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可以偏食喔
"s(S;]B4b8g;K!v4H%X
l%d
「《野菊之墓》嘗起來就像剛摘下的杏果。」遠子學姐翻著從圖書館借來的文學全集，以甜膩的聲音說著。
j ?+Gib-yT9N
「就好比站在夕陽照耀的田梗上，用指尖輕輕捏起染成黃昏顔色的杏果含在嘴裏，慢慢咀嚼的感覺吧！咬破果實的薄皮，溫和的酸味和充滿幸福的甜味就滲透到舌尖，那特有的苦味，還會讓人感到心頭一緊呢！啊，仿佛是青春時代甜美清純的初戀回憶啊！
2X2}C!@#I,uNHk
《野菊之墓》的作者伊藤左千夫是正岡子規的學生，他于明治三十九年在《杜鵑》雜志發表的作品，還受到夏目漱石的大力贊賞喔！果然是一篇傑作啊！就像杏樹每年都會結出不同味道的果實，不管吃多少次，每次都有一番新鮮滋味呢！」
*v'xgDs3x q+}$| Z2Oz
我在老舊的桦木桌上攤開五十張一疊的稿紙，寫著要給遠子學姐當點心的三題故事。
0Lhl } ~
遠子學姐最近可能是迷上了日本古典戀愛小說吧！她昨天看的是森鷗外的《舞姬》，前天看的是川端康成的《伊豆的舞孃》，大前天看的是樋口一葉的《比肩》，而且都是一邊吃一邊興高采烈地大發議論。
v s*RRv'xxzh
「那本書是公有財産，請別吃下去了。」我拿著自動鉛筆寫字，同時冷靜地提醒。
GZ\3oR#x
「我知道啦，真是的。」遠子學姐鼓著臉回答。這個人以前就曾「不小心吃了」從圖書館借來的書，而且因爲不好意思自己去道歉，還硬拖著身爲學弟的我一起去。
gXYW n {
「啊，可是看起來好像很好吃耶！」她郁悶地歎了一口氣。那副模樣簡直就像站在擺滿水果蛋糕的櫥窗前，貼著玻璃流口水的幼稚園兒童嘛！
!Q:rG-v t GJ sM
「不可以吃喔！」
6kQkl*b_.{1U[
「我都說我知道了嘛！啊！這個部分最酸甜，最美味了啦！
+u8a9^8S,E,E/[
「真的不可以吃喔！」
3D9w OI*J2Y
「好好好。我會乖乖等到心葉寫完點心的啦！」遠子學姐露出貓咪曬太陽般的悠閑表情，慢吞吞地回答。
e;d
Ph`6d
這間位于校舍西側的教室非常狹窄，舊書堆得到處都是。遠子學姐抱膝坐在窗邊的鐵管椅上，浸淫在由窗口透進的秋季陽光中，用纖細的指頭翻著書頁。掀起的裙擺下面隱約可以窺見雪白的膝蓋，兩根如同貓尾巴的烏黑長辮從她的肩膀披垂到腰間。
${B9ZK$[3TKD
du
遠子學姐是個吃故事的妖怪。
~ oK b u
她會把書頁或是寫在紙上的文字撕碎，放進嘴裏慢慢咀嚼，然後吞落肚中。
&D$Cq8bn
F+tP Nt)U
但是她如果聽到別人把她歸類成「妖怪」，就會很不滿地雙手叉腰，疾聲宣告：
gWo s3N Y!P FW
「我才不是妖怪呢，我只是個普通的『文學少女』。
%w!K9B6tbz1Io}
的確，遠子學姐除了異樣喜愛書本，以及會把書本啪嗒啪嗒地吃下去之外，從外表怎麽看都像是個古典清純的千金小姐……
8_PE3U4V/V(Mk
聖條學園的文藝社，就只有三年級的遠子學姐和二年級的我這兩位社員。
`6w-j] N8Ya
秋天已經過了一半，其他社團都開始新舊交接了，遠子學姐到底什麽時候才會引退呢？聖條是一所升學高中，遠子學姐應該也會打算考大學吧？可是她看來完全不像有在用功，真的沒問題嗎？難道她早就打算留級一年，繼續留在這個地方嗎？
Ws z D J&WmnC
當我正在暗自憂心時，遠子學姐對我說：「下個月就是文化祭了，我的班上要開咖哩屋。心葉的班級 「我們要開泡沫紅茶店。只要把桌椅拼好，准備一些即溶咖啡和紅茶包，再弄些漫畫就好，很輕松的。反正我對文化祭和運動會沒什麽興趣，隨便做什麽都好啦！
2m9H.A [~h6S
「哎呀，別說得這麽冷淡嘛！心葉真不像個年輕人。」
A;a4^3z/o2W8JIf&Z
「我倒覺得會拼命准備文化祭的高中生比較稀奇。」
(F6Z"q;A,[;ac
「老是擺出無聊表情的話，以後就會變成那副長相喔！」
:M P qGI|1x%H K
鼓著臉頰翻書的遠子學姐突然大叫一聲。
'}-uv6nM~K
q
「啊！」
#u c VR0?Hw7C!T
剛好畫上最後一個句點的我嚇得擡起頭來。
9`c(j/[ w0k
pM
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K q5JV)].V IO5FP z(V
遠子學姐雙手捧書，瞠目結舌地顫抖著：「這、這本書竟然有缺頁！那句經典台詞『民子真的仿若野菊』不見了啦！男女主角青澀相片的描寫全都被切掉了。這裏是最好吃的部分耶！啊，還看得見小刀切割的痕迹，太過分了！」
U-?N\PL
「遠子學姐。」我無奈地歎氣，把手背貼在額頭上。
L T)e X-b
「什、什麽啊，心葉？你那不耐煩的反應是怎麽回事啊？難道你以爲缺頁真是被我吃掉的嗎！」
S;ktI*V
「我已經再三提醒過你不可以吃掉公有財産了……你根本就是把我的話當作耳邊風嘛！」
5rx#t5eR@#c zt
「才不是呢，不是我做的啦！我一直跟心葉在一起，應該可以證明我是無辜的吧！」
a(W ^-vhO
「你是趁我寫故事的時候，偷偷撕下來吃掉的吧？」
$D
_g/B&vhx8G0F!E
「哎呀！你果然在懷疑學姐，真過分！我才不會做這種事呢！就算在書店或是圖書館看到多麽美味的書本，我在肚子餓的時候也只會看著書脊，忍住口水，不管多麽想吃，我都會努力地克制自己啊！」遠子學姐挺起扁平的胸膛，斬釘截鐵地說著。
e$x {_Qv
「再說，只把最好吃的地方吃掉而留下其他部分，根本是旁門左道嘛！如果我要吃，一定會從頭到尾吃得幹幹淨淨，這才是對作者的禮貌啊！」
/]P*X&P1Zk4X z:}v
不知怎的，這段話聽起來很有說服力。不管是什麽書，遠子學姐都會高高興興地吃到最後。偶爾我寫出不合她口味的三題故事時，就算再難過，再反胃，她也會哭喪著臉，一字不漏地吃完。
:m"g2T~s)P
「說的也是，遠子學姐對食物這麽執著，應該不會偏食吧！」
+l7cQr`
我一邊點頭一邊說著，就看見遠子學姐把嘴抿成「ヘ」字，氣憤地看著我。
O2K ?mu%r8qo
「從你的話中感覺不到半點對學姐的尊敬呢！」
U [0wI+V1|4}
她阖上書本，俐落地從鐵管椅上一躍而起。
3u'? a\g%B R:x6w.[-N
「總而言之，只把最美味的部分吃掉是不可饒恕的行爲！就像只把茶碗蒸裏的銀杏吃掉一樣啊！或是只偷吃蛋糕上的草莓！或是只偷吃海鮮焗烤裏的蝦子！這是偷走人家期盼已久的幸福，害人墜落絕望深淵，像惡魔一樣的卑劣行爲啊！這是所有美食家——不，是所有讀者的敵人！是文藝社的敵人！無論如何都得把犯人揪出來，好好責罵他一頓不可。快點進行調查吧，心葉！」遠子學姐氣憤填膺地大喊。
A0@[7e W
又來了啊？別開玩笑了，我才不要每次都陪遠子學姐玩這種偵探遊戲呢！我把剛寫好的三題故事從稿紙上撕下，交給遠子學姐。
/pTI CoM v
「點心——已經寫完了，要晚點再吃嗎？」
1kq`3m,ntb
遠原本已經要沖出社團活動室，卻又硬生生地停住。
,cz d%D)R L
「呃……」
rd(X8ud|F
今天的題目是「宮本武藏」、「電暖被」以及「盂蘭盆舞」——在我開始寫之前，遠子學姐很高興地抱著椅背說：「一說到秋天就會想到栗子呢！你就寫一篇像栗子蒙布朗那樣香甜的故事吧！」
a1`}W:GHe"V
m
當時的她殊不知故事會變成什麽味道。
&`%ujc5[ {3Ix/i%fyL
看到我捏在指尖晃動的三張稿紙，遠子學姐就像被紅蘿蔔引誘的馬一樣，露出嘴饞的表情緊緊盯著。
7]/yr.I${8`
最後，她還是坐回椅子上，綻放出花一般的笑容對我伸出雙手。
Yj"yV f
h
「我現在就要吃。我開動了。」
L2S+M { ?PNW g6l
V*MJI:k7^&O,g?T
編注：
4kW*l },o1G
那篇「像蒙布朗」的三題故事，遠子學姐是一邊哀號一邊吃完的。
:zuFM.o\
「討厭啦！宮本武藏竟然要跟電暖被比賽跑盂蘭盆舞，而且還被電暖被卷起來烤成焦炭。啊！討厭，栗子都變得熱呼呼，黏糊糊的了。這根本不是栗子，而是櫻島白蘿蔔嘛！還擠上了美乃滋！好惡心啊！嗚……惡……嗚嗚……」
9Z TrW:[0w"?
