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逃妻【交換新娘2】 作者:艾佟(出版日期:2009年09月18日)

出版日期:2009年09月18日
  
【內容簡介】

如果有一天,知道自己變成一場交易下的「商品」,
再過幾個月就要披上白紗嫁人,她該有什麼反應?
噢,邢茉心弄錯了,被當成生日禮物送人的其實是他,夏御風,
那個她還是小小胖妹時就暗戀的對象,
雖然他長得有夠帥,個性卻奇爛無比,動不動就發飆罵人,
她不敢想像,要他娶個多年不見的女人,他會不會氣得腦溢血?
哪知重逢後他忘了她不說,還把她當成遲到的鐘點女傭,
她性子溫順像小綿羊是有名的,只好先乖乖幫他整理家裡,
結果一掃下去誤會大了,她真怕他搞清楚是烏龍時會有大暴走,
鴕鳥的一天掃過一天,從清潔工變成貼身廚師,
連他晚宴的女伴都包辦,真是難為了她,還得裝得沒見過世面,
她明明盡力滿足他一切要求,為什麼他還要說討厭她?!
沒關係,反正她原本來找他的目的是想告訴他──不滿意包退,
就算他已經「試用」過她,她也會自動將婚約回收……
評論(12)



第一章

  如果有一天,突然得知自己被當成交易新娘,再過五個多月就要披上白紗嫁人,該有什麼反應?

  事情發生在三天前,她的哥哥邢孟夫匆匆忙忙要她收拾行李,準備隔天早上隨他回台灣。

  「為什麼?」哥哥是為了追回被爺爺設計而「離家出走」的老婆,那她呢?

  「我用『日夏食品』的經營權幫妳換得的生日禮物在台灣。」

  這可把邢茉心搞糊塗了,不久之前她從嫂嫂那裡得到的消息可不是這麼回事。「可是,我記得你用日夏食品的經營權交換的是紫英姊姊。」

  「這是紫英告訴妳的嗎?看樣子,夏御風顯然沒有吐露我們交易的全部內容,日夏食品的經營權不單是幫我換得紫英,同時也幫妳得到夏御風。」

  「什麼?」

  「夏御風就是哥哥送妳的生日禮物。」

  這幾個字她聽得很明白,也消化了它代表的意思,然後傻眼了。

  「你們的婚禮訂在明年四月初,在這之前應該多花點時間相處。」

  邢茉心有一大串問題,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她?為什麼不先詢問她的想法?為什麼她會變成他們交易的一部份?為什麼……

  可是,當下她卻傻不隆咚的像個啞巴似的,比起錯愕、生氣,她更驚慌,因為她要嫁的是一個在她心目中像天一樣的男人,雖然現在的她已經不再是他家司機的女兒,但對她而言,他依然是永遠觸摸不到的男人。

  隔天一早,她帶著混亂的心情隨著哥哥回到闊別了十二年的台灣,暫時住進飯店。

  長達十幾個小時的飛行,讓她得以冷靜下來思考。無論如何,她應該見夏御風一面,為了保住夏家的事業,他迫於無奈接受這門婚事,如果她願意出面解決,他是否要取消婚約?

  想到即將到來的重逢,她的心莫名的亂成一團。他還記得她嗎?

  應該不記得了吧當初她是個沒有人會多看一眼的小胖妹,他恐怕早將她忘得一乾二淨。

  邢茉心用了將近兩天的時間,做好面對他的心理準備,這才終於站在他公寓的前面,舉起手按下門鈴。

  門一開,夏御風連門外的人長相是圓是扁都不清楚,便劈哩啦的一串怒吼——

  「妳沒有時間觀念嗎?妳是來打混的嗎?說好十點,現在都十二點了,妳以為我很閒嗎?妳不做,還有一堆人搶著做!」他還是她記憶中的夏御風,脾氣教人不敢領教,罵人好像要宰了對方,唯一不同的是,如今的他高大又狂野,再也沒有當初那股羸弱的氣質,可是那抹教她忘不掉的淡淡憂鬱,依然流轉在眉宇之間。

  「妳耳朵聾了嗎?沒聽到我說的話啊?還杵在那裡耍什麼白癡,趕快進去打掃,在我回來之前整理好,否則下次不用來了!」接著,他粗魯的推開她出門去了。

  踉蹌的一退,邢茉心趕忙穩住腳步,當然沒法子喚住他,也沒機會說清楚自己的身份。

  唇角微揚,過了這麼多年,他的脾氣還是沒有收斂。

  這會兒她該怎麼辦呢?

  探頭往屋內一看,她可傻眼了,這裡是小孩子的遊戲間嗎?

  鈴鈴鈴——屋內的電話這時響起,她遲疑了一下,還是帶上大門,快步走過去接聽。

  「喂,你好……是,這裡是夏先生的住所……這樣啊,傷勢嚴重嗎……今天不用再派人過來了,下次有需要我們會再跟你們連絡。謝謝,再見了。」那個本該來打掃的鐘點傭人居然半路出了車禍

  放下聽筒,邢茉心對於這樣的巧合也只能苦笑,既然她必須待在這裡等他回來,就幫忙打掃一下打發時間也無所謂。

  脫下外套、放下斜背包,她看到玄關邊放了些打掃用具,她先把散落在地上的物品集中一處,然後開始動手大掃除。

  一邊打掃一邊打量這房子的裝潢設計,這是一個黑白的世界,除了必要的傢俱,沒有多餘的擺設,因此五、六十坪大的空間顯得很空蕩,相對之下,牆上的世界就熱鬧多了,掛了一幅又一幅的攝影作品,署名都是「H。S。」。

  這些都是夏御風的攝影作品嗎?

  這幾年,她經由報章雜誌,陸陸續續得知他的消息,也清楚他在攝影界的成就。她並不訝異他的成功,記得以前他身上就老愛背著一台相機,當時她還胡思亂想,他的相機是不是連睡覺的時候都不離身?

  雖然那麼多年了,她仍是記得第一次見到他的情景,那天天很藍,雲很白,風兒徐徐吹拂——

  前一刻大夥兒還嘰嘰喳喳的陪小姐坐在草地上下象棋,突然間毫無預警的,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很有默契的跳起來鳥獸散,接著,一道媲美雷聲的怒吼震動她的耳膜。

  「全部給我站住!」

  笨蛋才會停下腳步,而她這個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不知道要逃的人,當然是唯一的笨蛋。

  「妳是誰?」夏御風已經來到她前面,雙手交叉盤在胸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雖然他的外表有一種文弱書生的氣質,眼神卻凌厲而粗魯。

  「我叫……邢茉心,住在角落那間小平房。」她沒辦法移動,也許是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反應,也許是出於對他的好奇,除了哥哥之外,她沒見過這麼帥的男生。

  「妳是邢伯伯的女兒?」

  點點頭,她無法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他眉宇之間有一抹淡淡的憂鬱,吸引了她。

  「那副象棋是誰拿出來的?」

  「我拿出來的。」

  「妳活得不耐煩了嗎?沒有人告訴妳,不准進我的房間,不准碰我的東西,更不准移動我的東西嗎?妳這個該死的丫頭,如果棋子少一顆,妳一輩子留在我家當女傭,我一定會把妳操到死!」夏御風越吼越激動,真教人懷疑下一刻他會撲過來把她碎屍萬段。

  「對不起。」她沒有解釋,其實那是小姐叫她拿出來的,現在終於可以理解,為什麼大家可以在一瞬間穿上直排輪——溜了!

  從來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面承認自己的罪行,夏御風不禁一怔,瞬間像是洩了氣的皮球,可是習慣性的大嗓門依舊不減威力。「這種事情以後不准再發生了!」

  「是。」邢茉心不需要問,從對話中也猜到他的身份了,他就是下人口中避之唯恐不及的小暴君——夏家少爺夏御風。

  可是,在這之後這種事老是重演,夏御風很快就搞清楚,她不過是代罪羔羊。

  小姐故意陷害她嗎?不是,小姐只是喜歡玩鬧又沒膽量在小暴君嘴上拔毛,清楚的掌握明哲保身的道理,而她不懂拒絕,手腳卻又不夠靈活,來不及跟著大夥兒落跑,當然只能站在前頭成為炮灰。

  直到母親病逝,父親因為過度思念,在一個月後跟著意外喪生,而不曾見過的爺爺突然現身,帶著他們兄妹回到美國,那些驚險又好笑的插曲終於如夏御風的期待,再也沒發生了。

  十幾年過去了,這些記憶中的片段還是會偶爾造訪,雖然當時老被大家嘲笑,她還受封為「小綿羊」,可日後回想起來,都是很美好的想念。

  邢茉心終於忙完打掃的工作,她輕輕揉捏又酸又累的四肢,坐在沙發上等候主人回來。大概是太久沒有做勞力的工作,時差又還未完全調整過來,她的眼皮不知不覺往下沉……

  當夏御風從外頭回來時,看到的便是這一幕——邢茉心蜷縮在長沙發上,睡得又香又甜。

  這會不會太誇張了?

  他氣沖沖的上前,正想伸手拍醒她,她剛好動了一下,原本被手臂掩住的臉兒露了出來。

  先前太匆忙了,他沒能正眼打量她,這會兒不經意的一瞥,卻讓他瞧得失了神。

  那張粉嫩的嬌顏有如畫家一筆一畫細細繪成,柳眉密而修長,睫毛細緻而捲翹,鼻子又巧又挺,菱唇飽滿嬌艷,誘惑的微開,美得很虛幻,在吸氣吐氣之間又是如此真實。

  她眼睫毛微微抖動,慢慢睜開眼睛,兩人這下四目相對,同時怔住了。

  夏御風馬上回過神,劈哩啦的又是一串。「妳沒腦子嗎?我是請妳來打掃,不是請妳來睡覺,妳的工作態度都這麼隨便嗎?你們公司沒教妳規矩嗎?混水摸魚也要有限度,妳還要這份工作嗎?」

  邢茉心迷迷糊糊的腦子瞬間清醒過來,連忙起身,像個日本人一樣九十度鞠躬。「我打掃好了。」

  他皺起眉頭道:「打掃完就可以睡覺嗎?」

  「對不起,我不小心睡著了。」

  「不認真工作才會發生不小心。」

  「對不起,我一直等不到你。」

  這會兒夏御風總算閉上嘴巴,他被魏鈞揚那小子耽誤太久,也難怪她會等到睡著,這件事情就算了吧。

  放眼梭巡一圈,他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還可以,下週末再來打掃。」

  她呆住了,她又不是真的鐘點女傭。

  「有問題嗎?」

  他的表情看起來好像凶神惡煞似的,教人忍不住懷疑,如果膽敢違反他的意思,很可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不,應該是見不到今晚的月亮。

  「我……沒問題。」她實在沒勇氣在一隻盛怒的獅子身上拔毛。

  「我拿今天的工資給妳。」他轉身走回主臥室。

  邢茉心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她還沒有表明自己的身份,怎麼辦?

  還是待會兒他走出來,她就一口氣說了……可是,她腦海中馬上浮現想像,當他發現搞出大烏龍的時候,表情會有多精彩,脾氣會有多嚇人……還是暫時保持沉默比較妥當……

  天啊!她怎麼讓自己陷進這種騎虎難下的情況當中?

  走進哥哥為嫂嫂在台灣購置的新家,邢茉心一眼就愛上這裡,不是因為處處彰顯的精緻奢華,而是這房子有一種溫暖的氣息,看得出來設計者期望營造出家的舒適隨意。譬如,落地窗邊都設有臥榻,方便隨時躺下來小憩或是閱讀;每個角落都有置物籃,可以隨手扔放雜物。

  「這棟別墅因為想讓紫英先搬進來,所以先讓妳在飯店住了好幾天。」

  邢孟天親密的靠向老婆耳邊又咬又舔,夏紫英嬌羞的踩了他一腳,他故作疼痛的齜牙咧嘴,邢茉心見了咯咯笑。

  「沒關係,飯店事事有人服務,住起來也很舒服。」她本來就是一個隨遇而安的人,唯一不喜歡的是空蕩蕩的感覺。

  「這裡還沒辦法事事有人服務,不過我有請專人打掃,每個禮拜一次,妳結婚之前都住這裡,我想妳應該還有印象,這裡離紫英娘家很近,別忘了偶爾抽空過去看看未來的公婆。」

  「是,我會找出時間過去……哥,我……」欲言又止,腦子有個聲音催促她趕緊向哥哥表明想法,請哥哥重新考慮她和夏御風的婚事,可是當著嫂子面前討論這件事情,又好像不妥。

  「怎麼了?」

  最後,她還是把話吞了回去。「沒事,只是想到附近逛逛,這裡有大賣場嗎?晚上我們可以自己下廚。」

  「查爾斯,你先去看一下附近哪裡有大賣場。」邢孟天轉頭看著後方那個總是無聲無息的司機兼保鑣。

  查爾斯立刻點頭,悄悄轉身出了門。

  「太好了,我要吃涼拌海蜇皮。對了,老公,打電話給我哥,邀請他今天晚上過來這裡用餐,他和小茉心剛好可以見個面。」夏紫英前兩天已經從老公口中得知邢茉心也被當成物品交易了。

  點點頭,邢孟天立刻拿出手機準備連絡夏御風。

  邢茉心見狀嚇了一跳,心臟頓時吊到喉頭。不行不行,她不可以讓夏御風在這種情況下得知她的身份,可是當她正想出聲阻止時,哥哥的手機反倒先響起。

  看一眼來電顯示,邢孟天稀奇的挑起眉,按下通話鍵。「我們還真有默契。」

  「你們什麼時候回來台灣的?」夏御風顯然知道他們的行蹤。

  「差不多一個禮拜了,你又是怎麼知道?」

  「早上我在飯店看見你和紫英。」

  用眼神示意嬌妻把妹妹帶去其它房間參觀,邢孟天盡可能不著痕跡的往外移動,同時壓低音量。「你是有婚約的人,一大早出現在那種地方不太好。」

  「我只是跟廠商吃早餐。」

  「那為什麼沒有跟我們打招呼?」

  「當時不太方便。」

  「如果你跟女人牽扯不清,我不會把妹妹嫁給你。」

  「這個問題你一開始並不關心。」

  「我調查過了,當時你身邊並沒有固定女伴。」除了心愛的女人,邢孟天唯一掛心的就是妹妹,邢茉心十二歲的時候,父母就先後而過世,他這個哥哥自然肩負起父親的角色,他怎麼可能把妹妹交給一個亂七八糟的男人?

  「我本來就是一個浪蕩子,從來不會把心思固定在某個女人身上。」如果不是因為父親突然中風倒下來,他沒辦法眼睜睜看著父親辛苦奮鬥一輩子的日夏食品落入別人手中,現在的他還背著相機四處飄泊,處處為家。

  「過去無所謂,未來你必須把心思放在茉心身上。」

  「你管得未免太多了。」

  「我知道你是個有責任感的男人,你不會辜負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你把我捧上天了也是白費工夫,我是『甜言蜜語』的絕緣體,也不是為了這件事情打電話給你,我有個企劃案想跟你討論,我們見個面吧。」

  「我正想約你今晚過來我們新家用餐,茉心也在台灣。」

  略微一頓,夏御風抱歉的說:「晚上我要去工廠,我們再另外找時間吃飯。」

  「後天我和紫英會先回美國處理公事。」

  「很抱歉,下次我再作東請你們吃飯,你把新家的電話和地址傳簡訊給我,改天我會打電話約邢茉心見面,明天早上你來公司一趟。」

  「你好像忘了,我在日夏食品的百分之三十股權已全數轉讓給我最重要的兩個女人,我沒有立場參與日夏食品的任何事物。」

  「我把話講白好了,這跟日夏食品沒有的關係,我需要你的資金。」

  這個小子太狂妄了,想挖出別人口袋裡面的錢也不懂得謙遜一點,不過,他又怎能期待小時候就被人家稱為小暴君的傢伙懂得禮貌?

  「我很樂於投資,你要我掏錢不難,可是要有足夠的吸引力說服我。」他是市儈的商人,有錢賺就OK,沒錢賺就免談。

  「我知道你很會算計,總之明天早上我們見了面再說。」

  結束通訊,邢孟天隨即將這裡的電話和地址用簡訊傳給夏御風,接著轉身回到屋內,此時邢茉心和夏紫英已經坐在客廳煮咖啡。

  「我喜歡這個味道!」邢孟天撒嬌的挨著老婆坐下來。「真可惜,夏御風今天沒機會品嚐到這麼香的咖啡。」

  聞言,邢茉心卡在喉嚨快蹦出來的心臟終於歸位了,可在這同時,又有一種莫名的失落感悄悄生起。如果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攤牌,總好過她老是再三考量,卻始終難以尋到恰當的時機。

  「我哥不能來嗎?他知道我們後天就要離開嗎?」

  「我說了,可是他晚上有公事,只好犧牲我們。」

  「你們後天就要離開了?」邢茉心顯得有些驚惶失措,雖然這裡是她的故鄉,但她在這裡一個朋友也沒有。

  「別擔心,我已經交代嚴柔好好照顧妳,她是我最好的朋友,經營一家輕食小館,妳無聊的時候可以找她,有什麼需要幫忙也可以找她。

  」夏紫英可以瞭解邢茉心的心情,若非邢孟天放不下工作,她可不想回美國,台灣還是比較有人情味。

  「我想先跟你們回美國。」

  「妳要開始準備當新娘子了,什麼都別想,夏御風會打電話給妳。」邢孟天鼓舞的對她一笑。他瞭解妹妹,外表看似柔弱,骨子裡卻很堅強,她很快就會調整好自己的心情的。

  唇瓣微微顫動,不過終究一句話也沒說出口,她知道哥哥不可能無緣無故把她捲入他們的交易,可是她非得嫁給夏御風不可嗎?她不認為那男人真心想娶她,如果他希望取消婚約,她會跟他站在同一陣線,哥哥最疼她了,一定會支持她的決定。

  可是在這之前,他總要知道她的身份。

  問題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讓他知道比較好?

  仔細盤算,邢茉心認為揭發身份最好的方法就是——等夏御風打電話給她,這也表示,她不能再跑去他的公寓當鐘點女傭了。

  因此週末一早,她堅持送哥哥嫂嫂去機場搭機,離開機場後便直奔輕食小館,拜訪嫂嫂的好友嚴柔。她努力忘了夏御風的「約定」,可是嚴柔一句話就戳破了她試圖掩飾的事。

  「妳是不是有事?」見她一臉茫然的模樣,嚴柔笑著解釋。「妳一直在注意時間,我想妳應該還有其它的事情吧。」

  她應該搖頭,可是卻點了頭。就這樣,她又從輕食小館搭上出租車,來到夏御風的公寓,這一刻,她對於自己下意識的衝動懊惱不已,不過,她還是舉起手按下門鈴,接著,面對大門一開就同時響起的怒罵聲。

  「妳不想幹了是不是?妳不能有點時間觀念嗎?現在都兩點了,妳是來這裡喝下午茶,還是來這裡睡午覺?妳幹麼不等到天亮再來?下次再敢遲到一分鐘,妳給我回家吃自己!」

  輕柔的說了一句「對不起」,邢茉心自顧自的走進屋內,脫下外套,連同背包跟上次一樣,擺在玄關的置物櫃上,開始動手收拾整理。

  瞪著那道輕巧纖細的身影,夏御風氣得頭頂冒煙,卻又發飆不起來。他不曾見過這樣的女人,看起來像一隻任人宰割的小綿羊,可是舉手投足沉穩內斂,完全不受他的情緒影響。

  這種感覺真是鬱悶挫敗,獅子明明是森林之王,卻被關在籠子裡,怒吼聲再多麼氣勢磅礡,也沒有攻擊性。

  坐回他情有獨鍾的單人沙發上,他又重新埋頭處理公事,可是眼睛瞄著茶几上的筆電,心思卻不自覺的老是轉移到那個忙碌的身影上。

  她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為什麼不坐在辦公室裡當花瓶,跑來幹這種粗活?越仔細打量她,越覺得她比較像是養在溫室的小花朵,而不是靠這種勞力掙錢的人。

  「咳……」邢茉心的咳嗽聲不時響起,雖然很想控制自己鼻子和喉嚨,不要對週遭環境太過敏感了,可是這男人製造髒亂的本事實在高人一等。

  過了一會兒,夏御風突然站在她前面,遞了一個口罩給她。

  「妳是小孩子啊!不知道打掃的時候要戴口罩嗎?沒知識也要有常識,妳的腦子裡都裝稻草嗎?」他罵人比背書還流利,一口氣說得一氣呵成,好像這些罵人的話時時刻刻謹記大腦裡。

  「對不起,急忙出門忘記帶了。」她還是一貫的柔順,教人有氣也發不出來,嗓門自動縮成一半。

  「妳的腦子老是搬家嗎?」

  停了三秒鐘,她婉轉的道:「對不起,腦子搬家就沒辦法活命了。」

  他笑了,豪邁的哈哈大笑。這個女人還真有幽默感!

  那一瞬間,她情不自禁的閃了神,原來他也是一個會大笑的男人。她喜歡這樣的笑聲,很陽剛,很有感染力。

  顯然意識到自己的失常,夏御風的笑聲突然止住,轉身走回沙發,狀似專心的把注意力集中在筆電上面,而邢茉心也趕緊戴上口罩工作。

  不到三分鐘,他又忍不住偷偷打量她的一舉一動,她做起事來慢條斯理,不是很利落,卻像個優雅的藝術家,真搞不懂,她怎麼會從事這一行?

  很奇怪,越看她,越有一種熟悉感,彷彿曾經在哪裡見過……

  搖了搖頭,不可能,他最引以為傲的就是「識人」的功力,見過一次,他就不會忘記。不知道是不是跟他喜歡攝影有關,如果見過她,就算不清楚她的身份,他也可以確定他們是舊識。

  也許,因為她的氣質跟某個人很相似,他才會有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吧

  忍不住拿下口罩,邢茉心實在不習慣,感覺快透不過氣來。

  這時,她感覺到四周的氛圍變了,不自覺的一顫,緩緩抬起頭,視線正好對上夏御風,心跳猛然加速,半晌,她才平穩的吐出聲音——

  「夏先生,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迅速回過神,他的語氣中有一種刻意的疏離。「我應該怎麼稱呼妳?」

  略微一頓,她暗示的說:「你可以稱我『小茉』。」

  皺了一下眉頭,他還是第一次遇到姓「墨」的人。「妳是墨子的後代嗎?」

  她怔住了,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怎麼會突然扯上墨子呢?

  擺了擺手,他根本不在意她是不是墨子的後代。「以後妳固定週末來這裡打掃,別再遲到了,這種壞習慣沒有一個老闆可以忍受。」

  「我是……」話到了嘴邊又卡住了,她在這種情況下表明身份實在不恰當。

  「妳有意見嗎?」他橫眉一豎。

  「不是,對不起,這種事情再也不會發生了。」算了吧,她就耐心的等到適當的機會。譬如,他決定找邢茉心的時候,真相自然會大白。

  「『對不起』是妳的口頭禪嗎?」從她走進來到現在,她說「對不起」已經超越他過去二十八年使用這三個字的次數。

  微微一怔,她靦腆的一笑。「我的口頭禪不好嗎?」

  「我不喜歡,這三個字適合沒腦子的人,如果妳的腦子沒有搬家,就不要老是掛在嘴邊。」

  「我會記得老闆的教訓。」

  「那最好,我可不喜歡扯著嗓門罵人。」說起來,他的脾氣已經收斂不少了,尤其接下日夏食品之後,他必須適應一大堆腦子不靈光的人,如果火氣還不知道降溫,他沒嗆死別人之前,就先燒死自己了。

  不喜歡嗎?她倒覺得他已經罵人罵上癮了。

  「還有,除了打掃,以後這裡的採購也要交給妳。」

  「採購?」

  「我沒有時間逛大賣場,有時候想吃碗泡麵解餓,卻發現食物櫃裡面連蟑螂屎都沒有。我會列清單給妳,妳按著買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鐘點女傭兼任採購,這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可是這種越陷越深的感覺實在令人不安。

  「還有,動作快一點,不要拖拖拉拉,摸魚打混也要有限度。」如果她的動作可以敏捷一點,他就不會老覺得她在他面前晃來晃去,害他沒辦法專心工作。

  呆怔了半晌,邢茉心的口氣帶著說不出的無奈。「對不起,從現在開始我會加快動作,不過,也請你讓我安安靜靜的把工作完成。不打擾你了,我進去書房打掃。」如果他不拉著她說個不停,她這會已經結束工作了。

  望著她的背影,夏御風有一種陷入流沙的感覺。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女人?不管他如何出招,她總維持一貫的溫順,說她沒個性,又不見她有那種唯唯諾諾的膽怯樣……

  她讓他覺得像是水做的女人,好似沒有任何形狀,可以是圓形,是長方形,是三角形,一點原則也沒有,卻又堅持的順勢而下。



  第二章

  「我的天啊!我走錯地方了嗎?這裡真的是我們夏大攝影師的豬窩嗎?」魏鈞揚誇張的倒抽一口氣,兩眼瞪得好大,手指抹過茶几的桌面!一塵不染,這真的不是一時的幻影!

  他太大驚小怪了嗎?不不不,從他成為夏御風的經紀人至今,還沒有見過這個男人願意跟「乾淨整齊」結為朋友。

  舉衣著為例,這位少爺永遠破T 恤配上破牛仔褲,衣褲上通常沾有塵土之類的污垢,即使接下日夏食品董事長一職,還是不改原先的品味,只是識相的換上黑色襯衫,衣服髒了看不出來,董事長的形象不至於毀了。試想,這樣的人怎麼能期望他的豬窩有像樣的一天?

