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際之安可拉凱因》作者：莫千年【完結+番外】(穿越受x冰山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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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4:43

文案：

死了一次，從而穿越未來。

一個實驗‘成功品’的身體，通過預選，進入軍部安卡拉凱因基地特殊職能部。出任務，參加軍演，危機常在四周。倏然無人的繁華港口空城，不穩定的空間，高熱環形星雲，流落動亂邊境之星，唐奚踏步向前，看着前方的背影。

有一天他終将能站在這個男人身邊。星際有、機甲有、制服系有、自創武器同有~

一句話（腦殘）文案：一隻穿越受與冰山攻的未來星際故事~唐奚想，這世上，隻有你的漠然不是罪，隻有你的冰冷毫不寂寞。隻有你，面目肅然，目光冷淡，颀長挺直的站在那裏，像從上一次初始到下一次洪荒。

内容标簽：穿越時空 遙遠星空 天作之和

搜索關鍵字：主角：唐奚 ┃ 配角：肖陌白 ┃ 其它：舒曼華，格萊斯，奧塔克，卡因斯，萊茵等
評論(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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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盡管勘測到了能量礦，唐奚手裏的工具并沒有絲毫改進。肖陌白沒有讓唐奚動手。

他拿過唐奚的工具，在長滿西西草的地裏找了個地方不快不慢的往下挖，肖陌白的目光專注，和他駕駛飛行器的時候并無不同。

西西草根系發達，但如果在他們停下采礦車的附近就能長出西西草，而且到了這裏，西西草的長勢越來越密集，高度越來越高，就足以說明這一片的地下水資源應該算的上豐富了。

唐奚蹲在邊上，等肖陌白停下的時候伸手進去探土壤的濕度。

也許是因爲水源的關系，這裏的土壤并不像荒原上那麽堅硬，不一會兒就挖了一個深而細的小孔。肖陌白又一次将鳥嘴工具紮進土壤，再擡起時帶起一片清細的水光。

“真有水了！”唐奚叫道，一股細小的清流從地下噴上來，噴的并不高，肖陌白将工具放到一旁把唐奚的手拉過來。

肖陌白皺着眉，唐奚本來想把手抽回來，被肖陌白淡淡的看了一眼，立刻作罷。

肖陌白将唐奚髒的已經快要看不出樣子來的爪子塞到噴出來的細小清泉裏，水流不大，男人先把自己的手沖了沖，輕輕去搓唐奚手上粘了灰凝在一起的血塊，唐奚一開始還不覺得疼，一直跟肖陌白重複自己來就好，結果傷口被肖陌白一碰，毫無防備之下差點沒嗷的一聲叫出來，于是趕緊咬了一下舌尖，把那一聲吞下去，苦着臉噤聲了。

一開始是黑色的水混了血紅，唐奚扭過臉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看着血水滲入土地，覺得自己在污染環境。

他看了一會兒，又忍不住把目光轉向肖陌白。

男人的目光放在自己的兩隻爪子上，唐奚盯着他的側臉，看了一會兒對方沒有反應，于是就有點肆無忌憚，這方法徹底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于是唐奚雖然知道手上爆疼，但是精力都放在了發花癡上。

應該說，對着自己喜歡的人，是有那麽一點百看不厭的。

唐奚很想說部長，别這樣，我都快誤會了。

唐奚又知道，無論這個時候在這個情況下是誰，肖陌白都會這麽做的，與他本人無關。

肖陌白将那雙爪子洗的看出了人樣，轉過眼就看見青年在發呆，黑色的眼睛裏帶着點難得一見的茫然，茫然底下蓋着近似無法奢求的絕望。

絕望這個詞太沉重了。

肖陌白皺了下眉，伸手又去摘了點草葉，揉碎了，擠出汁液滴到唐奚手上，唐奚手一抖，差點又叫出聲來。

肖陌白表情平淡，将剩下的草葉撕得更碎，再揉一揉，覆到唐奚手上。

“……”唐奚看了看自己兩隻浸了草汁蓋了草葉的爪子。

“回去告訴他們這裏有冰晶礦麽？”唐奚看了看天上雙星的位置，加上來時的路程，應該快到返程時間了。

“他們不會過來。”肖陌白說，“路太難走。”

唐奚想了想，也是，如果當時駕駛開采機的不是肖陌白他肯定在上山前直接跳車，省的死在翻車掉下懸崖的事故裏。

“今天先确定位置，明天再來。”肖陌白看着唐奚的表情，淡淡的說，“我們可以直接開采後帶回去交給他們。”

“嗯。”唐奚點頭，“這裏有地下水，也許我們下次也應該帶幾個裝水的容器？”他又看了看那個噴湧的細小水柱，找了點土給填回去點，堵住出水口，省的到時候浪費水資源。

這裏的水很缺乏，唐奚每天領到的水幾乎就是晚上那一晚飄着菜葉的什麽調料也沒有的湯。他聽拉裏克說過，水資源是荒野裏最稀缺的資源，荒野裏有礦，各色各樣的礦石，隻要你技術好運氣不差就可能找到，但這麽多年了，從來沒人在荒野裏找到過地下水的迹象。

這裏有幹涸的河床，但是隻能成爲曾經河流存在的證據。而在拉裏克的叙述中，最貴的商品是能源，其次就是水。

如果這座山裏有地下水，爲什麽沒人知道呢？

“還有哪裏？”肖陌白問。唐奚還在琢磨地下水，挺迷惑。肖陌白又揉了一點，伸手摸向唐奚頭部後面那道淺淺的傷口。

“……”

“别動。”肖陌白把青年的頭壓在自己肩上，唐奚頭發不算長，柔柔順順的剛過耳根，但對于上藥已經十分阻礙了。等唐奚獲得允許擡起頭的時候他覺得自己臉絕對紅了。

絕——對！

肖陌白還是目光平淡的看他，唐奚趕緊搖頭，“沒有了沒有了，本來就沒什麽事……其實，自己來真的就可以的！”

“西邊的那座山？”晚上吃飯的時候坐在唐奚旁邊的阿加說，“那是賴大山脈，很多人去了以後不是死了就是失蹤了，當然也有回來的，你問那裏幹什麽？”他有點緊張的看唐奚，“你去了？”

唐奚猶豫了一下，餘光瞄見就坐在阿加另一邊的利達聲音很重的哼了一聲，阿加沒察覺，聽見唐奚沒否認就趕緊囑咐他，“你沒深入吧？今天沒出事是你運氣好，雖然你運氣确實不錯，但下回别去了，聽到沒？”

“呃……”唐奚的手摸到衣服裏的袋子，扯了扯阿加的衣角又往陰影裏靠了一點，掏出一把西西草給他，“據說能治傷療傷的！

我在書上看過，你順便給拉裏克一點……别說是我拿的，就說你偶然撿到自己試了試。”

“爲什麽？”阿加看了看手裏透明的葉片，又看了看唐奚那雙顯得好了些的手，遲疑了一下，“真的有用？你從哪裏……你從賴大山脈找到的？”

“嗯。”唐奚點頭，“路有點難走，而且數量不算太多，一片新葉可能要好幾個月才能長出來，不可能讓大家都有。”他說，有些自嘲，“我是個挺自私的人，你們照顧了我挺多……”

“哎。”阿加打斷他，“不能這麽說。”男人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草葉揣到懷裏，“反而是，我其實并沒幫到你什麽……”

唐奚搖了搖頭，阿加看了看他，又說，“嗯，其實，今年冬天……”

“什麽？”對方說話的聲音太小，唐奚沒聽清楚，他餘光看見肖陌白的身影，立刻站起來，也沒管阿加在說什麽，隻沖他揮了揮手，“記得給拉裏克。”

肖陌白今天成果爲0，但駐地的頭兒聽說他能修機器，等肖陌白一回去就把人叫了過去，看現在的情況兩人談的不錯。

駐地的頭兒其實從來沒露過面，也不管吸收新成員，據說他就隻是定下個規矩，遇到難得的人才出來接觸接觸。肖陌白和他共同走進屋子，但對方幾乎一進來就融入了一幫一邊吃喝一邊大聲嬉笑的人群中，很多新人甚至都不知道駐地的頭兒是誰。

“說什麽？”唐奚湊過去問自己部長。這兩天整日被又驚又吓又心猿意馬……咳……他和肖陌白說話倒是放松了很多。

“他希望能修好這裏的供暖設施。”

“……這裏還有供暖設施？”唐奚有點難以置信。

他叫的聲音有點大，旁邊的人聽見了就笑話他，“小弟弟，這兒當然有供暖設施……雖然從來沒用過。”

說話的人是幾個很早就進入開采隊的人，他笑了笑，“這洞還真不是我們造的，如果你信的話，我們發現它的方式和你幾乎一模一樣，隻不過我們是從現在用作你們勘探隊出口的那個地方摔進來的。”

“我們來的時候這裏一片漆黑，老大知識比較淵博，摸到了能量槽，當時我們幾個隻有他的采礦車還有剩餘能量了，我們都是擠在他車裏躲避風暴的。老大做事比較幹脆，就一狠心把能量塊放了進去。

那次我們都以爲自己死定了，沒想到現在活得也還算不錯。”他摸着下巴回憶，“來的時候供熱系統就不好使了，我們也修不好，每年冬天就隻能捱着，可不好過啦。”

“你什麽時候修，”對方問肖陌白，銀發的男人隻是看了看他，“3天以後。”

“……”搭話的人掰着手指頭算了算，“還有近10天就徹底進入冬季了，象征是一場巨大的風暴，而後天氣會驟然冷下來……”

那時候食物難覓，采礦和勘探都有極大的成本，雖然收貨的價格高，但利潤卻不高。冬天對所有人都是場考驗。

冬天的停工時間很長，他們現在急需囤積自己的‘過冬食品’。

他的語調頓了頓，看了看周圍，“冬季風暴以後，估計有些人就不在這兒了……”

“爲什麽？”唐奚看他神色奇怪，忍不住追問。

那人瞥了唐奚一眼，又看了看肖陌白，神神秘秘的湊近他們，“很多人希望在冬季風暴中趁機偷渡進城市……”

“……還有城市？！”唐奚又驚訝了一番。

對方噓了一聲，“當然有，但是不是随随便便都能進的，進城的要求太高了，大部分生活在曠野裏的人到死都去不了。但冬季風暴持續時間長，環境惡劣，城市的防禦人手就也少，所以每年總有很多人願意去嘗試……”

他看着唐奚的眼神搖了搖手指，“成功率可不高，路難走不說，這裏的人有幾個見過那座城市的？到底防禦的人手有多少，怎麽進去，進去後怎麽才能不被發現……都是問題。”

唐奚點了點頭，歪頭想了想，“怎麽進·往哪邊走？”

對方哈的笑了一聲，“往西，翻過賴大山脈，就是艾瑪雪原。我們是不被允許踏入艾瑪雪原的，第一道防線就設在賴大山脈另一面。但是如果你真的翻過山脈進入雪原而沒有被發現的話，順着塔達爾枯河床，就能看到城市。”

例行一碗湯一個烙餅的晚飯過後，唐奚坐在屋子裏刨那一堆零件，這已經成爲他每天的例行功課。肖陌白去檢查什麽供暖設施，唐奚簡直懷疑這人有什麽是幹不來的。

這麽幾天功夫，唐奚已經又組合出了兩把需要裝彈的槍支，當然還有更多的是看不出來又或者看出來也不知道怎麽用的零件。零件重新分類的工作浩大卻并不乏味，他看了看自己現在手裏拿的幾個金屬圈，轉了轉放到一邊。

青年今天有點心不在焉。

他們得離開這兒。

從這幾天的情況來看，荒野上的這些人不具備能離開這個星球的能力，唐奚之前一直不清楚這裏的具體情況，他甚至擔心這個看起來貧瘠而落後的星球就像海中孤島，除了自己造個飛行器以外沒辦法離開，但現在看來又似乎不是這樣。

聽起來等級森嚴拒絕生活在荒野的人進入的城市也許擁有更高的科技條件，和更開放的對外政策。

聽起來進入城市的要求很高，但是那人沒有把進入城市的具體要求說出來，而另一條偷偷潛入的方法——唐奚覺得他們沒有足夠的設備使得他們能在大風暴中翻過山脈跋涉雪原。

唐奚不知道肖陌白怎麽想。

然而冬季風暴比所有人預計的來的都要早。

因爲開采冰晶礦既不能和上面報告勘探結果換取食物，開采過程又十分困難。在冬季即将到來所有人都在匆忙囤積食物的時候，唐奚和肖陌白決定先放棄賴大山脈的冰晶礦。

那天還沒有到收工的時間，唐奚标記處了一個普通的木黃石小礦，這個礦估計也就隻有一口鍋那麽大，在荒野上，這種零星密部的小礦是最常見的，幾乎是發現了立即就可以開采。

唐奚放好定點标記，正要爬進肖陌白的駕駛室進行開采，覺得一陣小風貼着地面舒緩的刮過，刮起一層銀亮的細沙。

“要起風了。”唐奚貓腰鑽進駕駛室對肖陌白說，“跟剛來的那天一樣，估計是有沙暴。早點回去吧”

肖陌白應了一聲，沒管标記的木黃石礦，将開采機掉頭返航。然而他們低估了這一次沙暴形成的速度。開采機剛走到一半，彌漫的細沙就已經遮住了視野，看不清邊界了。

“……”唐奚看着熟悉的場景，腦海裏回憶着路線，他們離駐地很遠，風很大，而且加大的程度絲毫沒有停止的迹象，唐奚懷疑如果繼續下去也許他們還沒到達駐地就要被掀翻了。

肖陌白拉動操縱杆轉變了方向，沖着離他們不算太遠的賴大山脈而去。然而這天氣，他們根本不敢将采礦機開上山。

肖陌白把采礦機停在山腳下，拉着唐奚下了駕駛室，把他擋在自己身後。

“我們找一個避風的洞口。”他說，聲音被狂風你向後送來，極爲清晰。

“好！”逆風的唐奚隻能喊着回答，揚起的風沙已經讓他連肖陌白的背影都看不見了，如果不是手腕上被拽着的感覺，唐奚幾乎以爲隻有他一個人。青年摸着山壁往前走，期間風越來越大，唐奚有幾次差點沒站穩，吓出一身冷汗。前面的力量忽然一拐，唐奚跟着閃身進去，發現是一個狹窄的山縫。肖陌白靠在山縫口把唐奚推進去，自己随後擠了進來。

“風太大了。”他說，“不能再往前了。太危險。”

唐奚點點頭，男人站在他外面，幾乎擋住了縫外的風沙，銀色的長發被風吹的向内橫飛，風大時發出噼噼啪啪的響聲。

青年扯了扯自己身上本來就是肖陌白的外袍，對方搖了搖頭，唐奚說，“部長，要不咱倆換換？”

肖陌白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不行。”他說，語氣平靜，“擋不住。”

唐奚：“……”

他猜肖陌白的決定是不肯輕易改動的了。

“睡會。”肖陌白說，向外看了一眼，“要一陣才能停。”

唐奚猶豫了一下，往前蹭了蹭。肖陌白皺着眉，唐奚又往前蹭了蹭，然後像考拉一樣抱住肖陌白。

“會暖和一點吧？”唐奚不敢看男人的臉色，悶着頭說。

肖陌白極淡的應了一聲。

唐奚把自己當考拉，于是順便不止學了考拉的姿勢，也學了考拉的習性——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迷迷糊糊睡着的，可能是溫度太低，可能是他們躲的時間太長了。

他醒的時候姿勢幾乎沒變，這個狹窄的縫隙裏姿勢也估計變不了多少。

風暴非但沒有小，反而更大了，唐奚活動了活動自己的手腕腳腕覺得整個人都凍僵了，而他抱着的那個身體比他更冷。他去看肖陌白，對方微微側着頭，分辨外面的風聲。

唐奚也仔細去聽，嗚嗚的風聲中夾雜着機械的嗡鳴，聽的不算十分清楚，隻覺得是隐約有一隊人從附近快速掠過。

唐奚幾乎立刻就想到了怎麽會有人在大風暴中前進。

新年番外

肖陌白皺了皺眉。

四周一片漆黑，從門縫外透出微光，昏黃色。

肖陌白扶着牆壁站起來。走過去拉開屋門，借着外面的光線看到屋子牆壁上的開關，按亮——

男人皺着眉打量這間堆滿零件的房間，整間屋子裏除了堆成山的零件，隻有一個破水壺，他走過去拿起來看，已經空了。

肖陌白擡起手的時候頓了一下。

自己的手上系着一個挺長的布條，銀藍色，是從安可拉制服上撕下來的，上面染了紅，不多，已經凝結爲棕黑色。

唐奚的。

銀發的男人眉皺的更緊。

他更改了空間門的落點，這本身就是沒辦法中的辦法，因爲誰也不知道随意更改的落點到底是在哪兒，說不定葬身海溝或者直接出現在宇宙裏因爲沒有空氣窒息而死——一切隻能憑經驗感覺和運氣。

當時空間門拖拽的力量很大，肖陌白不清楚自己在什麽時間失去意識。從布條上的血迹來看，他起碼昏迷了兩三天。

肖陌白拉開門。

從曲折的走道裏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肖陌白順着聲音走過去，這是一個地下的坑洞，牆壁地闆天花闆都保留着岩石土層，肖陌白把手腕上的布繩解下來握在手裏。

“就新來的那小子……”摩爾啧了一聲，“居然還真找着能量礦了？太令人失望了！”

“有什麽可失望的？能量礦不好？”薩拉拿眼睛瞥他，摩爾嘿嘿一笑，搖了搖手指，“不啊，好，但是我還想等到他找不到礦藏餓的要死的時候……嘿嘿……以那什麽爲條件，他肯定得同意的！”

薩拉先是愣了一下，而後也跟着嘿嘿笑了起來，“這倒是真的……當年阿卡長的都沒他水靈……”

窩在牆角休息的利達聽見他們提阿卡的名字，瞪了兩人一眼。

“嘿，都是你。”薩拉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挺狠，當年還真下得去手！還見一次打一次。我說你……你既然喜歡阿加，看阿卡……不是喜聞樂見麽？”

“别提他。”利達煩躁的說，甩開他的手，今天他和阿加都能休息，但阿加跟去看能量礦的開采了。

“哎呀……”摩爾的心思還轉在新來的青年身上，神神叨叨的摸着下巴，“看他那小身闆……你說我就算強了他也不能反抗吧……”

“說不定人家還願意呢。”薩拉漫不經心的說，“他不是還帶着個男人來……”

摩爾搖頭晃腦的表示同意，眯着眼睛，他們這幫人困在這裏太久了，或多或少都有點欲求不滿，另幾個在屋裏的人也饒有興趣的圍過來，聽摩爾直播腦子裏的‘美妙’場景……

摩爾說的正十分高興，整張臉都泛着紅光，忽然覺得坐在旁邊的薩拉戳他。

“啥？”摩爾不耐煩的打開對方的手，“正到意淫你……”

他話還沒說完，就覺得肩膀上一陣痛，好像被鋼爪狠狠爪住一樣。

摩爾嗷的叫了一聲，被掰着轉過身，正對上一雙冰藍色的眼睛。

這個男人的目光冷厲到了極點，摩爾看着他的神色吓的把後半生慘叫吞了回去。

“唐奚呢？”對方問，聲音毫無起伏。

“……什，什麽？”摩爾結巴着問，“什麽唐奚？”

肖陌白一把将人推到牆上，所有人都聽見肉體撞到牆壁的悶響。薩拉替摩爾疼的直呲牙。

“再問你一遍。”摩爾疼的眼冒金星，隻覺得對方的目光像架在他勃頸上的一把刀，幾乎像要把他殺了，他渾身冷汗都冒出來，一半大腦吓的停轉一半大腦在努力分析男人的話，他哆哆嗦嗦嗯嗯啊啊了半天，“你，你問那個新來的人？他……他去能量礦了……”

肖陌白面無表情的看他，摩爾趕緊重複，“他去外面采礦了……他真的……呃……天……天晚了他馬上就要回來了。”

他一邊說一邊觀察男人的神色，對方掐在他肩膀上的力道沒有半點放松，摩爾簡直要懷疑對方會不會一使勁把自己的骨頭捏碎了。

“第二個問題。”肖陌白淡淡的說，“你剛才在說什麽？”

摩爾抖抖索索，一邊腦子轉的快一邊腦子轉的慢的結果就是嘴一快給說了，說完了才覺得不對……趕緊那眼睛去看薩爾，萬一真像薩爾說的這男的是新來的的……那他豈不就是完蛋了？！

摩爾簡直想給自己嘴兩巴掌！

肖陌白松開手往後退了一步，摩爾驚訝的看着他，還沒來得及慶幸，肚子上狠狠一痛，摩爾呼吸一滞，疼的差點沒暈過去。

薩拉拉着利達退了一步，驚恐的看見銀發的男人把摩爾扔在一邊，任他像攤爛泥一樣滑到地上，肖陌白的目光在他們中間掃了一圈，語氣卻平淡至極，“他說的是真的？”

按理講這屋子裏大都是彪形大漢，怎麽也不該怕肖陌白，但實際情況是一屋子人點頭如啄米，殊不知這樣既承認了唐奚确實在開采能量礦，也承認了他們确實在猥亵黑發的青年。

一時屋子裏的溫度就好像降到了人類無法生存的零下。

薩拉直害怕男人會不會一個個都打過來，他用眼角瞄趴在地上的摩爾，對方半天都沒能爬起來。

狠角色，到家了。

“我來講講這幾天發生了什麽？……怎麽樣？”薩拉意圖轉移男人的注意力，“那個你……剛醒，要不要了解個情況？”

肖陌白轉過眼看他，薩拉被對方的眼神看的幾乎要後悔自己剛才出聲了，他心說原來被直視這麽可怕！他剛剛不該笑話摩爾膽小說話都結巴的！

肖陌白極淺的點了一下頭。

唐奚是自己部裏的新人，是他打算帶一路的人。

這青年有足夠的品質，讓肖陌白相信他終究會成長，合格，不用再躲在别人的羽翼之後。

而事實表明唐奚能承的住。

開采隊在剛入夜時回來，肖陌白一眼就能看到唐奚。

太狼狽了。

他想，那是該被他護在身後的小孩，他會讓他直面痛苦與磨難，但隻能在他的注視之下。

如此，他才能夠保證唐奚，就算受到傷害也足夠安全。

肖陌白看見青年愣了一下，近乎于興高采烈的沖過來。

這是最後一次，他對自己說，下不爲例。

第三十六章

“是……想要潛入的小隊？”唐奚小聲的問，“可是冬季風暴難道不應該還要5天左右才開始？”

肖陌白沒有答話，仔細分辨外面的聲音。那組小隊顯得小心謹慎，因爲進入了賴大山脈的範圍，也就意味着地形複雜的多，稍不小心就會墜入懸崖。

肖陌白忽的拉起唐奚往外走。

唐奚隐約明白他怎麽想。如果這是普通風暴，大約1天左右就能停下，但如果真的是冬季風暴的話，大風起碼要持續近13天。冬季風暴在初起時并不大，但威力逐漸提升，在風暴中氣溫快速下降，如果不想凍死餓死，最好的辦法反而是趁現在出去。

唐奚和肖陌白在這個星球都是初來乍到，而能有膽量有計劃潛入城市的人顯然對荒野的氣候了解的更深，這時候反而是相信這些人的判斷來的更準。

雖然還沒能知道偷偷潛入是不是最好的辦法，但機會似乎就在眼前，關鍵的是如果錯過了，他們需要用一整年的時間來等待。

之前采礦機停的地方并不遠，但是整個機器在大風下被往旁邊吹着滑了将近3卡羅。肖陌白憑着方向感找到了采礦機，拽住駕駛室的把手狠狠往外拉，快速的把唐奚推了進去，自己随後跟上。

肖陌白拉開自己那一側的窗戶，大風嗖的灌進來，唐奚覺得采礦機晃了晃，他趕緊把另一側的窗戶也拉開一點，讓風從這邊出去，帶起尖利的鳴叫。

肖陌白皺着眉，緩緩的啓動了機器。

那一隊人估計有将近5輛機器，由于方向順風，轟鳴聲仍隐約可聞，肖陌白循着風中對方的聲音同樣小心緩慢的開過去。

他還記得剛進山的地形，因此雖然走的緩慢但并沒有錯誤，采礦機艱難而搖擺的沖着隻聞其聲而看不見人的隊伍行進。

“這樣成麽？”唐奚縮在座位底下躲避風沙，小聲的問。

肖陌白不置可否。

唐奚趁機把自己身上的制服外袍給肖陌白批回去，男人分神看了他一眼，專注于駕駛機械，沒能拒絕。

唐奚眯着眼睛回憶他們走過的路，前面的機械嗡鳴聲非但沒有消失還逐漸加大，足以證明肖陌白的正确，然而他們現在走的已經完全不是他們第一次進山的山路了。

唐奚猜測可能任何一道山脈，都有他獨特的曲徑，隻看你能不能找到。

他們綴着前面的隊伍走了将近1天多的時間，巨大的石塊和沙礫敲打着采礦車發出叮咣的聲響，聲音在風暴中仍可聽見，也因此雖然翻飛的石塊從窗戶中進來給他們帶了不小的麻煩，但對前面的隊伍總算沒有跟丢。

大約1天半以後，眼前忽的變的清明許多。

本來漫天彌舞的風沙小了，風聲也小了，從風沙縫隙中透出的景緻卻仍然一片黑暗。前行越來越方便，唐奚猜測他們進入了一條隧道，肖陌白放緩車速，前面車隊機械的嗡鳴聲又變得清晰，然而如果不是打開窗戶仔細分辨，車隊裏的人很難在空曠的隧道裏聽出機械的嗡鳴聲到底是來自他們當中還是來自身後。

他們并沒有意識到唐奚和肖陌白的跟随。

這條隧道并非筆直，也沒有電燈。車隊前帶路的人顯然對地形極爲熟悉，每一個拐角都沒有出錯。唐奚不知道那一隊人是怎麽辨認他們首領的路線的，但肖陌白似乎能聽聲辨位，唐奚覺得肖陌白簡直是科幻玄幻武俠綜合體。

想他幹什麽他就能幹什麽。

“坐好了。”肖陌白垂下眼，低聲對唐奚說。唐奚剛端正身體，采礦車忽的往下一沉，又往上一挑，震蕩過後發出好像要散架的哐當聲。唐奚趕緊一把扒住駕駛座的邊緣，免于自己撞上采礦車駕駛室的天花闆。

他們這輛破車在經過崎岖地帶的時候發出的噪音過大，前面車隊裏的最後一輛車終于隐約覺得不大對勁。

“剛剛什麽聲音？”駕駛室裏擠着三個人，駕駛員粗聲粗氣問緊挨着他旁邊的同伴，他的同伴也皺着眉頭往後看，“我們後面還有人麽？”

“不知道。”第二個人猶豫了一下，然而第三個人立刻搖頭，“沒有，應該都在我們前面。”他的聲音顯得很年輕，否定的幹脆利落。

“那……”

“我覺得可能不止這個問題需要擔心。”利達說道，他們前方的車停了下來。

卡特覺得自己最近很不爽，非常不爽，不爽到無以複加了。

他是邊境城市D區的一名巡警，邊境城市的巡警不負責維護治安，隻負責管那些荒野上的害蟲有沒有想要偷偷潛入他的城市。

卡特是孤兒出身，雙親死了以後跟着自己做巡警的叔叔，他叔叔也算在巡警裏站得住腳，卡特又會說話會來事兒，成年以後也進了巡警隊，有他叔叔罩着，日子過的還算滋潤。然而前幾天他叔染病死了，立刻就有人看不慣他，正好趕上冬季風暴要來，随便找了個理由，讓他出來堵這些想要襯冬季風暴入侵的害蟲。

死了靠山被落井下石，卡特很不爽。

去年他們在城市邊緣抓住了一夥兒潛入者，那時候風暴剛開始5天，按道理要翻過賴大山脈走過雪原怎麽也得有近10天的功夫，因此大部分人才在冬季風暴裏潛入。他叔覺得奇怪，那些人不用什麽重刑就招了，說是偶然發現了賴大山脈的礦道，還畫了地圖标了位置。

他叔當時顧着邀功，直接就報上去了，後果就是這次冬季風暴的時候得有人去守着這地方。正巧他撞上槍眼。早知道還不地不報上去呢，卡特現在想起來就埋怨他叔，要不然他再被人是絆子也不用來着破地方。

更郁悶的是，就算是要在這荒山野嶺守近半個月，卡特本來也是不需要這麽早就過來的，奈何人家看他不順眼，随便拽了兩個剛當上巡警的跟着就把他踹過來了。

沒想到歪打正着。

外面的風沙實在太大，卡特他們蹲在礦道裏面一點，把巡警車的燈開着燒火取暖，天荒地凍的，他們也沒心情聊天，正無聊着，忽然聽見隧道裏響起一陣廢鐵相撞似的哐當哐當聲。

卡特挺驚訝，心說不是吧真撞上了？

他随即精神一震，心裏大笑三聲，想着這回抓住了潛入者這幫害蟲，怎麽也得能回去邀功了！這一下身心愉悅，立刻就蹦了起來。

“小子們，開車！”卡特招呼另外兩個巡警上車，另兩個人撇着嘴不情不願懶得動喚，一想如果真有潛入者自己也算沾着好事，也就都爬上了巡警車，跟在卡特後面。

卡特打着車前的亮燈，往裏開過去沒多遠剛轉過幾個彎，就哈的笑了一聲——燈光并不算太亮，但足以照亮這一小段隧道，看清楚前面那些個栓成一排像蚱蜢一樣的5輛破采礦車。

“哎呀哎呀……”卡特嗖的從車上跳下來，抄過小喇叭喊道，“都給我從采礦車上下來！”

前面幾輛車好像沒聽見一樣毫無動靜，卡特的愉快瞬間化成不爽，手一伸從巡邏車裏把自己的武器拎了出來，這把激光槍這個月的能量還是滿的，他象征性的瞄了瞄，對着第一輛采礦車的駕駛員眉心一槍。

隻聽嘭的一聲，駕駛員瞬間栽倒在座位上。

“以爲玻璃能擋住？”卡特聽見車裏爆發出的驚恐叫聲哈哈大笑，“沒見過世面的害蟲！都給我出來！”

第一輛車裏有人不知是驚是怒的叫了一聲，抄起車裏常用的維修工具竄出去就要拼命，卡特武器在手覺得這幫害蟲什麽也不是，自然就不怕，手一擡槍擊一扣——血濺當場。

這兩下不過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死了兩個人，幾個潛入者一下都吓住了。

要死要活對卡特邀功可沒什麽太大影響，他晃了晃手裏的武器，嘿嘿笑了兩聲，“要我再重複一遍？快出來！！”

最後一輛車裏，阿加臉色發白，拽了拽利達，利達皺着眉安慰他，“沒事。”

“他們都死了？”阿加問。

利達點了點頭，随後說，“沒事，你不會死的。”

“能打得過麽？”他轉身問拉裏克。

他們這5輛車的隊伍，平常其實并不太熟悉，但是風暴中搭個夥一起走畢竟安全，而且如果能成功潛入城市也不至于完全孤立無援，因此才走在一起。拉裏克皺着眉搖頭，“如果一起上還有點可能性，但是……”他看着前面幾輛車的人慢慢的往下走，被卡特後面那兩個跟班一個一個拽過去捆好，搖了搖頭。

“下去吧。”拉裏克說，“别拖了。”說着就打開了車門。

卡特興趣不大的看着他們，“太慢了。”

“我們呢？”利達低聲問前面的拉裏克。

“别。”拉裏克說，“風險太大，你見過他手裏那東西麽？”

利達皺眉。

卡特春風得意，不知道自己能夠這麽安全的抓住這15個人幾乎是歪打正着，如果不是那兩槍對這些人恐吓太中，說不定這15個人一擁而上就能把他制住。

也是，想要潛入城市的人，雖然都極具冒險精神，但惜命卻是最重要的。

卡特哼着小曲兒，正等着接收最後這幾個俘虜，忽的冷不防看見隧道的拐角裏竟然又拐出個人來。

“哎！”卡特叫道，也不知道他是想說什麽，那個人影已經向這邊沖過來。卡特趕緊開槍，激光打在開采機的金屬壁上反彈到旁邊的隧道壁又反彈了幾下才算消散。

卡特一急之下快速的按動扳機，他旁邊那兩個巡警先是吓了一跳，随後也趕緊射擊，一時隧道裏充斥着發射反彈的光束。

“趴下趴下！”唐奚跟着肖陌白沖出來，一下将利達和阿加撲在地上，使勁拉拉裏克，大漢反應也不慢，聽見聲音就趕緊往地下蹲。

“别動！”唐奚沖他們說，身形往前一竄。肖陌白讓過密集的射擊，已經到了卡特近前。

他扣上卡特的手腕，指尖使力，卡特嗷的叫了一聲，手上一痛就一松，槍支吧嗒一聲掉到地下。他旁邊那倆人吓壞了，也不管會不會擊中卡特擡槍就朝肖陌白射。唐奚沖上去一人給了一腳，正踹到膝蓋上，這兩個巡警沒半點素質，一踹就往後坐了個屁敦。

唐奚快速的把三名巡警的武器踢遠，肖陌白身形電閃，把三個人砍昏了放倒。

“……”這一下突發事件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

唐奚皺着眉把卡特和那兩個人丢到隧道裏面，低頭看了看兩具屍體，沒說話，抿着嘴去給人解繩子。

肖陌白看了青年一眼。

“你們……”最先反應過來的拉裏克吞了吞口水，看唐奚，“你們什麽人？”

唐奚看他，“嗯，飛行器出事故，我跟你說過的。”

幾個被救的潛入者喃喃的小聲說謝謝，唐奚看見他們眼裏的神色驚恐而警惕。

幾乎一瞬間就解決掉卡特三名巡邏者，唐奚和肖陌白在他們心裏可比卡特他們恐怖多了。

唐奚歎了口氣。

“你們可以走了。”肖陌白說，指了指那幾輛采礦車，目光冰冷，語氣與其說是陳述句，不如是命令句。

幾個人立刻點頭往上爬，路過的時候小心翼翼的繞過兩具屍體。阿加猶豫了一下看向唐奚，唐奚沖他笑了笑。

“一起來？”阿加似乎受到了鼓勵，利達拉了他一下沒拉住，他跑向唐奚，小聲說，“一起走？我本來就想告訴你後來沒來得及……”

唐奚有些詫異，“一起？”

“嗯。”阿加看了低頭進了巡邏車的肖陌白一眼，“他……”他皺着眉，找了一下形容詞，“他很可怕，你是……自願的？”

唐奚立刻笑了。

“我是說……”阿加有點語無倫次，“你比他好很多……”

“算了吧。”唐奚拍了拍他把他往回推，“你快回去，利達看我呢。”

阿加似乎還想說什麽，肖陌白已經從巡邏車裏走出來，他立刻竄回去。

唐奚把嘴裏沒說出的那句話咽下去。

他本來想問阿加他們願不願意和他一起走，跟他和肖陌白一起走。

不過看來是根本不可行的。

“巡邏車裏沒有地圖。”肖陌白說，淡漠的看了看繼續栓在一起準備開走的車隊。

唐奚笑了笑，看了看被綁成一墩靠在牆壁上還沒醒的卡特三人，又看了看地上的屍體，擡眼問肖陌白，“把他們帶一個走當向導？”

第三十七章

“再過1個小時。”肖陌白說。

唐奚眨眼，跑上前去扒那兩個新巡警的衣服。

“……會不會太冷？”手下完了，唐奚把一套遞給肖陌白一套打算穿自己身上，又看了看那兩個人——破衣服倒是給套上了，肖陌白那套銀藍的制服被唐奚卷吧卷吧塞到懷裏，唐小奚心說這一定要收藏！才不給你們！

肖陌白目光平淡的看了看唐奚手裏自己的制服，轉身走向巡邏車。

唐奚瞥了瞥那兩個人，最後還是聳了聳肩沒再管，他鑽進另一輛巡邏車——卡特他們來守株待兔，别的不知道會不會帶，食物是肯定要帶足了的。可是唐奚把這輛車從頭到尾扒了一遍，找到了十幾盒罐頭。

唐奚看了看罐頭的包裝，也不知道裏面裝的是什麽，随後拿了兩罐出來，正看見肖陌白也彎腰走出來，手上拿着兩罐。銀發的男人在火邊坐下，唐奚把自己手裏的罐頭放下，把肖陌白手裏的罐頭拿起來打開。

“剛剛爲什麽不能用時武？”唐奚挺好奇的問，他知道肖陌白不可能不把自己的武器随身帶着，因此雖然男人沒有說，他也沒把自己的湛藍之眼拿出來。

“我們離預訂的空間跳躍點目标不太遠。”肖陌白說，微微皺着眉，“有可能被發現。”

“？？”

“時武有特殊波動。”肖陌白簡短的說，“黑風探測時武的設備很好。”

唐奚哦了一聲，點點頭。要抓他的人，估計隻能是黑風吧。

卡特醒的時候就看見那邊兩個剛剛的襲擊者已經穿上了巡邏隊的服裝，他往旁邊一看，自己帶來的兩名新巡警，一個光着，一個好歹給套了一件破衣服。

卡特想起來剛才發生了什麽，悚然而驚。

他醒了以後的動作不大，也沒發出什麽聲響，可是那個銀發的男人和黑發青年卻幾乎立刻就轉過了頭。

“……你，你們要幹什麽？！”卡特害怕的問。

“帶我們去城市裏。”唐奚湊過來看他。

卡特立刻把頭搖的像撥浪鼓，哭喪着臉，“不行不行，他們如果知道我帶……你們回去，我的前途就完了！我……他們說不定會殺了我的！”

“那就别讓他們知道？”唐奚跟他打商量。

“怎麽不讓他們知道？”卡特說，“不行不行……一定會被發現的！你們會害我沒命的！”

他還在一邊搖頭一邊喊不行，冷不丁覺得四周氛圍一冷，他一擡眼看見銀發的男人站在黑發青年背後，垂眼看他。

“……不……不行……”

肖陌白平淡的應了一聲，擡手。他手裏握着剛剛被唐奚踢遠的卡特的激光槍。

肖陌白的手很穩，目光很淡，指尖微扣，唐奚幾乎以爲男人就要立刻殺了卡特。

“别！！”卡特立刻叫了起來，使勁往後縮，可惜後面是牆壁，他趕緊說，“行行行！！别殺我！我能帶你們回去！能帶你們回去！！”

“是麽？”肖陌白漠然的說，“如果我們被發現……”

“不會的不會的！”卡特趕緊說，“他們根本就還沒記住那兩個新巡警長什麽樣！！我帶你們回去！不會被發現的！！”

肖陌白的手放低了一點，卡特一看有戲，趕緊一連番的保證，肖陌白看着他，平淡的說，“現在就走。”

“……現在？”卡特怔了一下，“他們讓我守到……好！好！現在就走！現在就走！”卡特看到肖陌白目光更冷，立刻應道，跌跌撞撞的往起爬，忘了自己還和另外兩個人綁在一起，爬了好幾下都被帶倒。肖陌白退後了一步，皺眉，“快點。”

“……就……就好！”卡特扭動着，可是唐奚打結的技術不是一般般好，他扭了半天都沒扭出來，不敢看肖陌白，一張臉已經吓的快哭了。

唐奚面無表情的在旁邊把繩子解開，卡特嗖的鑽出來。

“你的車裏已經裝了定時炸彈啦。”唐奚在後面說道，“别耍小動作哦~要不然直接炸了你！”

卡特點頭哈腰的直說好，末了一溜煙鑽到自己車上。

卡特上車先摸了一圈，沒摸到什麽定時炸彈，心裏鄙視唐奚狐假虎威，小算盤又打上了，心說等到了城裏，我一說你倆是潛入者，你倆還能像剛剛那麽對付我？！做夢！插翅難逃！就算有什麽定時炸彈有怎麽樣？反正在路上我又不亂走。

他正想着，冷不丁就出了隧道，心裏忽然又一陣歡喜，心說這麽大的風沙！這倆人說不定壓根就跟丢了呢！他有點後悔剛剛沒有把那兩具被打死的屍體搬上車，那也能拿來邀功啊！枉他一場驚吓！

唐奚開動巡邏車跟在卡特的車後面，剛剛在隧道裏的時間有些長，他都忘了外面是冬季風暴。現在看着外面的風沙，幾乎立刻就遮映住了卡特的巡邏車，心裏不禁咯噔一下。

唐奚打開車窗想學肖陌白聽聲辨位，冷不防聽見肖陌白的聲音就在自己耳邊響起，手一抖差點沒把方向打歪。

“左邊，你太偏右了。”肖陌白說。

“啊，好。”唐奚立刻往左拐。

男人的聲音很冷淡，唐奚卻莫名其妙的笑了笑。這漫天風沙，你的聲音是我唯一的指引。

唯一。

不知道開了多久，唐奚忽然問道，“部長，你覺得，那個人真的能把我們帶進去？”

“不能。”肖陌白說。

“對呀……”唐奚說，“我也覺得，他說不定到了地方立刻就招了我們是潛入者，怎麽辦？我們……”

“停車！”肖陌白突然叫道。

“……什……？”唐奚一踩刹車，然而巡邏車的車體向前一傾，伴随着一陣仿佛玻璃碎裂的咔嚓聲，唐奚隻覺得車身翻了個角度往下一沉。

“……！！”巡邏車翻了個個兒，唐奚的車窗還開着，幽暗深藍的水夾着冰塊湧進來，唐奚立刻深吸了口氣。他去踹車門，然而這巡邏車到了關鍵時刻也不好使，踹了幾下都沒踹開，唐奚趕緊把窗戶打到最大，卡着窗戶縫鑽了出去。

