駁回去說自己家的更好：高學歷高收入有錢房子大花園大有貓有狗，連做菜都沒問題。你說小孩子不懂這些，其實他們記得非常清楚，因為很單純，所以更懂得如何去傷害人。

歐琳比較好，等她進學校時兩個哥哥都是風雲人物，有哥哥照顧的歐琳根本沒想過這問題。

所以在那時，萊伊常打架，但他也總是很心機的讓他被打的時候都「剛好」被老師看見，他打人的時候都不被發現，因此他在老師們面前，也始終維持著跟哥哥艾倫一樣的信譽，因為他們都是功課好體育好，在老師面前有禮貌的孩子。不同的是艾倫喜歡唸書，萊伊則是不服輸-----而自從他開始打架後這層表皮格外重要。

在小學裡當社工的兩位父親當然知道發生什麼事，萊伊的心機自然也是看得清清楚楚，但他們並沒有管，對於偶爾帶著傷回來的萊伊以及想幫他掩飾的艾倫，都未曾說過什麼責備或質問的話。

『贏了嗎？覺得痛快嗎？覺得快樂嗎？你的希望是什麼呢？』

很溫柔的聲音，低沈的，帶著微笑，蹲得跟自己一般高，萊伊還記得自己只回答贏了，卻不知道贏了之後又如何，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之後的答案。

『如果我們詢問，是因為我們看見你的傷所以很擔心；如果你請求我們的協助，我們會提供你合理的幫助；請記住我們的擔心，我們會尊重你的決定，因為那是你的同學，所以你有絕對的權力選擇你跟他們之間的關係。』

『即使我以後一直跟人打架？』

兩位父親認真思索了一下。

『如果你是認真的這麼決定，那我們會努力裝作沒看到……不過你手腳要乾淨點，別被老師抓到，這樣我們就沒辦法假裝看不見。』

萊伊聽到父親這種，像是商量做壞事的口氣不由得「嘻嘻~~~」的發出笑聲，看得一旁的艾倫一陣暈眩。

『不過如果你真的要這麼做，請答應我們一件事。』

『什麼事？』

『你不能輸，而且不能給艾倫添麻煩，只要輸一次，或是給艾倫帶來麻煩，你就得放棄你的作法，如果你決定這麼做的話。』

『如果我決定這麼做的話。』萊伊點點頭。

『很好。啊，然後提醒你一件事。』

『是？』

『如果我太擔心你，可能會因為無法專心而做不好點心，真是糟糕啊！』

『咦~~！！那、那就用買的嘛！』

『我好窮耶！』

『騙人~~~~！！』

『啊哈哈哈哈~~~~！』


「……結果你到底怎麼解決的啊？後來你們那群好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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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 以後與以後(10 - 全書完)

這篇是本篇的最後一篇^_^，至此是故事的完結

接下來會開始貼兩篇番外，稍晚（幾天後吧....）我會在會客室裡公布1∼3集所收錄的本篇與番外

請各位先慢慢享用文章吧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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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艾倫你不知道啊，我一直以為你知道只是沒告訴爸。」

「爸都勒令我不許管了，怎麼可能知道。」

「唔、好狠心，居然叫哥哥捨棄弟弟，不過既然都捨棄我了就沒什麼好講啦！」

「誰捨棄你！說啦，都這麼久，說啦！」

「哎，都這麼久有什麼好說，不說。」
嚴格來說有繼承到父親們賊笑的只有萊伊而已，所以當萊伊賊笑著說
「不說」的時候，艾倫還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嘖…喔？你家的那個自己出現勒，你還沒叫他吧？」

「聊天聊到我都忘了，還有不要那個那個的叫，他叫丹尼爾。」

「是，不好意思。」

「……艾倫，曾經，我很喜歡很喜歡你的。」萊伊是三個孩子中唯一的同性戀，對他而言，脾氣很好又溫柔的哥哥是曾經的初戀，不同的在於他有可以討論的對象，所以雖然過程很難過，看著眼前熱鬧的一片景象，他還是很高興他做了這樣的決定。

「嗯？我知道啊，你現在還是很喜歡我這個哥哥。」

「我很喜歡麗沙。」

「我也很喜歡丹尼爾啊。」

「……哥，你說喜歡丹尼爾我不能當作沒聽見。」

「善妒的男人比善妒的女人更醜陋讓人厭惡喔。」

「不要提醒我！……不過麗沙真的很厲害，他父母那邊還好嗎？」

「都很好，只是去年冬天他父親心肌梗塞過世了。」

艾倫結婚的時候也發生小小的風波，麗沙在交往的過程中就知道艾倫家裡的事，雖然很驚訝，但並沒有到討厭的程度，最後甚至還能說出「爸爸們比較帥！」的發言，感情之好可見一斑，還讓艾倫吃味低落了一下。

麗沙相信自己的選擇，被父親們訓練有素的艾倫，當然是能附上保證書的好男人，只是麗沙的父母在知道事實後，不能接受將女兒嫁入這樣的家庭，還試圖將前來拜訪的艾倫趕出去，氣得麗沙說她再也不要回來了。

這當然是氣話，不過麗沙是有想過先結婚讓事實發生，然後再慢慢取得諒解，不過學長學弟還是想辦法讓麗沙的父母來參加她的婚禮，雖然真正的理解與和平共處是在結婚之後，但麗沙還是很感謝當初令父母來參加婚禮的兩位父親，當然，艾倫的優秀是真正得到岳父岳母歡心的因素，因為當初的小小虧欠反倒讓他們對艾倫比對女兒還要好。


「兒子們，聊完天的話，幫個忙吧？」學長好不容易把學弟留給人群，重新鑽回兒子邊。

「老爸，什麼事？」

在家裡老爸指的是學長，爸爸指的是學弟，學長說被叫老爸比較有權威所以很高興，學弟只是淡淡的說你（年紀）比較大也是事實。

「我們去搬酒，那些老酒我可不敢交給別人動。」

「樓下酒窖裡的酒嗎？我們才進去過一次呢，你們平常都鎖著不讓我們進去。」艾倫想了想，笑笑的說著。

「就怕你們偷喝酒把酒灌光了。」學長笑笑的打開酒窖的燈，把橫躺著的葡萄酒，一箱箱的讓艾倫和萊伊搬上去，搬了五六箱，一直說輕一點輕一點。

「老爸，這些是什麼酒？夠喝嗎？」萊伊把酒放好，交代雇用來的侍酒師與侍者處理。

「這是我跟你爸爸結婚那年出產於左岸的葡萄酒，」學長的話讓旁邊的侍酒師眼睛一亮。「不是拿來喝到夠，是拿來回憶時間的紀念，它當然好喝，不過我們的侍酒師有為我們準備其他的酒。」說著向侍酒師點點頭，侍酒師也欠身回禮。

「您打算什麼時候開始？」侍酒師試飲後，這麼詢問。

「就現在吧，酒可以即飲的話就現在開始。」不知什麼時候鑽回來的學弟，簡單的回答。

「我知道了。」

侍酒師離開處理葡萄酒，指揮侍者將酒送到每個賓客手上，隨著酒一瓶一瓶的打開倒在酒杯裡，帶著榛果香與花香的葡萄酒香裊裊漫步在空間裡。

「唔嗯……真好，結婚時的酒，55年的酒…時間好快啊。」

「不要覺得困難，想想兩個人幸福的事，想想幸福的方法。」學長發現萊伊感慨裡的心情，給兒子加油打氣。

「嗯，我明白，只是爸，好可惜麗沙那時候沒想到買一批紀念用的酒……」

「有啊，我們都有買，有你們來到這個家那年的酒，你們第一次送我們禮物那年的酒，艾倫跟麗沙結婚那年的酒，艾倫家的小頑皮出生時的酒，你帶著丹尼爾來看我們那年的酒……」

看著兒子們感動又不知所措的表情，學長學弟笑得很溫柔。

「我們很幸福喔，孩子們，很謝謝你們來到這個家，我們留給彼此最珍貴的不是資產，而是時間與回憶，希望喝著這酒的你們也能一直很幸福。」

「先生，好了，請開始吧。」

學長學弟走向人群，在時間裡，有很多面孔已經看不到了，又多了很多想都沒想過的面孔與回憶……

「讓我們…敬相遇與回憶。」

「乾杯~~~！！」

感謝選擇與相遇，感謝彼此都從未後悔也從未放棄……


「明年，也請多指教。」學弟笑笑的，小小聲的向站在身旁很多年很多年的人說道。

「請多指教。」學長微笑著，拉著學弟去開舞。



--------------------<全書完>----------

pinkspirited 2008-9-4 01:49

實驗室系列番外-- 學妹的疑問

「……腰好痛……」

今天的學長不太離開座位，無精打采，嘴裡一直喃喃自語啐啐唸著腰好痛。

真詭異，又不是老頭子……
「學長，你腰痛？」聽著也許很可憐的學長唉唉叫了老半天，學妹C子忍不住問了問。

「……嗯，很痛。」

「為什麼會腰痛，你昨天晚上是做了什麼所以腰痛啊？」

嗚唔嗯……
「……沒有啊，我就只是睡覺而已……」

沒錯……明明什麼都沒做……做的是那個對他毛手毛腳的傢伙……

「哼嗯~~只是睡覺會這樣？！學長你該不會是夢遊自己不知道吧？！不然腰怎麼會痛成這樣，太奇怪了！」

……我夢遊？是有人莫名奇妙的夢遊到我床上吧！？
「……不知道。總之，在腰恢復正常以前我一點都不想動……」


「嗯嗯，是有多痛？」學妹A子好奇的湊過來問道。

「……從腰一路痛到腳板底……說不定我是椎間盤突出才會這麼痛吧……」

「少來，才不會呢！學長的意思就是痛到腰部以下都廢了？」

「差不多吧……我不要動……」

「那好吧，我們等等要去買晚餐，學長想吃什麼，我們幫你買回來。」學妹A子看著學長搖搖頭，認命的拿出紙條，打算開始記下學長要吃的東西。

「鹹酥雞跟加酸梅粉的薯條就好了，謝謝，錢回來再跟我拿吧。」

看著學長小感動的開心模樣，燃起了學妹們的服務精神。
「真的這麼難過的話，要不要我們幫你按摩一下？馬一馬應該會好很多吧？」學妹G子如此這般的認真考量著。

「喔喔，可以的話當然是最好，謝謝啦學妹！」

當學長正打算享受久違的，眾學妹的服務時，上完課的學弟拿著原文書和筆記，翩然的回到實驗室。

「……？怎麼大家都聚在一起？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把原文書放回桌上，帶著疑惑好奇笑容的學弟，很自然的湊了過來。

「啊！！學弟！你回來的正好！學長說他腰痛，我們才正想幫他馬一節，既然你在的話就拜託你了！！」

學姊們，或是稱呼為學妹的女人們歡欣鼓舞的圍繞著學弟，有著看到大師或是達人等級者出現的感覺。

「……為什麼學弟在的話就要拜託學弟？女孩子給我按摩比較好吧……」

「討厭，學長在說什麼呀，你都不知道，學弟可是實驗室馬殺雞的第一把交椅呦！我們都有拜託他按摩過，超舒服的，拜託他的話絕~~對會舒服到沒問題的！！」

學妹們信誓旦旦的以真心掛保證，學長卻有吶喊的衝動。

------就是拜託他才有問題！！

「啊，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那就交給我吧。」學弟面帶微笑的朝眼前的眾人點頭承諾。

學姊們則豪邁開心加放心的，大力的拍了拍學弟的肩膀。
「嗯，學長就交給你了呦，你可要好好的服務一下呀！那我們走囉，學弟有要買什麼嗎？」

「沒有，學姊慢走啊。」

什麼慢走！！明明我就是當事人為什麼都跳過我的意見！！

就在錯愕之後正打算抗議的那個時間縫隙，實驗室的女性們已經走的一乾二淨，學長不敢置信的眨眨眼，望著空空的室內。

僵硬的抬頭看向那個離他不遠的學弟，臉上的微笑根本就燦爛錯了時機。

「那麼，親愛的學長，你是哪裡比較不舒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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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番外-- 小山豬的心情

貼個可愛的小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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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年X月X日，今天的天氣正好，沒什麼風，在我還小的時候對我很好，但吃掉我父母等我長大大概也會吃掉我的二足直立生物似乎很怕冷。

他們身上總是很多顏色，說實話，真是沒有美感，還是我的有品味。

今天來了三個訪客，比村子裡的人都好看，看起來不像是會殺掉我的樣子，而且有可能會給我東西吃。

他們住在村長家，進去很久之後，他們之中笑起來比較像小朋友，皮膚白白的那個先出來，拿了咬起來脆脆黏黏而且很甜很甜的食物給我，還輕輕抓著我的背，摸呀摸的，感覺很舒服，所以我就小小的跟他玩了一下，其實他比我還開心。

怪人一個。

沒多久就走出來另一個人，看起來還挺親和的，他的笑容有種看到溪面波光輕輕隨風掠動的感覺，水亮的眼睛看起來很安靜，眼神是雖然覺淂我很可愛但沒什麼興趣的意思，可是他卻又蹲下來，很溫柔的摸著我的背，讓我好想睡。

我還挺喜歡他的，可是他對我完全沒興趣，一下子就把給我食物的那個人帶走了，就把我這麼一小隻留在原地，當我發現他們兩個真的不打算理我的時候，他們已經走遠了。

我很不開心，亂吵亂鬧的發洩了一下，沒多久，我就看到了第三個人。

他是裡面長的最好看的吧，笑容也是，有種暖暖的感覺，又有種小朋友想惡作劇的那種調調，總之他的笑容很複雜，實在不是一隻豬能理解的，可是我看村裡的人們一定也不懂，因為他們都對著他傻笑，臉上的感覺就像是喝了點小酒那樣很開心。

真的很奇怪。

然後他看到了我，眼神裡是很有趣很好玩的感覺，雖然沒什麼惡意，笑的也很溫柔，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卻很想跑掉躲起來。

他也像他同伴那樣，蹲下來，摸著我的毛，我覺得很舒服，而他似乎也很享受摸著我的感覺，帶著笑的眼角微微的眯起了一些。

「……你還真小……」

廢話！我是小山豬，等我長大了野放在路邊，包你看到我就想跑！！

「活動量大的動物肉質都不錯，可是大山豬的肉實在硬了點……說不定像你這麼小的口感反而剛好……？」

咦咦咦咦咦~~~~！！你你你你怎麼好端端的眼神不動突然就開始說要吃我啊~~~~~~！！？我不好吃不好吃不好吃啦~~~~~~！

他兩隻手抓著我，力道不小，我拚命掙扎，他力道也不增加，像是為了好玩，可是感覺好可怕，所以我就拚命叫拚命叫，他也很隨性的放開手任我跑掉，然後我就躲在很遠很遠的地方，看著他，心有餘悸。

真的好可怕，他說要吃我的意思應該是真的，可是還笑的那麼溫柔，還故意整我……嗚嗚嗚……好可怕……對、對了，這一定就是收音機裡面新聞常說的變態！！那種很奇怪很奇怪很壞很壞的神祕的人~~~！！

然後我再也不敢靠近他們了，因為後來他們一直都一起行動，就算好奇我也不想再被那個變態欺負。

可是，那天晚上很晚很晚的時候，缺了一點點的月亮又有一點點被村西的樹給遮住了一點點，那個給我東西吃的那個人，拿了一堆很重很重，看起來應該是金屬的物品，心情很不好的坐在大木墩的椅子上。

那個變態晚餐後進到屋子裡就沒出來過，想想沒問題，於是我就走了過去，哼了兩聲，那個心情不好看向我的人，晶亮亮的眼神有些哀怨。

「你說，那個人是壞人對不對？」

壞人？誰？有變態我是知道啦……不過變態好像也是壞人的一種……

有些涼涼的手搔著我的背，適中的力道很舒服，讓我又靠過去了點。
「幹麻那麼死心眼，冷靜點多想想不是比較好嗎……」

嗯嗯……雖然完全不懂你在說什麼……可是別人的事，應該是別人的事吧，為什麼是你一臉哀怨的樣子？

「……他們兩個這樣我要什麼時候才能回去啊……」

回去？喔……原來如此，是沒地方睡覺呀，可是那跟什麼時候有什麼關係？雖然很想同情你，可是你好大一隻，我的小地方塞不下你耶……

然後那個哀怨的人，看著月亮悠悠長長的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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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其實是我很瘋小山豬啦.....>”<.....我就是覺得很可愛呀.....(<- 動物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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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番外-- 朋友們

有道是，物以類聚。

什麼樣的人交什麼樣的朋友，如果是損友，愉快之餘，通常把自己推入火坑的八卦者，通常就是他們。

誰人無損友，學長有，學弟也有，差別也不過就是比例上的不同，或者是，誰更惡劣的究極一點。



＊ ＊ ＊ ＊ ＊ ＊ ＊



「喂？是我。」

「啊，是你啊，怎麼，閒到發慌打過來，今晚我很忙，可沒空陪你。」

「欸欸，我什麼都還沒說，你就一個人全包了，我是來跟你講件八卦事的。」

「喔？什麼八卦讓你特地打過來？說來聽聽？」

「某個考上研究所的變態正在追他實驗室的學長，而且那個學長不是圈內人，是個超級正常的有錢人。」

「喔喔，他還真是喜歡找難度高的，實驗室學長是吧，長得如何？」

「帥哥，個性正向的聰明人，品味良好，也許會出乎意外的死心眼。」

「有意思，也許死心眼的聰明人，還是實驗室的學長？」

「是不服輸的聰明人。」

「呵呵呵……所以呢？現在的情況如何？」


「我之前約他出來吃午餐的時候，看起來有些困惑，連他自己都搞不懂到底追到了沒有，哈哈哈……你真該看看他的樣子！雖然大部分的時候都還是那個死樣子啦！不過真是難得一見啦！」

「呼呼……他那個學長也挺厲害的嘛……賭學長勝，那小子會定下來，兩年以上，一萬。」

「嗯嗯……學長勝，兩年……一、一萬！？欸欸欸！你你你瘋了嗎？一萬耶！你就算發自真心的想看他遭報應，也不用下那麼大吧！？」

「喂，組頭，老子想下一萬你管得了這麼多嗎？還是你有意思告訴我現在的盤面？」

「……我們真的是朋友嗎……賭再兩個月的，七個，半年內的，三個，一年有望，也許會真動心，兩個，賭學長勝兩年以上的，一個，老方法，以最逼近答案的人為贏家……我不想告訴你賠率是多少。」

「我們是損友兼砲友，親愛的，所以一年是到他畢業，兩年的話有點久……」

「……其實沒有意外的話，照這賭法，等他畢業時一樣可以知道答案。」

「也是，賭了！不改初衷。」

「你真狠……好吧，我去找下一個，全部出來了會把下注名單寄給你。」

「OK，就先這樣吧。」

「掰啦！」

下了重注的人，第二天就摸去了實驗室，下重注一萬嚇人的樂趣其實大於實質的獲利……但不可否認的，能讓那個說實話混蛋懶散、而且說不定意外遲鈍的傢伙感到困惑，損友口中的有錢人學長搞不好精明得超乎想像，難保不會來個大爆冷門。

他到實驗室的時候，很好運的只有那個學長在，畢竟情報無誤的話，這間實驗室除了老師外就只有兩名男性。

而且這種氣質的帥哥坐在那裡實在很好認……適度的自尊，微笑，氣質如光躍動，一看就知道與貧窮絕緣卻不令人討厭，適合開玩笑的對象，自制力高，也許有些潔癖。

那個學長轉頭看向他，微微一笑，看起來有些心機的了然一笑讓人覺得很可愛，的確是別有風情……只是那一瞬間眼裡閃過更多的東西。
「什麼事？我想你是來找我的，而那傢伙兩三個小時內都不會回來，還是你想換個地方？」

「這麼確定我是來找你的？」只看一下就能知道是找誰，讓他心裡暗暗吃驚。

「首先，你不是一個習慣走進實驗室的人，第二，你打開門的時候是先確認誰不在而不是誰在，最後，我們這裡，我想除了他之外不會有這麼無聊的朋友了。」

學長一邊說著，一邊笑笑的站起來，用紙杯到了杯熱開水給進門的客人，對方臉上驚訝歎息的表情讓學長覺得很有趣。

「唉呀呀……」

「怎麼？」學長從微波爐裡拿出學弟替他準備的甜奶茶，甜膩醉人的奶茶香，隨著加熱後的溫度，柔軟的飄散在原本應該顯得冷硬的實驗室裡。

「其實你是個超乎想像的狠腳色嘛……那他到底是怎麼得手的？你是喜歡他的對吧？」

學長臉上微微一紅，習慣性移開視線的動作裡有著嫵媚動人的神韻。
「……我想，應該不脫你們知道的手法吧，只是也許花了比以往還多的時間，讓那個玩心過重的笨蛋稍稍思考了以前沒想過的事……也許，差別只是這樣，或者，是我所保持的距離讓他沒有獲得的感覺，所以，才會感到困惑，然後，因為思考而更困惑。」

訪客看著學長的表情，想起友人對學弟的形容，微笑不由自主的浮上嘴角……姑且不管是賭對還是賭錯，是人都還是希望自己的朋友能找個真心的對象，幸福性福。

「你知道嗎，我們開了一個賭局，而我認為他是喜歡你的，也許他沒有意識到，但也許是你期望的那種，所以我在你身上下了注，現在，讓人崇敬的學長大人，你需要什麼幫助呢？」

「下了注……很好，這是詐賭吧，所以你下了多少？」

「小本生意小賭娛興，我下得最多，一萬。」

「……還真少，可以加注嗎？」

「可以是可以……怎麼？」

「加注一百萬，跟組頭說我要抽成，或者……」

眼前的大爺輕鬆說出一百萬，把所有聚賭的人都買了說不定還沒這麼多……微笑的表情讓聽到的人冒著冷汗，卻又覺得事情有趣的緊，不當幫凶實在可惜。
「或者？」

「為我提供情報？保證能讓你們這些無聊人看到難得一見的東西。」

一場好戲換一群幫凶，學弟還是很久之後才知道，賣了他的損友不是一個……

而是全部。

然後換成學弟下手報復，即使心中感謝……但損友的生態就是這樣。



＊ ＊ ＊ ＊ ＊ ＊ ＊ ＊



相對於學弟壓倒性的損友比例，學長的朋友就顯得正常的多，是有如常態分布鐘形曲線那樣的範圍廣闊。

嚴格來說，學長並不是那麼介意學弟認識他的朋友，反倒是學弟不太樂意讓自己的朋友，常在學長的視線範圍內出現。曾經學長問過為什麼……因為他覺得那些人其實還挺有趣的。

學弟只是皺著眉頭移開視線，還小小的嘆了口氣。

……官方說法是，那些人太過唯恐天下不亂，擔心他被整或是自己被抓到把柄後遭人報復。

……而根據內線消息……當然是來自那些人，學弟其實潛意識的不想讓學長知道過去的事，例如以前交往的對象，幹過的壞事，不小心幹過的蠢事（是人就會有幹蠢事的時候）……

更重要的，學弟還挺擔心他們帶壞學長的，而損友們則是為此啐舌——明明就是最大的汙染源還在嫌別人高污染。

學長則是為此笑的很開心，學弟隱藏得很好的佔有慾，總是出乎意外的可愛……很難說他自己究竟有沒有意識到，但這樣的表現其實是溫柔的，既不會令人感到窒息，也會有被在乎的感覺。雖然那個繞了太多轉的心思對其他人來說，也許只是無法理解的距離。

但理解之後就不是那麼的複雜，至少學長自己是很喜歡學弟這樣的個性。

所以他其實還滿想將學弟介紹給自己的朋友，另一方面，則是發現他變化的朋友死咬著他問問題，讓他想不說都不行。

人嘛……或多或少都有些八卦的素質，說了之後只會更想知道，這個能讓人破除世俗成見、令友人做出選擇的傢伙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學長的朋友之中，第一個看到學弟的人其實是阿元。那天他送標本來學校，於是就順便去了趟友人的實驗室，心想只是看看……半個月前參加國中同學會唯一的收穫，就是發現死黨的新對象是個男人。