  夏御風送上一記白眼,走進廚房倒了一杯咖啡出來,遞給他,又窩到那張最愛的單人沙發。他是個奇怪的男人,明明有舒適的書房,他卻老愛頹廢的窩在客廳,為此,他特別砸下重金在沙發上面,好的沙發應該兼具睡覺小憩的功能。

  魏鈞揚喝著咖啡,讚歎的東摸摸西看看。「太不可思議了,沒想到這裡也有像人住的一天。」

  「這有什麼大不了,只要願意花錢,請個擅長料理家務的清潔工,這種情景天天看得見。」他想起昨天「小墨」突然帶了一堆竹籃子過來,她把竹籃子分配到每個空間的角落,指示他把隨手亂扔的東西丟進竹籃裡。

  他最討厭人家管東管西了,可是,面對她那種軟綿綿的語調,熊熊怒火就好像遇到了二氧化碳,發飆了幾句,他還是認命的照做了,不可否認,這的確大大的改善屋裡的整齊度。

  「奇怪,冬天都還沒過,我怎麼聞到春天的味道?」看到夏御風臉上出現那種破天荒的表情,魏鈞揚下巴差一點掉到地上。

  「什麼春天的味道?」他一臉的「你在耍什麼白癡」將手上的咖啡杯擺在茶几上,魏鈞揚若有所思的撫著下巴,很認真的看了好友一遍又一遍。「你是不是有喜歡的女人了?」

  這未免離得太遠了吧!「我們現在在討論的不是清潔工嗎?」

  「可是,我比較關心的是讓你神情變得溫柔有人性的女人。」

  「……你在胡言亂語什麼?!」

  魏鈞揚在單人沙發扶手坐下,往後一仰,賊笑的啾著他。「我看你這張臉那麼

  多年了,你的表情不外乎凶神惡煞、殺氣騰騰、齜牙咧嘴、暴跳如雷……反正,就

  是跟『 溫柔』 這兩個字沾不上邊。」

  「你一天二十四小時盯著我嗎?」他嗤之以鼻的哼了聲。

  「鐵漢會變成繞指柔,就是因為女人,你幹麼不好意思承認?」魏鈞揚擠眉弄眼的用手肘頂了一下他的手臂。

  夏御風把黏人的「蒼蠅」一把推到長沙發上,又不是沒地方坐,幹麼坐在扶手上?「我現在對任何女人都沒興趣,我可是有『未婚妻』的男人。」

  「對哦,我都忘了你『名草有主』,不過,真的要娶那個女人嗎?」

  「我有資格不娶嗎?」

  「少來了!如果你真的不想娶她,一定有辦法幫自己脫身。」

  「如果事情這麼簡單,當初我就不會跟邢孟天交易了。」雖然他對婚姻沒有期待,結婚的對象是誰並不重要,只要對方不會令人生厭,可是,任誰也不喜歡被人家當成交易的對象。

  「這個邢孟天到底在想什麼?硬把妹妹塞給你,難道他不擔心自己的妹妹不幸福嗎?」

  「也許那個丫頭小時候就迷戀上我了。」這個問題他曾經想過,難道是邢茉心嫁不出去,邢孟天只好把妹妹硬塞給他?邢家在美國的華人圈是名列前茅的大財團,投資事業遍及飯店、銀行、零售業,想必有一大堆人搶著跟邢家結為親家。

  還是說,是邢茉心自己提出來的要求?印象中,那個小胖妹似乎不是這麼主動的女孩子,而且他自知形象不佳,小胖妹一看到他就嚇得兩腳發軟,連落跑的力氣都沒有,不可能迷戀上他。那又是為什麼?邢孟天不肯明說,他也想不出結論……算了,反正答案不重要。

  「如果有哪個女人會迷戀上你這個糟糕的傢伙,她肯定有被虐待的傾向。」魏鈞揚不是否定夏御風的魅力,實在是這個傢伙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了,能夠忍受他的女人絕對是異類。

  這個小子未免太小看他的魅力,他的艷遇可從來沒有停過,只是他討厭跟女人囉唆。「既然迷戀上了,還會計較對方是凶神惡煞、還是木頭人嗎?」

  「這麼說也對,還沒體會到暴君的殺傷力,當然不會死心……呃,我是說,你那位神秘未婚妻什麼時候來台灣?」魏鈞揚很識相的轉移焦點,要不然下一刻,他鐵定會被某人一腳踹到門外,而他的公文包會狠狠的砸在他臉上。

  「她已經來了。」

  「神秘未婚妻現身了,怎麼樣?漂亮嗎?什麼時候介紹我們認識?」

  他冷眼斜睨。這傢伙幹麼那麼興奮,到底是誰的未婚妻啊?「我都還沒見過她。」

  「你不想早一點見到她嗎?如果她是個醜八怪,你也可以趕在籌備婚禮之前想辦法退婚啊。」

  「我對她的長相沒抱過期望。」他記得她白白胖胖,相信在美國那種快餐環境下,她已經腫得像顆氣球了,差別在於只能沉入海底,沒辦法飛上天。

  「你也太消極了,真的不擔心抱著豬八戒睡覺嗎?」

  「假日一早跑來這裡吵我,關心的事情跟你毫無關係,你有這麼閒嗎?」

  魏鈞揚懊惱的拍了一下腦袋瓜,差一點忘了正事!「莎娜香水準備推出一款名叫『Self的香水,公司請了重量級的藝人代言,希望由夏大攝影師操刀這次香水的形象照。」

  「你以為我像你一樣閒嗎?」偶爾,他還是會背起相機到處拍照,不過,那是興趣,是為了發洩成天窩在一個小地方的無奈。

  「大家都是多年的合作關係了,他們還說,願意配合夏大攝影師的時間,你就賣個面子吧。」

  皺著眉,夏御風還是讓步了。「以後沒事不要來這裡煩我。」

  「以前老愛我幫你多接點工作,最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要待在台灣。」魏鈞揚忍不住嘀咕。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他想遠離台灣,那是因為想遠離父親身邊。

  從小,叛逆的他就一直不願意遵行父親的指示,父親要他學商、繼承家業,他偏偏踏進藝術領域。

  反抗父親,不是因為他有什麼偉大的夢想,而是單純想反抗,反抗那個關注外人永遠多過於家庭的父親,反抗那個總是只能注視他背影的父親,好證明自己一點也不在意他。

  可是有一天,父親一聲不響的倒下來,中風了,他猛然驚醒,原來他有多麼害怕失去這個遙不可及的男人,反抗,只是想吸引父親目光的手段。

  夏御風並不如同外表那麼瀟灑,就像所有的孩子,也渴望得到父親的關愛、讚賞,可是父親是一個嚴肅、不擅言詞的人,父子之間始終存在著無法跨越的鴻溝,有一天,他帶著生日禮物!外公送給他的相機!流連在外錯過晚餐時間,嚇得父親大發雷霆,從此,他就迷戀上這種跟父親抗爭的方式。其實他自私的程度不亞於父親,父親背棄身為父親的責任,他又何嘗不是背棄身為子女的責任,所以他甘願出賣自己的婚姻保住日夏食品,或多或少也是為了彌補那份虧欠。

  「我知道,現在身份不同了,日夏食品的董事長背著相機拋頭露面,不符合形象,我會盡量離你遠一點,可是別忘了介紹我認識你那位神秘未婚妻哦。」

  這個傢伙真是可笑,對人家的未婚妻有必要這麼感興趣嗎?不過屈指一算,邢茉心來到台灣有半個多月了,他是應該找個時間約她見面,可是……

  最近手頭上有個很重要的案子,實在沒那麼多閒工夫扮演未婚夫的角色,還是算了,等到挑好黃道吉日再說吧!

  「我要果汁。」夏御風抬頭對著正在擦地板的邢茉心說了一句,又低下頭繼續在筆電上敲敲打打。

  無聲一歎,邢茉心放下手上的拖把,走進廚房。當上鐘點女傭已經很苦惱了,然後兼任採購,接著連伺候這位大少爺的工作都落到她頭上,他說肚子餓,她就進廚房幫他下碗麵,他說要喝咖啡,她就進飯廳幫他煮咖啡,他說要泡腳,她就進浴室幫他準備一盆熱水……她根本變成他的專屬傭人了。

  她有一種越來越棘手的感覺,過一個禮拜,他會不會要求她陪他出席宴會?

  甩了甩頭,她胡思亂想想太遠了,這種事當然不會發生。可是,他確實很懂得找人麻煩。

  不可以再拖了,她應該盡快向他坦白身份,而且再過一個多月,他們就要開始籌備婚禮了,只是,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從廚房帶了一杯果汁回到客廳,邢茉心靜靜的擺放在他方便順手取用的地方,轉身又立刻拿起拖把,雖然他沒再嫌棄她拖拖拉拉,可是她耗在這裡的時間越來越長,工作時數從兩三個小時變成五六個小時,好像真的在打混。

  「妳過來坐吧。」夏御風突然道。

  怔了一下,她不解的看著他,同時挑了他對面的沙發坐下。拿起果汁喝了一口,他閒聊式的問:「妳怎麼會做這種清潔的工作?」

  「不好嗎?」

  「不是,只是從事這種工作的人通常都是四、五十歲的婦女。」

  「我是陰錯陽差。」如果他早一點發現不對勁,這個陰錯陽差就不會發生了。

  「陰錯陽差?」

  「就是意外的巧合,因為意外的巧合而接下這份工作。」

  夏御風還是不明白這句話的含意,可是又不想表現得太過好奇,畢竟他是有未婚妻的男人……是啊,他都快忘了自己是有未婚妻的男人,應該跟其它的女人保持距離,可是……

  每次看著她,他總會有一股想瞭解她的念頭,她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她像一道和風,溫暖舒服得教人不自覺的放鬆下來,這與他過去對女人的認知完全不同。

  他一直認為女人又囉唆又麻煩,紫英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然而小墨卻顛覆了他這種刻板印象。

  他的未婚妻又會是什麼樣的女人?他不求她美麗動人,但是至少有小墨一半的溫順,如此他想他的婚姻就不會變成一場災難了。

  「你對我的工作表現不滿意嗎?」

  「不是,妳有沒有考慮換正式的工作?」一怔,他怎麼突然蹦出這句話呢?好吧,他承認,他喜歡她待在身邊的感覺,她總是有辦法安撫他暴躁的情緒,可是,總不能因此把她弄進公司吧……

  「什麼正式的工作?」

  「辦公室朝九晚六的工作,譬如董事長的特別助理。」他八成瘋了,不但想把她弄進公司,還想弄進董事長辦公室,他到底想幹什麼?

  「不用了,謝謝你的好意,我已經有另外一份工作了。」

  「另外一份工作?」

  「我在朋友的餐館幫忙,工作輕鬆,時間又彈性,我很喜歡。」雖然不領半毛錢,她卻很樂意在輕食小館「打工」

  「那會比待遇好、福利佳的董事長特別助理還好嗎?」他真的瘋了,她拒絕他一時衝動的提議,他應該鬆了一口氣,可是現在,他只有悶悶不樂的感覺……這是他第一次想為某個人開後門,人家卻不領情,當然會鬱悶吧!

  「每個人的價值不同,我很慶幸沒有經濟方面的困難,工作追求的是開心。」略微一頓,夏御風狀似不經意的問:「那妳在這裡工作也覺得開心嗎?」

  「這裡的工作很輕鬆,當然開心。」他是一個令人頭痛的男人,可是當他心情愉悅的抱著清洗乾淨的被子、心滿意足的吃著她煮的面,她也會跟著心情愉悅,心滿意足……她的心情好像太容易受到他擺佈了。

  皺眉,他不滿意她的答案,可是這會兒也只能說:「很好,以前來打掃的人老說這裡是個惡夢,我已經換了好幾家清潔公司了。」

  邢茉心想這裡被稱為惡夢,並不是因為主人生活習慣不好,而是主人脾氣糟透了。

  「妳說什麼?」他對她挑了挑眉。

  「我……我什麼也沒說。」她不小心說溜嘴了嗎?

  「我脾氣很壞對不對?」不需要說出口,她的表情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他又何嘗不瞭解自己呢?從小,他就習慣用發脾氣來宣洩不滿- 對父親忽略家人的不滿,對母親只會卑微注視父親背影的不滿……久了,也改不掉了。

  「習慣就好了。」

  「妳從來沒有那種想揍我的念頭嗎?」

  「我自知身高和體力不如人,不敢有這種念頭。」

  提到這事,夏御風又忍不住飆高嗓門了。「女人幹麼老想著減肥?可以被風吹走就很得意嗎?在我看來,根本就像排骨一樣,哪來的美感?何必餓肚子減肥,搬到非洲不用一個月,妳就可以瘦得只剩下骨頭!」

  「我沒有減肥。」

  「那妳為什麼瘦成這副鬼德行?」他沒見過比她還瘦弱的女人!

  停了三秒鐘,她擔心的問:「我知道我不漂亮,可是很像鬼嗎?」

  這會兒夏御風罵不出來了。這個女人真的很懂得如何澆熄他的火氣,她真心認為自己不漂亮嗎?這種話說出去,一半的女人會活活氣死,另外一半的女人會認定她虛偽做作,不管是從長相還是從氣質來看,她都是個美人胚子。

  「我小時候很像氣球,圓滾滾的,後來搬家,大概是水土不服,就再也胖不起來了。」

  「什麼水土不服,我看是減肥的借口,多吃一點,妳的肉一定會長回來。」

  「以後我會多吃一點。」

  「那就好。」突然意識到自己表現得過度關心,他連忙換上冷淡的面具,又擺出老闆的架子。「妳去忙吧。」

  起身欠身,邢茉心再一次回頭拾起拖把。她越來越習慣他這種說風是風,說雨是雨的個性,這個男人真的是一點定性也沒有!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邢茉心無奈的看著身邊的夏御風- 他正粗暴的扯著那條教他喘不過氣來的領帶,好像他們之間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沒想到,她的胡思亂想竟然會成真,現在她又從專屬傭人躍升為出席宴會的女伴。

  伸手將他那兩隻不安份的手拉下來,她溫柔的幫他整理領帶。「你不要一直惦記著它,就會慢慢習慣它的存在,相反的,你越去拉扯它,越會感受到它帶來的壓迫感。」低下頭凝視著她,夏御風感覺從踏進這裡就引爆的那股焦躁不見了,她就是有這種魔力,他才會衝動的叫她把打掃的工作丟一旁,陪他一起出席今天的宴會,如果她是邢茉心,那該有多好……甩了甩頭,他怎麼會有這種念頭?

  「你放輕鬆一點。」按理,她應該比他還緊張,現在她的身份是清潔工,不該是見過這種場面的人,可是他看起來比她還不知所措。

  「我不喜歡宴會。」從小他就不喜歡這種社交場合,家裡舉辦的宴會,他沒有一次出席,剛開始,老爸總是氣得半死,不解他為何寧可扛著相機跋山涉水的拍日出,也不願意站在身邊分享他的榮耀,後來每舉行宴會時,就乾脆當作沒他這個兒子。

  她知道他不喜歡宴會,夏家的宴會從來不見夏家少爺的身影,因此有個傳言,夏家少爺比凶神惡煞還可怕,夏家老爺不准他出來嚇人。「那為什麼要參加?」

  「身在江湖,身不由己,如果我只是一個背著相機到處飄泊的攝影師,就不會參加。」

  「既然非來不可,你就試著在這裡找到樂趣。」放眼一瞧,每張面孔都是笑容可掬,但在他看來,那是一張張虛假的面具,這個地方他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很不順眼,教人渾身不舒服。「在這種地方找得到樂趣嗎?」

  「食物很豐盛,看起來也很美味。」

  「享受美食,勉強算得上一種樂趣,可是這種氣氛下,很難享受美食。」

  「御風?」忽地,一道嬌滴滴的女聲從後方傳了過來。

  他們兩個同時過身。

  「御風,真的是你,我還以為看錯了,你說過不喜歡這種場合的。」美女動作迅速的貼了上來,完全無視於他身邊的女伴。

  「香琳,好久不見了。」夏御風不自覺的看了小墨一眼,同時推開錢香琳的爪子,可是她的爪子比強力膠的黏性還驚人,他幾乎是使用蠻力才扒開。

  「一個月沒見到你,怎麼會久呢?」眉毛糾成一團,他最受不了這種女人,他們幾百年前就劃清界線了,幹麼說得好像他們一直有往來?沒錯,一個月前他們「不小心」在飯店見過面,那天他跟南部來的廠商用過早餐後,竟然遇到她,她就囉哩巴唆的抓著他不放,害他看到自己

  的妹妹和妹夫也不敢過去打招呼。

  真是可惡,又不方便在這種場合大吼大叫……這就是他討厭參加宴會的原因,說話要注意音量,除非他很享受有關自己的八卦被廣為流傳。

  「小墨,妳去吃點東西,我和錢小姐有事要談。」搖下話後,他粗魯的抓著錢香琳走向陽台。

  雖然隔著一段距離,邢茉心還是清楚的看見他們兩個在陽台竊竊私語的身影。

  他們是什麼關係?情人嗎?哥哥用日夏食品的經營權幫她得到夏御風,並沒有幫她得到夏御風的愛情,她怎能期望他的忠實?

  可是,這種感覺真的很難受,她不喜歡他跟別的女人那麼親密,她不喜歡他眼裡有別的女人……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那麼小心眼呢?

  這時候,一道高大的身影來到她身邊。

  「我是不是作夢?我怎麼會在這裡看到我在內華達州立大學可愛的學妹呢?」

  倏然轉過頭,她驚呼道:「詢浩學長!」

  李詢浩滿意的點點頭。「很好,沒有把學長忘記。妳怎麼會在台灣?」

  「我有事回台灣處理,學長怎麼會在這裡?」

  「今晚宴會的主人是我父親的結拜兄弟,我們全家上上下下都受邀出席,想找個借口閃躲都不行。」他好哀怨的歎了聲氣,好像他真的很受不了這種場合。

  邢茉心見了做了一個鬼臉,他們都清楚他是個長袖善舞的人。

  「妳呢?妳怎麼會出席今晚的宴會?」

  「我陪朋友來的。」她下意識的又把視線移回前方陽台,夏御風還在錢香琳的糾纏下難以脫身,從他臉上的表情看得出來他很不耐煩。

  順著她的視線,李殉浩微微一怔。「他是剛剛接下日夏食品的夏御風?」

  「你認識他?」

  「他是最近登上財經雜誌的傳奇人物,炙手可熱的攝影師轉戰商場,而且是接手一家經營不善的食品公司,難免引人注目,大家都很好奇他在商場的表現是否像在攝影界一樣耀眼。可是我聽說他有未婚妻了,妳怎麼會……等等,『邢』茉心,『邢』孟天……妳是他的新娘子!邢孟天的妹妹?」

  她嚇了一跳的轉頭一瞪。「學長怎麼會知道?」

  「我女朋友是夏紫英最好的朋友,最近聽她提起邢孟天和夏御風之間的交易,可是沒想到,妳就是這場交易的主角之一。」

  「你是嚴柔姊姊的男朋友?!好巧!」

  「我們是青梅竹馬,因為搬家的關係分開一段很長的時間,兩年半前我從美國回來時意外重逢,可在三個月前才讓她點頭答應跟我在一起。」

  「沒想到你們也是青梅竹馬。」

  「是啊,跟你們的情況有點相似。」

  這時,邢茉心瞥見夏御風大步的走了過來,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學長,請你幫我一個忙,不要說出我的身份,假裝我們今天才認識。」

  李詢浩開玩笑似的挑了挑眉。「難道他還不知道妳是邢茉心嗎?」

  點了點頭,她還來不及解釋清楚狀況,夏御風已經來到他們面前。

  「很高興認識妳,下次有機會再跟妳好好聊聊,我們再連絡了。」李詢浩很紳士的欠個身,然後對夏御風點頭致意,便轉身走人。

  「妳還真了不起,這麼快就找到獵物了。」他不在意自己的口氣是不是太過尖酸刻薄,滿肚子的酸醋如果沒有宣洩出來,他會胃潰瘍。

  「他以為我是他認識的朋友,過來打招呼,才發現弄錯對象了。」

  「這是搭訕的好借口。」

  「你真的誤會了。」

  「麻雀總要找到機會飛上枝頭當鳳凰,這種場合的獵物都有點底子,如果妳有幸射中其中一頭獵物,就不需要窩在我那裡當個蓬頭垢面的清潔工了。」

  這個男人非要用言語傷害別人嗎?他好像忘了,不久前她還拒絕他提供的工作機會……但她還是嘴巴一閉,什麼話都沒說。

  「幹麼不說話?」他的火氣越飄越高。

  「……你在生氣。」她很無奈。

  「我哪有生氣?我為妳高興,我還擔心妳的腦子裝稻草,現在可以放心了,原來妳不笨,很懂得為自己的未來盤算,真是太好了!」如果在夏御風前面擺上一面鏡子,他就會知道自己氣到快要腦溢血了。

  「我知道了,如果你可以把聲音放輕,宴會的主人一定會很感謝你。」這個男人真的很不會控制自己的情緒。

  Shit !他竟然完全忘了自己正在參加宴會!

  「你肚子餓了嗎?我們吃點東西吧。」

  「我已經氣飽了,沒有胃口!」遇到那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宣稱她還沒有答應跟他分手,他不可以拋棄她,氣得他超想伸手扭斷她的脖子。不知死活的女人,他們只是有過幾次的肉體關係,連男女朋友都談不上,竟敢妄想纏住他。

  如果不是考慮場合,第一時間他就一腳踹開她了,哪容得了她囉哩巴唆,在那裡耍笨。

  他被那個笨女人搞得快抓狂了,卻又看見他帶來的女伴跟別的男人有說有笑,簡直是火上加油,這裡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邢茉心實在是哭笑不得,他剛剛不是說他沒生氣嗎?

  「我們走了。」他蠻橫的抓起她的手,快步移向大門。

  「等一下,你還有沒有其它必須打招呼的對象?」

  「不需要,宴會的主人是我父親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

  看樣子,這男人已經氣到把基本禮儀完全丟到腦後,她還是閉上嘴巴,這種時候多說多錯,少說少錯,沒說沒錯。



  第三章

  假日早上九點,許多人都還在賴床補眠的時候,夏御風已經結束Self香水形象照的拍攝工作,坐在飯店的咖啡廳裡。

  「大清早就臭著臉,哪個不知死活的傢伙惹我們夏大攝影師不開心?」魏鈞揚慇勤的幫他的咖啡加入牛奶和砂糖,這個傢伙在各方面都是標準的大男人,唯獨喝咖啡的習慣偏向一般的女人,受不了苦味。

  拿起咖啡喝了一口,他心不在焉的道:「我沒有不開心。」

  「我知道了,今天天氣不佳,臉色看起來當然陰沉黯淡。」可是當魏鈞揚轉頭往窗外一看,恨不得咬舌自盡,藍天白雲,艷陽高照,這是寒冷的十二月嗎?

  「如果我是你,我會閉上嘴巴。」

  「可是,兩個大男人無言的坐在這裡喝咖啡,你不會覺得很怪嗎?」

  「我沒叫你坐在這裡陪我喝咖啡。」每次結束工作,他總是習慣步行到附近的飯店喝杯咖啡。

  略微一頓,魏鈞揚小心翼翼的說:「你忘了嗎?你說有個計劃想跟我討論,要我抽空去你的辦公室,我說今天要幫Self 香水拍形象照,乾脆結束後一起喝咖啡,你說好啊。」

  皺了一下眉頭,夏御風仔細回想,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你現在太忙了,難怪會忘記。」魏鈞揚連忙幫他找台階。

  不是太忙忘記了,而是為了那個把他氣得半死,卻從不生氣的女人。他昨晚輾轉難眠,早上若不是魏鈞揚來電提醒他,他連今天安排的工作都忘得一乾二淨。

  收拾混亂的思緒,他打起精神道:「我已經決定為日夏食品成立文教基金會,從事公益活動,這麼一來,不但可以大大提升日夏食品的形象,也可以讓日夏食品的招牌更鮮活,『日夏文教基金會』的第一個活動就是我的個人攝影展。」

  瞪大眼睛,魏鈞揚用力掏了掏耳朵。「我是不是聽錯了?你竟然決定為日夏食品獻出你的『第一次』?!」

  夏御風沒好氣的送上一記白眼。這個小子有必要表現得這麼誇張嗎?

  「以前為了說服你開攝影展,我不惜下跪,可是你連考慮一下都不願意,現在為了在你眼中一文不值的日夏食品,竟然肯獻出你的第一次,太不可思議了!」

  「雖然日夏食品在通路、新產品研發方面,已經大大改善,公司的虧損暫時止血,可是在形象和品牌認知方面欠缺獨特性,一直很難大大提升銷售額改善盈餘,因此我必須思考的重點是如何營銷日夏食品,想辦法擦亮日夏食品這塊招牌。」

  「成立日夏文教基金會需要資金。」

  「我有一個財力雄厚的妹夫,已經成功說服他支持我的提案。」

  撫著下巴,魏鈞揚若有所思的打量他。

  「看什麼?」夏御風橫眉一豎。

  「我老實向你招了,當初我根本不認為你有辦法把日夏食品經營得有聲有色,可是現在我要改變這種錯誤的認知,你絕對有經商的天份,這一點伯父恐怕也沒有想到吧?!」

  是啊,他是他父親的兒子,身上流著父親喜歡挑戰的血液……如今想起來真是可笑,曾經他那麼努力想跟父親劃清界線,好像找出他們之問的不同,他們就不是父子了,根本沒想過血脈相連是無法抹滅的事實。

  「對了,伯父現在身體還好嗎?」

  「他現在很努力的復健,可以慢慢表達自己的想法了,不過脾氣還是很壞,什麼事都要我母親服侍照顧,一向高高在上的大男人怎麼可能受得了?」

  「受不了就會努力復健,這對他來說是好事。你每天都回去看他嗎?」

  「有空我會回家陪他們吃晚餐。」

  「你幹麼不搬回家?」

  「你以為我父親倒下來了,我們父子的關係就會變好嗎?他是個強者,不會承認自己也有軟弱的一面,尤其在我面前,他太喜歡擺出架子了,如果不想短命,我們父子兩個最好別待在同一個屋簷下。」

  魏鈞揚良心建議。「你還是趕緊結婚生子,有媳婦和孫子當你們的緩衝劑,你們就可以和平相處了。」說到結婚,夏御風頓時感受到一股沉重的氛圍從四面八方圍繞過來。最近,他對結婚的念頭越來越抗拒了,所以儘管大腦有個聲音一直催促他,他應該盡快跟邢茉心見面,然而他的電話怎麼樣都撥不出去。

  「你和那個神秘未婚妻見過面了嗎?」

  「我還沒有連絡上她。」看了一眼時間,十點了,小墨今天會來嗎?昨晚他把她說得那麼不堪,她會不會不來了?不來最好,她對他的影響越來越大,他們還是趕緊拉開距離;可是,萬一她來了呢?