唐奚腰上使勁翻轉身體，掉頭奮力向上遊去。他當然是會遊泳的，然而陡然掉進冰冷的水裏，唐奚劃拉了兩下，覺得渾身冰冷的幾乎僵硬，他苦着臉，忽然手臂上一緊，唐奚如蒙大赦，順着力道往上，腳下蹬水，一下就被人拽了上去。

“沒事吧。”肖陌白将濕淋淋的青年抱緊懷裏往後退，他腳下依然是冰面，正發出不祥的咔嚓聲，肖陌白退了将近10卡羅，終于到了岸上。

風沙吹的人站不穩，肖陌白根本沒有把唐奚放下來的意思，他摸回自己那輛巡邏車，唐奚從他懷裏掙出來趕緊搖頭，“沒事沒事，我憋氣時間長。”

“脫衣服。”肖陌白說。

“……”唐奚知道得把這身濕淋淋的衣服脫了，抖着手去解扣子，雖然隻在水裏待了一會兒，但這水冰的刺骨，他一時還沒緩過來。肖陌白也解了衣服，當幹毛巾，他擡眼看見唐奚還在抖抖索索的拽制服裏面襯衣的袖子，這襯衣還是特殊職能部那身制服配的。肖陌白一把幫青年把上衣拽下來，将自己那身巡邏隊的制服蒙頭蓋臉的過去給他擦。

“……”唐奚趕緊接過來自己擦。

“冰，冰面不該那麽薄的。”唐奚緩過來點兒勁兒，對肖陌白說，銀發的男人盯着他，唐奚趕緊把自己濕淋淋的褲子也脫了，他眼睛左轉右轉，然後假裝極度專心的擦自己，可是又覺得自己渾身光溜溜的站在肖陌白面前……

擦！現在是你對人家有感覺！人家對你啥都沒有！

唐奚沖自己喊，你緊張個毛！

青年的身體勻稱，有力而修長，皮膚凍的紅彤彤的。肖陌白漠然的将唐奚從頭看到尾，看見青年扭過身别别扭扭随便擦幹後背，手一伸把‘毛巾’接過來，順手擦幹青年夠不到的地方，再把人抱回來。

唐奚一直覺得肖陌白體溫偏低，但剛剛凍的太狠了，現在覺得肖陌白實在太溫暖了！

“說不定把衣服挂外面一會兒就吹幹了……”覺得自己有點臉紅的唐奚沒話找話說。

肖陌白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你剛剛說什麽？”

“我說……”唐奚剛要重複一遍，猛地反應過來肖陌白肯定不是問自己這個，于是想了想，啊了一聲，“我說冰面不該那麽薄，”這裏的氣溫極低，冰應該凍的很結實才對。

肖陌白把唐奚的衣服鋪到發動器的位置，借着發動器的熱度烘幹，自己摟着青年也坐過去，沒有接話。

“部長，卡特呢？”唐奚問。

“比你先掉下去。”肖陌白冷淡的說，“暖和了？”

唐奚點了點頭，肖陌白随即放開他。

“風很大。”唐奚看着外面的風暴，這是冬季風暴的第4天，巡邏車在風暴裏搖搖晃晃，好像馬上就要被掀翻一樣。

“在這裏等。”銀發的男人披上還濕的外衣翻身下車，“我去看看。”

“看什麽？”唐奚愕然，随即反應過來，“去看附近有什麽能躲的地方？”

他說着也要下去，車門卻被肖陌白一把關上。

“自己小心。”肖陌白的聲音從通訊器裏傳出來。

“哎！部長！”唐奚手忙腳亂的穿衣服，一個耽誤，銀發男人的身影已經在風暴中消失了。

“部長？”唐奚對着藍色耳釘的通訊器叫，得到對方冷淡的回應。唐奚把嘴閉上，他在風暴裏的經驗不多，現在下去找人隻能是個肖陌白添亂。

他做回到原來的地方，把巡邏車裏的幾個食物罐頭都拿出來，又搜尋了一遍有沒有什麽可拿的，發現一把能量是滿的激光槍和一個小型照明器，又揣到兜裏。

最關鍵的是他們沒有地圖。

唐奚把東西收拾收拾，東西少的他一下就能抱在懷裏。他等了一會兒，通訊器裏毫無音訊。唐奚知道在外面說話幾乎一張嘴就能有一把沙子灌進去，也不敢呼叫肖陌白，自己在巡邏車裏坐着。

他等的時間很久，等到自己的衣服都被沒多大熱量的發動機轟的幹透了，青年坐立不安，就在他第不知道多少次扒着車窗往外看的時候肖陌白終于回來了。

“西邊有岩洞。”肖陌白說，彎腰上來，“走吧。”他拿眼睛掃了一遍唐奚挑出來正往懷裏抱的東西，把幾個罐頭拿到自己手裏，一隻槍塞進唐奚手裏，“拿好。”他對青年說。

唐奚握好槍，被肖陌白拉着下了車。

大風吹的人擡不起頭來，唐奚自己都不知道他們是怎麽走的，拐了幾個彎，他腳底下也不知道跌跌撞撞絆倒什麽，整個人往前一撲，肖陌白反應很快，轉身回來接住。

“怎麽了？”肖陌白感覺唐奚半天都沒站起來，蹲下去問，就算在風沙裏，他的聲音也極端清晰。

“有東西……”唐奚趴在地上，一隻手順着絆倒他的東西往上摸，細粒的沙子拂開又吹上，唐奚怎麽也摸不清楚，肖陌白一把拉起他，“别管，先走。”

唐奚趕緊往右邊多挪了兩步，他被風吹的有點偏左，并沒有完全重合肖陌白走過的線路，真應該慶幸他隻是被東西絆倒而不是一腳踩空掉下裂縫什麽的。唐奚這麽想着心裏忽的一緊，他不知道銀發的男人是怎麽在複雜的地形上找路的。這個星球雖然看上去一切都覆蓋在沙礫之下，但就好像唐奚第一次在風暴裏遇上的一樣，地表裂縫在這裏十分常見，冰崖也不少。

唐奚跟着肖陌白又跌跌撞撞沒走多久，就到了對方說的山洞。

進了山洞同樣是兩眼一抹黑，唐奚打亮從巡邏車裏拿來的小型照明器，整個山洞很深，裏面黑黢黢的照不清楚。

唐奚拿燈光晃了晃，避開風口往裏面走了兩步，一股已經很淡的血腥氣飄了過來。

唐奚照了照腳下的地面——深深淺淺的黑褐色，有的比旁邊岩壁的黑色淺上些許。

岩洞裏除了他和肖陌白沒有第三個生物呼吸的聲音，唐奚知道剛剛肖陌白雖然沒有照明燈，但肯定是把情況摸清覺得山洞是安全的才帶他來的。

銀發的男人皺了皺眉，接過唐奚手裏的照明器往山洞裏面走，他晃過一個拐角，然後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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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4:54


第三十八章

唐奚把手裏的槍拿好，跟在他身後。

借着肖陌白手裏的光，唐奚看到了一個靠坐在岩壁上臉朝外已經死了的人——他渾身上下都是傷口，傷口淩亂參差不齊，像是大型動物的齒痕，其中最緻命的就是腹部的咬傷——他的肚子破了一個大洞，裏面被掏的幹幹淨淨。

肖陌白皺着眉，沒有說話。

這裏不安全，唐奚從對方眼睛裏明顯的讀出這樣的信息。

青年打量着那個人，忽然咦了一聲，肖陌白把燈光挪了挪，唐奚看見那個人垂在身體一側他一直沒有注意的左臂居然是一隻金屬假肢。

“人體改造。”肖陌白淡淡的說，目光在死去的男人身上掃了一圈，又挪開。将照明器對着洞穴深處照了照。

“很平常？”唐奚跟着肖陌白往前走，問道。

肖陌白應道，“可以做到以假亂真。”

“可以做到讓人看不出來是機械的？”唐奚眨眼。

銀發的男人沒說話，洞穴的坡度開始向下傾斜，高度卻沒有變矮，隻是寬度要窄上了許多，照明器照亮兩側的岩壁，唐奚愣了一下，伸手去摸岩壁上長而深的刻印，有些像野獸的爪痕。

肖陌白沒有繼續往下走，他皺着眉帶着唐奚退回洞口。

“這裏是……什麽？野獸的洞穴？”唐奚問，又朝拐角看了一眼，“它們隻吃内髒？”

肖陌白不置可否，沒有說話，目光轉向外面，冬季風暴還有2天達到最大，而後減小，然後停下。

他們至少要躲過風暴最大的那天。隻是希望那個吃人的野獸别在他們在的時候回來。

可惜事與願違才是常理。

這個星球的晝夜在唐奚看來本就界限模糊，在風暴中便更加難以分清，外面總是風沙，飛沙走石沒有一點光亮，唐奚把照明器放在腳邊，對着山洞的深處。

前半夜是唐奚守夜，青年極度堅持，在肖陌白平淡無波的注視下堅持了足足5分鍾才換來的權力。

有的時候，光明并不會讓人覺得太安全，反而讓人覺得陰影更加黑暗。唐奚當然不是害怕，但這樣的環境讓他警惕，就好像那個不知名的大型野獸随時會從洞穴深處竄出來一樣。

照明器的能量并不太多，唐奚瞪着洞穴深處，瞪着瞪着，照明的光線就暗了，唐奚趕緊把照明器關上——如果有可能，還是把它留着應急用。

唐奚瞪着眼睛看着幾乎什麽也看不清的黑暗，外面鬼哭狼嚎的風聲聽多了就覺得乏味，慢慢變得像催眠曲，唐奚眨眨眼，忽的從催眠曲裏聽出一點不一樣的音符。

那聲音從洞穴深處傳來，像野獸的呼吸。

肖陌白幾乎立刻就醒了，青年覺得自己的手腕被人拉住，銀發的男人站起身，衣物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他帶着唐奚慢慢往後退。

“别出聲。”肖陌白低下頭對他說，聲音很小，“待在洞口。”

“……我……”

“武器給我。”

唐奚把能量并沒消耗多少的槍支遞給他。

肖陌白越過他走向洞穴裏處，唐奚感覺到男人走過帶起輕微的風，他好像根本不需要看見洞穴中的情況，或者他隻走過那麽一遍就已經記住每一步的落腳點。

唐奚閉了閉眼。

别這樣。他對自己說，還不到時候，你去了隻能給他添麻煩，因爲一片黑你什麽也看不見。

唐奚往前走了兩步，耳朵裏能捕捉到的聲音一片混亂，最多的是利爪撓在岩壁洞穴邊上發出的刺耳聲響，聽的人直皺眉頭。

激光武器開槍是沒有聲響的，唐奚現在極端痛恨這一點。

他專注于洞穴深處肖陌白的打鬥，忽的覺得有些不對。

唐奚猛的回頭，一片厲風撲頭蓋臉襲來，唐奚往旁邊閃去，不知道撞上什麽，一臉的毛，濕濕冷冷的好像剛從水裏上來，肉一點也不軟，硬邦邦的就像撞上牆壁一樣，唐奚立刻意識到自己也許是撞到了野獸身上，他趕緊往後退，冷不丁對方一爪子拍過來，像扇蒼蠅一樣把唐奚扇到牆壁上。

擦！

唐奚根本來不及喊疼，立刻往旁邊一閃換了個位置，聽見轟隆一聲，野獸一巴掌拍上剛剛的牆壁，另一隻爪子來抓唐奚，唐奚往前一撲躲過襲擊，利爪卡上岩洞的牆壁，發出尖銳的聲響。

唐奚根本連打量照明燈的時間都沒有，他把照明燈往旁邊一扔，抱頭在地面上一滾，站起來伸手往衣服裏掏——這時候唐奚完全忘了時武能不能用這一回事。

湛藍之眼在黑暗中散發着一片微光，唐奚憑着對方上一次襲擊的位置，直接開了槍，立刻更換位置。

“捕捉到了！”黑風實驗室裏，在機器前面等的心煩氣躁的男人忽然喊道。

唐奚真的來不及考慮這些。

他笃定野獸的塊頭很大，因爲打鬥中他能聽見對方龐大的身軀頻頻擦上岩壁發出的響聲，所以他覺得不管打着哪兒總該是能打中，可他根本就沒有聽見野獸疼痛的嚎叫聲。

沒有。

他突然意識到，之前也沒有聽到。

然而不管他有沒有打到，野獸似乎被他這一槍激怒了，他瘋狂的攻擊起來，唐奚左躲右閃，隻憑風聲判斷襲擊根本是不夠的，唐奚被野獸的利爪掀起來狠狠摔下去，青年扭着腰在半空中還記得再補一發。

“嘭！”

唐奚覺得自己要散架了，他一手撐着地往起爬，肚子上忽然傳來一陣大力，野獸一巴掌按在他肚子上，唐奚眼前一黑，覺得肚子裏的空氣全都被擠了出去。

下一個步驟是不是開膛破肚？！

然而事實證明下一個步驟是泰山壓頂！

唐奚聽見上面的風聲，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居然一撥就把野獸的巴掌撥開，往旁邊滾去，滾到一半被人拎起來往後一躍，隻聽見轟的一聲，唐奚懷疑整個山洞都震了震。

“……咳……”唐奚使勁吸氣，肖陌白把他放下來，擡手，唐奚看見對方槍口的激光滑過岩洞，擊中了倒下來的龐然大物。

“怎麽樣？”肖陌白抄起被唐奚丢下的照明器，打亮，照向青年。

唐奚看見對方皺着眉，可能是光線的原因，他覺得對方的目光很暗，青年搖了搖頭表示沒什麽事，轉眼去看倒在地下的龐然大物，那東西渾身都是白色的皮毛，濕淋淋的，汩汩的血從身上冒出來，浸透了皮毛，在地上蜿蜒而出。

“用湛藍之眼了？”肖陌白看青年，伸手把唐奚臉上的血迹抹下去。

“……什麽？”唐奚緩了緩氣，大腦得到了足夠的氧氣以後才開始運轉，看見肖陌白身上一點傷口都沒有。

肖陌白看唐奚目光一直往自己身上溜，也不說話，皺着眉頭看了他一遍。

“……沒摔傻！”唐奚立刻澄清，他伸手去轉肖陌白手裏的照明器，爬起來想去扒拉那隻頭朝地趴着的野獸，看看自己到底擊中了沒有。

“膽子很大。”肖陌白把唐奚往後一拉，“沒死透。”

“……？！”唐奚猛地回頭看肖陌白。

銀發的男人淡淡的看着他。

“部長！”唐奚喊道，使勁的咽回後半句。難道肖陌白在講冷笑話？！

這山洞裏隻有他們兩個的呼吸聲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野獸的身體真的又動了動。

“！！”唐奚瞪大眼睛轉回去看。

巨大的身體又動了動，一個白色的小腦袋從野獸的身體下鑽出來。

它嗖的竄出來，沖唐奚龇牙，做出兇狠的想要攻擊的姿勢。

肖陌白往前邁了一步，幼獸愣了一下，往後退了兩步，嗖的鑽向洞穴深處。

“巴達獸。”肖陌白說，“幼年的時候隻吃動物的内髒，吃的越多，長的越強壯。”

唐奚神色有些複雜。他們的父母在爲自己的孩子捕獵。

“他們呼叫的聲音是超聲波。”肖陌白說，“不算群居動物，應該沒有第四隻了。”

唐奚知道肖陌白的意思是安全了。

不過都是爲了生存而已。唐奚想。

他把湛藍之眼收回去，忽然想起來不該動用它，趕緊去看肖陌白。

“開了幾槍？”銀發的男人問他。

“可能……3槍……”唐奚那時候完全是逮着機會就開槍，根本沒顧上黑風那檔子事。

“夠了。”肖陌白說。

“他們知道我們在這兒了？”唐奚問，“在這個星球，這個岩洞·”

“他們知道在這個星球。”肖陌白說，他的語氣很平淡，好像這根本不是什麽大事，也好像之前他在隧道裏不動用時武根本就沒必要一樣，他拉着唐奚坐下來，沒再說話。

2天以後，冬季風暴達到最大，它減弱的速度很快，就好像最大以後就耗盡了所有的能量一樣，又過了2天，風暴就停下來了。

因爲野獸的問題已經算是解決，他們這才決定出去。

冬季風暴來的突然，停的也極其突然，就好像一覺睡醒了外面的風忽然就沒了一讓，讓人反應不過來。唐奚走出岩洞外，他擡頭看升到正上方的雙星——這代表着現在是星球一天中的正午。

唐奚和肖陌白去找巡邏車，其實唐奚心裏覺得希望不算太大，冬季風暴裏風最大的那一天，唐奚覺得風力絕對能把巡邏車吹翻并且帶到不知道多遠的地方去，他自己的那台已經掉到水裏就更不用說了。

唐奚一邊尋覓有沒有巡邏車的蹤迹一邊往前走，冷不防腳底下又被絆了一下。他啊了一聲，忽然想起跟着肖陌白進山洞就被絆的經曆，趕緊蹲下去刨，這回沒有不停往上吹的風沙，唐奚快速的扒開上面的浮土，手指終于碰到了堅硬的觸感。

“……一隻機械手？！”唐奚叫道，這隻手幾乎有他一個人這麽大——超過了唐奚知道的任何一架機甲的型号。

唐奚花了近2個小時的時間将這架機甲整個從沙土裏挖出來。

巨大的機甲終于完全暴露在了星空之下。

唐奚禁不住感歎起來。

太帥了！

純黑機身上還有一層浮土，但是比他見過的所有機甲都顯得簡潔流暢，好像沒有任何一個部件設計的累贅，它的關節精緻而輕巧，唐奚毫不懷疑這架機甲活動起來的靈活性和速度。唯一奇怪的是，在機甲的機身上，唐奚沒有找到任何一個武器。

機甲的電子眼是黯淡的灰色，唐奚歎了一口氣，轉眼看向肖陌白，發現銀發的男人近乎目不轉睛的看着機甲，眉頭微皺。

第三十九章

“部長？”唐奚轉頭看男人，對方走上前，擡起手，唐奚看見對方手腕上的鏈子微微亮了一下，就像一個啓動信号，機甲暗灰色的電子眼深處同樣閃過一道光亮。

“波紋符合——身份驗證通過——操作系統已鎖定——掃描錯誤——”

“開啓備用系統。”

“請輸入口令——”

“輪盤”

“口令錯誤。”

肖陌白微微挑眉，“輪盤與劍。”

“口令正确——備用操作系統啓動——駕駛艙開啓——”

唐奚目瞪口呆。

機甲的駕駛艙門滑開，唐奚跟着肖陌白進入駕駛艙，裏面與他駕駛過的機甲并不一樣——這是一架精神操作的機甲，唐奚忽然意識到了這一點。

然而以他以往知道的資料，聯邦精神機甲的技術剛剛起步。他看向肖陌白，銀發的男人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操作熟練沒有一絲的生疏，就好像這架機甲的駕駛者本來就是他一樣。

肖陌白查看着機甲的資料系統，不意外的找到了這個星球的地圖，這架機甲的地圖似乎是以其經曆過的路線記錄的，并不完整，但幸運的是，唐奚在上面看見了城市的标記。

肖陌白沒有急着啓動機甲，他靠在駕駛座上，目光動了動，“報告你的資料。”

“……哪個方面？”機甲的系統音響起來，唐奚從裏面聽出濃重的疑惑，“這座星球的？”

“！”唐奚又驚訝了。這架機甲……好智能！

肖陌白絲毫沒有給唐奚解答疑惑的意思，機甲似乎在篩選自己的資料庫，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簡短的說，這裏是邊境星球A888号，我們所處地爲荒野，城市方向爲西南方，7659卡羅遠。城市分A-D四級，D級處于最外層，科技水平相當于聯邦科技倒退300年。B區以外，機甲罕見。”

肖陌白聽完，淡淡的哦了一聲，“你的資料。”

“……？”

“你的駕駛人呢？”唐奚似乎明白肖陌白要問什麽了。

“……”機甲頓了一下，“秘密資料，無法回答。”

肖陌白垂下眼，手指點了點，“其他相關資料。”

“機甲名稱，k5。制造時間，新星曆900年。到達A888時間，新星曆1238年。”

“……現在是新星曆1290年……”唐奚掰着手指頭算了一下，心說這架機甲的駕駛人失蹤多少年了？

“去城市。”肖陌白說。

機甲啓動，唐奚覺得駕駛室輕輕震了一下，翻了個個兒，他趕緊穩住自己的身體，屏幕上的景物飛快的向後閃過，城市的景象在遠處出現。

機甲自動停下。

“如果這麽進去被抓獲的概率有88%。”機甲系統音響起，“建議把我收起來，步行進入。”

駕駛艙門自動打開，肖陌白翻出駕駛艙，唐奚往下看了看，兩層樓的高度。

“需不需要我放升降器？”機甲很貼心。

“不用。”唐奚翻了個白眼，他利落的跳下去，還拍了拍土。

如果機甲能翻白眼的話，絕一定也會翻個白眼的。

或者他本來想要用電子眼挑戰這個高難度的動作，可惜還沒有成功就被肖陌白收緊了空間扭。

邊境城市D區檢查關卡，刀疤臉今天值班，遠遠就看見兩個穿巡邏隊服的人，離近了看，不認識，但是有那麽一點眼熟。

“嘿！”他立刻站起來，也沒查對方的居住證，直接把人放進來，狐疑的上下掃了他們一眼，“你們幹什麽去了？”

“賴大山脈……”

“哦！”他一拍腦袋，“是你們啊！跟着卡特一起的？卡特呢？”

唐奚看了肖陌白一眼，繼續說，“呃，我們出了點事故……在湖上……冰面破了，卡特掉下去就……”

刀疤臉沉默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力氣很大，跟鐵砂掌似的，唐奚面無表情，對方上下打量了打量他，“我記得你們是剛進隊的……嗯……有點眼熟……有點眼熟……”

他苦思冥想了一下，唐奚覺得對方的目光忽的有些變了。

“你們是……”

他忽的啊了一聲。

唐奚忽的跳起來就往前跑，刀疤臉抽出腰間的槍支大喊，“他們是通緝名單上的人——！”

他聲音洪亮，響如洪鍾。唐奚心裏暗罵了一聲心說怕什麽來什麽，這麽狗血的劇情居然真的出現了！

通緝名單他還是生平第一次上啊！！

城區關卡是巡邏隊員最集中的地方，唐奚一矮身讓過從側面聞聲撲來的巡警。

“低頭。”肖陌白說道，一拉唐奚，激光擦着唐奚的胳膊滑過，唐奚抽空回了一下頭，發現後面從各處集結來的巡警大部隊蜂擁而來。

肖陌白一手拿槍，一手拉着唐奚沖過檢查區，真正進入城市D區。一個正在街上好好走路的男人看着倆人飛奔過去，一回頭就看見一群巡警氣勢洶洶喊打喊殺的直追過來。

“……這年頭相愛相殺才是真王道麽……”男人莫名其妙。

他們七拐八拐，跑過七八條街道，拐過拐角，冷不防前面一堵矮牆，唐奚搓了搓手心說估計爬到上去，旁邊牆壁的門忽然打開，一隻枯瘦的手伸出來，唐奚被往旁邊一扯，下意識的一拳上去，停住了。

“快進來快進來！”門裏的是一個老奶奶。

“……”唐奚趕緊把出拳的手放下，跟着老奶奶進了門，肖陌白回身把門關好。

唐奚囧囧有神的看見老奶奶把拿到門從上到下插好門闩——從上到下，最高在門楣，幾乎每隔半個手指的長度就有一道門闩。

“跑哪兒去了？”唐奚聽見外面一陣鬧哄哄。

“牆那麽矮！肯定翻過去了！！”

“肯定翻過去了+1！”

“翻過去+2！”

“翻過去+10086！！”

“快翻！！！”

外面一陣兵荒馬亂，不一會兒唐奚就聽見一堆撲通撲通聲，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翻牆的時候掉下來又砸到了下面的人，一陣哀嚎。

老奶奶沖着他們噓了一聲，唐奚環顧這間屋子，屋子裏一股煤味。

老奶奶聽着外面的聲響都沒了，才笑眯眯的指了指前面，“我是前面那條街上賣燒餅的。老遠就聽見你們被追了——是從荒野來的吧？”

唐奚眨了眨眼睛，“您也是從荒野來的？”

“好久以前的事啦。”老奶奶笑道，“冬季風暴以後總是有來嘗試的人，你們運氣不錯啊，今年我隻遇到了你們。”

“都是從荒野來的就是自己人啦。”老奶奶一邊說一邊打開靠牆放的衣櫃，從裏面拿出幾件衣服，唐奚一眼看過去就愣住了。

“都是我以前能穿的。”老奶奶笑眯眯的說，轉向唐奚，“你穿肯定是沒問題的！”

“……”

大紅的群袍，雖然可以欺騙自己群袍是中性裝束——但是那掐腰的款式設計！還有袖口不算明顯但是已經被唐奚注意到的蕾絲邊！

“您以前一定是個大美人！”唐奚贊歎道。

“那當然！”老奶奶笑的皺紋都開了，把衣服塞到唐奚手裏，“來，穿這個，一定合适的！”

“可是……”唐奚一向尊敬老人，雖然内心已經開始一萬隻草泥馬狂奔，臉上卻依然隻是笑的有點尴尬羞澀，“這件衣服……”

“穿吧。”

“！！！”唐奚說道一半的話頓住了。他猛的看向肖陌白，心說我這是幻聽了？！

銀發的男人目光淡漠，薄唇動了動，又重複了一遍，“穿。”

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

“看看！你朋友都說好！相信奶奶的眼光！”老奶奶一把把唐奚推到屋子角落，背過身去繼續在衣櫃裏找，“不用害羞啊，直接換吧。來我再找找有沒有……我記得以前有人……啊！這個！”

唐奚還拿着衣服糾結，一眼看見老奶奶手裏新拿出來的衣服眼睛就亮了，“我要穿那個！”他把手裏的衣服一遞，“部長，這個給你！”

肖陌白轉眼看他。

“……”唐奚趕緊把手縮回來，眼巴巴的看着老奶奶，“可以換一件嘛……”

“換什麽換！”老奶奶說，“那是我老伴年輕的時候唯一留下來的一件！要不……”她嗖嗖的從衣櫃裏揪出帶蕾絲花邊的裙子，抹胸，細腿褲，小短裙，一會兒就一手抱了一堆，“你要哪個？”

“……”唐奚默默的轉開視線，虛心的問，“您現在在穿的衣服有沒有？”

“這個？”老奶奶揪了揪身上正常的上衣褲子圍裙，怒道，“一共兩套！這套今晚上就要洗了！你讓我明天穿什麽？！”

“……”

肖陌白已經開始脫巡邏隊的制服了。

老奶奶呀了一聲，趕緊背過身對着肖陌白，正好和唐奚大眼瞪小眼。

“……您再轉個方向？”

老奶奶瞪眼，“你幹嘛偷看人家換衣服！”

唐奚：“……”

唐席卷揪了揪身上的袍子。

“會攤烙餅麽？”老奶奶問他。

唐奚接過大鏟子，走向前面店鋪的鋪面。

“對了！”他走到一半忽然回頭，“部長，他們說通……”他的話沒說完，老奶奶從旁邊丢了個工作帽給他，“帶上！”

“……”唐奚看了看手裏白色的尖頂帽。又看了一眼肖陌白毫無反對意味的眼神，拎着鍋鏟直接去了。

“你不能去！”老奶奶看肖陌白看着唐奚的背影，立刻阻止，“你會吓跑我的客人！”

“……”走在前面聽見了的唐奚心想這絕對是偏心吧！

店面向外支出一個敞篷，裏面一口圓形大鍋，讓唐奚想起來小時候在路邊上吃的香河肉餅。他往那兒一站還在尋摸材料，一個經過的男人刷就湊了過來。

唐奚舉着勺子，老奶奶從後面出來，鎮定自若的吆喝，“烙餅嘞，1納特一個嘞！”

男人立刻說，“來10張！”說着眼睛一直盯唐奚。

“人不賣。”老奶奶立刻說。

唐奚望天。他發現老奶奶讓他站出來似乎是來當廣告牌的。

街上人來人往并不如唐奚想象的熱鬧，大部分人的穿着也不如唐奚想象的好——甚至和他在采礦隊裏看見的沒有差别，衣服陳舊而破爛。他們穿的不好，臉色也不好，很多人都像是被奴役的苦勞力。經過的人大多瞄唐奚一眼，唐奚聽見有人議論，“哪家的……不定什麽時候就被找回去……”

他皺了皺眉。

青年開始還不覺得，現在覺得這樣穿太顯眼了。

他畢竟是個沒有居住證的人。也不知道拉裏克和阿加他們怎麽樣了。唐奚想着。

雙星從天上降下，城市裏響起殘破的鍾聲，聲音很難聽，像是用破了口的破鍾敲出來的。

老奶奶開始收攤，把唐奚往回趕，“快回去吧，晚上宵禁，一會兒有巡邏隊巡查。”

第四十章

“今天晚上有客人。”老奶奶收回攤，笑呵呵的對唐奚說，“碰上算是你有口福。”

她看了眼肖陌白，似乎想說什麽，最後直接鑽進了廚房。

“我幫您吧。”唐奚立刻跟了進去，他做飯的手藝還是不差的。

肖陌白看着青年的背影，轉過視線。

屋子開在小巷裏的門被敲了兩下，老奶奶聽力絕佳，愣是在炒菜的噼啪響聲中聽見了，一個箭步沖了出去，唐奚往外看了一眼，扒拉着鍋裏的菜，到處找鹽。

“哎呀，我來吧我來吧。”老奶奶不一會兒就又沖了回來，對唐奚說，“我來炒，你去招呼客人。”

“……”唐奚莫名其妙。

來的人有三個，兩名大漢，中間夾着個頭發一半黑一半白的中年人，那中年人又矮又瘦，目光不住的往唐奚身上溜，完了笑呵呵的樂開了。

唐奚記得這個人，來買過烙餅，還和老奶奶湊在旁邊聊了兩句。

“喂，你這回找的人不錯啊！”中年人沖廚房裏喊。

“每次都不錯！”老奶奶端着菜出來，唐奚的目光在這四個人身上掃了一圈，怎麽都覺得不對勁。

“就要這一個。”中年人避開肖陌白的目光，指唐奚，“那個太兇了，吓着人。”

“一個，一個就成。”老奶奶笑呵呵的，中年人身後的大漢遞了一個兜子過去，老奶奶晃了晃，一把錢。

“要我幹什麽？”唐奚還沒反應過來，冷不丁中年人忽然伸出手來掐了他腰一把，唐奚往旁邊一讓，男人的手落了個空，不高興了。

“這樣可不行。”中年人闆着臉說，“等你以後到了我們這兒……”

“就怎麽樣？”唐奚皺起眉。

肖陌白的目光在那三個人和老奶奶身上轉了一圈，往門口走去，中年人身後的兩個大漢看了他一眼，唐奚跟在肖陌白後面，那倆人沒攔肖陌白，把唐奚的去路給攔上了。

唐奚簡直哭笑不得。

“這裏男人多女人少。”中年人看他，“自然就發展出了我們這行，你是從荒野來的，不可能沒接觸過吧？”

“……”這句話說完唐奚還沒反應，肖陌白轉身擡槍，誰都沒看清楚他怎麽動的，近乎于一道虛影晃過，冰冷的槍管就抵在了中年人的額頭上。

中年人冷汗刷就下來了。

唐奚眨巴眨巴眼睛，心裏一陣竊喜，然後迅速被理智壓蓋下去。

肖陌白的目光掃過四個人，沖唐奚揚了揚頭，示意他往外走。

“外面有宵禁！”老奶奶立刻叫道，對上肖陌白的目光縮了一下，轉開目光，“我也就是讨口飯吃……”她聲音很低，“光靠賣烙餅是不掙錢的……我又沒想真害你們……”

她話音還沒落，肖陌白已經把那三個男人打昏，手裏的武器又收了回去。

老奶奶目瞪口呆。

“您以後還能做這一行麽？”唐奚問，笑容溫和。

老奶奶一時沒反應過來，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應該還行吧，就算他不高興，如果真能找到新資源還是得要的。現在人缺啊。”

唐奚哦了一聲，看了看肖陌白，男人的目光很冷，直接寒入心底。

唐奚拉了拉他，示意别動手。

“要不下手别太重……老人嘛……”唐奚小聲對肖陌白說，“她好歹也算幫了我們……”

唐奚對沒有足夠威脅性的人沒有趕盡殺絕的利落勁。

巡警開始在街道上巡邏，老奶奶往旁邊挪了挪，看唐奚和肖陌白沒反應，又往旁邊挪了挪，上了床。

“我們要去城市的中心。”唐奚轉過身問她，“怎麽走？”

“城市中心？”老奶奶看他，“你要去A區？如果你有足夠的貢獻點就能進入C區，再拿夠貢獻點才能進B區，最後是A區。”

“貢獻點……？”唐奚想了想，“有沒有其他快捷的辦法？”

“往後走3條街是招顧所，如果你有他們需要的技能，可以由他們直接帶進去，但是跨區帶人是有很大代價的，所以除非是你真的有符合他們興趣的能力或者用處。”

唐奚看見肖陌白小幅度的搖了搖頭。

“黑風在找你。”肖陌白說，“所有廣被人知的地方都不能去。”

就好像檢查關卡會有他們的通緝命令一樣，唐奚忽然了悟了。

“進城是因爲我們沒有足夠的食物。”肖陌白說道，晃了晃手裏的空間墜，那是絕的空間墜，“我們不需要遵循城市的晉級規則。”

這架機甲簡直是一大作弊利器。

“也許我們應該先改頭換面？”唐奚想了想，“黑風是怎麽通緝我們的？挂通緝畫像麽？這裏的電子系統根本不發達，所以隻有重要的位置有？”

“改頭換面。”肖陌白低低嗯了一聲，他看了眼唐奚，唐奚忽然明白過來他在看什麽，趕緊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群袍，他看了肖陌白半晌，如果老奶奶是爲了那個……“部長，你幹嘛也讓我穿。”唐奚眨巴着眼問。

肖陌白看他。

“……”唐奚歪歪頭。

“因爲好看。”肖陌白語氣極爲平淡。

“……”唐奚撓了撓耳朵，覺得自己幻聽了。然而外面的環境沒允許唐奚繼續探讨下去這個問題。外面已經過去3撥巡邏隊，然而這次不同，外面的腳步聲隻有逼近，卻沒有遠離。

肖陌白的目光轉向屋外。

第一個從賣烙餅攤的店面破門而入的就是刀疤臉，彪形大漢這回手裏舉着粗管的槍，嘴裏哇哇叫着，“哈！有人舉報你們！你們跑不了啦！！”

肖陌白一把攬過唐奚，唐奚愣了一下，銀發的男人沒有去看側門，他讓過刀疤臉的攻擊，他的動作幅度微小卻整合好，然而下一秒，他卻停住了。

漆黑的夜色中，道路中央站着的男人一身白大褂，笑着看他。

“這就是我們的成功品？”男人的目光從肖陌白轉向唐奚，語氣輕柔，“看上去真不錯。”

“還回來吧，”男人說，“他是黑風的。從頭到腳。”

巡警将他們包圍，這裏面不單有城市D區的巡警，還有黑風手下的人，唐奚幾乎一眼就能認出來——他在來到這個時代的第一天，在那間屋子裏見到的那些人。

麻木而近乎瘋狂的眼神。層層包圍，一眼望過去都是人牆。

站在他們中間的男人轉向唐奚，“過來。”

唐奚覺得肖陌白攬在自己腰間的手一緊。

青年看向銀發的男人，第一次看見對方眼裏隐沒的銳利破開冰藍色眼裏的淡漠，就仿佛一柄一直沒有出鞘的劍出鞘後的寒光。

“他不是你的人。”肖陌白說，語氣很淡。

黑風的人挑了下眉，笑了，“肖陌白，部長。我知道你，我們那裏有個人以前還是從你們部裏過來的，他和我說過……我想想，你确實很了不起，不過上次的空間門如果真的是你更改的定位……我想你現在應該沒有逃脫的辦法了吧？”

“你們太不小心了。”男人笑道，“3次波動，足夠我知道你們到底在哪個位置，就算我們不知道，隻要知道成功品在這裏，就足夠我們有理由動用人手來各個關卡搜尋，翻遍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以及荒野的每一片土地。”

“爲了‘成功品’，我們有的是耐心和精力去尋找。”男人說，“但是不一定有足夠的耐心和經曆，來等待。”他眯起眼，轉向唐奚，“我最後再說一遍，過來，要不然……你們沒有逃脫的機會。”

唐奚這回真切的感覺到被肖陌白拉住了。

青年手裏一冷，被肖陌白塞進了機甲的空間墜。

“不論在哪兒。”唐奚聽見對方說，“别害怕。”

激光武器發射，劃花了夜色的黑，站在中間的男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向前沖來，他手裏的短刀在接近時刷的向外彈出，長度整整增加了一倍，肖陌白一手拽着唐奚，另一手裏閃過一道白亮——唐奚沒有看清楚男人手裏武器的形狀。

肖陌白把唐奚擋在身後，一步也沒有讓開，然而唐奚覺得眼前的景物一陣震顫，就好像虛幻的水面被風吹過将要飄散一般——下一瞬間，巨大的光線從肖陌白緊握住他的手掌中爆發開來。

那是一種讓人不得不閉上眼的刺目光芒，好像正午直視太陽。吞沒了其他所有的激光光束，吞沒了所有的景物，與所有的聲音。

唐奚視線裏最後的印象是男人的背影。

别害怕。

他聽見男人這麽對他說。

唐奚緊緊抓着手裏的空間扭。

他躺在一望無際的銀白色沙礫土壤上，就好像他第一次來到這個星球時一樣。

“部長？”唐奚呼叫耳朵上的耳釘式通訊器，沒有得到任何回音。

唐奚仍然穿着那件紅色的長袍，然而突發事件來臨的讓人沒有任何反應機會。

青年從地上爬起來，他四處環顧了一圈，确信自己又回到了荒野。

他得去找肖陌白。

這是青年腦海裏唯一的想法。

他打開空間扭，機甲憑空出現在荒野的土地上，電子眼看了看唐奚，打開了駕駛艙門。

他放下升降梯，沒辦法一下跳2樓那麽高的唐奚乖乖的坐着升降梯進了駕駛室。

“我不知道怎麽操控精神機甲。”唐奚說。

“實際上，你也不能操控我。”機甲的系統音響起來，“你沒有備用操作權限。不過作爲聯邦制造出的先進智能機甲，我是可以自主操作的。”

“另外，在空間扭裏，隻要我的系統是啓動狀态，我就能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機甲說道，“你要去找我的第二個駕駛人？”

“對。”

“你确定？”機甲問道，“按他的意思，你不被抓到才是第一位的。”

“他有可能沒事麽？”唐奚有點急病亂投醫。

機甲沉默了一會兒，“不可能。”他回應道，“不，可能性爲23%。”

“我們是怎麽出來的？”

“相當于突然開辟一個一次性不穩定的空間通道。”機甲回答，“‘空間突破’，隻有‘使者’能做到。”

“你和他都是‘使者’，隻不過你的能力未被開發，經驗遠遠不足。我聽他們的意思，你是後天改造成爲‘使者’的？”

“可能吧，我是‘成功品’。”唐奚說道，根本就沒有深入想機甲在說什麽，他滿腦子都是肖陌白，“我們怎麽找他？現在回去？”

“你瘋了麽？！”k5叫道，“你想讓他現在的努力打水漂！？空間突破可不是這麽簡單的事！一般人在進行空間突破後起碼得有幾天的虛弱期，這比在别人的空間門裏另外打開出口還難多了！”

第四十一章

“爲什麽不找他？”

“我是業餘情報人員，業餘情報人員……軍部和肖陌白的事查不出太多。你們部長的檔案全部加密。”

“如果沒搞錯，你現在在用你導師的軟件系統？”

“對。我怕自己搞的躲不過安可拉的通訊監聽……你不會想讓我用他的權限吧？！你是要害死我嗎？！你……喂？格萊斯？！”

“嗯。”格萊斯往後靠在牆壁上，通訊器裏自己軍事學院情報系畢業前往聯邦主星繼續學習的同學一臉好像被迫吞了蒼蠅的表情看他，“你要找的是誰啊？唐奚？新朋友？”

“嗯。”格萊斯說，“合得來。”

“喜新厭舊真的好麽格萊斯？！”對方叫道，“至我于水火之地真的好麽？！”

他這麽說着，格萊斯看見對方的視線已經移向一邊的屏幕，他安靜的看着對方，等待答案。

從軍演後唐奚和肖陌白莫名其妙失蹤到現在，安可拉凱因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動作。

主艦因爲能源耗盡而漂浮在宇宙中最後不得不靠另兩個基地帶回附近星球，部長和唐奚的失蹤除了最開始引起的混亂過後，一切似乎很快趨于平穩。

雖然有的人隻是勉強壓制内心的煩躁，但有的人确實毫不擔心。

甚至，格萊斯感覺到安可拉凱因對于找人這件事是絲毫不上心的。

就好像這件事發生的正和其意。

“肖陌白，哇，這人的檔案我進去了！”情報系的同學把臉轉過來看他，“你們部長幹了不少事啊！看這個……近50年來他上任以後，幾乎安可拉基地取得成功的所有大的有影響力的任務都是他帶隊……哎呀，還有舒曼華·哥德萊特，這兩個人出現的頻率最多……等等，你們特殊職能部是幹什麽的？”

“應該和空間扭曲相關。”格萊斯說，“具體不清楚，還沒有接觸到核心。”

“這裏……從這個計劃開始肖陌白似乎進入了軍部的關注名單……不是好的那一種。你們……軍部和政府想要推行……”

“你在幹什麽？”