阿元想看看這個讓學長成為同志入門者的人，是個怎樣的人。

淡淡的聊了幾句，那人看起來從不想太多的個性是天生玩家的料，雖然有點擔心，但說不定這種聰明過了頭的笨蛋剛好很適合自己的朋友，與其好心做壞事，阿元覺得還是要多看看比較準。

所以他把感想收在心裡，誰也沒講，直到第二個看過學弟的小汪老樣子的推開他家公寓的門，有些激動的問著他，阿元才勉為其難而且超不耐煩的有問有答。

「你是白痴嗎？要到什麼時候才會記得關我家的門？」

「那個不重要啦！！我問你，明明他就在跟一個爛人交往，你怎麼連個表示都沒有？！也不早點跟我講！」

「你是三姑六婆嗎？人家的私事你管個姣？！你又知道那是爛人？嗯？對我而言你才是爛人，同樣是笨蛋他比你好上一百倍！！」

「你你你你…喵的！你居然拿我去比還比得比較爛！有沒有搞錯！怎麼會不知道！聽起來他就是爛人！爛人！」

「他有腳踏N條船嗎？啊？你認識他嗎？！他是你朋友嗎！？跟他談戀愛的人是你嗎！？都不是你囉唆個什麼！！放開我的衣服！出去！」

「冷血戀屍癖！沒人性！那個是你朋友不是路人！我就是擔心不行嗎？因為我是他朋友！！」

「多管閒事，他們兩個不會有事的。」
推開還沒冷靜下來的小汪，阿元整了整T袖的領口，萬年寒冰的陰冷口氣卻相當的確實。

「……你知道了什麼？」

「什麼都不知道，回去，攝影師大爺你也許很閒，但是我很忙，這麼不相信我就帶著你哥去看看，他的答案一定跟我的一樣。」

所以第三個看到的人是哥哥，跟兩個人都聊了兩句，就直接了當的把自家弟弟給拖走，一樣叫他別多事。

於是，不甘心的小汪也開了個賭盤，而隨著學長跟學弟出雙入對的增加活動範圍，加入這個賭盤的人也越來越多，比起學弟的損友用錢賭輸贏，這邊就溫和的多——輸的人請贏的人以及當事人吃頓飯就好，地點跟請客的方法是被請的人決定，免得大家都投靠到人多的那邊當不負責任的分母。

但是不甘心歸不甘心，小汪還是得承認自家老哥跟阿元的看法是對的，那傢伙其實真的沒他想的那麼差……所以這次他們從美國回來的時候，也是該請客的時候了吧……

其實出這種錢還挺樂意的，只是希望那兩個不知何時知道消息的傢伙，下手能客氣一點，他最近剛買了新鏡頭窮到骨子裡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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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番外-- 兩人的生日(1)

學弟的生日是秋天，學長的生日是夏天。他們剛認識的時候，學弟沒能來得及知道學長的生日，後來，等學長知道學弟生日的時候已經是冬天了。

在兩個交往的人，知道彼此的生日是很基本的基礎。雖然錯過了時機，但總是有下次的，所以兩個人也都不是太介意。

一人一次，剛好公平的很。

冬天一過，就是春天，對於研究生來說，本來很快的時間總覺得又流失得更快，所謂的愚人節，只是告訴你沒有春假的四月到了，再兩個禮拜就是傳說中的期中，要想活命皮就繃得緊一點。

然後，等你鬆口氣歌頌期中遠去，肆意的陽光以及冷氣機運轉的聲音，就開始以很討厭的方式宣告炎夏的來臨。

學長的生日就要到了。

當著本週值日生的學弟，一邊機械性的排著tip，腦袋裡一邊瘋狂轉動地思索著到底要送學長什麼。

嚴格來講，送禮物的對象太有錢很麻煩，而學長喜歡實用的東西大於純裝飾的物品，如果能兩著兼備，那當然是更好。

學長在九樓的住宅裡很多這樣的東西，兼具觀賞與實用，偶爾心血來潮夾娃娃機裡夾到的戰利品，也被漂漂亮亮整整齊齊的擺放著，即使因為貓咪惡作劇而隨意散置，視覺上的感受還是不會有所折損。

小東西，大東西，他想了很久還是想不出來到底該送什麼……登山用具？學長之前才剛換過，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手提電腦？那個破預算了……相關週邊？學長現在的電腦好破，根本配不到……釣魚的東西？釣竿……學長好多支，用途還不一樣，買到重複的爛東西就有趣了……釣線？海釣用線各種尺寸全套組？送那個好奇怪……

不知不覺排完了所有的tip，學弟又開始麻木的拿起滅菌膠帶重複撕下貼上的動作。

送什麼好呢？
然後學弟想起了曾經看過的一件東西，也許，可以試試那個。



＊ ＊ ＊ ＊ ＊ ＊ ＊ ＊



最近學弟又常不見人影了。

學長喝著攙了蜂蜜的冰薄荷茶(當然是學弟做的)，開始回想去年發生類似情況時的事情，心裡就覺得好笑，人類果然是常做傻事的生物呢……

趕畢業的學姊們看見學長臉上的笑意，終於還是非常不能平衡的八卦起來。

「欸欸，學長，你知道學弟最近為什麼都沒進實驗室嗎？就算來了也是一下子就不見人影。」

「我知道啊。」

「嗚唔……笑的這麼愉快，可惡……學長你居然棄我們這些孤家寡人趕畢業的學妹於不顧！嗚嗚嗚~~~真是人心險惡世態炎涼………」

「這個意思是你的前言結果討論我全~~都不用幫你看了嗎？太棒了，這樣我就可以不用把生命浪費在無趣的東西上。」

B子聞言的表情就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讓其他人在一旁看的直搖頭。

「你在耍笨呀……想也知道學弟為什麼不見，學長生日就是下個月，那個認真的孩子一定是去張羅了吧……」學妹G子因為直升博士班，所以成了唯一尚有閑情的人，慢條斯禮的吸著珍珠奶綠，遙遙揣測著學弟會做些什麼。

「啊~~~真好~~~可是！雖然我可以接受同性戀但我不想看到你們兩個這麼甜蜜啊~~~！！學長！麻煩你臉上的微笑收斂一點，不要再刺激我們脆弱的心靈啦！畢業生是很脆弱的呀！拜託你可憐可憐我們！！」學妹A子奮力的抓著手中的圖表以及手上大疊大疊的資料，努力抵擋著學長惡意增亮的心機甜笑。

在這種關鍵時刻不管是學長還是學弟哪個來鬧他們都是萬劫不復啊~~~~~~~！！

「放心，不要怕，我當年也是這樣熬過來的，置之死地而後生，一定會畢業的，你們絕對死不了！而且想拖也不行，老師不是說明天下午兩點以前把初稿放在他桌上嗎？」

一時間實驗室哀號遍野，室外的艷陽只是更加對照出室內的淒冷而已。

「我說……學長？」想了想，學妹E子還是忍不住小小聲的問著。

「什麼事？」

「你都不好奇的嗎？像是學弟去了哪裡，會買什麼之類的？」

「喔，那個啊……」瀟灑的笑容裡有著陽光躍動的感覺，看起來有些頑皮：「很好奇，當然很好奇。」

學長轉頭看向有些困惑得不明所以的學妹E子，笑容溫柔的連旁人看得心跳都會漏兩拍。

「可是這就是收禮物，等待與期待是種幸福的樂趣。」

「……所以真的收什麼都無所謂？」

平常明明就有錢卻有些古怪的學長說出這種禮品感言，讓在場的學妹們完全不敢置信，顧不得學長好看的笑臉對他們心臟的刺激，以及明天就要交初稿的事實。

「我已經收到了，當他努力思索偷偷摸摸瞞著我的時侯，我就已經收到了。」

拿到的那瞬間，就像在開獎那樣，樂趣不在於禮物本身，而在於是什麼，知道他苦思的結果比禮物本身還吸引人。

有的學妹懂了，有的似懂非懂，但說到這裡已經很足夠。於是學長喝乾杯子裏的茶，關上螢幕，打算小睡個一小時。



＊ ＊ ＊ ＊ ＊ ＊ ＊ ＊



學長知不知道呢？應該知道吧……雖然看起來很平常，但是完全不過問自己最近閃不見人這件事就是最大的反常，不可能完全不問連想都不想。

學弟對於被學長發現這件事感到無奈而且開心……卻又覺得技術下降了，其實不該被發現。

但其實連這種小小的挫折感也能讓人會心一笑，想到明明好奇卻又靜候等待的學長就覺得好可愛，他們都是能夠享受過程樂趣的人，所以說不定，現在的學長也會覺得，看著隱藏失敗的自己忙進忙出，是件有趣又可愛的事。

會說自己可愛的也只有學長一個人而已，偶爾想到還真是不解的謎題。

「在想什麼？」

湊在臉側的頭輕輕的問著，帶著水氣的手從身後環過脖子，沐浴乳的香味隨著貼近的動作而顯得更加清晰。

臉頰輕輕磨蹭著，像隻貓一般的動作，卻讓人無法不回應。

「想你。」學弟略為後傾，伸手捧住那顆騷擾他頭吻下去，技術進步的舌頭很靈巧的挑弄糾纏著他，讓學弟暗暗感慨著以後能寫報告的時候就該多寫一點，很難想像今天還有沒有認真寫報告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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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番外-- 兩人的生日(2)

氣息有些亂，學長微紅的臉上有著淡淡詭異的笑容，在分開之後一語不發的定定看著。

……選了個堪稱聰明絕頂的對象，既有樂趣，讓人莞爾的苦頭也是一個少不了。
「下下下禮拜有空嗎？」

「嗯？」

「你生日。」

「我生日，」學長面帶微笑，不輕不重的點點頭。「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會來老實約我，明明就知道我發現了。」

「收到個驚喜不是比較有意思？明明就沒事。」

「哼，信不信我就在那天把實驗排得滿滿人殺到中研院去做實驗？」
學長看著學弟囂張的笑著耍賴皮，小不滿的威脅著。

「我信，可是那樣你好可憐，一個人孤零零的在生日當天閉關作實驗，每個認識你的人都會問你今天是不是你生日，然後再跟你說生日快樂……」
學弟溫柔優雅的笑容美聲，以特有的低沉柔和吹送著可能發生的事實。

「嗚嗯……」
因為發生機率實在太高，讓學長那隨著敘述模擬想像的大腦受到重擊。

「讓我陪你過生日？」

「拜託？」

「拜託你了。」不過是一句話，當然是從善如流。

聽到那毫不猶豫的回答反應，學長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好吧，那就答應你、唔嗯……」

學弟的手不知何時探進夏天單薄的衣服下，熟練的撫弄著學長身上的敏感部位，齒舌輕輕的，沿著頸項與鎖骨的線條輾吻啃咬，些微的痛覺反而更加刺激了原本敏感昂揚的知覺，來襲的快感讓學長不自覺的眯起了眼。

「……你的報告……」

「明天再寫。」

「寫得完？」學長一邊問著，手卻很沒誠意地往學弟的下身移動，配合輕揚的語音緩緩搓弄著。

「沒問題。」低頭啣住學長胸前已然腫脹挺立的乳尖，囓咬舔弄的刺激很快地讓隱隱輕顫的皮膚薄沁出一層汗水。

反正早就是想停也停不了。



＊ ＊ ＊ ＊ ＊ ＊ ＊ ＊



五月底，實驗室即將畢業的人們為了畢業而瘋狂努力著，實驗室充滿了想畢業卻還不知道能不能畢業的瘋子，讓平常就不太正常的實驗室現下更是瘋狂異常。

在這種大家都要崩潰的時候，有兩個人半是有意，半是無心的促成了崩潰的條件。

過生日的人，以及幫他過生日的人，已經愉快很久了。似乎已經準備好的學弟又恢復以往出現在實驗室的頻率，讓實驗室的學姊同學一邊臉紅心跳一邊羨艷妒恨不已。

「學弟~~~！我平常對你不好嗎！？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們~~~~！！麻煩你留給我們一個可以冷靜寫論文的機會好嗎！？」

「嗯？學姊妳在說什麼啊……我現在明明就在整理數據，完全沒有刺激到妳們吧？」身處冷氣房的學弟，左手優雅的拿起紅茶杯小啜了一口，右手俐落熟練的敲打著鍵盤，很快放在桌面上的一疊A4就又翻了一面。

「哪沒有刺激！！？」平常從出場次數到發言次數都頗少的F子，在這種緊要關頭耐受度低落的時候也是大感吃不消。「學弟，你看看，難道你不覺得你跟學長那個區域，跟我~~們這裡比起來，看起來就像是異世界嗎！？」

學弟從不在人前跟學長做出過份親暱有礙觀瞻的行為，即使如此，兩人所散發出來的殺傷力與其所造成的傷害，也不過就是破表值與未破表的差別，傷害的事實是不會改變的。

尤其，學弟忘記了一件其實不重要但殺傷力很大的事。

他眼前正放著全套閃閃發亮的下午茶茶具，外貌美麗誘人，香氣滋味甜美可口的茶以及茶點柔和卻放肆的散發著香味。今天是學長生日，而學長想要用這套茶具在實驗室喝下午茶。

所以就帶來了……生日一向是壽星最大。

等等就要出去玩樂過生日的兩人，現在正喝著華麗優雅光芒四射的下午茶；趕畢業的人則是沒日沒夜的趕了很多天，而且似乎會一直持續到口試的那一天，在這種最不幸的時候，總是特別見不得人家好……學姊們完全忘記下禮拜就要口試了。

「本來就是不同的世界，我又不趕畢業。」相較於學弟貫性上的禮數周到，學長可就沒那麼多顧忌「下禮拜幾要口試？禮拜五是吧，加油啊，等等我們就閃人，你們想要多專心多認真都沒人打擾。」

臉上的意思則是：但是要試講就去找老師，反正是兩個世界，我想我也幫不了你們，盡管當我不存在，是生是死都不干我的事。

雖然學長每次都用這招，但就是很管用，於是學弟和G子無奈歎息的看著暴動硬生生被忍住，相信如果可以摔桌砸電腦，受激過度的人們一定會這麼做（東西都在電腦裡，畢業以前不能掛……）。

「拜託你們兩位快點離開這裡……」

「好好好，學長，走吧。」

「嗯？現在？喔，東西都收好啦……」動作還真快，完全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動手的。

「嗯，現在，時間也差不多，學姊，我們走了。」

低頭修著PPT的學姊們揮揮手表示不送了，學弟笑了笑，反手關上實驗室大門、輕快的離開校區……學長坐著學弟的車，看見窗外的視野漸漸遠離城市。

「要去哪？」

「先打開著個。」
趁著等紅燈的空檔，學弟從後座撈出一個盒子放在學長手上。

「嗯哼……是什麼東西呢？」
可以看出盒子已經不是原來的盒子，不重不輕的塑膠盒相當堅實，色彩和外觀結構都充滿實用之美。

輕輕打開，裡面排放的東西色彩華麗至極，學長看了先是呆了一陣，一個個拿起來看又放回去，底下還有一層……

「單單只看一個的時候很好笑，排在一起的話看起來還真是華麗，喜歡嗎？都不說話？」

「……全套的擬餌，你怎麼會想到送這個？」

「學長不是喜歡釣魚？我曾經在你家看過一個。」

「……所以你現在打算帶我去海邊釣魚？你知道擬餌是用在哪些環境水域以及魚種上？」

「你的釣具都在車廂裡，我租了船，也有請船老闆幫忙準備餌，你今晚想釣什麼都行，上次看你不是很想租船海釣？」

「……你怎麼知道？」我不覺得有那麼明顯……

「忘記是哪次在看網頁還是看電視的時候了，學長可是把念頭都寫在臉上。」

「……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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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番外-- 兩人的生日(3)

「怎麼？不喜歡？你手上那一盒可讓我研究了好久。」

「……高興歸高興，生日跑到海上釣魚感覺真微妙。」學長把玩著擬餌，眼神發亮，手中的東西搖晃出喀咑喀咑的聲音。

「又沒關係，高興就好。」

「學弟，你會釣魚嗎？」

「完全不會，在跟船東混熟打聽的那幾個禮拜學過甩竿，就只有這樣。」

.「喔？然後呢？」能混到讓船東教釣魚，應該不會只有這樣吧？

「……被阿伯嘲笑，因為我完全釣不到魚。」
學弟開車的側臉看起來有些莫名所以的不甘心。

「啊哈哈哈哈……還是動物的本能強，完全不靠近壞人！」
幾個禮拜釣不到一隻魚也太強了吧！？難怪阿伯會笑，恐怕還不只一個阿伯吧……

「什麼，是不是壞人根本能沒關係吧？」

「沒關係沒關係，我釣就好、我釣就好，只要你千萬別把魚嚇跑……」

說沒關係的人開始悶笑著確認盒子裡所有的路亞，開車的人則是無奈寵溺的笑著，繼續開他的車。



＊ ＊ ＊ ＊ ＊ ＊ ＊ ＊



然後，學姊畢業，送花合照，七八月一個一個進來的新生，正好看到學姊們一個一個的離開。前任的學弟變成實驗室唯二的學長，以實力和蠱惑性的微笑統馭著新進的五個新生，讓也晉升為學姊的兩個同學充滿了共犯的感覺。

學長的稱號則變成了大學長，以遠勝於博士後研究員的實力穩坐超然崇高的地位，對新生露出與當年學弟初進實驗室時一樣的微笑——只是表面更為聖潔實質更為惡劣罷了。

接下來的月份則到了開學的九月，這次，換學長準備送九月底生日的學弟生日禮物。

於是學長看著九月份的桌面行事曆，半是發呆狀態半是當機狀態的直直盯著好半天，還是小碩一問他要不要順便買什麼，他才發現他呆坐了近半個小時。

想不出來……腦中根本一片空白。

學弟的嗜好是什麼……？整人？不，那是惡習，而且也不可能找個人給他整，我也不願意……電動？也還好……音樂？他沒有的全是珍品了……書？生日送書好奇怪……球鞋球衣球袋……下廚做菜？廚房用具……鍋子餐具全套刀具？

別鬧了……生日送刀，光是想到打開的畫面就很搞笑。

到底要送什麼……於是學長抓起鑰匙錢包打算去踩馬路找靈感。

這一踩，就是半個月。換成幾乎長駐實驗室的學長，很難得的遲到早退實驗少做閃不見人。所幸的是，實驗室還有經過訓練的另一位新任學長，不至於因為一個人的缺席而造成實驗運作上的傷害。

只是這一來，小碩一們就很好奇了，雖然學姊們的個性較為文靜不是那麼愛八卦，但不代表就不八卦沒八卦，出於下意識的，不知道真相的他們決定先跑去問學姊。

「學姊學姊，你現在沒在忙吧？」

「沒有呀，有什麼問題嗎？」
眼前的學弟妹們雙眼發光一臉興奮，看樣子應該不會是課業或是實驗上的問題。

「問你喔學姊，大學長在忙什麼呀，他最近都沒進實驗室耶！」

身高只有一百五的學妹以跟她體型一樣嬌嫩的聲音問著，眼裡滿滿地都是想到追的企圖，其他人反正問的也是同樣的問題，嗯嗯嗯的點頭應聲再應聲。

這讓比鄰而座的兩位學姊一瞬間有些為難，很難決定到底該怎麼回答比較好。

「嗯……這個……」偷偷瞄了眼坐在較遠座位的當事人「因為……你們大學長在交往的對象要生日了，他正在找生日禮物，其他詳情……我們就不清楚了。」

「欸欸欸~~~！？學姐都不清楚嗎？實驗室該不會沒人知道吧？大學長防的這麼嚴嗎？」

學弟妹聽了之後更為興奮八卦的表情，讓兩位學姊心裡含淚默禱……兩位當事人防的一點都不嚴，只是我們實在沒膽量把事實告訴你們……

「那小學長有可能會知道嗎？聽說他們住得很近，應該會知道吧？説不定還看過呢！！」

驚嚇沉默……好奇心殺死一隻貓……也罷，就成全你們吧……
「我想他應該知道的很清楚，這麼想知道就去問他吧，就看他會不會說囉。」

「真的嗎！？走走走，我們去問……呃…欸，你實驗差多少？你呢？」

原本就要往前衝的一行人，像是想到了什麼般的驟然止步，突然開始核對起各自的進度，讓兩位學姊好奇不已。

「怎麼了，想問就去問啊，他又不會逼問你們實驗，幹麻突然討論起實驗做完了沒有？」

「呃……唔…嗯…因為…因為…如果去問小學長，不管是對我們之中的哪一個，他總是用很低沉很溫柔的聲音，跟很認真專注的表情回答我們……雖然他人很合善、也不沉悶、說話也很有趣人又優雅……可是每次跟他說話都會不由自主的臉紅心跳！男生也沒好到哪去吧！？弄到後來讓人覺得沒事跑去找學長好像很奇怪，好不容易逮到機會找他聊天最後卻都不知道自己在聊什麼……」

然後學姐看到三位男生自陳，到後來跑去鬧小學長總覺得很不好意思，不知為何總有一種大不敬的感覺，雖然跟學長聊天比跟同學還百無禁忌，結果總是很歡樂，但就是會有不好意思等等的愧疚感。

「喔……這樣啊……那就等你們決定好了再去問吧。」
學姊們互相交換了眼神，想也知道這結果絕對是他故意設計好的。

於是學弟妹們依序散去，原本不想做實驗的他們似乎又有了做實驗的動力，兩位學姊則是在確認他們的注意力已經重新投注於實驗上後，才悄悄地移動到同學的座位旁。

「欸，你不要這樣子欺負學弟妹啦……看他們這樣雖然很有趣，可是很可憐耶……」

「我哪有，完全沒有虐待他們，反而提高了學習的主動力與意願，這樣不是很好嗎？」

但是他們被你騙得團團轉，我親愛的同學，他們乖的就像張大眼睛搖尾巴等主人誇獎的小狗！
「你……等他們發現真相之後，萬一步向人生的極端怎麼辦！？」

「好事，開拓人生新視野，如果頓悟了看破紅塵，那我們就是新一代大師的啟蒙者，好上加好。」

「……我說的當然是負面的。」

「警察也是需要業績，犯罪集團也需要招募人手。」

……學弟妹看樣子是救不回來了……對不起，但學姐們已經盡力了，要怪也只能怪你們自己要被騙……

看到自己兩位美麗的同學一臉放棄的模樣，面帶微笑放下手中的paper，愉悅但平淡的給予最低的承諾。

「放心，我一向很有分寸，他們死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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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番外-- 兩人的生日(4)

「我們只是在默哀……對了，學長應該是為了你的生日忙進忙出吧？你知道他要送你什麼嗎？」

「應該吧，送什麼？不知道。」
學弟拿起水杯微仰著頭邊想邊喝，以學長那種對買東西極度挑剔的個性，平常就難買東西，現在買禮物應該又更誇張了吧……

真要說想要什麼的話，他只希望他老媽不要那麼囉唆，可惜這不是能當禮物送來送去的東西。

「學長那次也是那樣，你怎麼也是，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好奇，也沒有特別期待的樣子，你都不好奇的嗎？」

「很好奇，非常非常的好奇。」

「你該不會要像學長那樣說什麼等待是一種樂趣吧？」

「喔？學長說過這種話？」

「嗯。」

「不愧是學長，不過，等待就是為了去醞釀些什麼，在等待裡培養一份心情不也是理所當然？」

……也許吧。

然後，在瘋狂消失兩個禮拜之後，學長重新恢復了在實驗室的作息，樣子看起來一如往日，實驗終於做完整理好的小碩一們，在兩位當事人之間左右搖擺後，不約而同的決定去找曾經消失過的大學長問個明白。

而發現他們走過來的學長，微微挑眉，拿下耳機，把播放按暫停。
「什麼事？」

眼前的大學長瀟灑從容的看著他們，聲音表情專業至極，讓他們突然有一種不該問笨問題的感覺。
「大學長，你上禮拜是去哪啊，怎麼都沒看到你呢？我們很想你耶。」

「都沒看到？喔~~不認真，我有進實驗室啊，你們學姐都有看到我，就只有你們沒看到。」

「哪有，大學長，你看你看，實驗做完了，數據，我們有做實驗的好嗎？！沒有在打混啦~~！！」
被人說打混的小碩一不甘心地將數據照片表單塞到學長眼前，因為動機不純，所以抗議聲不知不覺間變得有些薄弱。