  「你是不是故意拖延跟她見面的時間?」

  「沒有……我有事先走一步,咖啡你請客。」不理會好友錯愕的表情,夏御風匆匆忙忙背起背包起身走出咖啡廳,她沒有說不來,就一定會出現。

  果然,當他一路飆車回到公寓,她已經蹲在門口,顯然等很久了。

  「我還以為你忘了我今天要過來打掃。」

  邢茉心站起身,可是蹲太久了,腳麻了,她支撐不住的雙腳一軟,還好夏御風及時伸出手抱住她。

  「妳幹麼傻傻的在這裡等我?萬一我今天不回來呢?」一開口就聲勢嚇人,這是他的習慣,也是用來掩飾心情的好方法。推開他站直身子,她又是那種教人軟綿綿的語調,「對不起,我想你應該不會忘記。」

  「我忘了,我剛好回來拿東西。」他拿出鑰匙開了大門,率先走進去。

  「你有事儘管去忙,打掃完了,我會把門帶上。」

  「我晚一點再出門。」他像往常一樣坐在那張專屬的沙發上,可是今天他沒有搬出筆電,而是拿出背包裡面的手機把玩。

  邢茉心似乎沒有感受到他此刻的心情有多混亂,如同往常,她很快就投入打掃的工作中。

  夏御風刻意打開邢孟天先前傳給他的簡訊,上頭有邢茉心在台灣住處的電話和地址,他一次又一次的背記,想把眼前的信息牢牢塞進大腦,可是心思老愛飄走,小墨忙碌的身影就是比較有吸引力。

  不行,這種情況再繼續下去,一定會失去控制,他必須盡快做個了斷。

  下定決心,靜待她完成手邊的工作,他一鼓作氣的說了。「以後不用再來打掃了。」

  邢茉心怔怔的看著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家的管家會請傭人過來打掃,我不需要再另外找鐘點女傭了。」

  「這樣啊。」沒錯,這樣比較好,他們不應該再繼續這種不正常的情況。可是,她心裡頭就是有一種失落感,好像突然失去了生活重心……

  是啊,這些日子她已經習慣繞著他打轉,這兩天她甚至開始動腦筋,要做什麼小菜放在冰箱,以便他肚子餓的時候隨時可以配上白飯享用。

  雖然她現在只是他僱用的鐘點傭人,可是她卻完全把自己當成他的未婚妻,照顧他的生活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我可以幫妳介紹工作。」

  「謝謝你的好意,我暫時不缺工作。」她悶悶的說。

  「……如果需要我幫助,妳隨時可以找我。」他幹麼一直廢話個沒完沒了?既然要了斷,就要切得乾乾淨淨,幹麼還故意留個尾巴?

  「謝謝你的好意,我會放在心上,不打擾你了,再見。」欠個身,邢茉心快步轉身拿起背包走人。結束了,她再也不能左右他了,她要勾搭哪個公子哥兒、她是否想飛上枝頭當鳳凰,都與他無關了,往後他不會再為她心煩不安,他會把心思全部投注在邢茉心身上,兩個人慢慢培養感情,未來應該不會太糟糕。

  沒錯,兩個人慢慢培養感情,未來應該不會太糟糕,可是……

  看著手機上面的電話和地址,夏御風實在不懂,天天看上好幾回,努力想把這些信息刻進大腦,可是一個禮拜過去了,為什麼還是記不住?

  好吧,這又如何,難道就可以推說老天爺暗示他不要去找邢茉心嗎?

  他承認,他一直為自己找借口,明知道不該如此,卻好像有一股力量拉住他,教他遲遲不願意按下電話號碼。

  正因為如此,他下了班就直接來到飯店,坐在咖啡廳,無非是想逼自己打電話約她見面吃飯。早晚要跨出這一步,他就別再遲疑了。正準備撥電話時,他竟看到了想見卻不應該見面的人。

  瞬間腦袋一片空白,夏御風忘了要做什麼,只能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很快,他就發現她此刻攀談的對象,正是宴會上跟她有說有笑的那名男子。

  這與他無關,不管她跟誰在一起,都與他無關……可是,他怎麼看都覺得這個畫面太刺眼了,令人不爽,他很想罵人!踹人!揍人!

  雙手握成拳頭,兩眼瞪得都快脫窗了,才見她終於向對方揮手道別,接著走出飯店。當下,他再也沒有遲疑的掏出鈔票結帳,起身快步追過去攔截。

  「……夏御風!」看清楚突然擋在前面的凶神惡煞是夏御風後,邢茉心已經蹦到喉嚨的心臟又緩緩回歸原位。

  「妳跟我來。」他抓起她的手折回飯店,搭了電梯來到地下停車場。

  「你要帶我去哪裡?」

  「妳怕了嗎?」

  她不怕,雖然這個男人老像個凶神惡煞,罵人比機關鎗還要流暢,可是她知道,他不會傷害她,他只是喜歡做做樣子。

  他知道她不怕,外表像只膽怯的小綿羊,事實上沉穩內斂,天塌下來了,她恐怕也不會驚慌失色,正因為如此,反而讓他更惱更火。

  坐上車,車子駛出飯店,剛開始,車子緩緩的隨著車潮移動,可是出了市區之後,越開越快,夏御風像是在追求速度的飆車族,不顧一切的橫衝直撞,邢茉心緊張的看著車速不停上升,十指扭緊褲子,臉色慘白,直到他突然靠邊緊急煞車,她還以為自己已經插上翅膀變成了小天使。

  轉頭一看,見她一副蒼白驚恐的模樣,令他自責又生氣。「妳是啞巴嗎?害怕為什麼不說出來?」

  緩了一口氣,她已經平靜得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你在生氣。」

  「而妳寧可被我嚇得半死?」

  「如果飆車可以讓你心情變好,我沒有關係。」

  她越是逆來順受,他越是生氣!

  「妳這個笨蛋幹麼不離我遠一點?我最不想見到的就是妳,妳幹麼還出現在我面前?」

  「……對不起。」心,怎麼會那麼痛呢?她好像快喘不過氣。原來,她在他眼中竟是厭惡到不想見到的人……

  「妳只能說對不起嗎?」

  「我……你要我怎麼做?」

  夏御風不發一語的再次開車上路,路過一家超商時,他停車買了一些東西,又再次上路,最後來到了海邊。

  強勁的海風滲透進了毛細孔,教人連筋骨都在打顫,邢茉心不由得拉緊外套,想辦法阻擋刺骨的寒氣,可是,寒風還是鑽進體內,冷得教她直打栘嗦。沒想到,夏御風突然取下垂掛風衣外面的圍巾,粗魯的在她脖子上纏了兩圈,然後打了一個結,徹底把冷風阻隔在外。

  抓著脖子上的圍巾,她怔怔的看著他,感覺到綿綿密密的溫暖從心田向外泛散開來,緩緩滑進四肢百骸,其實,他並不像嘴巴上說的那麼討厭她吧!

  他好似沒有察覺到她的目光,逕自就地而坐,將購物袋裡面的東西傾倒在海灘上,全部都是啤酒,他拿起一罐,拉開拉環,啾一聲,然後遞給她。「妳要來一罐嗎?」

  「我不敢喝啤酒。」她也跟著他坐了下來。

  他也不勉強她,猛灌了一口,情緒似乎穩定下來了。「心情不好的時候,最適合吹海風、喝啤酒了。」

  「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喜歡吃巧克力冰淇淋,冰冰甜甜,這是最棒的味道。」

  「妳也會心情不好嗎?」

  「機器人都會故障罷工,我當然也有心情不好的時候。」

  「是啊,我都忘了機器人也會故障罷工,妳又不是沒心沒肝的冷血動物,當然也會傷心難過。」

  靜默了半晌,她輕柔的說:「如果我惹你生氣,我很抱歉。」

  「除了稻草,妳的腦子難道不能裝點別的嗎?幹麼老向我道歉?妳也可以反過來指責我,罵我幹麼老出現在妳面前?」夏御風幾口就喝完,懊惱的捏扁手上的空酒罐,接著又開了一罐,往嘴裡一灌。這個女人幹麼容忍他像瘋子似的無理取鬧?如果她大聲的反擊他,說不定他對她就不會那麼在意了。

  「對不起,我不習慣指責別人。」無言以對,他只能努力的喝悶酒。這個女人真是笨得無藥可救!

  邢茉心不知道他幹麼那麼生氣,但她不喜歡他生氣,她希望他快樂,如果她的存在讓他不快樂,她會選擇離開。

  看著他一口氣灌了三罐啤酒,她不由得擔心的說:「你不要喝太多了,待會兒還要開車。」

  「我醉了,妳來開,妳不會開車,我們就在這裡待到天亮,等我酒醒。」今天晚上他要狠狠的大醉一場,明天清醒了以後,要將她徹底從他的腦海中驅逐出境。

  「我會開車,可是我擔心繞不回去。」他們來這裡的路上,天已經黑了,她的方向感再好,也沒辦法清楚的掌握方位。

  「我會當妳的GPS,保證妳會安全到家。」

  「你這個GPS意識不清楚,我們很可能會迷路。」

  側過頭看著她,夏御風稀奇的挑了挑眉。「原來妳也懂得反抗。」

  「萬一迷路了,你又要罵我笨蛋了。」

  「迷路了也無所謂,反正我們兩個一起迷路。」如果她一個人迷路就糟糕了,有他在,他可以保護她。

  她喜歡他的「我們兩個一起迷路」,感覺上,她是他的一部份。

  所以,她沒有再阻止他喝酒,等到他喝到甘願了,她也順利的在他這個GPS的導航下,安全將車子停進他家的停車場裡。

  「你還好嗎?」她很猶豫,她需要護送他上樓嗎?

  「不好……我不好……我的腦袋快要爆炸了。」夏御風雙眸緊閉,喃喃自語的好像在說夢話。

  見狀,邢茉心只好護送他上樓,直到他安然的躺在床上。

  這下子她可以轉身走人了,忍不住多看一眼,她沒辦法對他身上的風衣牛仔褲視而不見,這樣子他根本不可能好好睡覺,於是她又動手幫他脫衣服。

  當他全身脫到只剩下襯衫和內褲,她已經滿頭大汗了,跌坐在床沿,稍稍喘口氣,床上的人突然伸手抓住她,她轉頭想看發生什麼事情,卻在他的拉扯下整個人撲向他的胸前。驚呼出聲,邢茉心抬頭直視,想弄清楚他在搞什麼鬼,他竟然用力捧住她的臉,雙唇隨即貼上來。

  彷彿被點了穴道,她兩眼驚愕的圓瞪,可是他完全感覺不到她的僵硬,唇舌更親密的展開攻勢,漸漸的,她軟綿綿的閉上眼睛,也許是他口中的酒味傳染給她,她覺得自己也醉了……

  下一刻,他突然推開她,翻身背對著她睡著了,可是嘴裡不時發出呢喃。「我不要見到妳……離我遠一點……不要出現……不要……」

  他越說越小聲,她聽不清楚他後面說了什麼,可是夠了,這種話聽太多只會讓人更傷心難過,連醉夢中都心心唸唸這件事情,可想而知他有多討厭她。

  「我答應你,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我會請我哥解除婚約,希望你可以早日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我祝福你。」用手背抹去不知何時滑落的眼淚,邢茉心站起身幫他把被子蓋好,深深再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既然決定解除婚約,當然沒有再留在台灣的必要,可是邢茉心卻在李珣浩的安排下進入飯店工作。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一股力量拉住她離開的腳步,關於婚約的問題,她只用一封E-mail求哥哥解除婚約。

  E-mail二天前就發出去了,夏御風是不是已經知道他恢復自由之身了?

  當他得知自己恢復自由之身,他會有什麼反應?開心嗎?當然,他本來就是一個自由自在、隨心所欲的男人,這會兒不用被迫守著一個女人,他應該會大肆慶祝。

  邢茉心下意識的把下巴縮進圍巾裡面,雖然白天太陽高掛,可是天一暗、風一起,還是會冷得教人起雞疲疙瘩。

  她很喜歡站在飯店外面看著來來去去的人,每一張面孔都有自己的故事,可是她習慣單線條的思考沒有編寫故事的本領,純粹享受觀察別人的樂趣。

  「對不起,等很久了吧。」李詢浩體貼的遞上一杯熱騰騰的咖啡。「請妳,這不是飯店的咖啡,是我特地繞到後面巷口的咖啡專賣店買的,味道很棒。」

  「謝謝。」邢茉心喝了一口,味道果然很棒,身子似乎也因此變暖和了。

  「雖然回來台灣一陣子了,可是一直沒有機會欣賞台北的夜色,很高興可以利用這個時間欣賞。」

  「這是不是表示妳不介意陪我走一段路?」

  「這裡離我嫂子的舊公寓很近嗎?」她知道突然傳一封E-mail說要解除婚約,哥哥一定會覺得很奇怪,可是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清楚,她認為暫時搬離別墅比較恰當,因此詢問學長是否可以幫忙尋找住處,而學長又請嚴柔姊姊幫忙找,因而得知嫂子有一間舊公寓空著。

  「不是,夏紫英的舊公寓在輕食小館附近,因為我的車子今天下午進廠保養,我們必須搭出租車過去跟柔柔會合,而在這之前,我要先去一個地方,那裡離飯店只有兩個站牌,想請妳陪我散步過去。」

  「學長要去哪裡?」

  「珠寶店。」

  瞪大眼睛,邢茉心興匆匆的問:「你要向嚴柔姊姊求婚嗎?」

  「我是想早點把老婆娶回家,可是正式交往不過三個月,她不會那麼容易被我拐回家的。」他擺了擺手,對這件事情不敢妄想,還是按部就班比較實在。

  「這個週末是她的生日,我想送給她類似定情的信物,我最沒有這方面的眼光了,所以只好拜託妳幫我出主意。」

  「嚴柔姊姊好像不太喜歡珠寶,我看她身上從來沒有配戴飾品。」

  點了點頭,正因為如此,他更是沒有頭緒。「她說珠寶太招搖了,可是我想她應該可以接受定情信物。」

  「我知道了,我們走吧。」他們一邊喝咖啡,一邊慢慢往珠寶店走。

  「妳在飯店的第一個禮拜過得如何?」

  「雖然很忙,可是很開心,大家都很樂意幫我。」

  略一沉吟,李詢浩怎麼想都不放心。「不讓家人知道妳的行蹤,這樣好嗎?」

  「我不會鬧失蹤,我哥知道我有帶筆電來台灣,他隨時可以透過E-mail跟我保持連絡,就算他沒有寫mail給我,我也會天天寫mail向他報平安,只是,嚴柔姊姊擅自讓我住進那間公寓,這樣會不會給她帶來麻煩?」

  「柔柔說房子空在那裡不好,夏紫英也不會介意把房子借給小姑使用。」

  「不會讓嚴柔姊姊為難,我就放心了。」遇到紅燈,他們停下腳步,李殉浩指著下一個紅綠燈的巷子道:「珠寶店從那條轉進去兩百公尺就到了。」

  吱!一聲刺耳的緊急煞車響起,邢茉心正想轉頭查看發生什麼事,前面的紅燈變為綠燈,她只好跟著李殉浩快步穿越斑馬線,因此沒瞧見夏御風正驚險萬分的闖過車陣,拚命的在後頭追趕。

  終於安全通過車陣,又被紅燈擋住了,夏御風緊緊盯著他追尋的背影,好不容易等到綠燈了,他趕緊急起直追,可是轉進巷子,就不見她的身影了。

  這一刻,當他發現週遭好奇的目光,才意識到自己此刻的行為多瘋狂,因為瞧見她,就叫司機緊急煞車,也不管這是什麼地方,腦子只有一個念頭!他要抓住她!

  他是不是喝太多了?今天是父親的生日,明天一早他要南下工廠,於是提早在中午回家陪父親吃飯聊天。父親健康狀況進步神速,忍不住喝了幾杯酒,母親堅持由司機開車送他回家……在半路上演出這場驚魂記,司機肯定嚇出一身冷汗。再看一眼,夏御風失落的轉回頭,雖然知道「擦身而過」比「相對無言」好,可是總想再見上一面,問她好嗎?

  他希望她過得很好,可是又忍不住猜想,她是否也同他一樣為失眠所苦?

  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是看得出來她過得很好,至少她還可以悠閒的陪另外一個男人漫步在台北街頭,不像他每天用忙碌的工作壓搾自己,只為換取一夜好眠。

  他真的應該斷了自己的雜念,專心面對邢茉心。

  說到邢茉心,他們兩個真的很不對盤,他好不容易打了電話,他卻沒有一次跟她連絡上,難道要他親自登門拜訪嗎?

  好吧,如果他有空的話,他會親自去拜訪她,但願她不要嚇壞了。



  第四章

  叮咚。叮咚。叮咚〞拉開被子,夏御風怒髮衝冠的坐起身,看了一眼時間!六點整,嘴裡劈哩咱啦的就是一串。「哪個混蛋!父母沒有教規矩嗎?大清早的不在家裡吃早餐,跑來按人家的門鈴欠扁嗎?最好有事,要不然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跳下床,他抓起睡袍隨意披上,像是準備跟人家幹架似的衝了出來。

  叮咚〞叮咚〞叮咚。

  「我又不是聾子,你幹麼吵個不停?」他開門一瞪,在看見門外的人時不禁怔住了,這兩個人不是在美國嗎?

  「我還沒開始吵。」邢孟天沒有一絲火氣,但臉上表情比十二月的氣溫還低。

  「你們夫妻的樂趣是擾人清夢嗎?」夏御風轉身走回屋內,睡眠不足,他的脾氣真的糟透了,當然沒心情招待他們夫妻倆。

  「我的腦子還沒有清醒,你們想吃什麼、喝什麼自己動手。」

  「我們不是來這裡吃吃喝喝,你到底對我妹妹做了什麼?為什麼她突然說要解除婚約?」邢孟天可沒有閒工夫拐彎抹角,而夏紫英開始收拾屋內可怕的亂象,當她看到牆角的竹籃子裡塞滿衣物,差一點昏倒了。

  夏御風癱在沙發上的身子猛然豎直。「這是什麼意思?」

  「前幾天小茉心傳了一封E-mail給孟天,說要解除婚約。」夏紫英很好心的暫停手邊的工作,補充說明。

  怔了半晌,他還是不敢相信收到的訊息。「這是惡作劇嗎?」

  「你是想告訴我,這件事情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嗎?」

  「廢話,你從哪一點看出來這件事情跟我有關係?依我看,百分之百是惡作劇,想吸引人家注意的手段。」他嗤之以鼻的冷哼一聲,沒想到這個邢茉心這麼幼稚。

  「你不要把她當成那種無聊的女人。」邢孟天看起來好像快要撲過去掐他脖子。她家老公要發飆了,因為她哥哥實在很欠扁……夏紫英趕緊拖著滿坑滿谷的衣服閃到後面陽台,不想捲入兩個男人的戰爭。

  「如果她這舉動不是抱著某種目的,那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正為了找不到她,感到奇怪呢。」前兩天他抽空去過別墅,等到快睡著了,依然不見她的蹤影,他還在納悶,她是在做什麼大事業嗎?

  「你還沒見到茉心?」邢孟天不可思議的尾音上揚。

  「我打了一個禮拜的電話了。」

  這個小子竟然有臉說得如此理直氣壯!「她來這裡一個半月了!」

  「……前陣子我很忙,現在才有時間跟她連絡,我還特地走了一趟別墅,可是她的交際應酬太多了,十點半還不回家。」雖然理虧,他的聲勢可是一點讓步的意思也沒有。

  「她已經搬出別墅了。」

  夏御風真的嚇了一跳。「她搬出別墅?」

  「昨天晚上我們就抵達台灣,在別墅卻找不到她的行李。」略一沉吟,夏御風像在自言自語的說:「難道她驚覺嫁給一個陌生人是個大錯誤,決定毀婚走人?」

  「不可能!」茉心或許沒有自覺,但是他這個當哥哥的卻很清楚,從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夏御風這個人,他就知道她有多在意夏御風。

  「你又不是她,怎麼知道不可能?」

  「她是一個重承諾的人。」單憑小時候的事情,他當然不能斷言「夏御風」這三個字還刻在妹妹的心版上;可是當夏御風在攝影界嶄露頭角,名字登上報章雜誌,她開始收集夏御風的消息,他就知道這男人不曾從她的記憶中消失,如同夏紫英始終擱在他心上。

  哼了一聲,夏御風不客氣的糾正,「我們是勉強被湊在一起,算不上承諾。」

  「我可以肯定,茉心不會無緣無故解除婚約,率性的拋下一切一走了之,這是你夏御風的專利。」姑且不論她對夏御風的情意,她也不是那種任性行事的人,總是設身處地為別人著想,作任何決定之前都會考慮再三,她會這麼做必有原因!夏御風咬著牙,阻止自己口無遮攔的發飄,看在這個傢伙找不到妹妹的份上,他也不要太計較了。

  「是她決定解除婚約,你應該找她問清楚。」

  「這麼重大的事情當然要問清楚,你負責把人找出來。」

  夏御風激動得差一點從沙發上摔下去。「你說什麼?」

  「你們還沒有正式解除婚約之前,她都是你的未婚妻,你當然有責任把人找出來。」邢孟天根本認定解除婚約的罪魁禍首是他。

  張著嘴巴半晌,夏御風第一次氣得不知道怎麼罵人比較好。

  「如果你不要拖到現在才找她,情況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沒錯,這倒是事實。可是,他還是很不甘心,這個傢伙擺明了刁難他。「我連她長什麼樣子都不清楚,我去哪裡找人?」

  「我會交代美國那邊找到茉心的照片寄過來給你。」

  「我聽小茉心說過,她很想來個台灣環島之旅,尤其嚮往自然純樸的花東,既然決定解除婚約,她說不定會想在回美國之前實現夢想。」夏紫英不知何時又悄悄溜回客廳,她跟老公站在同一陣線,認為解除婚約一事必定禍起於自己的哥哥。

  狠狠一瞪,夏御風有一股想殺人的衝動。「妳是要我找遍全台灣的飯店嗎?」

  「這是個好主意。」邢孟天代替老婆回答。

  「你們瘋了嗎?你們知道台灣的飯店有多少間嗎?」他氣呼呼的道。

  「我又沒算過,怎麼會知道?可是,就算有上萬間,你也要找到茉心。」邢孟天的口氣根本是命令。

  夏紫英深表同意的點點頭。

  「我哪有這種閒工夫?」夏御風拳頭咯咯咯作響,如果可以一拳把這對夫妻打昏,扔到外面,他會很開心。

  「你可以找徵信社啊。」夏紫英好心的建議。

  這個丫頭的腦子平時不太靈光,怎麼今天這麼機靈?他敢發誓,她是故意整他的!「妳最好祈禱,我會在某個觀光景點的某家飯店找到她,要不然,妳千萬不要離開妳老公半步,我一定會把妳宰了!」

  「也許她不住飯店,而選擇民宿。」她不怕死的再補上一句。臉色一陣慘綠,他都忘了台灣越來越風行的民宿,這數量再加上去,他要找到何年何月。

  「哥,你好好加油,我會為你祈禱。」夏紫英幸災樂禍的嘿嘿嘿笑了起來。如果當初他接受他們的邀請到別墅晚餐,這種事情就不會發生了,小茉心莫名其妙失了蹤,他當然要收拾爛攤子……最好他趕快把人找出來,否則她老公會做出什麼事她也不敢保證……人家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真的跟她老公學壞了。

  夏御風怒不可遏。很好,但願他不用把全台灣的地皮掀起來,要不然他一定會宰了這個丫頭!

  聽著手機那頭傳過來的報告,夏御風的臉色越來越差,當他結束通話,第一個反應是舉起手機想摔了洩憤,可是手機剛剛離開手心,就被某人驚險萬分的搶救下來。

  「你這個小子難道不能改掉這種壞習慣嗎?」雖然這種恐怖的場面有過好幾次的經驗,魏鈞揚還是嚇得冷汗直流,心臟差一點停止跳動。「你在酒吧摔手機,危險的不是你的手機而已,還有牆上那些昂貴的酒。」

  「摔破了就賠錢啊。」大驚小怪的傢伙,他又沒有對著牆上的酒瓶摔手機。

  「你就不能改一下脾氣,不要老是拿手機出氣,你知道自己摔壞了多少只手機嗎?」魏鈞揚真是心疼死了,那些手機都是高檔貨,想換手機,可以送給他嘛。

  「你很囉唆!」

  「我是為你好,你也不要那麼大聲。」魏鈞揚自己卻是越說越小聲。沒辦法,這個小子沒有是非對錯之分,純粹是高興與否,當他變臉的時候,旁邊的人最好識相一點……不過,他變臉的頻率也未免太高了吧!

  夏御風又向酒保要了一杯威士忌。

  「這一次又是哪個傢伙惹你大少爺不開、心?」雖然這個小子脾氣不佳,可還不至於把鬧脾氣摔手機這種事當家常便飯。

  「邢茉心傳了一封mail說要解除婚約,就消失不見了,邢孟天要我把人找出來,兩個人當面說清楚,據說她現在在環島旅行。」

  吹了一聲口哨,魏鈞揚對這位神秘的未婚妻充滿崇拜之情。太帥了!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膽敢將夏御風一軍。狠狠一瞪,這個傢伙是不是很希望被他一腳踹出去?