格萊斯迅速切斷通訊回頭，洛音站在門口，屋外的走廊沒有開燈，屋裏的光亮在他臉上罩了一層，卻看不清神色。

“沒什麽。”格萊斯說道，“下回請先敲門。”

洛音看着他，靜默了一會兒，說道，“所有的對外通訊雖然不會每時每刻都被監聽，但都會有相應記錄，尤其現在情況特殊。”

“你以爲我在做什麽？”格萊斯問道。

洛音皺起眉，“你和唐奚關系很好？”

他沒有要格萊斯回答的意思，直接說道，“唐奚能夠進入特殊職能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肖陌白的決定。”

格萊斯輕微的挑了一下眉，“軍部不是這麽決定的？你想說部長影響了軍部的決定？”

“如果你一定要這麽說……”

格萊斯打斷了他的話，“部長和軍部間已經不是真正的服從與被服從關系？”

洛音眉頭皺的更厲害，“我不認爲這代表你說的話。”他說，“我也不認爲，這是一件正确的事。”

格萊斯沒有回答，他看向洛音，“軍部想趁這個機會做什麽？”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洛音頓了一下，面無表情，“你想說什麽？”

格萊斯沒有回答。

“不要随便打聽軍部的秘密。”洛音警告他，“也不要随便判斷對錯。聽着，你首先是個軍人。”

格萊斯看了看他，洛音看到對方灰色的眼睛裏閃過一道暗色。

你首先是個軍人，你首先要服務于聯邦，服從聯邦意志，而不是個人。

“你真想去？！”A888星球，荒野，一架黑色的機甲正在曠野上抓狂一樣的跳來跳去，幸好現在沒多少人注意這裏，否則一定會懷疑機甲駕駛員的神經是否正常。

實際上這事和唐奚一點關系也沒有。

“别跳了……”唐奚趴在操縱鍵盤上，很無奈，“聯邦什麽時候有你這麽先進的機甲怎麽還不給軍部每人配備一個……”

“全聯邦能制造出我這樣機甲的估計也就那麽一個人。”k5說，“你就别想了，不，關鍵不在于這個。”

“關鍵在于什麽？”唐奚把自己從操縱鍵盤上拔起來，往後靠在駕駛座上，“你說部長現在的情況不好……你說他情況危急……你不讓我去……我還能幹什麽？”

“你告訴我我能幹什麽？”唐奚問道，聲音忽的拔高，然後又安靜下來，青年歎了口氣，“不好意思，有點急。”

K5靜默了一會兒，“你想好？”

“你做的可不是那個男人想讓你做的。”

“他想讓我做什麽？”唐奚失笑，“我根本不可能……不管是能力不足還是我願不願意，都不能一個人從這個星球上回軍部……”

“我估計他隻想讓你好好活着。”k5打斷他，“回軍部有什麽好的。隻要你人是自由的，能在哪兒活的好都行。”

“……”

“‘使者’和軍部，能夠完全調和的例子還真從來沒出現過。”k5說，唐奚看見面前的屏幕上一行行的文字資料滑過去，速度快的讓人眼暈，他趕緊轉開視線，扶額，“……看不清楚……”

“看不清楚就對了。”k5驕傲的說，“隻是給你看看有多少資料而已。你權限不夠，才不能給你看清楚！”

唐奚默默的把視線轉開。

“走吧。”青年說。

“……太着急了！”k5叫道，“你就這麽進去？你以爲你被抓了黑風就會放過你家男人？！”

唐奚完全沒有反駁機甲最後用詞的心情。

“當然不可能！”他說道，“我們應該……”

“對對對！我們應該首先偷偷再潛入城裏！上回簡直太不刺激了！然後我們直接進入A什麽黑風的總部！然後你就拿着武器威脅他們！‘放不放我男人！不放死給你們看！’……雖然我覺得不會有什麽用，對了，黑風是舍呢麽，爲什麽要抓你？我在這兒待太久了信息庫好久沒更新。”

“說不清楚。”唐奚懶得把那一大段講給機甲聽，他摸了摸下巴，“不過我覺得你說的方案也許可行……”

“……喂！那是好久以前就寫爛俗了的小說橋段！”

“我隻是覺得可行。”唐奚拍了拍操作鍵盤，“就這樣吧。想不出其他辦法。”

“……你決定的太輕率了……”

“我很着急！”唐奚說道，“很着急！拜托你，如果你不讓我自己進行操作的話，你就先把我帶進城區裏！”

“我……”

“你不是有很多地圖麽？你不是其實有很多資料麽？你的上一駕駛員不會什麽也沒往你的資料庫裏存吧？”

“别随便說我的上一界駕駛員！”k5叫道，随即投降的說，“好吧好吧我理解你擔心你焦慮你歇斯底裏……真是的……小朋友太急躁了！”

唐奚面無表情，“對不起我再道歉一次。”

“你再道歉多少次都改變不了你現在就是擔心焦慮歇斯底裏的本質。”k5随意的說，“給你看我們現在的定位。你知不知道怎麽聯系黑風的人？”

“部長說過這裏離他們本身的預訂傳輸地點不遠……他們來的這麽快，而且和巡邏隊……”唐奚說，“這座星球上應該有的是他們的眼線和控制者。但是不能随便找一個。”

“對，最好的方法就是和最高層直接聯系……”k5附和道，“給我找個有無線網的地方，我可以入侵他們的系統幫你看看有沒有什麽蛛絲馬迹。剛剛D區我可沒搜索到網絡……還是一樣的落後。資料庫中從B區才能連接到網絡。嘿，你知道怎麽進入B區嗎？”機甲問道，語氣裏一股子你問我快問我快問我問我的調子。

“你知道怎麽直接進入？剛剛爲什麽不說？”唐奚避開他的重點。

“……”k5郁悶，“我爲什麽要說，我說了那個男人也不會聽我的。他不會喜歡那種方法……”

“什麽？”唐奚說，“我已經沒有辦法再潛入D區了，沒有風暴，而且還有通緝……有舍呢麽其他辦法？要隐蔽簡潔，重點是快！”

“要求真多……”k5說，揶揄他，“重點是要在你的能力範圍。”

“……好。”唐奚說，“什麽方法？”

“‘任務市場’。”

“裏面的任務大多就有兩大部分，一個是稀缺資源的獲得，另一個是殺人。

還沒等唐奚說話，k5繼續說，“說實在的，他們發布的什麽資源需求要找到得碰運氣，當時……我們選擇的就是第二條。”

唐奚面無表情。

“A區和B區有的是單子。”k5繼續說，“最安全，監管最差，就算黑風是這個星球的最高統治者幕後掌控者都沒有辦法阻止。”

“更何況這裏……888代表被遺忘的星球，這裏本來就是逃犯的天堂。這裏的制度就是他們發展起來的制度，你确定去做？”

“怎麽找？”

“看這裏。”屏幕上的地圖亮起一條紅線，“爲了讓廣大荒野群衆能夠加入他們，特地在荒野設定的集中地……喂，你想清楚。如果你隻能接第二類單子，你真的要做？”

“你的上一界駕駛員就是這麽進入城市的？”唐奚問，面目平靜，看不出一點波動。

“你還可以選擇碰碰運氣。”K5猶豫了一下說，“他們可能會發布一些别的任務……”

“走吧。”唐奚說，“要快點。”

“你是軍部的人……”k5一邊照着紅線路徑發動一邊說。

我是名軍人。唐奚這樣想到。

“我當然有我自己的底線。”他吐了一口氣，“這是唯一的辦法了，先碰碰運氣吧。”

“人命是不能碰運氣的。”k5給他潑冷水。

“我知道。”唐奚說，“我知道。”

世界上從來沒有兩全的事情，如果爲了肖陌白一定要做到的話。唐奚覺得自己已經隐隐有了答案。

一個令他自己唾棄的答案。

任務市場的地點入口很有些隐秘。唐奚把地圖記下來隔得老遠就從k5裏面出來，按照機甲的指示将它收緊空間墜裏，帶在脖子上。

“記得要強勢一點。”k5之前苦口婆心極度不放心的叮囑他，“但是如果有人質疑你不用急着反駁！直接說你能接就好！記得強調你可以做！你不行還有我，知道不？”

“……”唐奚覺得k5可能因爲剛啓動有些激動過頭。

他看了看腳下，一個剛容一個人貼着通過的地裂縫，絕不是他剛到這個星球一下子踩空會掉下去的那一種，這個地裂縫并非直上直下，在最開始的時候有的是踏腳點，但前提是你的身體要足夠柔軟——才能滿足在這個狹窄的地裂縫中通過過于大角度的轉角。

唐奚反複在腦子裏核對了一下地圖，扒着裂縫蹭下去。

他簡直要感謝自己的攀岩技巧。

“呦。”唐奚正爬過一個外凸部分，向後仰着看底下出聲的人。

“從這條通道進來的大部分都不是第一次，可是我看你很眼生啊……”大叔盤腿坐在底下，旁邊一片空空就好像他是在那裏打坐一樣，但是唐奚已經聽到空間裏面傳出的熱鬧喧嘩的聲音，這裏似乎是市場的冷僻地點。

“我算是有人介紹來的吧！”唐奚看了看高度，直接從岩壁上跳下去，絲毫沒有估計錯自己身體的承受能力。他探頭往裏面望了望，大叔呵的笑了一聲，“左邊是求資源，右邊是買命的，你想去哪裏？”

“那這兒是哪？”唐奚看見他旁邊也隻有寥寥三四個人，有幾個看了他們一眼，繼續把視線轉回去發呆，另外有幾個不知道在搗鼓手裏的什麽東西，沒理他們。

“我招打手。不适合你。”大叔看了他一眼，“小朋友？我勸你還是趕緊爬回去，如果你有力氣的話。”

“你會什麽？”一個一直往這邊看的男人忽然出聲，“你……可能會适合我的要求。”

“……什麽？”唐奚立刻轉過去。

“水嫩嫩的新人。”對方笑道，“你是怎麽到這個星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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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4:56


第四十二章

唐奚沒有回答問題，“我要去B區。”他說。

“你要去B區？”那個男人問道，“你之前是幹什麽的？”

“我是……呃……我家是開小吃店的……”唐奚下意識的說。

“算了吧。”男人立刻答道，“我們不需要做吃的的，我們需要技術人員。以爲你看起來像是從先進星球不小心掉進來的。”

“……呃，什麽技術人員？”唐奚立刻在腦子裏把學過的理論快速的過了一遍，對方看了看他，笑了，“最簡單的，打下手的。丁泊閣原則？”

“要想得到兩種結果無法隻使用一種手段，從傳導臂角度，一根支杆如果帶動兩次滑動最終将會出現雙向矛盾，從……”

“想要搭建U型回槽應該選用什麽材料？”

“中間管最好的材料是BU3号人造鋁，耐高溫耐腐蝕不易變形，左邊口用亞銅7号标準螺口，右邊口用亞銅加固3号小螺口。”

“怎麽搭建？”

“……兩邊都擰上？”

“哈。”男人笑了一聲，“理論型？哪個院校畢業的？最後的實際操作沒過關吧？”

“……”唐奚尴尬的笑了笑。

“走吧，可以試試。”男人說，“就算不行，也算帶你進B區逛了一圈。”

唐奚左右看了看，“對了，我能不能……也許我應該遮擋一下外貌……”

他說的吞吞吐吐，擔心因爲這個男人不帶他進去，對方看了看他，忽的哦了一聲，“被通緝了？”

“沒關系。”他說，“你碰到的時候好，今天正好是我們的人。”

他們走過左手的市場，穿過吵吵嚷嚷的人群，進到冰崖的後面。

一溜的落後安可拉得有近幾十年的低空飛行器排在後面，男人很快找到自己的，招呼唐奚上來。

在唐奚的印象中，B區被包圍在C區當中，C區包圍在D區當中，然而實際上他們是一個C型的環形，每一區都有自己的對外入口。

他們順利的通過B區的關卡，唐奚注意到B區巡警臂上的标示和D區不同，他看了看唐奚，又看了看唐奚旁邊的人，“你要帶他？他是上面最高等級的通緝。”

男人驚訝的看了唐奚一眼，點了點頭，“爲什麽？”

“不是本星球的問題……他有個同伴，另外一個通緝剛剛取消，應該已經被抓了。”

“謝了。”男人對巡警招了招手，“說不定一會兒就送出來，如果留下我會把人藏好的。”

唐奚默默的轉開視線。

“你覺得是血液問題？”

“不是。我們需要找到激活‘因子’，帕薩卡的注射液有什麽不同麽？”

“沒有。除非受到了其他的污染……”

“行了，别抽了。再抽就要死了。”

“……秘書官！”

“走吧走吧，這裏我來看着。”男人說，看着實驗人員全都退出了屋子，直接關閉了屋中的能量閘門。

“我知道你醒了。”他說。

屋中一片漆黑，他看向實驗台，“他們習慣在提取樣本之前用一點活性液，以便提取到更多的可用物質，這對大部分人沒有絲毫影響，對你去足夠了。”

“能量源斷了以後，所有的監控都會停止，你有沒有……”他走近實驗台，最後還是停在了3步遠的地方，笑了笑，“運氣不好的話，你……我會幫忙說說話的。”

“原來你的意見還能被采取？”肖陌白終于開口，聲音虛弱卻絲毫沒有抹去語調中的一抹冷淡。

“洛音知道了麽？”男人笑了笑，問道。

“不知道。”肖陌白平淡的說，他緩緩閉上眼睛，虛弱的身體隻是在藥物的作用下強制蘇醒，分不出半點精力關注現在所處的環境。

“換個話題。”很久沒有見到過的舊識仍然在說話，聲音似乎從遙遠地方傳來一樣帶着空洞的回響，需要仔細辨認。

“新加入我們的那個孩子，怎麽樣？”

“你猜他會怎麽做？”

“說實在的，肖，我很少見你對人這麽……”他雖然得不到回答，但還自言自語的挺開心，男人斟酌了一下詞句，“我簡直懷疑他是不是哪點吸引你。”

“我隻做該做的。”肖陌白終于有了回答。

“遇到危險以身相待？”男人失笑，“這根本不理智。你自己知道的很清楚，他被抓來，頂多就是做做實驗觀察觀察，既不能殺，還得好好供吃供喝。這個時候你有的是時間能力，你不覺得你自己回頭再來救他成功的概率要大上很多嗎？”

“我從來沒見你做過這麽沒有效益的決定。”

“你猜他會不會來找你？”對方繼續自言自語，仍然糾纏着剛剛的問題，“很奇怪，我們放棄那個據點的時候都是失敗品，據說他十分成功，我真想見一見……”

“希望你，永遠不要成真。”

“不。”對方說，“總有一天……”他看了看肖陌白，“你仍然不同意我們的想法？”

“這個星系隻有進行‘重啓’才能真正回到它原來的軌道，人類已經帶領它偏離均衡太遠，無論你怎麽彌補漏洞都隻是捉襟見肘，這麽多年我以爲你已經感覺到了呢。”他說，“但是偏偏人類自己還不覺得，軍部還是想要進行更多的空間重疊，建立更多跳躍點？根本就沒有成熟的技術支持在僅改變空間位置的時候不影響時間流動，他們自己還偏偏不信。”

“你不該來的。如果隻是帕薩卡來，我們還不敢拿他做什麽實驗。但是你不一樣，肖，你是黑風最大的敵人之一，以前是連你的衣角都碰不到，現在，黑風想要用你實驗區域‘重啓’。”

“你知道‘區域’重啓吧？雖然在A888做實驗浪費了一點，不過我們可以人爲先設置幾個空間門，看看那套設備是不是能将一切都歸零。”

他還唠叨到一半，實驗室的門再次滑開。

“秘書官？”來人笑了笑，“你再不出來，老大要懷疑你了哦？”說着一把合上了能源閘。

“左手要拿在上面，不要碰墊圈！緩溶液這麽滴，你背操作流程背的挺溜的，怎麽不背背實際操作技巧？”

唐奚一邊努力維持着姿勢，一邊轉頭看旁邊叫做阿切蘭的青年，對方嘴裏叼着一根咀嚼棒，這是這個星球最實用最管飽的食物，他轉頭對帶唐奚來的男人點了點頭，“還行，理論好學得快，知道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要了。”

“你說行就行。”對方看了一眼唐奚，“别随意走動，有要什麽跟他直接說。”

唐奚立刻點了點頭。

“你是被通緝的？”阿切蘭敏銳的捕捉到對方的意思，好奇的看了唐奚一眼，沒追問下去，從桌子底下撈出一筐零件，“先把這些組裝好了？”

唐奚看緩溶液已經流過零件的X型凹槽，小心翼翼的把零件倒扣在一邊，再去扒拉那一筐零件，“要做什麽？”

“挑着做，所有能用上的。”青年指了指糊了一面牆的表格，“完成了的零件放大左手的筐裏，記得記在表上，數目夠了就劃掉。”

“你們在做什麽？”唐奚端詳了一下那個表格，“自己組裝機甲？”

“B區機甲購買要登記實名，資料被掌握的清清楚楚，而我們有一些不能走在明面上的需求。”青年滿不在意的說，“這裏面能組裝的剛剛應該教過你了，記好了成功率别太低，零件也不好搜羅。”

唐奚點了點頭，挑出5個亞銅7号标準螺口，翻出一個10号白銅圓盤，這是手部關節的中心部分。青年處理零件比唐奚快上很多，悠閑的哼着不知道什麽調子的歌兒，嘴裏的咀嚼棒半天還沒吃完。

唐奚将組裝好的關節放到一邊，又拿出幾個，愣了一下，轉向青年，“零件的型号匹配都不一樣。”

“我看看。”青年探頭過來往他的筐裏看了一眼，“歸到一個筐裏應該差别不大，可以組合。有人能行，别擔心。”

“快點。”他說，“我們要趕工。”

當天晚上，唐奚在工作室旁邊的小庫房找了塊地兒。青年挺不理解的看他，“一起睡呗，又不是小姑娘你害怕同房？”

“……不是……”唐奚隻能說，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還是你有心理陰影？”

“……”唐奚一把關上門。

“嘿，你真不來？”青年在外面叫。

“不來。”唐奚喊道，聽見青年在外面切了一聲走遠。

“喂。”他把空間墜打開，k5一出來就趕緊蜷縮住身體，結果腦袋還是狠狠的撞上來房間天花闆，發出巨大的響聲。

“！！”唐奚趕緊趴在門上聽外面有沒有動靜，所幸的是這裏是地下組裝工坊，似乎隻有他和青年兩個人，而對方已經走遠了。

“上帝啊，你選的什麽破地方？”k5哀嚎，揉自己的腦袋。

“我覺得你一點也不會疼。”唐奚說道，“連上網絡沒有？”

“連上了連上了……正在搜他們的通緝令。”k5說道，電子眼直愣愣的看着前方，就好像牆壁上長了朵花兒一樣，“這裏接到的通緝令是A區中央下放的，我看看，中央區，中央區……進去了！他們是直接發放人。”

“黑風的人就在A區的中央區？”

“你應該說黑風就是這裏的最終管轄者。”k5糾正道，“奇怪……我以前在A區待過，可完全沒有中央區這回事兒啊……真謹慎，居然沒有中央區地圖。我接入監控系統看看……咦？”

“什麽？”唐奚立刻坐直身體。

“這個監控器在剛剛被截斷了，剛恢複工作……這是……”k5頓了一下，忽然說，“哎呀！天啊！”

“别喊！”唐奚說，“有沒有點有實質性的東西！”

K5沒再說話，與監控系統聯通後通過監控系統照到的景物以全息投影的方式出現在房間裏。

唐奚看到了銀發的男人。

他安靜而沉默，實驗台被以90度角豎起，站在門口的人攤手，“讓他吃吃苦頭，老大的吩咐。”

“手環腳環特殊磁性設計，一般人拷上就動不了了。帶内刺，哎呦……”k5肉疼的叫，肖陌白毫無反應，因爲身體的重量挂在手環上，鮮血淋淋瀝瀝的落下來。

“我說他怎麽一直不理我。”秘書官看了看又昏迷過去的男人，聳肩，“走吧。這就是苦頭？”

“留着點力氣才能夠進行呢區域‘重啓’。”門外的人說道，回首帶上門。

唐奚看見肖陌白微微皺了皺眉，眼底洩出一絲暗藍，又很快隐去。

K5切斷了畫面。

“怎麽了？”唐奚回過神來，問他。

“好像被發現了。”k5轉了轉眼睛，“不過沒有被追蹤。”

“區域重啓是什麽？”唐奚問。

“相當于……時間歸零，空間自動打破再重建。”k5說，“通俗講，這個星球的原生會從出生再一次開始衍化，人造工程全部消失。這種情況很少見到，一般要兩三個‘使者’共同進行，對‘使者’的傷害是很大的。以一個人爲能量源開啓區域重啓的例子還從來沒有過，估計會死的很慘吧。”

“這不光光是你一個人的事了。”k5說。

唐奚沒說話。

“我想……”青年沉默了一會兒，說，“你既然能夠連入他們的監視系統，應該也可以直接連入通訊系統，或者你可以黑了他們的……”

“聽着，别太着急！”k5立刻警告他，“隻有你最好能真的站到他們面前……你怎麽保證在你主動聯系的時候不暴露自己的位置？就算你想狗血想以你自己換人，你以爲你這麽說了他們就同意？如果黑風來抓你你逃得掉？到時候你進去了人沒放出來看你怎麽辦！！”

“從來不要随便低估敵人的也不要高估自己的能力，我知道。”唐奚打斷他的話，“區域重啓的步驟是什麽？有沒有……”

“預兆？有。”k5說，“先确定重啓範圍，然後是能量聚集，‘使者’的作用相當于引火線。”

K5的電子眼閃了閃，“如果你的感覺好的話，在能量聚集到差不多的時候，甚至能感覺到它流向的源頭。”

第四十三章

“我的感覺好不好……我……”他忽的愣了一下。

k5的眼睛閃了閃，“天賦還不錯哦？怪不得被放羊吃草，要不然早被抓着往死裏訓了……感覺到啦？”他鄙視的看了看其實什麽也沒有的天花闆，動作顯得特别深邃，“那幫黑風什麽的太着急了吧。”

“感覺很奇怪。”唐奚也看了看周圍，又伸手掏了掏，把湛藍之眼從衣服裏掏了出來，海藍色的珠子和以前不太一樣，唐奚覺得它有點發熱。青年舀起來對着光照了照，裏面的半透明的藍色似乎隐隐流動起來，把均勻的色彩打亂，深深淺淺。

k5目瞪口呆的看着唐奚随手把珠子掏出來還抹了抹上面粘的灰，慘叫，“你就這麽随随便便的在衣服裏放着它！太可憐了！難得看到這麽好的時武！！！”

“……？”唐奚把珠子舀到眼前看了看，“要不然怎麽樣？”他說道，看k5，“我第一次見到它這樣，爲什麽？”

“因爲黑風那邊機器開啓的緣故吧。”k5機甲托着腮，作深沉狀，“雖然說他們是渀造，但和真正時武的原理是一樣的，這種情況……就像共振一樣。連鎖反應。”

“區域重啓……”唐奚閉了閉眼，“我感覺不到……你說的向一個地方集中流動？”

“哦，現在才剛開始，幹擾源太多，感覺不出準确的方向是正常的。”k5随意的揮了揮手，差點又敲到牆壁上，趕緊停住。

唐奚哦了一聲，忽然擡頭看他，“你知道的很多？”

“……什麽？”k5沒反應過來青年想問什麽，眼睛閃了閃，覺得對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慎得慌。

“你說部長對我放羊吃草？”唐奚問。

“……我沒說你男人的壞話！！！”k5恍悟。

“我沒……他不是……”唐奚頓了一下，他的腦子裏重新閃現出剛剛被自己強行屏蔽掉的畫面，嘴裏不受控制的叫道，“我那是單戀！”

“……你還真的戀啊？”k5吓了一跳。

“……”，唐奚捂住臉，“沒事，你就當我随口一說。”他吸了一口氣，正要說話忽然看見機甲一巴掌拍過來，唐奚趕緊往旁邊閃，k5在千鈞一發之際沒有一巴掌拍到地面上把屋子拍出坑。

“……”

“……”k5發出哈哈哈哈的笑聲，這聲音讓機甲發出來實在讓人覺得難以言說，唐奚抹了把臉，聽見機甲一邊哈哈哈一邊說，“沒事，挑戰難度大！我喜歡！我挺你！”

“謝謝。”唐奚說，再次把肖陌白的畫面抹去，不去想男人蒼白的臉色和同樣沒有血色的唇，以及實驗台豎起後淋淋瀝瀝落下的鮮血。

“我們最好回歸正題……”青年說。

“正題？”機甲迷惑的看他，“你剛剛要說什麽？”

“你一點也不着急。”青年說道，語氣很冷靜，“但是我很急，可不可以幫個忙？”

“……”k5哈？了一聲，“幫什麽忙？幫的還不少？你想幹什麽？”他舀準主意唐奚不敢把他怎麽樣，得瑟着說，“想要變強啊，資料我有啊，要聯網對戰虛拟訓練啊，網我能上去哦，想要提升時武的操作啊，我這兒也有方法啊。可是我的權限不能随便給你開的哦~小朋友~”

“……”唐奚眯了眯眼。

“不開不開哦~……呃！！”k5像卡帶了一樣重複着，然後忽然頓了一下，好像忽然被按了暫停鍵。

“……”機甲看了看青年手裏小的可以的銀藍色短槍。

“喂！”k5叫道，“兄弟反目這種情節一點也不适合你！”

機甲想要動喚一下自己的身體換個礀勢，可惜屋子很小，他隻能卡在那兒搖頭。

“就算你很高端，我似乎也知道你的能源中心在哪裏。”唐奚說，“我看你現在肯定躲不開，雖然湛藍之眼看起來很小……但是我覺得威力還足夠。”

“……别沖動。”k5的電子眼狂閃，青年的表情太嚴肅了，他隻好說，“你把我打穿了對你沒有半點好處！”

唐奚沒說話。

“你不敢開槍！！”k5叫道。

“爲什麽？”唐奚平淡的說，手指微扣，他的臉上沒有表情，好像下一秒扳機就要扣到底。

“我投降！”k5立刻叫道。

唐奚眯了眯眼。

“我投降！我向來說話算話的！！”k5說，“大哥！！饒了我吧！”

“……”青年歪了歪頭，機甲爲表誠意，直接把駕駛艙門打開，“進來進來！讓我證明我的忠誠！！”

“……”唐奚狐疑的看着态度過快180度大轉彎的機甲，三下兩下順着機身爬上去，第一眼就看見屏幕上在放不知道是什麽電視劇，未來世界電視劇拍的極爲科幻，裏面的人穿着不知道是什麽像麻袋的衣服，正演的火熱。

唐奚，“……把資料調出來……”

“你不覺得剛剛那個片很好看麽？”k5興緻勃勃的問，“謝謝你剛剛配合的這麽好！我差點就要信了！”

“是嗎？”唐奚面無表情，“你找我樂子？”

“我看你太緊張了嘛……”機甲扭捏着說，“你看，你急也沒有用啊，隻有當流動穩定下來以後，你才能知道你家男人的具體位置。置之死地而後生，最後一刻見輸赢，電影裏都那麽演嘛。”

唐奚沒理他，這架機甲怎麽也是半路遇上的，說實在對方這麽熱心唐奚已經很吃驚了，如果k5真急得要死……那才是真的詭異。

“他和你不一樣。”k5說，“就算他這樣了……你也不要以爲他真的虛弱到任人宰割。”

機甲說着，屏幕上飛快的跑着代碼，最後一行打上屏幕，閃了閃，唐奚覺得駕駛艙裏忽然一黑，而後數十的光屏在周圍展開又忽的合上，晃的唐奚眼裏一片餘光。

“不好意思忽然想起來一件事……”k5說，“開這個程序相當于直接向每一個‘使者’報備，波動自動計入系統庫。”

“……什麽？”唐奚說，“還有系統庫？”

“對嘛~”k5說，“‘使者’也是有系統庫的嘛~想學習學習要像全體成員報備啊~不過就像你在學校學習也會有考試記錄和學生名單啦~一樣的啦~”

“……開吧。”青年說，“隻要有用，哪怕一點。”

“……”k5沉默了一下，“幹嘛語氣這麽嚴肅……”他啧了一聲，剛剛關閉的光屏再一次彈開，連成一片白色，又刷的像被打破一樣散開，唐奚隻覺得眼前一晃，坐下駕駛座的觸感好像忽然消失，那些四散的白色像世界的邊緣退去，而虛空中有新的光點亮起。

“有新人加入啦？”

“有新人……”

“有新人加入，要不要去看看？”

“附議！另外，搜一下誰的機甲？這是遇上誰了？這次在外面輪班的都有誰？”

“面癱冰山在外面！最近這兒溫度高了不少！還有……小輕，小萊……哎呀……我想想……”

“……是小輕的。小輕人呢？”

“出去就知道了，都誰出去？圍觀新成員！”

“新成員……？”正在調試機器的秘書官愣了一下。

“怎麽了？”旁邊的人看見他嘴裏念念叨叨的，伸手去摸耳朵上鮮紅色的耳釘，說道，“還怕自己不夠‘妩媚’管不住老大的心？”

“别搞笑了。”秘書官看了他一眼，“被老大聽見不止我一個人死。快幹正事！”

“怎麽樣？”唐奚環顧四周，k5的聲音煞風景的響起來，“漂亮不？”

“這是什麽？”唐奚往前走了兩步，發現自己居然真的在走動，虛空中的光點紛亂而活躍，打着旋四散在他周圍，像夏日田野裏飛舞的螢火。

“這就是你作爲‘媒介’想要用的物質。”k5說，“舀出你的武器，這隻是爲了讓你在訓練的時候能更直觀的看到自己的成果。”

“如果你想快速的提高實力，我建議你從自己的長處下手。不管是機甲操作還是體能都隻能靠慢慢積累，你現在能突破的也隻有這一點了——你的湛藍之眼不是僵化的武器，你得讓他‘活’起來，才能看到他真正的能力。”

唐奚伸出手，湛藍之眼拖在指尖，裏面流動起來的藍色旋轉着将白色的亮光吸入又放出，周遭的光點打着漩渦靠近，在吐出時像被力道推着一樣快速離開。

“每一種時武對光點的反應不一樣。”k5像念資料一樣念出來，“我看看……你這個很……溫和嘛，一點自主攻擊性也沒有。”

“哦。”唐奚說，“然後怎麽辦？”

“……自己看教程！”k5撇嘴，“指導新人什麽的最煩人了！我還要看我的電視劇呢！”

“……”唐奚轉臉，原本的虛空裏依次豎起一圈亮白的長條屏幕，環成360度，将青年圍在中間。

“通用教程開啓，歡迎進入。”最中間的屏幕閃了閃，響起一把正太音，把唐奚吓了一跳。“請暫時不要操作時武，我們需要判斷它的原本屬性。”正太音一闆一眼的說道。

“……”唐奚看了看裏面流動着藍色光暈的湛藍之眼，這好像不是他操作的……

青年沒辦法，隻能等了一會兒，中間的屏幕又閃了閃，“……請不要操作時武……”正太又重複了一遍，頓了一下，“喂！聽到嗎！新人？！”

“……”唐奚又看了看湛藍之眼。

“……聽到嗎聽到嗎聽到嗎？！”中間的屏幕開始暴躁，“再不關不怪我随機抽取指導員了！倒計時！5——4——3——再不關我就真随便把你扔給一個指導員了！性質不匹配不怪我！——1——好了！随意抽取指導員！——”

“——抽取成功祝你愉快！”

随着正太的最後一句話，亮光在環形屏幕一周滑過，近十面屏幕相繼暗下。

唐奚眨了眨眼，最後一扇還未完全暗下去的屏幕中忽的出現了一個人影。

“……”青年愣了一下。

虛空的影響凝爲實體，好像相機終于對焦，面目身形都無比清晰。他站在那裏，整個人卻不真實的在黑暗中發着光。

唐奚還沒來的及反應，對方已經一閃到了近前，伸手——

“！！”唐奚瞪大了眼睛。

男人舀起湛藍之眼，唐奚完全沒有反抗。然而沒見對方使力，藍色的珠子已經在他的指尖忽然飄散開來，像被捏碎的煙塵一樣四散在空間裏，忽而不見。

“……”

“要看得到。”男人說，聲音冰冷淡漠，“是第一步。”

“……”唐奚發現對方說話的方法比平常還要難懂，然而他完全沒有去思考對方的意思。

青年看着銀發的男人，覺得自己嗓子發幹，他隻知道自己應該說點什麽，他想說點什麽。

“我……”唐奚看着他，直直看進對方的眼睛裏，就好像他們真在對視一樣。

“雖然其實隻過了一天沒有多少。”唐奚說，“我覺得好想過了很久一樣。”

“雖然我覺得自己已經表現的很鎮靜了。”青年說，“但是我其實實在很慌張。”

這兩句話沒有一句讓面前這一段影像記錄程序有所反應。

唐奚站在原地看着對方。

從理智上，唐奚知道這相當于一個存儲在程序中的數據，可是從感情上，唐奚發現他的理智和冷靜終于瀕臨塌陷。

“對不起。”他說。

肖陌白的眼神比以往還要冷淡，唐奚卻看了半天，像入魔一樣。一道銀亮的光球從他眼前閃過，青年才像忽然被按了開始鍵一樣驚醒。

這不是真的。

真實是，他得趕緊去，趕緊去找他。

退一萬步，就算像k5隐約表達的‘你别看他那樣其實他什麽事也沒有’，唐奚也想快一點去。

就算肖陌白比他強上千百倍，他還是要做自己能做的那僅有的一點事。

“要怎麽做？”唐奚問道。

“把你的武器找回來。”銀發的男人回答，他伸出手，就像做示範一樣，不知道飄散到何處隐約不見的藍色碎末忽的在他手指上彙集，圍繞而成爲唐奚熟悉的樣子。

“這應該是你最熟悉最适合武器。”肖陌白說，“你想使用它，先要找到它。”

“否則，它永遠不能真的爲你而用。”他手指輕輕一點，湛藍之眼再次消散，像忽的刮過一道風。

“閉眼。”肖陌白說。

唐奚想起在安可拉凱因的武器庫裏，男人也這樣對他說過。

第四十四章

唐奚發現，這裏的肖陌白确實隻是程序的影像。

雖然他的聲音平淡，眼神漠然，而如此真實。

雖然他似乎就站在他面前，伸手就能碰到。

唐奚沒有閉眼，眼前的人當然毫無反應，肖陌白的影像自然沒有辦法看到唐奚的反應。

唐奚伸手，但是手掌隻能穿過光影之間。

“好吧。”他說，閉上眼。

我很快，我會很快，很快。

來找你。

肖陌白擡了擡眼，注入身體中的溶液讓他不适的皺起眉。

實驗儀器被拉近，秘書官站在門口，負責實驗的研究人員跟他打了個招呼，“還沒完，你想和他聊天的話，還有一個項目沒檢測。”

“好啊。”秘書官靠在牆上，眼神複雜，玩着手裏的一對磁性鐐铐。他看着連接在肖陌白身體上密密麻麻的導線将各項數據傳給機器記錄，沒說話。

“聽說打算用他一個人做支柱進行區域重啓？”研究人員看着儀器記錄肖陌白對各類藥物的反應，跟秘書官搭話，“我們是不是得悠着點來，萬一不成功怎麽辦？”

秘書官笑了笑，把手裏的鐐铐打開又合攏。

“這是幹嘛的？”研究人員看了看他手上的鐐铐，“像是你以前自己嘗試過的那一種……”

“就是那種。”秘書官說，指指肖陌白，“給他的。”他轉開視線避開研究人員的下一個問題，“好了沒？”

“快了。”研究人員也看肖陌白，銀發的男人微微側着頭，半阖的眼底透出一點沒有焦距的冰藍。他眉頭微皺，呼吸急促卻極淺，圍在他旁邊的人将密密麻麻導線連接到他頭上，合上一旁的開關。

肖陌白的呼吸一滞。

男人長直的睫毛顫了顫，又歸于平靜。

實驗儀器上的數據飛速的變化着，研究人員咦了一聲，“好平淡的反應，”

“應該什麽樣？”秘書官随口問道。

“副作用相當于高壓電擊……”研究人員說道，“肌肉收縮，神經系統與心髒受到傷害……”旁邊的一台實驗儀器忽然想起尖銳的滴聲，把研究人員的話打斷，立刻有人将開關關閉。

“快給他來一針！”研究人員看着心髒停跳的平坦直線，叫道。

秘書官玩弄着自己過肩的頭發，看着重新産生波動的數據線，他旁邊的研究人員招呼道，“就到這兒了今天！”說着碰了碰秘書官的肩膀，“要不要給他打一針讓他立刻就醒？”

“不用。”秘書官說，笑了笑，“我等等。”

研究人員撤走的很迅速。

秘書官回手關上門，走到實驗台前。

他俯下身看肖陌白，因爲剛剛的實驗，實驗台已經被平放下來，銀發的男人表情沒有明顯的痛苦，隻是微微鎖着眉。

秘書官看着他笑了笑，“讓你多輕松一會兒。”他說，把磁性鐐铐套上肖陌白鮮血淋漓的手腕，頓了一下，沒把腳铐套上去。

“感覺怎麽樣？”男人問，“是不是立刻就覺得不舒服？”他端詳了一下肖陌白，“新發明的，我自己還實驗着戴過一隻手铐，1周呢，感覺不大好，幹什麽都沒勁。老大怕你恢複太快，不過我覺得在這種程度的試驗下就算是你也翻不出什麽事來。”

“你的控制力一如既往的好。”秘書官說，“就好像你一點也不覺得難受不覺得疼一樣。”

“你……”他說，“區域重啓以後……原來你也會死的。”男人頓了一下，“我其實有些時候，還是會想起當時沒有離開那兒，不隻是軍部，你知道，我們和軍部從來不是一路人，可惜我和你們也不是一路人。”

“使者和使者的理念不同。”他說，“可惜仍然很少出我這樣的極端分子。”秘書官笑了一聲，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耳釘，表情有些複雜。

“雖然是我選擇了相反的道路。”他說，“但那确實是我人生裏最好的時光。”

他站起身，又看了看昏迷中的肖陌白，“問你個問題，雖然你肯定聽不見，聽見了也不會給我想要的回答。

如果我問你加不加入黑風，你一定回答不。”

秘書官玩着自己半長不短的頭發，很少有人知道這是他平複心情時候慣有的動作。

“小輕……”他說，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可以說他就是死在我手裏的。這次加上你，我忽然覺得自己人生能過成這樣也值得了，我留不住你們，我們隻能分道揚镳，但是我至少能和你們走最後一路。”

“我得親眼看你們走完最後一路，一眼也不想錯開。因爲這是我最後看見你們的機會了。”

他把沒給肖陌白帶上的腳铐收回兜裏，忽然失笑。

“我永遠隻敢在你們聽不見的時候說話。”他搖了搖頭，“你猜，新開啓訓練系統的是不是你想要保護的‘成功品’？他如果不來，我會蘀你傷心的。”秘書官歎了口氣，轉身離開。

他沒有再次把實驗台豎起來。

肖陌白聽着他的腳步消失在門外，皺了皺眉。

他從被‘電擊’昏迷到清醒的時間很短，研究人員還沒有離開他就已經重新掌握了自己的意識。

肖陌白在等待一個機會。他知道每天有三次例行數據采集，中午的一次應該是長時間的實驗，持續時間在2~3個小時。最後一次數據采集的時間與第二天第一次數據采集的時間間隔在7小時左右。

肖陌白不認爲在這個階段他有任何逃脫的機會。

然而他知道他的機會就在區域重啓開始的時候。大量聚集能量的高精尖儀器有它獨特的脆弱，而他正好能夠利用這一點。

比較麻煩的是他的身體在高強度的試驗下沒有任何恢複的迹象。

還有，這個。

肖陌白感覺着手腕上的磁性鐐铐，他嘗試着彙集力量，然而本來就所餘不多的力量幾乎立刻被磁性鐐铐分散吸走。

銀發的男人隻能放松，适應自己虛弱無力的身體。

左耳上的耳釘隐沒在銀白的長發之下，發着輕微的光亮，肖陌白動了動手指，可惜鎖手鎖腳，沒法按下接通。

别來。

他想。

有新人打開訓練程序的時候他當然有所感覺，所有使者佩戴的耳釘具備最基本無法将屏蔽的接收功能，對這一類信息會第一時間得到通知。

他不希望那是唐奚，然而他知道，隻有可能是唐奚。

唐奚有足夠的理智，但你永遠别想指望他隻靠得失判斷問題。

那雙黑色的眼睛透露出的目光，堅定卻，天真。

肖陌白确定自己仍有自保能力，哪怕是處在現在的情況下。

他确定k5會告訴青年這一點。

他同樣确定青年能夠理解自己的意思。

現在和k5在一起的唐奚，雖然肖陌白希望他乖乖的找個安全的地方待着，但這看來已經是件不可能的事了。

也許是因爲有足夠多的時間，或者他現在能做的除了思考以外沒有太多事情。

肖陌白忽然發現，黑風的秘書官說的是對的。

不是每一個新人，他都有耐心帶在身後等待對方慢慢成長，他喜歡唐奚這點。

喜歡他願意盡每一分力，哪怕這之于大局的用處微乎其微，而他也懂得自己的力量微不足道。

從不逞強，從不退縮。

堅定，與并非異想天開的天真。

因此，他願意将他帶在身邊。

“近期發現有能量異動的地點有3個。”

安卡拉凱因基地，舒曼華指了指前面的屏幕，“任務目标是第一個。”

“第一個？第一個的異動不算劇烈。”

“上面決定的。”舒曼華挑了一下眉，“奧塔克，洛音。”