「喔喔……真的嗎？數據給我，看了就知道妳們到底認不認真。」
接過學弟妹的數據，飛快的掃過，半練習半進度的實驗很容易理解，技術跟熟練度的高下之差也很明顯。

大學長的表情可有可無不以為然，讓原持有者們忐忑不安。

「嗯……就這些？兩個禮拜就這些？你知道你們小學長在去年九月的時候，進度到哪了嗎？」

大學長帶著笑的聲音似乎覺得很有趣，於是小碩一開始發出欸欸呃呃啊啊的聲音。

「而且啊……這個數據是誰的？嗯？你的？你看一下這個，在這個溫度下，你的東西在這裡有一個表現量，那我們今天假設………然後，我們回來看一下你的數據，結果在這邊、這邊、還有這邊，你的東西居然有一個增加上升的趨勢，你覺得呢？然後是這個，背景值太高……這個還可以，可是有些醜，你們，要不要考慮一下，把它弄得漂亮些，這樣老師心情好，你們的生活才會圓滿對吧？」

興高采烈想說做完了可以打混一陣子，卻被大學長重重挫敗的小碩一，在灰心喪氣之餘猛然想起被順便隱藏的主要目的。

「學長~~！你還沒回答我們啦！居然把話題帶開！！學姐說你替你女朋友買生日禮物所以才不在，所以你真的是去買禮物？你女朋友是什麼樣的人啊？！」
死磨活纏，兩個學妹一副非得要知道答案的樣子。

「你們學姐有沒有說去問小學長？」

「有啊……可是我們不好意思去問。」

「都不好意思了，你們還好意思來問我？」

「哎呀……學長你是當事人嘛，所以？真的嗎？」

「他後天生日。」

「什麼~~~~學長多說一點啦！！」

「這麼好奇？」搞不懂學弟妹幹麻這麼好奇，害他也有了點欺負他們的心情。

小碩一努力認真的點頭。

「想知道也可以，一個答案換一個禮拜的實驗、值日生、以及動物房輪值，現在，想知道什麼？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沉默……然後小朋友們一臉不服輸的表情。
「哼！就不相信完全沒機會，總是會知道的！！」

「是是是，加油啊，要八卦實驗也是要做，別忘了要Meeting。」

帶著微笑，看小碩一不甘心地回到各自的位置上修改剛才的東西，好一會兒，才轉頭看向現在座位搬到他隔壁的學弟。

「欸，她們為什麼都不來問你？」

「親愛的學長，因為我讓她們自慚形愧，所以都不好意思來打擾我。」

這種話也只有你才說的出口……
「是是……馴養有方管教有度，剛才都聽到了？」

「嗯。」

「記得把後天傍晚以後的時間都空下來。」

準壽星斜眼瞄了下小朋友們的狀態，把椅子滑到學長的座位旁邊挨著。
「如果我說沒空呢？」面帶微笑。

「你那些朋友跟我打包票說沒問題。」柔和的甜笑著，聲音是了然的堅定。

微愣，然後學弟趴在學長的桌上瘋狂大笑，即使整間實驗室的人都看著他也毫不在意，讓學長有些尷尬不知所措的拍著他的背。
「喂……」

「啊哈哈…嗚嗯……等、等一下就好，哈……我那些損友啊…哈哈……」

「別笑了，沒那麼誇張吧？」

「沒有，沒事，馬上好……笑到停不下來……」

「……你是笨蛋啊……」
學長嘆著氣，把衛生紙遞給笑到飆淚的學弟。

後天，嫌麻煩的兩人索性都不去實驗室，睡到自然醒，聽著唱片，看著貓打滾，很悠閒的吃著早餐和水果。

「中間還有段時間，怎麼辦？」雖然是壽星，但學弟還是切了一大盤冰透的芒果放在學長面前。

「你今晚打算穿什麼衣服？如果要外出的話？」

「嗯…那要看學長要帶我去哪裡了。」

「先看看你的衣櫃吧。」

結果，是學長看了老半天都不滿意……學弟預感中最糟的那一種，可是學長卻相當的愉快，抓起他的車鑰匙拋給他，然後撥了通電話。
「喂，是我，嗯嗯，那天跟你說過了，現在應該有空吧，什麼時候？現在過去，大概三十分鐘……什麼？放心，你會感謝我的。」
學長結束通話，瀟灑的把手機收回口袋，拉著學弟出門。

「學長，剛才的電話和現在是？」

學長摸著學弟的臉，輕輕的拍了兩下。
「乖~~~聽話，今天我主辦，你會感謝我的。」然後打開車門把人推到駕駛座裡。

三十分鐘後。

「這裡？」

「這裡。」

打開門走了進去，一群看起來跟學長還算熟或很熟的人圍上來，打量他的眼神充滿興趣、興味，彷彿在計畫些什麼。

這裡是設計師和服裝顧問的店。
「學長，這幾位是？」

「我朋友。」學長說的簡單明瞭。
「他朋友。」笑的很開懷答的異口同聲。

於是他面帶燦爛微笑的跟眼前的人們打招呼，然後發現那些設計師的眼神又狂熱了幾分。

「你叫他學長，不是吧，不只是學長吧？以前他女朋友都沒帶來這裡過，欸，怎麼，我說的對不對？」

學弟燦爛優雅的微笑裡多了幾分溫柔，看得讓人心神一盪。
「你說呢？其實說不定我是被學長包養的呢……」

就算是見慣美人的設計師們，也不由自主的，被學弟充滿誘惑性的神情以及低沉美聲所擾動，在極短的停頓後，紛紛轉頭詢問學長究竟是在哪裡找到如此高檔的貨色。

「沒、沒有！不是！他不是！」
圍著學長的人半真半鬧的問著，讓反而被圍的人只好氣急敗壞的拚命否認，看著人群外的學弟捂著嘴輕輕悶悶的笑著。

「嗯嗯，我不是，我是他男朋友。」
學弟笑夠了之後乾乾脆脆的承認，讓鬧人的設計師們一瞬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欸，這就是你跟我們說的那個『仗著自己條件很好所以平常衣著隨便』的那個？」

「沒錯。」學長肯定的點點頭。

「我哪裡衣著隨便了？」

「很多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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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番外-- 兩人的生日(5-完)

於是接下來的三小時，學弟有種被整卻又很無聊的感覺，被人擺弄來擺弄去，從頭髮到衣服，東西一件一件的從他眼前經過，有的留下了，有的沒有，直到包圍他的每個人都滿意了，才真正的結束了。

設計師的表情看起來相當的滿足讚嘆，學長也笑的溫柔滿意，只是眼神複雜。

這反應讓學弟輕輕的笑了，雖然淡的令人無法察覺，但周身氣氛的改變，還是讓高感受力的設計師品嘗到身為電燈泡的為難之處。

再來是學長，比較快，等兩人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離開時，總計已經在裡面耗了四個小時，街上的路燈一盞盞的全亮了起來。

學弟一上車就趴在方向盤上。

「幹麻趴著？」

學長明知故問裡的聲音句尾上揚，比過生日的人還開心。

「我在想……是什麼樣的地方，得要這樣才進得去？」
學弟原本較淡的髮色在修剪後呈現漂亮的層次質地，讓戴著耳環的耳垂與脖子拉出明顯又誘人的線條……雖然知道學弟有打耳洞，但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學弟戴耳環……學弟平常幾乎從不配戴任何飾品。

學弟依舊維持趴著的姿勢轉頭看他，金屬與半寶石的光澤在掩映間輕輕流轉，吸引著視線與欲望，讓他無視於學弟的問題，靠上去，含弄輕扯帶著耳環的耳垂，用唇碰觸，淺啄，悄悄滑行，感覺學弟喉間放縱寵溺的低沉嘆息在耳裡鳴響震盪。

只要一個氣息就能讓人渾身發燙……

學長原本惡作劇的笑容，在小小的後悔裡染上柔媚的顏色，停下動作，靜靜的埋在學弟的頸間，隨著學弟的輕笑微微顫動。
「今晚的戶外活動到此為止嗎？」

學弟把玩頭髮的動作讓他漸漸平靜，聲音裡既有等待也有期待，讓他也期待起收禮物的人會是什麼表情。

「還有一個地方。」



＊ ＊ ＊ ＊ ＊ ＊ ＊ ＊



爵士餐廳，俱樂部會員制，外國人比本國人士還多上一些。走進這裡，學弟完全可以理解之前為何會如此的大費周章。

而實際上，學弟這個新客人還太搶眼了點，幾乎不知恐懼為何物的氣質，神情卻是柔和的、充滿流暢的優雅感，隨著移動的動作越顯其存在感。

被帶到預定的座位，古典爵士的曲調從鋼琴裡婉轉傾訴，斷斷續續的有些外國人跑來跟學長打招呼，或是學長遙遙的跟他們招呼示意，或者聊上兩句……而其中有些，跟他家裡唱片盒子上的人長得一模一樣，沒聽錯的話連名字也一樣。

超乎想像的禮物……也許他會有榮幸聽到大師們的即興演奏，更重要的是，這不是錢多就可以買到的，學長顯然熟識其中的一兩個。

「覺得如何？」學長拿自己裝著白酒的高腳杯輕碰學弟的水杯，清脆的聲音短而清澈的響著。

「太棒了，只是，為什麼不是我喝酒？學長不是有駕照？」學弟拿起水杯回碰，一邊喝著一邊抗議。

「我不想開車。」

侍者上菜，同時也恰巧結束了也許會越來越沒程度的對話，在短暫沉沒後，學弟問起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

「你怎麼會認識他們的？」

吃東西的人挑了挑眉，吞下食物又慢條斯里喝上一口酒。
「剛才那個穿細條紋衫比較瘦的是我的鋼琴老師，其他則是老師的朋友，你覺得呢？」

「……原來你是出乎我想像的大少爺嗎？」

「不是、不是！有錢都請不到好嗎？！是小時候不懂事啦！！」

學長即使壓低聲音還是難掩氣急敗壞的表情，周圍聽力絕佳的熟人們以了然風流的調侃笑容，向他們舉起酒杯，讓學長紅透耳根的臉又壓得更低。

學弟則無視學長的尷尬，優雅的舉杯回禮，惹來老人豪爽的笑聲。
「放心，他們完全不介意，還高興的很，不過，什麼叫小時候不懂事？」

「我˙很˙介˙意！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厚臉皮嗎？」學長轉頭瞄瞄一直看著他們的人，「……大概九歲左右的時候，我在每天會經過的酒吧以及住家的某個範圍，總是會聽到很有趣的鋼琴聲，而他則覺得因為鋼琴聲而大冒險跟前跟後的小孩子很有趣，從那時候起到我十四歲回台灣為止，他無償的敎我鋼琴，從基本的古典到爵士，他是個很棒的老師，彈鋼琴變成非常好玩的事。」

看到學長眼裡因回憶而閃爍的光芒，抿著水杯的人也跟著愉快的笑了。
「原來如此，難怪學長的書架上有樂譜，數量還不少。」

「很久沒彈了，想聽嗎？剛才過去跟老師他們聊天的時候，他們說你聲音不錯，肯上去唱的話，一人送你兩首或更多，怎麼樣？唱不唱？」

「什麼……這是臨時變卦的吧？」

「沒關係……在家的時候我也聽你哼過，唱得很好啊，而且，不唱的話就沒得聽呦……」看到學弟在極短的一瞬間有些慌亂，讓學長開心地願意在公開場所用甜膩的語調，哄著學弟。

而且他的聲音本來就很適合。

學弟正想在討價還價，手持蠟燭的侍者來到他們的座位旁，他才發現根本就被應該是大師的老頭子們暗算了……每一桌都點上了蠟燭，鋼琴旁的兩位老人正大聲的宣布今日壽星──他根本就是被半推半拉給拖上去的。

等學長被拉上來彈奏他要唱的曲子時，其實連學長都在苦笑。這讓他們稍稍見識了精力充沛又頑皮的老人到底有多能玩。

底下的人略微閉息，等待……學弟天生低沉的聲音同時也擁有柔軟寬廣的音域，在空氣裡震動共鳴的音色隨著鋼琴聲，更顯得迷離誘人，伴隨醇酒的香氣更是魅惑心神。

結果挖到寶的爺爺們更是沒這麼容易放過他……好處是，再也沒有比今晚更即興的即興奏了，這是大師們只為他一人準備聯合表演，意外歡樂而有趣的一夜。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快要十二點了，學長跟他說了生日快樂後，又拿出了一大包東西。

「還有啊……我已經不敢去想今晚你花了多少錢，那會讓我這個窮人很驚嚇。」

「少來，你是這麼容易被嚇到的？前些日子，新聞上那個公司合併的案子讓我賺了一筆，現在這些都是小東西，你手上這些還是今晚最便宜的。」

最便宜的？
學弟帶著好奇打開禮物，然後則是啼笑皆非的錯愕。

全套的寵物用具含飼料，樣件之多巨細靡遺，但是怎麼看都是給他家小貓的。

「每次來你家都覺得你家小貓好可憐，那也沒有這也沒有，總算找到機會送你了。」

「這是給貓的吧？」

「牠是你的貓，養貓會需要這些的，是實用的好東西，好好感謝我吧！」
學長抱著貓，用臉輕輕磨蹭，已經快一歲的貓配合地磨蹭回去，在學長懷裡鑽動，癢得學長咯咯的笑著。

「那你應該給我兩份，我覺得我養了兩隻貓。」
學弟放開禮物，把抱貓的人拉進懷裡，意有所指。

「什麼兩隻貓，你才像吧？」
放開貓，學長伸手摟住對方的脖子，不服氣卻又很愉快的狡頡笑容，在微暗的室內摺摺生輝。

「還是學長比較像，尤其像現在……」
不等對方反駁就低頭吻上那因為抗議而微微張開的嘴唇，讓被吻的人，抗議性地，用力抓扯著學弟的頭髮，只是有限的力道漸漸變得更像是愛撫。

「……今晚如何？」

「非常謝謝你。」

「讓我在上面？」

「那是兩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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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番外-- 停電的時候

某夜，九點左右的時間。

什麼「啪」的一下子變黑根本沒這麼回事，突然變黑發現沒電的時候其實很安靜。

「……所以，現在是停電了？」九點左右對研究生來講還很早，實驗室的人都還在各忙各的，如此問著的Ａ子其實確認的意義大於恐懼。

「……應該是吧…！！啊啊啊~~~~~~不~~~我的東西還在離心機裡啊~~~」

B子本來想著停電真好可以名正言順不用做實驗，卻忘記他正在結束的實驗物品在離心機裡，而離心機的安全防護就是停電之後打不開……打不開就拿不到東西，而要放負二十的物品放在四度C或是室溫，等明天能打開的時候就得跟東西說掰掰了……

「學姊，不要叫，我在跑QPCR欸，眼看要跑完了卻停電……這種貴重儀器怎麼沒有不斷電啊……」學弟說著自己這部份的慘況，想到一整盤的Sample要重做，就覺得手跟頭都好痛。

視線裡一片黑暗，在同一個房間裡的每個人都在努力適應黑暗，順便在閒著的時候聊天，停電的話電腦當然也不能倖免，所以其實很無聊。

學姊D好不容易用手機找到了酒精燈點亮，雖然亮度不高總比一片漆黑好，這次的停電還頗徹底，連外面的路燈都是黑的……這麼說來就不是跳電？

正在疑惑，學弟想起在隔壁儀器室做實驗的學長，點亮了另一個酒精燈想過去看看，學長就破口大罵的摸黑走進來。

「幹！什麼貴重儀器！花那麼多錢！什麼爛不斷電啊！全都鳥掉了！停電還不是照停那裝不斷電是裝屁啊！發電機是放在那裡放好看的嗎！！」

「學長，你還好吧？」
學弟看著學長藉酒精燈的光線忿忿走回自己的座位，用力的放著資料夾。

「一點都不好~~！！你知道我剛剛在做什麼嗎你知道我剛剛在做什麼嗎！？怎麼可能會好！！」

「……學長剛剛是在做什麼？」

「我在打HPLC！你知道HPLC跑到一半會發生什麼事嗎！？悲劇！悲劇啊~~~那一整管就這樣廢了啊啊啊啊啊~~~~~你知道那個要多少錢嗎！花那個錢遞簽呈我要什麼時候才能做實驗！那個不是實驗室的私產是系上的啊~~~~~」

學長完全呈現暴走狀態卻無人可以安慰他，相比之下Sample損毀還可愛多了，至少有補救的方法，也不太昂貴……

「可惡！老子不做了！老師要數據叫他給我生儀器出來！反正全都停電了也不能幹嘛，一切都是天意啊天意！學弟！走了，回家！」

當學長正甩上背包拉著學弟要走，電來了。

學弟看看燈火通明的實驗室，再看看生氣、不甘且驚嚇的學長。

「呃……學長，你可以等我三個小時左右嗎……不，等我一個小時……我再跑一盤QPCR，請學姐幫我收就……」

「……沒天理啊……」

「……什麼？」學弟聽不清楚學長的喃喃自語，小心的詢問著。

「哼，要做你自己做，多晚都隨你，我現在只想離開這個傷心地，」學長說著，露出微笑拍了拍學弟的肩膀，「你慢來，小心做，反正我今晚不想再看到你了。」

學長拿著背包好像很愉快的離去……而學弟，在學姊們此起彼落的竊笑打趣中，無奈且難得慌張的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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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番外-- 大黑貓與小花貓(1)

◆ 大黑貓 ◆

在我長大變成大黑貓之前，我當然是隻小黑貓。

被主人的大手帶回家時我還很小，離開母親當然讓我很不高興。可眼前的人類更讓我感到莫名其妙，一邊說我個性不太好，一邊笑著笑著很奇怪。

但他真的沒有惡意，安撫我的聲音，沒有爪子的手都好溫柔好溫柔。

後來我也習慣他的照顧，他給我取個名字叫小黑，雖然是很隨便普通的名字，實在不能跟我這身高貴烏黑的毛皮、與美麗的體態雙眼相映稱。等我長大聽到他還是這麼叫我，不能怪我每次聽到之後就越來越彆扭，尤其他一邊說我是隻大貓肥貓，一邊叫我小黑的時候，我都要忍耐好久才沒給他遞上爪子。

再怎麼說我也是隻有教養的貓，當然，偶爾欺負主人是我身為寵物的權力，人都有任性的時候，貓的任性還能少嗎？

所以，忘記來這個家裡有多久，我從小黑貓變成大黑貓，看到的人都會為我黑亮的毛皮讚嘆，說我漂亮得好像假的的時候，我都以適度的驕傲與矜持在遠處讓他們瞻仰觀看，雖說是小有虛榮，但人類真的還頗無聊……要不是賣主人的面子，我一定窩在他床上睡覺懶得理人。
而且，不是我在說，主人的大腦真的是不知道在想什麼。

以前偶爾會被帶到一個叫做實驗室的地方，那裡很多人走動，還挺熱鬧的，就是有點吵……好吧，其實我並不是那麼喜歡被主人帶到那裡，留我一個在家看不到主人固然無聊寂寞，可是在實驗室那個地方我就會被關進小小的籠子裡，被一堆聽主人說是學妹的人圍著看更讓我不高興，如果在家我想躺哪裡都可以，也不用被那麼多人那麼多聲音給圍著。

說不知道主人在想什麼的原因，當然是我到實驗室的時候發現的。

首先，以人類的觀點來看的話，主人是個非常聰明的人，在實驗室裡可以很明顯的感覺到其他人類對主人的依賴，也可以感受到主人對其他人的影響力，雖然主人總是嘻嘻哈哈的笑，但是當他身邊的人叫他學長的時候，那種高下之差就跨越了主人有時其實很幼稚的笑容，不可否認的，如果主人在實驗室專心的神情帶回家裡對付我，就算要餓我三天一輩子不給我吃貓罐頭我也不會想招惹他。

第二，主人有很多很多，大部分人類都很想要擁有的，叫做金錢的東西……聽起來，就算不是那個叫做錢東西，大概也相差不遠吧……不懂，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這種東西還有像不像的問題嗎？

說實話，我對主人多有錢沒什麼感覺，雖然偶爾碰到的同類羨慕我擁有這樣的主人，而我也僅僅知道所謂的錢就是可以給我很多的肉罐頭、帶我出去玩、新玩具和有香味的貓砂……但如果這就是錢的功用，那有錢的主人當然是大好，而這東西對複雜的人類來說，一定會有更多更有趣的用途。

想到這裡就會覺得主人小氣，晚上趁他睡覺的時候抓他兩爪報復一下好了。

可是，明明是個聰明人，又覺得他好像不是那麼的聰明……每次都在那裡唸著短裙細肩帶，因而被叫做學妹的人們吐槽……嗯，一個人說出來的話被人抓住痛腳予以反駁還被當成笑點，應該是叫做吐槽吧……？總之，每次他都會被人吐槽，很多很多的事，每次都在一番抗辯之後失敗，主人總是陽光燦爛又開朗的臉上就會出現受傷又不服氣的表情。

真的很奇怪……這種東西有什麼好辯的……我看眼前被主人叫做學妹的人應該也符合他的要求，真是不知道他在執著什麼，我還以為主人的能力能確保他的支配地位，結果人類好像並不是這麼回事。

即使如此主人還是有所謂的女朋友的。

反正…是雌性。

我三個月大的時候，那個常出現在主人家，明明就不喜歡貓也不喜歡我的女朋友就再也沒出現，當我在第四個月發現這件事的時候我高興了好久，每天都高興的去找主人磨蹭，主動的邀請他陪我玩。

可是主人不太開心，甚至可以說是憂鬱的，是因為那個叫做女朋友或是女人的雌性不再來了？

哼，這種時候就會想說主人笨，那種女人有什麼好執著的，一個完了就該快點找下一個，這才是正確的吧，人類果然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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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番外-- 大黑貓與小花貓(2)

然後一陣子之後主人又有了一個女朋友，這次這個好多了，感覺比前一個好，也是真心喜歡貓，我欺負她也會慌張的閃躲卻不生氣，真是好玩呀！

要找就要找這種的嘛，你看她對我多好啊主人，比之前那個總是說沒建設性內容只會跟我搶錢的女人好太多。

可是我兩歲半的時候，主人又跟女朋友分手了。

上一次我記得是主人自己提的，這一次卻是那個還不錯的女人提起的，所以主人也比上次還要更鬱卒。

那個女人說什麼是我配不上你，跟你在一起我覺得好有壓力，我知道你對我是真心的可是你總是在實驗室我好不安，你實在太優秀了我跟不上你，我不想讓你的家人認為我是為了錢跟你在一起……你對於錢的看法與不經意其實很傷人也讓我很自卑……我真的沒有信心……

唉呀呀，總之說了好多好多，我還真佩服我自己能記下這些，雖然我不瞭解為什麼要說這麼多。

言而總之，主人又沒女朋友了，不過經由上次的經驗，主人振作得比上次快，雖然還是看得出心裡沒有完全恢復，但至少在其他人面前看起來很像是平常的樣子，也不會妨礙到所謂的工作。

沒多久，又到了每年主人會小小期待的新學期，看主人沉浸在預測與計畫裡的臉，看起來還是很莫名其妙……也不知道他是喜歡所謂的美女多一點，還是希望有個能幫他分擔工作的學弟多一點。

然後，又過了幾天，我知道主人成功的同時滿足上述的兩個願望，一個聽主人說看起來聰明俐落會好用的學弟，以及兩個還滿漂亮的新學妹……以我的想法來說，主人期待新學妹穿短裙細肩帶還不如期待那個學弟好用，畢竟主人之前每次想讓實驗室的女性如此穿著都失敗，而工作這件事則會簡單的多，既然聽說是聰明俐落的學弟，應該很清楚自己的地位身份該幹些什麼吧？

接下來的幾天，主人的心情都不錯，在家裡打掃的時候偶爾哼著歌，臉上是好久不見的笑容，而且是看起來頑皮好像想惡作劇的那種笑容……以主人的個性對象應該不是女性，所以主人是覺得那個學弟好用又有趣吧？

看主人這樣笑，連我都覺得似乎很好玩。

只可惜沒有維持很久，幾天後，主人回家時表情古怪到了極點，有些呆滯的進門，亂拋的鑰匙差點打到坐在沙發上的我，然後主人就滿臉空白卻又彷彿很苦惱的陷在我原來的位置裡，眼睛的焦點完全不在這裡的任何地方。