  魏鈞揚往隔壁的高腳椅一坐,身子微微往後縮,保持距離,以策安全。「這種小事交給徵信社,你只要等消息就好了。」

  「你知道台灣有多少個縣市、多少間飯店嗎?」

  「又不需要你一間飯店一間飯店的打電話,就算有上萬間的飯店,辛苦的人也不是你啊。」這就是有錢揮霍的好處。

  「我討厭事情擱著,越快處理越好。」剛剛徵信社告訴他,花蓮在接著台東之後又「槓龜」了,這種「遙遙無期」的感覺當然令人沮喪。

  魏鈞揚也向酒保要了一杯威士忌,對好友挑了挑眉。「你就這麼急著擺脫那個邢茉心嗎?」

  「難道你喜歡事情卡在一半嗎?」

  撫著下巴,他再三打量好友的結論是- 「我看你應該是有喜歡的女人了。」

  「你胡思亂想的功力還真是了不起!」這時,夏御風聽見酒吧外面傳來小墨的呼叫聲,渾身一僵,下一刻,他搶過還握在魏鈞揚手上的手機,跳下高腳椅。「我出去一下。」

  不理會好友的鬼叫聲,他急忙跑出酒吧,先往對面一看,沒有人,往左邊一瞧,沒有人,再往右一瞧,還是沒有,接著靠向憑欄往下一看,他見到了,她正從對面的手扶梯下樓。

  他一邊盯著她,一邊順著憑欄往手扶梯跑,一路追出飯店,才從後面抓住她。

  嚇了一跳的邢茉心慌張的轉頭一看,當她看清楚微弱燈光中那張面孔是夏御風時,鬆了一口氣。「是你啊!」

  「見到我不開心嗎?」

  「我只是很驚訝。」不開心的人應該是他,那晚他說的話還刻在她腦海,她以為他不想再見到她,兩人即便在路上遇到了,他也寧可假裝不認識。

  「我更驚訝,為什麼妳老是在這家飯店進出?」

  「我現在在這裡工作。那你呢?你好像也常常進出這家飯店。」台北的飯店那麼多,他們卻老是在這裡巧遇,這就表示他經常出入這裡。

  「我跟朋友習慣在這家飯店二樓的酒吧喝酒。」這是最近養成的習慣,而他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了,原來是為了她,因為在這裡見過她,又在這附近的街道看過她,讓他不自覺的就想跑來這裡。

  「你……都不吃飯嗎?」她不想對他表現得過度關心,擔心他不開心,罵她多管閒事,可是他雙頰明顯消瘦下去,她沒辦法教自己視而不見。

  自從決定解除婚約之後,她就一直告訴自己,不可以再掛記他,不管他發生什麼事情,都與她無關了,如果有一天他們在路上巧遇,她可以無動於衷的將他視為陌生人……但現在她發覺自己根本做不到,他早已盤踞她的心。

  「最近胃口很差,妳陪我吃飯吧。」夏御風強行拉著她走進一家義式餐廳。

  這裡餐廳環境中上,雖然燈光裝漬都還不錯,但是桌位稍嫌擁擠,不適合談情說愛,看得出來是間純粹滿足味蕾的餐廳。

  已經過了用餐時間,但餐廳裡還是高朋滿座,可見得料理應該很不錯,果然,當第一口南瓜濃湯經過味覺的評分之後,他們的嘴巴就沒有停下來,一口接一口,接下來是色拉,再來是主餐牛肉意大利面,最後是飲料和甜點,而此時餐廳的客人也散去了一大半。

  「妳最近好嗎?」他喜歡這種感覺,不再有顧忌,不需要強迫自己遠離她。

  「每天上班下班,生活很規律。」不好,也要告訴自己她很好,她必須趕快恢復正常的生活作息,回到過去的生活。

  「妳怎麼會在飯店工作?」

  「我本來就在飯店打工,只是停了一段時間,聽朋友提起這家飯店要徵人,我就想試試看,就錄取了。」

  「妳每天都這麼晚下班嗎?」

  「不是,飯店最近有活動,比較忙,過完元旦假期,工作步調就可以恢復正常了。你呢?工作很忙嗎?你看起來很疲憊。」她還以為他恢復自由之身,應該過得神采飛揚。

  「手邊永遠有忙不完的工作,家裡還被我搞得亂七八糟,有可能不疲憊嗎?」

  鈴。這種像家裡的電話聲正是他的手機鈴聲,可是他假裝沒聽見。

  「工作不要全部攬在自己身上,可以放手的就放手,家裡不是有傭人打掃,怎麼會亂七八糟?」

  「管家派來的傭人沒辦法配合我的時間,妳回來幫我打掃吧。」他根本從頭到尾都沒有向管家求救。

  「對不起,我現在的工作假日要輪班,你還是請清潔公司派人過去打掃。」

  「假日晚上也可以。」

  「我自己的住處也需要打掃,我能夠利用的時間就只有假日晚上。」

  「妳不考慮一下再決定嗎?」這個女人真愛惹他生氣,他可不曾如此遷就過人。

  聽到他急速上揚的音調,邢茉心忍不住默默歎息。真傷腦筋,這個男人又生氣了,如果她想澆熄他的怒火,還是趕緊轉移他的注意力。「那是你的手機鈴聲嗎?」

  「我現在沒有心情接手機!」

  真是哭笑不得,她發現他根本是個沒長大的小孩子。「你還是接一下比較好,說不定對方有什麼急事。」

  「沒什麼急事,只是擔心我掉進馬桶。」

  呃……她的腦子再靈光,也實在搞不懂這他句話是什麼意思。

  看到她一臉傻不隆咚的樣子,夏御風忍俊不住的笑了。「時間不早了,我送妳回去吧。」手機實在太吵了,他還是請服務生結帳走人。

  「我搭公交車就可以了。」

  他沒有勉強她,只是堅持送她到公車站牌,目送她搭上公交車離開。此時,手機又響了,他終於願意接聽。「我不小心掉進馬桶,剛剛從馬桶爬出來,現在要回家清洗,沒有閒工夫理你……」

  結束手邊的工作,收拾好東西,邢茉心一一向同事道別,趕緊打卡下班。離開飯店,她一路忙不迭的梭巡那道熟悉的身影,雖然沒有口頭約定,可是最近夏御風都會在公車站牌等她下班,兩人共進晚餐,最後他會目送她搭公交車回家。當公車站牌進入視線,夏御風高大俊挺的身影也同時映入眼簾,她立刻慢下腳步,可是卜通卜通的心跳卻越來越快。她慢慢走到他前面。「你怎麼又來了?」

  「妳陪我去海邊。」他拉著她的手往前面走,上了他停在路邊的車子。

  他真的很愛去海邊,可是她沒有阻止他,每當他心情低落的時候,眉宇之間那股淡淡的憂鬱會更加明顯。

  路上,他在一家日本料理店停下,到了海邊,他們不但有美味的壽司當晚餐,還可以享受到熱呼呼的味嘈湯。

  他們沒有下車,前座窗戶降下一半,冷空氣灌進車內帶來寒意,卻可以讓他們聽見海浪擊岸的聲音。

  「你怎麼了?工作不順嗎?」雖然他脾氣很糟,但是她很少看到他這麼鬱悶,眉頭都打結了,可想而知,他一定遇到什麼大麻煩。

  「不是,只是事情太多了,覺得很悶。」他快要被邢茉心那女人搞瘋了!

  這個麻煩的女人,他很慶幸自己不必娶她了,要不然,他遲早有一天會抓狂的扭斷她的脖子!徵信社幾乎把全台灣的飯店查了一遍,但全都沒有她投宿的紀錄,而美國那邊也苦尋不到她收藏的照片,他沒辦法透過照片請求徵信社尋人,現在只能把希望寄放在邢孟天和夏紫英身上,他們臨時有急事趕回美國,答應盡快找到照片,送過來給他。

  他們的婚約可以說是解除了,可是在沒有當面說清楚講明白之前,總是不能算數,這就好比殺一隻雞,只殺了一半,要死不死,當然不能期望那隻雞還若無其事。

  「我不是說過了,工作不要全部攬在自己的身上,可以放手的就放手。」

  「如果可以隨心所欲,我絕不會為難自己。」

  是啊,在她眼中,他是誰也無法駕馭的暴君,若非為了保住日夏食品,他又怎麼會出賣自己的終身?雖然她已經解除婚約了,可是這段日子想必帶給他很大的困擾。「對不起。」

  「妳怎麼又跟我說對不起?」夏御風不解的挑了挑眉。

  「我讓你覺得很煩很討厭。」

  「我有說妳很煩很討厭嗎?」

  「呃……你沒有明說,可是你說不想見到我。」

  啞口無言,他確實說過這種混帳話,可是她聽不出來那是氣話嗎?如果不想見到她,這些天他幹麼頻頻出現在她面前?她的腦子裡果然裝稻草!

  「我……我說錯了嗎?」

  他懶得廢話那麼多,這個問題選擇直接跳過去。

  轉身探向後座,他從行動小冰箱裡面取出事先準備的紅酒和兩隻酒杯,拔開軟木塞,他先倒了一杯八分滿的紅酒遞過去。「我們來乾一杯吧。」

  她連忙搖搖頭。「我不行,我很容易喝醉。」

  「上次不敢喝啤酒,這次很容易喝醉酒,妳的借口還真多。」

  「我真的不敢喝啤酒,也真的很容易喝醉酒。」

  「喝一杯而已,不至於醉得不省人事吧。」

  「這要看酒精濃度。」

  「這瓶紅酒酒精濃度不高,保證妳不會一杯就醉了。」夏御風直接把那杯紅酒放在她手上,可是她依然不肯握住,顯然還猶豫不決,他的火氣一下子就冒上來了。「我叫妳喝妳就喝,幹麼那麼囉峻?」

  看樣子推托不掉了,邢茉心只好硬著頭皮、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那股冰涼教她冷不防的抖了一下,可是隨後有一股甜甜的酒味在口腔泛散開來,沒想到這味道如此討人喜歡。

  滿意了,夏御風也為自己倒上八分滿的紅酒,輕輕碰撞了一下她的酒杯,品嚐的喝了一口,不過,他卻皺起眉頭。「這個味道太甜了。」

  「我喜歡這個味道。」她很快就把手上的紅酒喝完,他很順手的又幫她的酒杯添上八分滿,這一次她一口氣干了,接著自己把酒杯遞過去。

  他調侃的對她挑了挑眉。「妳不是說很容易喝醉嗎?妳最好別再喝了。」

  「你不是說酒精濃度不高嗎?我再喝一杯就好了。」

  看她的樣子,好像沒有喝醉酒的跡象,他就再給她一杯好了,可是這杯一進了胃,她就變了一個人,兩眼閃閃發亮,笑得甜滋滋的好像吃了蜜果子。

  「你在海灘上跳過舞嗎?」邢茉心沒有等他回答,將酒杯放在一旁的置物箱上,便推開車門走下車。雖然寒冷的海風不住襲來,卻不減她跳舞的樂趣,旋轉又旋轉,她隨著只有自己清楚的旋律,搖搖晃晃的跳著舞。

  夏御風收拾好紅酒和酒杯,趕緊抓起椅背上的大外套跟著走下車,看著她搖搖晃晃的舞姿,唇角不由得上揚,她喝醉酒的樣子還真是可愛!

  走過去,他抓住她的手,暫停她的即興表演,將外套披在她身上。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跳舞?」她對著他傻笑,兩頰因為醉意染上了嫣紅,這樣的她嬌媚令人心蕩神馳,很想一親芳澤。

  念頭一轉,他低下頭貼上她的唇,好似兩人早已期待這一刻,唇舌立刻火辣辣的糾纏,這美妙的滋味教兩人越來越忘情,如果不是快要窒息了,他們大概不會結束。

  兩人對看了一會兒,邢茉心像是想到什麼似的搖著頭。「不可以,我已經決定跟你劃清界線了。」

  「我不允許妳跟我劃清界線。」

  「可是,你叫我要離你遠一點。」她真的很困擾,話都是他說的,到底要她怎麼辦才好。

  「我改變主意了,從現在開始,妳必須待在我身邊。」

  皺著眉,她輕輕敲打著腦袋瓜。「我的頭好痛哦!」

  「外面的風太大了,我們回車上吧。」他連忙將她推回車上,同時把兩邊的車窗升起,強勁的寒意瞬間被隔絕在外。

  也許車內太暖和了,邢茉心打了一個哈欠,不安份的動來動去,經過一分鐘,她頭一縮,睡著了。

  見狀,夏御風忍俊不住的笑出聲,原來她酒醉之後的習慣跟他一樣!睡覺。

  幫她繫好安全帶,蓋好外套,他輕輕撥開散亂在她臉上的髮絲,像在宣誓的說:「我要定妳了。」



  第五章

  瞪著那個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邢茉心顫抖的伸出右手食指,輕輕的點上鏡子,可是,鏡面並沒有在她的預期下發生波動,換言之,眼前這一切是真的!雙腳一軟,她抓著洗手台在浴缸的邊緣坐下,早上發現自己在夏御風的床上醒過來,她就應該認清楚狀況了,可是她不信邪,堅持這是幻象。這會兒怎麼辦?

  頓了一下,她用力拍了一下腦袋瓜,什麼怎麼辦,她是笨蛋嗎?不管是穿上直排輪,還是抹上潤滑油,總而言之- 趕緊逃啊!

  咻一聲,她健步如飛的衝過去打開浴室門,可是還沒踏出去,夏御風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我建議妳先沖個澡,換下身上皺巴巴的衣服,我的襯衫可以借妳。」他坐在床尾,拍了拍折迭在旁邊的黑色襯衫。

  「我回家再衝澡就可以了。」

  「如果我是妳,我現在連大門都不好意思踏出去,我可不想被人家當成喝醉酒的臭乞丐。」夏御風起身走出房間,在帶上房門之前,又補充道:「妳對這裡很熟,需要什麼東西自己動手,托舍妹的福,現在我家管家每個禮拜會派人過來打掃,浴室裡面備用的洗潔用品保證都是新鮮貨,妳可以安心使用。」

  怪不得放眼看過去,並沒有他先前形容的亂七八糟。

  喝醉酒的臭乞丐?邢茉心低頭看著身上的衣著,再用力吸一口氣……是啊,衣服脫下來當抹布也不會可惜,酒味也有那麼一點,可是,沒有這麼誇張吧。

  不過,真教她以這副邋遢的樣子走出門,她確實沒有那勇氣。

  算了,這會兒就算逃走了,也無法追回發生的事情,更不可能消除夏御風昨晚的記憶。

  今天是假日,又不趕時間,她就沖個澡,這裡的洗衣機有烘乾功能,只要幾個小時……是啊,幾個小時而已,她沒什麼好害怕……害怕?沒錯,從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在何處,她的心就很慌亂不安。雖然喝醉酒,但她不至於對昨晚的事情毫無印象,她和夏御風吻得天昏地暗,如果當時他們是在房間,很可能就……

  甩了甩頭,她不要胡思亂想,跟自己再一次強調:昨晚的事情只是一個意外。

  走出浴室,取走了床上的襯衫,她再度轉回浴室,快速沖了一個澡。

  從頭到腳將自己檢查一遍,黑色的襯衫適度掩飾好不著片縷的嬌軀,她探頭探腦再三確認臥室沒人,抱著換下來的衣物浴巾走出浴室,送進洗衣間清洗處理。

  這會兒她就專心等著衣服洗好脫水烘乾,可是,總不能一直躲在這裡等吧。

  走出洗衣間,她不自覺的四下尋找主人的身影,不過還沒找到人,倒是先闖進那片美麗的「小花園」。

  這個小花園有六、七坪大,位在和室的後面,坐在和室欣賞後花園的綠意盎然,既不用擔心日曬,也不用擔心雨淋,累了就躺下來,從外頭傳來的風兒很舒服,當然,冬天稍嫌冷了點,可是把一旁葉片式電暖爐打開,那就不用擔心冷空氣會害人著涼。她很喜歡這個小花園,覺得這是都市中最令人著迷的奢侈。

  夏御風無聲無息的從後面將她圈在懷裡,她的身體瞬間一僵。「夏御風……你……」她的腦子一片混亂,他想做什麼?

  「我要妳當我的女人。」一直以來,他不允許自己對女人太過認真,從小看著母親總是癡癡注視著父親的背影,他就告訴自己,絕對不要變成母親那樣的傻子,也許他執意投入攝影領域,過著到處飄泊的日子,就是不想踏上母親的悲劇,可是人的際遇著實難以預料。

  扯開他的手,邢茉心慌亂的轉身看著他。「你……開玩笑的吧!」

  「我要妳當我的女人。」他要她的意念如此強烈,老實說,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他試圖抗拒,不願意相信他已會對一個女人如此著迷,可是他的心卻不斷的想靠近她,他不想再為難自己,心想也許這只是短暫的迷戀,他不用顧慮太多。

  「你……別鬧了……不可以……」心都亂了,她根本不清楚自己說了什麼。

  「我要妳當我的女人,就是要妳當我的女人,沒有『不可以』。」夏御風伸手將她勾回懷裡,低頭貼向她的耳畔。「妳也渴望我不是嗎?」朱唇輕啟,邢茉心想反駁,可是聲音卡在喉嚨出不來,嬌軀卻好像在響應似的微微顫抖。

  「我知道妳也渴望我。」他的唇舌誘惑的舔吮嬌嫩的耳垂,一股酥麻瞬間滑過她的四肢百骸。

  「不可以……」雖然理智還在,她的掙扎卻越來越薄弱。

  「這不是妳的真心話。」他的氣息很強悍,聲音卻異常溫柔,一隻手挑逗的順著她的背脊下滑,一隻手從大腿往上滑入襯衫裡面,他正一步一步引誘她走進激情的風暴。

  「夏御風,我……」如果她現在說出自己的身份,這一切就會結束……

  「如果妳要我停下來,我會停下來。」可是,鑽進襯衫裡面的手卻更狂妄的撫上雙峰,輕輕揉捻逗弄,她每個毛細孔因為他的撩撥而顫慄。

  輕聲一歎,她抗拒不了了,明知道這是懸崖,跳下去很可能粉身碎骨,她還是沒辦法停下來,如他所言的,她的確也渴望他。

  他感覺到擋在前面的城牆瓦解了,繞著背脊滑動的手轉而扣住她的後腦勺,雙唇隨即貼上她柔軟的唇瓣,唇舌眷戀的糾纏嬉戲,兩人接著雙雙滑落在和室的木板上。

  「妳要我停下來嗎?」

  邢茉心知道自己逃不了,卻又不願意承認自己渴望他,也許是想阻止自己沉淪。

  他很貪心,解除她的反抗之後,他還想要她親口道出渴望。

  「妳要我嗎?」他一顆一顆,慢慢解開襯衫的扣子,她一點一滴的在他眼前綻放開來,那柔美動人的曲線教他失了魂,喉頭因為體內的飢渴上下滾動。她害羞的撇開頭,緊緊併攏雙腳,如果知道會發生現在這種狀況,她絕不會連貼身衣物都送進洗衣機清洗。

  「告訴我,妳要我,妳渴望我。」他的手指挑逗的探索細緻白哲的胴體,雖然他很想立刻佔有這副美麗的嬌軀,可是,他一定要等到她心甘情願的臣服。

  「夏御風……」她感覺好像有團烈火在燃燒她,莫名的渴望催促著她,可是,除了呼喚他,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妳要我,就開口求我。」他逼她轉頭直視他,當著她的面,他低下頭加入唇舌膜拜她的美麗,她害羞慌亂的好想掩住雙眸,可是彷彿中邪似的,完全無法逃離眼前魅惑的景象,身體因為無助而顫抖,春潮氾濫,一聲接著一聲的嬌吟再也抑制不住的流出。

  「夏御風……我要你……」此刻的她完全沒有自我,只有對他的慾望。

  終於等到了,夏御風迫不及待的拉開自己的睡袍,早已蠢動的昂藏蓄勢待發,他雙手扣住她的臀部,一舉挺進蜜津滿溢的幽谷,瞬間,撕裂搬的痛楚穿透她的身體,她應該推開他,可是卻反倒更緊密的抓住他,指甲深深陷入他的肌膚,在他緩緩的律動中,在漸漸加入的歡愉中,她隨著他一起攀越激情的高潮……

  她真的瘋了,怎麼會讓事情變成這個樣子?

  如果時光可以倒帶重回昨晚,她絕不會貪嘴喝那麼多杯紅酒,今天早上也不會有機會讓情況失去控制……真是如此嗎?如果換了另外一個時間點,她就不會在他身下沉淪嗎?回想今天早上的激情纏綿,身體還會不禁顫抖,他們從臥室轉戰到浴室,單純的泡澡變成一場情慾的嬉戲,她明明已經虛弱無力了,卻又輕易的在他的撩撥下嬌吟回應。

  洗好澡,以為結束了,用過早午餐,兩個人貪得無厭的又激戰了一場,她放蕩的行徑連自己都嚇到,可是當下那一刻卻又如此自然。

  此時,她還感覺得到他烙印在自己肌膚上的溫度,那麼熾熱、狂烈……

  算了吧,她是在自欺欺人,他早就佔有她的心,她的人又怎能逃得了?

  轉頭仰視身旁高碩俊偉的男人,他一路上笑逐顏開、心花怒放,可她的心情卻是越來越沉重,連扯動唇角一笑的力氣都沒有。

  想必他已經從哥哥那裡得知婚約取消一事,因此才會要求她當他的女人,卻萬萬沒想到,這個令他困擾的未婚妻一直在身邊,一旦他發現「邢茉心」和「小墨」是同一個人,他會有什麼反應?

  每次想起這個問題,她就頭痛,根本不敢想像真相大白的那一刻,這恐怕不是大發脾氣就可以了事,他絕不會原諒她的欺騙,只是事到如今,她更是難以啟齒。踏錯第一步,如果不能及時導正,第二步、第三步……就會步步錯下去,再也沒辦法回頭了。

  「妳在偷看我。」夏御風側過頭,正好捕捉到她的目光。

  兩朵嫣紅浮上嬌顏,她力持鎮定的說:「我已經好久沒有來夜市了,我在看有什麼有趣的東西。」

  「是嗎?那妳看到什麼有趣的東西?」他靠過去在她唇上偷了一個吻。

  這會兒哪管得了她看到什麼,邢茉心又羞又慌的左右張望,擔心他們是否成為人家觀賞的對象。

  眉頭一皺,他將她的臉轉向他。「妳不要管別人,看著我就好了。」

  「這裡是公共場所,哪有不管別人的道理?」

  「我不管,妳只能看著我。」

  瞪著他半晌,她很無奈的嘀咕,「暴君。」

  那一瞬間,彷彿有一道異樣的電流通過五臟六腑,他眼前出現一幅詭異的畫面!她和十二年前的小胖妹重迭在一起……

  「怎麼了?」她察覺到他的閃神。

  「沒事。」他搖了搖頭,試圖甩去腦海中莫名其妙的聯想。

  「你真的沒事嗎?」她取出手帕幫他擦汗,這麼冷的天氣他竟然在流汗。

  「我真的沒事。」雖然他對邢茉心沒有感情,但是不免對她的失蹤感到愧疚,如果他早一點跟她連絡,她就不會採取失蹤這種手段反擊他……沒錯,他認為她的失蹤是一種反擊,存心教他不得安寧。

  不管她是基於何種心態解除婚約,如今他享有的歡愉終究來自於對她的傷害,他會產生那種幻覺也是情有可原。

  「明天一早要上班,我得回去了。」如果不是他一直纏著她不放,逼她一再退讓,她中午就想走了。

  這個男人的花樣真的很多,他們原本約定好了,用過晚餐就送她回去,可是他不帶她去餐廳用餐,跑來夜市,說什麼好久沒有品嚐夜市的美食了。結果除了吃,還要玩,他根本是還沒長大的小孩子,她突然有一個想法,他是不是在拖延時間?時間太晚了,他又可以順理成章的帶她回家。

  夏御風兩眼陡然一亮,存心跟她唱反調的盯著前方正在表演甩餅的人。「我想吃印度甩餅。」

  「你還沒吃飽嗎?」他從頭吃到尾,嘴巴都沒有停過。

  「我的胃口很大,可沒有那麼容易餵飽哦!」

  他一語雙關的朝她眨了眨眼睛,她又害羞的紅了臉,嬌嗔的瞪他一眼。

  他似乎上了癮,繼續口無遮斕的逗弄她。「妳餓了嗎?」

  這裡沒膠帶可以封住他的嘴巴,她只好撇開頭,試著穩住慌亂的心情。「我快撐死了。」

  「是嗎?」他親密的貼向她的耳畔,挑逗的呢喃,「待會兒我們測試一下。」

  天啊!她肯定變成一隻煮熟煮斕的蝦子了!「你……你再胡言亂語,我就不理你了!」

  她推開他,逕自往前走,他立刻追上去,還刻意伸手勾住她的脖子。

  「你在幹什麼?」她一邊忙著東張西望,一邊忙著拉開他,可是他執意為難她的時候,她的力氣豈能奈何得了他?