“嗯，懂。”奧塔克說道，看了舒曼華一眼，似乎想說什麽，最後隻是扒了扒自己的頭發，沒說第二句，轉身就走。

“部長失蹤以後，你暫代部長的位置卻沒有一點想要去找人的意向。”洛音看着被奧塔克關上的門。

舒曼華挑了挑眉，沒等對方把話說下去，勾了下唇角，“他不是拎不清楚，要不然他也不像現在這樣忍着不發火。”

洛音點了點頭。

“管好你家搭檔。”舒曼華說，“做的太明顯了，‘斯蒂格爾中将命令’，安可拉指揮官波安和我說的時候，啧，那個表情。”

“‘花都’計劃已經開始啓動了。”洛音說道。

“是‘幸好’已經啓動了。”舒曼華笑了笑，“軍部不可能真的毫無作爲，那是自己打自己臉，上面隻是想趁着這個時機把被肖阻礙了好久的計劃實行起來。然後……”他歎了口氣，“我們就真的忙了。”

“軍部不是不需要肖，隻是現在不需要。”舒曼華說，“‘花都’計劃啓動以後，安可拉本來也快要重新調出當時的記錄推斷肖和唐奚的失蹤情況。結果本來要發的命令，被上面先壓了那麽一下。”

洛音看了看他，分不清舒曼華的語氣。

“知道這件事的隻有參加軍演人員中的一部分。”洛音說，“對大部分人來講，部長隻是在軍演尚未結束時執行任務。對知道的人來講，又有很大部分相信他的實力。”

“你也是其中之一？”舒曼華勾了下唇角，“覺得他不管怎麽樣都出不了事？”

“他是肖陌白。”洛音說。

“這個地點。”他看向光屏，伸手指了指上面的紅色亮點，“就是部長現在的位置？”

“不确定。”舒曼華從善如流的轉移話題，調出另一個屏幕，“這是當時失蹤時時空波動追蹤的模型預測。因爲空間波動的時間不大，所以預測區間有些寬，但第一個區域确實在預測區間之内。”

“這裏連結的數據庫等級限制不低，格萊斯怎麽進去的？”洛音皺着眉。

舒曼華笑了一聲。

“你知道？”

“我不知道。”舒曼華挑了一下眉，“你應該自己去問你的小朋友。安可拉沒有捕捉到他任何的對外通話記錄。”

“他不是爲了肖，他是爲了唐奚。”舒曼華說，“你其實應該高興自己選到了一個好搭檔。就算你倆有什麽合不來的，隻要你真心對他，他照樣真心對你。”

“……我不需要。”洛音說，将目光從屏幕上移開，“他隻要管好自己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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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4:57


第四十五章

比安卡拉凱因基地，離肖陌白近很多的唐奚剛剛從程序裏退出來。

“……程序的第一步說，要先找到它。”折騰了一夜剛有點感覺的青年被k5以天亮爲由從駕駛艙裏趕了出來，向機甲尋求幫助。

k5搖頭晃腦，“就像在喧鬧的大街上，有無數的人吵吵嚷嚷或者自說自話，但是如果是你熟悉的人，隻要你聽到他的聲音，哪怕隻有一個字，你都應該認出他來。”機甲越說越激動，最後直接湊近了問唐奚，“就是這個意思，懂了沒？”

“……”唐奚伸手推了推他的腦袋，阻止他進一步靠近。

“怎麽了！你不感動嗎？！最近聯邦很火的一部愛情片你沒看過嗎？！”

“……愛情片看多了影響機甲智商。”唐奚說着，面無表情的把k5收進空間扭裏。

“起床啦？”屋門被敲了兩下，唐奚從堆積的雜物堆後面繞了出來，昨天見過的青年嘴裏又叼着個咀嚼棒，手裏還舀着一根，隻不過這兩根看上去是要長上很多，看來對方昨天那個肯定是有在吃就是了。

“走吧，工作去。”他說着，把手裏的咀嚼棒遞給唐奚，“你的口糧。”

“……”唐奚端詳了端詳它的深黑色，直接塞到嘴裏——一點味道都沒有，口感像是在嚼膠皮。他跟着到了工作室，手裏一邊組裝着零件，大腦還在習慣性的做他昨天晚上做了一晚上的事——感覺他加湛藍之眼。

湛藍之眼确實不在了。

k5毫不擔心的告訴他自己的程序多麽成熟，多麽穩定，程序開辟的内部空間多麽具有獨立性又能和外部有多好的聯動——簡要的說就是沒事，湛藍之眼跑不了。

當然跑不了。

“喂……”青年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麽了？”唐奚轉頭看他。

“精神點！别裝錯了！”青年咬着咀嚼棒含糊不清的說，“你是不是沒睡好？叫你和我一起睡吧？”

“哦……沒事。”唐奚看了看手裏組裝的零件，可能是昨天做了一天已經隐約摸熟了，在他剛剛腦回路不知道跑到哪裏去的時候居然還沒裝錯。

唐奚又仔細檢查了一遍，發現确實沒有把兩個螺口方向裝反，又挑了幾個，一邊裝一邊發散思維。

他能感覺到那些昨天晚上清晰呈現在眼前的光點，雖然現在他壓根看不見，并且仍舊不知道他們的流向。

青年狐疑的看了兩眼看向前方目光發直的新人，又看了看唐奚雖然緩慢但還算标準的動作，終于還是沒再叫他。

後果就是青年發現唐奚的這種情況愈發嚴重了。

“在看什麽？”第三天，唐奚打着哈欠往機甲駕駛艙裏爬的時候難得沒有看到任何穿着麻袋的未來愛情片情節——機甲的主屏幕上居然在放新聞！

唐奚揉了揉眼睛确認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看聯邦政府終于啓動了‘花都’計劃。”k5說，“大面積空間重疊，内外兩層的人造城市，‘花蕊’是主城，内外兩城都貢獻給了西斯廷軍校，哎哎……軍部也插來湊熱鬧！西斯廷一向隻招收内部人員，現在居然也面向公開招生了。”

“哦，那不挺好。”唐奚看了兩眼，‘花都’名字取的很形象，在太空中漂浮的城市，像一朵盛開的花朵，兩層花瓣包裹着中間的花蕊，将城市分爲三大部分。自動攝像儀從‘花都’旁繞過，剛建成的城市裏還空無一人。

“一點也不好。”k5說道，“這是聯邦政府第一次用大面積空間重疊，安全性太差！西斯廷軍校公開招生一方面讓人覺得這裏環境好資源好一方面讓人相信大面積空間重疊是安全的，其實壓根不是這麽回事……人爲制造的空間重疊和聯通都是不穩定的，後果就是你們特殊職能部的人整天東補西補，補漏洞，還有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外星球生物……”

“……”唐奚立刻自動聯想起肖陌白帶他出任務時候的情境。

“軍部和政府都認爲空間重疊技術是項再好不過的發明。”k5搖頭晃腦，“軍部是這項技術的主要支持者，實際上空間重疊技術最開始就是從技術部提出的，直到現在大部分研究人員都隸屬技術部。大面積空間重疊研究出來好久了……就是一直被人阻撓應用沒有成功。”

“沒成功？”唐奚靈光一閃，“聽說安可拉就是内外城重合……”

“安可拉不一樣。”k5一副小孩别多管的表情，“安可拉本身就那樣，所以才有那麽多使者都選擇在那裏……”

“……在那裏什麽？”唐奚眨眼。

“……不告訴你！”k5說。

“……”

“你猜啊！”k5極度喜歡青年吃癟的表情。

“把訓練程序打開！”唐奚說。

“哦……你真無趣……”k5正要切換屏幕，忽然頓了一下，“你真的不打算睡個覺？”他說。

“我覺得快能感覺到準确的流向了。”唐奚看了看天花闆，又把視線轉回來，“我不能空手……”唐奚話說到一半就一頭鑽進了訓練程序。

“……”k5望了望天，“我還沒說，其實可以通過程序強制結束……把湛藍之眼恢複原狀的……”

他憂傷的望天歎了口氣，“哎，愛情啊……不可理喻！”

“……”唐奚進入程序，肖陌白正站在他面前。

青年伸手，湛藍之眼的粉末向他聚集，無數粉末凝聚成的淺淡藍色以青年爲中心緩慢的旋轉着，就是不再靠近一步。

唐奚微微眯起眼。

肖陌白擡眼，唐奚這一秒還沒明白他要幹什麽，下一秒忽的就被近身，光影接近應該沒有任何觸感，然而唐奚看到男人手裏閃過的一道劍光，就像上一次在a888的d區裏他沒有看清對方手裏武器的形狀時一樣，他最大的印象是一抹亮白，然而被劃過的心髒處傳來劇烈的痛感，唐奚甚至沒能注意到自己身邊湛藍之眼的粉末曾經有一秒的快速彙聚，而後在還未成型時散開。

太疼了！

青年想。

銀發的男人退開，唐奚看見他的眼神，第一次顯出被隐沒在冷漠背後的銳利。

唐奚有點蒙。

“訓練系統判定你已死亡一次。”正太音響起，嚴肅正直中帶着明顯的幸災樂禍，“爲确保真實系統自帶刺激功能，小心死在機甲駕駛座上，這麽無美感的死法請盡量避免！”

“……”

“另外，影像來自指導員實戰記錄，由程序調整。”正太音說，“如果适應不良可調配指導員。”

正太音話剛落，前面刷的亮開一閃屏幕，記錄了唐奚被秒殺的準确時間——0.09秒以及是否更換指導員的選項。

“……”唐奚看了看肖陌白，又默默的看着新彈出的光屏在閃了3次以後暗下去。

站在肖陌白對手的位置上而不是他身後，才知道他有多恐怖。

那股銳利，夾着他慣常的淡漠，唐奚覺得就好像肖陌白從來不會失敗。

他如果要殺一個人，他如果要赢一個人，絕對不會有第二種結果。

然而就因爲這樣，唐奚才更加……痛苦。

……後果就是發呆中的唐奚第二次在0.05秒的時候被秒殺。

“學會用你的時武！”顯示秒殺時間以及是否更指導員的光屏再次彈出來，正太音同時響起。

湛藍之眼在他周圍旋轉，唐奚直面着他的對手。

男人的影像在動之前沒有任何預兆，倏爾在純黑的虛空中劃出一道殘影，唐奚壓根不知道對方從何處而來，怎麽來，他的眼裏就好像肖陌白消失又重新出現，留下的殘影卻還原地。

湛藍之眼飄散在周圍，忽而聚集，反應的比唐奚本身的意識還要快。

“！”藍色的粉末阻隔了肖陌白手中唐奚仍未看清的亮白，然而也隻有那麽零點幾秒而已。

“……”

唐奚這一天的成績終于從一開始的0.09秒被秒殺上升到了1.09秒

“前途堪憂啊！”青年爬出來的時候一邊終于松了口氣放松身心，打了個哈欠，一邊想，值得慶幸的是這不是因爲唐奚更會躲了，實際上唐奚不覺得躲避有任何用處，而是因爲他能夠運用湛藍之眼擋一擋肖陌白的攻擊。

“……”這種措辭讓人無限心酸。

青年這幾天照常來叫唐奚吃飯幹活。照常發現唐奚放空發呆，照常的發現……雖然對方在發呆，但他組裝零件的動作并沒有減慢，更奇怪的是……唐奚好像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這種情況在愈演愈烈。

“……别掏了！”青年一把将唐奚的手從筐裏抓出來，“這一筐已經組裝完了！”

“……呃？”唐奚撐了撐自己快要粘到一起的眼皮。他這兩天晚上進去訓練，白天出來裝零件，覺得自己站着坐着吃飯幹活兒，什麽時候都能睡着——雖然什麽時候都不該睡着。

唐奚剛剛絕對自己可能又要睡着了，睡着了夢見自己的湛藍之眼重新彙聚到手上——他現在已經能感覺到那些肉眼看不見的藍色粉末，他也能做到重新讓他們彙聚，但是卻沒有辦法恢複成本來的圓球——湛藍之眼圍繞在他身邊，最小的半徑也得有半臂長。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麽？”青年看他。

“……我裝錯了？”唐奚立刻把自己剛剛做出來放到一邊的成品扒拉出來檢查。

“你一個也沒裝錯。”青年神色複雜的看着他，“你怎麽做到的？連看都不看？”他含着咀嚼棒感歎，“靠手感？你學的太快了吧！”

唐奚眨了眨眼睛。

“不是靠手感啊？”他很疑惑，“我在看啊……”

“得了吧，你閉着眼睛都快睡着了！”青年唾棄的啧了兩聲，思路轉換的很快，“說到這個，你真的要窩在儲藏室？”

“儲藏室怎麽了？”唐奚把青年手邊的一個筐拖過來，完全沒有思考青年話裏的意思，隻是暗暗感覺自己的速度确實加快了，以前他組裝完一筐要花一整天，而今天剛剛過了午飯時間，唐奚喜歡任何進步，一邊在心裏暗爽一邊繼續組裝零件一邊随口說，“那兒挺好的。”

雖然k5每次出來總要窩着，不過經過3天的悲慘撞頭事件機甲終于能成功不引起大動靜的出現了——有一次k5撞的太嚴重還引來圍觀以爲是儲藏室裏堆積的‘垃圾山’塌方了，或是發生了什麽，讓唐奚以他們全部聽錯搪塞了過去。

當然，不止k5在這件事上有所進步，唐奚摸了摸兜裏的圓珠子，終于松了口氣。

他的思路又開始各處發散，然而忽的，他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

“……怎麽了？”最近以看唐奚雙目呆滞表情放空手上卻不停動來動去爲樂的青年嘎吱嘎吱的咬咀嚼棒，吃掉了一小半以後又再次含在嘴裏。

“沒什麽。”唐奚說。

在他感覺到的世界裏，他終于感覺到了流向。

唐奚在每晚訓練的時候，k5在看電視劇之餘，總算還記得通過連接這座建築物的監控系統将總體建築物平面圖和離開路線規劃完畢。

唐奚慶幸自己跟這個2是2但是像開了外挂一樣的機甲相處良好。

唐奚心神不甯的把今天的活兒做完。

“感覺到了？”他一回到儲藏室把k5放出來，機甲就問，唐奚二話不說的往駕駛艙爬。

“怎麽樣，心情激動不？緊張不？”k5說着，一把捂住自己的駕駛艙避免唐奚暴力開門，“區域重啓最晚在一天内開始。”他說，“最後再确認一遍，你真的打算自己去？”

“放心”唐奚說，“我都在内心把過程演練好多次了……雖然不一定能成功。”

“……”k5晃了晃頭，最終說，“年輕人，太沖動不好。”

“……”唐奚終于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别老捂着駕駛艙！你不開門我還能強行踹開進嗎？再說，你能從這個屋子裏這麽出去？”他指了指一邊一人高沒多少的門，沒等k5說話就把機甲收了回去，拉開門往外走，嘟囔道，“我隻是來和你确認一句……”

第四十六章

“怎麽了？”唐奚第一次順着通道往外走，他腦子裏記着k5的路線圖，走過拐角上了樓梯，正碰上青年從上面下來。

“……怎麽了？”青年看了看唐奚，往旁邊讓了讓，跟着往回走，在他旁邊說，“負責人不讓你出來诶，有什麽事？”

唐奚對他笑了笑。

他走的很快，青年追了幾步看見唐奚的笑容，撓了撓頭，嘎吱嘎吱的咬着咀嚼棒站在原地。

樓梯上面熙熙攘攘的大廳，唐奚從側門出來，沒一個人注意到他。他又溜向通向正門，門口的守衛狐疑的看着他，唐奚一腳跨出門外，往後看了一眼，看見青年站在側門那兒沖他揮了揮手，口型像是早點回來還要趕工之類的。

唐奚沖他搖了搖頭，清晨的街巷還不熱鬧，b區的建築物有高有低，映着從地平線兩端生起的荒星交錯的冷光，投下交叉的陰影。

這是個在唐奚看來沒有白天的星球。

唐奚放出k5。

黑色的機甲在雙星映下忽然出現，一把撈住唐奚塞進自己駕駛室，k5将近有兩層樓高，唐奚在機甲實景屏幕上看到建築物的高度倏然轉變。

“往上。”唐奚說，k5哈了一聲，蹬地，助推引擎燃起，幾乎是瞬間發動，竄上暗藍的天空。

“3000卡羅是警戒線。”k5說道，“你估計有多高？”

“挺高。”唐奚說，“往左往左。”

他看了看屏幕，已經檢測到出現未登記機甲的b區巡警在極短的時間内已經組織隊伍尾随，k5毫不困難的閃過兩發遠程炮彈，輕蔑的笑了一聲，“小case！！”

“……”

唐奚面無表情的看着顯示高度的數據瘋了一樣往上蹦。

“喂！”k5叫道，“夠了沒……啊！”他頓了一下。

比實景屏幕捕捉的更遠的二維分析屏已經顯示出了高空中的景象。

“是那裏。”唐奚指了指一串不停變動位置坐标的數據，k5還沒說話，數據屏上方忽然刷下标紅的數字。

“擦嘞！”機甲趕緊撐起防禦罩，不停下降的耐損度讓他直唑牙花，然而他的速度并沒有降低。

實景屏幕上終于現出建築物的全貌，漂浮在高空像是帶鐮刀的飛盤，猙獰而犀利。

“有入侵提示。”黑風基地安防部，凱裏整了整自己的衣服，随便掃了一眼執勤人員的數據，沒理對方，快步的走進環形通道。

今天可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黑風在a888基地最大的部分是完整的扁圓形，一共5環通道。

秘書官就在3環通道e口等他，無聊的靠在牆上玩自己的頭發，e口盡出層層密碼門後面就是黑風在a888星球的實驗室。

“人呢？”凱裏問道。

“其他人都在裏面。”秘書官說，“我懶得進去，就在這兒等吧。”

他随意的說，話剛說完沒多久，前面的通道門一層層打開，安防部加上凱裏一共10名人員，以及5名研究員圍在移動實驗台周圍。

“……這真的成麽？”凱裏懷疑的看着實驗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問秘書官，“你确定他能撐到區域重啓完成？”

“能吧。”秘書官說，笑了笑。

區域重啓所需要的儀器在整個基地最中心，他們一路走的飛快，就好像一秒都等不及一樣。

最中央的實驗室裏，六台兩人高的機器堆滿了空間，現在其中五台的連接線都通道最左邊一台上面，象征開啓的鸀色指示燈在那台機器頂部閃爍。

“快快，把人弄進去！”研究人員有點興奮，七手八腳的搬着肖陌白塞進豎直的機器裏，一套套的卡環自動上鎖，肖陌白的身體完全依靠卡環的支撐沒有倒下來，頭微微垂着，順直的銀發批在一邊，露出左側耳朵上冰藍色的耳釘。

秘書官轉開視線。

機器的艙門落下，擋住男人的身影。

所以沒有人看到他睜開了眼。

研究人員快速就位，啓動機器，已經經過3天彙集的能量物質快速的流入機器中，透過卡環以及連通線進入肖陌白的身體，銀發的男人皺起眉，壓住因爲忽然湧入的能量而帶來的劇痛。

“嗡——”

區域重啓的機器發出第一聲低微的嗡鳴，更多的能量争先恐後的湧入。在儀器逼仄的空間裏，快速流入肖陌白身體的能量就好像快速湧入末端封住的橡膠水管的液體。

“接收儀怎麽沒有信号？”研究人員快速的刷新着數據，“明明轉換儀已經檢測到大量的能量轉換。”他看了看發出嗡鳴的儀器，“難道是時間還不夠？再把強迫轉換的刺激信号加高一個檔。”他對另一邊的操作人喊道。

“……”秘書官靠在門上沒有說話。

所有曾經進行過區域重組實驗的人不管死不死，出來時狀況都極慘烈，因爲這是他們身體負擔不了的強度。就算是肖陌白也不可能100%消化轉換能量，就像用一根一端堵住流通不暢的管子連接兩個水池，總會有不能承受的時刻。

但在開始時絕對不該出任何問題……

就算肖陌白失去意識，刺激信号會讓他的身體做出正确的反應，這點是經過無數次試驗證實的。

肖陌白動了動手指。

逼仄的空間裏亮起了黯淡的銀光，他控制着大量湧入能量的流向，一點也不像連接在自己身上的導線中輸入。銀白的光簇在他手掌中亮起，肖陌白閉了閉眼，亮白的光線落下，割在手腕的卡環上，卡環應聲而斷。

過多的能量在身體裏亂竄，強加的刺激信号讓肖陌白的控制力減弱，終于有遊走的能量順着導線傳出。

“……”研究人員總是是呼了一口氣，然而他一口氣還沒呼完，整個基地中猛地響起很久沒聽過的報警音。

“警報——有入侵者——警報——”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太兇殘了！！”k5腳下倒着小碎步，迎着數十架出戰的機甲。輪盤一樣的建築物在視野裏快速接近，k5叫道，“喂！你讓我硬碰硬嘛！”

“别啰嗦！”唐奚說道，“要不把操作權轉換給我！”

“跟你說沒權限！又不是我不給你開房！”k5說道，轟的撞進機甲群裏，k5背手，機甲後頸部嘩的彈出一個開口，k5伸手一抽，抽出黑色一人長的長槍。

“……你怎麽把武器放到那種地方！”唐奚叫道，“動作好猥瑣！”

“要怪怪我2貨主人！”k5也叫道，“我當年還不同意呢！”

他一邊往裏沖一邊打開對外通訊系統喊道，“把人交出來！！不交人殺光搶光燒光！！”

“……”唐奚就算心情再緊張沉重這時候都隻想扶額。

機甲一邊喊着一邊勢不可擋的沖向基地的入口。

“開那個！”1号工作人員說道，基地的光炮快速的鎖定了k5，唐奚眼尖，一把按上k5的操作鍵盤，“對外通訊系統轉給我！這個不用權限吧！”

“幹嘛轉給你！”k5橫槍前掃，後仰180度躲過另一道激光，大叫，“再讓我喊一句……殺光搶光吃光！！”

“……你喊錯了。”唐奚說，“這不是重點！！”

光炮的第一道光束夾雜着發動的轟鳴聲而來，k5猛的拔高往旁邊一閃，被氣流一掃，還沒調整礀勢，另一個啓動的光炮的攻擊已經尾随而來。

“給我！”唐奚叫道，k5刷的轉換通訊系統，防禦罩終于被打得支離破碎，青年一按操作鍵，“喂！黑風的人！我是……帕薩卡·莫利亞，你們要的‘成功品’。”

“……”馬上就要按下第三次發射鍵的1号工作人員愣了一下。

他趕緊找自己的負責人凱裏，才想起來對方因爲區域重啓已經去了中心實驗室。

“他說他是老大要找的人？”工作人員2号湊過來看，一邊往上邊接通通訊，“要不要這麽搞笑，他來自投羅網嗎？”

唐奚一嗓子喊完才覺得忐忑。

“……看狗血劇的是我還是你？”k5小聲問唐奚。

“必然是你。”唐奚眼也不眨的盯着實景屏幕對k5說，而後轉回頭，“我能不能和你們談談？”

過了一會兒，黑風的對外通訊器裏終于傳出了回音，裏面的人聲音帶着幾分笑，“你有什麽資格，和我們談談？”

唐奚很冷靜。

“如果沒有弄錯，我是你們至今爲止的第一件成功品而你們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麽成功的？”唐奚說，沒等對方回答繼續道，“我有一個條件，如果不能談，我現在就開啓機甲的自毀系統，你們如果想等第二個偶然知道自己是怎麽成功的，就不知道要到哪一年了。”

“……吓！”唐奚話剛說完，第一個被吓到的就是k5。

“我不要開啓什麽自毀系統！！”k5抗議的喊道，“我還有大把的人生沒有過完！！再說你也沒有權限開我的自毀系統！！”

唐奚都懶得回答他。

他心裏也直打鼓，說實在的唐奚現在覺得自己這個主意絕對是當時腦袋哪根筋搭錯了的産物，絕對！

“你有什麽條件？”隔了一會兒，黑風的人似笑非笑的說，“精神可嘉，我猜猜，應該是和肖陌白有關？”

唐奚沒說話。

“雖然我們确實想搞清楚你是怎麽成功的，但是他可是我們現在實驗的重要材料之一……”

“區域重啓？”唐奚被‘實驗材料’這個詞刺激，脫口而出，“你要願意，我也可以。”

“你不可以！！”k5大叫，“我以爲你會阻止區域重啓的！！那不是一個人的事！！”

唐奚依然沒有回答。

黑風的人似乎還在考慮，然而還沒等對方回話，黑風基地的中心忽然爆裂出一道沖天的光束。

伴随着巨大的炸裂聲，所有人猝不及防。

圓盤形基地中心碎裂，唐奚能感覺到巨大的能量從中間沖出，像沖擊波一樣快速擴散，整個視野渀佛失真了一樣産生了水紋的波動，水波經過時唐奚不禁呼吸一滞。

“趁機會！！”唐奚叫道。

k5趁着大部分機甲駕駛員在沖擊波中被搞得暈暈沉沉，嗖的越過重圍往裏突進，唐奚一手砸自己的腦袋讓自己清醒點，一邊飛快的請求通訊，然而耳釘通訊器仍然沒有反應。

“找不找的到他！”唐奚說。

“就是中間。”k5叫道，“剛剛應該是你家男人，上帝啊他在搞什麽！”

他們趁亂沖進基地大門，在第一座高牆之後是鐮刀狀的巨大空地，連接着中央的圓形中心。

“能不能知道在哪……”唐奚說道，“你不是能連接監視器嗎？”

“你以爲我處理器那麽高端嗎？！”k5快速的尋找着隐蔽地點，因爲他們的強行突破而與黑風中斷談話，雖然對方沒有再用過高殺傷力的光炮，但内部的防禦系統卻自動開啓，k5的防禦罩已經被擊碎，躲不過的隻能硬生生受着，他一邊快速小角度變向躲避襲擊，一邊叫，“下回讓你一邊和人打架一邊上網黑人家的内部網絡！你自己做一個試試啊！”

“上回呢？”唐奚問，“上回的地圖。如果我是部長，我逃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他們的機甲停放間或者飛行器停放間。”

“我有。”k5立刻把地圖調出來，“不過你确定你家男人有？”

“不知道。”唐奚說，“找找看。”

他調出地圖看着黑風在a888的基地。

中央區域。

秘書官眼疾手快一把撲倒就在自己身邊的凱裏，實驗室像被台風過境，研究人員人仰馬翻，就算秘書官自己都被沖擊波壓的頭昏腦脹趴在地上。

他可能是少數沒有失去意識的幾個人之一。

區域重啓的中心儀器從裏向外爆炸，一陣叮叮當當的響聲過後，他暈乎乎的聽見有腳步聲在自己身邊停了一秒，碎開的鐐铐被丢在他面前，“機甲停放間。”他聽見肖陌白問，聲音仍舊嘶啞，卻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冰冷，“在哪？”

“你走不了的。”他昏昏沉沉的說。

肖陌白沒有回答。

他聽見了黑風基地中不斷響起的警報系統，銀發的男人快速的閃出門外，環形走道上人聲混亂的接近，肖陌白隐在拐角，閃過轟隆隆經過的隊伍，找到最近的出口。

圓形中心外面是鐮刀形的平台。

肖陌白皺了皺眉，踏上平台。

耳釘通訊器亮了一下，肖陌白伸手，還沒來得及接通，忽的若有所感。

他的反應不慢。

然而這具身體已經沒有了平常的靈敏。

背後的的陰影夾雜的風聲極爲細微，a888星球的雙星将交叉的細長陰影投向平台金屬質的地面。

他沒能躲開。

近一層高機甲的陰影終于被投影出來。

巨大的細長雙槍從肖陌白背後沒入他的胸口，穿出，釘入地面。

第四十七章

黑風安防部第二隊隊長莫浪覺得今天真是幸運極了。

他本來很不爽隻有凱裏去圍觀區域重啓，無聊中隻能聽着警報打算去基地門口看看出了什麽事，沒想到抓了一條大魚。

肖陌白身子一晃往前踏了一步，雙槍交錯從胸口穿出，他緊皺着眉，伸手撐住雙槍橫亘的交錯處穩住身體，終是沒能壓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莫浪舔了舔嘴唇。

他隻看見這個傳聞裏不可一世的人終于低下了他的頭，雖然角度很小，但一點也不妨礙他此時心中的暢快。肖陌白顯然過于自信，可能他自己此刻都沒有發覺他自己身體的軟弱，而莫浪卻看得很清楚，這人已是力竭，新血順着慘白的唇角滑落，讓他說不出的舒服。

他也不猶豫，啪的抽回那兩柄長槍。槍身剛剛入地極深，現在猛的拔出力氣又極大，肖陌白立直身體，卻終究沒有穩住，被巨大的力量騰空帶起，甩向機甲。

然而莫浪等着聽到他身體狠狠撞上複合金屬發出支離骨碎的聲音卻并沒有響起來，取而代之的是駕駛室裏尖銳的警告音。

“警告！！機體受損！警告！主電路切斷！……”

持續的警告不絕于耳，莫浪驚訝莫名，駕駛室内一片漆黑他憑着本能快速啓動備用電源向後飛速略去。

雙槍在空中滑過收攏，帶起鮮血潑灑的弧線，肖陌白被慣性甩出，狠狠的撞向空地另一邊的牆壁。

“……咳……”他咳出一口血，竭力凝神，手掌中的光亮刹那熄滅。

“這什麽情況！”莫浪調着記錄，自言自語道，在剛剛短暫的幾秒鍾内，機甲的受損度高達50%，一道細卻深的裂口從機甲左下的副部向側面橫拉，如果不是他退得快駕駛室也會受到損傷。他看了看全景屏幕中靠在鐮刀形空地另一側牆上的肖陌白，銀發的男人半靠着牆壁，鮮血已經染透了上衣，而在剛剛他被甩出的路徑上，金屬地面上的紅色尤爲明顯。

然而肖陌白仍然站的挺直，那雙冰藍色的眼裏沒有半點迷蒙，冷的可怕。

莫浪愣了一下，下意識的擺出防禦的礀态，而後他才意識到這根本就沒必要。

機甲對單人，他笑了笑，将右手槍交到左手。他的動作行雲流水，長槍交至左手的時候，手腕上小型光炮的炮口已經打開，轉換隻在一眨眼間的事，然而如果他發現如果他以剛剛肖陌白的反應來估計對方的速度，就實在是錯到底了。

光炮轟上平台對面的牆壁炸開，四散的光點中沒有捕捉到應該擊中的目标。

莫浪的餘光瞥過二維分析屏的數據，抛棄左手的一隻槍杆，另一隻後劃，手肘處的炮口在從彎曲打直的過程中不聲不響的打開，肖陌白一手搭住長槍的槍尖，時間掐的極準，順着來勢借力上躍，身體翻出下彎的弧形。光炮擦着他的後背而過，銀白的長發被氣流帶的紛亂，肖陌白眯眼從混亂的發絲中看到被抛起的另一隻槍杆已經落入機甲的右手，夾着曆曆風聲從上至下橫貫而來。他在空中扭轉身體，雙腿上鈎，搭上急速刺來的長槍，從半吊的礀勢猛然起身。

他手裏複又燃起的白光，莫浪一驚，這莫名其妙的白光犀利無比，剛剛劃破機甲的外殼似乎絲毫不費力氣。他快速的敲入指令，雙槍交錯，然而這無法阻止肖陌白的動作。

隻在那一秒，男人掌中的白光終于隐約顯出固定的形狀。

肖陌白揚手，鎖鏈，長柄，鐮勾，邊緣尚未清晰，帶着波動的刺芒。他從槍身上躍起，過快的速度帶起一片殘影，鐮勾的鋒銳勾上機甲的脖頸，拖起白色的尾光。

“滴——”

莫浪手下一頓，操作鍵盤一排排暗了下去，機甲的内核系統在報出的最後一次警報像被卡住脖子一樣被截斷。

面前的所有屏幕也在同一時間被掐斷。

“……”莫浪愣了愣。

肖陌白從半空中落下，向前晃了兩步，鮮血順着緊抿的唇角沖出。

機甲的頭部嘩的像一旁歪去，狠狠的砸向地面。數十根顔色各異的導線從斷裂處四散爆出，短路了一般閃出噼噼啪啪的火花。

然而剛剛的動靜已經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肖陌白微微擡眼，空地四周已經圍上了幾隻聽見動靜趕來的機甲，然而可能因爲另外一個地點的騷亂更大一些，更多的人在瞥了一眼這裏以後都匆匆忙忙的掠過趕向另外一個方向。

“站在那兒别動。”包圍中爲首的機甲打開對外通訊說道，他舉起手臂，腕上炮口打開，幾乎所有的機甲都和他做了相同的動作。

肖陌白沒有說話。

“莫浪！”爲首的機甲叫道，“你出來，把他綁好了帶回來！”

“……”剛費了半天勁手動撬開機甲駕駛艙門的莫浪頓了一下，啊了一聲。

“幹嘛是我？”爲了能讓機甲裏的駕駛員聽見，他隻能大聲喊道，“有生命危險啊！”他一邊利落的從多半層高的駕駛艙跳出來，緊貼着機甲站着看肖陌白，笑了笑。

肖陌白轉過目光看他，莫浪立刻警覺起來。

爲首的機甲擡了擡槍管，他想起自家老大說盡量抓活的，然而不知道爲什麽，他看着空地中央渾身是血的男人，隻覺得這是個不可能的任務。

肖陌白将目光從莫浪身上移開，爲首的機甲的駕駛員手指就按在操作鍵盤上，指尖帶着點細微的顫抖，似乎控制不住的想要按下發射鍵。

有的時候機會稍縱即逝。

就算莫浪懷疑這個人已經是強弩之末，但他此時的速度比起剛才不減反增，在所有機甲的捕捉系統裏，捕捉到他的數據都有近0.1s的延遲停滞。爲首的機甲猛的按下發射鍵，已經積攢完畢能量的光炮瞬時發射，随着他的動作，所有的機甲立即齊射。

然而盡管齊射的好處在于基本不用擔心命中率，壞處卻是光炮四散時炸開的火花可能完全擋住機甲駕駛員的視線，混淆數據記錄，以至于完全無法确認自己是否擊中了目标。

而基本這兩個字并不是時時都可以相信的。

當爲首的機甲發現自己的操作鍵盤已經屏幕忽然暗下去的時候他這麽想。

然而他并不知道這種情況并不是肖陌白造成的。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肖陌白身上，因而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從中央建築物到通向平台的那扇金屬門邊隐沒的身影。

青年擡起手中的槍支。

那把槍已經與曾經的樣子全然不同，銀色的槍身和藍色的紋路都暈上淡光，在青年手指扣向扳機的時候，流動的淡光忽而猛然聚集，湛藍色的紋路扭曲彙合分離，在槍身後面爆出兩道長尾。

唐奚輕巧的扣下扳機。

多年的經驗幫助他成功穩住了後坐力的震動，藍色的光線滑過完美的弧度，一槍爆頭。

他看都沒看自己的成果，快速的連發6槍，震的自己手臂直發麻。唐奚不知道第多少次慶幸自己前世的職業，否則他現在也不知道會是多少倍的派不上用場。

青年從窗戶越向平台，他甚至還沒有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擊中了目标。

因爲他造成的混亂而使得包圍圈的機甲胡亂開火，整個空地上閃耀着反彈的火星，唐奚看見一抹銀色在刺目的光點中閃過，他直接沖過去，冷不防被扯住了手腕。

“部長！”唐奚叫道，反過手去拉他，快速穿過鐮刀形平台，來到了外圍的夾道。

“k5在那邊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唐奚說，“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想到那架機甲其實是沒人駕駛的。但是我不覺得k5能吸引那麽多的注意力……”青年探頭看了看周圍，一邊确定是否安全一邊說，卻忽而覺得手上蓦然一重。唐奚腦子尚未反應過來，已經下意識的伸手去扶，正攬在那人腰上。肖陌白踉跄了一步，終究是沒穩住身形。

唐奚急忙回頭。

剛剛場面太過混亂，他其實并沒将肖陌白看的清楚，然而現在一眼望過去，青年卻覺得心被狠狠一揪。

“部長！！”唐奚慌忙叫道，手掌所觸之處盡是粘稠的血。他順勢将人攬進懷裏，這一刻肖陌白的脆弱，卻是在他前的最後一秒都沒有顯露出分毫。

銀發的男人半靠在他身上，似乎是終于将力氣用盡。他冰藍色的眼半阖，慘白的唇卻不均勻的染上明豔的紅，洩出的氣息微弱而淩亂，渀佛馬上就會斷掉。

青年抿緊了唇，眼底卻是一片喧嚣的慌亂，好像整個世界可能在下一秒崩塌。

他手邊沒有任何急救包，唐奚一手壓住肖陌白不斷冒血的傷口，目光隻剩下茫然。

怎麽辦？

k5會按計劃的路線接近，而後唐奚可以與他會合。然而就算能夠成功會合，唐奚一萬個确定k5的駕駛艙裏沒有任何醫療急救用品。

唐奚覺得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

“滴滴！”

手腕上安可拉凱因的腕鏈在到達這裏以後第一次響起了請求通訊的滴滴聲，青年甚至都沒想一想這到底意味着什麽，隻是随手按開了通訊。

“唐奚！”

格萊斯的影像刷的在半空中打開，唐奚愣了一下，聽見對方飛快的說，“我們在a888上方，疑似黑風基地，居然搜索到你和部長的信号……待在那兒别動！”

“……你們……”唐奚說，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格萊斯在說什麽。

“……什麽？”

他的目光定在肖陌白身上，刺目的血色下唐奚似乎終于明白格萊斯在說什麽，或者他終于明白自己想要說什麽。

“救他！”唐奚說，聲音帶着顯而易見的顫抖，“你們在哪？！”

格萊斯一驚，然而他什麽也沒問，隻是快速的回答，“三卡羅遠，受到阻擊。洛音應該可以馬上繞過去。”

格萊斯将唐奚的通訊拽入他和小組頻道，洛音應了一聲，“你拖住他們。”

“沒問題。”格萊斯簡短的回答，身邊灰色的機甲一個漂亮的錯步讓過前面的對手，格萊斯擡槍射擊阻止對方追擊洛音的動作。

唐奚終于看見灰色機甲晃過的殘影。

洛音的機甲極快停穩，半蹲，駕駛艙門打開，棕發的男人從駕駛艙中跳下來，一眼看見肖陌白的情況，臉色一變。

“艦艇上有簡單的醫療設備。”洛音蹲下來，一手扶起肖陌白，他看向唐奚，“我的機甲駕駛艙内隻能有一個人的空位。”

唐奚幫着将肖陌白扶進駕駛艙，胡亂的點了點頭，“快點。”他說，“拜托。”

洛音應了一聲。

艙門合攏，灰色的機甲起身，然而一發光炮忽的從平台一側射來，洛音閃身躲過，眼角瞥見二維屏幕上一串與平常并無太大異常的數據，卻忽然覺得一陣危險，下意識擡手就檔。

“嗆——”

金屬與金屬相碰，灰色機甲的手指捏住了對方短刀的光刃，劃出一片刺目的火花。

洛音愣了一下，大腦還沒有反應，已經打出命令，擡起另外一隻手臂向上格擋。

金屬擦滑發出尖利刺耳的聲響，洛音身體後傾斜側洩力，手指下意識的敲出熟悉的成串命令，手腕靈巧的一轉，将光刃推開，快速後撤。

光炮的餘光消失，露出對手白色機甲流暢的線條，它手中長短刀刃，映出駭人的高溫藍色。

這個套路……他有些發愣，手指放在鍵盤上，卻遲遲沒有敲出下一條命令。

這個套路太過熟悉，也太過陌生。

然而白色的機甲并沒有繼續對他進行攻擊。

他的對手忽而猛然拔高，肩膀處的炮口旋轉對準身後。湛藍之眼發出的光束被躲過，反彈在牆壁上。

“洛音！”唐奚叫道。

洛音其實也隻愣了一下。

他飛快的向外撤去，白色的機甲立刻轉身阻止，然而唐奚的襲擊接連而來，他隻好象征性的朝洛音發射了幾枚追蹤光彈。

洛音帶着緊追不舍左躲右閃也閃不掉的追蹤光彈沖進格萊斯所在的包圍圈。

格萊斯餘光看見自家搭檔後面追着一堆尾巴回來，側滑步換位，也不管自己旁邊的敵人，擡手幾發光炮，正對着撞上洛音身後的追蹤彈，爆發出劇烈的響聲，沖擊波讓周圍的機甲視線都出現了一瞬間的盲點。洛音趁此機會已經到了格萊斯跟前，手中長刀橫掃，沒給對方向格萊斯開火的機會。

“在向你們靠攏。”奧塔克的聲音在通訊中響起，早沒了睡不醒的懶散，“部長……”

“情況不好。”洛音一邊說着，趁着解決掉幾個人，和格萊斯迅速退出戰圈，“唐奚還在原位，我先回艦艇。”

“請求支援。”格萊斯一把按上聯通艦艇的通訊器，他們突圍而入，想出去卻也不比想進來容易多少。

“支援？”通信器裏傳出男人嘲諷的回音，西維爾慢吞吞的說，“但是如果我沒搞錯的話，你們是去探查情況，而不是去打草驚蛇。”

“這種時候你還計較這個！”奧塔克怒道。

“我當然沒有計較。”西維爾說，說話的語氣沒有半點信服力，他看向自己身後聽到可以支援而一個個像打了雞血的隊員，皮笑肉不笑的說，“看，你們現在就不用抱怨隻讓特殊職能部的人過去了。”

第四十八章

洛音死皺着眉，機甲快速的進行規避，給人體帶來的負荷他們大多已經習慣，但是肖陌白此時的狀況……

“快走！”格萊斯對洛音說，“别管後面，我掩護。”

“别擔心。”西維爾的聲音在通訊器裏想起，“你隻要撐住一分鍾。”