也完全沒發現我走來走去警戒打量的看著他，讓我只好撲上去給他來個重擊，他沒回神的話我的晚餐就沒著落了。

結果……也稱不上回神……撲上去之後來不及跳開被抓個正著，就被抱在懷裡一下一下的摸著，感覺不太好卻也無法掙脫，我都露爪子了欸！可是主人就是沒感覺，然後才很突然的大聲吶喊。

「那是怎樣啊啊啊~~~~~~~~~！什麼叫做我沒用~~！！」

……這我哪知道………

「肯！學弟那到底是啥意思！？有人拿那種表情開玩笑的嗎~~~~~！？」

主人吶喊完就冷靜了，我卻被聲音震的耳朵不舒服，遠遠的躲開……好久沒看到主人自言自語吶喊的樣子，真不習慣。說實話我家主人比其他人要來的有氣質，難得看他這樣真是嚇到了。

總之是主人想惡作劇失敗了吧，被那個叫學弟的人反咬一口。

唔嗯……目前還是無法判定那個叫學弟的人是個怎樣的貨色，主人惡作劇的成功率只比一半多，但是卻少有人能讓好涵養的主人回來吶喊的。

從這點看來那一位其實還是很有趣的，嗯，也許要客觀的再加上個有潛力。

不過主人惶惶不安個幾天之後好像又沒事了，好好奇主人跟那位學弟的戰況是如何，可是自從我變成主人所說的大貓之後，他就不再帶我去實驗室，不然我還真想去看看。

自此之後又過了一個月？喵嗚……還是一個半月？貓這種種族對於記時間不太拿手，其實也沒必要，一天是一天一季是一季，當天氣變涼變冷的時候就會知道一年要過去，要不是被人類豢養，我大概也不會知道日出日落還可以被這樣劃分。

聽主人說，他發現那個學弟就住在樓下，原來是鄰居啊……然後主人就開始在家裡翻酒，他說那個學弟很會喝這種叫做酒的飲料，然後他心情因此就很好？真是難以理解，自己的東西沒了不是應該不高興？可是主人卻很開心，似乎有人陪他喝酒是件很棒的事，看起來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期待。

然後大概過個三四天吧，我終於看到最近讓主人情緒起伏的那個學弟。

主人給他開門的時候我遙遙的立在看得到他的位置，隨著他到來的還有很好聞很好聞的食物香氣。

主人笑的很開心，那個人也笑的很好看，他放在客廳茶几上的食物看起來也很美味。

可是主人是白痴嗎！？

那個人絕對絕對是壞人！！雖然他笑得比主人還溫柔親切又好看，可是他掃過我的眼神好恐怖！雖然帶著笑，也覺得我很有趣，可是我的毛全都豎起來了！他看起來直接的眼神難以理解，總覺得被他那雙手碰到的話，就會被拿去實驗那些他覺得有趣的事。

感覺他就是那種絕對不會顧及同類存亡規範的那種生物！這麼恐怖的人主人還敢帶回家！我的天，主人覺得那個人有趣志同道合，只怕是那個人覺得主人有趣想幹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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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番外-- 大黑貓與小花貓(3)

這傢伙一整個討厭。

想要趕他走，可是等他跟主人開了酒之後，我根本連靠近都沒辦法靠近，那種叫做酒的氣味好微妙，跟食物雜在一起的味道更微妙……聞久了頭會暈，有的味道不好聞……慢慢的客廳滿滿都是那個味道，我只好躲到靠窗縫邊的角落努力呼吸外面的空氣，不行！這一定是陰謀！我怎麼能輸給這麼卑鄙的人類！

他們兩個吃吃喝喝弄了很久，我都覺得我半睡半醒暈暈沉沉搞不清楚狀況了的時候，卻漸漸的安靜了。

「學長？學長？」

那個叫做學弟的人聲音低迴輕柔，我被他的聲音給喚醒，瞇開眼，看到他伸手輕拍主人的臉，溫柔笑著的臉上是奸詐的壞心眼。

「……唔…不要了……我喝不下了……學弟你東西放著就先回去吧……明天再收……走不動…就隨便……睡……」

主人閉著眼睛，大概是被那個叫做酒的東西給弄糊塗也睡糊塗了，喃喃念著，頭側著偏偏，又睡著。

那傢伙收回手，輕柔柔的笑開了臉，那種不知道該說是無奈還是縱容的眼神像是在欣賞什麼，溫柔，愉快，而且美麗……那是連不同種族的我也覺得好看的笑容。

雖然那是他今天進門以來最順眼的笑容，可他身為敵人的事實不會改變。

我站起來伸懶腰，一邊看著那個學弟收拾酒瓶桌子，然後他也注意到我，笑笑卻毫不在意，我在一旁盯著他，看他很快的把東西都收好，走向每一道門看看又關上，然後留下了主人那一間的門沒關，又回到客廳。

然後……他把主人抱了起來………

好恐怖，主人整個離開地面，我想攻擊他又不知道有沒有用，我弓著背擋在他前面，他卻一腳踩下來！氣死我了，抓他又只能抓到衣服，我知道人類這樣根本不會痛……至少是不怎麼痛。

他把主人帶回房間，小心的放在床上，我跳到櫃子上正要攻擊他，就看見他微笑著，飛快的抓住我的脖子把我扔出房外。

等我好不容易奔回房門前門已經關上了，果然任憑我怎麼抓門都不會開。

坐在門口，想不出辦法，故意喵喵叫的很大聲也沒反應。

沒辦法，又走回客廳，不知不覺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開始聽到主人模糊的聲音，走回門前，聲音越來越大，好像在罵人，可是一下子又沒了聲音。

漸漸，從門縫裡流出的是呼吸急促混亂的聲音，唔唔嗯嗯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又開始抓門，裡面的主人明明醒了卻沒有回應，聲音又開始細微，然後又聽到主人好像在罵人，以及跟那個傢伙對話的聲音。

接著主人的聲音就變了……忍耐壓抑卻又無力的聲音，喘息聲，混雜著苦痛與悅樂的呻吟，斷續迷離的穿過門與牆。

這、這是什麼聲音啊……天哪，主人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我開始瘋狂抓門，可是聽著主人越來越柔媚的聲音我覺得好恐怖~~~！那真的是我那其實比我任性又高自尊理性好氣質的主人嗎~~~！？怎麼會發出這種聲音怎麼會發出這種聲音啊啊啊~~~~~~
實在受不了這種聲音，那個可惡的混蛋到底對主人作了什麼！！

那個聲音讓我感到憤怒與恐懼，我在家裡焦躁的亂竄，直到離那房間最遠的地方聽不到聲音我才冷靜下來，呆著呆著又無奈的睡著了。

第二天那傢伙一走進客廳我就醒了，露出爪子撲上去似乎阻止了他，可是他卻低下頭冷笑著把我摔在沙發上，我再撲上去，又被更大力的摔出去……我又撲上去的時候，他直接掐住我的脖子，緩緩的用力收緊，我越難過掙扎他臉上的笑容就越真誠。

然後他將手鬆到能夠讓我呼吸的程度，笑著看我驚惶未定。

「哼嗯……真有趣，看樣子你不是單純的喜歡攻擊人，我還以為貓沒有所謂的忠心，還是說你以為我搶了你的東西？」

啐！以上皆是！混帳東西！我不是狗！別把我跟那種大腦簡單的種族混為一談！我雖稱呼飼主為主人，但我們是對等的朋友或盟友！

他看著我激動，又收緊了手，狠狠抓住我的四肢，臉上還是在笑。

「嗯，搞不懂你聽不聽得懂呢……不過我不喜歡動物攻擊我，雖然我不想吵到睡著的他，但是，我不會因為你是他養的貓而手軟。看你現在安靜了似乎威脅也有用，還挺聰明的啊……就是個性不太好。」

囉唆！個性不好也只有主人才能說！關你屁事啊！

我弓著背對他喵喵叫，沒敢再撲上去。


後來很晚的時候主人醒了，很驚訝我怎麼會乖乖給他抱，真是笨，我當然不願意，只是剛好睡過頭來不及跑，我可不覺得這傢伙會為了抱我而追著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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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番外-- 大黑貓與小花貓(4)

他的目標是主人，我是順便的。只是過了這次，又好幾天沒看到他，主人似乎因為在實驗室會天天看到他，而那傢伙又是住樓下，所以心情一直起起伏伏，苦惱而困擾。火氣也有點大，翻著紙張或是書本碎碎念，好像在計畫什麼的神遊狀態也大增，覺得我很煩的時候甚至會把我關進籠子裡！

可惡！都是那傢伙害的！

但是隨著時間過去，雖然主人還是有種小心翼翼的感覺，但是夜裡卻變得安穩。那種半夜作夢或者是醒來，晚上無事小酌發呆的情況都變少了，又能重新笑笑的任我撲著他，柔柔的摸著我。只是情緒偶爾還是有些波動，輕搔著我下巴手有著淡淡的困惑、煩惱，還有漸漸現形的疲勞。

那傢伙第二次來的時候是個下大雨的夜裡，門口傳來聲音我就知道主人回來，只是沒想到他也一起進來。

相黏緊貼的兩個身影靠在關起的門上，被那傢伙壓住的主人抓扯著衣服推拒掙扎，漸漸的，又不是那麼的像……主人抗拒的好像是兩個人的嘴唇相濡所帶來的東西，比較不像製造這件事的人……深淺不一的厚重呼吸凌亂在室內，主人幾乎是掛在那個人身上被擁在懷裡，兩個人對話，主人不甘心不服輸的抗議斷斷續續，然後兩人就迅速的換了位置。

……原來不只是我會被扔出去，連主人也幾乎是被他拋到沙發上的…差點壓到我。

遠遠的躲開，我們貓的眼睛遠比人類更能清楚看見黑暗中的景物，主人赤裸的身上微弱反射著柔光，躺在沙發上，那人埋在主人胸前的頭髮垂落漂亮的光澤。

主人努力壓抑的聲音像是嗚咽，在忍耐著的喘息裡哀鳴，身體在那人頭手移動的動作間交替著緊繃與放鬆，聲音也漸漸不受控制的從喉嚨深處走漏，斷斷續續，逐漸明顯。

那是比上次更加綿軟柔媚的輕吟低喘，隨著主人消失的壓抑與抗議在吐息間流轉著，自然而縱情。

我聽到聲音先是像上次那樣嚇了一跳，看著看著，才明白是怎麼回事，聽說人類沒有所謂的發情期原來是這麼回事啊……本來還以為人類很可憐，但如果所謂的沒有指的是『任何時候都可以』，這樣我就明白，為何人類沒有發情期還有這麼大的族群。

所以……主人現在的聲音，是示好，邀請，還是同意？……好像都是的樣子，現在看起來也沒有任何不愉快或是痛苦的感覺，所以主人之前的抗議掙扎是人類特有的儀式？怎麼跟電視裡演的不一樣？

……反過來說，電視裡有好多種啊……人類好複雜，還是說雌性與雄性，雄性與雄性的儀式意義不一樣？這麼說還挺像我們的……

等等，這麼說，這小子是主人這次的對象嗎！？

開什麼玩笑！這不是比前幾個還糟嗎！？

我越想越覺得應該去阻止一下，可是真的走過去又怕被主人討厭，一般來說這種時候的打擾是不可饒恕的……

算了，反正還有機會，我一定要讓主人清醒過來看清這傢伙的本性。
那天凌晨，我走到主人的床上窩進被子裡，終於聽不到聲音，在睡著前暗暗下了決心。


＊　＊　＊　＊　＊　＊　＊　＊


可是那天之後又沒看過那個傢伙了，變得忙碌的主人似乎也不再作夢，回家都在努力的打著鍵盤，手邊堆滿了不讓我碰的紙。

只是，在泡著奶茶或咖啡的時候，喝著的時候，主人看起來總是輕鬆、聰明、俐落精神的臉，就會顯得迷惘困惑，在熱熱的水汽裡蒸醞出安靜的疲倦……思索，分辨，彷彿在什麼縈繞不去的聲音裡掙扎。

偶爾想著想著主人就一臉倔強的臉紅，罵著自己的自言自語。

主人沒發現自己出神迷離時，那偶爾出現若有似無的笑容有多好看……還是說那就是主人罵自己的原因？

最近的主人變得好難懂啊……我都快搞不清楚那傢伙究竟是不是主人的新對象了。

然後突然有天晚上，主人就帶了隻小花貓回來，從家裡搜出我很久以前用過的東西，打開新買食物餵著那個孩子。

說實話我沒想到主人會養第二隻貓，我好奇的過去看，他也發現我靠近，轉過來的大眼睛水汪汪，很單純也很天真，看到像我這樣子的大貓不害怕也不警戒，反而完全忘記食物而對我表露出好奇。

啐！笨小孩一個，吃你的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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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番外-- 大黑貓與小花貓(5)

我甩頭不理他，臥在電視機上舒服的閉上眼，我知道主人會先把他放進籠子裡，所以他是絕對不可能吵到我的。

當我睡到半夜起來喝水遊走的時候，才發現主人把那孩子帶到房間裡，連門也關上了……搞什麼。

之後的晚上主人都會不定時的起來照顧那個笨小孩，他每晚咪咪的叫聲簡直在考驗我的耐性，吵什麼餓！睡著就沒感覺了啦！

總之因為主人很開心的照顧他我也不好說什麼，我也懶得跟小孩子計較……更重要的是，主人對那孩子說話的時候，讓我知道他是那傢伙寄在這裡的，難怪主人在照顧他跟他玩的時候，總會不自覺的露出跟貓沒啥關係的表情，是因為想到了那個學弟吧？

過了一些日子，那孩子學會用砂盆，主人就讓他在家裡四處走動，以往我跟他總是隔著什麼，被分開著，現在他不用被關在籠子裡可以四處走動，卻總是在獨自玩得很開心很開心之後，遠遠的看著我休息，眼裡還是滿滿的好奇，一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樣子。

當然，這是假象，這情況只維持了三天而已。

第四天的時候本來一如既往，我在有太陽且溫度適中的地方理毛，然後他就撲上來，那種笨拙的動作我走幾步就閃過，轉頭不屑警告的看著他，就看到他討好的表情。

我離他遠一點，他又會偷偷摸摸的縮短距離，看樣子還是想撲上來……他該不會以為我在陪他玩吧？

想到這點，我就決定等他撲上來，再把他打翻過去。

但他卻是維持討好的表情偷偷摸摸的靠上來，伸出前肢試探性的抓兩下，被我拍掉，就換成兩隻腳揮著揮著抱上來，我直接把他掀翻在地板上，踩住他的白肚皮想來點警告，他對空揮動的四肢又纏上來，我厭惡的收回腳他剛好可以翻身，這下子靠的太近，他沒伸出爪子的掌心拍在身上，力道很輕。

我跳開一段距離，心裡想著這小子果然是在玩，擺出警告與攻擊的姿態，這次他果然不再撲上來，始終示好的表情這下變得有些傷心，他那大大的眼睛滿滿蕩漾著哀怨。

『為什麼不玩了？』

距離外的他用還年幼的聲音詢問著，果然是笨小孩，從開始就沒在跟你玩！

『本來就沒在玩，我討厭你，別靠過來。』

看都懶得看他，知道他今天應該不會再靠上來，我釋放出拒絕與憤怒的平掃尾巴，躺回原來的位置，而那個笨孩子果然停在原地。

背才剛曬暖，就傳來那孩子嗚嗚噎噎很難過的聲音，一直詢問著為什麼。

『閉嘴！吵死了！』

我兇他，但這並沒有使他停下來，他發出的聲音讓我好煩躁，可是我又不想放棄這麼舒服的位置。於是我閉上眼徹底的不理他，連他又小心翼翼的靠上來我也裝作不知道。

他伸出小小的腳輕輕推推踩踩我面向他的背，見我沒反應，還在咪嗚咪嗚的頭開始蹭著我，真是任性的死小孩！

我翻過身直接用腳把他踢開一點，不悅的看著他卻沒起來，現在的他是可憐兮兮卻乖巧的坐在我腳能踢到的範圍外。

『走開！』

『…嗚……』

『要哭去別的地方哭，老子要睡覺，快滾。』

『……嗚嗚嗚……』

『哭什麼！好吵，快給我閃遠點！』

『…嗚…為什麼討厭我……』

我認為討厭不需要理由，所以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討厭你，不過現在一直哭一直哭格外討厭。

『現在，我討厭你一直哭一直哭，給我閉嘴。』

然後就看到他水汪汪的眼睛轉呀轉，有著欣喜與疑惑。

『那我不哭的話，你就不討厭我了嗎？醒了之後可以陪我玩嗎？』

怎麼可能，最多是從非常討厭減少成討厭……可是當他看到我的臉色好像又要開始哭，我就很無奈的改口了。

『……看你的表現，我會考慮。』

然後他就歡呼一聲的湊在我旁邊，一副要跟我一起曬太陽睡覺的樣子，喂喂喂！這裡是我的位置！

他在我的背上又蹭了蹭，很開心的說了謝謝，就抱著我的尾巴睡成了小小一團……我先傻眼，等我想抗議的時候他已經睡著了，好快。

尾巴一時半刻抽不回來，我想等他再睡一下就抽得出來，結果我等著等著卻一路睡到主人回來。

等我幾乎要習慣他跟前跟後的日子，主人把他放進籠子裡，出了門，聽著主人的碎碎念，我知道他要回到他自己的主人身邊，應該不會再看到他，想到這點就覺得好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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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番外-- 大黑貓與小花貓(6)

然後我真的好久沒看到他，冬天的感覺越來越明顯，很冷，大該是因為之前太吵鬧了所以覺得現在很安靜，主人的心情穩定下來，感覺比心情變差之前還要好，雖然還是有煩惱，不過應該是因為實驗室裡的工作。

再見到他是因為主人很難得的抱著我出門，我想距離不近，果然也就是坐電梯去樓下而已。等到了目的地才知道原來是那個學弟的家，主人剛抱著我在沙發上坐下，那個笨小孩就撲了上來，一直蹭著我。

主人見狀笑笑的放開我，叫我們兩個去旁邊玩，問題是我並不想跟他玩……說是這樣說，但我的反擊與拒絕好像被他當成了遊戲，一整個開心到了極點，讓我在左閃右閃之後也只能無奈的任由他磨蹭，隨他窩在我身邊。

自此之後這種情況變多了，那個學弟如果上來幾乎都會把他帶上來，那個笨小孩是一派天真，可是他的主人絕對是有企圖的！我每次都被這個笨小孩絆住，根本沒機會去實行我的決心；如果是主人下去找他，則幾乎不會帶上我……可惡！真是太卑鄙了！

那個笨小孩始終沒發現我超級討厭他的主人，還以為我對他主人有興趣。

到了過年的時候，理所當然的不會看到他，雖然主人的家人都會陪我玩，但他們其實並不是那麼喜歡我，我對他們也沒那麼大興趣。

……好像有點想念那個自動自發黏上來的笨小孩……

發現這件事讓我對自己有點生氣，只是，缺乏同伴與朋友的生活實在太無聊，也太寂寞了。所以之後我有對他好一點，至少比較不常兇他，看他獨自一個傻呼呼很開心的樣子，在很多時間裡都是很棒的娛樂。


氣候一天比一天溫暖，我發現那孩子還真的是天生小個子，小小的長不太大。等天氣一天天轉涼，主人在那人面前笑得很靈動很溫柔的表情裡漸漸多了什麼。

主人又再度開始很忙碌很忙碌，只是那個人好像不知道的樣子，主人也不知為何沒有告訴他，卻在逐漸增加的，獨自一人的夜晚裡，摸著我露出溫柔卻寂寞感傷的表情。不發一語的看著我，摸著我的動作好像把那種沈重都傳染給我，卻不像以往會發洩出來的自言自語，反覆的動作裡彷彿在增加次數的同時增添決心。

沒過多久，主人把我放進籠子裡，帶回他的爺爺奶奶家，很溫柔也很捨不得的跟我說再見，鼻子輕輕的蹭著我總是被他誇讚的毛皮，依稀覺得他那小小聲的再見不只是說給我聽。

主人一走就是一年，這中間我自然也看不到那個笨小孩，雖然爺爺奶奶都很好也很溫柔的照顧我，但他們不是我掛念的朋友，不是那個陪我很多時間曾讓我為之困擾的朋友。

主人跟那孩子都不在了之後，才開始覺得寂寞。

主人再回來的時候，又是天氣變冷的冬天，放鬆的神情裡不再有以前總能看到的淡淡不安與寂寞，看起來很幸福。抱著我輕輕蹭著，柔柔的撫著我的背，跟我說對不起，問我有沒有想他。

我說的話他聽不懂，所以我先報復性的抓了他的手，又用頭蹭了蹭那被抓傷的手。

主人果然笑了，一邊沒好氣的怪我抓他，輕輕的聲音問我還記不記得那個孩子。

我還記得……那個總是撲上來好天真的笨小孩也許還是那個樣子吧……貓的記憶力很好，所以我也忘不了那個小小、賴皮、天真又執著的身影。

主人一下下的摸著我好像說了什麼，可是我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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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番外-- 大黑貓與小花貓(7)

◆ 小花貓 ◆


那天，追著叫做蝴蝶飛來飛去的東西，然後跑出了原本住著的地方，一腳踩空，就不知道滾到哪裡去了。

咪嗚……附近全是葉子，原本追著的蝴蝶不見了。

葉子外的地方有很大很大的動物在走路的聲音，還有很多很多其他著聲音。

走出樹叢，腳掌下踩的是叫做草地的東西，踏起來軟澎澎、脆軟軟的，還會發出沙沙的聲音！好好玩！

我踏踏踩踩，跳跳看，腳不穩又落地滾了滾……滾起來也很舒服耶！可以咬也可以扯，只是味道不好，而且沒多久我就累了不想玩，想回去。

……可是我完全不知道怎麼回去……

無聊又有點害怕的咪咪叫著，希望媽媽會聽見，還好附近經過的腳很大叫做人類的生物沒有發現我。

然後，有雙大腳停下來，高高的影子變矮變大塊，我往後退了幾步，抬頭，不知道要不要跑。

我看著那個蹲下來看著我的人類，看他安安靜靜的在一段距離之外望著我，看他疲倦卻深邃的眼睛有些亮亮的，輕輕地瞇起一些，散發出覺得有趣又和善沒有敵意的氣息。

他伸出沒有毛的爪子放在我跟他中間，放鬆的動也不動。

於是我好奇的靠近，碰了一下，軟軟暖暖的，然後又撲踩了幾下，他的爪子…後來我知道那個叫手的部位動了動，嚇得我跌跌撞撞的退開，他發出了愉快的聲音，然後又不動，任由我再次撲上去玩他的手指，輕輕咬著也不在意。

我玩得正高興，突然又多出一隻手摸著我的頭跟脖子，嚇了我一大跳！

後來才發現那也是他的手，柔柔暖暖的摸著我，輕而且小心的，摸著頭，摸著背，小小的搔著我的脖子和下巴……咪…唔……好舒服！

他手指溫柔的動作好靈活，暖暖的好舒服，我都忘記去玩另一隻手，反倒忍不住的抱著那隻讓我好舒服的手，想弄清楚是怎麼回事。

他發出笑聲，收回手，我有些疑惑的看著他，不玩了嗎？

「你還真有趣，不過要說再見，你可別跟來喔。」

他說著我聽不懂的東西，又伸出手摸摸我的頭，有些用力，我都跌倒了。

再抬頭，他已經站起來恢復成好高好高的樣子，眼前又是一雙大大的腳，要離開……

一時好奇撲上去，想抓抓看那個大腳是什麼感覺，鞋子硬硬的，人類穿著叫做衣服的東西抓起來好有趣！

我撲上去抱住他的時候，他就停下來，於是我就愉快的抓抓咬咬蹭蹭，等我玩累了休息，他又開始走……我看著……想繼續跟他玩，所以又撲了上去，他果然又停下來，這次我換了一隻腳，人類的衣服質感真的好特別！到底是什麼呢咪~~好想知道喔！