  「不准亂動!」他一聲令下,她馬上僵硬得像木頭人,見了,他當然又是一把火。「我是叫妳不要亂動,不是叫妳僵硬得像尊石膏像。」

  從他急速上揚的聲音就可以聽得出來,他的脾氣冒上來了,她很無奈的抬頭請教他。「對不起,我的腦子裝稻草,不知道如何不要動又不會僵硬?」

  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他又恢復好心情了。「這個很簡單,當妳的眼中只有我的存在,妳就知道如何保持不動又不會僵硬。」

  實在是哭笑不得,這個男人還以為每個人都可以像他一樣「目中無人」。

  「對不起,我資質駑鈍,一時半刻學不來。」

  「沒關係,我可以慢慢訓練妳。」

  她真的變成跟他一樣「目中無人」,第一個喊救命的人恐怕是他,不過,她可不想繼續跟他討論這個話題。「時間真的很晚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好吧,他也不再拐彎抹角。「今天晚上不要回去了。」

  「不可以。」

  夏御風沒有預期她會立刻點頭說好,外表柔弱,個性卻獨立自主,她當然不會輕易待在他的公寓過夜,除非像昨晚那種無法控制的狀況,可是她斷然的否決還是教他不悅。「為什麼不可以?」

  意識到自己的口氣太過激動了,邢茉心緩了一口氣,輕輕柔柔的說明自己的立場。「我從小受到的教育告訴我,女孩子不可以隨便在外面過夜,如果昨晚那種情況被我爺爺知道了,他一定會打斷我的腿。」

  聞言,他的不悅總算是緩和下來了。

  雖然腦海總是有個念頭想將她綁在身邊,以便消除內心那種莫名的不安,可是他也知道,他們兩個適度的保持一點距離,這對他來說是好事,畢竟他也不樂意自己變成一個離不開女人的男人。

  「好吧,我送妳回家。」

  神采飛揚的走進辦公室,夏御風完全不像是剛剛開完一場馬拉松會議的人。手上的一迭公文隨意的往紊亂的辦公桌一放,他轉身背靠著辦公桌,看著等他等到快要睡著的魏鈞揚。魏鈞揚一看到他,兩個人好像看到救星似的撲過去抱住他,可是下一刻,他一掌將他甩回原位。

  噁心死了,一個大男人幹麼抱他抱得這麼緊?

  「我聽秘書說你在辦公室,還以為有人假冒你的名義偷渡進來,真奇怪,你怎麼會跑來這裡?」

  「你最近太忙了,約你見面沒空,也不准我去公寓打擾你,我只好來這裡。」

  魏鈞揚實在很無奈,左看看、右瞧瞧,他又是歎息又是搖頭。「看到這裡,我真的不敢相信,你怎麼可能在這麼狹窄的地方工作呢?」

  「我老爸不重視門面,留給我的辦公室就五坪大,現在公司沒有能力更換更寬廣氣派的地方,我好只安份的待在這裡。」

  「自由放蕩的夏御風居然可以忍受這麼小的工作場所?太不可思議了!」

  「人會改變,也許是被迫而改變,也許出於全新的體認而改變,不管是什麼事情,習慣之後,也沒什麼差別。」雖然他付出很大的代價換得日夏食品的經營權,可是日夏食品卻是負債纍纍,每天走進這裡,他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如何讓公司起死回生,根本沒有心思注意辦公室的空間是大是小。

  「看樣子,你真的很適應現在的生活了。」魏鈞揚有點失落。

  「當你有一大堆的想法必須付諸行動,根本就沒有適應的問題了。」

  「真是傷腦筋,我還以為你一定很希望呼吸一點外面的新鮮空氣。」

  眼神轉為銳利,夏御風已經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你不要再找我麻煩了。」

  厚!魏鈞揚覺得很不服氣。「你不要把我說得好像是麻煩製造機。」

  「現在對我來說,你確實是麻煩製造機。」

  「我……你至少先聽我說明來意嘛。」

  「我沒興趣。」夏御風涼涼丟下這一句。

  魏鈞揚當然不會那麼容易就打退堂鼓,「死纏斕打」是他的專業之一。

  「你一直都是Joy的御用攝影師,這是Joy睽違三年發行的新專輯,這一次還計劃連同寫真集一起推出,他們怎麼可能遷就其它的攝影師?」魏鈞揚笑得好諂媚。

  夏御風對他臉上的笑容充滿嫌惡。「我不是要你讓這種事離我遠一點嗎?」

  「我也很想離你遠一點,可是雙方交情匪淺,你偏偏又是無人可取代。」

  「你少來了,我的飯碗不是沒有其它的人才可以捧。」

  「沒錯,是可以找得到其它知名攝影師,可是他們沒有一個像夏御風一樣,本身就是鎂光燈的焦點。」

  「想利用我炒新聞嗎?」

  「這是附加價值,最重要的是,你的鏡頭可以捕捉到他們最有魅力的一面。」

  魏鈞揚連忙把企劃書送到他的辦公桌上。「你先看一下,何時開會定案,唱片公司和Joy的四名團員全部配合你。」

  撫著下巴,夏御風沉思了半晌,作了一個決定。「我們來個交易,如果他們同

  意用友情價接下日夏食品的廣告,我也同意用友情價接下他們的案子。」

  「日夏食品的廣告?」

  「我計劃推出日夏食品的一系列廣告,如果想一口氣打響公司的知名度,產品的代言人很重要,我正在為這件事情傷腦筋,因為公司的廣告預算有限,請不了符合我標準的藝人。」嘿嘿嘿的笑了,魏鈞揚趕緊抓住這個機會進行敲詐。「如果交易成功,以後我們有事好商量。」

  「現在是你在求我,不是我求你。」

  「你以前不會這麼計較。」

  「你眼睛瞎了嗎?我本來就是一個很愛計較的人。」他可不容許自己吃虧。

  瞪大眼睛,好像第一次才認識他,半晌,魏鈞揚終於發現了。「你今天心情很好哦!」

  「我不能心情好嗎?」

  「可以,我希望你天天心花怒放,你週遭的人就會少受一點罪……我是說,恭喜你從上萬間的飯店當中找到神秘未婚妻,如願解除婚約。」真是糟糕,嘴巴老是管不住,一不小心就說出真心話。

  送上一記白眼,夏御風繞回辦公桌後面坐下,順手取過那份企劃書翻閱,漫不經心的說:「你搞錯了,我還沒有找到邢茉心。」

  「你不是解除婚約了?」

  「我已經解除婚約了,只是徵信社還沒有找到她的下落。」不過,這件事情很快就會獲得解決,邢孟天已經找到他妹妹的照片了,下個禮拜會帶來台灣,屆時有照片助陣,徵信社就更容易搜索了。

  「沒有當面說清楚,她隨時可以反悔,嚴格說起來,你們還是未婚夫妻。」

  「我不會容許她反悔。」他又不是任人玩弄的傻子。

  魏鈞揚恍然大悟的擊掌叫道:「我知道了!」笑得很曖昧。「愛情得意。」

  愛情得意嗎?錯了,這是他有生以來最大的挫敗,不管他來硬的還是來軟的,小墨就是不肯在他那裡過夜。

  對她,他覺得自己一天比一天陷得還深,每當夜深了,兩人要分開的時候,他就會情不自禁的想把她留下來,也許他沒有期望她會退讓,可是看到她的立場那麼堅定,完全沒有動搖的可能性,他當然不開心。

  雖然她總是順服得像只小綿羊,可是,他就是感覺得到存在他們之間的無形距離,她似乎有意防著他,不願意讓他太靠近。舉例來說,她同意他送她回去,卻不肯讓他踏進住處一步,她給的理由名正言順,因為借住朋友的公寓,她在那裡招待其它人並不適合。因為她有意保持距離,他總覺得她像是纏上線握在手中的氣球,如果他沒有抓牢,她就會在不經意之間脫離他的掌控,飛走了。

  不知是否這種不安的心情引發猜疑,他有個奇怪的念頭,他好像遺漏了很重要的事情,可是想破腦子,怎麼也撥不開眼前的迷霧,找到頭緒。

  「哪個女人擄獲我們夏大攝影師的心?」魏鈞揚兩眼閃閃發亮。

  「你不需要知道。」

  「你不要這麼小氣,我保證不會亂來,最多遠遠瞧她一眼。」魏鈞揚已經整個人趴到辦公桌上,好奇心就像搔癢一樣,如果沒辦法獲得滿足,他會很痛苦。

  「我聽你在放屁!」夏御風大刺刺的舉起腳,狠狠的從魏鈞揚的肩膀踹過去,他還會不瞭解他嗎?這個傢伙根本是犯了喜歡窺探別人私生活的病!

  跌回沙發,魏鈞揚齜牙咧嘴的瞪著他。「沒見過比你還粗魯的人。」

  「我還有很多工作要忙,你可以滾了。」

  「你的待客之道真的很糟糕……好啦,你不要瞪我,我這個人很識相,不會待在這裡惹人嫌,萬一你不爽改變主意,我豈不是白白挨了一腳?」邊說邊拿著公文包走到門邊,臨走之前魏鈞揚不忘了重申一次。「事情談成了,我會立刻跟你連絡敲定開會時間。」

  「不用急,慢慢來。」夏御風舉手送客。

  可是隔天一早,他就接到魏鈞揚的通知,週末早上開會,並且邀請他當天下午出席Joy的手錶代言活動。

  原本他對那類活動一點興趣也沒有,然而一聽活動地點就在小墨工作的飯店,因此他改變主意,答應出席。



  第六章

  戴著墨鏡,夏御風隱身在不起眼的角落,目不轉睛的看著忙碌的用無線電連絡事情的小墨。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在飯店工作中的她,雖然有一種上班族的幹練,卻依然散發出柔和溫暖的氣質,大概是因為她總是笑臉迎人吧。

  她的笑容很美,有如和煦的春風,軟綿綿的教人通體舒暢,這也正是她的魅力所在,待在她身邊的人都會覺得很愉快、很舒服。

  真好笑,以前他可不曾這樣子「窺探」一個女人,而且樂在其中,還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刻意隱瞞今天要來這裡參加Joy的代言活動,否則他就沒有這麼好的機會得以靜靜欣賞她的一舉一動。惡作劇的光芒從眼中掠過,如果他突然走到她旁邊,嚇她,她會有什麼反應?

  念頭一動他就付諸實行。邁開腳步,他正想悄悄靠近她,這時有個身著飯店制服的男子走到她身邊,兩個人竊竊私語了起來。

  退回原來的角落,夏御風定睛瞧了一眼那名男子,很快發現自己認識對方,此人就是三番兩次出現在小墨身邊的男子……難道她在這裡工作是因為他嗎?

  皺起眉頭,他可不喜歡這個可能性,這表示他們的交情不淺。

  如果那次的宴會是他們第一次認識,他們的交情未免進展得太快了……

  「你幹麼躲在這裡?」魏鈞揚輕輕拍了一下夏御風的肩膀。

  「我又不是主角。」他的目光依然緊緊盯著低聲交談的兩個人,那男人好像請求她做什麼事情,她一直搖頭回絕。

  「不是主角,但也不用當壁花啊。」

  「這跟你沒關係吧。」

  「如果你寧可躲在這裡當壁花,那幹麼來湊熱鬧?」魏鈞揚不自覺的越說越小聲,沒辦法,他就是很怕惹火這小子。

  「我來飯店吃飯,順道過來湊熱鬧,可以吧!」

  「你是不是踩到狗屎?開會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一下子火氣那麼大……你在看什麼?」魏鈞揚後知後覺的發現了。

  「你不要在這裡煩我!」這時,夏御風看見小墨向那個傢伙點點頭離開會場,那個傢伙隨即走向其它的工作人員,低聲交代了幾句,接著也轉身離開,當下,夏御風很自然的邁開腳步準備跟過去。

  「活動要開始了,你要去哪裡?」魏鈞揚伸手抓住他。

  「我去洗手間。」甩開魏鈞揚,他快步追了過去,離開之前,他聽見魏鈞揚嘀咕著「待會兒不會又掉進馬桶吧」

  走在前方的李珣浩完全沒注意到自己被追蹤,他急忙回到辦公室,從背包找到隨身攜帶的藥包,趕緊又轉往員工休息室。

  看到邢茉心正在啃麵包和牛奶,他忍不住皺眉道:「妳的午餐會不會太隨便了?」

  「我中午不喜歡吃太油膩的食物,如果嚴柔姊姊的輕食小館在飯店隔壁,我就可以吃得豐盛一點。」

  「我早就想過在這附近幫柔柔找一間店面,這樣我們就可以每天見面,可是這附近的租金太貴,她說利潤都被店租吃掉了,她寧可待在現在的地方。」李殉浩走到開飲機倒了一杯溫開水,連同手上的藥包放在她前面,在對面的椅子坐下。「裡面有各種藥,妳先放在身邊備用,不過我想妳需要的是胃藥吧。」

  邢茉心驚訝的瞪大眼睛。「學長怎麼知道我胃痛?」

  「我聽說妳中午沒吃,又看到妳一直摸著肚子,想到柔柔餓肚子的時候,胃一痛就會習慣摸肚子,我猜妳有可能是胃痛。」

  「我都沒有注意到自己有這種習慣,其實我已經很久不會鬧胃痛了。」

  「明明知道自己有這種毛病,妳就不應該餓肚子。」

  「我想活動快要開始了,忍一下就好了。」她本來就是一個習慣遷就的人。

  「會場又不是只有妳一個工作人員,不要把自己搞得太緊張了。」

  「我想要全程參與,多學一些東西。」如果她和夏御風沒有婚禮,哥哥一定會要她回美國,到時候,她會回到爺爺的飯店工作,而她希望自己可以從過去的打工性質變成正式員工,全心投入工作,她就不會一直惦記著夏御風。

  「不管如何,如果妳不好好照顧自己,我只好讓柔柔通知夏紫英把妳領走。」

  「不要!以後我會按時吃飯。」

  頓了一下,李珣浩還是忍不住問了,「妳和夏御風現在如何?」

  「他還是不知道我的身份,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向他開口。」

  「真相總會大白,妳還是早一點跟他說清楚,否則等他自己發現了,他會更生氣,會認為妳故意耍他。」

  「這個我知道,可是三番兩次話到了嘴邊,就是說不出口。」

  「妳很在意他……不對,應該說妳很愛他。」

  怔了半晌,邢茉心頓悟的苦笑。是啊,她很愛他,因為她清楚一旦說出來,他們很可能到此結束,不同於十二年前,這一次她會真正退出他的生命,因此幾度話到了嘴邊,又嚥下去,結果讓自己越陷越深,難以回頭。

  「妳好好向他解釋,剛開始他或許很生氣,畢竟從頭到尾都當傻子的滋味不好受,可是我相信氣過了就沒事了,畢竟這是他自己搞出來的烏龍。」

  「如果事情那麼容易解決,那就好了。」學長只知道錯誤是如何開始,根本不清楚這中間的細節,他當然無法理解夏御風可能會有多憤怒。「既然真相一定會大白,為什麼不用最有機會說清楚的方法解決?」

  「我知道了,這幾天我會找個時間跟他說清楚。」忽地,邢茉心生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她下意識的轉頭望向百葉窗半掩的玻璃窗外,可那裡什麼也沒有,為什麼那種不安的感覺卻甩不去?

  「怎麼了?」李殉浩也順著她的目光往玻璃窗一看。

  「沒事,我們還是趕快回會場吧。」這幾天天天加班,不能像往常一樣陪夏御風吃晚餐,只好改吃宵夜,回到家通常凌晨一、兩點了,可以睡覺的時間只剩三、四個小時,睡眠嚴重不足,精神自然耗弱,也許因為如此,她才會疑神疑鬼。

  「我先回會場,妳可以慢慢來,吃完藥休息一下再出來。」李珣浩拍了拍她的手,起身離開休息室。

  假日一早睜開眼睛,看到鬧鐘顯示十二點了,邢茉心驚叫一聲,趕緊跳下床衝進浴室,以最快的速度梳洗完畢,她換上白色毛衣搭配直筒牛仔褲,再喝了一杯鮮奶,便匆匆出了門。

  昨天飯店活動結束後,他們企劃部舉辦每一季的聚餐,歡迎新人加入,她根本沒辦法陪夏御風吃宵夜,為了補償他,她答應今天一整天的時間都會留給他,可是她竟然拖到中午還沒出現,他肯定氣炸了!

  搭上出租車來到他的住處,已經過了一點,她可以預見迎接她的是一串劈哩咱啦的訓話,所以當大門打開的那一刻,她搶先道歉。

  「對不起,昨天太累了,我剛剛才起床……」她卻冷不防被夏御風一把拉進去,接著「砰」一聲,大門直接關上,她被他一路拖進臥室,肩上的背包也掉落在地,接著她被摔在床上。

  吃痛的叫了一聲,她看著他想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可是來不及開口,他就發了狂似的撲過來,蠻橫的低頭堵住她的嘴。他在生氣,可是為什麼?因為她到現在才出現嗎?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她柔順的回應他的粗魯,任由他在她身上留下吮痕齒印,不管是什麼原因讓他如此憤怒,她確信他不會傷害她。

  夏御風確實在生氣,在對自己生氣,生氣自己沒出息,為什麼被她搞得如此不安?

  不願意承認自己這麼容易被這個女人擺佈,他想用慾望控制她,證明自己才是她的主宰者。可是當他深深棲息在她溫潤的柔軟當中,赫然明白,他早就變成她的俘虜了,徹底臣服在她的溫柔包容之下。

  狂風暴雨慢慢退去,看到她蒼白的模樣,再看到她身上的印記,他很自責,可是又說不出「對不起」三個字,只能緊緊的將她摟進懷裡。

  「對不起,我明明轉了鬧鐘,可是鬧鐘竟然沒響,我大概不小心按掉了。」

  這個女人真的是讓人又生氣又心疼,錯的人明明是他,道歉的卻是她,如果她可以大聲指責他的不是,他會好過一些。

  「妳沒出現,又沒辦法連絡妳,我很擔心。」

  「對不起,我會找個時間辦手機。」當初她停掉美國的手機,是因為哥哥和嫂嫂的別墅有電話,之後他們兩個又一直沒有正式見面,因此她沒有急著幫自己辦手機,沒想到就一拖到現在。

  「妳……」不行,他問不出口,他害怕從她嘴裡說出有關那個傢伙的事情,也不想知道那個傢伙有多好、多優秀。

  「什麼事?」

  「沒事,以後不准再嚇我,我沒辦法睡覺,沒辦法吃飯,妳想害我早死嗎?」

  「對不起。對了,你吃過午餐了嗎?」

  夏御風搖了搖頭,昨晚想起她在飯店活動之後有聚餐,而他竟然不知道如何連絡到她,他就一直像座火山瀕臨爆炸的邊緣,一夜無眠,好不容挨到早上,卻不見她出現,在這種情況下,別說是午餐,他連早餐都沒有胃口。

  「我去煮午餐。」邢茉心起身準備下床,可是剛剛一動,她就痛得失聲一叫。

  「妳不要動,午餐交給我就可以了。」他跳下床跑進浴室,放好熱水,又跑出來抱她進去。「妳泡個熱水澡會舒服一點。」

  是啊,泡個熱水澡真的舒服多了,當她穿戴整齊離開房間時,夏御風已經準備好餐點了。「我最擅長的是三明治,簡單快速,不過我還煮了熱湯,干貝海鮮湯。」

  「看起來很好吃。」這會兒只要可以餵飽肚子,她都會說好吃。

  事實證明,夏御風的料理雖然沒有多大的學問,卻是美味可口,餓壞的兩個人很快就將食物一掃而空,接著兩人轉到客廳煮咖啡。

  「這個給妳。」他將放在小茶几上的紙袋遞給她。

  「手機?」她從紙袋外面就可以知道裡面裝了什麼。

  搔了搔頭,他難為情的說:「真可笑,昨天晚上我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妳的連絡電話,原本想打電話到清潔公司查問,卻發現清潔公司的電話早就搞丟了,也不記得是哪一家清潔公司,我想乾脆自己幫妳準備一支專線電話,這麼一來就可以隨時找到人。」

  邢茉心嚇一跳。如果他真的打電話到清潔公司,她豈不是穿幫了?

  他不解的皺起眉頭。「奇怪,妳從來不用手機嗎?」

  「不是,我……正準備換手機,因為沒有急迫性,就一直拖到現在。」

  「怎麼有妳這種人?沒有手機不會覺得很不方便嗎?」他接著惡狠狠的一瞪。「我警告妳,我給妳的手機要收好,如果漏接一通電話,我會跟妳算帳!」

  「上班開會的時候不方便接電話。」

  「妳認為我是那種會無理取鬧的人嗎?」

  脾氣一來,他確實是個無理取鬧的人,可是,她又不能老實說。「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有些狀況是沒辦法隨心所欲的。」

  「如果妳不要讓我找不到,我很好溝通。」

  「我不會無緣無故讓你找不到。」

  「妳要記住自己的話,否則妳死定了!」

  「夏御風,我……如果我不小心隱瞞你什麼事情,你會原諒我嗎?」她還是沒有勇氣直接把真相說出來,繞著彎先迂迴的探問。

  挑了挑眉,她突如其來的問題令他覺得不舒服。「妳會隱瞞我什麼事情?」

  「沒,只是假設。」

  沒事會提出這種假設?他不相信,可是又不想破壞眼前的氣氛。「我寧可受傷,也不要隱瞞。」如果是她,她不也寧可受傷,而不要隱瞞嗎?邢茉心頓時有一種烏雲密佈的感覺,看來遲早會颳風下雨,問題在於何時爆發開來。

  坐在員工休息室,邢茉心看著被咖啡燙傷的手腕,心頭還亂糟糟的沒辦法平靜下來,今天她一整天都處在恍神狀態。

  昨晚夏御風突然蠻橫的要求她留在他那裡過夜,她想大概是因為空等了一個早上,他的氣還沒有完全消退,因此鬧彆扭,她只好頻頻道歉,表示以後再也不會讓他找不到她了。

  是啊,現在她有了手機,他當然可以隨時連絡到她,她的保證對他根本沒有意義,沒想到,他竟然直接把她的衣服從窗戶丟出去,嚇死她了,當下也只好順從他的意思留下來過夜。因為這件事情,她發現他越來越難敷衍。一旦他起了疑心,就會察覺到她並不是真正的清潔工,如果他有心追究下去,她的身份就藏不住了……為了想這些,她手都受傷了。不行,她必須盡快說出真相。

  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把事情做個了結。

  取出手機,可是還來不及按下夏御風的號碼,有一名客服人員推開玻璃門走進員工休息室。

  「請問妳是企劃部的邢茉心嗎?」

  點了點頭,她站起身。「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有一位客戶請我把這封信當面交給妳。」送上信件後,客服人員隨即轉身離開。

  困惑的打開信件一看,她不禁怔住了,這是哥哥和嫂嫂給她的留言,他們現在在飯店的一二○二號房,請她下班後過去找他們。可是,他們怎麼會知道她在這裡?難道嚴柔姊姊忍不住向他們透露她的行蹤?

  不對,如果嚴柔姊姊真的說了,不可能不先打個電話提醒她。算了,再過半個小時就下班了,到時候就可以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回到辦公室,她把手邊的工作處理完畢,便收拾東西打卡下班,滿懷疑惑的來到一二○二號房。

  房門一開,夏紫英激動的撲過來抱住她。「終於找到妳了,我們都快擔心死了!」

  她連迭道歉,「對不起,我幾乎每天都會傳mail給哥哥,就是不希望你們擔心。」

  「收到信不代表看見人,怎麼可能不擔心呢?」邢孟天的聲音很嚴厲。

  抬起頭來,邢茉心正好對上他指責的目光,不知道說什麼比較好,只能內疚的擠出「對不起」三個字。

  「沒事了,平安無事就好。」夏紫英將她拉進房內,隨手帶上房門。

  「你們怎麼會……」一看到站在落地窗邊的夏御風,她完全說不出話來,手腳瞬間失溫,從他陰沉的表情,她已經明白發生什麼事了,可是,他又是怎麼發現她的身份的?

  「小茉心,我來向妳介紹,這位就是我哥哥夏御風,如果不是我哥記得曾經在這裡見過妳,我們也不會這麼快找到妳。」夏紫英把她往前一推,讓他們兩個可以更清楚的看到對方。

  「妳好,很高興認識妳。」夏御風淡然有禮的對她欠身道。

  「……你好。」邢茉心差一點擠不出話來,她知道他生氣了,不是普通生氣,而是非常非常生氣!

  「茉心,如果妳堅持解除婚約,哥會尊重妳,但是我認為這件事情不應該由妳單方面決定,你們兩個單獨聊聊,看是要解除婚約,還是要履行婚約,兩個人說清楚講明白,我等你們的消息。」邢孟天隨即帶著妻子離開。

  這會房間只剩下他們兩個,毋需再假裝彼此是陌生人。夏御風冷笑的問她- 「這個遊戲好玩嗎?」曾經在她身上看到小胖妹的影子,這下子有了答案。他老是撥不開的迷霧終於散去了,她也曾經暗示有所隱瞞,可是,當她走進這裡之前,他還是懷抱著一絲期待,也許「邢茉心」和「小墨」只是長得相像,小胖妹怎麼可能變得如此纖細柔弱?

  不是,這不是遊戲,可是邢茉心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不管現在她說什麼,恐怕都是多餘的吧。

  「妳不幫自己解釋嗎?」她的沉默讓他的火氣迅速飆升。

  「我想解釋,我想讓你知道這是無心之過,可是你願意好好聽我說嗎?」

  「妳現在沒有資格跟我討價還價!」

  「你並不是直中心想聽我解釋。」

  「我有權決定要不要相信妳的解釋,但是妳有責任向我解釋清楚。」沒錯,他不是真心想聽她解釋,只是想看到她急於辯解,擔心他誤解的樣子,這難道不是她當下應該有的反應嗎?如果她在乎他,她一定很擔心他誤會。

  此時,邢茉心只有一個想法,如果沒有婚約,她是不是邢茉心就不是那麼重要了。「我們還是解除婚約吧。」

  眼神轉為銳利,他好像要揍人的握緊拳頭。「妳說什麼?」

  「我哥不應該拿日夏食品的經營權逼你娶我,我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擾,現在我能夠為你做的事情就是取消婚約,讓一切回歸原點。」

  「妳就這麼想解除婚約嗎?」

  「我只是想回歸原點。」

  「是嗎?我看妳應該是有其它的男人吧!」

  怔了半晌,她懷疑自己聽錯了。「這是什麼意思?」

  「妳急著取消婚約,難道不是因為有別的男人嗎?」

  他的口氣不是質疑,而是指控,她的心彷彿被狠狠劃上一刀,痛得讓她覺得呼吸都很困難。「你真的認為,我是這麼隨便的女人嗎?」

  瞧了她一眼,夏御風冷酷的道:「我一點也不瞭解妳!」

  身體一晃,她連忙抓住沙發椅背穩住快癱軟的身體。

  「難道不是嗎?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妳跟『墨子』一點關係都沒有,妳真正的名字叫邢茉心,妳是邢孟天的妹妹!」今天早上,當邢孟天和夏紫英風塵僕僕來到辦公室,送上她的照片,他好像被最親密的人從後面偷襲,狠狠打了一棍,震驚又難以置信,不清楚情況的夏紫英還取笑他被美色迷得張口結舌。

  邢茉心無奈的苦笑,此「茉」非彼「墨」,他會產生如此大的誤解並非她的原意,可是現在任何解釋都是強詞奪理,不管如何,她並不是沒有更正錯誤的機會。其實「小茉」是「小茉莉花」的簡稱,這是父母對她獨有的暱稱,父母總是戲稱她是一朵小茉莉花,潔白柔靜的散發著淡雅的香味,因為小茉莉花是在臍帶繞頸的情況下來到這個世界上,出生時可以說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回,父母因此格外珍惜疼愛。

  父母總是說,她是他們最鍾愛的寶貝,或許正因為如此,當初會脫口請他稱呼她小茉,就是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成為他最鍾愛的寶貝吧。

  「是啊,我們對彼此的瞭解不深,還是解除婚約比較好。」

  聞言,夏御風的憤怒更是一發不可收拾。「我不要,我們立刻籌備婚禮!」

  無聲的一歎,邢茉心知道盛怒中的他很難溝通,這種時候最好的應對方式就是附和他,待他怒氣消退,再慢慢解釋。

  可是,如果在這種情況下決定終身大事,她會覺得自己好像在騙婚,眼前的她只能用拖延之術讓此事暫緩下來。

  「你不要為了跟我鬧脾氣,倉皇作出這麼重大的決定,等你冷靜下來想清楚我們再來討論好不好?」

  可是,這會兒他的態度更強硬了。「我們過完春節就舉行婚禮。」

  天啊!她好像把事情越弄越糟了,現在他完全氣昏頭,沒辦法溝通了!