最後她捂著嘴，渾身無力地趴在椅背上，所以調查一事只好先喊暫停，我也因此幸免于難。
0_ UA*J*k h8`d5R
'l;~3j4te
B(a5K
u
隔天是個秋高氣爽的大晴天。
A Q~1_/vS \y
昨天遠子學姐好像受到相當嚴重的打擊，不知道她後來有沒有平安回到家……我一邊想著，正要踏進教室時，剛好看見班上的琴吹同學迎面走來。
J8Tg7E+[K0w_
「啊……」
Y i C*v4m G w@T
「井、井上！」
5Z&dv JU(D
}
本來要去走廊的琴吹同學頓時後退一步，表情也變得很僵硬。
,c uGI5\we
我露出營業用的爽朗笑容，友善地跟她打招呼。
\"U`W6iE
「早安，琴吹同學。」
Gd"I d9Cz
結果琴吹同學橫眉豎目地瞪著我。
)co
g0C%D5i5U T-S~
「還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井上幹嘛對每個人傻笑啊？給我讓開。」
WU
N8P)f&{#fK.\
然後她就快步離開了。
@,y-@h7|J5~'[ r
今年夏天，我在醫院聽見琴吹同學幫我說話時，還以爲她其實不討厭我。沒想到進入第二學期後，她對我的態度還是一樣刻薄。雖然她是冰山美人的類型，本來就不會討好別人，但是我總覺得，她面對我的時候不管是眼神還是言行舉止，都會變得特別苛刻。
3Y*s4`$Y7g
當時我看見琴吹同學坐在病床上，低著頭快要哭出來的模樣，難道只是錯覺嗎？我很在意琴吹同學當時原本要說的話，但我怎樣都問不出口。
KWS
fMH
{'T
我歎著氣把書包挂在桌邊，同班的芥川走了過來。
)hW {w$q&b
「早安，井上。」
Tl;Ku/S}'EN
「啊，早安，芥川。」
"v{ ppf
芥川同學可能也看見琴吹同學的態度了，他還安慰我「不要在意」。
T-`6cE
m%u&d)Tx
我無奈地對他笑了笑。
x"fh tv%a(N m
「謝謝。不過這種情況也不是現在才開始。」
%K?N @S#o
「是嗎？」
n)N r/`+GeB w3W
「嗯！如果琴吹同學突然對我很體貼，我可能會嚇到腳軟吧！啊，要不要來對一下數學作業的答案呢？」
"x}#H XXuM
我們把自己的筆記本攤在桌上互相比對，順便交換著簡短的對話。芥川的筆記總是整理得有條有理，很容易看懂。他認真又穩重的性別也表現在字裏行間。
B ?3}-L'\'Qcu:GW1aw
肩膀寬闊、身材高大、很酷又很有男子氣概的長相、既冷靜又誠實溫和——芥川擁有我憧憬的所有物質。雖然我們的關系還沒有親密到可以稱爲朋友，不過跟他相處真的讓人覺得很舒服。
\+f-S?x2C/^(b
這時，芥川放在褲子口袋的手機響了起來。
$?%q*RP9Nz2j
「不好意思。」
#t3[\!V GM8t
他拿出手機看到螢幕，就皺起眉毛。
\Vd2d T2vh
他看著手機的表情非常陰沈，散發出一股令人難以接近的氣氛，讓我暗暗一驚。
u$[dL2~U p-c5B
芥川以粗厚的聲音向我道歉，然後就到走廊去了。
8XF\HUEY B2g({)d5Z
會是誰打來的電話呢？
JY*UG2u F
家人？朋友？還是女朋友？
"F8z.Ta)R3x
可是，我從沒聽芥川談過女生的事。個性那麽穩重的人，竟然有那麽一瞬間露出了嫌惡的表情。原來芥川也會有這種表情啊……
/y9\Z/c2jv
%cE+k&i PT5m7zN;y
此時，我完全沒有察覺到這就是所有麻煩的開端。
zX"ysN Y]W
I9aW2P&y F
午休時間，我在走廊上漫步時，覺得好像有人正在看我。
#m'DkB"q1g4}
「你是井上同學嗎？」
1mNOT V9n `V_ H
q
聽見這個細微的聲音，我回頭一看，發現有個留著一頭美麗長發，看起來很成熟的女生站在後面。
'};Z-h Cg[ xW:I9s
啊，這個女生跟我同年級。雖然不知道名字，不過偶爾會見到。我對她的印象就只有「這個女生長得很漂亮」。她找我有什麽事呢？
&v ItC
e t,jC
她緊張不已地說：「突然叫住你真是不好意思，那個，我是三班的更科。井上同學是一詩的朋友對吧？」
&`Fb,{B
「一詩？」
R$jO&Fy5Z1bzY+T V
「啊，對不起。」她白皙的臉頰一下子都紅起來了。「我是說井上同學班上的芥川一詩。我跟一詩正在交往。」
0h-[A){#t5T$@9h
她是芥川的女朋友嗎？
g(cfn4Ai+Y A K
我吃驚地盯著她的臉，更科同學也以豁出一切的表情凝視著我。她的頭發輕柔飄逸，五官清秀又溫和，是個無可挑剔的優等生類型美少女。她跟芥川站在一起一定很登對吧！
9\)n*\%P@;h A8A*l?+G,U
可是，我還是第一次聽說芥川有女朋友。我早就知道他異性緣很好，還有一次無意間發現他的課本裏夾了一個可愛的水藍色信封，可是當我問他「是情書嗎？」他只是一臉困擾地支吾其詞……
IcX7T AZ
其實我跟芥川本來就沒有熟到那種程度，連彼此的家人都不太清楚，所以我不知道他有女朋友也不奇怪吧！
uj&_%HzR4f$d[W
「呃……不好意思，我還不知道芥川有女朋友呢！」
f iU U(g
}|*I_
結果更科同學聽到這句話就沈下臉。啊，難道我說錯話了嗎？
T} c3J7cI R3~
「一詩沒有跟井上同學提過我的事啊……」
4w*? | z yX
「不是啦，其實我跟芥川也並沒有那麽熟……」
O
f-qp%y5|k x!X
我急忙打起圓場，但是更科同學好像沒有把這句話聽進去。
"} [l ? W:k@B H#b
「一詩他最近很奇怪，好像若有似無地在躲著我……我想，他或許有了其他喜歡的人吧！」
@%oH3hm
她說著說著，烏黑的眼睛開始浮現淚光。我最怕人家哭了，無論如何先試著安慰她吧！
8kG4b9@
zVY
「可能是有什麽誤會吧？我覺得芥川不像是個會腳踏兩條船的人啊！如果你很在意，要不要直接問問他呢？」
il1Cgf4T T
「井上同學可以幫我問嗎？」
V8F6j(Gx`:E1H
「咦！」
HVxMgB R5L y#y
「如果由我來問，他可能會退縮吧！井上同學跟一詩是朋友，或許他會把真正的心情告訴你。拜托你，井上同學，這是我最重要的請求。」
"jS6@1G'd
'J:e
EbpwJ }4\
我真是太軟弱了，爲什麽要答應她呢？
0VS%h~J
K6|3OHZ
放學後，我苦思著該怎麽對芥川開口。
^-lKj)kf4iFA
「再見了，井上。」
|2sM6G u
芥川就要走出教室了。糟糕！我也急忙追在他後面。
IM)` up@`![
沒辦法了，討厭的事還是盡快解決吧！我想還是別太嚴肅，裝作漫不經心地問他比較好。
o l)o+^*|j)H0f/t
譬如說「芥川，你現在有沒有交往的對象啊？是認識的人拜托我來問的。」
bo O` b8` QU