結果我跟他就這樣走走停停，他還是要走的樣子……可是我累了……我找不到媽媽……他又要走了……

有些難過，於是我問他為什麼不繼續陪我了，可不可以幫我找媽媽……

那個身影逐漸遠去，我難過失望的低下頭、搓著臉，嗚嗚噎噎……然後我聽到那個人的腳步聲又向我靠近。

「好吧，你贏了，小傢伙，要乖一點喔。」

我很高興他回來了，他的雙手抓起我，越來越高，我既緊張也害怕，但是也很好奇，不知道他把我抓高高是要做什麼？

他先把我抱在懷裡，確定我靜下來之後，把我放到他身上的一個大口袋裡……軟軟的不好施力，一開始覺得好小好奇怪，搖搖晃晃，弄得我都分不清楚是暈了還是因為暖暖的想睡……眼睛好重喔……

迷迷糊糊，好像是醒了……也不搖了，暗暗的，很暖很暖……怎麼回事呢？我們到了嗎？現在在哪裡？

我問著他……可是一直都沒什麼反應，然後我感覺到他動了……一下，又一下，突然視野變得好亮好亮，他把我拉出了口袋，用我聽不懂的聲音對我說話，感覺上應該是道歉，好好聽的聲音跟好舒服好舒服的手讓我又想睡了……我本來想問他為什麼旁邊會有那麼多人，好奇怪呦……

我打著瞌睡，突然又出現一雙手把我抱高，可是手的動作很柔軟溫和，所以雖然嚇到我，我卻沒有太驚慌。

我是很困惑啦……不懂咪……他好像對他……嗯就是把我帶到這裡的人說了些什麼，然後就換後來這雙手的主人陪我，我很快就被他溫和細心的動作給哄睡著了。

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帶我回來的人應該叫主人，而那個哄我睡著很有耐心陪我玩教我一些事情的大哥哥，是主人的學長，也是主人喜歡的人。

大哥哥家的大黑貓是這麼說的，可是我有聽沒有懂，什麼是喜歡的人呢？

喜歡是指我喜歡主人那樣嗎？好像又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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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番外-- 大黑貓與小花貓(8)

剛開始的時候我不是住在主人家，而是住在大黑貓家…大哥哥家，等我學會怎麼用砂盆，大哥哥就讓我像大黑貓一樣在家裡走來走去隨便玩，隨便我探險不小心把東西弄倒也不生氣。

常生氣的是大黑貓，總說我是笨小孩。

我不懂為什麼說我是笨小孩，我不覺得我笨啊，我只是不知道所以想知道嘛咪。

不過大黑貓是隻很漂亮的貓，遠遠就看得出他的毛皮又厚又蓬鬆，而且好亮好亮。我想跟他一起玩，跟他作朋友，可是他一直不太理我。
我想說，他不跟我玩的話，我跟他玩就好，這樣應該沒關係吧？

結果他玩了一下就開始生氣，把我趕開……我好難過……說討厭我……咪嗚…我只是想跟他一起玩，跟他一起曬太陽，想窩在他漂亮看起來很舒服的毛皮旁邊而已啊……

我小心的問他為什麼，他都不理我，在地毯上曬著太陽……我靠過去，輕輕的推推他，小心的用頭蹭著……在我以為他其實已經不生氣的時候，他又叫我走開。

最後我才知道原來是因為他想睡了，還有他不喜歡我哭，所以才生氣。

果然跟我想的一樣，大黑貓其實很好咪，雖然好像常常生氣，跟他說話常常不知為何撇開頭，但是他最後都會理我，也肯讓我陪他一起曬太陽睡覺。



＊　＊　＊　＊　＊　＊　＊　＊



回家之後……我是指被大哥哥帶到學校，又被主人帶回家的那個回家。

主人對我很好，玩到我累了就會哄我睡覺，沒空陪我玩的話也會抱著我，或者是呆在我找得到他的地方，其實主人偶爾輕輕晃個一下兩下的腳和拖鞋，也可以讓我玩好久……真是的！到底是為什麼咪！為什麼我老是抓不到？

主人出門的時候像大哥哥那樣把我留在家裡，家裡很舒服，跟我以前住的地方差好多。

可是……我還是有點想媽媽，獨自留在家裡，覺得無聊，覺得寂寞……窗戶邊被太陽曬得暖暖地位置沒有大黑貓了……

好想他喔……可是如果我去住他家就不能跟主人在一起，如果他來我們家，大哥哥就看不到他了。

我還會再看到大黑貓嗎？還是以後都看不到了呢？

想著想著，每次看到太陽照進窗戶就會想到大黑貓，雖然回家之後已經跟主人又過了很多日子，中間有次主人出門的時候，又去一個大姊姊家待了幾天……可是還是會想起來。

後來到了一個叫聖誕節的節日，主人又替我買了很有趣的東西，那天有很多人來家裡，好多聲音，還有很多好像很好吃的香味，只是我完全不知道是什麼，主人把我留在房間裡，讓我一整個晚上都好難過。
大哥哥也有來，然後晚上又留在這裡……？咪？大哥哥留在這裡，那大黑貓怎麼辦呢？不會很寂寞很無聊嗎？

之後的幾天，主人的心情都不好，有一種很煩躁的味道，嗯…很複雜，也許要再加上困擾、苦惱、一點點的生氣。雖然對我還是很細心很溫柔，可是抱著我的時候，沒做什麼事的時候，心卻不在這裡，思念什麼，對我微笑……好像很寂寞的樣子，卻不知道自己寂寞。

然後，某天晚上，大哥哥來了。

我很少見的看到主人快步衝向什麼東西，聽到他們在對話，我發現主人的心情很明顯的變好了！

原來主人心情不好，以及心情變好都是因為大哥哥呀……這就是大黑貓所謂的喜歡嗎？

主人跟大哥哥抱在一起，不知道為什麼呼吸聲就漸漸混亂了，大衣圍巾一件件的落下，我本來湊近大哥哥的腳邊想打招呼，結果剛好被暖暖重重的外套蓋到……咪…真的好重……可是抓起來質感不錯？…等我想到，好不容易爬出外套，主人跟大哥哥已經不在客廳了。

我順著聲音發現他們在房間，聲音裡有著輕輕忍耐的呼吸、嘆息，還有一些嗚嗚嗯嗯啊啊，斷斷續續，愉悅而舒服的聲音。

咪……是在做什麼還是在玩什麼嗎？

我走到門前的時候門關上了，進不去，只能聽到很小聲的聲音……抓抓蹭蹭推推門都沒開……咪嗚…好好奇在玩什麼會發出這樣的聲音，雖然聽起來有點奇怪……可是好想知道，大黑貓會不會知道呢？

啊……似乎之前也有聽過這類的聲音呢，難怪我好像不會特別覺得奇怪或驚嚇，可是這麼想起來就更好奇了。

畢竟我聽了一個晚上還是聽不懂，但總之主人的心情又變好了。

那天之後，大哥哥比較常來我們家，越是常看到他我就越常想起大黑貓……主人和大哥哥在一起感覺好好喔，這樣就覺得留大黑貓一個在家好可憐。

就像知道我在想什麼，大哥哥有天晚上來的時候，懷裡抱了個大大的東西，那熟悉的氣味讓我好高興好高興！

大哥哥一坐下我就開心的撲上去，大黑貓果然還是老樣子，一臉不高興不想要我靠近的樣子，但還是會陪我玩，主人跟大哥哥看到我和大黑貓玩在一起，笑得很開心。

所以後來我又常常可以看到大黑貓了！雖然不像住大哥哥家的時候是天天，但我真的好想他，所以覺得不是天天也沒關係，這麼說，我喜歡大黑貓呢……看他抖著鬍子不高興，看他很無奈的讓我蹭著他密密暖暖的毛皮……跟喜歡主人不一樣，就算只是讓我陪他曬太陽，窩在同一張軟軟的墊子裡，我都覺得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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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番外-- 大黑貓與小花貓(9)

日子過的很快……有變快嗎？但主人這麼說，然後把我帶回另一個家，說是要過年了……？咪唔…總之是一個人類的節日。

被帶到另一個地方，所以我又有一段時間看不到大黑貓，只是我知道還會回去之前住的地方，還會再見面，所以雖然現在看不到，有點想他……就像我總會等到回來的主人，我決定乖乖忍耐等著回去的日子，跟主人一起等回去看大哥哥的時候。

當乖孩子會有獎勵的喵！

等我回去，每一天都比昨天更溫暖，大黑貓對我也越來越好，漸漸的，越來越不會生氣，像是在忍耐的無奈變多了，即使常常懶懶的看著我一個愉快的玩也不會一直說我是笨小孩……雖然還是會這麼說總覺得好討厭。

等天氣從很熱很熱開始颳起不同的風，總是跟主人在一起很幸福的大哥哥，笑容裡漸漸有些不同的東西，在主人沒看到的時候格外明顯，即使如此，為什麼主人都沒發現怪怪的呢？雖然那很細微很細微，像是有心事，被大哥哥看起來很愉快溫柔的笑容藏起來，但主人應該會發現的呀……

我滿一歲的那個冬天沒有去年冷，大哥哥悄悄的跟我說再見。

再見不就是要離開的意思嗎？你要去哪裡呢？為什麼看起來好害怕也好難過？為什麼難過還是要笑要離開呢？我看不到大黑貓了嗎？

我不斷問著的問題沒有回應，大哥哥只是用鼻子蹭著我，輕輕的，摸著我的手就像初見面時一樣的溫柔，呼吸裡幾乎不被察覺的嘆息是看不見份量的傷心。

他在主人面前的微笑就像是摸著我的力道，主人始終沒有發現大哥哥在想什麼，等大哥哥走了，我又跟主人回另外一個家，主人才知道。
先是很生氣，那種複雜的憤怒不用看著都能感覺到，然後被壓抑，壓抑……轉變成失望，失落，困惑，傷心，自責……很落寞失去活力的樣子，安安靜靜的深呼吸好像在哭泣。

主人當然沒有哭，只是很安靜地沒有表情，輕輕摸著我……我抬頭看著主人，問他在想什麼？

主人聽到我的問題只是楞了楞，漾起了彷若哭泣的笑容，閉上眼睛，還是一下一下的摸著我，用大手告訴我，即使是寂寞也可能如此柔和溫暖，滿滿的浸滲我的毛皮。

兩天後，主人帶我回到原來的家，不知道為什麼在電梯裡待了好久……久到我以為主人睡著了，他卻很慢很慢的抬起手，又停一下，才按了一個數字。

不是要回家嗎？為什麼要猶豫呢？

我心裡想著，難得的沒有問，卻有些不安的在籠子裡走來走去。

等打電梯開門看到外面，我才知道要來大哥哥家，主人打開門走進去，裡面的東西很熟悉，大黑貓跟大哥哥的味道都還在，可是，已經沒有會迎接我的身影和氣息了……

大哥哥果然還是走了啊……已經不在這裡，不會回來了嗎？再見，是再相見的意思不是嗎？那我要什麼時候能再看到大哥哥，什麼時候才能再看到大黑貓？

主人回到家站著發呆好久才把我放出來，讓我有點擔心他，可他抱了我一下就又出門，回來之後比出去前還要難過。

抱著我，既想用力又怕傷到我，窩在沙發上把頭埋在我短短的毛裡面，微微顫抖的手，好久好久都不呼吸。

明明……失去是這麼的難過，那為什麼當初沒有發現呢？不是應該非常小心，非常在意，竭盡所能的守候著嗎？

雖然說，大哥哥不一定就不會再回來了，而且大哥哥明明那麼喜歡主人…走的時候也是一臉難過的表情，為什麼要這樣呢？看到了裝作沒看到，發現了裝作沒發現，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極力隱藏，這就是人類所謂的信任嗎？

還是說，這是別的東西呢？

我真的完全無法理解呀……喵……


接下來的日子，又到了主人所謂的開學日，而在這之前，主人就已經很忙碌了，每天，勉強的笑著跟我說再見出門，很晚、很晚的時候才會回來，疲勞的彷彿忘記何謂睏倦，卻還是對我微笑，疲倦蒼白的憂鬱笑容像是練習，就像害怕自己忘記如何微笑而不斷重複著一般。

但是很短暫。每次的笑容很短暫……天氣又開始回暖，主人身邊的氣息與表情卻相反的有種冰冷蕭瑟的感覺，只有在抱著我輕輕撫摸時表情才會放鬆……主人似乎是下定什麼決心般的在忍耐著，總是不斷的自言自語告訴自己再一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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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番外-- 大黑貓與小花貓(10-完)

再一下就好，是多久呢？主人，在疲倦裡忍耐等待的是什麼呢？

在我好擔心好擔心的某一天，主人回家的氣氛完全不同了，變得不冷……還是有種不安的感覺，氣息卻鬆懈了，變得柔軟，突然開始恢復表情與溫度，摸著我的手，多出了好久不見的期待與欣喜。

是因為見到大哥哥了嗎？可是不像呀……因為不安還在，感傷還在，已經變成小小的困惑還在，很多很多的思念越來越多……如果看到大哥哥，這些應該都不見了。

那麼，親愛的主人，我可以跟你一起期待嗎？我想大哥哥，也很想大黑貓，如果我跟你一起期待，而我也一直陪你等待，是不是就能再見到他們？

於是，我開始期待，這次，是主人好久不見的溫柔微笑跟我說再見，跟我說謝謝，大大的手很小心很溫柔的把我放進籠子裡，拿給之前照顧我的那個大姊姊。

說再見，我看不到大哥哥和大黑貓，現在也看不到主人了……但是主人跟我說再見……再見指的應該是再相見……

我覺得好難過，不斷不斷的睡，會不會等待與期待的只有我呢？
我在夢裡看見主人還有大黑貓，醒來的時候他們都在眼前該有多好呢……

總覺得過了好久，當天氣又轉涼，迎來我的第三個冬天，大姊姊常常小小聲的問我想不想主人，告訴我主人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過的不錯。

然後，主人終於回來了！

在某個寒冷夜裡的晚上，大姊姊跟主人一起回來，還有很久很久不見的大哥哥。主人的笑容已經恢復，甚至比原來還要坦然幸福，大哥哥也是一樣……小心而輕柔伸向我的手，就像記憶裡一樣的溫暖。

他們兩個摸摸我，跟我玩了玩，然後跟大姊姊說了什麼。

「小傢伙，有想我嗎？」主人抱著我蹭了蹭，作為回答，我蹭了回去。

「真抱歉，孩子，可能得讓你再等一等，要忍耐喔。」

大哥哥又摸摸我的頭，然後兩個人又笑笑的跟我說再見，離開了大姊姊的家門口。

又說再見啊……主人這次又打算作什麼？

等大哥哥跟主人走了之後，大姊姊開始常帶我去看醫生打針，去好多好多奇怪的地方，每個醫生都好討厭。

然後，一個多月後的某天，大姊姊像是誇獎我很乖的給我加菜，也許是我太累了喵……唔…吃著吃著我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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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兩個！」

學長的大哥看到來機場的兩個人，略有距離的聲音裡有無奈的氣憤。

「大哥，真是麻煩你了，入境申請等等的東西，沒想到最後你都一口氣解決了。」學長面帶微笑的向自己的哥哥道謝，雖然總覺得這件事應該是哥哥的秘書辦的吧……下次再好好謝謝那個秘書。

「真的很謝謝你，我家的小朋友麻煩你了。」必要的時候就會乖巧的學弟，基於一個多月前的經驗，沒有直接叫大哥。

哥哥看著眼前只顧著道謝的弟弟與其戀人，無奈且無法理解的嘆息。

「真搞不懂你們兩個，你們這樣都快變成貓奴了，過來所需的所有花費都夠你們買一隻新的貓，台灣的貓就送人，尤其你那隻貓又放在爺爺奶奶那兒，繼續放著也不錯啊，何必花這麼多功夫，貓又還得在檢疫所待上一陣子。」

兩個人聽到大哥的感想只是很有默契的笑了笑，交換了眼神，學長走上前搭上了自己哥哥的肩膀。

「那不一樣，大哥，等你有過我們這樣的經驗又養了貓你就會明白了。」

「我一點都不想明白，喂，你現在這樣是想幹嘛？」好久沒跟自己的弟弟勾肩搭背，半開玩笑的搥了搥對方的肩膀。

「你的秘書跟我說你目前現在還有空，我們去吃飯吧。」

「喔？你訂了哪裡的好餐廳？」

學長聽了哥哥意料中的問題，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學弟。

「我家，還找了好酒喔！」

「他？什麼！？我不要，我晚上還有事，我幫你的事也不用客氣，你是我弟弟。」

「來我家吃飯也不用客氣啊大哥，他的手藝很好的。」

兩個人無視哥哥叫喊著『我絕對不會吃的！』、『我還沒同意啊混帳！』之類的抗議，強行款待貓咪們的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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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番外-- 值班表

在實驗室的時候。

學姊D：「這個禮拜的值日生是誰啊！垃圾都滿出來了、欸？！是學長？」

學長：「什麼？我有沒有聽錯？要我當值日生？我不是說我要退出前線了嗎？妳們確定要我做值日生？」

沉默良久。

「學弟？」學姊A子口氣涼涼的。

「是。」

「聽到了嗎？」

「……嗯。」其實本性很懶很懶怕麻煩的學弟，嗯得很勉強。

「那這些也拜託你了。」
原本因為是學長當值日生而有所收斂的物品，在學弟戴上手套再轉頭的時間裡迅速疊滿桌面。

坐在椅子上，學弟認命的打開一包全新的Tip。

回家之後。

跟貓一塊洗完澡的學弟正努力把貓弄乾。

然後，學長從背後整個貼上來，嘿嘿嘿的笑著，下巴抵著自己的肩膀，牙齒有一下沒一下的輕咬扯弄著耳垂。

「學弟？」

嘆氣。
「什麼事？」

「今天輪到我喔。」

當你嘿嘿笑的時候我就很清楚了，學長。
「……還沒把貓弄乾。」

「不要緊。」

「今天暫停一次，明天再讓給你？」

「哦……也對，你今天當值日生嘛……不行。」
一邊說著，學長的唇舌牙齒離開了耳垂，細細吸吮啃上了脖子。

「……學長……」有點想阻止身後的人，又不太想。

「你越弱對我而言越好啊，學弟，我也想聽聽你的聲音，那很好聽也很動人……很棒的聲音呢……」

敎好三年學壞三天……究竟是學長太有潛力還是我這壞人敎的太好……？

然後學弟就半認命的被拖進了房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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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番外-- 情人節的必需品

「……欸？」學弟拔下耳機。「學長你剛剛說了什麼？」

「東方的情人節要到了。」學長此時的微笑有如夏季艷陽，好開心好燦爛……

……有點刺眼。

學弟心裡嘀咕著，區區一個情人節絕對不是學長特地告訴他的原因，管它是東方的還是西方的，學長想過的幾乎都是冷門又奇怪的節日——因為沒過過一般人也不會去過。

總之就是為了好玩。

「然後？」

「我想吃巧克力。」微笑微笑。

於是也學弟跟著笑，笑得只有更甜沒有減少，點點頭又點點頭。

指著自己。

「我做的？」

「當然。」

「甜的？」

「過飽和的那種。」

然後學長如願看到學弟眼底一閃而過的痛苦。

「……需要那麼甜嗎？」

「不然換成甜巧克力鍋也OK啊！」

「……總之就是要甜的就對了……」而且是很甜……

「不想做？」

……如果用買的，學長點名的巧克力除了很難買到，學長本人也有絕對的方法讓自己買不到……

「怎麼會？」帶著微笑的大實話，唯一不同的地方在於彼此認知的糖的分量，學弟看著學長自動自發坐進他懷裡，好在冷氣房夠涼快。「可是啊學長，吃太甜對身體不好。」

「你說過很多次了，而我就是那種死小孩，越是傷身人家越是說不行的我就越喜歡，反正我吃糖又不會變胖。那種東西傷什麼身，不過就是碳水化合物，燒一燒就沒啦。」

「學長，那種生活小常識家庭副刊還有新聞你都看了不少，高糖高熱量的食物會降低平均壽命。」學弟暗自嘆息。

「你詛咒我嗎？」

「糖吃太多了會變笨。」

聽到這個，學長根本是笑開了臉。

「喔……我還以為你希望我笨一點？我夠笨了嗎？」

……今年生日許個學長少吃點糖又變笨一點點的願望不知道有沒有用……

「回答呢？」

學弟先是困擾的看著學長巧笑倩兮從未預設過否定回答的臉，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吃吃的笑個不停。

「怎麼了？」

學長有些疑惑，學弟則是笑著在學長臉上啾了一個。

「果然是很幸福的煩惱呢。」

「嘿嘿……」學長愉悅笑著摟住學弟的脖子，聽到這種答非所問就知道學弟答應了。

「等等去買材料？」
學弟用低低的聲音輕輕的說，溫柔的看著學長越貼越近。

「好啊，不過現在，我想要個吻。」

「遵命。」


＊ ＊ ＊ ＊ ＊ ＊ ＊ ＊


「喔~~你真的會做欸！」
學長看著學弟優雅的忙進忙出，然後，終於在晚餐後看到各式各樣的成品，有模有樣的巧克力們讓學長好生驚訝。

「有必要這麼驚訝？」由於是夏季，學弟在回答的同時，送上搭配巧克力、從杯子到酒都是冰透的葡萄酒。

學弟啼笑皆非的表情讓學長有點不服氣。

「嘖，是誰這麼討厭甜食？！我懷疑你會不會做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這回答倒是讓學弟一愣，然後似乎明白了什麼。

「你該不會是想看我不會做手忙腳亂的樣子吧？」

「……有一點。」

「如果做出恐怖的暗黑巧克力怎麼辦？」

「你做的我就會吃完啊，這點覺悟都沒有怎麼可以要求？」

學弟無奈笑著的表情疼寵非常，知道學長說吃完就會真的吃完，開始慶幸自己真的會做巧克力。

「那……好吃嗎？」

「好吃…嗯！這個有酒餡！」吃出了新發現，學長像是孩子似的笑咪一雙眼。

「還有一些我放在冰箱裡，別太貪吃。」

學長含著巧克力，看學弟靜靜喝著跟自己一樣的葡萄酒，好溫柔好滿足的望著自己，靜靜的快樂好像剛剛跟甜味為伍的痛苦完全不存在。
因為要求而幸福快樂的重點，果然是因為這是他的而不是物品本身……啊啊，看學弟小小的困擾也是很愉悅啦……可是啊……

「學弟？」

「嗯？」

「真的沒有任何一種甜食是你喜歡的嗎？」應該不會吧……這傢伙沒童年嗎？

學弟想了想，溫柔燦爛的笑得更開。

「有啊。」

「什麼東西？哪一種？」聽到有，學長真的好好奇。

學弟站起來拿起學長的空酒杯，俯身在學長耳邊輕輕低語，看著學長從呆愣到臉紅，嘻嘻笑著走進廚房去到酒。

『……你是……』

學長正臉紅著在腦海裡重播學弟的話，學弟又走回來在他面前把酒放下。

「對了，學長？」

「是？」

「你不只是甜點，也是正餐喔。」

……你是我此生無法戒斷最喜歡的甜食喔。

剛剛如此低語，而現在又微笑著加下註解……學長一邊紅著臉心情很好，一邊想著，這是否是學弟喝著這搭配甜食的酒，看著自己笑得如此滿足的原因。

pinkspirited 2008-9-4 0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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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番外-- 兄弟(1)

「你想不想要一個弟弟或妹妹？」

艾倫從樂譜與琴鍵裡抬頭，教自己彈鋼琴的爹地，從爸爸手上接過加了榛果醬的熱可可遞給自己，要自己休息一下，一邊，輕輕的這麼問。

艾倫跟著父親們席地坐在地毯上，隔著茶几互相對視，艾倫無從分辨父親們溫柔微笑的眼神中的含意，心想父親們是期待的吧，所以小小的微笑，點頭……然後錯愕的看著父親們的笑容變成苦笑，卻溫柔的摸摸他的頭。

「對不起，是我們太心急了。」爸爸低低柔柔的聲音有溫暖的歉意，也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的小小遺憾。

