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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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魚人公主與魚人王的護送下，我們在太陽下山前抵達聖砂國的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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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在教科書跟時代劇看過出島〈註：德川幕府於西元1643年在長崎附近海建設的人工島。是日本當時唯一對外開放的港口〉，所以無從比較，但至少跟我想像中的景象並不一樣，而且氣氛也相當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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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聽不到叫賣聲，也看不到在馬路上四處奔跑的小孩。駝色磚瓦建成的二層樓建築物沿著街道井然有序地排列，不過只有少數間店家開門做生意，一點也感受不到符合港都的熱鬧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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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這裡的人絕對不少，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大部分都是看起來健康又親切的成年人。他們對走到檢疫所的外國人投以微笑，還有幾個人跟我們簡短說了幾句話。可能是他們的問候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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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們跟我們以前見過的神族一樣，有著淡到近乎白色的金髮，眼睛也是漂亮的金黃色。深色系頭髮和眼睛的人不多，大家剛開始都對我們的長相表示訝異，但那種反應並沒有任何嫌俄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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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我還擔心要是被當成珍禽異獸看待要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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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曉得呢，可能是出島的居民已經習慣跟外國人接觸了吧？而且他們已應該受過相當程度的教育。越往內陸走，人民就越純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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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札克捲起圍裙的袖子，轉頭看著不由得鬆了口氣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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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看大門入口是無法判斷一個國家的。至少還要看一下玄關跟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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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你好聰明哦！約札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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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你還真會討我開心，這可是我有生以來頭一次被人說聰明！但很遺憾，不是我腦筋好，而是經驗的累積喔。唉呀──其實是因為我去過不少地方，不過花的都是長官的錢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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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公費留學嗎？好像森鷗外〈註：日本近代知名文學家。大學畢業後擔任陸軍軍醫，取得公費前往德國留學〉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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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他回了一個就因為這樣才無法坐視不管的表情──看樣子我又說了什麼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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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接我們的檢疫所人員一面問東問西，一面幫各自負責的旅客換衣服或洗臉。這些職員的年紀跟日本那些打工的年輕女孩差不多，可能是服裝及髮型統一個關係，每個女孩看起來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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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仔細觀察一會兒，發現到處都有長相相似的雙人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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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我才好不容易想起來，神族的雙胞胎機率很高。像傑森跟佛萊迪也是相像到令人難以置信的同卵雙生雙胞胎；澤塔跟茲夏雖然是姐弟，但也非常相像。雖然沒確認過在船上遇見的少女與掌舵高手的兄弟姊妹，但很可能就混在船艙那批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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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回來，不曉得傑森跟佛萊迪被迫在什麼地方工作？我環顧四周，想看看她們會不會混在這群少女之中。倒是離我不遠的薩拉列基開始在發牢騷。雖然年紀輕輕的，但究竟是一國之君，要他接受一般入境者的檢疫作業，可能讓他倍感屈辱吧？搞不好對此泰然自弱的我，反而才是有問題的。偉拉卿則是愁眉苦臉地安慰他── 照顧人的工作還真辛苦。我不由得苦笑了起來，才發現嘴巴干到舌頭幾乎快貼在上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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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是喉嚨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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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已經餓到頭暈眼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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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你頭暈想吐嗎？要古裡葉先向正在吃飯中的大家道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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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想吐，也只吐得出胃酸而已。應該沒事啦！只要等一下不要突然吃全套法國料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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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對姊妹捧著全新的白布來到我面前，右邊的女孩一邊微笑一邊把溫暖的毛巾遞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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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曼塔列布〈註：與法文Comment allez-vous發音相同，意思是「你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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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她講法文耶！正當我不知該如何回答的時候，對方已經拿起蒸過的毛巾幫我擦拭臉頰──完全不害怕我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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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薩不裘班〈註：日文發音與東京地下鐵大江戶線的站名「麻布十番」相同〉──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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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大江戶線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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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泰依茲那〈註：英文 What time is it now 同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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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不可能的事。我一面回想以前曾經看過老爸的英語會話手冊，一面試著說出「塞特希印〈註：Sightseeing〉」，結果負責幫我打理的女孩竟然紅著臉跑走了。看來她似乎不擅長應付怪腔怪調的外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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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泰若自然的密探約札克，輕輕鬆鬆就解決完全聽不懂的問題。只見他時而手掌向上微笑，時而做出「算了算了」的動作，示意要她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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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厲害哦，約札克聽得懂她們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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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我只是隨心所欲做出奇怪的動作而已！只要像這樣做出牛頭不對馬嘴的反應，想必對方也會感到頭痛而找來翻譯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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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起！那我也來做點什麼奇怪的動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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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我一吐舌頭竟然嚇哭三個人。看來我的技術還沒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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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真是的，人家古裡葉可是懷有少女心的大人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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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約札克所言，驚慌失措的翻譯立刻趕來，因此後來負責幫我們打理事情的，全都是有鬍子的中年大叔，至於那些女孩子都離我們遠遠的，認為我們是需要特別注意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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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名男子的名片寫著「翻譯·阿吉拉」，不過第三個字是左右相反的錯字。