不過，我和悠然走在前方的他始終無法拉近距離。芥川是弓箭社的社員，從一年級就活躍在正式選手的陣容當中。我本來以爲他要去練習場，沒想到他卻走進圖書館。
"r2c!~5Q;gL8HNp
他離櫃台越來越遠，最後走到房間最角落，在陳列日本文學作品的書櫃前駐足，開始選起書本。他從書櫃上抽出一本書，翻了幾頁又放回去。
v"I-bI1e G0Eci
他好像找得很認真，難道有什麽要查的東西嗎？
@#H2x] i
可能是我太緊張了，總覺得四周靜得出奇，連自己吞口水的聲音都清晰可聞。我靜悄悄地躲在書櫃後，正在想要不要開口叫他時，芥川從挂在肩上的書包裏拿出美工刀。
E r ? bx b
咦？
q v H)d/Yl"Ix
他反刀刃滑出刀身，刀刃閃亮的光芒直躲我的眼中。
-X:d Aw1^5L3p b
奇怪？他想要做什麽？
u"F{ e$tbA u5G
我感覺氣氛很不對勁，掌心開始滲出汗水。我繼續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觀望，然後就看見芥川露出陰沈的神色，把刀貼在書本中心。
v*a8p5nS y wUH
不會吧……
q1Z5gVR$d e
我仿佛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
V/o1e1kXM
當他俐落地把美工刀往下拉動時，我感到刀刃像是直接劃在我身上，不由得驚恐萬分。
k1y)^W7~p'R|
我的腦中頓時閃現昨天遠子學姐拿給我看的《野菊之墓》。
:Q b,cwb'_i
從原本所在處消失的書頁，以及小刀切割過的痕迹……
Lsm[B X!r
芥川就是切掉書頁的犯人！
8K%I|%E5t"B4|sQ
我伸手抓住書架邊緣時，不小心碰到一本書，它又撞上隔壁的書，發出小小的聲響。
;AE(g1o,U4[0g
「！」
5S:} MQ y
C OH
芥川猛然回過頭來，睜大眼睛茫然地看著我。
To%o
h \&C
我則是以不可置信的表情回望他。
'y ik rx"iw
\V
D/l H
芥川一臉苦悶地皺起眉頭。
M%_(xA rg zA#?0ml
我的腦袋像是麻痹了，幾乎無法思考，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芥川，你爲什麽要做這種事……」
~jn_$\&Zl
這時，有一只裹在女生制服中的手臂突然從旁邊伸出來，迅速地抓住芥川握著美工刀的手。
;D8l@.o Kj3x
「抓到你了！現行犯！」
(a8Kg+reV?p%s
搖曳著兩條貓尾巴似的長辮子、興奮不已地跳出來的，正是身穿水手服的文學少女——文藝社社長天野遠子學姐。
@P+pA&J r4p'w
.} h:g#S
?#q
自從我發現自己有多卑鄙下流以來，我一直努力對周遭人們拿出誠實的一面。
H P]J:x.C
自從那個割裂一切、溫暖血液飛濺、事情發展到我伸手不可及之外的罪惡之日以來，我隨時都小心翼翼地避免自己再度做出錯誤的選擇。
z;{f#D6cR t&d
對于你的心願，我自覺已經拿出了最誠懇的態度。
"?;QAQ4Q+Sk2V
我一開始想像你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花費了多大的努力才寫出這封信，就覺得胸中像是有烈火灼燒，我感覺非得盡我所能滿足你的要求不可。
7Y9g6g0k N%P{8G
然而你的要求實在太嚴酷了。我已經用我的方式展現誠意，也盡量拿出最大的能力去對待你，但是你依然不滿意。
bRZ4LA
我無法滿足你的願望。那是把一切導向毀滅，像惡魔般不忠的行爲。
!~l N L:er7x
「說吧，爲什麽要割壞圖書館的書？請好好解釋一下吧！」
XE_
i8z r
在堆滿舊書的文藝社活動室裏，遠子學姐擺出一副連續劇裏凶狠刑警的架勢。表面坑坑洞洞又不平穩的榉木桌上，放著有島武郎的作品集，還有幾張被切下的書頁。
QM8u WO2{N x4[
芥川沈默地低頭坐在椅子上。
a8PR*R\ ws}
~A
昨天因爲吃了我寫的點心而身體不適，只好暫停調查的遠子學姐，今天放學後似乎立刻跑去圖書館埋伏，等著抓破壞書本的犯人。
W*He z
GO2H
「我的猜測果然很准，犯人真的會再回到現場。我翹掉掃除工作，在書櫃後面餓著肚子蹲了三十分鍾的苦心總算得到回報了。」
D*|-mQjd
聽到她得意洋洋地自吹自擂，我的頭都快痛起來了。
~7@
p~1oq5m kL
遠子學姐後來把芥川帶到我們的社團活動室。
\(lnO?
「你切掉的地方是《一串葡萄》中的經典場面喔！主角少年偷了同學的畫具，又在衆人面前事迹敗露。當他被老師叫出去，正覺得羞恥難當的時候，老師就把一串葡萄放到他的膝上，溫柔安慰他，那可是感動人心的名場面耶！是這個故事最美味的場面耶！你有沒有想過，愛吃葡萄的人吃到只有皮沒有肉的葡萄會有多難過啊！這種行爲真是不可饒恕！」
l zn J$? H~0\
遠子學姐氣得連聲音都顫抖了。
rr nP ]] i#Q
「我想一般高中生應該不會有這種想像吧……」我忍不住吐槽。
-V+w7iU iB8m{E
「心葉你閉嘴！」遠子學姐瞪了我一眼。
r!v:YK tq
「就算你是心葉的朋友，這種冒渎食物……不，這種傷害崇高書本的行爲，我這個『文學少女』是不可能就此罷休的。你做出這種事到底有什麽理由？」
'LQ$r A+ew*l
「那是……」
:U F |h.aK#{!Y
芥川才正要說話，遠子學姐就突然提高語調大喊：「我的推理是這樣的，你鐵定是自然主義的信奉者，而且最喜歡的書一定是田山花袋的《棉被》！」
/n Y/f(D]i2c,X
這句天外飛來的發言讓我跟芥川都呆住了，我們啞然無語地看著遠子學姐。遠子學姐倒是頗爲自得。
FH/s9}5fk iO
「被你割破的《一串葡萄》的作者有島武郎，是成立于明治時代晚期的文人集團白桦派的一員，他們向來高聲倡導人道主義和理想主義。然後，以田山花袋作爲代表的自然主義一派，則是跟白桦派對立，專門客觀描寫現實情況的文學派系。其實白桦派原本就是爲了反對自然主義而發起的組織。如何？我說的一點也沒錯吧？這一定是由衷支持自然主義的人控制不了年輕的沖動，以及對文學的愛好而使然的暴走吧！」
0C@5R4?5L _ N!c
暴走的分明就是遠子學姐的想像力吧！
q)|9j e#e*n
UQ K"n*G|
我滿頭黑線地默默想著，而身旁的芥川則是冷靜地回答：「不，你誤會了。」
$Y(C1L9CYx
{n W
「咦！不、不對嗎？」遠子學姐睜大了眼睛。
Q m0oU
d%n
「……是的。」
Xg[
O7yP6m;n Z-F
狹窄的活動室裏流竄著一股尴尬的氣氛。
r f Eb/BQ.[-J
「那麽，你爲什麽要割破書頁？」
v5Lu5n#`1H K/j!~R
遠子學姐表現出不敢置信的模樣。她歪著腦袋的同時期，細長的辮子也從她的削肩滑落。
e o+KmE5n]%?