  第七章

  雖然過了快一個禮拜了,躺在床上,邢茉心還是翻來覆去的難以入眠。拉開被子,她有氣無力的坐起身,回想過去這段時間,像是作了一場夢,很不真實,又清清楚楚的擺在眼前。

  低下頭,她摸著右手上的鑽戒,這是貨真價實、閃閃發亮象徵著永恆,每個女孩子期待的愛情誓言,可是對她而言,這只是夏御風賭氣之下的錯誤。

  他果然說到做到,那天他們離開飯店之後,她就在他的主導下搬回兄嫂的別墅,三天後,他選好黃道吉日,同時帶她到珠寶店挑了一枚鑽戒,隔天他們就前往婚紗店挑選結婚禮服,並安排好一個禮拜後拍婚紗照。

  既然決定結婚,這些過程當然免不了,可是接下來他進一步要求她辭掉飯店的工作,美其名是要她專心準備當新娘子,但她不願意,表示很喜歡飯店的工作,他竟然再一次用那種冷酷的指控中傷她。「我看妳喜歡的不是飯店的工作,而是飯店的工作夥伴吧。」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只是不想無所事事的成天悶在家裡,工作和結婚並不衝突,你不也是像往常一樣上班嗎?」

  「妳要工作可以,妳來日夏食品當我的助理。」

  「我讀的是旅館管理,飯店才是我可以發揮專業的地方。」

  「妳在我身邊工作不好嗎?」

  「我不想當花瓶,我想當一個有價值的人。」

  「妳想當花瓶,還是當有價值的人,取決在於妳的工作態度。」

  「也許,但是主事者的態度也很重要,你並不是真心想借用我的長才。」

  「妳要我借用妳的長才,妳總要先進入日夏食品,否則,我又怎麼知道妳有哪一方面的長才?妳聽好,如果妳不辭掉工作,我會出面幫妳把工作辭掉。」

  這個男人真的快把她逼瘋了!「難道你不能講點道理嗎?」

  「我想怎樣就怎樣,從來不講道理。」

  「我真的不是故意隱瞞身份,你錯把我當成清潔工,而我陰錯陽差取代因為受傷無法前來打掃的人,這是巧合,我也曾經想要告訴你實情,可總找不到適當的時機,後來更不知道如何開口。」

  「妳現在才想要解釋清楚,以為可以改變什麼嗎?」

  「你至少可以冷靜下來聽我解釋。」

  「不管錯誤是如何開始,這期間妳有太多機會可以說明白,可是妳沒有,這是不爭的事實。」

  事實確實如此,所以她還是屈服的把飯店的工作辭掉了,只是很對不起幫她安排工作的學長。

  情況演變至此,她不認為夏御風真正在意隱瞞身份一事,倒像是為了跟她賭氣,因為她想取消婚約,他只好硬著頭皮堅持結婚。

  今生她只想當他的新娘子,不管他是抱著何種心態,她都無所謂……是啊,她可以用這種理由說服自己披上白紗,可是她做不到,因為他不是真心想跟她結婚,將來他一定會後悔。長聲一歎,雙腳移下床,她跟著室內鞋,起身拿起披在梳妝椅上的外套穿上,走出房間。

  藉著牆上藝術夜燈的指引,她來到飯廳,為自己沖了一杯熱茶。

  喝著熱茶,她背靠著飯桌,凝視玻璃窗外的夜景,今晚的月色溫柔迷人,散發著沉靜之美,可是寒冬的冷風卻毫不溫柔,吹動枝葉搖曳作響。

  放下手中的熱茶,她走過去打開通往花園的落地門,踏進夜色當中。

  她知道自己必須阻止婚禮,不可以在這種情況下嫁給他,可是,怎麼阻止呢?

  難不成要她逃婚嗎?

  全身好似竄過了一道電流,邢茉心頓住一僵。逃婚?

  沒錯,除了逃婚,恐怕找不到其它的方法可以喊停了。

  如果她逃婚,夏御風肯定氣壞了,可是過些日子,當他冷靜下來,會明白她的苦心,問題是她唯一的藏身之處已經被剿了,她還可以躲到哪裡?

  脫下室內鞋,她赤腳踩在草皮上,走過來走過去,想藉著腳底竄上來的涼意,教自己冷靜下來。她可以躲到哪裡呢?她在美國認識不少台灣前去求學的朋友,可是交情不深,而記憶中,她也不曾聽過母親提過任何親人。

  「妳這樣子很容易著涼哦!」夏紫英悄悄的來到落地門邊。

  邢茉心慌亂的轉過身。「對不起,我吵醒妳了嗎?」

  「不是,我晚餐吃太少了,肚子一直嚷著要吃宵夜,我想看看廚房有沒有好吃的東西,可是還沒找到吃的,就先看到妳了,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覺?」

  「我睡不著,妳想吃烏龍面嗎?」

  聞言夏紫英兩眼閃閃發亮,嚥了口口水,很用力的點點頭。

  邢茉心穿上室內鞋,回到屋內,進了廚房煮了兩碗烏龍面,兩個人各自拿著一碗坐在落地門前面的台階上,邊吹著帶著淡淡花香的冷風,邊享受熱呼呼的烏龍面。

  「我以前都不知道烏龍面這麼好吃。」夏紫英滿足的拍了拍肚子,很有義氣的主動提議。「為了答謝妳的烏龍面,妳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

  「謝謝,我暫時不需要。」她總不能拜託嫂嫂幫她逃婚吧。

  雖然不清楚邢茉心腦子在想什麼,但是在旁邊觀看了那麼多天,不難猜到她和哥哥之間發生了一些狀況。夏紫英婉轉的說:「如果是跟我哥哥有關,我一定站在妳這一邊,他是我哥,妳是我的好朋友外加小姑,妳比他多了一層關係,我當然挺妳。」

  遲疑了一下,邢茉心忍不住問了,「妳認為我應該嫁給他嗎?」

  略一思忖,夏紫英反過來問她,「妳可曾想過妳哥為什麼把妳捲入他們的交易中嗎?」

  她搖了搖頭。「我只知道哥哥很疼我,他不會無緣無故把我捲入這場交易裡。」

  「我問過他,他說,我哥是他妹妹的心上人。」

  怔愣,然後邢茉心緩緩的轉頭看著她。

  「對妳哥而言,父母死後,妳是妹妹,更是女兒,妳想要什麼,他都會盡全力滿足妳,當他察覺到妳的心上人是我哥,他當然要想辦法把他送到妳面前,雖然這種做法有待商榷,但是那份疼愛妳的心卻令人羨慕。」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說,夏御風是他送我的生日禮物……」夏御風再一次出現在她面前之前,連她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對他難以忘懷的眷戀,哥哥竟然早就察覺到了。

  「妳應該問自己,妳想嫁給我哥嗎?如果妳不想接受這樣的安排,妳可以告訴妳哥,妳哥唯一在乎的就是妳的幸福。」

  停了三秒鐘,邢茉心老實道來,「我不是不想嫁給他,而是不想在這種情況下結婚。」接著,她娓娓道出事情的始末。

  「原來是這麼回事,難怪一看到妳的照片,他就說出妳的下落,當時我還覺得奇怪,飯店工作人員那麼多,他怎麼可能對一面之緣的人這麼有把握?」

  「我們不能在這種情況下結婚,可是現在的他完全沒辦法溝通,看樣子,除了我逃婚,好像沒有其它的方法可以阻止他。」

  「那就逃婚啊。」夏紫英超級爽快的說……何止爽快,她根本是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

  這會兒邢茉心又怔住了,她沒想到夏紫英會支持她逃婚。「新郎新娘擺著一張臭臉走紅地毯,拍出來的照片怎麼會好看呢?又不是要結好幾次婚,妳一定要當個開心的新娘子,所以還是等我哥冷靜下來,認清楚妳對他的意義就像生命一樣重要,慎重向妳求婚之後,妳再當他的新娘子,傳送消息的責任就包在我身上。」

  「可是,我不知道能逃去哪裡。」

  「你們在台灣沒有親戚嗎?」

  「我不知道,從有記憶開始,我在台灣的生活圈子就脫離不了夏家的別墅,從不知道自己有個爺爺在美國,還家財萬貫,如果不是因為他反對爸媽在一起,以我爸爸的學識和才幹,我們也不可能過那麼窮苦的日子。」

  「我去問孟天好了,他大妳八歲,我聽他提過小時候的事情,六歲之前為了躲避妳爺爺的搜尋,妳父親每半年就會帶著他和妳母親搬家,他應該知道你們在台灣有什麼親戚。」

  「就算我們在台灣真的有親戚,我也不能冒冒失失的跑去投靠人家。」

  「這件事情還是一樣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會幫妳找到藏身之處。」拍了拍胸脯保證,夏紫英輕輕推了一下她的肩膀。「妳的臉色看起來很糟糕,趕快進去睡覺。」

  「謝謝妳,嫂嫂。」

  邢茉心隨手收拾擺在一旁的空碗筷,夏紫英見了立刻搶過來。

  「這個交給我就行了,妳趕快進去休息。」

  兩人隨即互道了一聲晚安,邢茉心關上落地門,回到房間,夏紫英則捧著碗筷進廚房清洗。

  「妳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敢鼓吹茉心給自己的哥哥難堪!」邢孟天悄悄的從後面抱住老婆。

  嚇了一跳的夏紫英差一點摔破手上的碗,沖掉手上的泡泡後,她惱怒的轉身一瞪。「你幹麼三更半夜跑出來嚇人?」

  「做賊心虛。」他捏了捏她的鼻子,她回咬他的手指一口。

  「下次你讓我嚇嚇看。」

  「不要轉移話題,妳不覺得這樣子有點過份嗎?」

  撇了撇嘴,她用手指戳他的胸膛。「你很沒禮貌,怎麼可以偷聽人家說話?」

  「如果我半夜失蹤不見人影,妳難道不擔心嗎?」

  「你又不是小孩子,難不成會掉進馬桶嗎?」

  「我不會掉進馬桶,但是也許會摔下樓……」嘴巴被某個心急的女人搗住了,他開心的笑了,明明擔心得要命,幹麼裝模作樣呢?

  狠狠一瞪,這個男人難道不知話不能隨便亂講嗎?鬆開手,夏紫英不跟他扯些有的沒有的。「你覺得我很過份嗎?你不也希望小茉心得到幸福嗎?我是用心良苦,這是給我哥的考驗,確定小茉心的未來是不是可以放心交給他。」

  「是嗎?我倒覺得妳在報復,當初妳哥把妳當成交易嫁給我,妳一直對他懷恨在心。」他當然在乎妹妹的幸福,可是熱愛自由的夏御風既然堅持結婚,這就表示他對茉心有多認真。

  當著心愛的男人面前,她就坦白一點好了。「好吧,我承認有一點點報復的心態,可是嚴格說起來,他也算得上幫我找到幸福的功臣之一。」「那妳現在這麼做又是為什麼?」

  「過去他一直瀟灑的在外頭做自己想做的事,完全不願意承擔夏家長子的責任,現在有機會可以小小的懲罰他,你說我可以錯過嗎?」

  「妳哥的脾氣那麼壞,如果他知道妳在背後搞鬼,絕不會放過妳。」

  「我老公這麼高大魁梧,我才不怕他!」她神氣的揚起下巴。

  歎氣搖頭,邢孟天很認命的說:「我知道了,我會負責保護妳。」

  兩眼睜得閃閃發亮,夏紫英滿懷期待的問:「這麼說,你是不是有小茉心可以藏身的地方?」

  賣關子的回以一笑,他拉著老婆回房睡覺,告訴她睡飽了就會有答案了。

  夏御風:

  請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意欺騙你,也知道不可能隱瞞你一輩子,可是好幾次話到了嘴邊,就是說不出來。為什麼說不出口呢?因為我害怕,害怕你生氣,害怕你再也不理我了。隱瞞身份是我的錯,可是今天換成是你,你可以不考慮後續引發的問題,直率的說出來嗎?如果你順意站在我的立場想想,或許你可以體會我當時無法輕易說出口的無奈。

  對不起,我真的不願意用逃避的方式解決我們之間的爭議,可是,你並不是真心想委我為妻,你只是想跟我唱反調。

  你以為我為什麼要解除婚約?因為我寧可當你認識的「小墨」,而不是跟你有婚約的「邢茉心」,你能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不願意見到將來你後悔自己一時的衝動,唯有用這種方式,才能阻止你繼續這個錯誤。

  「這是什麼意思?」夏御風暴跳如雷的揮著手上的信,那天他把邢茉心送回這裡的時候,他還提醒妹妹要多注意她,結果這丫頭竟然把人搞丟了!

  「什麼什麼意思?」夏紫英充滿困惑的眨著眼睛。「她不是寫中文嗎?難道她寫英文嗎?可是,你應該也看得懂英文啊。」

  「妳不要跟我玩文字遊戲,我是在問妳,為什麼妳連一個人都看不住?」

  夏御風的嗓門全開,夏紫英當然不願意輸給他,聲勢也非常驚人。

  「這太好笑了,我怎麼知道她會逃婚?小茉心性情好,又善體人意,我怎麼可能想得到逃婚這種事情會發生在她身上?」

  「這件事情是不是妳在搞鬼?」他可不是那麼容易被人唬弄,沒錯,他也知道茉心不可能如此任性,因此不難推想,鐵定是有人在旁邊敲邊鼓、編風點火,而唯一有可能幹這種事情的當然是自己的妹妹。

  夏紫英瞪大眼睛,一臉無辜。「我幹麼搞鬼?」

  「從小妳就喜歡找我麻煩。」他不僅是個不及格的兒子,還是個令人唾棄的哥哥,妹妹為了吸引哥哥的注意,只好不時跨越禁區,想方設法的惹他發火,這是他們兄妹的互動模式。

  「你以為我還是小孩子嗎?」沒錯,小時候她最大的樂趣就是找哥哥麻煩,他可以任性的到處當野猴子,她卻只能在家裡學習當千金小姐,這讓她非常不爽,沒有勇氣向父親抗議,她只好用其它方法轉移自己的不平。這丫頭打定主意跟他耗到底是嗎?冷冷一笑,夏御風往沙發一坐。「人的劣根性很難改變。」

  「奇怪,你幹麼把矛頭對準我?在我看來,八成是你做了什麼令她傷心難過的事情,逼得她不得不逃婚。」她懊惱的瞄了一眼坐在臥榻上看書的男人,這個傢伙未免太悠閒了,他沒看到他老婆正被人家欺負嗎?

  「看樣子,她已經把我們之前發生的事情都告訴妳了?」

  點了點頭,夏紫英也不想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沒錯,我覺得你的邏輯很奇怪,你自己錯把她當成清潔工,憑什麼怪罪她隱瞞身份?」

  「這跟我們結婚是兩回事。」對於邢茉心的隱瞞,他的確沒有一開始那麼生氣了,畢竟錯誤從他開始,如果他細心一點,早就發現不對勁,其實更教他氣憤難平的是她對婚事的態度,她怎麼可以這麼輕易的說出解除婚約這種話?

  「怎麼會是兩回事呢?你對她不諒解,你們結婚後怎麼會有幸福?」

  「妳真的認為她是為了這件事情才逃婚嗎?也許她是有別的男人。」這不是他的真心話,可是想到那小女人不試圖化解他的怒氣,而是逃婚,他就無法心平氣和。

  怔了一下,夏紫英皺起眉頭。「這是什麼狗屁話,小茉心才不是那種人。」

  「妳確定她不是嗎?」

  「我百分之兩百確定,小茉心是那種守舊傳統的老古板,如果她跟你在一起,絕不會讓別的男人靠近她一步。」她從來不知道老哥是這麼遲鈍的男人,若非對他有感情,人家千金之軀會願意被他當成女傭使喚嗎?

  「妳的記憶還停留在十二年前。」

  「我們在美國相處了兩個多月。」

  「妳以為兩個多月就可以看清楚一個人了嗎?」

  夏此英終於明白小茉心為何要逃婚,她哥真的是「蠻牛」喝太多了- 無法溝通!

  天啊!以前被邢孟天氣得哇哇大叫的時候,她都還不會那麼想揍人,現在真的很想試試看自己的拳頭有多硬,能否一拳打扁她哥這個臭傢伙。猛然站起身,她氣呼呼的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東翻西找,搜到了一瓶葡萄汁,趕緊倒一杯消火,也不管瓶子上面的保存期限是否過期了。喝一杯不夠,再帶一杯回到客廳,她又可以冷靜的跟他說話了。「如果你不相信我說的話,那你可以問自己,你認為小茉心是什麼樣的女人?」

  「她是個又可惡又狠心的女人!」

  「你的嘴巴幹麼這麼賤?說這種氣話,你就會覺得開心嗎?冷靜下來,認真的問自己,你就會看見答案。」她又一口氣把手上的葡萄汁喝了,沒辦法,任何人遇到豬腦袋都會抓狂。

  「不知道!」他哪有辦法冷靜下來?心胞一次不同於上一次,她是在有人包庇的情況下躲起來,他很難找得到人。

  「那我就給你一個良心的建議,回家沖個冷水澡,讓腦袋清醒一點,你再重新問自己好了。」當作沒有他這號人物,夏紫英轉向那個過份悠哉的男主人。「老公,我肚子好餓,可是冰箱裡都沒有東西。」

  邢孟天的視線終於離開手中的書本。「妳不是一個小時之前才吃過午餐嗎?」

  「肚子就是餓了嘛。」她最近的食慾確實好得有點不像話。

  「我知道了,我讓查爾斯幫妳買下午茶回來。」他推開落地窗,原本在外面整理盆栽的查爾斯立刻靠過來。

  既然是她的下午茶,夏紫英當然不能置身事外,趕緊湊過去表達意見。「查爾斯,我要吉士、草莓和巧克力蛋糕,配上珍珠奶茶,還有烤雞翅、薯條,另外還要魷魚片、豬肉絲、牛肉乾……」

  「老婆,我發現妳最近變胖了。」邢孟天悄悄向查爾斯比個手勢,示意他趕緊出門買東西,免得他老婆沒有節制的要一大堆垃圾食物。

  「我……我只是胖了一公斤,幹麼?你已經開始嫌棄我了嗎?」她可憐兮兮的獗起了嘴巴。

  「妳就算變成小胖子,我也愛死妳,可是太多垃圾食物有害健康。」他把嬌妻勾進懷裡,兩人的嘴立刻如膠似漆的糾纏一起,接下來連雙手都忙碌的加入令人血脈憤張的戰場。

  現在這是什麼情況?夏御風看得兩眼暴凸,這對夫妻太超過了,竟然就這樣當著他的面上演限制級戲碼,他們想害他噴鼻血嗎?

  「夏紫英,妳到底把邢茉心藏在哪裡?」

  夏紫英由趴臥轉為坐姿,好像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的姿勢有曖昧,她惱怒的轉頭一瞪。這個傢伙幹麼破壞人家夫妻之間的情趣?「我的話已經說完了,如果你有本事,自己把她找出來啊。」

  沒錯,他會找出她來,他已想到線索了,他會要徵信社跟蹤李珣浩……這個傢伙一直讓他覺得很不舒服,雖然邢茉心已經離職,他還是透過關係查到李詢浩和她是舊識。

  他相信邢茉心遲早會跟李珣浩連絡,那男人絕對可以幫他引出她來!雖然這是他最不樂意找到邢茉心的方法。



  第八章

  夏御風很快就發現自己錯了,情況比想像中的棘手,徵信社跟蹤李珣浩一個禮拜的結果是- 他每天固定上下班,偶爾回家之前會繞去一家輕食小館,通常待上一個小時就會走人。

  農曆春節快到了,他每天忙得連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實在沒有閒工夫等候消息,乾脆直接找上李殉浩,可是對方表明邢茉心離職之後,他們就沒有連絡了。

  邢茉心真的沒有跟他連絡嗎?夏御風心存懷疑,邢茉心十二歲移居美國,她在台灣能夠求助的朋友屈指可數,可是也不能再冀望這個傢伙可以幫他引出邢茉心,他必須尋求其它的搜尋管道。

  這下就算不願意讓夏紫英那個丫頭笑話他,可是為了找回「逃妻」,他還是硬著頭皮找上門。

  「你又跑來這裡幹麼?」夏紫英目不轉睛的盯著電視,心情正陷在劇中女主角悲慘的命運當中。好奇怪,為什麼老是租到一些復仇女的影片呢?

  這是她最近的生活樂趣,租一大堆片子打發時間,沒辦法,她沒心情拿畫筆,老公又離不開工作,每天有一半的時間掛在網絡上,站在書房外,就可以聽到他對計算機嘰哩呱啦說個不停的聲音,快把她悶死了……她好想念美國,那兒有個每天陪她唇槍舌劍的爺爺,兩個人好像看對方不順眼,卻又因為彼此天天活力四射。

  「邢茉心在哪裡?」

  「她家在加州,你去那裡找啊。」她恨恨的咬著手上的抱枕。如果電視裡面的狐狸精此刻站在眼前,她一定會撲過去拔光對方的頭髮,敢搶人家的老公,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妳不要跟我打馬虎眼,妳把她藏在哪裡?」

  「我哪有打馬虎眼?她家本來就在加州……喂,你不要擋到我的視線,這裡正精彩……喂,你幹麼把電視關掉?」她想跳起來衝過去打開電視,可是很不爭氣的又跌回沙發上,沒辦法,坐太久了,屁股都麻了。

  再度轉身面對妹妹,夏御風擋在電視屏幕前面。「妳先解決我的問題。」

  「你自己找不到人,干我屁事?」沒耐性的傢伙,一個禮拜就哇哇大叫,她想讓他找個一年半載……這樣子好像太久了,三個月好了。

  他忍不住皺眉。「妳這個丫頭能不能有點女人該有的溫柔賢淑?」

  「你都說我是『丫頭』了,怎麼會有女人該有的溫柔賢淑呢?」

  「邢孟天怎麼受得了妳?」

  眉一挑,她戲譫的道:「你是不是小茉心的口水吃太多了?以前你對女孩子好像沒有那麼多意見哦!」

  一抹紅潮浮上他健美陽剛的臉龐,以前女人在他眼中代表的是沉悶生活的調劑,至於她們的長相美醜、性情如何、是否聰明能幹,這些從來不是他在乎的事。

  清了清嗓子,他粗聲粗氣的道:「妳的廢話怎麼那麼多?」

  「哥,你臉紅了嗎?」她揉了揉眼睛,再看清楚一點,真的是臉紅了!

  「妳這個丫頭不要廢話那麼多,人到底在哪裡?」夏御風的怒氣迅速飆升,這個丫頭真的很欠扁!

  縮著脖子,她雙手搗著耳朵。「你小聲一點,說不定她真的回美國了。」

  「妳少唬我了,如果她回美國了,妳和邢孟天幹麼不回美國圍爐?」

  「他們比較重視聖誕節和新年……眼睛不要瞪得那麼大,我是你妹妹,又不是你的仇人,好吧,就算你的推論有理,你憑什麼認為我知道她在哪裡?」

  「邢茉心不見了,你們夫妻還可以這麼快活的過日子,這不就表示你們知道她的下落嗎?」

  略微一頓,夏紫英點頭承認部份事實。「好吧,我們確實事前知道她有逃婚的意圖,可是,這不代表她會向我們吐露行蹤啊。」

  「如果不知道她去哪裡,你們會安心的放她離開嗎?」

  ○ × ※ &△ ……她好想罵髒話,她怎麼不知道自己老哥這麼棘手難纏?這樣子下去,她根本無力招架。「你這個人很沒品,自己沒有本事找到人,竟然跑來這裡逼供,沒有用啦,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妳敢對天發誓嗎?」

  「什麼?」

  「如果妳敢拿邢孟天對天發誓,我就相信妳。」

  「……我又不是傀儡,憑什麼你教我發誓,我就要發誓?」她差一點反應不過來。

  「妳少裝模作樣了,妳根本沒膽子發誓。」夏御風走到單人沙發坐下,雙腳大刺刺的往茶几一擺。「妳不願意老實招來,我也沒辦法,那只有一個方法嘍。

  「什麼方法?」

  她不由得全身起雞皮疙瘩,有一種不祥的預戚。

  他從西裝外套口袋抽出邢茉心的照片,揮了揮,這是那天邢孟天給他的,他一直隨身攜帶。「登報重金懸賞逃妻,如果有人幫我找到逃妻,我就賞他一百萬,在這麼不景氣的時候,我相信一定有很多人搶著幫我找到人。」

  瞪大眼睛,夏紫英不可思議的搖著頭。「你瘋了嗎?」

  「妳不覺得這個主意很棒嗎?」

  「這根本是瘋子才會做的事情!」

  「妳不知道我本來就是一個很瘋狂的人嗎?」他笑得好像得到最棒的讚美。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知如何打消哥哥這個念頭。這時邢孟天正好從二樓走下來。「你們兩個在吵什麼?」

  救星出現了,夏紫英立刻跳起來,跌跌撞撞的撲過去,邢孟天連忙趨上前扶住她,以免她摔跤。

  「老公,我哥瘋了,他竟然要登報懸賞逃妻!」

  「登報懸賞逃妻?」邢孟天眼中閃過一抹興味,這個傢伙腦子動得很快嘛!