隔著厚厚的鏡片，金色眼球看起來大得嚇人。看來即使是神族，似乎也會近視。臉頰及下巴留著看似柔軟的鬍鬚，看起來真的好像長了許多白色黴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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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名男人的帶領下，我們離開出島，準備進入聖砂國境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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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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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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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禁想反問他馬媽是誰。後來花了相當長的時間才瞭解他說話都會省略動詞。原來他是在問我們「要騎馬嗎？」交通工具隨便他處理，我比較擔心他是否瞭解我們是怎麼樣的一群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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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港口的出口，有人拚命揮手。一般人不可能隨意對外國元首揮手吧？縱使沒有邦交，小西馬隆好歹也是個大國。看到自己似乎不被這裡的百姓看在眼裡，薩拉列基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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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上聖砂國並非國如其名，因為這裡並不是放眼望去都是砂子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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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間綴有綠意，馬路上也看得到紅土。「在一眼看不完的白色沙漠裡，騎著駱駝經歷最酷的旅行之後，抵達只有一顆椰子樹的綠洲……」我原本想像的是一個很像撒哈拉沙漠的地方，結果卻有很大的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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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這裡的氣溫跟日本的嚴冬不相上下，即使拉起衣領也無法抵禦從四面八方吹來的寒風，空氣也十分乾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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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受到氣候的影響，平地間少有綠意。從馬車的窗戶望出去，只看得到少許稱得上是農田的地方。或許這個國家並不是以農立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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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移動時的景色跟我想像的畫面大有出入，就連好不容易在深夜抵達的第一個城市，其富饒程度也讓我們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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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築物全都是統一規格，沒有任何醒目的房屋。因為時間的關係，商店都還沒開門營業，不過每戶人家的窗戶都是燈火通名，出入的鐵門就在鋪設完善的道路兩旁。根據阿吉拉自豪的說明〈不過他都省略動詞〉，這裡就連上下水道跟暖爐設備都很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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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讓我們感到訝異的是，城市週遭竟然沒有城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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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血盟城周圍的都市區域，就在城外設置了高大的圍牆，主要是用來預防夜賊與敵軍。但是聖砂國這裡卻沒有城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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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厲害！看來這兒的治安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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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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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札克一面前往今晚要投宿的地方，一面輕聲咕噥。現在的他似乎比在出島時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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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那片海域應該是天然壁障吧……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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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札克，怎麼了？瞧你講話吞吞吐吐的。如果你覺得什麼事情不太對勁，拜託先跟我說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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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還沒關係。這裡的國王在還沒見到我們以前，也會希望我們毫髮無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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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話中有話。長久以來從事間諜工作，他的第六感可是不容小覷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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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在聖砂國進行的高峰會議，還有三天三夜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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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們的行程是白天在外面東奔西跑，不過晚上可是投宿在五星級飯店裡，連極盡奢華的溫室花朵薩拉列基都沒有發出任何怨言。至於我則是從登陸的第二天之後就開始不覺得疲勞，甚至精神好到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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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我靜不下來的模樣連身旁的第三者都察覺到了，最後不僅是約札克，連薩拉列基也跑過來問我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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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可能是太過神經兮兮了。與其說是胃痛……我倒覺得是東西吃太多而感到胸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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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是感冒阿？可能你在海上漂流的時候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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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偶爾還會感覺頭痛與惡寒，很明顯是感冒的初期症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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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利，你還是找翻譯幫忙，拿個藥來吃吧！雖然是神族的藥，應該不至於對魔族無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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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拜託他拿藥給我，結果卻送我一杯超苦的茶，那不就傷腦筋了。我沒事啦！再請他拿一條毛毯給我就行了……薩拉，對不起，還讓你為我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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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不認為這裡的藥沒效，只是一聽到吃藥，腦子裡就浮現雲特的教誨，也就是「不吃陌生人給的食物」。原則上該吃的三餐還是會吃，只不過絕對不吃其他人沒吃的特別食物。這是最基本的警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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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判斷這種不舒服的感覺並非感冒，而是壓力所引起的。從小西馬隆開始就面對一連串緊急狀況，而且在航行的過程中也沒有朋友相伴。約札克是絕對靠得住的自己人，也是個值得信賴的護衛，但是那跟沃爾夫拉姆給我的安心感不一樣。因為我不能跟他互相拌嘴、互相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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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擔心的事在上岸之後略有稍減，但立刻出現其他令我不安的事──也就是不久之後即將面臨的高峰會所帶來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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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我將跟素未相識的未知國家之主，賭上兩國的威信進行會談。既不能讓對方丟臉，也必須保住真魔國的面子。而且這不是一對一的高峰會，小西馬隆王也會一起出席。面對兩位受過正統帝王教育的國王，我這個毫無長處的普通高中生會是他們的對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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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半年前我還只是一個隨處可見的棒球小子。根本不懂什麼外交手段，更別說是什麼交涉技巧。我巴不得讓我那個發下豪語，誇口將來要當東京都知事的哥哥代替我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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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依靠的雲特軍師也不在我身邊，在這種時候最能助我一臂之力的村田也不知身在何處。