芥川可能是已經適應了遠子學姐的裝傻吧？他挺直身體，誠懇地說：「我因爲期中考成績不太理想，覺得很焦慮。以前我就有想要破壞什麽——想要切割某些東西的渴望……所以，我想到切書或許可以撫平情緒，就忍不住做了。」
Tt!Ueo2YP
說什麽期中考成績不理想啊，芥川！你期中考不是拿下全學年第五名嗎？在我們學校有參與社團活動的人，還能夠拿到這種成績已經很了不起了吧？還是說，在芥川心中，全學年第五名只能算是讓人心情苦悶的爛成績？
$w"q Fh H$W^v
不久之前才自豪（？）地說「我的數學從來沒有高于三十分」的遠子學姐，也露出難以相信的表情。
7R-k:Gt/b
「因爲考試成績不理想，所以你才切書？」
y0e [S5@Z?b Y(Y
「是的。」
;n(uw-nv2KJE
「只是因爲這樣？」
%ZJHAg
「是的。」
GV J*@0P`
「真的跟自然主義無關？」
6Y P
];Im,iC4k
「完全沒有關聯。」
6d|/L6{;jX s#vK!E
遠子學姐一臉遺憾地垂下眉毛，辮子尾端也跟著甩動。
;j!h1]9M%q x;Vm
芥川挺直身體站起，然後對我們深深地一鞠躬。
{R+U7iG ?
「造成你們的困擾真的很對不起。我等一下就去圖書館道歉，也會賠償被我弄壞的書。」
b2P }6k Z
w
他正要離開，就被遠子學姐叫住了。
a Z1i;E{UR w
「等一下！既然你有心反省，我們也沒必要把事情搞大。」
2O2i$kR{] K&P
芥川轉過身來，遠子學姐露出了仿佛可以溶化尴尬氣氛的溫和微笑說：「賠償當然要啦，不過你很幸運，剛好我跟圖書委員頗有交情。只要跟他們就書被蟲蛀掉了，請文藝社的畢業校友特地寄來新書替換就好了。這麽一來，文藝社的評價也會上漲，可說是一石二鳥的好方法吧？」
"EB3E4v `K1~,v
我也急忙點頭附和：「嗯，這樣的確比較好。就這麽辦吧，芥川。」
;ww]&k H
原來遠子學姐也有管用的時候嘛！我正在想待會要寫篇香甜的文章給她當點心時……
Qlm6p^@
D ],]3p1f
「可是！光是這樣，你本身的問題還是沒有解決。爲了讓你擺脫所有煩惱，而能過著愉快的校園生活，有件事是必要的。那就是跟同伴們一起揮灑熱情，讓青春的氣息把壓力吹到天邊！」
+Or+A/h$X`(P?&J
爲什麽話題又轉到奇怪的地方去了？芥川也不解地揪起眉頭。
O Bz?7?EL6?
遠子學姐滿臉笑容對他說：「所以呀，芥川，文化祭的時候要不要跟我們一起演話劇啊？」
^
b.F4Cj
「這是怎麽回事？我從來沒聽說文化祭要演話劇啊！」
EZDd}Z0r/U+e
等到芥川表情糾結地回了一句「請讓我考慮一下」而離開後，我才對遠子學姐大聲質問。
&lq:_7um1a
遠子學姐抱著鐵管椅的椅背，開心地擡頭看著我。
U ] H7xA ] g1a'o[2^k
「可是，我已經跟執行委員會申請好了，也敲定了演出時間。」
{ I9S"W uI
W.J*o
「什麽！」
v~)T+VYR
「因爲麻貴跟我炫耀說管弦樂社要在他們專用的音樂廳辦演奏會，還挑釁地說『文藝社今年也很閑吧？』所以我忍心不下這口氣嘛！我們去年也沒有做出社刊，只有展示古典作品……而且，根本就沒有人要來參觀，心葉當時也只是一直玩填字遊戲吧！」
m_.yT~{-e%n:`n
她講到一半，就開始鼓起臉頰瞪著我。我無奈地說：「沒有做出社刊，還不都是因爲遠子學姐把作品吃掉了。」
ha3~n _
「是這樣嗎？總之，今年我們絕對不能輸給只有人數占優勢的管弦樂社。而且，如果在文化祭上演出話劇，說不定會有人看到文藝社的優點而想要申請入社呢！」
p e|Yiz7GS w
{8Ym
真要說起來，最後那句話才是重點吧！遠子學姐從以前就一直擔心社員太少，還說過「心葉沒什麽魄力，如果我一畢業文藝社就倒社，那該怎麽辦呢？」爲此煩惱不已。
5VB*R9rV'Od
「聽好了，心葉，這是學姐的命令。你也要以文藝社一員的身份，在文化祭上推廣文藝社的名號。爲了增加社員，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3Sv5@&HcR}
遠子學姐的「學姐命令」又來了。我明明比誰都渴望著低調且和平的生活啊……
W
Z0K
t)s&@:wEJ}w&U
「我們只有兩個社員，真的有辦法演話劇嗎？」
9bWaq+q4ty
遠子學姐露出燦爛的笑容。
m$F+@;PaT%S7z
「所以我才要拉芥川一起來嘛！我剛決定在文化祭演出時，就看准了他有辦法吸引不少女性觀衆。本來我還打算叫心葉去說服他，沒想到事情這麽順利。這都是靠著我的德望啊！」
'z |bkL cZ
這麽說來，遠子學姐邀芥川入夥的動機，根本不是爲了他的煩惱，而是爲了自己的方便嘛！想到這點，我就忍不住同情起因爲被抓住弱點，不得不加入那種莫名其妙演出的芥川。
2I,A:]+bb&B9n
l
「到底要演什麽話劇啊？」我不耐煩地問著。
N~T9D%]0mG
「當然是最適合文藝社，洋溢青春氣息、感人肺腑的文藝巨作啊！從服裝准備的考量來看，還是明治時代之後的日本作品比較好，所以我這個禮拜都很認真地在選擇劇本。
'z%E~;nx r2Nw
原來她是因爲這樣才一直看古典愛情小說啊？
8M ?'h(q n/{9?+C
遠子學姐從椅子上站起身，從書堆裏抽出一本書高高舉起。
9X.`6So0r*Sx*@'a
「我最後精心選出的劇本，就是武者小路實笃的《愛與死》！」
P.{1\VF%Y
「武者小路？他也是白桦派成員吧？」
3dy7i-Zr+y
O;x.H
我一邊回憶起上課學到的內容一邊說著，遠子學姐就很開心地點頭。
{*Sx*O-|s
「嗯，就是啊！芥川割破的同樣是白桦派有島武郎的作品集，這點也讓我感覺到這是命運的安排呢！」
:K+c | F
?!M
請不要在這種地方感覺到命運……
G4y"e0f IK