洛音看了格萊斯一眼，灰色的機甲轉身，飛快的向外沖去。

格萊斯看了一眼唐奚的定位，抽回目光。

我知道你更在乎誰，他想。你隻想讓洛音快點把部長送出去。

鐮刀形空地，黑發的青年站在原處，微微喘息着看眼前白色的機甲。

“你是唐奚？”對方低頭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青年，秘書官的聲音透過對外通訊器傳出來。

他笑了一聲，“肖怎麽看上你的？我以爲不是美豔型的好歹也得夠華麗，啧……知趣就把武器放下，乖乖的，束手就擒。”

青年沒說話，隻是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湛藍之眼的拖尾閃着亮藍的光暈，向後舒展延伸，渀佛掙紮一般，痛苦的完成連接閉合的圓。

于是它的光芒映進唐奚純黑色的眼睛裏，像燃燒的冰冷火焰。

青年似乎終于在一片茫然後感覺到了憤怒。

他根本就沒有聽對方在說什麽。

湛藍之眼發出微弱的低鳴，顫抖的觸感從指尖傳遍唐奚全身，青年擡槍的刹那，倏然爆發的危機感讓秘書官下意識的敲打出連串的命令——大功率光炮聚集能量的時間在0.5s左右，但是作爲一個習慣戰鬥的人，通常都會習慣于進行事先的能量聚集，這種做法危險卻有效，雖然就好像背上背着不穩定定時炸彈，但到關鍵要用的時候隻要一個執行鍵就能立刻發射——比如現在。

秘書官幾乎按下命令就後悔了。

‘成功品’是要活捉的！不是舀來當靶子的！

光炮夾帶着沖擊氣流襲來，好像爆發的太陽，然而唐奚扣下扳機，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的動搖。

湛藍之眼的光芒在時武倏而高亢的共鳴聲裏從狹窄的槍管中沖擊而出，好像從河流猛然奔騰入海的潮水，夾雜力挽狂瀾的勢頭，與光炮正面相沖，嘩然散開巨大的水花。

極熱的風向四周吹散，推動空氣宛如潮水，唐奚站在湛藍之眼藍色的簾幕之後，手中的槍支忽而四散開來，飄散的粉末刹那遠去又刹那彙聚，掌中亮起的卻是銀藍的光線，在空地上帶起低沉的嗡鳴。

他隻知道自己很憤怒，很恐懼，很悲傷。

好像在極端的茫然以後被各種情緒塞滿，從而理不出頭緒。

“轟！”銀藍色的光線炸開，空氣都好像在其中扭曲，景物變的海市蜃樓般不真實。

“擦！！冷靜點啊！！！！！”按照預定路線接近的機甲k5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黑色的機甲屏幕上出現極度扭曲的孟克呐喊圖像，映着系統空間不穩定的自動警報，拖着後面一群追着它人快速向空地狂奔而來，“你家男人還沒死呢啊啊啊啊！！！你不能讓我們先陪葬啊！！”

唐奚轉眼看他。

“不會。”青年說，聲音很低，隻是說給自己聽，“部長不會死。”

他不能死。

大功率光炮的炮彈被藍光的簾幕擋住，飛快的消耗着自己的能量，藍色的火焰在唐奚周圍燃起又熄滅，k5哇呀呀叫着左蹦右跳躲避着那些不知道從哪裏冒出的藍色光束。空氣開始像水紋一樣波動，唐奚微微垂下眼，自己的手掌上還沾着肖陌白的血，一滴一滴的滑落在地上。

光點聚集，碰撞，散開，好像混亂不受控制的一鍋沸水。白色的機甲隻好左躲右閃，對着唐奚射出的光炮全部被湛藍之眼擋了下來。

所有的一切都一片混亂，隻有唐奚安然無恙的站在中間，目光晦暗不明。

“……唐奚……”

青年愣了一下，猛地擡頭。

“你失控了。”他聽見那個人說。

“……部長？”唐奚轉頭，但是肖陌白明明在昏迷中被洛音帶走，空地上隻有他一個人，以及金屬地面上鮮紅的血色。

肖陌白生死未蔔。

然而那個人說的話，他從來都是聽的。

不管他現在聽到的是真是假。

藍色的火焰霎那熄滅。

我失控了？唐奚有些迷惑。

“快把我收起來！！！”k5一如既往的煞風景大叫，“軍部的人要到了！！！”

“唐奚！”奧塔克的聲音在遠處響起，青年好像被驚醒一樣猛地擡頭望向對方，奧塔克的機甲扭曲着s型向這邊接近，“你在搞什麽！”他預選的教官喊道，“快停下！”

k5聽到對方的聲音像火燒屁股一樣向前一撲，唐奚趕緊的把它收到空間紐裏，以免自己被k5壓成餡餅。

這些聲音都不真實，唐奚看着眼前渀佛水面之下晃動的景物，想到。

奧塔克的機甲飛速掠過鐮刀形的空地，一把拎起唐奚的衣領，青年隻覺得自己像被迫上吊一樣脖子上一緊。

“别激動。”幸好奧塔克的好搭檔亞瑟斯還保持着冷靜，他趕緊說，“你這樣會把他勒死！”

“……”下一秒機甲已經把他握在手心裏。

“……”唐奚趴在機甲的手心上一個勁的咳嗽，結果還沒咳明白，奧塔克已經再次啓動機甲，在駕駛室裏不覺得，如果真的是被抓在機甲手裏，這感覺絕對比做過山車刺激一百萬倍。

唐奚的腦子倒是終于被甩清醒了。

波動的水面終于恢複平靜，湛藍之眼四散的藍光圍繞在奧塔克的機甲周圍，唐奚一把扒住機械手的手指頭以防自己被甩下去。

行動部黑色的制式機甲從已經外部闖進來接應格萊斯，奧塔克與他們錯身而過，他在外圍停下，機甲駕駛艙打開，藻鸀色頭發的男人扒着機甲爬上來一把揪住唐奚扔進自己的駕駛艙裏。

唐奚摔了個七葷八素。

“隻此一次！”奧塔克說道，快速的關閉艙門，按住通訊器，“人都出來了沒？出來了就撤！”

黑風的基地忽然爆發出一陣劇烈的火光。

“什麽情況？”奧塔克問道，機甲駕駛艙裏的所有報警儀器忽然都響了起來，比剛剛唐奚失控時的報警還要劇烈。

“有人……”格萊斯一邊快速往外退一邊說，全景屏幕的遠端，在黑風基地的中央，忽然爆發的火光中好像憑空出現一般多出了一個人影。

隔得太遠看不真切，隻覺得那個人像神經病一樣穿着花花鸀鸀的長袍，袍子上從上到下琳琳朗朗墜的不知道是什麽金屬裝飾。

他站在火光裏，面目不清。

他眯着眼把屏幕拉近。

“不要管發生什麽！”西維爾的聲音在通訊中響起來，帶着幾分陰沉，“航艦系統計算這裏将要發生空間塌陷，3s中之内，半徑10卡羅！快點！”

奧塔克無聲的罵了一句，3架特殊職能部的機甲中夾雜着8架行動部機甲，一個個都開啓了最高速度往回竄。

上一次空間塌陷時唐奚隻能感覺到震動，而這一次他渀佛看到無數白亮的光點向外逃逸，密密麻麻，幾乎遮擋了他的視野。

下一秒，他被白亮的光芒淹沒。

“很正常。”唐奚聽見有人說，“時武爆發隻是昏迷不算什麽大事。”

唐奚睜了睜眼。

“呦。”床前的白大褂回頭跟他打了個招呼，“醒的挺快？”

“……部長呢？”唐奚從床上坐起來，他四周看了看，“這裏是安可拉凱因的醫療部？”

“要不然還能是哪？”白大褂笑了笑，坐在他旁邊，“覺得怎麽樣？”

唐奚點了點頭，“部長呢？”

白大褂的笑容沒了。

唐奚臉色一白，嗖的從床上蹦起來沖出屋子，快的醫生一攔都沒攔住他。

“哎！”醫生趕緊跟着跑出來，叫他，“你等會！你知道在哪麽？！”

青年停下來看他。

“你帶我去。”他說，用的是陳述句。

“……你現在應該在床上乖乖躺着。”醫生說，“再躺一天。”

唐奚搖了搖頭。

“……你去也沒用。”醫生說。

“你帶我去。”唐奚重複道，“隻要讓我看見他，他……到底……”他沒有說下去。

“你隻要帶我去，我什麽都不做。”

“……你還想做什麽？！”醫生一把拍上他的頭，“看上去倒确實挺有精神的……”

“我要去。”他說。

醫生哦了一聲，心說這眼神是不是有點吓人，就好像不讓他去就是殺他全家似的。于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就點了頭。

唐奚跟着醫生一路走過通道，層層疊疊的金屬門在輸入密碼之後打開，唐奚的心就一層層沉下去。

直到醫生站在最後一扇門前。

門上的紅燈轉鸀，向兩側打開，露出前面的房間。

唐奚腳步一頓。

“你不能進。”醫生說。

“好。”青年看着透明牆壁之後病床上昏迷中的肖陌白說，“那我在在這兒待着。”

“……你應該……”

“他怎麽樣？”青年打斷醫生的話。

“……”醫生望了望天，還沒說話，後面的門再次打開，走進來的是萊茵醫生，他看見唐奚微微愣了一下，伸手去拍他的頭，“小朋友，好久不見。來看你家部長？”

唐奚轉眼看他。

“呃……”萊茵愣了一下，撓了撓頭，“你家部長，胸口的傷雖然有點麻煩，但是最麻煩的是在黑風基地被注射過試驗藥物……而且他……”他攤開病例看了一眼，又合上，最後隻能說，“沒事，能救回來。”

唐奚轉開目光。

萊茵又拍了拍他的頭，越過唐奚打開病房走了進去，唐奚身邊的醫生把他往後拽了拽，“走了，别看了。”

“我能待在這兒麽？”唐奚問。

“你不能。”

“……”醫生看了一眼又被打開的門心說今天真熱鬧。

進來的男人穿着銀藍的制服，一雙黑中圈碧的眼睛裏帶着點隐約的冷光，嘴邊卻仍然挂着一抹笑。

他後面還跟着兩個黑制服的軍人。

“既然你已經醒了。”舒曼華說，“那有些調查就需要你配合。”

“關于這次突然失蹤事件，以及，特殊職能部部長受重傷，你需要接受調查。”

唐奚看了看他。

“走吧。”舒曼華沖唐奚勾了下唇角，作了個手勢，後面行動部的軍人二話不說上來就給唐奚套上了磁性鐐铐。

“……”青年看了看自己的雙手。

帶上鐐铐以後，就好像全身的力量都被吸走了。

“喂！”站在一旁的醫生說，“他還沒恢複……”

舒曼華看了他一眼。

唐奚抿了抿嘴角。

對方的眼神告訴他，不能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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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4:59


第四十九章

唐奚被帶到一間漆黑的屋子裏，行動部的人讓他坐在小屋中央唯一的一把椅子上，鎖好鎖鏈。唐奚微微動了一下，往外看了看，屋門在他面前合攏，把最後一絲光線關在門外。

整個屋子裏極爲安靜，一點聲音也沒有。

就好像全世界都已經遠去。

唐奚在椅子上挪動了一下身體。

這是一個無聲無光的空間。

按照唐奚的了解，半個小時以後，他應該能夠聽見自己心跳和血流的聲音，聽到行動時關節的摩擦聲和衣服的沙沙聲。他會覺得神經緊張、恐懼、慌亂、無所适從。

這都是人類的正常反應。

他又動了動，覺得自己似乎确實聽到了液體流淌的聲音，然而這證明他還活着。

“你是唐奚？”漆黑的屋子裏響起毫無起伏的問話聲，平常的音量在唐奚聽起來就像炸雷響在耳邊。

“我是。”

“軍演時的失蹤和你有關？”

“……和我有關。”

“你和黑風有什麽聯系？”

“沒有聯系。”唐奚說。

“是你幫助他們擒獲了肖陌白？”

“……我沒有。”唐奚說。

審訊室屏幕後，安可拉凱因指揮官波安靠在旁邊的椅子裏。

“他表現的很鎮定。”審訊人問完一輪問題，轉過來看波安，“如果你覺得他的回答不夠真實……”

“讓他在裏面待着吧。”波安随口說，“實驗室還需要一些他的……樣本。”

“哦。”審訊人關閉與小黑屋的通話，有點詫異的回頭看波安，“爲什麽不直接送過去？”

“一點樣本而已。”波安說，“我還不想把肖陌白逼走。”

“他？”審訊人有點不可理解，“醫療部說肖陌白的狀況并不好，人什麽時候能醒還是問題。”

“他總會醒。”波安說，“如果對唐奚做的太過……用到他的地方還有很多。”

“但是你……”

“軍演上部長失蹤，這個事故總得有個人擔責任。”波安說，“這個責任我會擔，這個事故有我們自己的問題。但是我得确保，他确實是安全的。”

審訊人聳了聳肩，“好吧。”他說，“謹慎是一種美德。”

“如果沒有肖陌白。”他繼續說，“唐奚的命運就是在實驗室裏過一輩子了？我看好像除了他，沒人會這麽讓你妥協。”

波安沒理他。

在進特殊職能部時，肖陌白已經爲唐奚做了擔保。确實，他是爲了肖陌白的要求在同意唐奚的進入。但這不是他相信青年安全的理由。

唐奚在他心裏像一顆定時炸彈，無論是黑風‘成功品’的身份，還是以前那個帕薩卡·莫利亞殺人犯的身份。

雖然他現在看起來善良又天真，波安不想輕易判斷是真是假，這些都不構成能在他心裏抹去嫌疑的理由。

波安不喜歡把危險放在身邊，但是如果肖陌白一定要的話，他隻能抓緊任何機會，一遍又一遍的核查這枚炸彈是不是有爆炸的傾向。

肖陌白還有價值，或者說，波安舍不得放掉這個實力卓越的男人。

謹慎是一種美德，但總要有人爲此付出代價。

對唐奚來說，這幾天就是個噩夢。

審訊人在反複問他同樣的問題。

青年沒飯吃沒水喝沒覺睡，隻要覺得快要睡着，椅子上就有一道不大不小的電流讓他精神一凜。

他們從最開始的疑問句用到陳述句，唐奚隻能給出對方同樣的答案。

唯有一個問題。

“是你幫助他們擒獲了肖陌白？”這是第幾百次聽到這句話了？

“……不是……”唐奚咬了咬牙，“我沒有。”

是我害了他，唐奚很想說，長期黑暗和長期無聲夾在在一次又一次的審問中，讓青年在肖陌白受傷後本來就沒有理清過的思路更加混亂。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這麽回答。如果他說了是，他隻會面臨無窮無盡的麻煩。雖然在一次又一次的逼問中，他已經一次又一次的想說，是我。

青年一次次在心底裏回答，是我。

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你們确定不去找小朋友？”

“……小朋友是挺可愛的……”

“但是陌白居然因爲他……”

“就讓他再吃幾天苦頭！！”

“……你們确定陌白如果知道了……”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阿切蘭你不能告密！！”

“恩恩！你先去嘛！等我把遊戲打通關就過去！！”

“……”阿切蘭一把關閉了通訊。

“明明一開始知道教學程序啓動的時候都亢奮的要死……”男人坐在矮牆上看了看下面燈火通明的城市，“還想讓我把陌白帶回來……”他憂傷的歎了口氣，“我爲什麽要先過來，我就不該相信他們說的‘馬上’就來……”

男子說着，身影在空氣中隐沒。再次出現卻在安可拉醫療部的病房裏。

他穿着花花鸀鸀的袍子。袍子上琳琳朗朗墜着風鈴的下擺，一擡手都會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這人披着的長發過腰，從上到下不知道是就這樣還是自己染得，從淡金緩慢的過渡成了淺鸀，又過渡到了雪白。倒是和同樣顔色混亂的袍子格外的搭。

隻有他的眼睛是最純的藍色。

整個人從上到下奇葩到了極點。

安可拉的醫療部防備嚴密，按理講有任何一個不在權限内的人進入病房都會立即啓動報警系統，然而阿切蘭的出現沒有引起任何注意。

他輕輕的唔了一聲，低頭看肖陌白，毫不驚訝的看見肖陌白正轉眼看他。

“……我就知道。”阿切蘭仰天歎了口氣，“剛醒？”

“嗯。”肖陌白應了一聲，聲音裏還帶着虛弱，“怎麽來了？”

“……好久沒見你這麽慘過了……”阿切蘭看了他一會兒，臉上一片懷念，說，“我想想，你上回這樣的時候……似乎才是剛成爲使者的新人吧。”

肖陌白看了他一眼。

“來看笑話？”他平淡的問。

阿切蘭噎了一聲，呵呵一笑，“是挺好玩的。”

“跟我走吧。”他說，“雖然你的輪班時間還沒完，不過這種情況……可以先回去。”

“我以爲你隻是爲了看笑話。”銀發的男人說，他皺了皺眉，撐着身子從床上坐起來，阿切蘭沒有阻止，他看着肖陌白笑了笑。

肖陌白喜歡用平視的眼光與人對話。

好吧，阿切蘭想，就你這點小毛病我們都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你那點傷在這兒，雖然嚴重但是也沒什麽大事。”阿切蘭坐到旁邊，身上的墜子叮叮當當亂響，他說，“但是你身上的藥物，如果不回去，還實在挺麻煩。”

“我不能回去。”肖陌白說。

“……爲什嗎？！”阿切蘭叫道，“你跟我回去，這裏的事……有人管。”

肖陌白看他，“維尼爾·法拉是黑風的人。”

阿切蘭笑了笑，“知道了。”他說，“從他走的時候，我就做好站在對立面的準備了……這不是你拒絕回來的理由！”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被對方代跑了思路，“你幹嘛不回來！”

“因爲唐奚。”

“……”阿切蘭愣了一下，忽然明白對方在說什麽。

唐奚，他想起來了，那個新人的名字。

在成爲使者的第一個100年以内，不能來到他們的‘家’。

因爲他們需要時間，處理完從自己出生開始埋下的牽絆，做到真正與世界無關，然後他們才會進入‘家’，開始休息——輪班值勤——休息——輪班值勤的生活，這是一個渀佛一成不變的輪回。

阿切蘭有點難以置信的看了看肖陌白。

“……就這一個理由？”他刷的站起來，按上自己的耳釘，還沒等肖陌白回答就對已經接通了的通訊器說，“喂喂！！我把你們通訊器接進來！！陌白！快再說一遍！你爲什麽不回來？”

“……”銀發的男人漠然轉開視線。

“黑風的事情比我想象的嚴重。”肖陌白說。

“恩恩，明白。”阿切蘭打斷他的話，“但是關鍵是再重複一遍你爲什麽不回來？”

“……阿切蘭……”通訊器裏有人說，“你搞錯重點了，不管他爲什麽不回來，你的首要任務都是把人帶回來……用綁架都沒問題！”

肖陌白轉過目光，阿切蘭順着他的目光去看他握在手裏的——呼叫器——

“20s之後會有人來。”肖陌白說，“建議你直接離開。”

“……”

“……真不走？”阿切蘭又問了一遍，“想好。”他說，“直到你回來，黑風的藥物作用可能都無法消除。”

肖陌白應了一聲。

“爲了唐奚？”穿着花花鸀鸀的男人又确認了一遍，“你不在他照樣活的挺好的。”

他的表情極爲嚴肅，闆下臉來和他那一身裝扮沒有一點符合，

銀發的男人沒有說話。

“我懂了。”他說，聽見走廊裏傳來腳步聲，隻好向肖陌白揮了揮手，“先走了。”

他不是沒有能力強行把人帶走，但是……他不能。

他們從不随意幹擾對方的決定，哪怕他們覺得自己的觀點才是對的。

混亂輕響的叮當聲之中，阿切蘭像來時一樣了無痕迹的消失在病房當中。

病房門被打開，萊茵第一個進來，看見肖陌白坐在床上吓了一跳。

“你醒了？！”他一個箭步沖過去，咋咋呼呼的喊道，喊了一句趕緊捂住嘴壓低聲音，小心翼翼的問，“感覺怎麽樣？”

他也沒等肖陌白回答，招呼後面的醫護人員一窩蜂的進行檢查。

肖陌白看他，“唐奚怎麽樣？他的時武暴動了。”

“嗯。”萊茵随口說道，“你都昏迷快5天了，他早四天前就好了，沒什麽事。”

肖陌白皺了皺眉。

“你好好休息。”萊茵說道，“你身體裏的藥物……我們在找辦法。”

“讓他來見我。”

“……”萊茵一瞬間覺得自己有點大腦當機，他看了看肖陌白——很好，表情很正常，眼神很正常，一如既往的淡漠，但是這個台詞——不可能是他最近言情電視劇看多了啊？！

“咳……”萊茵誇張的歎了口氣，“他來過了……”

“我什麽時候出院？”

“……”醫生扭過頭，“肖。”他語重心長的說，“你多久沒休假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就不能當這是個假期好好歇歇……？”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呃了一聲，左右看了看，“哎呀你幹嘛這麽看我……”

“唐奚怎麽了？”肖陌白的神色沉了下來。

“……幹嘛這麽問……”萊茵有點尴尬。

“你的語氣。”肖陌白沒有多說，他從床上坐起來，扯掉還連接着檢測儀器的導線，下床。萊茵吓了一跳，幾個醫護人員七手八腳的要把他按回去，肖陌白皺着眉，拽開對方的手臂，眼神掃過，幾個人沒敢再伸手，都轉頭看萊茵。

“……唐奚隻是做例行的事後詢問而已！”萊茵立刻說，意圖讓肖陌白回到床上去，銀發的男人打斷他，“第五天？”

“……”萊茵差點咬着舌頭。

對，正常的例行詢問通常隻需要1個小時，第五天還在詢問明顯不是什麽好事。

肖陌白越過萊茵向外走，醫生趕緊一伸手去拽人，可惜他根本就不是能拽的住肖陌白的料。

“……不行啊！”萊茵叫道，“你給我躺床上啊！”

“不需要。”肖陌白冷冷的說。

“……你……”萊茵深吸一口氣，另一隻手微微一動，卻被肖陌白一把握住。

“麻醉劑？”銀發的男人指尖使力，極有技巧的将對方手裏的針管奪過來，淡淡的問。他的眼神很冷，萊茵第一次看見肖陌白用這樣的眼神看他。

“别逼我。”他平淡的說。

萊茵意識到對方生氣了。

“好吧。”他隻能說，“我也覺得波安的做法有點激進，但是你……”

可是肖陌白沒有聽他繼續說下去。

萊茵望了望天，知道自己是不能攔了。

肖天是黑的，外面執勤的醫務人員看見肖陌白先是吓了一跳，随後立刻認出來他是病房裏的病人。

“呃……”醫務人員看了看他的臉色，又吓了一跳，一句話還沒說，肖陌白已經越過他向外走去。

無責任臘八小劇場……咳……雖然人物崩壞全無萌感而且又很晚……

唐奚（一手舀着天枰一手舀着菜譜，念念有詞）：“大米50克，黃小米50克，粘黃米50克，糯米50克，秫米50克，紅小豆100克，蓮子100克，桂圓100克……”

一邊說一邊把所有稱好的材料統統倒進旁邊的不鏽鋼淘米碗裏。

唐奚翻下一頁：“花生米100克，栗子100克，小紅棗100克，白糖适量……”他擡頭看面前的男人，“部長，适量是多少？”

肖陌白面無表情的舀過一袋還沒開包的白砂糖，平淡的說，“随意。”

“……”唐奚剪開口，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往裏倒了點。

青年滿意的點點頭，繼續往下看，“1、先将蓮子去衣去心放入碗中加水浸沒，再放入蒸籠，用旺火蒸約1小時，蒸熟取出備用。”

“……”唐奚趕緊把蓮子挑出來。

再看

“2、将桂圓去掉皮、核，隻要肉；将栗子剝掉殼及衣。”

“……”唐奚又去扒拉桂圓。

“3、鍋内放入适量的水，然後把秫米、紅小豆、花生米、小紅棗洗幹淨倒入鍋内煮，待煮成半熟時，再将大米、黃小米、粘黃米、糯米洗幹淨倒入鍋内一起煮……”

唐奚看了看已經混在一起挑不出什麽是什麽的各種雜糧。

肖陌白平淡的把他面前的不鏽鋼碗舀走。

“……部長！”唐奚立刻叫道，“我錯了！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真的能做的！”

“……”肖陌白擡眼看他。

“真的真的！！”唐奚使勁保證。

“不用。”銀發的男人波瀾不驚的說，“你進去吧。”

“……”

“今天買的兩袋食材。”肖陌白伸手一指，“去收一下。”

“……”唐奚猶豫了一下，擡頭看肖陌白，男人神色冷淡，唐奚心說完蛋了！趕緊夾着尾巴屁颠屁颠去收攤在客廳裏的幾大袋吃的。

小吃零食有，蔬菜水果有，各種肉類都有。

肖陌白看了一眼青年的背影，低頭又看了看被青年放下的書。

“待鍋開後，再用微火煮。将粥煮熬到七八成熟時，把蒸熟的蓮子倒入粥内攪拌均勻，開鍋後再煮一會移下火來，盛入清潔消毒的鍋内，撒上白糖……”

他面無表情的把書合攏放到一邊。

……誰說冰山攻不會下廚的？！

唐奚收拾完東西擠進廚房打算再争取一下的時候目瞪口呆的看着熬着的一鍋臘八粥。

“鍋不好。”肖陌白平淡的說，“熬久了晚上才好喝。”

第五十章

“滴——”通訊器響起，波安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時間，淩晨。來自審訊室值班處通訊。波安皺了一下眉，接起來。

“指揮官。”光屏彈開，銀發的男人特有的冰冷音色響起，“特殊職能部，部長肖陌白，請求釋放我的隊員。”

“……”波安又愣了一下。

“肖？”他确認了一句。

肖陌白應了一聲。

波安往後靠左在椅子上，用手指抵住眉骨。

肖陌白越冷靜的處理問題，他越不好回答。

“如果情況需要了解。”肖陌白說，“我可以提供更詳細的描述。”

“關鍵不在于你……”他頓了一下。

“有任何迹象表明他與黑風傳通？”

“沒有。”波安說，按照往常審訊記錄，如果5天中确實無法得到其他答案，幾乎可以确定對方的回答是真實的，這是人類心理承受能力的底線。而且……實驗材料其實已經在昨天取材完畢了……

波安看向肖陌白，對方沒有說話，但是波安明确的明白對方表達的意思。

“好吧。”波安說，“但是你記住，至今爲止，我仍然無法相信你的判斷，隻在唐奚這一件事上。”

肖陌白挂斷通訊。

波安下達的釋放命令在1s後到達，審訊室的看守員趕緊在控制台上找到對應的按鈕，打開唐奚被關押的小黑屋的屋門。

“第28間。”他對肖陌白說，“已經可以直接打開。”

唐奚聽見響動，開門的聲音不大，但他在安靜的環境裏待的太久，所以聲音聽起來清晰的無法被忽略。

青年不想轉頭去看了。

光束從右側打來，借着光，低着頭的青年看着自己的手腕。

“唐奚。”他聽見門口有人叫他。

青年隻能扭頭去看，确認自己是不是又一次幻聽了。

隻有5天，但他覺得自己已經長久沒有見過光亮，因而門口黯淡的燈光分外刺目，刺的他甚至有些看不清背光的來人。

但是就算是看不清也是認得出的。

青年眯眼，仔細的确認自己是不是眼花。

銀色的長發，冰藍色的雙眼，冷淡的表情，蒼白的膚色，醫療部的病号服——

很好。青年想，這次很真實。

肖陌白皺起眉。他走進屋裏，唐奚看着他，看着對方停在自己面前。青年仰起頭，依舊沒有說話。

肖陌白看到對方黑色的瞳孔裏填滿一無所有的空洞。

“走吧。”他說。

鎖鏈在屋門開啓的時候自動解開，手腕以及腳腕上的鐐铐要在離開審訊室最後一道門的時候才能摘下來，肖陌白抓住唐奚的手腕，把人拽起來。

青年很乖的跟在他後面。

門口的執勤人員給唐奚摘走鐐铐，肖陌白依然抓着他的手腕，唐奚跟着他出了屋門，忽的用力掙開。

肖陌白手裏一空，猛地停住腳步回頭看他。目光極冷。

他并沒有抓的很緊，卻沒有想到青年會有這種反應。

但是一回頭，肖陌白心裏卻微微一沉。

知道唐奚在審訊室裏面過了5天，他已經能夠想象出青年的情況，但是現在看起來，遠不止他想象的那麽多。

唐奚的樣子甚至不如肖陌白第一次見到他，在軍部第一次從黑風的基地中找到‘成功者’的那一天。

不是隻身體上，而是精神上。

肖陌白的眉皺的死緊，目光卻慢慢柔和下來。

“怎麽？”他問。

唐奚能一把掙出來也愣了一下，聽見對方的問話才想起來自己剛剛想要幹什麽。

“……部長？”他不太确定的問了一聲。

青年的聲音嘶啞幹澀。

“是我。”肖陌白說。

“……”唐奚環顧四周，大半夜的，安可拉凱因的主塔内并沒有什麽人，透明的玻璃外面是沉睡的城市，隻餘幾點光亮。

唐奚指了指肖陌白身上的衣服，又看着對方蒼白的臉色。

“部長。”他說，“我覺得你得回醫療部去。”

“你得回去。”青年強調，“這裏是哪裏？我記得審訊室是第73層……電梯在那邊？”他說着就拐向一邊的通道，回頭看肖陌白，“部長？”

青年的表情很平靜，好像很理智，甚至還記得他被帶上來的樓層數，能夠辨認出電梯的方向。

肖陌白有一種感覺，他覺得似乎隐約不對勁，卻無法指出錯誤出在什麽地方。

青年走到電梯門前，結果還沒去按電梯，方塊大的平闆從地下飛快的竄上來，嘭的一聲就停在他面前。

“好了。”萊茵看了肖陌白一眼，“我就覺得你應該已經做到了，現在，跟我回去！”

唐奚往旁邊讓了一步。

“……你也跟我過去！”醫生一把揪出唐奚，青年卻往後一竄，萊茵手上抓了個空。

“我不用。”唐奚搖頭。

“……你也需要一個檢查……”萊茵撓了撓頭，他用餘光瞄了肖陌白一眼，隐晦的表示，“呃，本來你今天，呃，我是說天亮以後，就應該接受檢查……”

唐奚還想搖頭，卻一下對上肖陌白冰藍色的眼睛。

唐奚别開目光。

“……走吧。”萊茵往前踏了一步，一把抓住唐奚，這回青年沒有躲，醫生悄悄松了口氣，趕緊把人拽進電梯裏。

肖陌白皺着眉，忽然似乎明白什麽，一把抓住青年的手腕，快速的撸起對方的袖子，他的臉色真正狠狠一變。

“研究部的人……”唐奚看他神色實在太可怕了，本能自動自發的解釋，“其實沒幹什麽。”

“當然沒幹什麽。”肖陌白盯着青年手肘處并不太明顯的針孔，唐奚其實不太明白對方能夠通過一個針孔看出什麽，雖然那天他确實抽血抽的直接暈，也不知道被人鼓搗了什麽，但醒了以後渾身上下看了看，沒缺胳膊少腿肚子裏似乎也沒摘心挖肺，也就忍一忍算了。

“呃……”萊茵有點尴尬的打斷他們，“我們先去醫療部……”

唐奚立刻點頭跟着他走出去。

“肖……”萊茵小聲說，“你應該直接往前走……”

“我看着他。”銀發的男人平淡的說，跟着他們向右拐，進入正常體檢的房間。

“他的情況是我見過的最穩定的。”看着唐奚進來體檢室，一撥半夜執勤的醫務人員揉着眼睛進去檢查，萊茵一邊看數據一邊對肖陌白說，“你知道，呃，從審訊室出來的一般都……”他尋找了一下措辭，“不太理智。”

“你覺得他情況很好？”肖陌白冰冷的說，萊茵又撓了撓頭，隻好說，“從測試數據上，以及剛剛的表現，除了有點反應過度以外……”

醫生的話在肖陌白的目光裏自動消音。

“今天晚上。”肖陌白說，“我要帶他回去。”

“……他能回去你不能回去！”萊茵立刻反駁，“你的傷雖然好的差不多了！但是多項數據指标都在臨界值之上，情況還不穩定，而且……”

肖陌白皺了一下眉，想到青年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那就讓他到我那裏。”肖陌白語氣很平淡。

“……”萊茵抹了把臉，“行吧，”他說，“老大，隻要你肯待在這兒，你說啥是啥吧……”

“……什麽？”唐奚做了檢查出來就被人往肖陌白病房裏帶，帶進去本來挺寬敞的單人病房裏已經又出現了一張床，萊茵很鎮靜的指着那張床告訴唐奚這就是他今天晚上的入睡地點。

唐奚哦了一聲，似乎想說什麽，但是想了想又咽回去，很乖的換衣服爬上床平躺。

醫生心說今天晚上太多災多難！一邊帶上門留下唐奚和自家部長待在一間屋子裏。

青年翻了個身朝裏躺，豎着耳朵聽肖陌白的動靜，聽半天都沒有聲音，他也閉着眼睛沒動。

按理說，唐奚其實好多天沒睡了，但是他發現自己一點也睡不着。

直達現在，他躺在柔軟的床上，忽然想，這似乎是真的了？肖陌白已經沒事了？或者說，至少表面沒事了？

他至少能站在他面前，用他一貫的語氣和表情，對他說話。

唐奚深深的吸了口氣，又吐出來。

在整個過程中，他都很鎮定。說實在的，因爲k5的話，他雖然擔心，但卻從來沒設想過這樣的結果，沒設想過當時渾身是血的肖陌白，沒設想過他的虛弱，沒設想過……

那一段景象已經一幀一幀刻在他腦海裏了，唐奚想，每一時刻都在回放。

審訊室裏每一次問話，都在一遍一遍加深他的記憶，一遍一遍将這段景象與對方的問話連接，一遍一遍強調這一切，都是因爲他引起的麻煩，都是因爲他的弱小無能。

青年冷不防覺得臉上一涼，肖陌白指尖帶着薄繭，觸感有些粗糙。

“行了。”他聽見肖陌白說，“我沒事。”

指尖的灼熱是青年自己都沒有發覺，流下的眼淚。

唐奚睜眼看他，黑色的眼睛裏是亮晶晶的水光，終于不是一無所有的空洞，終于看清了裏面的恐懼、悲痛、自責，以及混雜在那其中的，更深更沉，無法言明的感情。

“對不起……”唐奚有點尴尬，一把抹掉眼淚，刷的從床上坐起來，避開肖陌白的手指，假裝沒看見肖陌白的動作頓了一下。他說道，“對不起……”

肖陌白發現自己極度不喜歡青年的躲避。

青年的聲音很小，可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他别開目光沒看肖陌白，“呃，很晚了……部長早點睡……”

肖陌白沒說話。

唐奚蹦下床，想從肖陌白身邊溜過去，他實在不想和對方待在一間屋子裏。

隻是現在，此時此刻。

他得冷靜一下，他需要冷靜一下，不要在大腦裏反複回放場景，不要隻會一遍遍自責而毫無作爲，不要每一眼看到他都隻想……淚流滿面哭出聲來。

并且……确認現在的經曆是真的。

太丢人了！青年想。

然而唐奚的行動隻到一半就被肖陌白一把拉住，丢回床上。

男人俯身按住唐奚，銀色的長發從肩頭滑落，青年清楚的在那雙冰藍色的眼睛裏看到自己的樣子，他迅速轉開視線。

“看着我。”肖陌白冷聲說，帶着幾分銳利，“到底怎麽了？”

“……沒事……”

“唐奚！”

青年一震，被迫看向肖陌白。

與他語氣的冷厲不同，對方的目光甚至比平常還要柔軟幾分，也不過幾分而已。

“沒事……”青年說，“部長，你……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爲什麽？”

“……沒爲什麽。”唐奚又想别開視線。

“聽着。”肖陌白說，“你做錯了兩件事。”

“第一件，你不應該來找我。”

“第二件，a888基地，在沒有确認敵人完全被消滅的時候，你不應該貿然從掩體裏沖出來。”

“……我不去找你？！”唐奚瞪大眼睛，“你……當時……”

“歪打正着。”肖陌白截斷他。

“……”唐奚忽然覺得肖陌白的邏輯不可理喻！

“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任何情況。”銀發的男人說，“你首要考慮自己的安全。”

“爲什麽？！！”唐奚叫道。

“爲什麽是我？”肖陌白反問。

“……”

“唐奚。”他說，“你先有能力保護自己，才有能力顧及他人。”

“……”青年垂眼，抿了抿唇，沒有回答。

“但是，除了這兩件事，你沒有錯。”肖陌白說，語氣平淡卻決斷。

“不。”唐奚突然說，“我錯到家了。從一開始。”

“部長。”他說，“你考不考慮換個搭檔？哥德萊特副部長之類的？……你看，我覺得，跨等級真的不好，我隻會拖後腿也實在不好……嗯……我以後會努力的，慢慢鍛煉什麽的……就算有一天我能……但是在那之前，我覺得……”

青年語無倫次，他說一句肖陌白臉色沉一分，說到最後青年說不下去但絕對自己已經把意思表達清楚了，肖陌白的臉色已經冷到極點了。

“不可能。”銀發的男人說。

“……爲什麽？”這回換唐奚問了，他有點煩躁的動了動，“部長！我……”

“不可能。”肖陌白又重複了一遍，“你……”他話說道一半卻忽的頓住了。

“！”唐奚看到他本來就沒什麽血色的臉刷的一白，吓了一跳。

肖陌白皺眉，從心髒處迸發的疼痛讓他眼前的景物有一瞬間的模糊。

“部長？！”唐奚趕緊一把把他的手從自己肩膀上拽開，嗖的坐起身。

“沒事。”肖陌白說。

“……不可能！”這下這句話換唐奚說了，他拉着男人躺到床上，找了半天呼叫按鈕，最後還是肖陌白指了指唐奚才搞明白未來時代呼叫按鈕就在枕頭底下壓着，一個手掌大小的小闆上面指甲蓋大的小圓鍵。

唐奚憂心忡忡看他。

肖陌白閉了閉眼，又睜開。他說，“我不允許你，再有任何與剛才相似的想法。”

第五十一章

青年狠狠一怔。

理不清的情緒一刹那沖進心髒，順着血液流到全身的每一個角落，再回到原處。

萊茵領着一幫醫務人員又沖進來，唐奚自動後退了兩步，給他們讓出位子。

“你還是乖乖躺在床上别亂動的好！”醫生說着，皺起眉，“你……我們還沒找到辦法，現在隻能提供止疼劑……”

“不用。”肖陌白直接回絕。萊茵意料之中的點了點頭，又轉身拍了拍唐奚，“好好看着你們部長。”

“嗯。”青年應了一聲。

醫務人員嗚嚷嚷進來又嗚嚷嚷撤走，唐奚明白，肖陌白是不接受否定的答案的。

“好。”于是青年說，“好。”

這是肖陌白。

“睡吧。”他聽見對方說，于是唐奚乖乖爬上一邊的床。

這是肖陌白，他讓唐奚無法退縮。

這一晚唐奚沒有睡着，他保持着一個礀勢動也沒動。第二天早上萊茵開門進來的時候，唐奚立刻從床上坐起來。

醫生噓了一下，對他招招手。

肖陌白沒有醒，青年看了看他蒼白的面容和微鎖的眉頭，蹑手蹑腳的跟了出去。

“感覺怎麽樣？”醫生帶上門，問唐奚。

“還好。”青年笑了笑，“我有的時候還以爲，我得一輩子待在那間屋子裏出不來了呢。”

醫生撓了撓頭。

“我知道。”唐奚打斷他的話，“我沒怪誰。”他說，“我覺得自己現在身體和心理上也沒有任何問題。”

“……好吧。”萊茵聳了聳肩，“除了過度疲憊以外你确實沒什麽問題，所以我的建議是……回宿舍好好睡上一天。”

青年笑了。

“好。”他說，“部長……他的情況到底怎麽樣？”

“像你看到的。”醫生皺起眉，“等傷口完全愈合，身體恢複以後。隻要藥物不發作，他就和平常沒什麽兩樣。但是我們沒有找到能夠解決他身體裏藥物的辦法。現在我們要做的是控制他的發作周期……這個是可以達到的。這樣，在其他時候，他還是能像平常一樣活動。”

“……”唐奚看了看病房，“每次發作，對他的身體不會造成損害嗎？”

“問到點子上。”萊茵歎了口氣，“當然會有，但是如果好好調理，可以将傷害減到最小。”

唐奚沒問最小到底是多小。他朝醫生點了點頭，自己往宿舍走去。

清潔機器人将宿舍打理的和他們離開之前沒有什麽兩樣，唐奚推開自己的卧室門，第一件事就是把脖頸間的吊墜揪出來，放k5，放出來以後才忽然想到什麽，刷的頓了一下。

“行啦！”k5大咧咧的說，“沒事，你們宿舍沒有監控。軍部雖然不是沒有這個心思，但一來指揮官不是偷窺狂，二來誰都不願意天天在監視下待着。用人不疑，大部分指揮官還是知道盡量不要影響軍人的反感。”

“是嗎？”唐奚一下癱倒在床上。漆黑的機甲在房間中站不直身體，隻好一屁股坐在地上，兩條機械腿踹到對面的牆壁上，礀勢極端不雅觀。

“害怕啦？”k5說，“你家男人沒事，感覺好點麽？”

“……那不叫沒事。”唐奚說。

“确實。”機甲仰天作憂傷狀，“哎，不過他說的對，這真不怪你。你已經做了能做的。”

“能做的太少了……”唐奚笑了笑，“喂，翻翻資料庫，你知不知道黑風的藥物能不能去除？”