艾倫不知道怎麼了，但他也跟著覺得難過，他覺得他讓父親們失望……

「艾倫，把頭抬起來。」

再次聽到爸爸的聲音，艾倫當然把頭抬起來，只是眼神裡多了疑惑。

「不是你的錯，這不是失望，你也不用自責，我們的期望是我們的事，你是你，我們不會拋下你，不管你是否讓我們失望，你都是我們的兒子。」

爸爸微笑著這麼說，艾倫還是不知所措，然後爹地明亮的聲音響起了。

「我們只是怕你寂寞，想給你再找個家人，也許多了個需要照顧或是可以一起作壞事的伴，你能再自私一點，再頑皮大膽一點。」

……現在是在唆使我當壞孩子嗎？

艾倫疑惑的眉頭中間皺成川字形，雖然一起生活了一整年，艾倫發現自己還是不懂父親們的邏輯。

「你這麼乖爸爸覺得好寂寞好無聊啊……」

然後這麼感慨的爸爸被爹地敲了敲頭，讓艾倫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一邊把杯子從打算偷襲的貓爪下拿開。

「那……我…想要一個弟弟。」要一起玩一起做什麼的話，還是弟弟比較好。

「那等你過完生日，我們去找個你想跟他當一輩子兄弟的弟弟。」

爸爸這麼說，拿走他手上的空杯子，問他生日想吃什麼想去哪裡，然後跟他說該上床睡覺，祝他有個靈感豐富的好夢。

……這樣怎麼睡得著……

艾倫咬著棉被，就算明知爸爸是故意的，還是不知不覺想著諸多計畫直到沈沈睡去。


＊ ＊ ＊ ＊ ＊ ＊ ＊ ＊


「自己進去看看，挑到喜歡的再來偷偷告訴我們，我們來看看可不可以。」

12月的時候，父親們帶他來到另一間育幼院，跟院長談完之後，爸爸蹲下來這麼跟他說。

「爸……你這樣說好像……」好像是去挑東西買寵物而不是帶弟弟回家……

「他是要成為我們家人的人，喜歡當然是很好，如果是即使討厭還是不能不管的那種也很好，你選擇的對象……或是說我們選擇的對象，將會成為彼此的責任，弟弟是哥哥的責任，哥哥也是弟弟的責任，你們則是我們的責任。」

「爸，那你們呢？」

「我們的責任之一，就是不要成為你們的責任。」

「喔……」

「去挑一個，當你決定了，就是一輩子的家人，你去選，我們幫你掩護。」

掩、掩護……
艾倫雖然不明白要掩護什麼，也算不太出來一輩子究竟有多長，但還是認真的想了想，選擇拉住爹地的手，往其他小朋友聚集的地方走去。

一如艾倫的記憶，自己與父親們的出現很醒目，育幼院不管大大小小的孩子全都騷動著，想聚集過來，卻又怕印象不好而不敢，遠遠的張望著雙眼，亮亮的，殘忍卻又寂寞。

然後一顆球飛過來。

雪球。

小朋友一陣驚呼，老師原以為是男孩們打鬧失手正要賠罪斥喝，但是那孤身站立在雪地的身影，說明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萊伊、你、」

「滾出去！！」遙遠的男孩用嘹亮卻非常堅定的聲音吼叫。「要同情我們！就給錢！給食物！修理房子！我們！不需要接受有錢人的炫耀！」

「萊伊！」老師想要衝過去，其他孩子也的確慌張的散開，但萊伊的身手更為矯健，根本抓不到。

「滾出去！我們不需要同情！你們也是！真可笑！成天作夢想離開，連自己是什麼要什麼都不知道！有糖果玩具衣服就好了嗎！哼！在路邊找個老頭包養就有！」

萊伊邊跑邊咆哮，聲音漸漸的聽的不是那麼清楚了。

艾倫看那穿著過大衣服的身形遠去，抬頭看了看爹地和爸爸。

「那孩子幾歲？」爹地這麼問著表情很尷尬的院長。

「他是三年前來的，現在應該是八歲，聽說他母親是流鶯，因吸毒過量而死，而那時候他還在街頭……等母親接完客人或是睡著才好回家。」

艾倫仰望父親們看不出內容的微笑表情，輕輕拉了拉衣角。

「爸……」

「嗯？」

「…不可以嗎？」

「他很討厭你。」

「……嗯。」

「會很麻煩喔，他會特地找你麻煩也不一定。」

「嗯，我知道。」

「兄弟與家人是一輩子的事，不能後悔。」

爸爸益發柔和的聲音從頭頂飄來，艾倫想了想，還是點點頭。

「為什麼想選他呢？」

…為什麼……艾倫努力回想剛才短短的幾分鐘……

「…眼睛……很漂亮。」大概吧…他亮亮的眼睛有點像海藍色又有點像藍綠色，像湖泊一般的顏色卻有火焰的個性。

「好答案。」爸爸的笑聲讓還在想為什麼的艾倫回神，不由抬頭向上看。「院長，那我們就把這個麻煩帶走，不知道可不可以？」

「當然沒什麼不可以，先生…只是…這孩子個性比較…激烈，您確定不再看看其他的孩子嗎？」

「在家裡養隻小獅子也很好啊。」爹地微笑著這麼回答院長，換來院長討好的笑聲，然後又低頭看向自己。「去把你弟弟找出來，我們要回家了。」

「欸？我嗎？」艾倫想到剛才的畫面，才想起那個即將成為他弟弟的人說不定不願意。

「嗯，今天開始你是哥哥了，讓弟弟認識你，順便討論一下晚上想吃什麼。不管多久，我們會等你。」

艾倫覺得自己現在愣愣的樣子一定很蠢，看父親們雙雙蹲在自己面前這麼說，不知為何覺得很高興。

嗯了一聲，艾倫轉頭朝雪地上的腳印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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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番外-- 兄弟(2)

雪地上的腳印凌亂，然後只剩下一個人的腳印還在雪地延伸，再從後門回到建築物。

鏽死的後門根本打不開，而且想必也很多年沒人想到這扇門。艾倫抬頭，看著門跟附近，牆上的鞋印還有他應該也過得去的通氣口，讓他忍不住又四處張望了一下，往後退幾步，一口氣衝上牆頭攀住通氣口的邊緣，撐住身體翻了進去。

落地揚起一片小小的灰塵，艾倫先檢查自己的衣服有沒有弄壞，然後鬆了口氣才打量這個地方。

這是個不大的儲藏室，但不知道被廢棄了多久，因為許多東西都堆在通往裡面的那扇門前，門等於被堵死，而往外的門已經鏽死，無法想像這個地方被遺忘了多久。艾倫踩上嘎吱作響的樓梯，步入當初為了實用而在古老建築物中隔出的樓中樓，臨著小小玫瑰窗的木造二樓像閣樓一般，沒放什麼東西，也比一樓乾淨，萊伊坐在玫瑰窗前，兇狠穩定的直視自己，彩色玻璃的光讓萊伊的黑髮染上很多不同的顏色。

「滾出去，這是我的地方。」

不是咆哮的聲音還是非常的有力量，艾倫走上最後的階梯，在離萊伊有些距離的地方坐下。

「父親說，等你心情好了我們再一起回去，所以，我在這裡陪你。」

「我們？」

「院長已經答應父親，今天開始我們是一家人。」

萊伊嗤之以鼻，冷哼了一聲。
「把我賣了啊，有錢人的嗜好真難以理解，算了，夠有錢就好，給死玻璃當兒子也沒什麼。對了，你幾歲？」

「比你大兩歲。」

「什麼嘛！我比較小？真無趣，那我不是還要被人壓著管，真沒意思。」萊伊把手枕在腦後，故作老成的抱怨。

「萊伊，我叫艾倫，你可以在你高興的時候選擇叫我的名字或是叫我哥哥。」萊伊的消極配合對艾倫來說有另一種煩惱，但父親既然說是一輩子，艾倫決定現在這不是很重要。「然後，你剛剛對於父親們的說法我會當作沒聽見，以後請不要這麼說了，我們是一家人。」

「哼，不高興就不要啊，大不了再把我扔了，反正我也沒幾個錢。」
萊伊說得無所謂，艾倫卻覺得有點生氣----剛剛開始的時候是『好像』有點生氣，現在是有點生氣。

「萊伊，把別人踩在腳下不會讓你更有尊嚴，我待過育幼院，像你這種我看多了，你們這種除了讓人討厭就什麼也沒有，因為你們真的什麼也沒有，除了自以為是的引人注意，你們什麼也沒有，像笨蛋一樣，不過這次你成功了，因為你能離開這裡。」

「你說我是笨蛋！？你當我願意？！反正你們說什麼是什麼！我才不稀罕！」

萊伊氣憤的衝上來揪住艾倫衣領，艾倫微笑著無所謂的一把揮開萊伊的手，萊伊很意外這個看起來文弱的乖乖牌這麼有膽識。

「不要的話就跟我出去，自己當面跟院長還有我爸爸他們說，不管院長同不同意，我爸爸他們絕對會尊重你的決定，只是以後你的日子會更難過。」

「你威脅我！？」

「我只是說實話，」艾倫聳聳肩，也不管萊伊願不願意，就牽著萊伊緊握拳頭的手往樓下走。「想做什麼總是需要點代價。」然後也不管萊伊的回答，就率先從進來的地方爬了出去。

萊伊聽著外面的落地聲，呆呆想著對方也不怕他就留在原地不出去？

「萊伊！快點！」

聽到外面喊那麼大聲，萊伊連忙手腳並用的爬出去，這裡是他的祕密基地，那混帳居然喊那麼大聲！？

「閉嘴！」萊伊氣得要死，尤其對方還一臉天真燦爛衝著你傻笑的時候。

「那我們走吧。」

艾倫微笑著，把外套披在萊伊身上，拉著萊伊往回走。

「你、你幹嘛！？女孩子才牽手！放開啦！把外套給我是什麼意思！？」

「萊伊，你會冷吧？」

「那又怎麼樣！？」萊伊扯下外套的手用力朝艾倫伸過去。

「在你拒絕以前你都是我弟弟，」艾倫接過外套卻又重新披回萊伊身上，「所以外套給你。」

「……你呢？」

「我是哥哥，所以沒關係。」

萊伊說不出話，卻不知不覺跟著艾倫開始慢慢走回去，在雪地上踩出另一種方向的足跡。

「……為什麼…會選我呢？」

「嗯……我也不知道，爸爸也這麼問我，我說你眼睛很漂亮。」艾倫抬頭想想，然後抓抓頭有些害羞的這麼說。

「是你決定的？我又不是寵物！」居然這麼隨便！！

「嗯，你不是啊，我可不會把外套穿在克里夫身上。」

「克里夫是誰？」

「我們家養的大狗，你一定會喜歡他。」

「我沒說我要去。」

「喔……可是我覺得我們當兄弟剛剛好耶，父親要我選一個，你想跟他當一輩子兄弟的弟弟，然後……嗯，」艾倫努力思索，然後用力點點頭肯定自己。「我覺得你很適合。」

「艾倫，我問的是理由。」

萊伊臉上寫滿滿的『這個不算啦！』讓艾倫很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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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番外-- 兄弟(3)

「……就是這麼覺得啊……」

「算了，當我沒問。」

「喔，對了，父親要我問你晚餐想吃什麼，要我們討論一下。」

「就跟你說我還沒決定！」

「先想想嘛，假如你答應了卻沒想好不就來不及？爸爸手藝很好，答應不會吃虧的！」

「不是這個問題！你平常怎麼叫他們？兩個都叫爸爸？」

「爸爸和爹地。」

「唔噁，只有那些沒斷奶的少爺才爹地爹地的叫…好噁心。」

「那你想怎麼叫？」
這問題讓萊伊一時無言，他從來就只有老頭老頭的叫。

「…老爸？」

「『爸』和『老爸』？呣…不知道，等回去我們跟他們討論看看。」

又是我們！

「就說我還沒決定！沒有我們！只有你！」

「萊伊，你就這麼討厭我？」

「什、…也不是…」現在不會了。但萊伊可不想把這種覺得很丟臉的內容告訴艾倫。

「我很喜歡你耶，當我弟弟好不好？」

「你、一般人是這麼說的嗎！你都不會覺得丟臉嗎！？」萊伊抱著頭吶喊。他覺得今天最糟糕的就是碰到了個怪人，而且還說著喜歡這種讓他害羞的話！！

「…嘿嘿嘿……」艾倫傻笑抓著頭，顯然也很不好意思。

「你也知道不好意思！？」

「反正只有你聽到。萊伊，我們快到了，你想好沒有？」

「你一直說我怎麼想！！」

「喔……」

這麼乖！？

萊伊沒想到他一說艾倫馬上就安靜，走沒幾步艾倫就拋下他往前跑，跟那兩位走出來的先生不知道說什麼，又走到他面前，蹲下，很溫柔很有教養的朝他微笑，三個人六隻眼睛就這麼看著他。

「你好，萊伊。」

像是教會裡風琴或是大提琴的聲音，很單純的向他問好。

「……你好。」

「我們正在找一個兒子，艾倫在找一個弟弟，你有看到他嗎？」

「……沒有。」

聲音的主人笑了笑，筆直的視線讓萊伊不自覺的低下頭。

「艾倫跟我說他還在考慮，你覺得，他會考慮多久呢？」

「我…我不知道。」

「嗯，你也不知道啊，那麼萊伊，你覺得什麼是可以相信的事物？」

「自己。」

「非常好，萊伊，你相信自己，所以根據你所相信的判斷，你覺得你可以跟我們回家嗎？你想跟我們回家嗎？」

「如果我拒絕，我在這裡也待不下去。先生，大人總說小孩沒有選擇的權力。」

萊伊沒想過自己的眼神表情卻換來讚賞的目光與微笑，旁邊一直沒說話的男人接著說下去。

「如果你拒絕，我們會幫你換一家育幼院，那裡的人只知道我們幫助過你，不會有其他。萊伊，不管是大人小孩都擁有選擇，只有少與很少之間的差別，而現在的你，擁有很多孩子們難以獲得的選擇。你願意跟我們回去嗎？」

是的，他有選擇，雖然跟沒有選擇只差一點。

萊伊點點頭，然後驚訝的發現眼前的三張臉綻放出漂亮的笑容，艾倫接著就歡呼一聲撲上來，萊伊還沒來得及甩掉撲上來的傢伙，就發現自己騰空，然後被聲音像是大提琴、比較高個的男人放在肩膀上。

「歡迎回家，萊伊。你今天要苦惱的第二個問題，是晚餐想吃什麼。」


＊ ＊ ＊ ＊ ＊ ＊ ＊ ＊


來到新家，多了某些規矩，又少了某些規矩。在漂亮的、乾淨的家裡，不會有人拿酒瓶鞋子煙灰缸扔他把他趕出去，吃飯不用像在育幼院那樣，即使分好還是要搶才能吃飽而且味道總是都一樣，新家人…爸爸…弄出來的食物總是不一樣而且很好吃。

他有自己的房間，自己的桌子，自己的筆和背包，新的祕密基地是頂樓的閣樓，還有，像克里夫一樣聽不懂人話的煩人哥哥！

「走開！你沒事做嗎！」

萊伊覺得已經忍耐夠久夠客氣，伸手把艾倫湊過來看的頭推開。

「目前沒有，我做完功課了，萊伊呢？」

「……寫完了。」嘖、幹嘛心虛啊！

「喔，那等你模型做完，我再陪你把作業寫完。」艾倫聽到回答，點點頭這麼說，拿起萊伊隨意扔在地上的模型書，坐在一邊安安靜靜的慢慢看。

哥哥的自動翻譯讓萊伊嚇得手抖一下，還好手中的小零件沒弄壞，呼一口氣，多個人在旁邊，不只分心還很煩躁！

「艾倫，你把書拿回去看。」

「嗯？唔…萊伊，如果我把書拿回去看，等等你一定會把門鎖上不讓我進來，然後，除非爸爸或老爸親自盯你功課，否則你一定一個字也不寫，而是第二天拿去學校要史托克幫你寫，我沒說錯？」

「……誰告訴你的？」

「有人告狀，史托克的姊姊卡蜜拉跟我同班。」

「死胖子大嘴巴，看我明天…」

「萊伊，你是很笨學不會所以老要史托克幫你寫？」

這是激將法這是激將法……

「誰很笨學不會，你才是，老師上課問問題我都有答出來。」

「那你是不擅長寫字字很醜所以不想寫字？」

「拜託！史托克的字也不好看！誰字醜啊！」萊伊一把抓過作業簿摔在地上攤給艾倫看，一邊小心地把做到一半的模型，放到旁邊安全的地方。

「這是史托克的字？真的好醜……」

「就是，我哪那麼笨找字漂亮的，寫起來一點都不像、唔……」萊伊連忙閉嘴，怎麼老是說溜嘴？艾倫這傢伙明明只是很老實的提問題，一點拐騙他的意思都沒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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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番外-- 兄弟(4)

「不像？唔喔……不像你的風格？」

「對對對，我不像艾倫你看起來斯文，醜醜的字比較像我會寫的字。」

「……同學這麼說嗎？」
這是萊伊討厭艾倫的第二點，不管他說實話謊話還是開玩笑，艾倫總是很認真的想出他不想說的部分。

抗議之後又會得到，因為是哥哥所以所以……的答案，真是有夠煩！

「你很煩！這裡是我房間！出去！」

萊伊來到這個家已經裡兩個月，是的沒錯，艾倫說的沒錯，兩位父親人都非常好，剛來的時候帶他四處走動，去大學的實驗室、學校的溫水游泳池、在公園的斜坡玩雪橇打雪仗，陪他在客廳暖爐前玩牌玩到睡著。

因此，萊伊認為這個家裡最大的瑕疵就是艾倫，煩而且雞婆，聽不懂人話很討厭，多事這點簡直像班上的女生一樣非常討厭，好在艾倫不像女生一樣愛告狀。

克里夫至少要他坐下會坐下，要握右手可能把左手給你……不過因為是狗所以算了，可是艾倫趕不走！就算這裡明明是我房間也一樣！！

「喔，不然去我房間或客廳寫功課？以後晚上我們每天來練字好不好？」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

「滾出去~~~~~~！」

「先把功課寫完嘛！」

「fuck！聽不懂人話啊！滾出去！滾~~~！！」操！艾倫這臭小子是想打架嗎？我都快瘋了他還在笑！？

氣氛其實很緊張，艾倫不知是有恃無恐還是天然的遲鈍沒感覺，還在努力用他的毅力讓萊伊今天自己寫完作業。

「等你寫完我再走，我在旁邊，你有問題也比較方便。」

「你先出去我再寫，有問題我留下來一口氣問。」

艾倫聽到回答，想一想，抓抓頭，朝萊伊露出抱歉的笑容。

「萊伊，不好意思，我覺得不能相信你耶……」

萊伊邊想著『我脾氣真是好啊！』，一邊忍耐想大叫的衝動。

「要怎樣你才肯自己走出去？」

「你寫完功課。」

「辦不到，談判破裂，隨你要告狀怎樣都好，給我出去。」

「那等你把字練漂亮？」

「那個今天更不可能！！艾倫你想打架就早說！你一開始就看我不順眼對不對！！」

「唔？沒有啊，如果我跟你打一架，你會乖乖寫完功課嗎？」

「哼？你？好啊，你不告狀的話，別說我欺負你，你贏的話以後我乖乖寫功課還把字練漂亮，輸的話以後別跟前跟後看了就煩！」

「我不會告狀啦，幫忙掩飾保密也是哥哥的責任，不過，你說的喔！」

「當然，男子漢說話算話。」反正被老爸盯上我一樣要寫，正大光明跟你幹一架我怎樣都有賺。


晚餐前。

「你們兩個怎麼回事？」

爸爸這麼問，萊伊把頭撇開，牽動傷口讓萊伊的表情微妙的顫動，不過很快又是一臉倔強的沈默；艾倫瞄瞄弟弟的反應，又瞄瞄爸爸跟老爸的臉色……好像沒有生氣。

「你們是跟別人打架，還是你們兩個打了一架？」

沈默，在學長學弟兩人眼前的小孩完全就是不動聲色，兩個都一樣，這麼想想育幼院還真是個殘酷的地方。

「怎麼都不說話？」

「爸，我們沒事了。」衷心判定父親們應該沒有生氣後，艾倫抬起頭這麼說。

「沒事了？」學長挑挑眉毛，鬼才相信真的沒事，不過很難得艾倫用這麼肯定的語氣說這種話。

「嗯，沒事。」艾倫再次肯定的這麼說，還用力點點頭。

「是不想告訴我們還是不能告訴我們？」學弟看了看兩個小鬼頭，臉上浮現出笑容。

艾倫想了一下，讓表面上不動聲色的萊伊有點緊張。

「這是祕密。」

學長聽到答案吹了聲口哨，學弟噗嗤的笑出來，至於萊伊則是張大眼睛想著這樣也行？！

「好吧，這是祕密。那你們兩個都給我去洗澡，熱水泡久一點，然後下來吃飯。」學弟笑完很乾脆的這麼說，拍拍手要孩子們解散。

「爸，為什麼要泡熱水？腫不是要冰敷嗎？」好孩子艾倫小心求證。

「這樣你們關節手腳的地方，明天才不會痛，冰敷等一下，好啦，快去。」學弟趕著兩個小孩上樓，看身影是消失在樓梯上，腳步聲卻不對，心裡暗笑這兩個不放心的小鬼還真謹慎啊，一邊把學長拉進廚房準備晚餐。

「……爸呢？」萊伊看不太清楚，只好問艾倫。

「進廚房了，老爸也一起。好啦，我們去洗澡，記得遵守約定。」

「呿！不要得意！我只是、」

「噓……」艾倫連忙叫萊伊小聲一點，好不容易父親們都不問了啊！「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僥倖險勝啦，萊伊你真的好厲害！不過險勝也是我贏，拜託你了！」

「知、知道啦！我沒說不守約。」被贏家這麼認真拜託，令萊伊覺得格外彆扭。

「嘿，謝啦萊伊，然後……一起洗？」兩個小孩站在二樓浴室前，開始討論另一個問題。

「不要，我要自己一個泡一~~整個浴缸！你要就去樓上！」

就像萊伊覺得艾倫很煩人，艾倫也覺得萊伊怎麼每次說話都沒得商量啊……

「萊伊，一般不是會討論一下，我也想在二樓……」

「不要，我要這間，不然來猜拳！猜三次輸的人去樓上！」

一、二、三！！

艾倫看著自己的手，沒想到輸得這麼快。

「嘿，猜拳我才不會輸，早知道剛剛猜拳就好嘛！艾倫，三樓在樓上！」

艾倫聽到裡面很快傳來水聲和愉快的口哨聲，嘆了口氣轉身先走去萊伊的房間，搶贏浴室的萊伊根本就忘記拿衣服和浴巾，總不能拜託克里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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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番外-- 兄弟(5)

總之，這只是個開始，人活著就需要不斷的溝通，而艾倫與萊伊顯然早早理解這種無奈，他們總得為了取得對方同意而採取各式各樣的手段，因為舊的方法兩三次之後就行不通。

猜拳顯然是最早被放棄的方法，因為艾倫總猜不贏，自然拒絕用猜拳決定；對萊伊來說，打架總是剛剛好輸這件事也讓人非常氣惱，雖然想敗部復活但又有點不划算，而且打架很累。

既然如此，就先問問我手上的劍吧！

萊伊模仿的台詞維妙維肖，拿了另一支一模一樣的掃把給艾倫。艾倫雖然覺得破壞掃把不好，而且這不是跟打架沒什麼差別嗎？但當他弟弟眼中閃爍著『接招吧！』衝上來，或是燃燒著『這次一定要打倒你！』一邊猛烈揮舞著跟身體一樣長度的掃把的時候，艾倫也不得不採取反擊，最後的結果當然是打到渾然忘我直到分出勝負。

由於這種行為太過普通，兩位父親並沒有意識到也沒發現，這行為附帶賭注等其他意義，只是跟他們說掃把要修好，然後買了竹劍和面部護具。但很快的這種方法就被捨棄，越打越熟越打越熟練後，分出勝負的漫長時間以及所需體力讓兩人——主要是萊伊，放棄這種方法。

接下來的下一個項目是爬樹，不過因為有固定好爬的方向所以很快又被捨棄；再下來是爬牆，但因為雪還沒化，腳下容易滑，艾倫跟萊伊各撞一個包之後，第一次這麼有默契的放棄一件事。

時序進入三月，融化一半的雪讓戶外活動更不方便，至於什麼垃圾桶投籃、比誰水下閉氣閉得久（當然是在室內溫水游泳池）、誰可以最快吃完某樣東西……諸如此類的項目當然是全部比過。