身邊沒有半個可以商量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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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難怪我會倍感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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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能會被壓力給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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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其他人聽不到的聲音碎碎念，然後踢了馬車的地板一腳。既然是命運對決的前夜，會有這樣的心境也無可厚非。但是一向坐冷板凳的我幾乎沒有參加大型比賽的經驗，光是這個經驗值就差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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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利你看！看到首都了！阿~好興奮喔，不曉得它變成什麼樣的都市呢？這兒的陛下是否可好？上一任國王是否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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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跟壓力無緣的薩拉列基，從車窗探出身子發出開心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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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沉默不已的偉拉卿用平板的語調規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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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最好不要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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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很期待耶！心裡覺得好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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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語氣好像曾經見過對方……話說回來，他在航海途中也曾說過那是他第二次越過那道危險海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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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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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路面的狀況變好，馬車速度開始加快，使得我的疑問隨著車輪的聲音嚥下去。別問了，知道薩拉列基的過去又能怎麼樣？只會讓我因為沒有學習到必要的知識而感到後悔、自卑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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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砂國的首都，耶魯遜拉德在夕陽餘暉的照耀下顯得悠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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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如此巨大的雄偉建築，我們被它不同的風貌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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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所謂的大都市就是這樣的都市，所謂的大國就是這樣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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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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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的顏色應該是白色或接近淺色調的配色吧？井然有序的道路與牆壁都被夕陽染成一片緋紅。城堡就位於都市中央，光是要看塔頂就得仰著脖子，那高度令我為之啞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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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的每個方向都有接連都市的道路，所有建築物以同心圓的形狀分佈。假設唐朝長安長的像棋盤，那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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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怎麼形容……好像年輪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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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這麼缺乏想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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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中央間塔往都市的方向望去，有一種莊嚴序曲的音量越來越大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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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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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阿拉吉的語法還是這麼簡略。他大概是想表達「有人第一次看到城堡時，因為過於感動而落淚」的意思吧？拜託那你也別省略那麼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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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別於現場歡鬧的氣氛，薩拉列基的話變少了，想必他也很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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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我的胃跟太陽穴開始痛了起來，甚至感覺到背部跟脖子開始冒冷汗。為了不讓其他人發現，我偷偷擦拭額頭。但是過大的壓力讓我呼吸不順，我已經搞不清楚痛的是胃還是什麼地方，忍不住用右手緊緊抓住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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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借來的衣服下方，只有心跳加速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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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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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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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的入口有四根雕刻精緻的高大柱子。當我把手貼在其光滑的表面，冰冷的感覺隨即透過手指傳達到手肘。刻有圖案的石牆與地板閃閃發亮，淡綠色的斑紋極為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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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我曾看過許多宅第跟城堡，不過跟這座宮殿比起來，豪華程度完全比不上，甚至讓我覺得我們住的血盟城是座粗糙的碉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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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薩拉列基當著低著頭，疑似宮殿侍者的面前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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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要在這種地方出醜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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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漂亮的臉蛋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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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哲的臉頰、淡色的眼鏡、織細的四肢都染上橘色的逆光──好像沫浴在鮮血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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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不是感冒也不是過度的壓力，不明的原因讓我走路搖搖晃晃，結果從不高的階梯上一腳踩空。不過在我摔下去以前，有隻手穩穩將我撐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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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ail protected]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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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根本就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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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喉嚨像是被沉重的東西堵住，氧氣無法順利通過氣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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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如此友善。過去的他一向如此，以後應該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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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什麼要疑神疑鬼？要是對任何人都心存猜疑，那不是沒完沒了嗎？可是猜疑對方卻比信任對方更能讓我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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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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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哪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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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射性地反問。