遠子學姐瞬間變得一臉正經，開始說起：「武者小路實笃是在一八八五年——明治十八年五月十二日誕生于子爵家中的老幺。雖然出身豪門，但是他的父親很早就過世了，所以家境不甚寬裕，只能過著儉樸的生活。
w;ZW-R Y"[Q
進入學習院就讀的他，跟在那裏認識的志賀直哉一起創辦了同人雜志《白桦》，然後以雜志中流砥柱的身份，寫下不少描寫人類的美與善的精彩作品喔！只要說到青春，就不能不提白桦派！還有大正民主思潮啊！ （注1：學習院，一八七七年在東京創辦的貴族子弟學校，從幼稚園到大學部都有。
+k7hR@;J;f7d
注2：大正民主思潮，大正時代爲西元一九一二年至一九二六年，此時風行的自由民主思潮不只影響政治，也影響了社會、文化的面向。）
(Nb S@R.SIy
尤其是以簡潔知性的文筆寫出《城崎散記》、《小學徒的神明》等等名作，甚至被譽爲小說之神的志賀直哉！還有以熱血沸騰的文章，描寫人類命運與情感的有島武郎！還有擅于豐富心理描寫和節奏明快的文體、確立了誠實面對內心渴望之『真心哲學』的裏見淳！
I.F8zR(f)q
志賀直哉的作品，就好像名人打制的滑嫩彈牙極品荞麥面；而有島武郎的作品則像灑上大量檸檬汁的新鮮生牡蛎；裏見淳就像經過慢火燉煮、表面滑溜溜的小芋頭。不管哪一種都是讓人感動的美味，經常讓人不由自主地吃得太撐。有島的《與生俱來的煩惱》和裏見的《極樂蜻蜓》，都是必讀佳作唷！
"K"\~K ?3^b
然後，還有一個人絕對不能忘記，那就是武者小路實笃！對我來說，講到白桦派不可不提的就是武者小路！雖然有人看到他堂皇的姓氏和貴族出身，就誤解他寫的應該都是格調高又難懂的文章。但如果實際去接觸他的作品，一定會爲他作品的娛樂性之高、文章之清晰易懂感到驚訝唷！
v,_]9rA
要說武者小路的特征嘛，就是大量使用對話，還有輕快的筆調吧！有時人物台詞甚至會多到寫滿整頁，但是他把節奏控制得很好，所以可以很順暢地一口氣讀完呢！如果要比喻，武者小路的作品就像一流廚師做出來的豆腐料理。不只擁有滑嫩又清淡的口感，同時又可以品嘗到大豆絕妙的甘甜濃醇風味，還帶有畫龍點睛的微苦。吃完最後一口的瞬間，真會讓人忍不住感歎『太美味了』！」
c*m xm$b `%e
遠子學姐一邊說著，就真的閉起眼睛發出感歎，然後又遽然睜開眼睛，興奮雀躍地把臉湊到我面前。
%P6a
a.v4h/B H
「他寫的《愛與死》裏面的女主角夏子，是文學史上屈指可數的純情女生喔！像白白嫩嫩的豆腐一樣清爽，就算不沾任何佐料直接吃也很好吃喔！她跟留學中的男主角只有書信往來，但是信中的語句也清楚展露出她的清純可人，讓人看得胸口都要疼起來了。還有還有，關于她的描寫也很可愛唷！例如一群女學生聚集在操場上比賽倒立，夏子則是其中的倒立高手，而且她還會翻筋鬥耶！她在哥哥的生日案值上也表演了精彩的翻筋鬥，來賓們都拍手叫好唷！」
Z(p8hu,W+S~
「等一下！」我忍不住打斷了講得口沫橫飛的遠子學姐。
Uj[#xd
h
「要叫女主角表演翻筋鬥，這也太誇張了吧！這種事誰辦得到啊！」
+]{%jI|D2f
「哎呀，只不過是倒立，有什麽難的。即使是翻筋鬥，只要反複練習就自然學得會，夏子也是這麽說的，不用擔心啦！」遠子學姐樂觀地笑著說，我則是義正詞嚴地加以駁斥。
e?:R0ON:o v
`2?
「不可能的。再怎麽說，如果是打排球時會被球打到臉、踢足球時會撞上球門網、玩壘球時會揮棒敲到自己的腦袋、上遊泳課時耍帥遊了蝶式，卻因爲腳抽筋而溺水的遠子學姐，一定是辦不到的。」
I+\;`0eL
遠子學姐聽得臉都紅了。
n;^(J r5i'y m F
「爲什麽你講得好像親眼目睹了我所有的丟臉事迹啊！」
A2s2I7[.b
「那是因爲遠子學姐成天都在做些丟臉的事啊！請你正視自己是個運動白癡的事實，不管倒立還是翻筋鬥，遠子學姐都沒辦法啦！」
cT&K*x(} pn
這句話好像刺激到遠子學姐的自尊心了，她氣鼓鼓地說：「才不會呢！只要對文藝社有足夠的愛，無論什麽事我都辦得到。」
!m s jz%FBl.jj
「這跟文藝社有關系嗎？」
] x4?yh_ vn a
「當然有啊！只要對故事有愛，什麽都是有可能的。管他要倒立幾次都沒問題啦，就讓你見識見識我愛的力量吧！」
#G p aeue9CO/V
看她轉身面對牆壁，准備開始倒立，我嚇得連忙制止。
BQ4j MsR0Jn
「請別這樣。如果受傷就糟了！而且穿著裙子倒立，什麽都會被看光喔！」
0sZB%X5j:z~
「別擔心，我裏面有穿體育褲啦！你就擦亮眼睛，好~好地看著吧！」
$E,k:m M w
遠子學姐高舉雙手，氣勢逼人地往牆邊踏出一步。
k guH c
F(e)M
「哇~快停止啊！遠子學姐！」
%E9w/b'n-q`%G jVIV
只見她的裙擺隨身體翻動而飄起，一雙白細的腳伸到半空中。
w-w] T){
包覆著小小屁股的黑色體育褲在我的視線中一閃而逝，接著遠子學姐翻起的雙腳就向前傾，還發出了慘叫。
N+wl+f1tJE
「呀！」
*px+T v;s |
「啊！危險！」
*P*jq8yV%J/Cw"R
情急之下我一個箭步沖過去，抓住遠子學姐的腳踝，但她的右腳還是往前落下，結果就連我也跟她一起撞上了牆邊的書堆。
d C]$\#F&n
高高疊起的書本像雪崩一樣落在我們身上，揚起大片塵埃。而且倒塌的書本還推倒了隔壁的書堆，然後像骨牌一樣，又推倒了旁邊的書堆，搞得整間活動室滿地都是書，情況真是慘不忍睹。
p"KG9b_"}rU/A*U#S p z
被壓在大量書本下面的遠子學姐可能是因爲吸入了灰塵，她淚眼婆娑地說：「咳咳……我看還是換個劇本好了。」
;Dh0K8YC z5PM#v
該怎麽做才能讓遠子學姐放棄演出話劇呢？
&x*K,io-e
隔天，我面色凝重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思考這個問題時，芥川走進教室。
uq`HLa7[z4j
我不自覺地正襟危坐，芥川用平時的穩重表情對我說：「昨天給井上和天野學姐添麻煩了，實在很抱歉。」