進入四月，雪消失了，整個社區的人都開始準備復活節，家裡的父親們製作起非常美麗的復活蛋，當然兩人都早已不是會問『兔子為什麼會生蛋？』的年齡。而復活節既然要找復活蛋，那當然要比誰找的多！

萊伊一旦說要比勝負，就由不得艾倫拒絕，如果拒絕，之後就會有好一陣子會被騷擾，當然也可以堅持嚴厲的拒絕-----通常這種萊伊就會乖乖放棄，也不會有事後騷擾。但如果還可以接受，艾倫通常不會拒絕，一來是覺得還滿好玩的，二來，艾倫覺得這是萊伊掩飾寂寞不安的表現，至於後來，艾倫則覺得是親暱信任的表現。

總之，找復活蛋這次艾倫也沒有拒絕，當兩人很開心的抱了一堆不吃的彩蛋回家現給父親看，一邊在門口數誰比較多，誰可以向今年的彩蛋遊戲負責人泰莉莎太太換最多禮物的時候，其他幾家的家長帶著『沒有蛋可以找』的孩子們上門……畢竟是憑本事找彩蛋，所以也不能因為自家小孩沒有蛋就罵別人家的孩子，只好開始說服艾倫萊伊是否可以把蛋分給其他人。

艾倫很乾脆的留下一顆父親做的彩蛋，剩下的全都分給其他人。領禮物的標準是兩顆蛋，艾倫把蛋分出去之後在場的孩子剛好是一人一個，萊伊則不願意把自己找到的蛋交出去，在場的家長看著艾倫很不好意思，只好轉而向學長學弟抱歉又道謝，說至少讓萊伊分顆蛋給艾倫領禮物之類。

於是兩個父親笑了笑，蹲下來問艾倫想不想要換禮物？大家可以幫他跟泰莉莎太太說說看，還是他想跟萊伊借用一顆彩蛋好去換禮物？

艾倫回答沒有關係，他玩得很愉快，而且他不喜歡吃水煮蛋，他不想吃到兩顆之多。

艾倫的回答讓大人露出莞爾的微笑，也讓萊伊慌張乾脆的把蛋分給其他人：萊伊也不喜歡吃水煮蛋，就算家裡四個人分還是多到讓人頭皮發麻，既然是不喜歡吃的東西，分出去也不是那麼讓人難受的了。

最後，兩人最常使用的勝負判定法，是電動。畢竟天氣變好之後在戶外遊玩的時間增加，兩人要單純的比勝負只能比飆腳踏車之類的，打球都在附近跟其他的孩子們報隊，比較有趣也比較好玩，因此電動這個被他們忘記的方便東西，就成為主要工具，一方面也是因為艾倫與萊伊之間，需要這麼做的理由漸漸變少。

自從使用電動之後，艾倫發現從不賴帳的萊伊開始賴帳，各式各樣的理由匪夷所思莫名其妙，於是向來認真的艾倫做了一式兩份的勝負記錄簿，清楚的寫上日期與勝負，還有兩個人的簽名畫押，萊伊覺得麻煩，但自己破壞信用在先，所以也只好乖乖的陪著艾倫做紀錄。

直到六月的某天，放暑假的前夕，大學早已放暑假的父親們發現了這本本子。

在此之前，學長學弟完全不知到他們私底下的勝負與賭注，但手上的本子太微妙了，清楚的日期，清楚的勝負，還有非常正式認真的畫押……父親們一邊覺得疑惑的同時，一邊覺得小鬼頭可愛有趣。於是，在那個小鬼頭放暑假的第一晚，六月的夜裡，餐桌家庭會議的重要證物與重要主角，是寫得很可愛很認真的記錄簿，至於它們的紀錄者在看到它們出現的那瞬間嚇到差點要尖叫。

首先負責開場的，是被叫做爸爸的學弟。

「萊伊，你的字變漂亮了，寫得真好，比艾倫的字還漂亮。」

「嘿嘿嘿……沒有啦，艾倫的字也很漂亮啊，都是他陪我練的。」

……無事獻殷勤者非奸即盜。

平常不謙虛的萊伊謙虛了，還有明明有事卻一開場先誇獎字漂亮的爸爸，不用想都知道非常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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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番外-- 兄弟(6)

艾倫看著父親們悠哉的端起茶杯，一頁一頁翻起了記錄簿。

「嗯~~~這種認真的點子絕對不是萊伊會做的，艾倫，這個是什麼呢？」學長摸著下巴，興味盎然的語氣聽起來很愉快。

「就……記錄簿啊，電動的。」

「喔，怕輸的人不認帳？」學長不自覺的露出奸笑，又翻一頁，這年頭小孩打電動寫攻略很自然，鉅細靡遺的紀錄輸贏可大有文章。

聽到老爸這麼問，兩個小孩只有默默點頭。

「唔嗯，爸爸我今天看了一個下午啊……」學弟看兩個小孩點了頭，內心在笑表面嚴肅困惑的翻到四月的紀錄。「一直看一直看，想說你們這麼認真看待的勝負記錄，是不是跟什麼有關，所以爸爸就很認真的看很用力的看……」

爸~~~！你不用那麼認真也沒關係啊啊~~~！以後我們會收好東西不會亂扔所以請你不要再想不要再問了啊啊啊啊……這是說不出口的內心吶喊，兩個小孩聽著紙張『啪沙……啪沙……』的聲音，忍耐著既想逃跑又想把東西搶回來的衝動。

「4/16，戴蒙先生家的長毛牧羊犬，整身毛不知道怎麼的全都不見了，4/20，四天後，嗯…這天是瓦列索盧亞先生的吉娃娃，也不知道為什麼困在樹上下不來，4/23，這天是帕涅夫先生心愛的蕃茄，在傍晚的時候發現被人洗劫一空……然後呢，嗯，真巧，這幾天的前一天都是萊伊贏，萊伊，真的好巧啊。」

學弟說完換學長。

「4/24，那天帕涅夫先生跟我說你們兩個很乖幫他的菜園拔草澆水，五月第一個禮拜的時候，萊伊很乖的在學校帶低年級，回家也會幫哥哥洗碗，5/12，戴蒙太太跟瓦列索盧亞太太跟我說在商店街碰到你們，你們很乖的幫她們提東西，還買了康乃馨送她們，5/18，嗯萊伊本來不想參加運動會，可是那天跑了第一名，5/23，我聽老師說你跟法蘭克徹底和好了？然後嘛…艾倫你的戰績在4/23、五月的第一個禮拜、5/11、5/17、5/22標上『WIN』。」

「呃……」

「所以這本子是這樣用的啊！」

學弟用恍然大悟的愉快聲音與愉快微笑這麼說，兩個小孩則是低著頭一臉鐵青。

「啊，還有……五月底的時候，好像有人闖進辦公室偷考卷，唔，前一天，好像也是萊伊贏呢，第二天很剛好你們兩個都有體育課？」學長『啪』的一聲拍了一下手，用肯定的語氣說好像。

學弟單手支著頭，看艾倫跟萊伊偷偷抬起眼睛偷瞄，對到視線又慌慌張張的低下視線。

「所以呢，因為爸爸是用猜的，我是不是猜錯了？」

兩個小孩既不敢點頭也不敢搖頭。

「其實惡作劇沒什麼大不了，萊伊，為什麼要把牧羊犬的毛剃光把吉娃娃困在樹上？」

「戴蒙先生家的牧羊犬有皮膚病……瓦列索盧亞家的吉娃娃總是會追著附近的小孩又叫又咬。」萊伊看著爸爸的表清，很小聲的回答。

「嗯……那蕃茄呢？」

「……已經過熟了，帕涅夫先生根本採不完，反正他吃不了也會送來我們家……」

「那考卷呢？」學長挑挑眉毛，沒想到萊伊還真能說。

「……就……好玩…」

「萊伊，」學弟低低的聲音很認真。

「是。」

「你是個溫柔的孩子。」

沒想到爸爸突然這麼說，萊伊表情有些慌張。

「但是善意有善意適合的方式，任何事物以不適合的方式去進行就會變成惡意。像被偷竊的蕃茄，還有你們的事後補救，如果你不想做，艾倫電動贏你你也不會幹，所以你知道帕涅夫先生也許會很傷心，也會因為你們幫忙而很高興。至於偷考卷……因為一定有其他的原因跟共犯，所以我就不問，因為我知道你們兩個都不需要偷考卷。」

「……我們…不需要接受處罰嗎？」艾倫小心翼翼的問，不管怎麼樣，他都是共犯。

「不接受處罰會覺得不安？」艾倫的問題讓學長微笑，處罰本身雖然可以抑制某些行為，但也會精進犯規行為的技巧。

「……沒錯！老爸，如果要處罰請乾乾脆脆的處罰我們，現在這樣很討厭。」萊伊像是下定決心，恢復成說話比較直接的狀態。

「可是你們不是自己處罰過了嗎？給夫人們的花，學校的服務，幫帕涅夫先生的忙。今天晚餐的馬鈴薯是你們種的喔，帕涅夫先生今天送來的。只要下次記得分寸就好，萊伊也不要老是拖艾倫下水。」學弟站起身又走回來，拿回四人份的飯後點心。

「我沒有拖艾倫下水！是他自己硬要跟！」

「那你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做？萊伊，艾倫也讓你知道『其實還有這種方法』對吧？多試試不同的作法和想法，只要不是刻意觸犯禁忌與規則，爸爸們都可以幫你們……嗯，掩飾。」

「咦咦咦~~~！真的嗎！」萊伊眼睛一亮。

「咦咦咦~~~！？爸！不是吧？！」艾倫開始哀嚎，他努力那麼久幫萊伊踩煞車到底是為了什麼~~~~~！？

「哎，艾倫，沒那麼嚴重啊，其實你跟萊伊的個性加起來揉一揉再分成兩個，這樣比較剛好，萊伊還不夠謹慎，而你選擇萊伊的時候，你其實知道自己缺乏的是什麼。」學長啊哈哈哈的笑，摸摸大喊著『oh~~no~~』的艾倫的頭，告訴他事情其實沒那麼糟。

「唔……欸？」

艾倫正在思考，然後克里夫的大頭出現在視線裡，自己咬著狗鍊塞到艾倫手中，在艾倫面前乖乖坐好。

「好啦，今天到此為止！我們去散步，萊伊，幫克里夫拿背包。」

學弟再次拍拍手宣示會議結束，至於還在思考的艾倫，則不敵一直把頭伸過來的克里夫的催促，只好乖乖替克里夫套上狗鍊，被似乎心情很好的大狗給拖出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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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番外-- 兄弟(7)

時間經過的速度對大人而言很快，對小孩而言很慢。萊伊經過分到新班級跟同學們的打架風波，過了萬聖節後又忍耐很久，才終於等到自己的生日，當初他沒把生日定在春暖花開的季節，而只是簡單的定在來的那個月份。

在萊伊的生日過後沒幾天，爸爸們對萊伊還有艾倫，說了其中一個聽過，另外一個聽說過的問題。

「你們想要妹妹還是弟弟？」

一樣是在冬天，一樣是在客廳，不服輸的萊伊正在努力練琴，艾倫一邊聽著弟弟的練習一邊看自己的譜，接過一樣的熱可可。

兩個小孩聽了先是一愣，沒多久萊伊就喊著『我要弟弟~~！』的答案，艾倫則是捧著杯子開始嘆氣。

「什麼嘛，艾倫你為什麼嘆氣？」萊伊聽到艾倫嘆氣，用手肘頂了頂坐在旁邊的哥哥，很好奇的問。

艾倫看看坐在旁邊的弟弟還有面前的父親們，用熱可可把第二聲嘆息吞下去。

「爸爸跟老爸還想要一個弟弟或妹妹嗎？…我們家已經有兩個了。」

「唉，艾倫你這種話真不像小孩子會說的，不用擔心，再多一個也拆不了房子，老爸養得起。」

不……老爸我想說的不是養不養得起……

「而且，三個小孩的話就不用老比些有的沒有的，剛好可以表決。」

……爸……我想問題也不是這個啊……

艾倫發現很難溝通之後放棄說服父親們放棄，在這個家兩年的生活已經足夠艾倫明白，爸爸們才是最麻煩的這個認知，某些程度上真的很不像大人……

「好啦，不要想太多，想要弟弟還是妹妹？」學弟用手指輕敲茶几作為判決，臉上還是愉快的笑容。

「弟弟！」萊伊用力的舉手說道。有弟弟就有跑不掉的手下，他也不再是家裡最小的男孩子，如果是妹妹一點搞頭都沒有。「艾倫呢？弟弟比較好對不對？」

「……我有你一個弟弟就夠了。」

艾倫說的很認真，非常認真，認真到萊伊不知為何覺得臉紅心跳。

「笨、笨蛋艾倫！」

「啥？」突然被人罵笨蛋，艾倫覺得自己實在跟不上弟弟的思考速度。

「笨蛋！哼，老爸，弟弟啦弟弟啦，我要一個弟弟。」即使把感覺歸類為錯覺，也實在不好意思繼續面對哥哥疑惑的表情，萊伊轉而向父親們堅持自己的要求。

「可是艾倫好像想要一個妹妹，你們兩個得講好。」

學弟的回答剛結束，萊伊就立刻轉身：「艾倫，我們用電動一決勝負吧！我去拿電動！」

「我拒絕。」艾倫穩穩的聲音，用力的放下杯子，聽得出來有點生氣。

喔喔……生氣了生氣了生氣了，兒子生氣了耶……

「……你為什麼生氣？」難得生氣的哥哥生氣了，萊伊帶著點好奇的走回來，趴在茶几上看著艾倫。不可否認他平常的很多行為，都只是為了讓艾倫露出困擾卻又配合他的表情，難得生氣的表情也很棒。通常這時候的艾倫很恐怖，萊伊面對這種時候的哥哥都會自動變乖。

「在你想清楚之前我不想跟你說話，爸，老爸，不好意思，我先回房間了。」艾倫既不看萊伊，也不瞧父親們一眼，拿了杯子就想站起來離開。

「艾倫，坐下。在這件事上，身為哥哥的你有義務回答萊伊的問題。」

爸爸總是很溫和的聲音，在溫柔消失後有著非常沈穩的威嚴，再加上很少使用的命令句，艾倫只好很不情願的看向另一旁，眼神裡有好奇有疑惑有期待，還有被藏得很好的小心翼翼——那是弟弟的表情，萊伊的表情。

「……艾倫？」萊伊的手橫過桌子，小心翼翼的輕扯哥哥的袖子，小心的，又有點無賴。

艾倫嘆了口氣，想著自己明明年紀這麼小為什麼老是嘆氣啊。

「萊伊，我生氣是因為……」

「嗯嗯。」

「我覺得這樣很不尊重，我覺得這樣的心態是不正確的……不管是他還是她，都不是物品，即使是寵物都需要負責，何況是人…這不是我們平常決定要做什麼或是要吃什麼，那是我們的家人，所以我拒絕使用這種方法。」

「喔…嗯……」原本趴在桌上的萊伊整隻攤平在桌上，臉也向下埋在茶几上，跨過桌面的手抓住艾倫的手，然後豎起一根手指頭。「艾倫，你等我一下。」然後又安靜的繼續埋在桌上。

既然被萊伊這麼抓住自然是走不了，另一方面，艾倫也很想知道平常鬼理由一堆的萊伊，這次這麼認真的說等一下，是想說什麼。

「艾倫是覺得心態很重要對吧，既然如此，用什麼辦法解決並不重要不是嗎？正確的心態並沒有固定搭配的正確行為啊，行為本身也未必就是想法的全部，那麼，我選擇常用且方便快速的方法有什麼不對嗎？就像選擇衣服的顏色，就算是不喜歡的顏色，衣服本身並不會改變。」

「萊伊……你的想法我覺得有點不擇手段，而且這樣知道的人會怎麼想呢？你是認為對方不會知道不會發現，所以才這麼做的吧？我覺得你這樣的邏輯本身就很傷害人。」

「……艾倫，」萊伊把埋在桌子上的頭抬起來，收回雙手支著頭，露出帶著點懷念的溫柔微笑。「那個時候，你跟我說是你決定的時候，我很高興喔！雖然剛聽的時候很驚訝也有點生氣啦，你才看了我一下下就跑來跟我說回家了，我想說怎麼這麼隨便啊所以開始的時候不想答應，但其實一直很高興，那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說回家了……我並不覺得受傷。」

然後萊伊看到艾倫在他說完後，用同樣的姿勢，皺著眉頭，在茶几的對面支著頭沈默的看著他。

「……就算用難得一見的笑容笑給我看，我也不會答應再來一個弟弟的。」

艾倫的聲音從生氣的聲音變成苦惱的聲音，就像以往萊伊給艾倫出難題時會出現的聲音，讓萊伊發出嘿嘿嘿的聲音心情大好，不生氣的哥哥是成功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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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番外-- 兄弟(8)

「所以說嘛……」

「同樣的，我也拒絕使用電動決定，我堅持。我們已經持續一年使用這種方法決定事情，而我已經厭倦使用這種方法，去阻止你各種妄想、靈感、還有一些我覺得你就是要跟我唱反調的行為。要打電動可以，但我不要再幹這種蠢事，我受夠了。」

「嗚哇啊……呃，艾倫你明明還在生氣嘛！」難得苦惱的人變成萊伊，在他聽來艾倫明明就不是生氣的聲音，可是內容明明就是在生氣啊~~~！

「我沒有生氣了，我只是在捍衛自己的權力，萊伊，我有你一個弟弟就夠了，我不要再來一個弟弟了。」

「妹妹又沒有比較好！女生那麼黏人又愛哭！艾倫你為什麼一定要妹妹啦！！」雖然哥哥的重申讓萊伊很開心，但他實在不能理解艾倫堅持的理由，一想到自己或艾倫被妹妹跟前跟後黏來黏去他就覺得無法忍受！！

「因為我只剩下妹妹可以選。」同樣的，艾倫對萊伊的堅持也只有一半的理解，所以他也不懂萊伊為什麼比他這個受害者還激動。

「艾倫，爸爸說過，你可以決定想或不想，所以你可以大膽放心的直接說不想。」聽兩兄弟的話聽到現在，學弟一邊想著好可愛好有趣，一邊柔聲勸說總是無法直接明確拒絕的艾倫，他還有另一個選項。
聽到爸爸的說法，艾倫趴在桌上想一想，然後又乖乖坐回端正的樣子。

「爸，增加一個新家人，是一家人的事吧？」

「嗯，繼續。」

「爸和老爸會這麼問，是因為想要才會問，而萊伊也想要一個新家人，所以……呃…然後我就想……多一個妹妹也不錯，妹妹可能會很麻煩，也可能不會，家裡有個妹妹，萊伊…嗯……也許會變得更細心體貼，比較會表達善意。」

在一旁聽著萊伊覺得難為情到極點，說來說去艾倫還是為了他所以想要妹妹嘛！不過萊伊也很清楚哥哥的頑固發作時，超級麻煩。

「所以說！所以說嘛！艾倫你就老實說自己想要什麼不要管我啦！你偶爾也任性一下不要管我啦！」

聽到萊伊受不了的語氣，艾倫反倒嘿嘿嘿、不好意思的傻笑了。

「那個，沒辦法耶萊伊，你是重要的弟弟嘛，怎麼可以不管你，我是哥哥耶。」

萊伊趴在桌子上渾身無力，他第一次知道配合一個人溝通是這麼累，而且這樣根本就沒用嘛……溝通的進度到底在哪裡啊……

「非常好，大家都很堅持，可是艾倫又不想用電動決定，欸，親愛的，家裡的撲克牌在哪？」看到兩個小鬼頭哀嚎遍野的模樣，學長只差沒放聲大笑，用愉快的眼神語氣要學弟把撲克牌拿出來，然後當著兩個小孩的面，熟練的開始洗牌。

「老爸…你現在是？」艾倫覺得很不妙的看著，放在眼前的一疊紙牌。

「在老爸的國家啊，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與運氣，我們稱之為緣分，是有點像命運卻又不太一樣的東西。人們會像上教堂一樣進入廟宇，有問題也會向神尋求解答，因此廟裡都會有個籤桶，懷有疑問的人就會去誠心的求籤。艾倫，雖然聽起來好像是很隨便的抽個籤，但抽籤的人是誠心的，雖然抽中什麼是運氣，但往往答案卻有幫助，很多事情都是這樣，艾倫，其實我們真正能知道的只有結果，而所謂的運氣也有神聖的一面，雖然在你需要它的時候通常它都在惡魔手上。」

「……所以？」

「你們兩個就誠心誠意的抽張牌吧，A最大2最小，誰抽到的牌大誰決定，一張定勝負，輸的人也不可以有意見，看看我們家是跟弟弟，還是跟妹妹比較有緣份。」

然後學長就看著兩個孩子一副要把紙牌看出一個洞，很用力的看。

「……沒辦法，萊伊，你先抽還是我先抽？」

「……你先。」萊伊掙扎了好久，還是決定讓艾倫先。

艾倫翻開的牌是紅心三，拿到這麼小的牌說不喪氣是騙人的，萊伊則是對於自己應該贏定了這件事非常高興，想說果然連神都站在他這邊！

當然，這種想法是錯覺。

「梅、梅花三？！」一副牌52張比紅心三小的只剩下六張耶！這種超低機率的失手讓萊伊欲哭無淚，這樣連賴皮或反抗的機會都消失了。「為什麼是梅花三啦~~！」所謂的神真是太殘忍了啦~~~~~！

學弟拍拍一臉不可置信又喪氣悔恨的萊伊，至於艾倫則是很想笑又不敢笑的古怪表情。

上帝果然是很公平的。身為爸爸的學弟微笑著這麼跟萊伊說，然後，一個月後，金髮碧眼，有著點小雀斑，看起來像娃娃一樣可愛的歐琳來到這個家，雖然的確是個黏人的妹妹，但大膽脫線的行為嚇得兩個哥哥雞飛狗跳，只能不斷的提醒自己妹妹只有五歲、五歲、五歲……不這樣告訴自己，萊伊真怕自己一時衝動把歐琳從樓上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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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番外-- 兄弟(9)

總之哥哥們做的事都想試試看、看見別人家的大狗齜牙裂嘴也開心的撲上去、喜歡吹風還有高的地方，最喜歡的是討厭自己跟前跟後、卻又會偷偷幫忙自己的二哥萊伊，歐琳非常非常的喜歡萊伊。

對萊伊來說，總是『啪噠』就抱上來的妹妹在很多時候有點煩人……但不是那麼的不能忍受，軟軟的全心信賴的擁抱和微笑感覺也很好，對於勸戒別人禮儀氣質與行止斯文的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與無奈——大家都在長大，最常跟妹妹歐琳說悄悄話的艾倫還是笑得很溫柔，在歐琳的眼裡，艾倫很有大哥的威嚴，但一如那時艾倫所說的，自己的確是確實的改變了，懂得如何去忍耐與體貼，知道自我不等於粗暴，也能對著陌生人展露像是父親或艾倫那樣，溫柔優雅的微笑，不同的是艾倫的溫柔是純粹的，萊伊的微笑在朋友看來則具有相當的魄力，現在的他相對同學來說，有著優雅卻又強烈的氣質，這在以前，是萊伊所無法想像的。

而艾倫的溫柔一直都沒變，純粹卻不是沒有原則，非常自然體貼的溫柔，從氣質和微笑中就看得出來，一點也不勉強的細心讓艾倫在女孩們中間大獲好評，當然萊伊自己也是人氣之一，但是萊伊對此沒有感覺，艾倫也是，兩兄弟對自己的事都相當遲鈍，而當時的萊伊，並不覺得自己慶幸哥哥的遲鈍有什麼不對。

一塊打球、比賽、唸書、彈鋼琴，夏日或是冬日在閣樓裡靜靜喝茶放鬆的午後……當萊伊對於這樣的溫柔感到心痛又焦躁不安的時候，其實早就來不及了……對於不是給予自己的微笑就感到厭煩，給予他人的溫柔就覺得太過浮濫，等終於明白這種感情叫做愛情、而獨佔的念頭叫做慾望的時候，混亂的恐慌瞬間就佔據了思考，艾倫的關切變成負擔，卻怎麼努力都沒辦法笑得跟以前一樣，明明已經是最親近對方的人卻仍是不滿足的感到飢渴。