因為那是偉拉卿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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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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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拉德站在高我兩階的樓梯上，制止我的發言，繼續說他的話。因為逆光的關係，我看不見他淡棕色的眼睛──我恨死夕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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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折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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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往抓住我手肘的約札克，用力的回撐了一下。此時薩拉列基已經爬上樓梯，回頭看著落後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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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身體不舒服，今晚就好好休息，明天再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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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麼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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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理會他們的擔憂，越過兩階石梯往上衝。都已經到這裡來了，怎麼能夠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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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完全無法想像對手是多麼了不起的人，不過還是要注意對方究竟是敵是友。況且我心裡也無法消除對薩拉列基的猜忌。但是他才十七歲，就我們活過的年數來說並沒有什麼差異。就算所學的東西不一樣，但是能上場的次數應該是一樣的。既然他辦得到，我應該也辦得到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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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走進打擊區吧。不是打擊練習場，是正式比賽的打擊區。我要用盡所有方式把你解決掉……不過能不能三振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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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樓梯上回頭往下看，階景真的很美。不僅整理的十分完美，也沒有任何突兀與不協調的異狀。街上型人的服裝與款式幾乎一模一樣，顏色也只有兩三種變化。如果是在這個國家，就算是每天都穿運動服的人，也能夠大搖大擺地過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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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把視線移回城內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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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看起來像是小學低年級的男孩躲過衛兵的阻礙滾了過來。淡灰色的衣服短短的，露出的手肘跟膝蓋蒼白毫無血色。小男孩突然彎腰用手上的石頭在腳邊畫起大大的六角形。幾名士兵還來不及阻止，他已經把對角線連接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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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過那個圖形，不知不覺隔著衣服按住左手臂。手指下方快痊癒的抓傷又開始疼了起來。那是神族少女在臨別時用短短的指甲留下的標記，還附帶神秘單字「貝尼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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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畫玩六角形之後就開始唱起歌來。他用稍微走音的音程唱著我聽不懂的歌曲。不過那首曲子我好像在哪兒聽過──是我熟悉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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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好像在哪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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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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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真魔國的童謠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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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是第一次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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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魔族的意見相左，遭到制止的少年反而加大聲量繼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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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的動作很粗魯──只不過是個亂塗鴉的小孩，卻派了三個人把他壓在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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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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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欺負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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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拉列基比我還快衝上前，溫柔地把手深向少年，但是一看到髒兮兮的衣服跟滿是灰塵的頭髮，修整漂亮的指頭立刻收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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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嘛！原來是沒有利用價值的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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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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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利，別理他。那是奴隸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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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隸……你在說什麼阿，薩拉列基！那麼小的孩子被暴力相向，你竟然叫我不理他！？沒看到軍隊正在動粗嘛！？你們住手、放開那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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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我準備推開其中一名衛兵的時候，突然從圍觀的群眾後面傳來慘叫聲。與其說是恐懼，倒不如說是接近厭惡的喊叫。咒罵的怒吼沒有間斷，再加上四處飄散的惡臭味，很快就知道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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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人群一往左右分開，中央綁著木桶的拖車及隨立刻翻倒。蓋子鬆脫，棕色液體流到馬路上。有著強烈臭味的東西分明是「那個」──不曉得該說是液狀堆肥，還是說那是從糞便裡提煉出來的肥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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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眾人根本無法用鼻子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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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們的慘叫聲促使衛兵連忙往那邊衝去，根據我自己的翻譯，他們是在喊：「為什麼這裡會有水肥車！？」翻倒的車旁蹲著一名個子矮小，用骯髒的披風把頭蓋起來的人。一名看來很虛弱的老婆婆，因為遭到居民跟士兵咒罵而抬起頭。貼在額頭的頭髮因為顏色太過金黃耀眼而變成白色。而且可能是年齡太大的關係，額頭跟喉嚨都有明顯的皺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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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雙手撐在冰冷的地板地，還往我們這邊瞄了一下。與其說她是刻意看我們，倒不如說她只是視線碰巧移到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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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站在我旁邊的肯拉德再這零點幾秒裡卻訝異地屏住氣息，我知道他忍住幾乎脫口而出的名字，還緊緊握著拳頭。他用眾人都聽不到的聲音訝異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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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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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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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想問「你們認識嗎？」時，就聽到薩拉列基用鄙夷不屑的口氣強行壓制我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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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老太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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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察覺到的時候，少年已經趁士兵的注意力被臭氣熏天的老婆婆吸引時逃走了。只留下畫在地面上的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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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我手臂上一樣的六角形標記，有如簡化的鑽石標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