  「這太瘋狂了,你教他不要登報啦。」

  「夏御風,你聽見了嗎?我老婆快被你嚇死了。」其實他比較想看熱鬧,可是老婆的請求不能置之不理,他只好出聲聲援,同時抱起軟綿綿的老婆回到沙發坐下。

  「你們坦白說出邢茉心的下落,我就不用大動作找人。」夏御風一副很好商量的把照片放回口袋。

  「我沒意見,一切尊重我老婆的決定。」邢孟天根本身在曹營心在漢。

  聞言,夏紫英狠瞪了老公一眼。他根本是越幫越忙,這不是等於承認他們夫妻倆知道小茉心的下落了嗎?

  「妳可以說了吧,還是要我登報?」

  半晌,她心不甘情不願的道:「我只知道她在宜蘭。」

  「為什麼跑去宜蘭?」

  她正想用「不知道」搪塞,邢孟天卻搶先一步道出更明確的信息。「我有一位阿姨住在宜蘭,她好像開民宿。」

  「還有呢?」

  「我就知道這麼多,其它的你必須靠自己想辦法。」

  他不相信邢孟天會只知道這樣,繼續再問:「你總要給我對方的名字吧。」

  「卓雲,卓別麟的卓,不是昨天的昨,她是我母親的姊姊。」

  夏紫英毫不客氣的爆笑出聲,當然,立刻招來夏御風惡狠狠的一瞪。

  彆扭的道了聲謝謝,夏御風迫不及待的想衝去找徵信社,夏紫英連忙喚住他。

  「哥,小茉心外表看似柔弱,骨子裡卻很剛強,她不是那種任你操弄的傀儡娃娃,如果你不是真心想跟她攜手共度未來,不管她有多愛你,都不會委屈自己跟著你。麻煩你動一下腦子,女人很容易討好,一場浪漫的求婚,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都願意被套牢。」

  「我的事用不著妳管。」他隨即像一陣旋風似的從他們眼前消失不見。

  「不聽良心的建議,你最好碰一鼻子灰……邢孟天,你是什麼意思?你怎麼可以出賣自己的妹妹?」

  夏紫英轉頭瞪著身旁的男人,故作生氣的抓起他右手手肘狠咬一口,他不禁皺了一下眉頭。這個女人就不能對老公溫柔一點嗎?

  歎了一聲氣,他將她摟進懷裡。「妳看不出來嗎?他很愛茉心。」

  「經過苦難,才會更懂珍惜。」她的口氣卻明顯軟化下來。她怎麼會看不出來?哥哥是一個自我保護很強烈的人,討厭人家入侵他的城池、碰觸他的東西,可是即便最心愛的相機慘遭她的毒手,他頂多扯開嗓門臭罵一頓,這意謂他並沒有真正在乎的事物,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瘋狂。

  「妳不用替他們擔心,他們會歡歡喜喜的步上結婚禮堂。」

  「如果小茉心怪罪下來,你要出面承擔哦!」

  「茉心不會怪任何人。」

  「也對,沒見過像她這樣的女人,脾氣好得不像話,她啊,正好跟我哥相反,常言說得好,一物克一物,我哥那個小暴君注定要栽在小綿羊的手上,真好奇他們以後生出來的孩子會是什麼樣子,雙面人嗎……」夏紫英越說越小聲,最後竟然閉上眼睛睡著了。

  邢孟天見了微微一笑,小心翼翼的抱著老婆回房睡覺。這個女人怎麼還沒發現自己懷孕呢?原本是想讓她自己發覺,看樣子不能再等了,他必須找個時間主動告訴她。

  坐在花園的鞦韆上,邢茉心輕輕用腳推動鞦韆,前後緩緩搖晃,今晚的星星沒有烏雲的遮蔽,一閃一閃的,好亮好美,就像她手上的鑽戒。

  低下頭,看著那枚鑽戒,她不懂自己為什麼不取下來,一看到它,總是忍不住想到夏御風,因為她的逃婚,他肯定正大發雷霆,他一生氣發脾氣,胃口就會變不好,晚上也不容易入眠……唉!她根本是在自我虐待。雖然一直教自己不要牽腸掛肚,可是人的心不聽使喚,總忍不住思念惦記,她,好像注定擺脫不掉這個男人了……

  「這裡的夜晚是不是很美?」卓雲端著兩杯熱巧克力走了過來,一杯遞給邢茉心,她走到另外一個鞦韆坐下。

  「是啊,我喜歡這種寧靜的感覺。」她用雙手捧著熱巧克力啜了一口,巧克力的香氣在口中散開來,寒冷的身體也隨之溫暖起來。

  「我就是愛上這裡的寧靜,才會遊說老公在這裡開民宿。」喝了一口巧克力,卓雲坦白的說:「我本來還擔心妳受不了這麼沉悶無聊的生活。」

  「在這裡的日子很好,很輕鬆,很愜意,沒有充滿壓迫感的高樓大廈,能夠一直住在這裡是一種享受。」

  「我很歡迎妳住下來,可是,妳在這裡真的快樂嗎?」

  一怔,邢茉心避重就輕的道:「我很喜歡這裡的生活步調。」

  「喜歡不見得等於快樂。」沉默了下來,是啊,她很喜歡這個地方,但是她沒有一刻是快樂的。「妳母親從小就特別聰明,一路第一名讀上大學,最後還領獎學金出國留學,頂著洋碩士的光環回到家鄉,她是我們全家的驕傲,我們相信她前途一片光明,個性好,有學識,又漂亮,將來沒嫁入豪門,也是大公司主管的老婆。」

  是啊,媽媽個性好,有學識,又漂亮,是她夢想中的仙女。

  「可是,她卻一天一天的消瘦下來,就像人家所說的紙片人,一問之下,我才知道妳父親的存在,因為妳爺爺的逼迫,她不得不離開妳父親回到台灣。我勸她想開一點,沒有得到祝福的婚姻不會幸福,可是,就像鑽進了死胡同,她根本走不出來。後來姊夫追來台灣,她更是義無反顧的跟定他了。」

  母親曾經說過,雖然跟著父親很辛苦,但是她從不後悔。

  「我也知道應該力勸妳母親回頭,妳爺爺三番兩次派人抓妳父親,他們被迫四處遷徙,妳母親甚至不敢出現在家人面前,他們的日子一定很苦,可是從她每個月寄給我的信件和照片,他們看起來那麼幸福,我也只能給予祝福。」

  「外公外婆在世的時候,一定很怨我父母吧?」

  「怎麼可能沒有埋怨呢?他們的心肝寶貝被迫過那種日子,當然心痛,可是他們夫妻相繼去了,你們兄妹到了美國之後,孟天每個月都從美國匯錢回來孝敬他們,多年來的怨氣也慢慢消了。」

  「哥哥從來沒告訴我這件事情。」

  「孟天大概認為自己只是代替母親孝順外公外婆。」略微一頓,卓雲導入重點。「茉心,我只是想透過妳母親的事情告訴妳,逃避是不能解決問題的。」

  「……我不懂阿姨的意思。」

  「妳來這裡不是為了逃避某個人嗎?」

  她想說不是,可是又不想撒謊。

  「人終究要面對自己的心,逃得了一時,逃不了永遠。」

  過了半晌,邢茉心歎了一口氣,坦白認了。「我也知道逃不了多久。」

  「那為什麼要逃?」

  為什麼要逃呢?也許,她是想測試他的反應吧。那男人絕不會料到她會逃婚,生氣過後,他會如何回應?不理她,照常舉行婚禮,因為她最後一刻一定會現身,她不忍心讓他一個人站在紅地毯的另一端;還是,天羅地網的追逐她的下落,將她帶回去?

  「我想逃,是為了找回我的幸福。」如果他不是出於真心,他們的婚姻是看不見幸福的,不管他如何回應她的逃婚,她想給他的是時間- 確認自己心意的時間。

  「這話怎麼說?」

  「這件事情說來話長,可能會耽誤到阿姨的睡眠時間。」

  「說吧,如果沒有滿足好奇心,我會嚴重失眠。」

  輕聲一笑,邢茉心一點一滴,細細的從哥哥和他的交易道來。

  聽完後,卓雲若有所思的看著外甥女,語重心長道:「妳其實是希望他來這裡帶妳回去吧?!」

  「我……是這樣嗎?」這是她的期望嗎?

  「他是什麼樣的男人?」

  「他是世界上最愛生氣鬧彆扭,又很大男人的男人,可是在某一方面,他又像個沒長大的小孩子,總是直率的表達自己,不懂得虛偽。」

  「妳很愛他。」

  臉紅了,邢茉心不禁回想起他們初次相見的時刻。「我不知道,記得從第一次看見他眉宇之間那股淡淡的憂鬱後,我總會情不自禁的惦記著他。」

  「妳跟妳母親真的很像。」

  怔了一下,阿姨沒頭沒尾的話教人摸不著頭緒,可是她很確定一件事情。「我不像媽媽,媽媽美得像仙女。」

  「無論是外表,還是個性,妳跟妳母親可以說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那天妳走進這裡的時候,還沒開口,我就知道妳是我外甥女了。」

  「我小時候很胖,經常有人取笑我是爸媽從外面偷偷抱回來的孩子,這件事一直讓我耿耿於懷,後來爸媽告訴我,我是在多麼危險的情形下來到這個世界,百分之兩百是從媽媽的肚子裡生出來的。」

  「妳母親小時候也是個胖妞,有機會見了照片,妳一定不敢相信是她。」細細再打量了她一會兒,卓雲眼中滿懷思念之情。「妳們兩個不僅外貌性情相似,連對男人都一樣死心眼,妳母親第一眼就是被妳父親那股憂鬱的氣質深深吸引,從此再也放不開他。」

  「我記得爸爸最愛逗我笑了,他說笑容會讓一個人變得很美很美。」

  「妳爸爸是銜著金湯匙長大的貴公子,人家羨慕他,他卻不知道快樂的滋味,家裡沒有溫暖、父母貌合神離,他的肩上又被賦予繼承家業的重責大任,直到遇見妳母親,他才發現笑容有多美,是妳母親把幸福帶進他的生命當中。」

  其實,夏御風也是一個不知道快樂為何物的貴公子,背著相機爬山涉水,不過是為了逃避「家」帶給他的失望,他不停的用相機捕捉動人的畫面,卻沒有一個畫面讓他願意結束飄泊的日子……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是那一幕教他不願離去的畫面,是他生命中的幸福。

  「妳想在這裡住多久就多久,可是記住一件事,不要違背自己的心意,認真傾聽心裡的話,妳才會快樂。」

  「我知道,謝謝阿姨。」

  一口氣喝掉手上的巧克力,卓雲站起身,伸了一個懶腰。「夜深了,休息吧,妳不是說明天想去市區走走,順便幫我去大賣場買東西好嗎?」點了點頭,邢茉心起身隨著卓雲一起回到屋內,同時聽著她叨叨絮絮的交代明天去大賣場採購的細節。

  「……阿姨,泡麵真的很急嗎?改天再買不可以嗎?我已經……我知道了,我回頭就是了,那我掛了。」

  切斷手機通訊,邢茉心傷腦筋的歎了聲氣,推著推車離開正在排隊準備結帳的隊伍,回頭尋找阿姨臨時要她買的泡麵。

  阿姨今天是怎麼了?一會兒忘了這個,一會兒忘了那個,每隔十分鐘打一次電話,連續打了三通,說是犯了健忘症,也太離譜了。

  每次出門採購之前,阿姨總會檢查一下採購清單,確定沒有遺漏什麼東西,因為從民宿到大賣場有一段距離,東西沒有買齊全很麻煩,所以不應該發生眼前這種忘東忘西的情況。如果她喜歡疑神疑鬼,一定會以為阿姨故意拖延她回民宿的時間。不管了,她還是趕快買齊東西回去,她不習慣逛街採購的雙腳已經快不聽使喚,再走下去,兩隻腳就要磨出水泡了。

  這個時候,夏御風已經在民宿等得快要抓狂,可是走到卓雲面前,他還是安份的放低姿態,因為他能不能見到茉心,完全要看這位長輩的臉色。

  「阿姨,可以請妳告訴我,茉心現在在哪裡嗎?」

  「你耳聾了嗎?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她今天一早就離開了,你慢了一步。」卓雲還是一臉淡然的看著他。

  「阿姨,請妳讓我見她好嗎?」如果不是來此之前,他做好也許會遭到阻斕的心理準備,他絕對沒有耐性耗到現在。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繼續等下去。」

  「我知道她在這裡,我一定要見到她。」他的口氣不自覺的轉為強硬,若是他平日的作風,早已經樓上樓下、前面後面,四處喊人。

  「你這個小子怎麼那麼番?又不是聽不懂中文,怎麼囉唆個沒完沒了?你要等就等,不要站在這裡妨礙我工作!」

  這位阿姨真是個難纏的人物,不過,他夏御風也不是省油的燈,如果她想考驗他的耐性,他接受。「阿姨,可以給我一杯開水嗎?」

  「我這裡只提供住宿客人服務。」

  「我會付錢。」

  「我不缺錢,我這裡只提供住宿客人服務。」

  還好及時控制住了,要不然他八成已劈哩咱啦的開口狂罵,保證讓隔著一個櫃檯的卓雲傻眼。

  緩了一口氣,他知道情勢比人強的道理。「那請給我一間房間。」

  「今天全客滿了。」

  「我在這裡等那麼久了,只看到客人離開,可沒看到客人上門。」這分明是謊言,農曆春節快到了,這會兒公司行號忙死了,誰會有閒情逸致跑來度假?

  「剛剛離開的是昨天投宿的客人,今天投宿的客人下午才會到。」

  「客人還沒到,客房算還沒有租出去,那就先讓給我。」

  「客人已經付訂金了,除非過了三點沒有入住或者來電延後Check in的時間,否則房間不可以轉讓給其它人。」

  瞪了一眼,邢孟夫倏然轉身走出去,一路低聲咒罵!該死、王八蛋、混蛋……他也搞不清楚自己罵了什麼,他只是需要發洩,因為他很確定卓雲在刁難他,這表示邢茉心確實在這裡,明明近在咫尺,卻沒辦法相見,這種滋味教他超級不爽!

  搗著嘴,卓雲快笑出來了。這個小子的脾氣果然很糟糕。

  老實說,她也不忍心為難他,可是經過苦難,得到的果實會更甜美。

  夏御風發洩夠了,還是認命的返回屋內,坐回窗邊的沙發上等待。

  一早收到徵信社傳給他的數據,他匆匆處理完手邊的工作,飛車來到宜蘭,因為擔心打草驚蛇,他不敢先打電話來查探前來這裡的路徑,這一路上為了找到藏在田園之間的民宿花了不少工夫,可想而知,此時已是又饑又渴又累,可是沒見到人,他不會離開的。

  卓雲悄悄的轉身閃進廚房,用手機連絡邢茉心。「妳的心上人出現了,要不要見他,妳自己決定吧。」結束通訊,卓雲回到櫃檯,開始熬煮黑糖姜茶,這是冬天民宿特地為客人準備的驅寒聖品。她開始注意時間,她有預感,那個丫頭會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

  果然,三十分鐘之後,車子煞車的聲音從民宿外面的車道傳了過來,接著邢茉心兩隻手各提著一袋東西笨重的跑了進來,因為跑得太急了,她臉兒紅通通的喘著氣。

  卓雲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用眼神指示窗邊,此時夏御風累得睡著了。

  望著他,邢茉心緩緩放下手中的袋子,走了過去。

  這些日子紛亂不安的心在這一刻終於平靜下來,絲絲的喜悅像綿綿細雨滲透進每個毛細孔。原來,她一直期望他來找她,期望他大聲的告訴她,他不是為了賭氣結婚,而是真心想要她當他的新娘子。

  似乎感覺到有人在注視他,夏御風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睜開眼睛。

  站起身,他貪婪的凝視著她,一遍又一遍,將她瞧得仔仔細細,確認這真的不是夢,終於伸手將她摟進懷裡。

  半晌,他開口了,「我不是要妳把手機收好,不可以漏接一通電話,不可以讓我找不到妳,否則妳死定了,妳忘了嗎?」

  邢茉心沒有回答他,他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因為此時兩人之間不需要言語,他緊緊的抱住她,確定自己真的找到她了- 這才是最重要的。



  第九章

  看到床上的人終於閉上眼睛,邢茉心過了大約十分鐘,幫他拉好被子,悄悄起身準備下樓洗衣服,可是剛剛轉過身,她的衣服就被拉住了。無聲一歎,她回身看著夏御風,很有耐心的再重述一遍。「我向你保證,我不會半夜落跑,這個時候沒有火車,也沒有巴士,你可以安心睡覺。」

  「妳不在我身邊,我睡不著。」他像個討價還價的小孩子,他承認自己太緊張了,可是他真的嚇怕了,她似乎老愛從他身邊溜走,如果再來一次,他還真不知道上哪裡找人。

  「我只是洗幾件衣服,你放輕鬆,閉上眼,很快就會睡著了。」

  「這裡沒有洗衣機嗎?」他擔心的檢查她的手,還是一樣白嫩細緻,不像是每天做粗工的樣子。

  見了,她不禁輕笑出聲。「幾件衣服而已,不需要動用到洗衣機。」

  「妳明天再洗好了。」總而言之,他就是不想讓她離開身邊半步。

  「你來這裡的路上應該發現了,這裡離車站有一段距離,就算男孩子也不會挑在這種時候在外面趴趴走,何況我是女孩子。」

  坐起身,夏御風決定將問題提前攤牌。「我們明天一早回台北。」

  「我保證不會離開這裡,躲到其它的地方,但是我不會跟你回台北。」

  「妳要繼續留在這裡?」

  「你同意解除婚約嗎?」

  雖然聽到「解除婚約」這四個字,他的感覺還是很不好,但是腦海突然閃過妹妹說的話,如果他不是真心想跟茉心攜手共度未來,不管她有多愛他,都不會委屈自己跟著他。

  為什麼她認為他不是真心想娶她為妻?

  仔細想想,從他得知她的真實身份之後,始終像只盛怒中的獅子,不願心平氣和跟她說話,因為不想聽見她要取消婚約的話,他完全沒有給她當新娘子的喜悅,也沒有給她對婚姻的期待。好吧,他願意用時間證明自己對這樁婚事不是一時的意氣用事。「如果妳不跟我回去,那我只好守在這裡,直到妳願意跟我一起去。」

  「你有工作,不可能一直待在這裡。」

  「現在科技那麼發達,我在這裡也可以工作。」

  沒錯,拜現代科技之賜,他確實可以照常工作,真要遇到緊急狀況,他也可以台北宜蘭兩地往返,可邢茉心還是不相信他可以在這裡住下來,不到一兩天他就會受不了了。

  「因為民宿今天客滿,我不得不收留你,如果你想在這裡待下來,明天你必須跟阿姨訂另外一間房間。」

  「為什麼我不能睡妳的房間?」

  「阿姨和姨丈只收留我,可沒有收留你。」她不滿的抗議。

  經過了一分鐘那麼久,夏御風很不情願的說:「我知道了。」

  她以為在這種情況下,他待不上一天就會走人了,可是她錯了,隔天一早,夏家的管家就幫他送衣服過來,轉眼間過了一個禮拜,看起來他真的準備好長期抗戰,等她點頭跟他一起回去。

  「這個小子越看越討人喜歡,而且還是個帥哥,眉毛濃密很有男人味,可是臉型和五官組合起來又很斯文秀氣,眉宇之間帶了點淡淡憂愁,像極了電視連續劇裡面的憂鬱小生,唯一的缺點是黑了點,好像成天在陽光下挑磚頭的工人。」卓雲雙手交叉擱在櫃檯上,目光盯著窩在窗邊沙發工作的夏御風。

  「他喜歡拍照。」邢茉心好像很專心的忙於更新民宿網頁的信息,可是眼角也時不時注意那男人的一舉一動。

  「難怪長相斯文,全身上下卻充滿了狂野的男人味……對了,可以請他幫民宿的網頁換上幾張漂亮的照片嗎?」

  「好啊,我記得他會隨身攜帶相機。」

  卓雲轉身進入後面的廚房,過了一會兒帶來一杯現壓的奇異果汁。

  「他太辛苦了,妳叫他休息一下吧。」卓雲把果汁塞進邢茉心手裡。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其實看到他一邊忙著工作,一邊還要「監視」她,她也覺得很心疼,她肯定把他嚇壞了。

  「快過年了,妳還不想跟他回去嗎?」

  「快過年了,他也不能待在這裡了。」

  「雖然我認識他只有短短幾天的時間,可是我相信他是個會堅持到底的人,妳又何必折磨他?難道他受罪,妳就會好過嗎?」卓雲輕輕推了一下她的肩膀,示意她把果汁端過去。

  放下手邊的工作,邢茉心站起身走出櫃檯,同時想著阿姨的話,她對他是不是真的太苛刻了?

  「這是要給我的嗎?」夏御風轉頭看著一臉呆怔站在桌邊的邢茉心,主動拿走她手中的果汁,一口氣喝到底,心滿意足的歎了口氣。「真好喝!」

  看到他殘留在唇邊的果汁,她輕聲一笑,從口袋取出手帕幫他擦拭。

  放下杯子,他站起身握住她的手。「我們出去散個步吧。」

  走出民宿,他們十指相扣,沿著田埂漫步而行,雖然這個季節沒有綠色的視覺饗宴,可是放眼而去的心曠神怡卻是心靈的盛宴。

  「其實住在這裡也挺不錯的。」夏御風很滿足的深吸一口氣。

  「快過年了,你在這裡處理公事很不方便,還是趕緊回去吧。」

  夏御風懊惱的送上白眼。「妳都知道快過年了,就不能跟我一起回去嗎?」

  「我又不像你必須回家陪父母過年,在哪裡都一樣。」

  「妳不跟我回去,我也不回去。」

  「你要回家陪父母過年。」

  「我妹跟妳哥會陪我父母過年,我不回去也沒關係。」

  拉住他前進的腳步,邢茉心傷腦筋的道:「我求求你,不要這麼任性,我都還沒嫁過去,你就想害我被冠上惡媳婦的罪名嗎?」

  聞言,他唇角上揚。很好,她已經認定自己是夏家的媳婦了,那他也應該給予善意的響應。「我們的婚禮絕不可能取消,不過我可以延期。」

  「延期?」

  「對,我可以延後三個月,讓妳改當六月新娘……妳不要露出那種聽到笑話的表情,這對我來說是最大的讓步了。」他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斂住笑意,邢茉心很無辜的說:「我們現在還耗在這裡,婚禮不延期也不行啊。」

  這倒是事實,那天太生氣了,匆匆選定春節假期結束之後的第一個週末,時間上確實很趕,單是宴客地點就遲遲無法敲定,如果不是她逃婚,婚事被迫停擺,還真是傷腦筋。

  現在可好,多出三個月的時間,他總算可以給她一個盛大的婚禮。

  「這已經比我當初跟邢孟天約定的日期慢上兩個月,妳不要再挑剔了。」

  其實,只要他說一句「我真的想要妳當我的妻子」,她根本不在乎結婚日期是明天還是三個月後,可是不能否認,他的態度改變了,至少他現在沒有賭氣的成份,而且一個不習慣遷就別人的人竟然願意退讓,她是應該滿足了。

  不過,不可以太快順從他,他必須學會尊重別人,不該認為別人一定要接受他的讓步。

  這時一陣冷風襲來,夏御風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你怎麼了?」她擔心的打量他,其實今天一早她就發現他氣色不太好。

  他靠過去,兩個人的額頭輕輕碰了一下。「沒事,只是喉嚨有點不舒服。」

  「放慢腳步,不要太累了,這兩天寒流來襲,你這樣子很容易感冒。」

  「妳放心,我的身體一向很壯,否則,哪有本事背著相機爬山涉水?」他又開始打噴嚏了。

  微蹙著眉,邢茉心只能更緊密的挨著他,希望把身上的溫暖分給他。「外面真的好冷,我們還是回民宿吧。」

  人真的不能太鐵齒,半夜,夏御風就意識到自己像是被丟進火爐燒烤,全身熱呼呼的,難受極了。

  下了床,他努力撐著沉重的身子走出房間,扶著牆壁,原本一分鐘的路程卻讓他花上十倍的工夫,終於,他來到邢茉心的房門口,伸手敲了敲。

  過了一會兒,邢茉心的聲音從房內傳了出來。「哪一位?」

  「是我……」他將額頭抵著房門,那種冰冰涼涼的觸感真是舒服。

  「哪一位?」她顯然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是我……」他試著把嗓門放大,可是平時任他鬼吼鬼叫的聲音,這會兒完全不願意配合,他只好繼續在房門上敲打。

  半晌,邢茉心慢慢的打開房門,他整個人虛弱的往前一撲,接下來他聽見驚叫聲,她擔心的問東問西,他想回答她,可是腦袋昏昏沉沉的,最後連意識也模糊了。當他清醒過來,已經躺在床上了。

  看著天花板,他還渾渾噩噩的腦子試著釐清眼前的狀況,當現實跟大腦完全接軌,他終於注意到右手邊好像被什麼壓住似的,轉頭一瞧,看到是那小女人疲倦的趴睡在床沿。

  舉起右手,輕柔的撥開她臉頰上的髮絲,輕撫著她的臉龐,可是這一動,讓她立刻驚醒過來。

  「你醒了啊!」她連忙坐直身體,同時伸手觸摸他的額頭,高燒退了。

  回以一笑,他試著想坐起來,她連忙上前幫忙,先扶他坐好,把枕頭墊在他背後,弄好後她坐回旁邊的椅子上。他四下打量了一眼,這裡不像一般的醫院。

  「這是私人診所,因為離民宿比較近,醫生也是阿姨和姨丈的朋友。」

  「……」他的聲音沙啞得好像含在嘴裡,古兀全沒辦法聽清楚,可是邢茉心不難猜到他在問什麼。

  「你感冒了,又沒有好好休息,還好表哥昨晚回來,否則單憑姨丈一個人,根本沒辦法把你送過來。」

  清了清嗓子,他的聲音還是很沙啞,可是清楚多了。「嚇到了吧?」

  「你存心嚇我嗎?這麼高大的人突然在我前面倒下來,而且全身熱呼呼的會燙人,我還以為自己在作惡夢。」此刻的她還餘悸猶存,從來沒遇到這種狀況,真擔心他腦子會燒壞。

  「我體溫本來就偏高,每次戚冒都會發燒超過四十度,通常吃顆退燒藥、睡一覺就沒事了。」這種事對他而言稱不上家常便飯,但也算得上習以為常,因此每次出門他必定隨身攜帶藥品,可是一開始並沒有計劃在這長期住下來,當然也沒有留意到這方面的準備。

  「我警告過你,要你放慢腳步,不要太累了,你卻工作到三更半夜,難怪身體要抗議。」

  他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妳怎麼那麼清楚我工作到三更半夜?」

  「我……猜的啊。」這會兒輪到她滿臉通紅,看起來好像著火了。

  每晚睡覺前,她總會不自覺的走到他房門前巡視一番,也許是想確定他沒有包袱款款的半夜落跑回台北。

  「真是了不起,那妳猜猜看我躺在床上的時候都在想些什麼。」

  「這……我怎麼知道?」

  「妳不是神通廣大嗎?」夏御風靠向她,顯然不打算就此善罷罷休。「還是說,妳根本是半夜躲在外面偷窺我?」

  「我……幹麼偷窺你?」眼睛不自在的飄來飄去,她就是不敢直視他。

  「妳當然不用偷窺我,只要敲門,我就會歡天喜地幫妳開門。」眼神轉為幽幽的哀怨,他一定要藉此機會抒發一下鬱悶的心情。

  「我的女人明明近在咫尺,為什麼每天晚上我要『獨守空閨』呢?」

  獨守空閨?真是令人哭笑不得,邢茉心實在不知道如何響應比較好,還是轉移話題吧。「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們就回台北。」

  瞪大眼睛,他是不是聽錯了?「妳要跟我回台北?」

  「我還以為你很希望回台北,難道我誤解了嗎?」

  「我真的不是在作夢嗎?」他抓起她的手,示意她拍打他的臉,她卻柔柔的捏了一下,感覺很不真實,他乾脆自己一巴掌打下去,她驚嚇的連忙抓住他的手,他咧嘴一笑。「這真的不是夢。」

  「這當然不是夢,如果我讓你在這裡過年,我很難對夏伯伯、夏伯母交代。」

  笑臉瞬間垮了下來,他嘴一撇,沒好氣的道:「我爸媽的面子還真大。」這個女人很可惡,她就不能單純為了他嗎?