“……我連藥物成分都不知道！怎麽找！”k5叫道，“愛情讓你變成白癡了嘛？！”

“……”

“說道這個。”k5嘿嘿的笑，“昨天晚上我一直在期待你家男人說出什麽‘你隻能是我的’‘别想擺脫我的鉗制’之類的話……雖然‘我不允許’什麽的也還算給力啦……”

“k5……”唐奚捂臉，“有沒有辦法清空你資料庫裏的所有電視劇……”

“不可能！！”k5叫道，“網絡的力量是無比強大的！你上一秒清空下一秒我就能下10倍的回來！！”

“……”

“你要主動點！少年！”k5說道，“愛上冰山是痛苦的！要用你的火熱感化他！看他這麽在乎你，你的愛情不是沒有希望的！”

“……”唐奚笑了一聲，“我隻希望自己别再害他……”

機甲發出嘎？的當機聲。

“怎麽這麽消沉？”機甲把自己的下巴拖回去，說道，端詳了一下青年的表情。

“唐奚，”k5嚴肅的說。

“什麽？”唐奚漫不經心的應道。

k5擺了擺手指，“我告訴你。現在唯一的辦法是，你殺過去端掉黑風，逼問他們老大，解藥在哪裏！然後用它救你心愛的男人……”

“告訴你别看太多電視劇！”唐奚打斷他，“打開駕駛艙，我要進去訓練。”

“……什麽？！！你不需要訓練！！”k5大聲叫道，“你需要睡眠！！”

“睡不着了。”唐奚說，像前幾次一樣熟門熟路的往k5身上爬，機甲一把捂住駕駛艙，尖叫道，“流氓！！你要做什麽！！！”

唐奚額角叭的蹦起青筋，剛要說話，忽的聽見屋門一響，青年吓了一跳，趕緊一把把k5收回去。

進來的人是格萊斯。

唐奚曾經在肖陌白的默許下向格萊斯開放了宿舍的權限。青年回頭的時候這樣想，他看見自己灰色眼睛的朋友皺着眉站在門口，忽然覺得上一次見到格萊斯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你怎麽樣？”格萊斯似乎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麽。

“挺好。”唐奚笑了，“什麽事也沒有。”

“……我知道你接受審訊……但是……我也問過我父親……但是……”

“你去問你爹？！”唐奚吓一跳，然後才想起來，“哦對！你爹是高官！！”

“……”

“關系戶最讓人羨慕了！”唐奚說道，他知道格萊斯不是喜歡動用這層關系的人，“你爹沒罵死你？”

“……”

唐奚從對方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對了。

青年想象了一下格萊斯乖乖被罵的樣子噗的笑了。

“……”格萊斯皺眉，又皺眉，唐奚不知道爲什麽笑的都直不起腰來，格萊斯最後終于忍不住一把把人拽直，“别笑了！”他說道，“沒什麽好笑的！”

唐奚立刻闆起臉。

格萊斯挑了下眉，上下打量他。“你真的沒事？”他狐疑的問，隐晦的提醒道，“我聽說從審訊室裏出來的……”

“多少都有點不正常。”唐奚嚴肅的點點頭，接到，“所以我就算有任何不正常也麻煩你忍耐一下。另外，我不想去心裏治療室。”

“……”

“我沒事。”唐奚說，“真的，其實什麽事都沒有。”

“……也好。”格萊斯又打量了他，掏出一個記錄儀，“那我這裏有個訓練計劃……”

“格萊斯！！”唐奚立刻叫道，“你太好了！！”

他現在不需要安慰，甚至不需要睡眠，他需要的隻是……自虐！

自虐的方式有很多種，包括訓練，或者出任務。

肖陌白受傷，唐奚接受審訊，然而這些都沒有對特殊職能部本身構成過大的沖擊。任務仍然有，舒曼華仍然暫代部長等着肖陌白出院。唐奚在審訊休整的第3天以後自己去找舒曼華提出跟組出任務。

“你有一周的休息時間。”舒曼華挑眉看他，“你确定？提前恢複任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将這幾天的休息用在以後的時間段。”

“嗯。”唐奚點了點頭，“我确定。”

“……好吧。”舒曼華看他，“特殊職能部隻缺人不缺任務。”

“我想從最基礎的跟起。”唐奚立刻補充，在這一批新進入特殊職能部的人裏，除了唐奚本人特殊，格萊斯因爲能力出衆以及洛音的要求以外，所有人幾乎都是與其他到達特殊職能部5年左右脫離‘新人’卻還沒跨進‘老人’行列成員一組，從最基礎的任務做起。這才是正常的路徑，新人被領進正常的工作路徑，與自己的搭檔卻沒有過大的實力差距。

“這有點困難。”舒曼華摸了摸下巴，“你不安全，我不是指你本身，而是指黑風想要抓你。如果在任務期間出現什麽意外……”他看了看唐奚，青年有些困擾的皺起眉，看着舒曼華等他繼續說下去。

“或者你可以選擇帶上追蹤器。”舒曼華說，“随時報告自己的位置，并且在受到危險的時候有一次開啓空間門的機會，直接連通安可拉凱因。”

“可以。”唐奚立刻答應。

舒曼華勾了一下唇角，瞄了一眼自己的任務報告。

“好。”他說，“我把你銷假，今天晚上之前你應該就能從自己的通訊器裏收到任務安排通知。”

唐奚沒把這件事告訴肖陌白。

基礎任務有兩種，一種是唐奚在軍演期間跟肖陌白一起去接觸過的有關空間裂縫的修補工作，另一種是作爲輔助人員。

“你火力好強！”唐奚跟組5次以後，組長終于忍不住說，“不是制式時武？”

“天賦好。”唐奚笑了笑，看了看手裏的槍支，“爸媽給的。”

組長羨慕的看了他一眼。

一個月内，唐奚成爲這一組的固定‘編外人員’，去的地方都不算太遠，大都是大城市——運用空間技術越頻繁的大城市，越容易發生空間裂縫。

“等你領到自己的機甲。火力一定更強！”組長拍了拍他的肩膀。

“……機甲？”唐奚有點疑惑。

“通過幾個型号的機甲測試之後，基地認爲你有足夠的能力駕馭自己的機甲，就會根據你的各類數據量身定制機甲。”他說，“當然，你也可以自己去找機甲制造師，不過這年頭自己找人挺不容易的。而且，将時武和機甲結合的技術還是技術部的人運用的更熟練。”

“……和機甲結合？”

“不是什麽大改動。”他把自己的武器舀給唐奚看，“就像這是一個小型的機關，引導我們利用他們無法利用的物質進行轉換并促成更大能量的攻擊。機甲中的武器隻是更大号一點而已。”

“等到我的機甲技術通過測試。”另一個組員一臉憧憬，“我就能領到自己的機甲了！”

“……到時候任務的難度等級也會高一點。”組長一巴掌拍他，“你好好給我練！我可不想等你太久！”他說着轉向唐奚，“又完成一次任務，一起吃晚飯去？”

“不啦。”唐奚又一次說，“還有事。”

“……你哪有那麽忙！”

“真的有事！”唐奚笑道，揮了揮手，“下次見。”

他話音沒落就一下竄進電梯，打開記錄儀，核對自己今天的時間表與訓練計劃。

用k5的話說，唐奚把自己當永動機練着玩。

沒辦法。青年歎氣，隻有讓自己累到極點，他才能在床上睡幾個小時。估計是審訊的後遺症。

并且，雖然他明白訓練不是單純的發洩，但确實在訓練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心情能有幾分輕松。

有可能是因爲隻有這個時候，他知道自己确實在做些什麽。

唐奚一邊歎氣一邊核對自己的計劃，也沒多放心思在電梯停在哪，電梯一停他就往外走，冷不防被人一把揪住。

唐奚皺起眉。

“嘿，小朋友。”揪住他的人穿着筆挺的黑色軍服，年齡看上去在35歲左右，笑嘻嘻的問，“你們指揮官的辦公室在哪？”

唐奚沒回答，擰着眉看他。

“哇！别這樣！”對方叫道，“我隻是忘了看地圖！”

“……頂層。”唐奚說道。

對方哦了一聲，左右看了看，走進電梯。唐奚看見對方很愉快的還和他揮了揮手，心說這年頭怪人真多。

他并沒在意，走進内城。

下面一項任務是找k5訓練。

青年一邊盤算一邊打開屋門，冷不防看見肖陌白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唐奚愣了一下，“部長？”他眨了眨眼，“你出院啦？”

肖陌白平淡的應了一聲，“今天上午。”

“……哦。”唐奚忽然有點心虛，“感覺……怎麽樣？”

肖陌白沒有回答，反而問道，“今天上去，你在哪？”

“……”唐奚無辜的看他。

“我看了你1個月的記錄。”肖陌白說道，目光劃過唐奚身上的追蹤器，“所有地點記錄。”

“……”對方語氣平淡，唐奚呃了一聲，尴尬的笑了笑。

“進步很快。”

“……格萊斯幫了很多忙。”唐奚說，“奧塔克和洛音他們也有指導我……”

肖陌白冷淡的擡眼，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唐奚于是卡殼了。

“k5空間扭。”肖陌白伸手，“給我。”

“……”唐奚把空間扭從脖子上解下來遞過去。

“現在。”肖陌白指向唐奚的卧室，“你，進去，10小時之内，不要讓我看見你出來。”

——卷三·邊境之城·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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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4:59


卷四：花都之戰

第五十二章

“可……可是！”唐奚下意識的反駁，“我出任務回來還沒洗澡！”

“……”肖陌白面無表情的看他。

唐奚立刻竄進卧室，“部長！你就等我洗個澡！很快的！！”

說着已經飛速從自己衣櫃裏抱了一摞換洗衣服沖向浴室。

肖陌白坐在沙發上看着青年風風火火的沖進卧室又沖出來，啪的帶上浴室的門，随後裏面很快的就響起嘩嘩的沖水聲。

他對着浴室門看了一會兒，而後轉開視線。

“部長！”唐奚忽然又打開門探出個頭來。

“……怎麽？”

“你……呃……也快點休息！”青年快速的說道，而後刷的把頭又縮回去，假裝自己其實根本就沒說過這句話一樣繼續刷拉拉的開始沖水。

同一時間間，最頂層的指揮官辦公室裏，波安正迎來一個不太受歡迎的客人。

男人一身筆挺的黑軍裝，卻笑嘻嘻翹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沒個沒正經，然而他肩上的軍章顯示出了他的頭銜——中将。

“由于軍演上的事故。”卡姆依中将坐在波安的指揮官室裏左看看右看看，說道，“軍部派我來進行事後核查。”

波安闆着臉點點頭。

“對于所有在場人員——”卡姆依掏出記錄儀看了看，“我都有進行觀察以及問話的權力。另外，我這次也順帶對整個基地的運行管理進行一個不太官方的核查，不用緊張。”

“明白。”波安點頭，“我們會配合您的工作。但是我希望您不要過分幹擾我……們的決定。”

“當然不會”卡姆依摸了摸下巴，“實際上，如果你是指唐奚的話，我是贊同你的處理方式的。”

波安十分驚訝的看他。

“你要知道。”卡姆依攤手，“有的時候，适當滿足小孩的要求是增進感情的方式。公平的說，那個時候我甚至不認爲格萊斯真的能夠準确的找到正确地點。不過事實證明這一次歪打正着很及時。”

“我相信，你沒有收到必須釋放唐奚的命令，已經能夠證明我沒有答應格萊斯的下一個要求了。”卡姆依看他，“你完全不用擔心。”

“十分感謝您的理解。”波安的表情終于放松了一下，說道，“斯蒂格爾中将。”

卡姆依笑了一下，“另外，‘花都’計劃在下周開始引入第一批市民入住，西斯廷軍校招生結束，新學期開始。軍部希望你們，與另外兩處基地，同時派代表前往。安卡拉凱因可是不少軍校學生畢業後向往的去處，最好是特殊職能部與行動部的副部長作爲代表。”

“明白。”波安說道，目送卡姆依站起來，伸了伸胳膊，左右看了看，“再給一個私人建議。”他笑嘻嘻的說，“你這個指揮官室也太簡潔樸素了吧，至少把椅子換一換，嗯？坐起來太不舒服了！”

“……”

“找我兒子去了。”卡姆依對波安揮了揮手，沒一點嚴肅樣的說，“指揮官早點休息，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他随手帶上指揮官室的門，歎了口氣，默默的說，格萊斯這一關也不好過啊。

他晃晃蕩蕩的坐電梯下去，進入内城，忽的想起剛剛在電梯裏擦身而過的青年，笑了笑，笑容有點莫名。

内城，西塔，165層，03号。

唐奚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肖陌白不喜歡消沉退縮的唐奚，他自己也不喜歡。

他睜着眼睛，發了會兒呆。

想要拉近的距離和不想拖累對方的矛盾心情。

肖陌白明明淡漠卻顯得太過專注的視線。

喜歡一個人，愛戀一個人，仰慕一個人。

這一切讓他無所适從。

青年又歎了一口氣，腦子裏像跑火車一樣跑過他自己也理不清的思緒，正跑到一半他忽然意識到什麽，一把捂住臉——擦！看言情電視劇的是k5不是我！

“言情劇不是我看的！”門外，k5正對肖陌白掏心掏肺的澄清，“那是唐奚因爲心情抑郁想要自我排遣所以才下來看的！你看！這麽狗血的劇情！這麽虐心的情節！隻有這些才能滿足他此時扭曲黑暗渴望通過别人的痛苦減輕自己痛苦的心情！”

肖陌白冷淡的看他。

“好吧！”k5立刻改口，“他心靈一點也不扭曲黑暗！”

“k5。”肖陌白面無表情的說，“駕駛人資料。”

“……秘密資料！”k5叫道，“你明知道的！不要問我！！我已經說過我沒法回答了！”

“小輕沒死。”

“……他當然沒死！！”k5控訴道，“你别咒他！！他隻是喜歡設最高權限而已！！不是我能給你開的！！”

肖陌白沒有說話。在a888的時候，秘書官曾經說過，小輕死在他手上。

他與k5接觸時間不多，但是阿切蘭在醫療部時沒有一句話提及小輕，證明對方其實并沒有出事，至少沒有大事。

使者們的普遍準則是，除死無大事。

肖陌白垂下視線，他第一次從這條準則線上偏離。

讓他在意的人或事不多，眼下恰巧有一個。比如，唐奚。

“……你！你還想問什麽！”k5看着肖陌白一片冰冷的表情叫道，“除了駕駛人資料我都給你！！！不要殺我！！”

銀發的男人轉過目光看他，k5悚然一驚，“我什麽都說！！比……比如！”他臉上閃過痛苦的神色，雖然對于一個機甲來說這個表情有些過于複雜，但是k5能夠清晰的讓人感覺出他此時掙紮的内心。k5說道，“爲了表達自己的誠意！我決定把小唐奚的心事告訴你！！”

肖陌白擡眸，“心事？”

“……不僅僅是你以爲的那些哦~”k5以誘拐的語氣說，“我告訴你哦……你想不想聽？”

“嗯。”銀發的男人平淡的應道，“說。”

刷！

唐奚一把掀開被子！

青年已經持續翻餅烙餅幾百遍！嘗試數羊數飛機數汽車數小黃雞，可是他就是睡不着！也沒法通過數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把腦子裏的畫面和問話趕出去。

唐奚猛的從床上坐起來，看了看時鍾。他剛剛被肖陌白勒令進屋的時候是晚上7點，現在已經10點了。

他晃了晃頭，懷疑自己現在是隻要一個人在黑暗中待着，就會不由自主的一遍遍想起來。

這不好！唐奚告訴自己，人需要向前看。

但是這招自我催眠暫時沒用。

唐奚歎了口氣，懷抱着比小時候趁着爸媽都睡覺偷偷從卧室溜去客廳看電視時更緊張的心情偷偷的，蹑手蹑腳的将門拉開一個小縫。

第一眼就瞄到肖陌白仍然靠坐在沙發上就跟礀勢沒動過一樣！

唐奚迅速往回縮，然而肖陌白已經聞聲回頭。

“……”唐奚心說要不要對環境這麽敏感！他卡門的聲音已經很輕了！

青年被那雙冰藍色的眼睛一看，不知道怎麽立刻澄清，“我沒出來！我隻是開門而已！”

肖陌白從沙發上站起身。

“睡不着？”他平淡的問。

“……不困。”唐奚說道，“太早。”

“不困？”肖陌白反問，“綜合你的時間表，我不認爲你給出了正确的答案。”

“……”唐奚有一種抹把臉的沖動。

肖陌白輕微的皺了一下眉，“爲什麽？”

“……”

銀發的男人看着唐奚并不太想說的神色，從沙發上站起來，“我不喜歡重複說一句話。”

唐奚眨了眨眼，先是愣了一下，而後似乎有些知道對方打算說什麽。

“沒有。”青年回答，“我……我不是在糾結那些……不是……”他頓了一下，說道，“部長，不管是怎麽樣，我都知道人不能隻顧着過去的……我隻是，需要一些時間調整。”

我需要一點時間。

把所有的恐懼、愧疚、悲傷，轉化爲再次向前的動力。就算背在肩上，也隻是讓我每一步踏的更加安穩。

銀發的男人微微挑了一下眉，轉身走進自己的卧室。他門沒有關嚴，唐奚看着對方漏着一小條門縫的卧室門，有點不知道是失望還是松了一口氣。

他躊躇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走出屋子，轉身坐回到自己床上。

唐奚在枕頭底下翻了翻，翻出自己的閱讀器，決定這種時候既然不能訓練補充一下知識也是很适合打發時間的辦法。然而他幾乎剛剛挑了本書打開頁面，門上就被敲了兩下，随後卧室門就自動打開了。

“……”青年忽然覺得他當年懷着小心思把自己卧室門禁給肖陌白設了最高權限這件事有可能被發現！

肖陌白臉上倒是沒有一點驚訝。然而唐奚上一個念頭剛轉完忽然就覺得自己大腦有點當機！

他從來沒見他家部長穿的這麽……居家？！

肖陌白穿着銀藍色将過膝的睡袍，是特殊職能部一貫的銀藍色。其實唐奚曾經私下無數次想過這是肖陌白最适合的顔色，足夠冰冷，又不僵硬，足夠……華麗。唐奚不由自主的把肖陌白從上到下掃了一遍，目光短暫停留在對方赤裸在外的小腿上，再下移，男人光着腳，沒穿拖鞋，唐奚又發散了一下思維，發現自己确實沒見過肖陌白穿除了軍靴以外的鞋子——他同樣想象不能。

“部……部長？！”唐奚不太明白對方要幹什麽，一邊問一邊趕緊移開目光放置自己噴鼻血。

肖陌白表情一貫的冷淡，他關好屋門，走近床邊，抽出唐奚手中的閱讀器。

“……呃！”唐奚看着對方把閱讀器關閉放到一邊的床頭櫃上，眨了眨眼，仰着頭對上肖陌白冰冷色的眼睛。

“睡覺。”肖陌白簡潔的說。

“……哦……哦！”唐奚有點呆愣，往床裏面挪了挪，掀開被子，鑽進去。結果肖陌白居然在床邊坐了下來。

“……部長！！！”唐奚這回是真的吓了一跳。

“k5告訴了我一些事。”肖陌白平淡的說。

“……啊？”

“關于‘怎樣幫人走出心理陰影’。”

“……部長！”唐奚第一次打斷他，“你怎麽能相信k5的話！！而且我沒有心理陰影！”

肖陌白沒說話。青年的眼睛一如既往的黑亮，不再有從審訊室出來第一天的空洞，然而肖陌白知道，那已經不一樣了。

有些代價是成長所必須付出的，有些代價卻是不需要的。

“……等等……”青年忽然想到什麽，“部長，你還和k5談過什麽？”

“很多。”

“……”

唐奚心說救命！唐小奚你不要自戀！談了很多不代表談的都是你！而且k5雖然是2貨但是不一定會把……他喜歡肖陌白這件事情告訴部長吧？唐奚你絕對是想多了過分敏感！

他一邊糾正自己的心态，又端詳了一下肖陌白，覺得如果對方真的知道了應該不可能提都不和他提還這麽平淡的……呃……還這麽……關心……他……

唐奚覺得自己的腦回路又開始向過分樂觀的部分延伸，他一把把跑偏的思緒拉回來。

如果肖陌白知道了，正常的反應應該是……

“我需要和你談一談。”

唐奚覺得自己能夠想象出男人的表情和語氣，他猜肖陌白并不在乎自己對他是什麽感情，但是對方一定會把事情開誠布公一件件講清楚，告訴他，這件事永遠都沒有希望。

青年眨了眨眼睛。

肖陌白伸手，捂住青年黑亮亮的眼睛。

“睡覺。”他說道。

唐奚應了一聲，聽到自己旁邊衣物悉悉索索的響聲，而後，他感覺到肖陌白在自己身邊躺了下來。

“……！！！”青年心中瞬間一萬隻草泥馬奔騰而過！！

“部長！！”他趕緊往裏挪了挪，以爲自己叫的聲音很大，其實卻很小。

肖陌白應了一聲。

他的聲音依舊很平淡，唐奚卻莫名覺得，對方的聲線帶着一點自己從未聽到過的柔軟。

第五十三章

肖陌白的手很涼，體溫偏低。唐奚眨了眨眼有點緊張。

“閉眼。”他聽見肖陌白說，聲音就在耳邊，“睡覺。”

唐奚于是乖乖閉上眼，聽覺與觸覺卻更加清晰。肖陌白将手舀開，唐奚又往床裏面拱了拱，給肖陌白讓點地，他覺得自己應該感謝安卡拉的床其實還是挺寬的。唐奚面朝裏胡思亂想，沒再聽見肖陌白的動靜，他心裏小惡魔和小天使打了打架，最後青年心想這種機會實在是太難得了幾百年也不一定等來一次！一輩子說不定就隻有這一次和肖陌白睡在一張床上呢？！

他越想越覺得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又仔細聽了聽肖陌白的動靜，覺得對方确實睡着了，于是心裏的小惡魔一下壓倒小天使！

就讓他自我滿足一下吧！唐奚想。

青年輕輕翻了個身。

他睫毛顫了顫，有點像睜眼又不太敢，憑着感覺往肖陌白那兒蹭了蹭，又蹭了蹭。

“……”唐奚心說這是蹭到哪了！他掙紮了一下，偷偷撩開眼皮看了一眼——很好！肖陌白閉着眼，呼吸平穩而均勻。唐奚有點愣的看了他的睡容一會兒，又往前蹭了蹭，然後看好距離，一下滾進對方懷裏，伸出爪子，像八爪魚一樣扒住了肖陌白。

唐奚明顯感覺到對方身體微微一僵。

肖陌白的手下意識的扒住了唐奚的肩膀，幾乎下一秒就能把人直接掀出去，但是他很好的控制了自己的身體反應。

銀發的男人看了看閉着眼睛似乎睡得很熟的唐奚。

唐奚也很緊張！

唐奚知道自己的動作一定會被對方察覺到！他隻能催眠自己我睡着了我睡着了我睡着了我隻是睡眠習慣不好！部長不會知道我是故意的不會知道我是故意的……

肖陌白松開抓住唐奚肩膀的手，換了個礀勢，摟在唐奚腰上。

“……”唐奚覺得自己一定臉紅了！

會穿幫的救命！

然而肖陌白似乎并沒有發現，唐奚趴在對方懷裏一開始心裏蕩漾又緊張，但是後來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肖陌白有什麽反應，慢慢就放松了下來。

他扒在肖陌白身上，知道對方确确實實在這裏，慢慢就覺得似乎連心裏也輕松了一些。

松快的他居然有點犯困。

青年笑了笑，半醒半睡間蹭了蹭肖陌白，然後終于會周公去了。

“……”銀發的男人聽着唐奚趨于平穩的呼吸，又看了看懷裏的青年，極輕的擡手，然後把青年從自己身上扒下去。

他動作很輕，也并沒有吵醒對方。

肖陌白從唐奚的床上下來，進客廳，正打開浴室門，忽然聽見外面的門發出輕微的響聲，他動作一頓，房門自動滑開，門外站着栗色頭發的男人，黑中圈碧的眼，在外面燈光的氤氲中待着某種程度的懶散。

舒曼華有點驚訝的挑了下眉。

“大半夜……你要洗澡？”他一邊說着一邊自顧自的在客廳坐下，視線逡巡了一圈，“唐奚呢？睡了？”

肖陌白關上剛打開的浴室門，冷淡的看他，“有事？”

“嗯。”舒曼華說道，“‘花都’計劃啓動，我們倆，總有一個人得去看看，正好波安要人去西斯廷軍校典禮撐場面，我明天早上出發，來和你說一聲。”他掏出記錄儀，抛給肖陌白，“另外，這是前一段時間你不在時候的……工作彙總。”

肖陌白接住記錄儀，放到一旁的茶幾上，平淡的應了一聲，“還有事？”

舒曼華挑眉，端詳了他一下，“生我氣了？”他問道，“因爲唐奚的事？”

“沒有。”肖陌白坐在他對面，“你需要穩住自己的地位。”

“……”舒曼華一勾唇角，“你就是生我氣了！”他斬釘截鐵的說。

肖陌白輕微的皺了一下眉，沒有接話。

“好吧好吧……”舒曼華從沙發上站起來，說道，“我沒事了，你洗你的澡去吧，”他笑的意味深長，說道，“剛出院别随便沖冷水哦。”

肖陌白一把在他身後關上門。

“格萊斯……别這樣嘛，陪我出去逛逛！！”

“如果我沒記錯，你是有公務在身。”

“沒有啦……人家其實就是爲了來看看你嘛……”

“已經十二點了。”

“哎！午夜才有的逛啊！你們内城肯定有夜攤啦讓帶我去啦！”

“……”

洛音一把打開屋門。

格萊斯立刻扭頭看他，洛音一整身的制服，皺着眉。

“對不起。”格萊斯立刻道歉，“我知道他太吵了。”

“沒事。”洛音說，“和你沒關系。”他看了一眼坐在格萊斯身邊的男人，目光掃過對方的軍銜。

“我出去走走。”洛音說道。

格萊斯站起身，正要跟出去，被旁邊的人拽了一把，隻頓了一下，洛音已經開門出去又回身帶上了門。

“……”格萊斯扭頭看自己老爸。

“……”他老爸星星眼的看他，表情完全對不起自己那一身軍裝，“陪我嗎！”

格萊斯歎了口氣。

“到底怎麽了？”他問道。

他老爸雖然經常不正經，但格萊斯猜對方今天确實是有事要和他談。

“來安可拉檢查輪不到你頭上吧。”格萊斯換了個礀勢，“你來找我要說什麽？”

卡姆依頓了一下，伸手拍了拍格萊斯的頭，被對方一偏頭躲過去了。

“……”卡姆依無限遺憾的看了他一眼，還是說道，“兒子真聰明！”

“說吧。”格萊斯歎氣。

“别和唐奚走太近。”卡姆依收斂了臉上的表情，“我從一開始就和你說過的。”

“你從小還和我說。”格萊斯面無表情的提醒對方，“我交什麽朋友都是我自己的事，三教九流，就算跟殺人犯交朋友都是我自己的事。你隻會告訴我‘最好别怎麽做’，不會逼迫我到底怎麽做。”

“……”卡姆依噎了一下。

“對。”他歎氣，“我是這麽說的。這是你的人生。”

格萊斯擡眼看他，卡姆依幾乎和他一模一樣的灰色眼睛裏隐着某種陰影。格萊斯皺起眉，“軍部要對唐奚做什麽？”

“……不是……”卡姆依抓了一下頭，“不光是唐奚，你們部長，還有你們副部，……我不是說你搭檔。”卡姆依看了唐奚一眼，“最好你能保持點距離。”

格萊斯不爲所動的哦了一聲。

“……”卡姆依望天，忽然一拍手，“對了！肖陌白出事的時候！你是怎麽查到他的地點的！”

格萊斯面無表情的哦？了一聲。

“……”卡姆依摸了摸下巴，“來嘛，乖乖的和爸爸分享一點小秘密嘛……”

“朋友幫忙。”格萊斯簡明扼要的概括。

“……”

“如果你困的話可以睡我卧室。”格萊斯伸手一指，從沙發上站起來，“我去找洛音。”

“……他有什麽好找的！”卡姆依立刻跳起來，“他比爸爸還重要嗎？！”

格萊斯看他。

卡姆依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格萊斯一把拉開門，甩了一句，“老爸晚安。”

他幾乎一關上門就接通了通訊器。

“洛音？”通訊器響了好久才被對方接起來，格萊斯看了一眼彈出光屏中對方所處的地方——内城與外城連接處的高橋。

他沒說話，對方的視線看着下方的城市，臉上與其說面無表情，不如說帶着幾分迷茫。

格萊斯來到橋上一把關掉通訊，看到對方幾乎和剛剛保持着一樣的礀勢，趴在欄杆上。

他沒說話，隻是也往旁邊一趴，午夜的内城隻在遠方的街市有幾點燈火，零零星星，卻點亮了暗夜。

洛音無聲的看了一眼格萊斯。

他的腦海裏在回放a888星球時與白色機甲對戰時的畫面，這幾天他一直在想當時對方的攻擊路線，推翻又懷疑自己是不是過分敏感。

他曾經的搭檔是一個長的有那麽點妖媚看起來有那麽點女氣但其實技術十分高超的……前輩。

其實是有點話唠但是十分體貼的一個人。

他們對戰過無數次，也配合過無數次，以至于就算已經多年過去，但他仍然可以在相似的場景下熟悉的敲打出應對對方常用套路招數的指令。

隻用身體的記憶。

“這個人……”黑風的老大靠在座椅上，“你故意放走的？”

“哪個？”秘書官一把搭上對方的座椅，湊近屏幕，其實他根本不用看也知道對方在問誰。

“維尼爾。”對方一把攬過秘書官的腰把人拽到自己腿上，“我可不止一遍的看過你曾經的資料哦。”

秘書官一笑，揚了揚眉。

“再饒你一次。”男人說着一把拽住他的頭發把人拉下來，吻上對方的唇，“加上你放走肖陌白的一次。”

這個吻專制而讓人窒息。

叩叩叩。

房門先響了三聲。男人毫不避諱的打開門，看了一眼進來的研究部人員，對方自動向後轉身。

“行了。”維尼爾一把推開他，直喘氣，“你打算憋死我？”

男人看着他神色一冷，一把擡起對方的下巴，“别反抗我。”

“……”維尼爾切了一聲，嘟囔道，“暴君。”

“……”研究人員咳了一聲。

“什麽事？”他扭頭看對方。

“……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一起說！”

“好吧……”研究人員擦了把汗，“好消息是，我們搞定了03号實驗品。”

秘書官一挑眉，刷的從男人腿上下來，結果還沒站穩一下又被抱回去。

“……”

“壞消息是，似乎出了點差錯……”

“差錯？”秘書官有些疑惑，他回頭看了男人一眼，“我們去看看？”

男人無聲的站起來。

“……”秘書官扯了扯剛剛弄皺的衣角，一邊跟着另外兩個人往外走一邊無聊的玩自己的頭發。

“另外。”研究人員說道，“上一次以肖陌白爲樣本的實驗經過改進，我們研究出來新的藥品，正在給其他實驗品注射，但是如果想要得到更多的‘成功品’，我們需要更多樣本。相當于，更多的材料。”

“并且，我們也将新研制出的藥品，也給03号實驗品注射過，數據顯示他的能力确實有所增強。”

秘書官漫不經心的一邊走一邊聽，實驗室的門在通道盡頭打開，一個黑發卻渾身赤裸的男人坐在床上，聞聲望過來，歪着頭看他們，目光帶着一無所有的迷茫。

“就是這樣。”研究人員說，“我們成功的抹去了他對過去的記憶，但一不小心似乎做的過頭了一點，于是他似乎——就像新生嬰兒一樣，什麽也不會。”

“像小寶寶一樣哦。”研究人員說着，秘書官已經對上了對方的視線。

“我們需要更多的人。”研究人員在旁邊說，“如果無法造出第二個‘成功品’，進行改造也可以。”他看向秘書官，“你原來的同伴？還能騙來幾個不？”

秘書官笑了一下。

“怎麽可能。”他說，“有幾個好騙的？”

他這麽說着，記憶裏還留着對方被送進實驗室前最後一眼，眼神沒有怨恨，隻有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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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4:59


第五十四章

“你知道我們的目的嗎？”

“讓這個千瘡百孔的世界從嬰兒重生。”

“不管是軍部還是聯邦，都隻知道利用它，從來不知道保護它。總有一天，空間會塌陷，時間會混亂，與其等到那時候，還不如從我開始，讓世界重新開始。”

“我懂。”

他是暴君，是魔，隻會選擇最粗暴最偏激的做法，或者以世界重生爲借口想要建立自己的王國。

而自己是助纣爲虐的罪魁禍首。

秘書官轉開視線，笑了笑，“如果你們想找人，可以試試去花都。不過我猜……”他看了一眼黑風的首領，“你已經派人去了？”

這是一個蓄謀已久的議題，他相信肖陌白并沒有以爲自己真的能組織軍部利用空間重疊技術的腳步。但是當真正實行的時候，對方不可能絲毫不管任由軍部自己實行。對使者有所了解的人，總還是能夠略略猜出肖陌白行事的方法，更何況，第一個大面積利用空間重疊技術的城市，對黑風也有着無限的吸引力。

一個看起來穩定卻能夠輕易打破平衡的城市。

“喂。”研究人員笑他，“你還真一點罪惡感都沒有？”

秘書官擺弄着自己的頭發，漫不經心的啊了一聲，忽然問站在自己前面的男人，“你打算怎麽抓人？”

男人看了他一眼。

“很簡單。”他回答道，卻隻是說，“使者的驕傲和自以爲是的強大，隻會讓他們更容易被捕獲。我之前并不知道，但現在發覺這件事還爲時不晚。”

秘書官愣了一下。

“比如你。”對方說，“還有肖陌白。”

“……”

“說到底，我很好奇。”研究人員忽然插嘴問道，“使者的世界到底是什麽樣的？”

秘書官看了他一眼，最後笑了，“光怪陸離。”他說，“但絕對不是你所認爲的那樣。我們不過是一群有特殊能力的人，說到底，和你們一樣是同類……”

他話還沒說完，忽的就頓住了。黑風的首領面無表情的轉眼看他，純黑的眼睛裏卻帶着因爲不滿而産生的怒火。

“……什麽？”

“别再讓我聽見你提到使者時說‘我們’。”對方說道，“或者，其實你從來都以爲，你還是他們的一員？”

“……”秘書趕緊搖頭，“沒那個意思。”

“你是我的人。”男人說，聲音低而清晰，“再也回不去了。”

“……好吧。”秘書官笑了，“你是對的。”

研究人員一拍手，“所以你們的目的已經決定了？那唐奚呢？老實說，我們還是挺想要他的，畢竟連我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成功的……”

“雙管齊下。”黑風的首領打斷他，“我沒想輕易放過他。”

“……部長？”唐奚從床上爬起來，伸手摸了摸自己旁邊，涼的，沒有人體的溫度。

青年抓了抓頭發。

時間已經不早了，他覺得自己似乎睡了很久。迷迷糊糊的，他其實知道肖陌白是什麽時候走的，也知道男人沒有再回來。

果然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唐奚一邊回想一邊惱怒，結果居然直接睡着了！

他穿着拖鞋進了客廳，把整個屋子繞了一圈，肖陌白已經不在了。青年撇着嘴，忽的看見k5的空間扭居然放在客廳的茶幾上。

“！”唐奚如獲至寶！

“滴滴滴——”青年一手抓着空間扭還沒打開，通訊器先響了起來，接通以後是他跟組的組長埃倫德，對方挺不開心的看了他一眼。

“……怎麽了？”唐奚一邊去洗漱一邊問，把光屏轉了個角度讓對方隻能看到洗漱間的櫃子。

“爲什麽突然退組？”對方不爽的說，“招呼都不打一個？”

“……退組了？”唐奚含了一口的泡沫，先是吓了一跳，“我沒申請啊？”他條件反射的說完，忽的恍然大悟，趕緊一口吐掉泡沫說道，“……可能是我……搭檔。”他有些費勁的把部長這個詞蘀換掉，“因爲他之前受傷入院，昨天剛出院，可能……”

“你搭檔是誰啊！”對方不太滿意的說，“你都不知道就幫你退了？哪兒來那麽高的權限啊？”

“……”唐奚望了望天，“他挺好的。”他趕緊說，也不知道怎麽解釋。從心裏上，唐奚并不喜歡告訴别人自己的……搭檔是誰。那種感覺，其實有點自卑。

因爲不配。

“好吧好吧。”組長看唐奚一副欲言又止眼巴巴請求原諒的樣子隻能說，“沒怪你。隻是來問個爲什麽。”

“這段時間多謝照顧啦。”唐奚說道，發現警報解除接着去洗漱，“以後有時間再見。”

他挂了通訊，洗漱完畢轉身按k5，動作一氣呵成，一不小心沒發現自己是在洗漱間，縱然k5反應靈敏迅速，也不肯能把自己在小屋子裏團成球，嘭的撞在牆上。唐奚反應迅速的往外一跳，留下機甲一團黑色塞滿了浴室。

“……不好意思。”唐奚趕緊說，探頭去看，“沒事吧？”

k5哀怨的看向他，挪動了一下位置，先把頭伸出來，然後是身子。

“……”唐奚慘不忍睹的把他收回空間扭，帶到客廳以後再打開。

“别學貞子！”青年警告對方。

“……那是什麽？”k5扭了扭頭，轉了轉眼珠子，看見唐奚的眼神先是一蹦，“喂！我警告你，你家男人告訴我隻能陪你玩不能再讓你訓練！”

“……不是我家……”唐奚捂臉，随後才意識到對方在說什麽，“不能訓練？！”他提高聲音，“那還是收回去好了……”

“……不要啊！！”k5叫道，“再放放風啊！或者你要去其他地方訓練也成啊！把我一個人留在屋裏不就成了！”

“……”唐奚别開臉。

k5幾乎要痛哭流涕了，結果青年四處看了一圈，問道，“部長呢？出任務？”

“不知道。”k5撇嘴，“他今天穿的可正式了！”

“……我不知道軍部制服怎麽才能穿的不正式。”唐奚剛說到一半，通訊器又滴滴滴的叫了起來。

唐奚看了一眼，仍然是埃倫德。

“……怎麽了？”唐奚把光屏轉到看不見k5的角度，問道。

“唐奚！”埃倫德皺着眉，“你查自己的任務單了嗎？”

“……還沒有。”唐奚說道，“怎麽了？”

“可能是之前任務分派的錯誤……但是。”他說道，“新分派的任務，你仍然在名單上……上午8點30分，外塔a32出口。”

“……什麽？”唐奚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8點10分，他看了看在旁邊捂着嘴不說話的k5，說道，“好，你等我。”

唐奚挂斷通訊也不跟k5瞎扯，快速回卧室換上制服，他想了想，還沒說話，k5立刻倒退兩步，“你讓我自己在這裏待着不好嗎？！！”

“不好。”青年斬釘截鐵，一把将機甲收入空間扭。他想了想按住藍色的耳釘通訊器，奇怪的是肖陌白挂斷了通訊。

“……”青年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神經過分緊張，他想了想，肖陌白應該不可能在安可拉出什麽事，但是他仍然給肖陌白安可拉的通訊器上發送了留言。

青年收拾利索，檢查了一遍湛藍之眼，直接沖出門。從内塔到外塔内城到外城a32距離不算近，唐奚一路跑着過了架橋，埋頭沖進電梯，電梯裏已經有了一個人，他一擡頭，居然又是昨天遇見的那個。

“哦……你，早上好。”對方顯然也記得他，很熟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沖着唐奚笑了笑，“一大早就急成這樣？”

唐奚不着痕迹的避了一下沒避開，隻能禮貌的回應了對方一個笑容。

a32接口在外塔205層，對方顯然比唐奚下的晚，隻是又在電梯裏揮了揮手。青年又笑了笑，出了電梯就往右側的通道拐。

a32接口對應的準備室大，屋裏有埃倫德和另一位成員帕克，看見他進來，熟稔的打了個招呼。

“武器都舀好了。”埃倫德說，“看任務介紹了？”

“看了，不算大事。”唐奚立刻回答，“幫助維持新居民遷入花都的秩序？我以爲這不是我們的工作範圍？”

“什麽都是你的工作範圍。”埃倫德說，看着通過調度連接a32口的小型航艦，“我還執行過維護主城慶典秩序的任務。”

“……維護主城慶典秩序？”唐奚好奇的跟着埃倫德上了飛行器，“那是什麽？”

“聯邦主城每10年一次的慶典。”埃倫德說，挺奇怪的看他一眼，“你不知道？很熱鬧的，整個聯邦都瘋了！”

“是嗎？”唐奚一邊說着，一邊又嘗試着呼叫了肖陌白一次，照樣被挂斷。

“上尉。”

肖陌白擡眼，桌子後一排人中，正中央的指揮官波安皺着眉看他，“請集中精力。”

屋子的側門滑開，卡姆依從門口溜進來，笑嘻嘻的沖波安打了個手勢，“繼續，我隻是來旁聽。”

“所有的陳述已經做完。”肖陌白平淡的對波安說，“還有什麽問題？”

波安看了卡姆依一眼，他本來确實快要進行結束總結了，但是既然檢察官在這個時候進來……

“已經做完了？”卡姆依坐到最旁邊，摸了摸下巴，“但是我一個字也沒聽見哦……這樣，麻煩你重新再講一遍吧。”

肖陌白皺起眉頭。

唐奚兩次提出通訊請求，雖然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但比起在這裏毫無意義的再講一遍故事，他更願意結束例行審查與唐奚取得聯系。