9V0``,Ad3`AJs
聽到他沈穩的語氣，我也松了口氣，像平時一樣笑著回答：「不用在意啦！雖然我也有點嚇到了，不過無論是誰都會有情緒低落的時候嘛！」
+d0p6M1^D/uv-y vh
對了！如果芥川說他不演戲，遠子學姐說不定就會放棄了。
M,eGZ0F
我探出上半身。
%erhXlme
「關于演話劇的事，那只是遠子學姐一頭熱，如果你拒絕也無所謂。如果要拒絕，我也可以幫你去跟遠子學姐說喔！」
OH b5u Q.D
然而芥川卻一臉認真地回答：「不，我決定接受了。我是個無趣的人，也沒什麽演戲的天份，或許會扯你們後腿，不過我已經決定要好好努力了。以後還請你多多指教。」
p_$y,T&\X&iTX
咦咦！怎麽會這樣！
1z ~5J}JVNh1v
;s7q:jj^ G;^?+Q E
放學後，當我看見聚集在狹窄活動室中的成員時，再度受到驚嚇。
0{,d;q"d0r
「琴、琴吹同學！而且連竹田同學也在！」
;n'E'GvB I,Kp0H(g
「幹嘛啊？我是因爲遠子學姐的請求才答應參加的，跟井上一點關系都沒有。應該這麽說，叫我跟井上共同演出簡直就是在開玩笑嘛！」
K lz(zog#G,d
板著臉的琴吹同學身邊，那個頭發蓬松的嬌小女孩則笑嘻嘻說著：「嘿，因爲好像很好玩，所以我立刻就說OK唷！」
t!DF ? In KH
竹田同學是擔任圖書委員的一年級學生。以前我曾經當她的打手代寫情書，所以從那次之後，她偶爾會跑到文藝社來玩。
B+v$M4Ola(d
竹田同學睜著一只小狗般的大眼睛望著我，可愛地歪著腦袋。
H kV{%Ge
「咦？心葉學長，你好像不太高興耶！難道你不想跟千愛一起演戲嗎？」
#O5V7_S U
「怎麽會呢，沒有這回事啦！」
fQ8Z1TN/F
我慌張地回應後，發現琴吹同學用更甚以往的尖銳眼神瞪著我。對了，琴吹同學也是圖書委員，她應該早就認識竹田同學了吧？仔細想想，琴吹同學以前還說過竹田同學像是「戀童癖者會喜歡的對象」呢！
mO,mA s5b
這樣的陣容真的沒問題嗎？
jRC E] I
淌著冷汗的我，身邊站著表情認真的芥川。竹田同學看到芥川就大聲嚷嚷：「哇，芥川學長也要參加演出嗎！太棒了，我的朋友一定會羨慕死的，一年級也有很多學長的粉絲唷！啊，我叫竹田同學，經常去弓箭社觀摩。」
s9F%?/p? [r+c
芥川露出親切學長的表情點點頭。
[~jT)c gX
「啊，我知道，你以前曾經跟井上一起來參觀過。」
;j RQ U nV%A?,J
「是啊，因爲我們感情很好嘛！」
qlmH[8X s3L
!Y Kn(P#fJQ,E,E
Q
竹田同學勾住我的手腕嘿嘿笑著。本來望著旁邊的琴吹同學，突然狠狠地轉過頭來看我。
9t5_(xej {-z
「芥川學長和心葉學長，請你們多多指教啰！我，我也希望可以跟七濑學姐好好相處唷！我可以叫你七濑學姐吧？」
Z%y t"r s Iz
「不可以。」琴吹同學生氣地眉梢顫抖，迅速回答。
$C c/|L]&|3p
可是竹田同學卻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m z I"Y*yt%UQ#x)f
「好的，那我就叫你七濑學姐啰！」
rYb'ed
「我不是說過不可以嗎！」-
F$l8O&`wM~
「呀！七濑學姐好可怕喔！」
oZ
U,MC i3OR
琴吹同學看見竹田同學攀在我身上，就凶狠地瞪著我。
{,a5c5zL ]}7hf.q
「喂！井上，你們是要親熱到什麽時候啊！」
"?D`9Z:[ X
「哇，抱歉抱歉。」
5Qd+} ] B~S5wq'p
看到矛頭突然指向我，我連忙把竹田同學的手推開。竹田同學還很遺憾似的歎了一聲。
*bKk hv x/lE E2R
「總、總之，這又不是小學生在玩遊戲，請不要在這裏卿卿我我。」
:fs3_f:L.{q U
琴吹同學面紅耳赤地說完，又把頭轉開了。
C'~7ut ` Tev
站在一旁的芥川同直用成熟穩重的態度觀望我們的相處模式。
u0Q
z/h h)Y5pZ WL
然後，說到身爲元凶的遠子學姐……
_,{h1XL
LA
「太好了，大家都已經打成一片了。挑出這些成員的我果然沒有看走眼啊！」
y|h
r(n l
她竟然沾沾自喜地不斷點頭。我突然好想回家。
F`q(uO)@
我們在桌旁勉強塞下五張椅子，大家一起坐下，終于開始討論起話劇的事。遠子學姐拿起一本老舊的精裝本，展現在大家眼前。
H(@,l9a rfc
「……經過本社內部慎重地再三討論的結果，已經決定演出的劇本是武者小路實笃的《友情》！」
uO2?8d,d{&w:J
「哇，太棒了，好像很有文藝氣質呢！」
E6q U
ZY(t
什麽再三討論的結果嘛……明明就是因爲倒立失敗，才不得不放棄武者小路的代表作吧？
m#p'L `3M(O Zp.d)Olp
遠子學姐不以爲意地繼續說：「《友情》是作者在大正八年爲了大阪每日新聞的連載而寫的作品唷！大家都有讀過嗎？」
h'Dkq2x;CR
「沒有。」
^C$w)N6`#N
「沒看過。」
7B.f4|*VAX p(f$FD9A
「我也是。」
R;i CRd1Q6g1hb\
芥川、竹田和琴吹同學紛紛回答。
+{"{ Z9S(~4X)r
「那麽我就簡單說明一下大綱吧！主要角色有擔任劇作家的野島，野島最好的朋友小說家大宮，野島戀慕的女學生杉子，杉子的朋友兼大宮表妹的武子，還有杉子的哥哥，同時也是野島朋友的仲田，最後是野島的情敵早川——大概就這六個人吧！
hT!p3@&O
K$\;?
故事從主角野島初次見到杉子開始，野島深信杉子是要成爲自己的妻子的女性，爲了見她，還經常跑到仲田家，單戀著她。
}
E.C2k,z)Z@*T
野島只把自己的愛慕之情告訴好朋友大宮，而大宮是個既誠實又有男子氣概的男性，他總是認真傾聽野島的話，也一直爲野島的戀情加油。
N5i W ti
但是，杉子喜歡的並不是野島，而是大宮。
5L.qL+q+v@0E4P?