  「還有,我也不想讓日夏食品的員工把我當成狐狸精。」

  「……日夏食品的員工也挺有面子的嘛!」他的嗓門越來越大,這會兒沒有人相信他是個病人。

  「還有,最重要的是,我捨不得夏御風太辛苦了。」

  「夏御風……」慢半拍反應過來,他唇角往兩邊上揚,嘿嘿傻笑了起來。

  「你安靜的躺下來休息,吊完點滴就可以回民宿了。」她想幫他躺下來,他卻一把抱住她。

  「夏御風,生病的人就應該安份一點。」她不敢亂動,就怕拉扯到他另外一邊打點滴的手。

  「我已經好久沒有抱妳了,這種感覺真好。」他喜歡她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種柔和的馨香,聞到這味道,他就會覺得很平靜、很舒服。

  「你來這裡的第一天不是抱過了嗎?」那天他抱了她有十分鐘之久,如果不是阿姨出聲打斷他們,趕他們回房間,出入民宿的客人說不定以為他們是雕像。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等你身體好了,你想抱多久就抱多久。」

  「我已經好了。」他真的覺得自己現在精神抖擻。

  「你忘了自己還在打點滴嗎?」

  「我可以不用打點滴了。」

  她威脅的道:「你不安份點把點滴打完,我們只好後天再回台北。」

  這下子夏御風馬上放開她,乖乖躺下來,雖然他也喜歡這,但能早點回去還是好的。

  原本以為回到台北,他就可以每天晚上抱著心愛的女人,可是他錯了,道理很簡單,而他完全沒有反抗的立場。

  「你們兩個還沒有結婚,不可以住在一起。」

  邢孟天輕輕鬆鬆一句話,夏御風瞬間從天堂摔回地上。原來不是只有女人會為難女人,男人也會為難男人。

  振作一點,此路不通,還有別條路可以通,漏洞是人鑽出來的,他好歹不是摔到地獄,順著傑克的魔豆仍然可以爬到天堂。

  「每天晚上十點之前,我要看到我妹妹回到家。」邢孟天真的有夠狠,瞬間又潑了他一盆冷水,完全斷了他偷雞摸狗的可行性。早知道如此,他和她待在宜蘭的民宿還比較幸福,如果他有心半夜偷渡進她房間,絕對輕而易舉。

  後悔莫及,如今他只能安慰自己,至少晚上十點之前,茉心是屬於他的。

  可是,他很快就發現一個悲慘的情況!他工作太忙了,農曆春節之前,他們連通電話的時間都很可貴,等到兩個人好不容易可以待在他的公寓裡甜甜蜜蜜,已經是大年初一了。

  這麼久沒有抱她了,夏御風打定主意大門一關上,就不客氣的撲過去大快朵頤,可是他的苦日子顯然還沒有結束,邢茉心一看到公寓亂得像垃圾場,馬上發揮清潔工的本能,而他只好被迫刪除腦海中的色情畫面,跟在她屁股後面幫忙。

  終於打掃完畢,午餐時間也到了,她很自然的轉進廚房,他能夠拉住她嗎?當然不行,滿足生理需求之前,的確要先填飽肚子才會有體力。

  用完餐之後,兩人很習慣的轉移到客廳煮咖啡,咖啡的香氣讓午後顯得那麼閒適慵懶。

  「妳哥他們什麼時候回美國?」這會兒總算可以把佳人抱在懷裡了,夏御風忍不住發出滿足的歎息,雖然短短幾天,卻漫長得好像無止境。「他們陪夏伯伯夏伯母過完農曆春節後,會先回美國一趟,等到我們要結婚前一個禮拜再來。」

  太好了,少了那對礙事的夫妻,他可以盡情的把心愛的女人纏在身邊。

  雖然夏御風沒有說出來,可是他臉上的表情已經說得很明白,邢茉心不得不告訴他一件事情。「我哥說他不在台灣的時候,每天都會打電話查勤,要我不可以亂跑,只要有一天找不到我,我就得回美國。」

  「妳回美國,我們怎麼籌備婚禮?」那個傢伙的心眼未免太多了吧!

  「我哥說你可以去美國籌備婚禮。」

  ○ × ※ &△ ……壓下那一串差點脫口而出的髒話,夏御風真的恨不得扭斷邢孟天的脖子。那傢伙存心跟他過不去!

  「我哥說他們結婚前連培養感情的時間都沒有,你應該滿足了。」

  「我們的情況不同,怎麼可以相提並論?」

  忍俊不住的輕笑出聲,邢茉心早知道他會哇哇大叫,可是會認命接受。

  懊惱的一瞪,他忍不住向她發牢騷。「妳都不會向妳哥抗議嗎?」

  「我們再過三個月就要結婚了。」

  「三個月至少有九十天,現在一天都嫌漫長了,何況是九十天……等一下,我有個好主意,結婚之前妳暫時來日夏食品幫忙,我們就可以天天見面了。」

  抿了抿下唇,邢茉心很謹慎的說:「我真的不想當花瓶。」

  雖然花瓶這兩個字還是令他感冒,可是又不能否認,事發突然,實在很難有適當的安排,現階段她來公司確實有可能淪為花瓶,真是兩難。「妳不是覺得沒事做很沉悶嗎?」

  「我不會傻呼呼的悶在家裡,我會找事情讓自己活動筋骨。」

  「我在公司忙翻天的時候,妳都在做什麼?」

  「因為太無聊了,我去輕食小館打發時間。」

  身體瞬間僵硬,夏御風的聲音不自覺的變得有些緊繃。「輕食小館是什麼地方?」

  「顧名思義,那是一間專門賣熱量不會太高的小館子,像是色拉、五穀雜糧之類的食物。」看了他一眼,她可以感覺到不太對勁,可是累了一個早上,腦袋昏昏沉沉的沒辦法思考。

  沉住氣,他還是先把事情弄清楚。「妳去那裡做什麼?」

  「我去當服務生。」

  「為什麼要去那裡當服務生?」

  「那是一位朋友開的店,我來台灣這段日子多虧有她照顧,有空的時候,我就會過去幫忙。」

  「什麼朋友?」稍稍推開她一段距離,怒火已經悄悄的在他眼中點燃了。

  「你不認識的朋友。」

  「妳不說清楚,怎麼知道我不認識?」他的嗓門不自覺的往上飄高。

  輕蹙眉頭,邢茉心覺得很困惑。他怎麼會像突然吃了炸藥似的發那麼大的火?

  「你怎麼生氣了?」

  跳下沙發,夏御風焦躁的走過來走過去,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他現在猶如正在沸騰的滾水,怎麼可能立刻冷卻得了?沒辦法捺著性子慢慢來,他轉身面對她,決定爽快的問清楚。「妳和李珣浩到底是什麼關係?」

  怔了一下,她直覺的問:「你怎麼知道他?」

  「這不重要,你們兩個到底是什麼關係?」

  「他是我在內華達州立大學的學長,我們兩個都是學旅館管理。」

  「我看你們兩個的感情不是普通的好,他還安排妳進家族飯店工作。」他只是陳述事實,可是口氣聽起來倒像在指控。

  「學長照顧遠從美國來台灣的學妹是很自然的事情。」

  「是嗎?你們之間真的只是單純的學長學妹嗎?」

  手腳瞬間發冷,邢茉心有一種又陷入惡夢的感覺。「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認為你們之間的關係那麼單純。」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好像被他狠狠甩了一巴掌,可是那股火辣辣的疼痛卻落在心上。「那你認為我們是什麼關係?」

  看到她慘白的臉色,夏御風不由得遲疑了一下,可是到了嘴邊的話不吐不快。「你們是舊情人,因為分隔兩地被迫分開,現在又重逢了,他發現對妳舊情難忘,於是安排妳進飯店工作。」

  「因為他安排我進飯店工作,你就認為我們之間有私情嗎?」

  「如果你們只是單純的學長學妹,當初妳陪我參加宴會的時候,為什麼在我面前假裝不認識?」

  「當時你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們也只能假裝不認識。」

  沒錯,那種情況下也只能假裝不認識,可是……「在Joy的手錶代言活動上,我親眼看見你們兩個竊竊私語,互動親近熱絡,他很關心妳,還送藥到員工休息室給妳。」這才是他一直耿耿於懷的事。

  瞬間,所有令人不解的事情都連在一起了,原來當時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覺並不是幻覺,難怪他會莫名其妙的指控她……這會兒她不是手腳發冷,連心都冷了,他早就憑著自己天馬行空的猜疑,認定她背著他跟別的男人亂來。

  「如果你認為我可以這麼輕易的作踐自己的感情,你就不應該娶我。」她神情疲憊的拿起背包站起身。

  「我累了,我想回去休息了。」夏御風沒有阻止她離開,看著她柔弱的背影,他猶豫了起來。難道他搞錯了嗎?

  靜下心想一想,她和李殉浩的互動確實比一般人來得親近,但是真要說他們之間存在著男女之情的親密,確實沒有。他誤解了嗎?

  看樣子,他只能親自走訪一趟輕食小館,尋找答案了。



  第十章

  微微搖動手裡的酒杯,看著紅色的液體在玻璃杯中閃爍著耀眼的光彩,邢茉心無奈的苦笑,雖然傷心難過,卻不知不覺染上夏御風的習慣,心情不好就想喝酒,可惜沒有車子,否則她會一路飆到海邊……

  喝了一口,她忍不住皺眉。這味道有點澀澀的,根本不討人喜歡,當時怎麼會喝那麼多呢?不過,這個味道比較適合她現在的心情,但願她可以像那天一樣醉倒,再也沒有煩惱的一覺到天亮。

  他呢?現在是不是也一個人在喝悶酒呢?

  終於等到美好的假期,卻弄到兩個人不歡而散,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還以為今天妳會被我哥纏到最後一刻,十點準時抵達家門,可是,你們兩個怎麼會沒有約會?」夏紫英挨著她在落地門前面的台階坐下,看著花園裡面的櫻花開了,象徵著春臨大地的。

  「嫂嫂,陪我喝一杯好嗎?」

  「妳忘了嗎?我現在不能喝酒。」夏紫英幸福洋溢的摸著肚子,她是個糊塗媽咪,肚子裡有小娃娃了竟然毫無所覺,還要老公嚴肅的提醒她,未來的十個月不可以再蹦蹦跳跳。

  「對哦,我真是糊塗,妳要當媽咪了。」邢茉心好笑的搖了搖頭。「我不應該找妳喝酒,妳那麼幸福,哪需要借酒澆愁?」

  「為什麼要借酒澆愁?我哥又惹妳不開心嗎?」

  輕聲一歎,邢茉心說起自己莫名其妙慘遭夏御風誤解,兩個人又陷入僵局了。

  聞言,夏紫英居然興奮的吆喝一聲,拍手叫道:「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原來我哥也是個醋罈子!」

  「我快難過死了。」她有氣無力的傾訴。

  「妳知道嗎?我一直覺得我哥是個浪蕩子,這輩子恐怕都不會安定下來,可是他接下日夏食品,現在還會為了妳打翻醋罈子,這對我來說就像在作夢一樣。」夏紫英調皮的歪著頭輕輕撞了一下她的頭。「傻丫頭,難道妳還看不出來,我哥很愛妳嗎?」

  怔住了,她因為他的誤解而傷心難過,卻沒想過他是在吃醋,這不也是一種愛的表現嗎?

  「妳根本不需要傷心難過,他又不是心裡有別的女人,誤會也不是什麼不治之症,把事情解釋開來就沒事了啊。」

  是啊,如果當時她不是傷心難過的離開,而是打電話請學長出來解釋清楚,這會兒兩個人不就開開心心,什麼事都沒有了嗎?

  「如果不是我父親中風倒下來,我母親一輩子都在追逐我父親的背影,從小看著我母親孤單寂寞的身影,腦海總有個念頭- 這輩子絕對不要被愛情束縛,不要像我母親一樣那麼悲哀,相信我哥的感覺比我還強烈。」

  這不難理解,因為父母至死不渝的愛情,讓她對愛情也一直抱著這種態度,一旦愛上了,就是一生一世。

  「雖然得不到父母的疼愛,但我畢竟是女孩子,傭人們總是會特別細心關照,哥哥就不同了,男孩子的獨立性比較強,他的脾氣又很差勁,傭人們根本不敢跟他多話,這也因此讓他變得更孤僻,不容易與人親近。」

  邢茉心終於明白了,他眉宇之間的那股淡淡憂鬱從何而來。

  「我哥是個很沒有安全感的人,所以他背起相機四處飄泊,不讓自己停下來、不讓自己有思考的空間。可是,老天爺偏偏喜歡找他麻煩,硬是在他面前攤開另外一條截然不同的路,當然,他可以視而不見,堅持自己原來的生活方式,逃避老天爺給他的挑戰,不過生性驕傲的他絕不容許自己退縮。」

  「日夏食品讓他不得不待在一個地方,他一定覺得很痛苦。」

  搖了搖頭,夏紫英倒是有不同的見解。「我不覺得這是痛苦,也許這正是他長期渴望擁有的安定。」

  「他長期渴望擁有的安定?」

  「對,就好像孤單寂寞的人渴望被人群擁抱,其實從來沒有享受過家庭溫暖的人,比任何人更渴望安定。」

  「是啊,不管多熱愛自由的人,都會想擁有一個可以放鬆休息的地方,溫暖的家是真正可以教人身心靈都得到休息的堡壘。」

  「我的腦海裡一直有個念頭!如果說日夏食品是改變他命運的機會,那妳就是給他勇氣接受改變的人。」

  微微一怔,邢茉心苦笑的搖搖頭,「我哪有那麼大的力量?」

  「妳有,明明像水做的女人,卻無比堅強勇敢,我哥注定栽在妳手上。」

  「妳太看得起我了,我沒那麼大的本事。」

  「妳太小看自己了,妳不知道自己對他的影響力有多驚人,他竟然準備以一百萬登報懸賞逃妻,把我嚇壞了,只好把妳的下落告訴他嘍。」

  「登報懸賞逃妻?」

  回想當時的情況,夏紫英忍不住做了一個鬼臉。「就是啊,從來沒見過像他這麼瘋狂的人,還好我肚子裡面的小娃娃還沒成形,否則一定被他嚇到提早報到。」

  邢茉心聽得瞠目結舌。「他沒有告訴我,他是用這種方法找到我的。」

  「老實說,他真的很酷,可是這種手段實在是太刺激了。」

  「他是故意嚇妳的。」

  「妳錯了,他不是那種喜歡開空頭支票的人,敢說就一定敢做。」

  沒錯,她不也親身體會過他瘋狂的行徑嗎?他確實是那種說到做到的人,很任性,卻又教人不能不折服。

  取走邢茉心手上的酒杯,夏紫英握住她的手,鄭重交託。「請妳對我哥多一點耐心,就當他是小孩子,慢慢化解他內心深處的不安。」

  「除了外表,他確實像個小孩子。」

  「我哥一定讓妳傷透腦筋吧。」

  「他不要誤會我就好了。」

  「我們生活當中存在著無所不在的誤會,我明明說東,妳硬要想成西,這不就是誤會嗎?當人家誤解妳,說開來就好,不說清楚,那才會變成問題。」

  「這麼說也對。」

  「吃醋有益健康,妳大人有大量,別跟我哥計較了。」腦海有一道閃電劃過,夏紫英賊兮兮的一笑。「不過,妳可不能太快原諒他哦。」

  「為什麼?」

  「雖然吃醋有益健康,可是動不動就吃醋,相信妳也受不了吧。」瞧她說得義正詞嚴,絕對不會讓人懷疑她是想藉機整人。

  邢茉心點點頭。「我會好好溝通,相信經過這次的事情,他的疑心病會得到改善。」

  「錯了,男人很難記取教訓,妳絕對不可以太快放過他。」

  這麼一來,他們難得的美好假期不就泡湯了?

  看到她那猶豫不決的樣子,夏紫英趕緊補充道:「妳至少要等他登門求妳原諒,否則太便宜他了。」

  「我知道了。」剛剛還教她大人有大量,別跟他計較了,這會兒卻教她不可以太便宜他了……她果然是夏御風的妹妹,兄妹兩人的邏輯一樣搞得她頭昏腦脹。

  「家裡還有沒有妳上次煮的烏龍面?」夏紫英嘴饞的嚥了一口口水,心情太好了,胃口也跟著大開……其實最近她沒有一天胃口不好,再繼續進補,很快就會變成小胖子,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

  「有啊,妳等我,我去煮。」邢茉心拿起紅酒瓶和酒杯站起身。「我來幫忙。」夏紫英也起身跟了進去。

  晚上六點我在飯店的一二○ 二號房等妳。

  下午三點收到夏御風傳來的簡訊,邢茉心就緊張得像只跳蚤一樣,一刻也沒辦法安靜下來。雖然嫂嫂說得沒錯,他應該先登門請求原諒,可是這幾天他音訊全無,她每天守著手機,守到心都慌了,真擔心他會不會就此不理她,沒想到他今天會突然傳簡訊給她。

  他為什麼要用簡訊約她在飯店見面?這是好還是不好?

  抓著手機,她真想直接打手機問清楚,可是又忍不住退縮。萬一是不好的事情,怎麼辦?想想,不管是好事還是不好的事,兩個人總不能在電話裡面談論,終究要面對,她就勇敢的赴約吧。

  當她到達指定的地點,正準備舉手按門鈴,房門就開了。

  你看我,我看你,兩個人好像多年不見,貪婪的直盯著對方,直到夏御風伸手將她拉進來,關上房門。

  「台北的飯店那麼多,你不擔心我走錯飯店嗎?」

  「我想妳應該知道簡訊上指的是哪家飯店,我就是在這裡正式認識妳。」

  沒錯,因為一二○ 二號房,她很自然的就認定是這裡。

  「你就這麼確定我會來嗎?」

  「我知道妳不會狠心讓我一直在這裡等妳。」

  「你為什麼叫我來這裡?」她怯怯的問出口。

  「我們在這裡正式認識,我想在這裡正式求婚。」

  「……求婚?」邢茉心被眼前的情況搞糊塗了,他不是為了學長的事情很生氣嗎?現在不氣了?看著眼前的他,他不但不生氣,看來還心情相當愉悅。可是,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的態度為什麼麼會有那麼大的轉變?

  「紫英那個丫頭曾經提醒我,我欠妳一場浪漫的求婚,可惜我這個人不太懂得耍浪漫,妳就將就一下吧。」夏御風轉身拿起放在沙發上的玫瑰花,玫瑰花裡面放了一枚葉子編織而成的戒指。

  清了清嗓子,他把花束遞給她。他從來沒做過這種事,實在很不自在。「真正的戒指在妳手上,只好編一枚戒指代替。」

  怔怔的看著他帶來的驚喜,邢茉心久久無法言語,感覺好像作夢。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呢?

  「妳願意嫁給我嗎?」

  她還是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語,「這幾天你都沒有消息,我還以為你後悔了,不想跟我結婚了……」

  「我不是早就跟妳說過了,我要定妳了,我不會把妳讓給其它男人,一定會把妳娶回家。」

  「你不會有情敵,因為我眼裡、心裡,自始至終都只有你。」她鼓起勇氣,臉紅說出自己的保證。

  「那妳還不趕快答應我的求婚。」

  「我們結婚的日子不是都訂好了嗎?」

  握起她的右手,夏御風把葉子編織而成的戒指套進手指,正好卡在鑽戒上面。「你不跟我生氣了嗎?」

  他拉著她在床尾坐下。「我去了輕食小館。」

  「你幹麼跑去那裡?」

  「李珣浩也常常到那裡去。」

  「這是當然的,因為他女朋友是輕食小館的老闆,他們也要約會啊。」

  「我今天中午才發現,原來輕食小館的老闆是紫英最要好的朋友,正巧李詢浩今天休假,他也去了那裡,我才知道自己闖下大禍。」

  「你認識嚴柔姊姊?」

  「我們在紫英的婚禮上見過面。」

  「早知道你認識嚴柔姊姊,我就告訴你那是她的店。」

  「其實輕食小館是紫英和嚴柔合夥開設的,如果我這個哥哥可以多關心妹妹,我早就知道輕食小館,就不會發生這麼大的誤會。」

  雖然這個誤會解開了,可是不代表再也沒有誤會了,他的性子太急躁,星星之火他可以瞬間燒成熊熊大火,她必須好好的跟他溝通。

  「沒有學長,還會有其它人,難道我這麼不值得你信任嗎?」

  夏御風將她手上的玫瑰花束放到一旁,在她面前蹲下來,大掌將小手輕柔包裹,很坦誠、很慎重道來。「我有一個很嚴重的缺點!沒有安全感,我想要的,就會死命的抓住,不容許稍微放鬆,更不容許威脅存在,這是不是很糟糕?我知道,可是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慢慢調整自己。」

  「不安是靈魂的一部份,我們每個人都無法逃避不安帶來的恐懼,學習樂觀面對每一件事情,就不會再感受不安的威脅。」

  「我會努力,可是妳要時時刻刻守在我身邊,時時刻刻提醒我。」

  「你要先跟我打勾勾。」邢茉心抽回自己的手,比出打勾勾的手勢。

  「為什麼要打勾勾?」雖然不解,他還是跟她打了勾勾。

  「這是你跟我的約定,以後心裡有疑惑就要提出來,不可以擱著,否則疑惑就會變成誤解,傷神又傷心,這實在太笨了。兩個人要永永遠遠在一起,一定要彼此坦誠,否則沒辦法一起面對外面的風風雨雨。」

  「我知道了,我再也不會把事情悶在心裡。」

  她低下頭靠向他,兩個人的額頭相抵。「你知道我哥為什麼要跟你交易嗎?」

  「為什麼?」這個問題他曾經問過邢孟天,他沒有給他明確的答案,但時間已經解開他一半的疑問,邢孟天很愛紫英,因此紫英成了他們交易的新娘之一;可是茉心又為何會捲入這場交易中,他還是不清楚。

  「因為早在第一次相遇,嫂嫂就落在邢孟天的心裡,而夏御風也……落在邢茉心的心裡。」

  兩眼瞪得好大,他的聲音因為興奮而顫抖。「這是什麼意思?」

  她沒有明確的答覆他,只是萬般纏綿的說了一句「我愛你」,便深情的吻住他,用行動訴說綿綿的情意。此時答案是什麼並不重要了,最要緊的是他們彼此相愛,在這場為愛進行的交易當中,他們四個都是贏家。

  【全書完】

  *想知道這場交易中,另兩個大贏家如何獲得最後的幸福嗎?請看花園系列1205交換新娘之一《霸王的新娘》邢孟夫和夏紫英精彩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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