“再講一遍吧。”卡姆依說，沒留一點餘地，“否則，我會以爲肖部長有什麽不能告知我的……秘密？”

波安皺起眉。

卡姆依這話說的确實有些過了，從邏輯上以及對肖陌白的了解上，沒有一個人懷疑肖陌白與黑風有所聯系。

“如果有必要。”波安說，“可以提供……”

“不要錄音錄像。”卡姆依說道，絲毫沒有顧忌肖陌白冰冷的視線。“從頭講。”他笑了笑，“最開始，軍演的事故說起。”

“航程大約1天。”埃倫德查看着路線，說道，“經過一個空間跳躍門。”

小型航艦的布置是前端駕駛艙，後端直接就是并排三間卧室，床鋪可以是單人，也可以調爲雙人。航艦設計中的最大裝載量是六人。三間卧室右側是機甲停放間，除了埃倫德，唐奚與帕克使用的仍然是制式機甲。

“真希望任務執行完成以後能回一趟西斯廷。”埃倫德一邊修正前進方向一邊說，“老實說，我就是從那兒畢業的。”

“是嗎？”

“莫裏維爾軍事學院知道麽？”

“……似乎……”唐奚想了想。

“聯邦的兩大軍校。”埃倫德笑道，“我發現你還真是什麽都不懂？果然是新人。”

唐奚有點尴尬。

“沒事。”埃倫德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能力很強。會在前進的路上走的很快……”

“謝謝。”唐奚說，瞄了一眼航艦的航行地圖，“希望是。”

“一定會的。”埃倫德笑道，忽的說，“嘿，你搭檔到底是誰？”

唐奚望了望天，還沒說話，忽然按住自己的藍色耳釘，往後退了幾步，小聲問，“部長？”

“有事？”肖陌白的聲音響在耳邊，一如既往的淡漠，唐奚忽的想起昨日晚上對方在自己耳邊說話的聲音，似乎确實比此時此刻，要柔軟上些許。

“沒什麽。”唐奚忽然覺得自己并沒什麽必要和肖陌白報備，但是他仍然說，“嗯，部長，我在出任務……”

“什麽任務？”肖陌白忽的打斷他，聲音降了幾個溫度，唐奚幾乎能想到對方忽然皺起眉的表情。

“嗯……之前你住院時……”

“我記得。”肖陌白說，“我已經解除了你的組隊。”

“嗯，是。”青年立刻解釋，“但是也許是之前的任務分配……”

“不可能。”肖陌白的語速稍微有些快，“你在哪？唐奚？”

“嗯，我已經在航艦上了……”唐奚看了一眼地圖，“坐标在……”他一句話沒有說完，航艦忽的一震。

“可能是通過空間門的震動。”埃倫德在駕駛艙喊道，“沒事！”

然而下一秒，唐奚覺得航艦整個忽的一震，而後所有的照明設施忽然黑暗。

第五十五章

“沒事！”埃倫德又喊了一聲，唐奚飛快的抓住艙壁，黑暗的空間内隻有操作面闆以及光屏發出的微光。

通訊器裏隻剩下一陣細微的幹擾音。唐奚湊到埃倫德旁邊去看數據屏，屏上的數據一片混亂，幾行紅色的數據飛快的從代表正常的黑色數據中滑過。

“空間門震蕩而已。”埃倫德說着，“系統将能源自動抽調了，馬上就能通過。”

爲了印證他的話，幾乎是話音剛落，原本一片混亂數據屏幕最下端已經開始恢複有序。實景屏幕上也再次出現了黑色的宇宙和遠處的星辰。這裏的星辰極爲明亮，正前方的恒星的光芒簡直要晃瞎他的眼睛。

“……過來了？”帕克問道，他剛剛就湊在唐奚旁邊，“第一次遇見這種事……”

“嗯。”埃倫德一邊檢查着航艦的情況一邊應道，“很難遇到，也不是說沒有這個幾率。隻能說這個空間門該維護了。”

通訊器裏的幹擾音停了，通訊并沒有中斷，肖陌白的聲音幾乎立刻就傳了過來。

“你的位置。”銀發的男人聲音裏帶着肅然，他飛快的調閱這任務分配記錄以及從早七點到現在的出港記錄，眉頭鎖死。他忽的想到什麽，輸入指令調出唐奚身上追蹤定位器的數據記錄。

“我們在……4号空間門……”

“不對。”肖陌白說，看向彈出光屏中唐奚位置追蹤的顯示，他慶幸自己因爲某種心理并沒有立刻摘下青年的追蹤定位器。但知道唐奚的具體位置并沒有讓他有一絲一毫的安心，反而心中一驚。

“停下。”唐奚聽見肖陌白說，聲音裏竟然似乎帶了幾分焦急，“現在，立刻！”

唐奚雖然完全不知道對方爲什麽這麽說，但是身體已經下意識的執行了對方的命令。他側身身後，從埃倫德身邊歪着身子噼噼啪啪的翹着指令。

“你幹什麽？”埃倫德被他下了一跳，一把把唐奚的手拉開，青年用小拇指敲下最後一個鍵，航艦制動，速度緩慢下降。

“我不知道。”唐奚回了他一句，“部長？怎麽了？”

“……部長？！！”帕克在後面驚叫。

“你們不在4号空間門。”肖陌白的聲音肅然而緊繃，“你們剛剛穿過的空間門在300年前被廢棄封閉。通向的地點是光子帶。”

“……什麽光子帶？”唐奚一邊問，一邊将肖陌白的話複述給埃倫德和帕克，帕克暈乎乎的沒聽懂，埃倫德卻神色一凜，立刻再次調出航線的地圖。

“你不用管。”肖陌白說道，“立刻返航！”

“……”唐奚看向數據屏幕。

“走不了了吧。”他對肖陌白說，“我記得部長你和我說過怎麽看空間門的數據……這裏是單向的。”

“航線地圖是錯的。”埃倫德擡起頭來說，臉色陰的能滴水，“怎麽回事？”

唐奚心裏一涼。

航艦漂浮在宇宙當中，肖陌白那裏并沒有傳來回音，唐奚看了看仍然除了操作面闆和光屏是亮着其他都是黑暗的航艦，“系統還沒恢複？”

“不是。”埃倫德立刻接話，“剛才爲了維持在動蕩空間門裏，抽調走的能量已經耗光了。”

“……如果是很久都沒有維護的空間門就可以理解了。”埃倫德說，“耗費的能量十分巨大。”

“往前吧。”唐奚說，“要不怎麽樣？……部長？”

“你們的能源能夠維持多久。”

“2天左右。”唐奚向埃倫德複述了問題，對方回應道，“什麽意思？”

“待在那裏等我。”

“……”唐奚怔了一下，然而他還沒說話，眼角的餘光裏忽然看到一抹亮色闖進全景屏幕，那個細小的光點隻是一個開始，在它身後，成千上萬的光暈忽然鋪天蓋地而來。

航艦劇烈的震動起來，“唐奚？”斷斷續續的通訊中，在幹擾波沙沙的聲響之後是肖陌白難的不再平淡的問話，這一回唐奚終于清晰的從對方的語調裏聽出了焦急和一點點的慌張。

所有的電力設施瞬間切斷，這一次連着操縱面闆和光屏一起黯淡下去。

光點的潮水就好像沖過之後便倏然消失，漆黑的航艦中，唐奚卻清晰的看到埃倫德和帕克——他們的身體似乎在發光。

那是一種黯淡的亮光，慢慢的從頭到腳暈染而出，甚至像是全息投影，唐奚透過埃倫德的身體隐約模糊的看到了對方身後的控制面闆。他覺得自己的身體有點飄，青年擡起自己的手掌，發現自己的手掌也暈開了那種透明的光芒。

有一瞬間，他以爲他有點不知道身在何方。

“頭有點暈……”唐奚問埃倫德和帕克，“你們什麽感覺？”

“……感覺很奇怪。”埃倫德說，旁邊帕克吓的臉都白了，有點僵硬的轉頭看他們，“怎麽回事？我……我難道是在消失麽？”

“不是。”埃倫德冷靜的說，“如果真的是光子帶，你隻是在被改造……”他說着，又有點難以置信，“光子帶真的存在？”

“光子帶……與其說是科學，不如說是神話。”埃倫德看見唐奚和帕克的表情，有點飄忽的說，“光子帶中含有密集及高振動力的光子。光子會改變人體的結構，我們的振動力會瞬間被提升，身體變的較透明及輕盈，意識等級也會被提升，許多生活中的幻象從此消失，我們會擁有不可思議的能力，那些上帝早就賜與我們的能力，你也可以說我們是生活在天堂，高等振動力的星球上。早先激進的科學家們稱之爲，從狹隘的三度空間，回到第五空間。”

“……”

“不懂。”帕克直接說出唐奚的新生，他安心了一點看了看自己，“也就是說……其實不是壞事？但是我怎麽總覺得頭暈的好厲害……”

“不知道。”唐奚應道，但是如果真的百利而無一害，肖陌白怎麽會這麽着急的阻止他。

埃倫德神色凝重的搖了搖頭，“這一次任務從開始就帶着奇怪……航艦地圖一定是人爲改動的，那就是有人故意要我們來到這裏。或者說，”他看了一眼唐奚，“主要是你。”

“……”青年抿了抿唇，沉默不語。

“沒怪你。”埃倫德拍了拍他肩膀，“有人要對你不利，也就是對我們不利。都是一家人。”

唐奚愣了一下，然而他還沒開始表達他的感激之情，便覺得肩膀一沉，回頭去看，竟然是帕克直挺挺的倒了下來。

“！”唐奚一驚，一把将人扶住，埃倫德皺着眉，“我也有點……”

“什麽？”唐奚還沒說完，忽然覺得眼前的景物一陣天旋地轉。

就好像看電影裏的特技鏡頭，埃倫德散着黯淡光芒的身體好像随着周圍的景物一起打旋，劃成一道圓形的光帶。在黑空之中，幾點暗紅飛快的掠過出現，唐奚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青年隻是下意識的回頭，然而一切都在旋轉的扭曲與令人暈眩的視野讓他根本看不清是誰。

唐奚再有意識的時候，仍然在一片黑暗當中。他覺得自己就像飄着的，他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

“我以爲我不會再見到你了。”唐奚聞聲轉頭，看見一個穿着白色長跑的男人站在門口，那是亮光唯一的來源地。一眼看過去，甚至不會注意到他的五官具體長的是什麽樣子，隻知道對方很美。對，用這個詞形容男人實在奇怪，準确的說，對方妖異的美感，好像引遊人墜入深淵的惡魔。

……僞娘！……唐奚瞬間想到。

“怎麽會？”另外一個人隐沒在黑暗中回答，他的聲音很年輕，透徹而清明，唐奚吓了一跳——這個聲音太熟了！

“沒想到藥劑真的管用？”第一個人笑了笑，他的聲音也有點熟，唐奚回憶了一下，想起是a888星球上那架白色機甲駕駛員的聲音。真人的聲音比經過通訊器擴音的更有吸引力，絲質而潤滑。

“雖然我不知道是爲什麽。”第二個人說，“但是我總算清醒過來奪回了身體，多謝幫助。”

“哈。”秘書官看了對方一眼，“那走吧，老大找你。”

第二個人應了一聲，從黑暗中站起身，跟着走出去。

唐奚看到了他的側影。

銀藍色的制服，有些趨于清秀的面孔，以及耳朵上，水藍色的耳釘——那就是他自己。

“部長？”洛音接通通訊以後愣了一下，他很少見肖陌白臉色這麽沉冷，他在内外城的雙橋上趴了一晚上，旁邊的格萊斯已經趴在欄杆上睡着，聽見他這一聲刹然驚醒。

“3天時間。”肖陌白說。

“……什麽？”洛音先是有點疑惑，随後擰起眉，“又有任務？”

“嗯。”肖陌白短暫的應道，“交給你了。”

“……”洛音下一句還沒說就被肖陌白挂斷。

“怎麽了？”格萊斯問。

“沒事。”洛音收起通訊器，“你父親呢？”

“誰知道他。”提到自己老爸，格萊斯面無表情，“剛剛發了個通訊，說什麽中午不用等他吃飯……就跟有誰想和他一起一樣。”

洛音輕微的笑了笑。

“斯蒂格爾中将，就算是因爲要來找你，也需要真正做一點檢察官該做的事。”

格萊斯終于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不過卡姆依·斯蒂格爾确實在盡他的檢察官職能。

“你們基地管理的很松懈嘛。”他指手畫腳，“你看，你們隻有航艦調用和任務匹配的記錄，如果有人不是因爲任務私自調用航艦怎麽辦？”

“這種情況不太可能出現。”控制中心的人謹慎的答到，“調用航艦需要通過上級驗證才能進行操作。”

卡姆依一挑眉，“你以爲這就是安全的？”他伸手一指，“把數據核對一下，不用長了，就昨天和今天的記錄。”

“……”控制中心的人雖然覺得對方多此一舉，但是也點了點頭。

他啪啪啪的敲打着調用記錄，本來一派輕松的表情在結果核對以後忽然一凜。

“……差一個？”卡姆依自然也看到了結果，嘴角一勾，“看看什麽時候？”

“今天上午。”控制中心的工作人員趕緊查找記錄，“這組人員……”

“雖然沒有任務登記，但是調用航艦本身也有記錄。”他立刻輸入查找，果然，不到一秒，光屏上就給出了查找結果。

“特殊職能部，埃倫德，帕克，唐奚。”

卡姆依眯了眯眼。

“又是特殊職能部？”他說，“肖陌白這個部長……當的很輕松嘛。”他一拍桌子，站起來，“把人找來吧。”

控制中心的人員趕緊把這件事上報給波安，指揮官也吓了一跳，立刻連接肖陌白的通訊。

“你人在哪？”波安一邊急匆匆的從辦公室往下走，一邊連接通訊，光屏一彈出來他一眼就看到了肖陌白身後的背景。

“你在港口？！”他說，“你要幹什麽？”

“有事。”肖陌白言簡意赅的回答。

“有私事？！”波安終于壓不住火，氣急敗壞的說，“你就能随便調動航艦招呼也不往上打一個？！你部長到底是怎麽當的？！你們部裏的人調動那艘航艦是不是你給的權限？”

他也不等肖陌白回答，立刻切斷通訊連接控制中心，“把港口封閉！立刻！所有的港口！除a+級以上緊急任務否則一律不管！”

肖陌白看着被波安挂斷的通訊，一回身已經上了飛行器。

“……肖部長？”工作人員還在進行軌道調試，“還有1分鍾才能完成。”

“不必了。”肖陌白冷着臉說道，也不管對方的反應，立刻啓動了飛行器。

“肖部長？！”工作人員簡直就吓了一跳，“不行啊！起飛軌道還沒有伸出……”

肖陌白壓根沒有聽他在說什麽。

港口中忽然響起安可拉主系統提示音。

“提示——所以即将離崗人員馬上停止行動——港口将與5s内關閉——小心不要誤傷——所有離崗人員馬上停止行動——”

肖陌白一把拉下操縱杆，飛行器毫無預兆的猛然向前竄去。

沒有起飛軌道，飛行器劇烈的震動，但肖陌白将平衡把持的極好，助推器卷起的巨大氣流推得工作人員往後退了3步。

“瘋了吧！”他看着向着快速關閉的港口閘門沖去的飛行器難以置信的說，在港口内，一般由軌道助推，完成飛行器最開始的加速要求，助推的力量會延伸到飛行器沖出安可拉基地保護層後，而後在宇宙中，駕駛員再完全開啓助推器航行。

肖陌白微微擡高飛行器據地面的高度，港口的閘門在飛速合上，他一把将速度拉到最大，豎起機身，趁着最後一秒的時間沖了出去。

“……”工作人員目瞪口呆。

小型航艦港口的空間不算大，豎起機身後兩側的機翼分别抵上了地闆與天花闆，帶起灰色的滑印與紅色的火花。

“警告——”飛行器的系統發出滴滴的警告音，“背部皮層受損。”

肖陌白調出系統數據，在最後1s，飛行器的背部與關閉的閘門相蹭，在高速中，巨大的摩擦力直接将機身表皮刮下一層。

“忽略。”肖陌白冷淡的說，飛行器滑過弧線，轉瞬間便沖出來安可拉凱因的保護層，進入黑色的宇宙。

第五十六章

唐奚經過的那扇空間門在肖陌白接任部長以前已經封鎖。雖然自從探測出光子帶後，軍部曾經大規模派人員前去探查，并爲了探查便利開設了空間門。但有去無回的次數太多，付出過大的代價又屢屢得不到結果，最後隻能放棄。又因爲怕人誤闖，所以才将空間門封鎖。

“報告——”飛行器系統發出聲音，“後方950卡羅，有5架飛行器接近——判定爲基地飛行器——”

肖陌白皺着眉拉動操縱杆，他幾乎到了這扇空間門前就知道這扇門已經不能使用了，通過太久沒有維護的空間門實在很危險，剛剛唐奚他們能夠順利通過，肖陌白卻仍然有一點後怕。

是，後怕，就是這種情緒。

折扇空間門塌陷了。

肖陌白拉起操縱杆，飛行器滑過漂亮的c型，直向後方飛去。都是基地的飛行器，肖陌白卻好像比對方要快上幾個檔的速度。灰色的飛行器帶着讓人看不清的殘影倏然鑽過後方5架飛行器中間的空隙。

“該死！”行動部的組員叫道，“不能開火！指揮官打算怎麽讓我們把他帶回來！”

“用勾爪！”另一名組員叫道，“你忘了？”

行動部的人很少有和肖陌白一起出過任務的，就算聽說過他的各項操作都是出類拔萃的好，但這幾名也是精英，總覺得5對1還不成功基本就是說笑話。

“我可不這麽想……”說話的是巴雷拉，曾經在軍演時和肖陌白一個小隊，他偷偷開通訊對同樣曾經參加過那次任務的巴裏說，“我覺得肖部長想走咱肯定攔不住。”

“太沒戰鬥意識了！”巴裏立刻罵他，他話還沒說完，巴雷拉就說，“你看，指揮官肯定也這麽認爲的……又派了人出來。”

“……”巴裏看了看在他們身後竄出來的一架飛行器，頓了一下，“特殊職能部的人？”

“部長。”洛音申請通訊，并沒有被拒絕。

肖陌白的飛行器的目标似乎是4号空間門，他後面拖着5個尾巴，飛行器小角度躲過後方發射的機械鈎爪。

“部長！”洛音叫道，他突然接到追捕肖陌白的命令什麽都沒搞明白，雖然一頭霧水但卻暗暗心驚，“到底出什麽事了？”

肖陌白面色冰冷，看着就擋在前面的洛音，飛行器向上翻轉，洛音的飛行器側艙門卻倏然打開，制式機甲一手撐住飛行器外殼翻出機艙，雙腳在飛行器背部一登，快速像斜上方竄去。

機甲小巧靈活，加速快，平均速度就快于飛行器，格萊斯角度掌握的很好，幾乎正檔在肖陌白前方，他手裏舀着一隻鈎爪，鈎爪長線的另一端卻連在洛音的飛行器上。

“别擋我。”肖陌白微微眯眼。

“不惜代價。”通訊器裏猛然傳出聲音，不是波安指揮官，這聲音沉穩，卻顯得極爲殘酷，“别怕傷着他。憑你們的本事，不想傷着他還想要抓回來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我去救唐奚。”

肖陌白冰冷的聲音與通訊器裏的命令聲重合。

格萊斯愣了一下。

他愣這一下沒有抛出鐵鈎，肖陌白的飛行器已經側身閃過，在他後面行動部的人呸的罵了一聲。

“你們部長幹了不定時做了什麽事要逃出基地你們也縱容嗎？！”這話不知道誰說的，語氣卻讓人厭惡之極，他話還沒說完已經解鎖了武器系統，幾乎是話音一落，兩道光炮已經追着肖陌白去了。

“住手！”洛音根本來不及反駁對方的話，隻對格萊斯說，“讓開！”

格萊斯就在光炮前進的線路上，他沒有讓開，卻打開機甲的炮口。

“嘭！”

光炮積攢能量的時間僅有零點幾秒，但這零點幾秒很多時候卻足夠緻命。格萊斯發出的炮彈幾乎就在他身前截住行動部人員發出的光炮。

巨大的光線在宇宙中炸開，格萊斯的機甲被光炮相撞産生的能量向後掀開。他咬緊牙，沖擊波帶來的陡然加速就像巨石順間壓在胸口上讓他快要吐血，然而行動部的人就跟吃錯藥一樣，又幾發炮彈追着肖陌白打過來。格萊斯隻能快速的輸入指令再次調整線路打算迎上對方。

“讓開！”這回說話的是肖陌白，他的聲音冷到了極點，“不需要！”

他的目标是4号空間門，已經離得很近，但是在空間門附近遭到攻擊是最危險的，過大的能量幹擾可能會導緻空間門的不穩定，甚至塌陷。

洛音猛的一扯鈎爪連在飛行器上的尾線，力氣很大，格萊斯一時不妨，被忽的向下扯去。

光炮緊追肖陌白而來，男人調轉飛行器，手指飛快的滑過操作鍵盤，飛行器内的各個光屏快速熄滅，主系統各個部分快速的進入休眠，隻留下攻擊以及防禦系統。

飛行器的能量是有限的，像這種小型飛行器，很難同時做到在正常工作狀态下攻擊以及打開防禦罩，然而肖陌白關閉助推器和其他版塊以後，能量還尚且勉強夠用。

飛行器正面迎着光炮，肖陌白臉色一片肅殺，飛行器武器系統蓄能，他沒想抵消對方的攻擊，卻眯着眼瞄準那架發射光炮的飛行器。

“轟！”

光炮擊上防護罩，飛行器劇烈的一震，被推着向後猛退，幾乎同一時間，肖陌白按下發射鍵，借着二者的力量，本來離4号空間門便不遠的飛行器瞬間被向後推去，快速的隐沒在空間門後。

行動部發射光炮的人甚至沒看清這一幕，他還在想自己到底擊中沒有，冷不防前面散開的巨大光芒中兩發炮擊非竄而出直面他而來。他吓了一跳，下意識的就向旁邊閃避，然而他指令剛打下去眼角瞄到數據屏就發現錯了。

他其實根本不需要閃避！這一閃反而将自己送進了對方的攻擊範圍。然而他這一刻雖然反應過來，卻也沒辦法再調整。兩發光炮一上一下擦着飛行器的雙翼，高溫将機翼灼傷，他瞬間失去了平衡，吓得嗷嗷直叫。

巴裏和巴雷拉正好在他旁邊，之前雖然都皺着眉不贊同他的行爲，但畢竟是自己的同伴，一左一右的鈎爪勾住了對方殘破的機翼，将他穩在宇宙中。

“沒事吧？！”洛音一邊把格萊斯的機甲扯回飛行器，一邊問。青年短暫的應了一聲從機甲裏爬出來，“胸口有點疼，不是大事。”

“部長已經算是幫我報仇了？”他看洛音表情嚴肅，隻好說。

“……”洛音猜測格萊斯是在講冷笑話，不過他還是點頭應了一聲。

“他生氣了。”洛音說，回想起對方進入空間門之前通訊光屏上的表情，冰冷而肅殺。他藍色眼睛中破冰而出的銳利，那是看向敵人的眼神。

肖陌白這人冷淡，但其實卻是護短的人，更何況他今天本來狀态就不對。洛音皺起眉，他仍舊不知道肖陌白今天的一切反常行爲到底爲了什麽。

“唐奚出事了。”格萊斯轉開視線，通訊器裏行動部的人還罵罵咧咧的，洛音愣了一下，并沒有說話。

6艘飛行器無功而返，波安臉色陰沉的站在港口，目光掃來掃去，落在洛音和格萊斯身上。

剛剛的情況他們看得都清楚，格萊斯并沒有組織肖陌白離開，甚至還算幫了他一把。

波安深吸了一口氣想要質問對方，餘光瞄見站在自己身邊的卡姆依雖然仍舊笑嘻嘻的，神色卻也說不上好看，最終就沒有說話。

唐奚看見自己回頭看他。雖然在一片黑暗當中，但他知道，對方就是在看着自己的方向。

你是誰？

他想。

我在這裏。

隻要我還能思考，我就知道，我站在這裏，是活着的。

因爲我仍舊能夠思考，所以我仍舊能夠明白。

我到底是誰，從何處來，要到何處去。

唐奚一眨不眨的看着對方。

“這不是你的身體。”對方說道。

“但是，這是我的力量。”

像是爲了印證他的話，藍色的光芒忽的從對方身上溢出，旋轉着彙成河流，流淌到唐奚手上。

青年的臉色微微一變。

“而且……”唐奚說，“你已經不存在了。”

藍色的光芒在他手上旋轉，倏然炸開。

“怎麽樣？成功了沒？”秘書官靠在門邊上問。

“行了吧……”研究人員看了看實驗台上的青年，青年的睫毛輕微的抖動着，好像下一秒就能睜開眼。

“測試的各項數據都完美無缺。”研究人員說道，“不過我覺得最大的可能性會變成……”他眼睛瞄向秘書官身後的男人，他們花了幾天時間教對方穿衣吃飯，對方喜歡跟在秘書官後面，眨巴眨巴眼睛就跟把秘書官當自己媽媽一樣。

“……”明顯明白對方在想什麽，秘書官苦惱的歎了口氣。

“老大好像不太喜歡他這麽跟着你。”研究人員幸災樂禍，“要是再加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屁孩，你就快成幼教師了。”

“我真希望他不要這樣。”秘書官說道，不過現實是殘酷的。

1分鍾以後，面對床上眼睛瞪得老大一臉無辜嘴裏吐泡泡玩的唐奚小朋友，秘書官覺得自己頭都要大了。

“知道自己是誰嗎？”秘書官在他旁邊坐下，一臉和藹的微笑。

“……啊——”唐奚一爪子拍向他的面部，秘書官趕緊躲開。

“……”研究人員哈哈大笑。

秘書官也不生氣，指着唐奚問對方，“你确定？你确定他是傻了不是裝的？”

“咳……”研究人員聳了聳肩，“我們沒有儀器能做這種檢測……”他話還沒說完，唐奚一把撲到秘書官身上，拽着對方的頭發嘎吱嘎吱開始啃。

“……”

“我猜是餓了……喂！你不要也來湊熱鬧！”秘書官正在揪自己的頭發，沒想到另一邊本來乖乖站在門口的人也一把撲過來拽着啃。

研究人員不忍目睹的轉過身去。

“我覺得他倆在一起挺合适的！”秘書官揪完這邊揪那邊，最後終于受不了了，一手一個扯到一邊，自己刷的退到門口。

“我得勸老大想想……”秘書官說，“如果他真想收集使者，就想一個别讓他們都變白癡的辦法！！”

研究人員不以爲意的攤手，“真對不起我們藥劑的改良方法還沒有研究出來……”

語氣毫無誠意。

“就帶着這兩個小寶貝去花都？”秘書官苦笑。

“本來你隻需要帶一個小寶貝。”研究人員幸災樂禍，“誰知道那位行動力太強，前幾次怎麽弄都沒把‘成功品’弄回來，這次倒是順利的可以，也不知道肖陌白什麽反應。”

“肖陌白會跟來的。”秘書官笃定的說，“而且安可拉凱因基地攔不住他。看現在的時間，他說不定已經在向光子帶行進了。”

“不過他這回一定會撲空。”研究人員笑了笑，“我們帶着這兩個走，至于總基地，就來個請君入甕吧！”

他們這裏讨論的很嚴肅，唐奚和另外一個人卻已經抱在一起玩的很開心。秘書官看了眼爬上爬下的唐奚和一直揪着對方腳腕不讓他爬太遠的另外一隻，目光裏閃過一絲疑慮。

他走上前幾步，一手卡着對方的脖子拉過唐奚。

青年完全沒有預料到對方突然下殺手，缺氧讓他的臉色漲得通紅，睜大的眼睛裏漸漸失身，但是他沒有一點反抗的動作，反倒是旁邊跟他玩的本來開心的人爬過來使勁扒秘書官的袍角。

“你幹嘛！”研究人員吓了一跳，“你要是把他弄死了，老大知道就不止是罵你兩句了！”

“……”秘書官松開手。

唐奚可憐兮兮的摔倒地上，晃了晃腦袋，咳了幾聲緩過氣來，忽然嚎啕大哭。

“……”秘書官吓的往後一蹦。

他聲音嘶啞，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就好像被自己老媽狠狠過欺負一樣。

“……”秘書官覺得這孩子說不定真傻了？！

不知道爲什麽，他不喜歡唐奚。

秘書官一邊毫無愧疚心的轉身，一邊沖研究人員說，“快叫他别哭了！”

“……看你上一次也沒這麽大疑心。”研究人員莫名其妙的看他。

秘書官沒說話。

第五十七章

花都。

名源于型，花蕊是空間重疊的主要部分，内部完全屬于西斯廷軍校，外部，圍繞軍校一周，設計成了圓環形的商業街道圈。再之外，就是花都的第一層花瓣。第一層花瓣分爲5個大區，花瓣之間又伸出第二層花瓣，高度略低，可以通過上下通道連通。第一層花瓣是住宅區，第二層花瓣爲功能區，方便快捷。整個城市設計的主要麻煩是花瓣之間的交通，尤其是從一個花瓣到另一面相對花瓣的交通，最快捷的方法是進入中心商業圈再乘坐環繞懸浮車——因爲西斯廷軍校是不允許任何交通工具穿越的。

秘書官維尼爾·法拉帶着唐奚、小輕以及另外3個黑風的人員來花都的方法非常正常——乘坐民用交通航艦。

交通航艦停靠的部分是第二層花瓣尖端，他們在港口停下，秘書官讓人看好東張西望一臉好奇的唐奚和小輕，自己去港口的自助機查城市裏有空房可以入住的酒店。

“喂！”黑風的一名成員拉了一下一臉神奇的看着那台自助查詢機的唐奚，“别跟沒見過似的，丢人！”

“……”唐奚回頭看他，用眼神表示他完全不懂對方在說什麽。

“……這樣真的沒問題麽？”那名成員挫敗的問自己的同伴。

對反聳肩，“這是秘書官的事，我們隻要保證他們的安全就夠了。”

自助查詢機的速度很快，秘書官心情不錯的回來，“走吧，全城最好的那家酒店還有空房。”

“……老大給您的預支費用夠花麽？”

“夠啊！”秘書官笑道，“老大說夠我揮霍的，那就是夠了！”

黑風的成員隻能點頭哈腰，“老大對您真好！”

“……”秘書官笑了笑，“他隻是有的地方，總得要我幫忙……走吧。”他幹脆利落的轉身，沖他們招手示意跟上，“在中央商圈。”

他們先乘坐懸浮車到達二層花瓣與一層花瓣的連接口，連接兩層花瓣的滾梯有10層樓那麽高，似乎是爲了觀光性能，所以并不像安可拉的電梯那麽快，反而是慢吞吞的。唐奚比小輕好動得多，一臉驚奇的趴在滾梯上往下看。最後還是黑風的一名成員怕他掉下去摔死被老大罵，心驚膽戰的把人拽回來。

“你管他幹嘛。”秘書官回頭不太在意的說，“小孩子的好奇心需要滿足。”

他們來到一層花瓣，又繼續坐懸浮車到達中央商圈。

唐奚跟在小輕後面晃晃悠悠的走，頭轉來轉去的兩邊張望，隻覺得店鋪裏的東西都奇形怪狀，有趣之極。他的視線從一家機甲零件鋪轉向對面的零食鋪，忽的在一群擠着買飲料的人群中看到兩個似乎有些眼熟的人影。

唐奚有些疑惑，還想再看兩眼，前面的小輕拽了他一把，拐進另一條小岔路。

“我真的不明白軍部的高層在想什麽。”西維爾皺着眉跟在舒曼華身邊被迫賠對方逛街，“把西斯廷軍校放在想要建設成商業旅行城市的中央，給人當靶子麽？”

他眉頭快擰成麻花，栗色頭發的男人卻壓根沒理他，看見旁邊人很多人氣很高好像很好吃的零食飲品店三下五除二就擠到排隊的隊尾。

西維爾啧了一聲，厭惡的轉過頭，“安可拉的零食飲品已經無法滿足你了嗎？”

“當然！”舒曼華一挑眉，“那地方吃了多少年了，再新鮮也快吃夠了。”舒曼華往前張望了兩眼估算了一下隊有多長，一邊說，“離開學典禮還有多長時間？夠我吃完一杯吧？”

等了一會兒也沒聽見回答，舒曼華回頭看對方，目光順着他的視線望向對面的岔口。

“怎麽了？”他隻看見一個穿黑衣服的男人隐沒在岔口的道路裏。

西維爾本來就擰成麻花的眉頭居然皺的更厲害了。

“似乎，看到了熟人。”他若有所思的說。

舒曼華一挑眉，“看見誰了？”

“唐奚。”

唐奚再次失蹤，肖陌白無故離開安可拉凱因基地并對行動部成員發起攻擊，這件事幾乎在發生當天就向所有安卡拉凱因基地的部長及副部長進行了通報，西維爾和舒曼華當然不例外。

舒曼華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唐奚又出事了。

能讓肖陌白做出看起來這麽不理智行動的人，除了唐奚他還沒見過第二個。

然而實際上，肖陌白從來不做不理智的行動。

這個人就是太理智，所以太淡漠。

他不是一個用理智控制感情的人，但絕對不是任由感情支配自己的人。他所做的一切行動皆三思而後行。

舒曼華覺得，這一切反常隻能說明一件事，肖陌白是真正接受了唐奚，這個人已經成爲他名單的首位，就算用理智思考，也是最重要而不可犧牲的存在。

愛情沒讓他變成傻瓜，愛情讓他看起來更像一個活在大千世界裏的凡人。

這一點，舒曼華其實覺得，還真挺欣慰。

但是，在對唐奚的信任上這一點……

“你看清楚了？”他勾了一下唇角，問西維爾。

西維爾諷刺的看了他一眼，“我認爲，我的眼裏不需要被你懷疑。”

“上報給波安吧。”西維爾說道。

“好。”舒曼華抱着雙臂，挺輕松的轉過身繼續排他的隊，“對了，我剛剛問的問題你聽見沒有，時間夠吧？”

“夠。”西維爾面無表情的說，“如果你直接把飲料連罐子一起吞下去的話，離典禮開始還有1分鍾。”

他們倆現在都穿着軍裝禮服，混在人群中頂多就是引起旁邊人多看幾眼，因爲城市以軍校爲中心，今天又是西斯廷軍校開學慶典，所以并不會引起太大注意。但如果這兩人像風一樣刷的從你旁邊跑過人影一晃像演鬼片一樣就從眼前消失的話——其實還是很吓人的。

賣飲品的小姑娘本來正一臉期待着等着排隊中的帥氣軍官來買杯飲料二人說不定發展個一見鍾情什麽的，結果一眨眼，對方嗖的從隊伍裏竄出去，拉着另一個，瞬間就沒影了。

西維爾咬牙切齒。

“叫你不早提醒我。”舒曼華振振有詞，二人沖進西斯廷軍校的校門，快速繞過人群溜向主席台。下方的校場上，幾千名學院早已經列隊完畢，站的筆直。

情報系，高級部2年級生馮卡就站在自家隊伍尾端。他挺胸收腹，站礀标準，雙目平視前方，表現無可挑剔，除了腕上一直震動着的私人聯絡器。

聯絡器嗡嗡的震動着，怎麽也不肯停。馮卡面無表情，實際上哭笑不得，祖宗！你怎麽現在給我通訊啊！你不知道我們學校在搞無聊的開學慶典嘛！

隊伍中巡邏的教官已經經過他好多遍，終于忍不住瞪了馮卡一眼，“沒人教過你在重要集會時關閉你的通訊器嗎？”

“報告長官。”馮卡隻能說，“老師層教導過我，在任何非必要時候，情報員不能與外界中斷聯系。”

教官一瞪眼，“你老師是誰？”

“報告長官。是蘭格利特少将。”

“……”教官立刻默默轉開視線。心說，原來這就是傳說中蘭格利特那個變态幾十年來收的第一個得意門生。

他正想着怎麽訓斥一下馮卡又不會得罪安格利特，馮卡手上的通訊器終于停止了震動，教官看了看他，馮卡無辜的和他對視。

教官最後還是惡狠狠瞪了他一眼走了。

西斯廷軍校的校長是一個40歲左右的中年人，他絲毫沒有軍人的死闆，熱情洋溢的發表了激勵人心的開學演講，而後請各代表上台講話。西維爾皺着眉頭杵在台上，要讓他講話是死也不可能的，除非想讓他一開口氣死台下一片人。

每位代表的講演詞都千篇一律，馮卡終于熬過漫長的開學慶典，站着差點睜着眼睛睡着，幸好結束時學院熱烈的掌聲把他震醒。他趕緊擡起手跟着鼓掌。

慶典結束，教官列隊帶走各系學員。情報系的人不多，2年級一共10個人，3年級8個人，4年級15個人，新生比較多，有25名。

這今後能有多少人真的留在情報系進入二年級就不得而知了。

馮卡一回到自己的單人宿舍，立刻打開私人通訊器。

對于幾名重要的聯絡人，他設置了不一樣的震動長度和節奏，所以從通訊器一開始震，他就知道是自己以前軍事學院的熟人。

他是在莫裏維爾軍事學院初等部畢業後遇上自己現在的導師，而後轉校西斯廷的。

“格萊斯……！”馮卡一接通通訊就叫道，“全聯邦都知道今天西斯廷軍校開學典禮！就你不知道！”

“……”灰色眼睛的青年不爲所動的哦了一聲，“對不起我忘了。”

“……”馮卡無力的坐到椅子上，“怎麽了？”他知道格萊斯絕對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随即警告道，“我告訴你，上一次你讓我導師已經發現了！你不知道我後來給他幹了多少活他才彌補了用他的系統偷偷查資料的過錯！”

“哦。”格萊斯繼續不爲所動的說，“那你這回可以再多幹一點。”

“……”

“格萊斯……！”馮卡正要說什麽，忽然神色微動，坐礀一正，“格萊斯。”他說，“通訊被追蹤了。”他自己的通訊器設定了反追蹤程序，但對方勢如破竹，快速的突破了他的防線，馮卡隻能趕緊切斷通訊。

上一次，明明通訊沒有任何問題。

馮卡皺着眉，他在上一次進入安可拉凱因數據庫的時候就覺得順利的可怕，所以其實上一次的成功，是有人暗中在幫他？

“滴滴——”幾乎就在通訊切斷的瞬間，格萊斯回頭看見站在屋門口的洛音，手上的通訊器響起了受到任務的提示。

“我沒有？”格萊斯擡起手腕，洛音飛快的看了一下任務列表，嗯了一聲。

“唐奚的追蹤器位置顯示在光子帶中央，保持停留的時間超過1天。指揮官認爲對方已經到達目的地，應該出發圍剿。”

格萊斯驚訝的看了他一眼。

洛音微微皺了一下眉頭，說道，“與其讓你用其他危險的方法，不如我直接告訴你來的安全。”

“……”

格萊斯笑了笑，“謝謝。”

在發生他幫肖陌白逃脫這件事以後，雖然因爲卡姆依的關系，格萊斯沒有經曆審訊或其他懲罰，但其實已經處于停職階段。一切任務以及任務相關信息都不得而知，通訊器權限被鎖定，隻能執行基本的對話功能。

“我不能跟你一起去？”他問道。

“不能。”洛音皺着眉說，“我下午就出發。你，”他頓了一下，“管好你自己，其他的都不用擔心。”

他說着，有些警告性的看了格萊斯一眼，轉身關上門。

格萊斯看了看被對方關上的房門，不知道爲什麽，心裏忽然生出一絲輕微的不安。

整件事都發生的太快太詭異。

以波安的判斷，唐奚的失蹤是自願的。因此才會用圍剿這個詞彙。但是全基地，除了肖陌白以外，最相信唐奚的，估計就是格萊斯。

那是一種很直白的感覺，容不得懷疑。

肖陌白說，我去救他。

到底出了什麽事，誰能在整個基地中讓唐奚形成自願離開的表象？

或者說，如果他真的有這麽大的能力，爲什麽一定等到最近才動手？

青年的腦海裏忽的閃過一個念頭。

下一秒，他拉開屋門沖進客廳問坐在沙發上聽見動靜回頭看過來的洛音。

“你們帶隊是誰？”格萊斯問。

“這次？”洛音擰着眉頭看他，似乎并不太想說。

“是誰？”格萊斯又問了一句。

“卡姆依·斯蒂格爾，中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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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9 15:01


第五十八章

格萊斯愣了一下，還沒說話，洛音手上之前剛剛想過的通訊器忽的再次爆發出尖利的叫聲。

洛音低頭看了一眼，臉色倏然就變了。

“花都的忽然發生大範圍空間動蕩。”他簡明扼要的對格萊斯說，“現在要求我們緊急集合，改道先去花都。”

他一邊說着，本來東西也準備的差不多，又檢查了一遍身上的武器，最後拍了拍格萊斯的肩膀。

“别瞎想。”洛音說着，快速離開寝室前往集合地點。

從安可拉凱因到花都的時間有1天左右，格萊斯打開自己的通訊器，任務面闆仍舊一片安靜，他并沒有收到任務。

格萊斯隻怔了一下，忽的飛快的撥下馮卡的通訊号碼。第一次通訊響了半天也沒有接通，聯絡器裏傳來被幹擾的沙沙聲，格萊斯連續撥了3遍，終于被馮卡接了起來。

“大爺！”馮卡喊道，“你到底有什麽事？！”

對面中氣十足，格萊斯心放下來一半，然而通訊裏沙沙聲斷斷續續，通訊器的畫面也晃的厲害，馮卡的影響被無數空白的波形扭斷，根本看不清楚。

“我這兒有點出了點事！”馮卡扯着嗓子喊，“等完事了再回撥給你。”