處在愛情與友情兩難抉擇中的大宮，爲了貫徹友情，決定到海外留學。但是他還是一直跟杉子保持書信往來，結果他最後終究壓抑不住對杉子的感情，把杉子叫來自己身邊。」
*fK/c]^ SS
竹田同學聽得雙眼圓睜。
G6V'h-mD*\.F6D!}"T
「哇！這麽說的話，野島豈不又失戀又失去了好朋友？太可憐了啦！」
KA_#Z i Bd
「是啊！結局雖然悲傷，不過卻強而有力又感動人心喔！而且野島爲了杉子而朝思暮想，時憂時喜的描寫，也很有感染力呢！還有還有，這一幕不是很棒嗎？野島在沙灘下寫下杉子的名字，祈禱如果波浪起伏十次都沒有把字迹沖掉，願望就會實現，很羅曼蒂克吧！」遠子學姐攤開書頁說明。
o$a+{,d vX0b+\ b
竹田同學和琴吹同學夾在兩旁跟著閱讀。
t7oH)U1`;G
然後三人就這樣臉貼著臉，一邊翻著書本，一邊聊著「啊，這個部分最棒了」，或是「咦，可是這裏不太好吧」。
c L"?#Y i&V
一開始只有遠子學姐在唱獨角戲，她興高采烈地說：「哪、哪，野島真的很可愛吧？你們也可以理解只要愛上一個人就會對全世界改觀的感覺吧？」
y0rC2pi@'@o
但是琴吹同學和竹田同學卻在半途開始反駁。
6Bs$Pt5}WP
「唔……喳我覺得遠子學姐太誇張了吧，遠子學姐。」
X+pMXA|
「我也這麽覺得唷！如果有人這樣糾纏，所有女生都會逃走啦！這個野島還真像情窦初開的小女生呢！」
d CB'g/J
「是、是這樣嗎？一般人談起戀愛不都是這個樣子嗎？」
8@,D
X0Y5iB
「你看，杉子在寫給大宮的信裏也提到『我甯死都不想當野島先生的妻子』、『我實在不想在野島先生身邊待一個小時以上』這樣耶！」
j+?PCR&X eBF
「我可以理解，野島實在是太煩人了，隨便把杉子視爲自己的妻子，只要看見杉子跟別的男人說話，就會生氣地想『那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一點都不值得我去愛』。這家夥以爲自己是什麽人啊？」
TO8Oa'u d
「就是說嘛！因爲野島希望杉子只依賴自己，還擅自妄想自己是國王，把杉子想像成女王，所以杉子才會逃走。」
caod,Kg!Vkds
「是啊！是啊！」
4M)N5H'ZNL~CF6}y
面對突然變得意氣相投的這兩人，遠子學姐依然堅持爲野島辯解。
a` Vw x&S4L_9M
「可是，這就是野島的魅力所在啊！人只要談起戀愛，就會不由自主地在腦中編織各種故事，爲了所愛的人，心情也會搖擺不定，有時也會失去自信，陷入憂郁苦悶，有時還會像小孩一樣無端遷怒。
'o&pR'cl`}#f
如果自己最喜歡的人也同樣喜歡自己，就會覺得自己可以成爲更棒的人，好像能夠支配全世界。有時充滿了輕飄飄的幸福心情，有時也會焦慮不安地想要哭泣，夾在這兩種複雜心情中認真煩惱的野島，不是很直率又可愛嗎？」
i4c U:V&N U.t5hWu
遠子學姐笑容滿面說出的意見，卻被琴吹同學果斷推翻。
j3[+No ur0U P `
J1k
「就算是遠子學姐的意見，我也無法苟同。如果對這種喜歡會錯意的男人太好，他反而會糾纏不休吧！」
t+Z:If6q$S6o
「是啊！千愛也這麽覺得唷！而且大宮比野島帥多了，他跟杉子打起桌球毫不手下留情的那一幕，真是太帥太萌了。」
/o,E-n%S&h G @ ^
「就是嘛！大宮真是個好男人。他要去外國時的離別之言也好感人呢！」
i { W }1f
琴吹同學以十分贊賞的表情點著頭。
*N k9L#G9A
「怎麽這樣說，你們兩人應該好好感受一下野島的魅力嘛！」
-sB6r:|
@ MH+vs
真沒想到她們可以爲了小說中的人物興奮成這樣，令我佩服得五體投地。我跟芥川都沒有加入女生們的對話，只是站在一旁默默聽著，結果竹田同學轉過頭來問道：「心葉學長和芥川學長又是怎麽想的呢？」
yT
R J
s-E1V
「呃？那個……野島可能真的不太會看人臉色，不過大宮突然在雜志上刊登他跟杉子的信件，野島看到後心中會作何感想……」
6O&S l A't
我還在緊張地思考措辭時，芥川卻以強硬的語氣說：「我認爲，大宮不應該接受杉子的感情。不管有什麽理由，他的行爲都背叛了依賴自己的朋友，這不是誠實的人該做的事。」
|m8[8x L Qj3^
芥川的表情和聲音一樣嚴肅，他望著半空的眼睛閃爍出強烈的光芒。
.K9LouVgYr
這段突如其來的堅決發言，讓竹田同學和琴吹同學都呆住了。
!Q!?x o ~ eyg
我也慌了起來。你是怎麽啦？芥川！
V t5R~^:M
就在氣氛變得沈重時，遠子學姐將雙手撐在桌上，挺身說道：「哎呀，就是因爲誠實男性心中有這樣的糾葛，所以才會産生文學，以及感動人心的力量啊！如果大宮是個喜好玩弄人心的浪蕩子，就不會在寫給杉子的信中表現得那麽猶豫了。我最喜歡的就是這段劇情了，要譬喻的話，就像是『再來一塊豆腐！不，再來三塊！四塊！不，店裏有的全部拿出來吧！還要放上滿滿的生姜！』這樣吧！」
/A-`;YXd-jtt+`
我又開始頭痛了。
?(bh R(R6KA%Z;v:A
「這個譬喻太難懂了，遠子學姐。」
:S a%EmOpa%~
不只芥川僵著不知該作何反應，就連琴吹同學和竹田同學也露出困惑的表情。
E3O/{Z~ F4} Ce~
遠子學姐豎起右手食指左右搖晃，以一副欣喜的模樣說：「呵，簡單地說，就是肚子已經吃得很飽了，卻還想再繼續吃的感覺啊！」
k5U4s]xW9O q
「我想應該沒人聽得懂吧！好啦，已經快沒時間了，還是繼續討論吧！」
9w ~
Ba"V,j?.@Y
「哎呀，真的耶！」遠子學姐擡頭望向牆上的時鍾，驚訝地說，「那麽，我們先來決定角色吧！我看野島就讓心葉來演，大宮就交給芥川啰？」
)e!}e$\6M9\W
「不要。我才不想當主角。」我立即回答。光是叫我演戲已經夠麻煩了，我才不想那麽賣命。
+F.?K8S2fZ&w9U
「咦，可是千愛覺得角色這樣分配很適合啊！」
]0t,fj"S^:Ju
「就是啊！男生只有芥川和井上，不要抱怨了，爽快地答應吧！」
&d7t d+H&`U:{$l
「我可以演野島嗎？」芥川也提出要求。
w4m,Agl2j
「這樣不行啦！因爲大宮的形象是高大的美男子。如果野島比大宮還帥，這樣杉子喜歡大宮就很沒說服力了。」
peM(P;d p \[
竹田同學的發言很中肯。可是，在我面前說這種話不是很失禮嗎？
1E \hh i'}9S
結果遠子學姐朗聲說道：「，我知道了！身爲文藝社社長的我，在此宣布接下野島一角。」
{ GkZ8[ VLl[
「咦，遠子學姐要反串嗎？」
9S4ff
N(} y z5X EG
「哇，這就是所謂的男裝麗人嗎？還是該說寶塚呢？」
~*M+D~4y9{*|.`
琴吹同學和竹田同學都驚訝得目瞪口呆。
[ Wxd` M$~
芥川好像也嚇了一跳，我更是整個人都呆住了。不過話說回來，她那種貧乏的胸圍的確不用費多少功夫就可以扮男裝了……
l
u?eT)a3i
「就交我吧，我這個『文學少女』一定會演出最棒的野島給你們看。所以芥川也願意飾演大宮吧？」
7a7a7G5NDBl6i {
「好的，如果大家不嫌棄的話。」芥川也點頭了。
Edx7J"cVo
「太好了！就請多多指教啰，芥川！我一直都想找你來參加演出，所以當你答應的時候，我簡直忍不住要歡呼了呢！」
Ge7f-i^D
遠子學姐竟然可以若無其事地笑著說出這種話……雖然她的確很希望找芥川來演話劇，但她只是希望在文化祭上吸引更多女性觀衆吧？芥川不知是困擾還是腼腆，嘴邊浮現了複雜的笑容。
sh*XX$C
「那麽，接下來就是女主角杉子。」
4~4w T#y,`B_
「我要提名七濑學姐。」
(C7[ L&O;G
「啊，竹田！你在胡說什麽啊！」
3C @"_W"b(d
琴吹同學顯得很慌張。
1Em)A0n#~
](n?/W
「因爲杉子是讓野島一見鍾情的美少女呀，所以由七濑學姐來演最適合了。」
u r!A8L:CkF
「可、可是，那個……我的演技實在……」
~nJ
ww$zC8Zg,d
「千愛說的沒錯。如果是小七濑，一定可以演出很精彩的杉子唷！要不要試試看呢？小七濑？」
fZs-c@&XJ r/J m
遠子學姐雙手按著琴吹同學的肩膀，她紅著臉猶豫了好一陣子，然後還往我的方向看了兩三眼，才不好意思地小聲回答：「……好、好的。」
N Oa*fLm
「琴吹同學，加油喔！」
?0E+T z4\
我本來想幫她打氣，可是原本扭扭捏捏的她卻突然擡起頭來，還強調地說了一句：「我會接受這個角色，跟井上一點關系都沒有。」
yM+V\ Q
「呃……喔！」
(P?%X NU2I7p @
接下來，又決定讓竹田同學飾演杉子朋友兼大宮表妹的武子，我要飾演的則是野島的情敵早川。我正在慶幸這麽一來戲份就不多了，結果遠子學姐又下令要我寫劇本。
xyx:_u CcE9f8s+E
「麻煩你在下周一交出來唷！我會好好期待的，心葉。」
"O#u#i+[#U6O`L
離下周一不是只剩五天嗎？她真的想把學弟操到死嗎？
2J#vnZKdx#[+j.h
解散之後。
[m;`FPX
我去圖書館借了《友情》，出來後發現校舍牆壁和校園中的櫻花樹都已經染上了夕陽的光輝。如浪濤般滿溢的朱紅與金色光芒中，我一邊感受著微冷的秋意，一邊走出校門。
V s'Y}-[-G4A${XTn9x
然後，就看到芥川的身影出現在不遠的前方。
8FORi$L!Ut(mOl s
他把自行車停在一個紅色郵筒旁，挺拔地站著，好像正要把信投入郵筒。他染上夕暮余晖的側臉顯得有些凝重，仿佛帶著一絲憂郁的色彩，所以我也停下腳步，沒有繼續走近。
#F-?;Q6S[+H/L"i,n'E ?;?