在這個家庭讓萊伊比同學們都要明白，同性戀是怎麼回事，因此很快就明白也接受了事實，讓萊伊混亂與無法接受的是，原來他是這樣的看著艾倫。

那是……那麼認真溫柔的哥哥……

「萊伊，別老窩在閣樓打瞌睡，雖然快五月，這樣還是會感冒，醒醒。」

睜開眼，心裡好笑艾倫怎麼老用這麼輕柔的聲音叫醒人。

「我沒睡，不用擔心，艾倫。」我只是閉上眼睛想你而已，在很接近卻又看不到你的地方。

「眼睛都閉上了。好吧，你沒睡，又在想事情？」艾倫一邊笑著回答，一邊在萊伊身邊坐下。

「嗯，你呢？找我有事？明天不是要口試，都準備好了？」萊伊勾起嘴角，一邊回答艾倫的問題，一邊不著痕跡的稍稍拉開距離。隨著一年又一年的鍛鍊，萊伊已經可以做出自然的反應與表情，只是相對於以前，這樣經過處理與被壓抑的情緒，會令人覺得更成熟穩重。

「沒什麼事，想說你上來這麼久會不會睡著了，所以來看看。口試嘛…眼看就是明天，反而不知道該做什麼，唉唉，感覺真不妙。」

「你在說什麼啊艾倫，堂堂優等生先生，過度的謙虛是種虛偽，你沒問題。」

「怎麼這麼說…萊伊……時間，過的好快，我要上大學了，明年換你，說到優等生，你比我厲害啊，跳級一年考上高中，明年七月的時候你也是大學生了。」

「艾倫，你想說什麼？」聽出艾倫言詞中的微妙語氣，萊伊的聲音雖然還是輕柔平穩，卻皺著眉頭。

「萊伊，不知不覺，我們來到這個家也過了好久呢，我們擁有了這麼多東西，可是…」

「別說了。艾倫，你這種感想對他們是種污辱，就是你抱著這樣的想法他們才總這麼擔心你。不過算了，這麼久大家也習慣了，這是你的個性跟特色。」說到最後，萊伊的表情從『真是的』，變成『拿你沒辦法』的溫柔笑容，然後就看到認真聽他說話的艾倫，露出滿足自豪的微笑，讓萊伊略顯狼狽的撇開視線。「…幹嘛笑成這樣？」

「我很高興嘛！」

「…到底是高興什麼？」覺得好像臉發燙，到底有沒有臉紅……艾倫這個缺乏自覺的笨蛋！

「嗯嗯，剛剛好像被萊伊很溫柔的說教和安慰打氣，所以很高興，真的是長大了啊。」

「不要用那種口氣說這種話！笨蛋哥哥！我們才差兩歲！說的好像老頭子一樣，要也是老爸他們來說這種話！」

「知道啦知道啦，總之……嗯，我很高興，謝謝你，萊伊，真不好意思。」

「說什麼，我們是…」萊伊話到嘴邊又吞回去，他們是一家人，但如果可以…他不想當兄弟。

「怎麼？」

「沒事，考生給我乖乖去睡覺！問那麼多，明天頂個黑眼圈能看嗎？」既是事實也掩飾無法回答的問題，萊伊用腳把坐在身邊的艾倫用力往外推，一邊推還一邊踢兩腳。

「好好好，萊伊，你不下來嗎？」

「不了，我想再待一下。」

「萊伊，」

「嗯？」

「你真的很喜歡閣樓呢……好啦，不打擾你，早點睡，雖然你考試都沒問題也別蹺課。」

「……喜歡嗎……」萊伊喃喃的唸著，靜靜感受艾倫腳步聲與氣息的遠去。

很久遠的記憶裡，閣樓是寒冷孤單卻安全的地方，後來，這是我認識你的地方，寒冷的地方變成溫暖的地方，小小的空間與共有的祕密讓人有屬於我的錯覺，那些幸福到連回想都會疼痛的時光已經不會回來了。

……也許是喜歡吧，因為這裡最適合讓我自然的躲避你，為在你面前的自己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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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番外-- 兄弟(10)

叩叩叩。

………。

………，……。

唉。

「歐琳，進來。」

「萊伊，你怎麼知道是我啊？」歐琳開門的動作小心翼翼，因為萊伊的聲音聽起來……很不耐煩。

「敲門之後既不離開也不出聲的全家只有你而已，什麼事？」萊伊拿下耳機，看著歐琳在他的視線下，小心小心的在床邊坐下。

「萊伊你真是太厲害了，戴耳機還能聽到我敲門……我可以坐下嗎？」

「你已經坐下了，我要你站起來你會站起來嗎？」

「不會。」非常乾脆。

萊伊挑挑眉，然後認命的放下耳機轉過椅子，看著有話想說的妹妹。
「說吧，公主殿下，哥哥我有這個榮幸，為你效勞任~~何~~我能力範圍之內的事嗎？」

「……我可以直說嗎？」

「請。」兩手一攤。

「你跟艾倫的…」
歐琳說到一半，被萊伊的眼神還有請她停止的手勢嚇到，歐琳第一次知道，既不是生氣憤怒，也不是恐嚇的筆直眼神會這麼恐怖。

知道自己嚇到妹妹了，萊伊閉上眼睛，手捂住臉阻隔視線，在他看來一片黑暗的室內只剩下安靜而已。

「……萊伊？呃…我很抱歉……」

「不是你的錯，歐琳，你沒有任何道歉的理由，也沒有必要。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艾倫上高中那年。」

「就快四年了呢。」
懷念的，柔和的…輕快的，述說時間的聲音，放下手帶著淡淡微笑的表情，垂下視線的海藍眼眸並不是看著現實……歐琳覺得…這樣有著淡淡絕望微笑的萊伊其實很漂亮。

「萊伊？那個……我想艾倫不知道啦……」

「我知道……我也只會在他視線以外的地方鬆懈，那個笨蛋是不可能發現的，但也許，會稍稍疑惑一下。」說到最後，萊伊甚至愉快的笑了。

「萊伊，你不要這樣啦……」

「我沒事，歐琳，真的沒事。如果你想問的是我打算怎麼辦，那我想……我已經想的差不多了。」

「是說……決定好了嗎？萊伊？」

「艾倫是……哥哥喔，如果這樣的說法你可以接受的話。」

「嗯……我……不知道……」歐琳囁嚅的聲音越說越小聲，然後聽到哥哥輕而溫柔的笑聲。

「回去吧歐琳，你不該問的，忘了疑惑，忘記你剛才聽到的東西，你的演技沒有我這麼好，你該感謝剛上大學的艾倫很忙。不要為我擔心了，那是我的事。」

「……真的沒關係嗎？」

「小女孩就該無憂無慮，回去睡美容覺吧。」

「小女孩？！哼……好吧，今天給回答我問題的萊伊親一個。」說完歐琳也不管哥哥願不願意，抱上去就在臉頰『啾』一個，很得意的看著萊伊苦笑卻又隨便她抱。

「晚安，我最喜歡的哥哥萊伊先生。」

最喜歡啊……我該得意我的順位比艾倫高嗎？

「晚安，歐琳，祝好夢。」


數天後，跟大學朋友們趁寒假做冬季旅遊的艾倫，在留下旅館電話後，就出門展開為期三個禮拜的旅行；又過數天，歐琳跟朋友去滑雪將有五天不在家。

剩下的人就像是有了默契一般，聚集在客廳，聽著唱盤的父親們彷彿想在客廳裡跳一曲華爾滋……明明都五十幾歲的人了……好吧，頭髮還是黑的，看不太出來。萊伊看著那既讓人微笑又讓人苦笑的畫面，端出適合夜晚與冬天的茶。

「喔，謝謝啊兒子，怎樣，這張新唱盤不錯吧？」

「嗯，在你們常去的二手唱片行找到的嗎？很有趣的詮釋法，滿少見的，但很好聽。」萊伊一邊回答，一邊將茶遞給兩位父親。

「嗯嗯啊……好香，看來至少我家的兒子是不會失業了，畢竟還泡得一手好茶好咖啡，你說對吧？」學長喝著『兒子的茶』，不知幻想到什麼的表情笑得很幸福又很詭異。

依舊還是很怕燙的學弟，拿著茶杯吹了又吹，才小小啜了一口。

「爸……怎麼樣？」畢竟家裡最會喝茶的就是爸爸，還是忍不住會想知道感想。

「嗯？很好喔，好喝，而且嘛……呵呵，嗯，這就是『萊伊泡的茶』的味道，會泡茶的人，泡出來的味道都不一樣，萊伊的茶喝起來有萊伊的個性，是很好喝的茶。」

「啊哈哈……」泡茶在爸爸手下過關真的會讓人很得意啊……！

一時間客廳只剩下靜靜喝茶與品茶的細細聲響，萊伊垂下眼輕輕喝著今天被誇獎的茶，喝完小半杯，再抬頭，萊伊看見父親們含著寧靜的微笑望著他，很安靜的看著，只是等待的看著他而已。

今天家裡沒有也不會有其他人了。

幾乎從來不曾使用命令句的父親們，即使什麼都知道，也只是給予機會與等待而已，祕密變得理所當然，因此，開口訴說就變得容易，面對現實也被理所當然的包附上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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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番外-- 兄弟(11)

「爸，你們這樣看我我會害羞耶。」痞笑。

一陣沈默之後學長開始搖頭嘆氣，學弟則是一直笑一直笑。

「萊伊，你幹嘛破壞氣氛啊，枉費老爸那麼努力。」

「也不用那麼嚴肅嘛。」

「剛剛那不叫嚴肅，那是種溫柔的、和諧的氣氛，請稱呼它，『溫馨』。」學長故意板起臉，發自本心的跟兒子咬文嚼字。

「乖，你離題了。」學弟笑著制止、摸摸學長的頭，然後拿起桌上的茶壺，重新替三個人續滿茶杯。

「……爸，謝謝。」萊伊輕輕抿著茶，輕輕的說謝謝。

「不管你是為了哪件事，不客氣。」

學弟挑挑眉毛，就像是兒子們過去記憶裡的那樣，微笑著的溫柔回答。

萊伊聽到回答，含著茶苦笑，家裡的老頭太精明，有時候都不知道該說幸福還是該說沒勁。

「是什麼時候發現的呢？」

「好像是很早以前，又好像是最近，我們並沒有那麼認真的去確認，我們在等你下定決心，想說了，然後告訴我們。再然後，我想，我們都認為今天是個不錯的好日子。」

爸爸的聲音輕輕投入客廳安靜的室內，萊伊覺得父親們這種溫柔有著殘忍體貼，在茶香裡讓人有想哭的衝動，只是等待，既不勸說也不會告訴自己該怎麼做，不曾確認卻遠遠的看著……

「萊伊，我們說過，我們可以提供你們一切開口要求的幫助，只要你們需要；自己做的選擇，自己認真做的決定，才能真正的不後悔。我們一直都在，不論你是否想起我們，我們一直在你身邊，在你能找得到的地方。」

老爸的明亮聲音在歲月裡增添了圓潤，說著從未訂立卻也從未失信的約定。

「…嗯，我知道。所以……我想申請比較遠的，需要住宿的大學，當然，一定會是所好學校，我不會自暴自棄。」

「萊伊，這是你的決定嗎？」

老爸的聲音有點擔心，萊伊想，也許自己現在的笑容很勉強。
「嗯，艾倫是哥哥，以後也將是如此。我想離開…不是因為逃避，我只是，需要點距離。」萊伊的聲音越說越輕，卻很穩定，像是在反覆的告誡自己，彷彿能讓人看見，過去的他是如何一遍又一遍的這麼告訴自己。

「我們明白了。」
爸爸微笑的這麼說，全然信任的聲音沒有絲毫疑惑，卻提了另一個問題。

「那麼，你要告訴艾倫嗎？」

「不……我……不會。」萊伊知道父親們指的是什麼，略微驚嚇後，回答了原本的決定。

「萊伊，這是來自父親們的建議，我們希望你考慮一下，告訴艾倫，好好的告訴他，為了能說再見，如果你真的信任他，請告訴他，即使知道他會拒絕，但他一定會很認真的回答你，不管你說與不說，他一定都會是你信賴的哥哥。」

「告、告訴他……」萊伊沒想到父親們的建議居然是老實的告白，因為不太能想像而感到慌亂。

「萊伊，你是為了一個決心與結果而離開，那麼，你也得真實的確定某些事，才能真的走在現實裡，了無遺憾，當然，這是建議，你原來的計畫也會得到同樣的結果，我們只是希望你們每個都能得到幸福。」

爸爸說完，萊伊看著比他高一點點的爸爸移動到他旁邊，用燦爛的微笑，把呆呆的自己擁抱在溫暖的懷裡。

「……爸？」嗚……感覺好微妙……實在很難為情……

「爸爸好久沒抱兒子了，借我抱一下，我不是在安慰你，乖乖的讓我抱一下。」

總是很優雅的聲音還是帶著微笑，用正面看是謊話反面看是實話的語言，從容的告訴他，萊伊知道自己終於笑得出來了。

「爸？」

「嗯？爸爸還沒抱夠，不接受反抗。」

「一分鐘10塊。」

「……兒子你好貴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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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番外-- 兄弟(12-完)

大雪紛飛，萊伊看著書，準備考試，以往的在校成績，拜艾倫所賜因而相當漂亮，但萊伊真的沒想到，如今這份歷年成績，卻在想要離開的時候派上莫大的用場；而由於父親們的關係，也很習慣往來大學校園，那些與教授合作的、出於興趣以及為了博取佔用艾倫的注意與時間，小小的計畫報告現在也派上正大光明的用處，至於充滿美言佳句的推薦函更是不會少了。

萊伊手上說要準備考試的書，根本不是高中程度的書籍，而是他去查來的、想申請的大學，目前在用的上課參考書目，他看書只是為了等待，那能消耗時間又不會白費的當然是最好。

萊伊看著窗外，厚厚的雪堆積著，自從認識艾倫以來，這還是第一個沒能在當天跟他說生日快樂的冬天，原本預定返家的艾倫被困在機場，沒能來得及回來，至今還困在機場裡。艾倫打回來的電話不是他接的，而現在，萊伊也沒辦法跟艾倫說一聲遲來的生日快樂。

第一次，艾倫生日的時候自己不在他身邊，彷彿，連神都幫他安排了練習，很安靜的家裡，如果住到宿舍，也許也是這種感覺吧，只是不會有父親們走動言笑或是偶爾叫喚自己的聲音、不會有歐琳總是只有敲門的奇怪沈默，可能像這樣安靜，也有可能被各種奇怪的同學室友包圍吵鬧，但不論如何，都不會感覺艾倫的存在了。

在被困一個禮拜後，萊伊生日的前一個禮拜，艾倫終於回到家裡，雖然疲倦，卻能感受到還是玩得很開心。

「萊伊？啊，果然在，在看書？」艾倫把頭探出閣樓，在確定萊伊在後，輕手輕腳的登上閣樓。

「還好，什麼事？你回來一倒就睡了一天，機場明明就有旅館你怎麼還會這麼累？聽說你們不是有搶到旅館嗎？」萊伊聽到聲音之後慢了慢，才闔上書，抬起頭，揚起微笑。

「啊，哈哈…那個啊，一群人在一起反倒開始玩之前旅遊期間沒玩的怪遊戲，所以反而更累，不過多虧你，不然那些怪遊戲怪點子我還真玩不起。」艾倫臉上浮現回憶的苦笑，顯然人多幹蠢事就會玩得相當瘋狂。

「艾倫你這種說法，我實在沒辦法當成讚美。回來休息三天，現在好點了吧？」

「沒問題。我上來是要給你這個，這裡還比你房間安全，吶，生日禮物。怕給歐琳看見又會有一堆要求所以提前拿給你，這次出去看到買下來的，你之前好像一直想要類似的東西，這個應該適合你。」

艾倫拿出一個小小的盒子，放到萊伊手上，萊伊疑惑的在艾倫的催促中打開小小的盒子。

「……」

「怎麼樣？很漂亮吧？那個藍碧璽是真的，這麼像你眼睛顏色的品質也滿少見的，我挑這個的時候，還被他們說是不是要買給女朋友，我說要買給弟弟被噓了好久。」

「……怎麼會想到買耳環？」眼看都到這種時候，為什麼還收到這種禮物？…跟自己眼睛一樣顏色的寶石，看似簡約卻又在白金底座細細鑲纏黃金，搭配寶石的藍。

「你不是有打耳洞？因為在學校想省麻煩，所以你一直沒戴耳環，打耳洞後就只有回家戴戴耳針，我也不記得你有買耳環，現在要上大學了，在學校戴耳環就沒什麼問題，所以，雖然早了一點，生日快樂。」

萊伊拿起一個耳環對著光，看著寶石的呈色，蕩漾的藍色之後是艾倫衷心祝福的微笑。

「我還沒考上，送這個有點早吧？」

「我沒問題你怎麼可能有問題，這樣很虛偽喔。」

「……我很喜歡，謝謝。然後，艾倫？」

「嗯？」

「我喜歡你。」萊伊放下手中的耳環，移動視線。「我想，那是被稱之為愛情的心情，不是親人，也不是朋友。」

萊伊讓自己平靜的說著，細細的看著艾倫的表情，從疑惑、驚訝，然後非常快速的平靜了，好像沒有表情的表情不太能分辨，他想，艾倫也正在從他臉上努力閱讀過去。

「我已經跟爸他們講好了，我會去申請較遠需要住宿的學校。」

「萊伊，」

然後，萊伊看到輕聲叫了自己名字的艾倫，很輕很輕的勾起嘴角，溫柔的笑容，然後那張臉夾帶著氣息越來越接近，在臉頰上親了一下，又拉開距離停在眼前，很近的，距離。

「萊伊，謝謝你告訴我。但這樣的距離，是我的極限了，對我而言你是我珍貴的弟弟，以後也是。所以，我只能給你臉頰上的吻而已。」

很認真的臉直視著自己，還是很溫柔的微笑。

「謝謝你即使知道我的答案還是告訴我，雖然開始有點驚訝，不過我真的非常、非常的高興。」

為什麼連這種時候都還能笑得這麼溫柔這麼幸福這麼燦爛啊……

「……笨蛋哥哥。」

「啥？」

「臉頰上的不算吻啦。」

「呃嗯……萊伊你這麼說我也沒辦法。」一如往昔的，傷腦筋的溫柔微笑。

半年後，萊伊如願申請到了想要的學校，帶著行李去學校的那天，他戴上了艾倫送他的耳環。

「再見，艾倫。」

「再見，路上小心。」

艾倫想了想，給了萊伊一個離別的擁抱，萊伊先是渾身驚嚇僵硬，然後，苦笑著，小心的，輕輕回抱艾倫，拍了拍哥哥的背。

「我走了。」

萊伊開著考上大學兩個父親所贈送的車子，前往遙遠的學校，那年，艾倫的生日萊伊沒有回來。



＊ ＊ ＊ ＊ ＊ ＊ ＊ ＊



「……艾倫，曾經，我很喜歡很喜歡你的。」

「嗯？我知道啊，你現在還是很喜歡我這個哥哥。」

「我很喜歡麗沙。」

「我也很喜歡丹尼爾啊。」

「……哥，你說喜歡丹尼爾我不能當作沒聽見。」

曾經我最愛的人是你，但即使不是了，即使我變了，我想你都還是能笑著說肉麻的話，當一輩子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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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系列番外-- 袖釦

『爸，這什麼？』

小小的盒子裡，成對放著像別針又不像，搞不清楚用途也不太像徽章的東西，閃亮亮的很漂亮，各種的花紋、材質，珍珠、寶石、琥珀，黃金、白金或是銀的，看得孩子們眼花撩亂。

『這個啊，是袖釦，穿西裝的時候會用到，是社會上公認可以被男生配戴的飾品，在正式場合通常都會使用這個。』

『咦耶~~~這樣啊。』萊伊發出小小的驚嘆，沒想到這個小東西還滿偉大的。

『男生的飾品很少，在穿西裝或正裝禮服的時候，這是極少數的男用飾品，算是男士們小小的奢華。』

萊伊、艾倫、歐琳看爸爸吹乾頭髮，然後把吹風機交給剛從浴室出來的老爸。

『爸，那這是什麼，這也是袖釦嗎？』艾倫拿起另一樣東西，看樣子應該也是袖釦，卻是雙面的，中間穿著鍊子。

『是啊，雙面的袖釦，一般配戴這種袖釦的大多是有錢人。』

『為什麼？』孩子們都很疑惑。

『因為這種袖釦一個人是無法配戴的，一定要有人幫忙才戴的上。大多數的有錢人不是都有佣人或管家？所以這種東西也算身份品味的象徵。』

已經吹完頭髮的老爸，回答了艾倫的問題，撥撥頭髮，開始穿起早就準備好的禮服。

『老爸，我們家沒有佣人也沒有管家，那要怎麼辦呢？』小小的歐琳，很直接的提出了問題。

『是呀，』學長微笑著的看著女兒，『該怎麼辦好呢？』


兩位父親們輕輕的笑著，拉挺襯衫，繫好腰帶，套上外套，扣上釦子，整理袖口。

替彼此整理領子、衣裝，戴上小領結。


『手過來。』


爸爸低低的卻很溫柔的聲音響起，拿起銀製的鍊釦，慢慢的，輕輕的，替老爸的兩手別上袖釦，重新整理了袖口；然後，舉起自己的手，換成老爸用同樣的動作，輕輕為爸爸別上一個人就無法配戴的飾品。

『好了，不好意思，我們會盡快回來，家裡就拜託你們了。』

盛裝的兩位父親這麼說著，輕聲向孩子們說再見，收拾好被拿出來把玩的袖釦。

『我們出發吧。』

玄關裡，優雅微笑的爸爸，紳士的牽起老爸的手，悠閒輕鬆的前往夜晚的聚會。在這個家裡，只要有重要無法推卻的宴會聚會，總是能看到這樣的景象——一個人，看著另一個人，為自己在袖子別上雙面的美麗袖釦，對孩子們來說，這是只要想起來，就覺得能分享到幸福的回憶。


多年以後仍是如此。

「爸，好了嗎？」不放心兩位年紀大的父親開車，準備好車子的艾倫這麼問著父親們。

燈光下，兩人的臉都有了皺紋，曾經黑亮的頭髮變成灰白或全白。

輕輕的動作，溫柔的動作。彷彿不管經過多久、重複過多少次，那動作都是一樣專注、不變的，為彼此別上依舊美麗，閃爍著光芒的袖釦。

不管是什麼材質，總是要兩個人才能使用的袖釦。

「我們出發吧。」

溫柔的向彼此微笑，由兒子擔任司機，如同過去般的前往夜晚的聚會。

呆狐 2008-9-4 10:50

好長的文
到最後有種淡淡的甜~
人生到最後都有彼此~:115:

殞洛 2008-9-4 17:01

好長的文
不過真是越看越甜蜜

酒紅精靈 2008-9-13 00:05

中間有一點點難過

已為學長真的要放棄學弟>"<

不過後來好甜蜜阿xd

GOOSE 2008-9-15 19:49

好文阿
在經過這麼多年後
他們仍始終如一

我對於他們做社工領養孩子
感到十分贊同阿

l大蚊子 2008-10-3 20:30

[table=100%,#FFFFE6][tr][td][size=9pt][發帖際遇]: [url=http://ds-hk.net/event.php]l大蚊子玩小豬樂園, 獲得現金9Ds幣.
[/url][/font][/td][/tr][/table]

好有趣ㄛ!!鬥智又鬥嘴
    解決問題兼連絡感情:$ :$

gino945 2008-10-4 14:53

好看~
但...主角都沒名字....:L

smva 2008-12-21 11:24

[table=100%,#FFFFE6][tr][td][size=9pt][發帖際遇]: [url=http://ds-hk.net/event.php]smva要請管理員食飯, 花了現金23Ds幣.
[/url][/font][/td][/tr][/table]

好看
繼續加油
永遠支持:victory:

漫漫月月 2010-10-2 21:26

好長...
可是，值得一看!

雖然有點不懂他們之間的感情描述，
可是到後來那種感覺就很清楚了!

番外也很好看!:131: :155:

夜鸑 2011-4-14 10:25

非常好看!:115:
很溫馨也很有趣
我非常的喜歡~~!:150:

laygelia 2011-4-14 22:15

還有他們孩子+朋友的故事喔~~~~
可以去鮮網看看
都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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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實驗室系列　》作者： Arales【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