「……」
9@ mL;^/mB
芥川稍稍皺眉，神情悲傷地看著手上的長方形白色信封。
/j%B/{ I ~
片刻之後，他才輕輕把信投入郵筒，坐上自行車准備離開。
e$h%xm c V-wE
「芥川。」我一邊大喊一邊跑過去，芥川轉過頭來，臉上好像有些尴尬。
#N VI+yO^9Sf
「你現在要回去了嗎？」
)f n4U$H)Z.d
「嗯！我已經去社團露過臉了。」
IrW r&@g6R
芥川下了自行車，我們兩個並肩走在黃昏的路上。
2\9I~5QF ] H
我試探性地詢問了一直很在意的事。
({@iTh$^f k(~(MD
「芥川，你是自願演話劇的嗎？真的不是因爲遠子學姐的緣故嗎？」
7N X3[
x V
芥川端正的臉龐還是看著前方，他用仿佛可以穿透人心的沈靜語氣說：「讓你擔心真是不好意思。可是，聽到天野學姐邀請我參加演出時，我也想要做做我平常不會做的事。因爲最近心情很煩躁，所以有這種機會我反而很感激。」
GM(`X+G*}*d
我覺得呼吸有點困難。
)x%A-r*H y7mC[
我真的可以問這種事嗎？最好還是別太超過，要小心別破壞了原來的平衡……我懷著如履薄冰的恐懼，慎重地選擇詞彙。
+LTsXCN J F^%^%z
「你是不是還有其他煩惱？好比說……戀愛啦？」
t ph
p8`
話說出口後，我的心髒急遽跳動，還感到有些後悔。
xmk V Q
bU%x I
如果他表情出不悅該怎麽辦……可是，芥川的表情一點都沒有改變。
8A U/{l_ |+{o
「爲什麽你會這樣想呢？」
mH#@E#}-w ~
「因爲你很有女人緣啊！你有女朋友嗎？」
HK3EC7`5\
更科同學的臉浮上我的腦海。那一頭柔順的長發，還有清秀又成熟的臉龐，柔細的聲音。
*NE*H[ d;v L
——求求你，幫我問問一詩有沒有其他喜歡的人好嗎？
Z m|+T Bq#P
我認爲芥川不像是個會腳踏兩條船的人。可是……
:V5z/C` p%[l
「沒有。」他回答的聲音有些僵硬。
y
q ehw
「是嗎，真是意外耶！」
b C.g4?*D_/V
「怎麽會。」
KI"n!`\Y2g
他不想讓別人知道更科同學的事嗎？是因爲害羞？還是有其他難以啓齒的理由？
W Sc6? zq
「井上呢？」
8q'e?8RN`k q
m,x
「我？我也沒有啊！我跟你不一樣，就連被女生叫出去的經驗都沒有。」
/}(F+nkY
NJ
「可是你跟天野學姐的感情好像不錯，你們不是情侶嗎？」
-C9G:D yKCx8V
我聽得差點跌倒。
^'OTK9}yu-M1r)O:w
「你別鬧了，絕對不可能啦！我只不過是負責幫遠子學姐做點心……不，是跑腿。她成天都在使喚我，拼命虐待我這個學弟。那個人太蠻橫了啦！」
e%I N:^$Z.K
只有這件事我得強烈聲明。
4A'V/`t
P mz Wa
「是嗎……那麽……」芥川好像正要說什麽，卻突然改口：「不，沒什麽。」
6k.mbr;BC&c g}
w
我很在意他沒說出口的那句話。他到底想要問我什麽事呢？
%w [email protected]#d2r
「那麽，芥川，你喜歡哪種類型的女生啊？」
'WZ)H7] u-kE-Z B(Z5I0t
這次我試著問得迂回一點。芥川低頭沈思片刻。
o:b9} I A6baf I n
「倒是沒什麽特定類型，不過……」
D R!Z `4Vy i aF
他突然閉上嘴，流露出悲切的眼神。
+s S Vd3^%U.a
「……如果見到女生出人意料的一面，我就會忍不住在意起她。譬如平常看來盛氣淩人的女生，卻在無意間見到她躲起來哭泣的模樣。」
2F qs6` tA
雖然這只是譬喻，卻讓人感覺很寫實。芥川一定是看過本來以爲絕不會哭的驕傲女孩哭泣，心情因而受到動搖吧……
H4P D-c4YhD
我也突然想起，放暑假之前去醫院探望琴吹同學時，她躺在病床上的脆弱表情。
5m-qT
e Pf!t
看到向來好勝的琴吹同學含淚低頭的模樣，我也感到內心産生動搖。只要想起當時的琴吹同學，就覺得心情有些浮躁。
$@ [QT_he n
不過，我應該沒有喜歡上琴吹同學吧……
&]BX#M(u6P [(G-AA
咦？奇怪？芥川的女朋友更科同學，怎麽看都不像盛氣淩人的類型啊？還是說她外表看來成熟，其實是個像遠子學姐那樣沖動的家夥？遠子學姐光看外表的話，也只是個秀氣的文學少女。
5V o)ghw3A
L~
「井上呢？你喜歡怎樣的類型？」
A7FFYK*c_C'p
突然被他這麽一問，我也呆住了。
/_m]%u:w2W:z5{
像遊絲般浮現在腦海，那個令人懷念的可愛女孩的事，我怎樣都無法說出口，胸口痛得像是要裂開一般。
k*Z:QG'c
zx
f ypa
「我也不知道……」我強裝笑容喃喃說著。
+LX lT,V w"P
不覺之間天色已經變冷變暗，街燈在柏油路面上照出兩條黑影。我們之後隨便聊了些無關緊要的事，就各自回家了。
6v B0P v"IQ6J
這已經是我寫給你的第幾封信了呢？
:C9?3Q9ni
cJ
上次寫給你的信太過情緒化，還提到不少悲傷的事，讓我很後悔。
^!{'G m ~*j H
我沒有顧慮到現在的你也正處在漫長的辛苦奮戰之中。你一定覺得整個世界都對自己有敵意，就像被冷冽的刀槍包圍了吧？因爲幾度遭人背叛、被人傷害，就連最後的希望都被最親近的人切斷了，或許你已經深信，這個世上再也沒有自己的夥伴了吧？
:`:v LI fz$[$U
我現在終于理解，你強韌的意志和烈火般的好強脾氣，都是因爲拒絕憎恨這個世界而産生的。我也理解了，對現在的你來說，憎恨是你藉以支撐自己所必需的情緒。
s,F$y"E"h
即使如此，我還是無法承受被你用充滿憎恨的眼神注視。我真的很想幫助你，想到胸口都會痛。跟你避不見面的我就算說出這種話，或許你也不會相信。可是，我真的很想成爲你的戰友。
;F*W!b8y @
如果不是你期望我做出那種不誠實的行爲，我一定會高高興興地跑到你身邊。
7?N nY [U
所以然，希望你可以冷靜，就算只有一點點也好，希望你能打開心扉。
"RY/t9w9?!Nu*zX:CN
{-|?
如果我說因爲我擔心你是不是還在哭泣，擔心到睡不著，你一定會氣得想要甩我一巴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