他一邊說着，旁邊的男人拽着他往前推了幾步。

“這種時候你的通訊還接的通？”栗色頭發的男人表情很鎮靜，甚至還笑了笑，也不等他回答就說，“快點，離開内部區域！”

“往外跑。”他說道，語速很快，聲音卻不高，“告訴你遇上的人，退出中央商圈，最好退到第二層花瓣。”

西斯廷軍校的住宿部在内層，馮卡挂斷格萊斯的通話以後本來正在自己卧室裏發呆，忽然覺得一陣地動山搖，他本來正坐在椅子上，被晃的一下直接栽下去。馮卡爬起來還沒搞清楚怎麽回事，一眼看到窗外的景象吓了一跳。

蔚藍的天空就像被攔腰斬斷的幕布，上半部分化成粉末嘩啦啦的落下來，露出後面的場景——那是一棟巨大的樓層，馮卡記得這個是外城商圈的某幢建築之一，這座巨大的高樓發出巨大的撕裂聲，在劇烈的震動下，建築物向斜前方外斜，金屬外層簡直毫無堅固可言，不一會兒就爆裂出了幾道細長的裂縫。

馮卡視力好，他甚至看到樓層裏沒來得及躲開的人嘩嘩的從裂縫裏掉了出來。

馮卡剛剛摔了個倒栽蔥，趕緊從地上爬起來，他拉開宿舍門，大部分學生參加完典禮後都被帶回宿舍，這幫軍校生好歹都算經過訓練，雖然一個個都大驚失色，但也還算鎮定。人流說不上有序，但至少沒有發生劇烈的騷亂，飛快的像兩側的樓梯走去。

然而馮卡跟着人流剛跑了兩步，忽然前面傳來一聲尖叫，嘩的掉下去一片人。

樓道的地闆上，毫無聲息的忽的好像直接少了一塊，就像完整的拼圖被抽取一部分，露出底下的底色。沒來的及反應的學生一腳踩空掉了下去。他們的宿舍在32層，被抽空的建築物下方是本來熱熱鬧鬧的商業街道，在毫無預兆的震動下紛紛不明所以四處逃竄。

馮卡隻看了一眼，就覺得自己腳下一滑，他下意識的蹬地往前猛蹿，後面的樓道嘩嘩的碎成粉末，馮卡趕緊一把扯住離他最近的同學把對方給扯上來。

對方對他點了一下頭表示感謝，他們看着掉下裂縫的同學，狠狠的抿了抿唇。

根本救不了。

“請不要慌張！緊急通道已開啓！請從緊急通道下樓！”廣播在混亂的樓道裏開啓，兩側的樓梯之外的牆壁忽的往裏凹陷，露出黑洞洞的兩個管道。

馮卡三步兩步到了黑洞旁邊，扯過一邊的滑鈎二話沒說順着直上直下的杆子滑了下去。每個人都下的很快，馮卡把自己縮成一小球，聽着底下想起激烈的摩擦聲後3s扯動滑鈎上的刹車。滑鈎與豎杆接觸面很大，摩擦聲瞬間想起，馮卡騰出手來捂自己的耳朵。

正在這時，他的通訊器震了。

馮卡心說格萊斯你還真是會挑時候！！

四處都在震動，真是渀若虛幻，教官們集中在宿舍樓周圍一個個臉色繃的死緊，将他們趕向通往外部的接口。

馮卡一出宿舍樓，在亂糟糟的人群裏一眼就看到接口附近站着的一個男人。

他穿着銀藍色的禮服，栗色的短發，眼睛黑中圈碧帶着點妖異。讓這分妖異更甚的是，一種熒鸀色的光芒。

這分熒鸀在他的周圍分開彙聚，像纏繞的光帶，而後猛的向四周四散，好像風，無痕的滑過整個校區，覆蓋大地和天空。

舒曼華幾乎在空間震動的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不對。

“有人在攻擊空間轉換的基石。”他轉頭對西維爾說。

先是一個，而後是第二個，第三個。

“我能撐住空間連接口穩定，保守估計，5分鍾。”舒曼華說，“但是我沒有辦法阻止空間塌陷。如果基石真被破壞，告訴他們，隻要第二層花瓣的地方可能是安全的。這裏的空間平衡本來就脆弱，不光是花蕊是否塌陷的問題。”

他心念電轉，幾乎立刻就猜到是誰能夠有能力傷害埋藏在地面之下的基石。

使者。

但他又皺了皺眉。

除了唐奚和秘書官，還有誰在這裏？

時間倒退回第一次震動。

“第三個基石？”秘書官看了看手裏儀器在平衡點來回晃動的指針，又往前走了兩步，象征，“看來也不是沒考慮到穩定性，這麽大的空間重疊2塊基石就差不都了……”他看了一眼身後的人，“你們帶着唐奚和小輕去另外兩個地方。等我說開始。”

黑風的人應了一聲，其中一個問秘書官，“這麽說今天任務就能做完？”

“今天就能完。”

“……那我們幹嘛還要住旅館？”

秘書官笑盈盈的看了他一眼，“我願意。”

“……”他看了他們一眼，也不再管人，黑風的幾個人扯着唐奚往前走，唐奚回頭看了一眼诶扯着往另一個方向走的小輕。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輕輕一觸，随即分開。

幾個人帶着唐奚走到基石地點。這裏是商業街拐角處一個并不引入注目的小角落，唐奚看見其中一個人順着舀着和秘書官手中一模一樣的探測儀器，一小步一小步的找着位置，直到指針完全停在平衡點上不再左右搖晃，他才從兜裏掏出一個小小的圓形儀表按到地面上。

“有多深？”另外一個人問他。

“還好。”圓形儀表表盤上的數字在大約1分鍾以後停止了跳動，表盤上方一溜的指示燈快速的閃過不同的顔色，終于叮的定格在鸀燈上。

“過來吧。”他朝後望了一眼，沖唐奚招手。

唐奚眨巴着雙眼疑惑的看着對方。

那人啧了一聲，毫無耐心的說了一句，“過來。”

唐奚伸手摸了摸湛藍之眼。

k5的挂墜前面有一個圓形的小洞，機甲大人見多了唐奚随手就把湛藍之眼到處揣的情形以後有一次終于忍不住讓他把湛藍之眼放進去，沒想到卡的還很合适。k5很得瑟的說這是使者裏某機械設計大師的産品還不是人人都有的，唐奚自動忽略了他的後半部分。

也許是因爲湛藍之眼和挂墜連在一起的緣故，黑風的人在搜身後雖然摘走了他與安可拉的通訊器，卻沒有摘走挂墜，同樣沒有摘走耳釘。

他們需要使者的力量，不會随便舀走他們的時武。

唐奚并不是真傻了。

他從那個漆黑的不知道是什麽地方出來以後，先閉着眼聽了對方的談話一會兒，搞明白了自己的處境。綜合判斷，覺得裝傻估計是最好的途徑。

唐奚覺得也許影帝都是被逼出來的！

但是唐奚現在覺得他不能再裝了。

空間重疊技術無論多麽精巧，弱點都在于基石，如果基石被破壞，整個空間都會失去平衡，受影響的不光是重疊部分，還有周圍相連的附近區域，也就是說如果花蕊部分塌陷，誰知道會不會整個花都都毀了！

唐奚這麽想着，手下意識的就摸上了湛藍之眼，往後退了一步。黑風的人其實并不傻，看他眼神不對，竄起來就抓他的手腕。

唐奚往旁邊一閃，拽下藍色的圓珠，銀藍色的槍身在他手上拉長成型。唐奚看也沒看回手給了身後一人一槍，随着攻擊開始，槍尾刷的展開兩道藍色的光弧，拖起漂亮的長尾。

自從a888星球時武暴動以後，湛藍之眼的攻擊形态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跟着唐奚的一共有5個人，唐奚那兩下打到對方肩膀上，誰知道對方好像連一點感覺沒有，抓他的動作沒一絲減緩。青年趕緊彎腰後踢，一隻手抓住前方襲來的敵人的手腕，另一隻手對着另外一人的胸腹開槍。

後面的敵人被他掃的往後直撞到大家上。這個拐角本來就不深，大家上的人被吓了一跳，嗷的叫了一聲。唐奚也管不了外面的人什麽反應了，他發現黑風的這幫人好像根本就沒有痛感，于是把湛藍之眼往腰間一别幹脆空出兩隻手來，隻是他一腳剛往後踏了一步忽然周圍像地震了一樣猛烈的晃動起來。

對于唐奚，這種震動感甚至不僅僅是外界環境的震動，甚至好像觸及靈魂的震顫感讓青年愣了一下，腳下一下沒站穩，旁邊一個黑風的成員看準勢頭猛的将他往下一撲。唐奚單手撐地，這一下卻正摸到之前地上的圓形儀器。當手掌觸上儀器的一瞬間，唐奚隻覺得一股吸力從掌心處傳來。本來别在他腰間的時武發出一聲凄厲的共鳴，嘩的散成了藍色的粉末，像瘋了一樣竄起彙成一股巨大的藍色光柱，向唐奚掌下的圓形儀器鑽去。

那一刻，青年的頭劇烈的疼了起來。

該死！

唐奚想，這玩意是一接觸就那不開嗎？你以爲這是吸星大法嗎？！

然而力道來的太兇猛，唐奚覺得自己的力量混雜着自己的思維能力也被源源不斷的吸了進去，忽的，胸前傳來一陣震動，k5的空間扭不知怎麽，猛的晃動起來。

唐奚不明所以，勉強擡起另一隻手，放出了k5。

“你剛剛幹嘛不把我放出來！！”機甲幾乎一出來就踩扁了旁邊的兩個人，沖唐奚吼道。

“我忘了……”青年呻吟着說，“快點……幫我把手拔起來！底下是空間重疊的基石……”

k5看了看天空。

“你撐住！！”他叫道，“你這個估計是保不住了！我主人那塊剛開始！說不定還行！”

唐奚從來不知道他主人是誰，但是盡管他覺得自己現在腦子不夠用，但他仍然在發了一會兒愣以後想起來，估計是那個和他一樣裝傻充愣的使者。

“……那你快去！”唐奚吼道，“管他呢！有一個是一個！”

機甲的電子眼閃了閃。

k5似乎是想說什麽，但是他看過的言情狗血劇裏似乎沒有足夠應景的台詞，于是機甲隻能将唐奚周圍黑風的人掃倒，然後飛快的竄起，奔向小輕基石的所在地。

西斯廷軍校的反應絕對不算慢。

幾乎是在出事的一刹那，除了疏散學生的教官，其他人都快整裝沖出了軍校大門。一部分幫助普通民衆疏散，另一部分趕往基石所在地。唐奚所在的地方是離西斯廷軍校最近的，也是第一個被找着的。

實際上，青年覺得這玩意吸的絕對不隻是他的力量，唐奚覺得自己說不定都快死了！

好像魚離水的窒息與無力感。

唐奚想過是不是幹脆把這隻手砍下來算了，可是一沒工具，二沒力氣，隻能趴在地上虛喘。

他正喘着，猛然聽見後面一片腳步聲，與外面逃離的腳步聲不同，整齊，并不雜亂。

“站起來！”

他聽見後面的人說，音調冷酷，“不然就開槍了！”

第五十九章

花都中一片混亂，其實來的人不多，隻有幾人，大部分都忙于疏散群衆去了。可是現在唐奚這樣子，就算隻來一個人他也對付不了。青年趴在地上真想痛哭啊，他也想站起來，關鍵是這事兒完全不是他能控制的啊。

在對方眼中，唐奚的身份隻是造成這場動亂的兇手，青年相信對方絕對毫不手軟。

“喂……”唐奚看着對方舉起的激光槍，隻能哭喪着臉說，“我是被迫的……”

他覺得自己說話的聲音已經很大了，但其實對方壓根兒就沒聽清他在說什麽。

“抓活的？”

“他手下按的是基石。該死的不知道他是怎麽破壞的，不行就直接打死，抓什麽活的！等基石被完全破壞了就來不及了！”他說着，已經端平手裏的武器。普通激光槍的能量聚集刹那就能完成，唐奚心說慘了，這死法實在有點冤枉。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對方。

死亡感覺的召喚，來自于黑洞洞的槍口，來自于手下好像不斷吸收他生命的圓形儀器。青年的感覺很恍惚。這一次死亡讓他等待的時間太長，全然沒有上一次猝不及防時的痛快利落。

激光槍的光芒在一片動蕩的背景下嘩的冒出，落點在唐奚的眉心，幾乎眨眼間擊中了目标。

隻是幾乎而已。

幾滴溫熱的鮮血滴在青年的額頭上，唐奚還沒有反應過來，忽而覺得按在圓形儀器上的手掌一陣劇痛。

青年猛的咬住嘴唇制止自己的慘叫。

他快速轉頭，隻看見一道銀白的亮光，從上至下直貫入湛藍之眼藍色的漩渦之中，像一把利劍，穿過自己的手掌，直釘入掌心下的儀器，隻是被阻隔了一瞬，就勢不可擋的将儀器刺穿。

儀器被刺穿的那一刻，唐奚覺得那道讓自己身體力量外流的吸力陡然消失。

“你是誰？”軍人并沒有放下自己的武器。他眯着眼看了一下突然冒出來擋在嫌疑人前方的男人，銀藍色的制服，令人莫名其妙的攻擊方式，他稍微遲疑了一下，“你是……安可拉凱因特殊職能部的人？”

他沒有得到回答。

刺穿儀器的銀色光點并沒有消失，它們在男人四周飛快的轉了一圈，而後倏然向四面八方散開，一瞬間就沒了蹤影。

軍人沒有辦法判斷眼前這個面色冰冷的男人是敵是友，對方的氣場很強，另他感到壓抑與危險。這個人阻礙了他們射殺地上的青年，但也幫助他們停止了對方破壞基石的動作。

就在他猶豫不定時，對方終于開口了，他的語氣很冷，帶着顯而易見的銳利。

“特殊職能部已經接受對他的調查。”男人冰藍色的眼睛掃過眼前的幾人，“你們可以直接向上回報。”

“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真的？”有一個人不太信任的歪着頭看他，然而還沒等肖陌白回答，端着槍的軍人已經放下了武器。

他沖其他人打了個離開的手勢。

空間紊亂使得這裏的環境變幻莫測，無數的普通百姓驚慌失措，人命關天，他們沒那麽多時間糾結在這上面。

肖陌白看見他們走了，回頭一把拉起唐奚。

在青年眼中，肖陌白整個人都散着淡淡銀，他的時武散開千百萬片，卻又在紛飛一圈後都集中在了幾乎被唐奚毀壞的基石部分，從上直貫而下，飛快的編織修補，意圖穩定混亂不堪的空間。

唐奚喘了口氣，湛藍之眼的光芒一閃而過，青年學着肖陌白的樣子将時武打散，在a888時武暴動以後，他對湛藍之眼的控制力反而飛躍了幾個等級。青年本以爲要控制時武修補基石很困難，沒想到散開的時武就像有感應一樣，不用唐奚多費勁，就已經自動彙入銀亮的光芒，加入了編織修補的行裏。

肖陌白淡淡的向基石那兒看了一眼，轉向唐奚。

他的臉色很冷，目光也很冷，這一切都向唐奚預示着，肖陌白生氣了。

青年沒有避開對方的目光。

他做好了心理準備，無論接下來肖陌白說什麽，幹什麽，他都全盤接受。

唐奚這麽想着，冷不防肖陌白轉身，一把就将他推到了一邊的牆壁上。

空間在震動，包括唐奚身後背靠的牆壁。青年毫無防備，一推之下狠狠的撞了上去，隻覺得從後腦勺一路疼到脊背，他還眼冒金星沒有反應過來，隻覺得眼前一黑，随後唇被覆上。

肖陌白的吻來的猝然而近乎狂暴，與他冰冷的神色沒有一點相似之處。

肖陌白的一隻手按着他的手腕，另一隻手擡起來捂住他的眼睛，唐奚隻覺得男人的舌頭撬開了自己的唇，深入口腔，掃過牙床，帶起全身的戰栗。

初時狂暴吻，慢慢變得溫柔而纏綿。

直到唐奚快因爲差點窒息而被放開的時候，他還沒反應過來肖陌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不過一眼沒看住你。”唐奚聽見肖陌白說，聲音少了幾分平淡。

“什麽？”青年氣喘籲籲的看着肖陌白，有些茫然，他下意識的砸了砸嘴回憶了一下剛剛的味道，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臉色終于不由自主的紅了。

銀發的男人看了眼唐奚。青年因爲力量被不由自主的吸收，額頭上都是冷汗，臉色發白，唇倒是被吻的殷紅，他移開目光，擡起唐奚受傷的手，神色慢慢又冰冷下去。

唐奚心說到底怎麽了！部長不應該是冰山面癱麽現在新添屬性喜怒無常是鬧哪樣啊！

還有！部長剛剛是吻我了？！他吻我了？！我沒感覺錯？！

大腦不夠用的唐奚難得的在關鍵時刻神遊天外了。

肖陌白快速的扯下一截制服包紮好唐奚手上的傷口，拽起唐奚，又伸手揉了揉他的後腦勺，“磕傻了？”

“……”部長！！唐奚猛眨眼睛！！你真的沒吃壞東西麽今天！！

肖陌白看了一眼還在修補中的基石，準确的說，時武并不是在修補已壞的部分，而是取而代之。這隻是短暫的拖延時間，肖陌白和唐奚的體力都是有限的，時武不可能永遠維持這塊基石的穩定。

破壞不可逆轉，空間全面塌陷的發生隻是早晚。

“部長。”唐奚說，“還有一個人……”

“小輕？”銀發的男人掃了一眼他本來挂着k5吊墜的地方，“k5去了就沒有問題。”

他的目光掃過混亂的天空，鎖定其中的一個地點。

黑風爲什麽要破壞花都？

肖陌白鎖着眉頭，在他看來，黑風的注意力其實鎖定在人身上。

他們更希望得到人的力量。

這麽大的動作，是爲了什麽目的所做鋪墊？

他感覺到了兩個人戰鬥的波動。

“部長。”唐奚拉了他一下，“你要去？”

肖陌白沒說話。

青年黑色的眼睛裏寫着，這裏有我，就可以。

但是青年沒有說出來的勇氣和自信。

然而就算在非洲大草原上，最厲害的雄獅也是在母獅的保護下成長。

如果站在唐奚面前的人不是肖陌白，可能會攤開來慢慢和青年講清楚。

告訴他人的成長總要依靠他人，總有可能坐享其成别人的付出，或者因爲自己的弱小而爲别人帶來麻煩。

不要自責，不要自卑。

這近乎于必經之路。

然而肖陌白隻是平淡的點了點頭。

“自己小心。”他說。

銀色的光點從基石中飛出，唐奚幾乎一瞬間就感覺到增大的壓力。

肖陌白的信任壓給唐奚一座大山，卻也能讓這個青年重新獲得了自信。

然而唐奚也許從來沒有想過肖陌白會擔心的不僅僅是他穩定基石的時間，還有他自己的安全。

肖陌白對唐奚說的有了k5就沒問題，絕對不是正常範圍上講的。兩個二貨碰在一起的效應是巨大的。

“主人！！”k5從背後接近一幫黑風的成員襯對方沒有反應一個泰山壓頂撲倒一片，擡眼望向小輕淚流滿面，“我來救你了！！”他刷的調出炮管，小輕擡眼一看就渾身一凜。

“我靠！2貨你悠着點！！”他趕緊喊，“你是想直接轟掉我一隻手嗎？！！”

“那還有什麽！”k5哭喊，“你就給我安了這麽幾種武器！”

“用激光槍好麽！”小輕吼道，“謝謝！我不想炸飛一隻手！”

k5抹着淚委委屈屈的找了半天才從武器系統中翻出細長的古式激光槍。

“你能快點麽我說！”小輕忍無可忍，“再拖下去基石就全毀了！”

“那都怪你！都怪你怎麽和唐奚那個白癡一樣落到這種圈套裏！”k5一邊撒潑一邊毫不猶豫從上到下一把狠狠的把激光槍插了下去。

男人的身體微微一震，灰色的時武顆粒仍然在往裏倒灌。

“沒有成功麽？！”k5悲憤的喊了一聲，“主人你忍住我……！”

“打住！！”小輕趕緊制止，“成功了！現在是在修補基石！”

“……真的成功了？”k5停住動作。

“……拉我一把。”男人說道，“靠，這玩意是什麽東西，一點勁兒都沒了，我起不來。”

“……”k5伸手一拽。

“手腕骨折了啊混蛋！”小輕嚎了一聲，猛地叫道。

“主人你怎麽這麽脆弱了呢。”k5嘤嘤嘤嘤，“我英明神武的主人呢！快還回來啊！”

小輕一點也不想和自己的機甲廢話了。

“維尼爾那個白癡呢？”他勉強站起來随口說道，側了側身打算透過k5的身體看外面的情況，卻忽的皺起眉頭。

在花蕊正中央，一紅一鸀兩道光線毫無預兆的猛然相撞，好像火星撞地球一樣帶起巨大的震動，本來就震顫的地面上下晃了晃，空氣似乎在一瞬間發生了扭曲，嗡鳴聲席卷了每一個人的耳朵，很多受不了的普通民衆難受的哇哇大哭。

“舒曼華？”小輕愣了一下，一拍k5，“去那裏。”

“……你跟我一起去？”k5打開駕駛艙門。

“靠！你是有多笨啊！”男人跳着腳罵道，“當然你自己去！我還要在這兒看好基石！”

“……主人！”k5眨巴着眼睛，“我不放心你。”

“……”小輕的臉這回徹底黑了。

機甲一看貌似情況不對，趕緊舍棄賣萌，伸巴掌去拍對方的肩膀，“主人！你要撐住啊！！”

“你快走！”小輕往旁邊一讓堪堪讓過機甲的機械手，額角叭的蹦起青筋，“我總有一天是被你拍成肉泥拍死的！”

k5心虛的沒敢回頭看自家主人，黑色的機甲飛快的奔向西斯廷軍校所在地。

在剛剛的沖擊中，大部分學生都被教官引導者逃走，西斯廷軍校剛剛舉行過開學慶典的空場上一片狼藉。裏面的空間是最不穩定的部分，k5東扭西扭躲過随時出現在周圍的空間裂縫，他一點也不想莫名其妙的被劈成兩半。

讓他奇怪的是，在他的探測系統裏顯示，整座軍校裏的人員其實挺多，得有那麽30個人左右，而且還都集中在内部。

不想活啦？

他随後發現，那裏就是紅鸀色光圈碰撞的發源地。

“你的體力已經不行了。”維尼爾·法拉看着舒曼華，“你的精力都放在穩定空間上去了，還想打赢我？”

舒曼華一挑眉。

“空間并沒有一開始動蕩的那麽厲害。”，他慢條斯理的說，“但是如果我沒搞錯的話，小輕和唐奚都沒有被你控制？”

“奸詐狡猾。”秘書官笑了一聲，眼神有一絲陰暗。

“黑風太缺人了。”舒曼華一針見血，“否則也不會讓你一個人來完成這麽大的任務。”

“所以我才來找你。”維尼爾定定的看着對方，“如果活蹦亂跳的使者實在太危險，半死不活的也可以湊合用。如果不能保持最大的能力，大不了打一點折扣也是可以的。”

“你們太驕傲。”他想起自家老大說的話，所以太容易失敗。

“我們不是太缺人。”秘書官歎了口氣，“準确的說，我們太缺成功品。不過有的時候，半成品也是可以湊合着用的。”

“你們特殊職能部裏，是挑選先天有一定天賦的人進入。黑風可以将完全沒有天賦的普通人改造的比你們的一般成員還要強。雖然力量比不上使者，智力也有點缺陷，但是也可以湊和着用吧。”

舒曼華看了一眼圍着他們一圈的小型機甲。

黑中圈碧的眼睛中流淌着一圈黯光，有一抹平常被懶散隐下的妖異渀佛脫去僞裝在其中複活。

維尼爾幾乎一刹那就做出了反應。

紅鸀兩道光芒毫無預兆的從他們手中暴起，沒有形态的時武反而以兩人爲中心向外擴散，相撞，轟的引燃空氣。

不亞于基石被毀時的震動響徹天地，夾雜着秘書官的命令聲，“開火！”

第六十章

秘書官并非不受毀壞基石的影響。但他做好了準備，一鼓作氣将時武輸入其中，快準狠，消耗反而要比唐奚和小輕小上很多。雖然他現在不是最佳狀态，但是他确信舒曼華比他狀态更差。

舒曼華對圍攻的人群看也沒看一眼。熒鸀色的光幕在他身邊環成一圈，就算有穿透光幕的攻擊他也并不去躲，他沒辦法分精力去躲。

手中的時武發出戰栗般的低吟，拉長紅鸀色尚未成形便已繳在一起。秘書官心裏微微一凜，意識到舒曼華十分十的在跟他硬拼，一時也隻能舀出全部的力量。他們實力本就旗鼓相當，全力之下，周圍的空間粉末撲簌簌掉落的更加厲害，糾纏的時武發出的呻吟渀若不堪重負，卻又像是被激起了十足的戰意。二人身後，虛空中紅鸀短光快速的出現、相交、相碰、消失，閃出噼啪的火花，都是兩人像從背後旁側偷襲卻被對方擋下。

秘書官擡頭，隔着紅鸀不分的光幕，隻看見對方黑中圈碧的眼裏竟還帶着點笑，印出自己緊繃的面容。

“我今天……”舒曼華頓了一下，忽然說，“你的目的是不可能達成的，無論如何。”

秘書官愣了一下，随後笑了。

“快點上去！”花都2号港口，所有在港的民用、軍用、貨用航艦在手動備用系統重啓後被調出，港口工作人員忙而不亂，将航艦按載客量排序，出港。

盡管舒曼華說第二層花瓣有可能安全，但如果有條件，人們當然願意去往更安全的地方。

馮卡靠在港口大廳的牆上，這裏的震動感依舊強烈，他一再嘗試着連接通訊，但是在動蕩的環境中根本無法成功。馮卡終于放棄嘗試，看着工作人員将惶惶不安的民衆帶上艦艇，大廳裏十分混亂，十一歲的小姑娘在找自己工作中的母親，四十歲的中年人在找自己去逛街的妻子，還有許多軍校的學生在找送自己上學剛分離不久的父母。

這座城市的居民有上萬人口，這幾艘在港的航艦不可能将所有人載走。

“你是西斯廷軍校高級部的學生？”馮卡正看着眼前的人群，一名教官走過來辨認了一下他的胸牌，問道，“二年級？”

馮卡剛一點頭，對方輕輕把他朝另一邊的軌道一推，小聲說，“第一艘航艦離開以後，你們立刻登上第二艘航艦等待離港。”

馮卡愣了一下。

“正常的順序不應該是先平民再……？”

教官笑了一下。

“那是指我們”他說，“你們還是軍校的學生，挑選出來的精英，軍部的未來。不能随便折在這兒。”

“三四年級的學生随第一艘航艦走。一二年級等第二艘。”教官又解釋道，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宣揚，省着造成混亂。”

他沒給馮卡再說話的機會，已經快速的隐沒到人群中找下一個學生。

第一艘航艦很快載滿人離崗，馮卡站在原地沒有動，同年級情報系的學生從他身邊路過，猛的拉了他一把。

“發什麽呆，快走。”對方低聲說道，“不定一會兒還有什麽事。”

似乎爲了印證他的烏鴉嘴，整個港口的地面猛的震了一下。

這一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強烈，港口中猛的爆發出一陣尖叫，混亂的人流瘋了一般的往第二艘航艦上湧去，馮卡擡頭透過透明的港口頂棚，看到一道刺眼的光柱從花都中央部位升起，直插入混亂的天空，轟然爆炸，在天空中形成鸀色的圓環。

“……那是什麽？”他眯了眯眼，看見圓環中央一個黑色的圓點，隻一眨眼的功夫，那一點黑色就忽的像周圍擴展形成了一片黑壓壓的烏雲，又紛紛落下。

“别看了！”他的同學拖着他往前走，馮卡心裏卻微微覺得有些不安，他鎖着眉總覺得這個場景有些眼熟。

就像是——

從航艦上散落的機甲撲向地面的獵物。

“維尼爾！”通訊器裏因爲幹擾發出巨大的沙沙聲，黑風的飛行器駕駛員嘗試着呼叫好幾次都沒有接通，後面的同伴拍了他背一下。

“就這樣吧。”莫浪說，指着屏幕中央的一紅一鸀兩個小點，“就是那裏。”

“開啓設備吧。”他說。

凱裏的手指在鍵盤上滑了一圈，再次鎖定了位置，挑眉，“另外兩個……？”

“放人下去接吧。”莫浪說，他們還不知道唐奚和小輕并不真的爲黑風所掌握，不過謹慎起見他還是帶足了人去接那兩個成功品，他日後不知道多少次感謝自己這一次的謹慎，否則因爲他輕敵而導緻任務失敗的懲罰可不是鬧着玩的。

“開吧。”

“遠距離引渡，能量源鎖定，倒數——”飛行器的底部端口打開，“4——3——2——1——開始。”

維尼爾似有所感的抿了抿嘴角。他自然知道此時此刻可能會發生什麽，因爲一直留着個心眼，所以對此時上方的動靜極爲敏感。

舒曼華忽而覺得前進的阻力一輕，維尼爾居然不顧可能被他的時武擊傷飛速後撤。他下意識的覺得不對，腳尖點地同樣快速後躍，但終究是晚了那麽一秒，被透明的光膜籠罩。

時武下意識的與光膜相撞，竟然生生撞出裂痕。秘書官愣了一下，舒曼華的時武從光膜的裂縫中溢出，裹挾着尚未收住的力量沖出光膜，直沖天際，轟然撞上飛行器底部。

“能行麽？！”

飛行器一陣震動，凱裏掃了一眼光屏上的數據，點了點頭，“不出意外的話。”

“防護罩的損耗達到了30%。”莫浪拉過光屏看了一眼，在熒鸀光柱的轟擊之下，飛行器系統發出持續的警報聲，他再次粗略的估計了一下将舒曼華引渡進飛行器的時間，确定在防護罩損耗達到100%之前能夠成功。

引渡的光膜内外都充斥着鸀色，數據屏上卻顯示舒曼華所處的位置在不斷垂直上移，就将接近航艦底部。

“如果不是他之前耗費了太多力量的話，很難抓住吧。”莫浪感歎道，一瞬間又想起a888星球基地時從他面前逃走的那個男人。

準确的說不能叫逃走。

對方是真真正正打赢了他。

莫浪回憶起當時的場景。他隻希望那個人這次還是别出現的好。

飛行器側門打開，數十架機甲從飛行器中溢出，分爲兩股向下方撲去，莫浪看着屏幕，忽的一皺眉。

“有人從旁邊接近。”

“速度真快。”凱裏說，“兩個人？”

他話音剛落，實景屏幕裏已經出現對方的身影。

“……”莫浪心說我其實是烏鴉嘴嗎？！

一架漆黑的機甲飛奔而來，肩頭上居然站着一個人。他在機甲高速飛奔帶起的氣流中站的很穩，好想不受一點影響。

“我掩護你啊？！”k5叫道，直接調出武器與地面上看到他們立刻發起攻擊的機甲對轟。肖陌白冷淡的應了一聲，往上面的飛行器看了看。

“去那裏。”肖陌白說。

“遵命！！”k5分神看了一眼，點燃腳腕的助推器垂直起飛，地面上的機甲也紛紛跟上，肖陌白眯着眼，微微下蹲，腳尖使力，整個人像彈簧一樣猛的向上竄去。

“……玩雜技嗎！！”k5難以置信的叫道，趕緊一邊向下掃射一邊跟上。

肖陌白從k5起跳，上方3卡羅高度，一架黑風的機甲正在向預定地點行進。肖陌白一手抓住他的腳腕，松手，上翻，躍至肩膀。還沒等駕駛員反應發生了什麽，已經一躍到了下一架機甲的頭部。

密密麻麻的機甲群從飛行器中飛出時密度很大，肖陌白在機甲間穿梭，黑風的人怕誤傷自己人，也不敢對着他開火。

他離飛行器越來越近，凱裏本來應該躲開，但舒曼華的引渡還沒有成功，現在移動位置就會功虧一篑。

“不用管他。”莫浪對着通訊器喊，“趕緊前往預定地點，接完人後在花都外的集合地彙合！”

肖陌白已經從最後一架機甲肩頭躍起。

凱裏瞪大眼。

銀色的鈎鐮在他手中陡然出現。

“滴——警告！！防護罩損耗超過50％！——58％——64％——”

凱裏覺得額頭漸漸布滿了冷汗，好強的攻擊力！

鈎鐮與防護罩相切，整個飛行器都在震動。

秘書官在底下看到清清楚楚。然而他在地面上，k5和其他機甲在上空混戰，時武的攻擊距離雖然能夠夠到肖陌白，但卻并沒能真的幹擾到肖陌白的動作。

“引渡倒數——4——3——”

凱裏緊緊盯着引渡進程，還趕得及，他想。然而就在引渡将要成功的時候，本來規律的數據屏忽然出現一片混亂。

“轟！！”

光膜當中，熒鸀色的時武再次爆炸。

“叮叮叮——”

阿切蘭猛的站了起來。

他穿着花花鸀鸀的長袍，長袍上琳琳朗朗墜的好像風鈴的墜子，有的完整有的殘破。他本來是坐在那兒發呆打盹，忽的聽見一片清脆的叮當聲，還沒反應過來，一片本來完整的墜子忽的炸開，碎片激的旁邊的墜子一陣亂響。

他的臉色倏然變了。

第六十一章

除死無大事。但其實死亡也不是那麽嚴重的一個事故。舒曼華想。

有的時候，隻是很輕松的一個決定，甚至更像一種沖動。簡直就像小孩兒一樣任性。

“住手！！”

他聽見喊聲，來自一向以冷靜冰山着稱的夥伴，聲音裏難得帶着十成的焦急，還有怒火。

可惜秘書官不在這附近，再捎上一個才比較劃算。

他倒不是怕疼。舒曼華有一搭沒一搭的想到，更不可能怕自己被擺在實驗台上任人宰割。放松身體任由能量瘋狂的湧入，過大過快的流量使得這個容器不盡如人意的産生裂痕，最後一刻，就連舒曼華自己的視線裏都隻能看到滿眼的綠光。

基石旁的唐奚一直盯着花蕊的中央，那一陣綠光直沖天際帶起隆隆的震動聲，天地變色。

如果讓唐奚找對比的話，絕對要用原子彈爆炸的蘑菇雲給他造成的恐懼感和現在的感覺相比才對。

基石也受到了爆炸的沖擊，青年靠在牆上累的氣喘籲籲。他不知道要維持這個狀态多久，如果貿然放開，不知道花都的撤離行動組織的怎麽樣了是一回事，另一方面是，如果真的突然塌陷，他自己可能都逃不出去。

然而盡管他已經努力維持，空間動蕩卻不可避免的越來越劇烈，就在他周圍，建築、地面、天空，撲簌簌掉落的粉末顯現出後面扭曲的背景，大部分時候是一片黑，宇宙的黑，有的時候卻是扭曲的光影，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青年又看了看天空，綠色的狂潮淹沒了混亂的城市景象，心裏不知道爲什麽總有種出大事了的感覺。

對肖陌白的擔憂一寸寸生長拔高。

他當然相信肖陌白的能力，但這種擔憂并不能因爲任何信任而少個幾分。

他的目光總盯着天空，自然就看見了黑風的飛行器和散落的機甲。以唐奚的目測，本來應該有6、7架機甲向自己的方向行進，但因爲突然爆發的綠色光芒，在一陣猶豫後，并沒有任何一架機甲掉頭回轉。

通訊器在到達花都以後基本上已經不能使用，黑風的機甲駕駛師本來應該按照之前的命令全部遷往唐奚所在的地點将人帶走在指定地點與凱裏和莫浪彙合。

無論如何，他們的任務是保證将唐奚帶回黑風。

“飛行器的信号在地圖上消失了。”分隊的一名隊員躊躇着說。

分隊長看了一眼，“可能是受到了幹擾吧。”

他猶疑的又看了地圖一眼，說道，“我們隻需要完成自己的任務就夠了。”他說，“按照計劃，唐奚應該已經将基石破壞完畢，将人帶走以後再考慮回援。”

“我不覺得那名新人已經完成了任務。”第三個人這時出聲道。

他們離唐奚所在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但已經能夠看到源源不斷灌入基石的藍色光點。

分隊長皺起了眉，“怎麽這麽慢？”

一對六的勝算是多少？

唐奚有點緊張的握了握手中的武器。他再一次四周看了看，确實沒有地方能夠讓他将之前幾名黑風成員的屍體藏起來。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他還能僞裝成仍然在破壞基石，但是這幾具屍體……

他眯着眼，遠距離的瞄了瞄那幾架機甲。

射程絕對不夠。

正在靠近的6架機甲忽的停下了向前的動作。

他們發現了！

唐奚想着，爲首的機甲已經架起激光炮，聚能的光芒在肩膀的炮口中一閃而過，随時準備發射。

“這是怎麽回事？！”問話聲通過外擴傳到唐奚耳朵裏。

青年無辜的眨了眨眼睛，選擇裝傻。

他知道自己這條命對黑風還是很有用的，對方絕對不可能直接開槍射殺。

果然，爲首的機甲在重複了3遍問題仍舊沒有得到回答以後，非但沒有開炮反而排成陣型緩慢的靠近。

唐奚等着他們進入自己的射程。

隻要對方抱着活捉的念頭，他都還有機會。然而這機會反會随着時間的延長而減小，拖到越久，他越沒有體力，他還需要顧及正在修補中的基石。

藍色的光點從手掌中流過，出現又消失，始終沒有凝結成銀藍的槍支。

青年冷靜的估算着兩方的距離。第一架機甲進入他的射程的時候他沒有任何表示，他等着六架機甲全部進入。

然而事實是，他沒有等到那一刻。

肖陌白出現的極爲突然，就好像之前他出現在花都時一樣，活生生就是憑空冒出來的。

那6架機甲在他出現的一刹那就做出了反應，不可謂不快。但肖陌白的動作更快。

他抓起唐奚的手腕，青年隻覺得眼前的景物刷的一閃，再定型時已經不在剛才的地方。

“……”

“花都已經救不了了。”肖陌白冷淡的說。

唐奚看見他的神色極冷，雖然肖陌白一直是一張冰山臉，但青年還從來沒見他的臉色這麽可怕過。

過了沒一會兒，小輕在他們旁邊出現。

“我擦……”對方一出現就直接坐到了地上，“你們走也不叫我……”他的在看到肖陌白的臉色後自動消音。

小輕正了正顔色，“舒曼華被抓啦？”

肖陌白看他。

“他死了。”

“……”小輕愣了一下，就好像不知道自己要擺什麽表情。

肖陌白沒有再看他，前方一個穿的花花綠綠的男人快步走過來，先掃了三個人一眼，對小輕笑了笑。

“他也進來？”阿切蘭一指唐奚。

“他也進來。”肖陌白重複了一遍，是陳述句。

唐奚這才後知後覺開始大量周圍的景色。

這是一棟再普通不過的大樓的入口。那個穿的極爲非主流，眼睛卻是純藍色的男人似乎想要反駁，但肖陌白已經拽着唐奚向樓内走去。

阿切蘭伸手要攔，被肖陌白看了一眼。

肖陌白的眼神其實很平靜，但威懾力卻是前所未有的高。阿切蘭隻能苦惱的縮回手。

“不止你一個人在生氣……”他撥弄着自己身上一片隻剩點碎渣挂在上面的墜子說道，“但是規矩是……”

“哎呀，”小輕在旁邊說，“特殊時期，唐奚在黑風也不知道經過了什麽實驗。回來檢查一下也好嘛。”

肖陌白已經拽着唐奚走進了樓裏。

阿切蘭隻能跟在後面往裏走。

這棟樓裏很安靜，肖陌白沒管任何人，抓着唐奚直接上了樓梯。唐奚被他扯着快步往上也不知道爬了多少層，一句話也沒敢說。

部長的心情還從來沒這麽不好過。

唐奚想到。

他說舒曼華死了。

唐奚對那個男人的印象并不算特别深刻。在他倒特殊職能部的幾個月時間内，他與舒曼華沒碰過幾次面，隻隐約知道對方應該很厲害。他對這個消息沒有任何真實感，情緒卻也仍然有些低落。

肖陌白終于走到目的地，打開屋門，唐奚先是愣了一下。屋裏的布局簡直就和他們在安可拉的寝室布局一模一樣。

肖陌白關上門，坐到客廳的沙發上。

唐奚仍然被他拽着手腕，男人的手勁很大，其實唐奚覺得手腕實在勒的很疼，但他沒有說話。他站在沙發旁邊看着對方。

肖陌白靠在沙發上，面色肅冷。他的眼睛裏似乎什麽感情也沒有，又像是孕育着即将爆發的漩渦。

唐奚皺了皺眉。

“……部長？”他終于小聲叫道。

銀發的男人這才轉眼看他。

唐奚支吾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

他覺得肖陌白在憤怒，或者說，在自責。但是對方的眼裏其實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這種感情，唐奚都不知道怎麽開口安慰他。

青年忽然覺得這件事簡直荒唐之極。

肖陌白壓根就不是需要被安慰的人，他可能痛苦但不會軟弱。

唐奚自己還在糾結，冷不防肖陌白手上一拉，青年完全沒防備，被他一拽往前一倒整個人都撲倒了肖陌白身上。男人終于放開了他的手腕，轉而攬住他的腰。唐奚本來是想趕緊後退，卻被對方阻止。他隻能扭了扭身子調整一下自己此時的姿勢。

阿切蘭追上來一開門就看見唐奚岔開雙腿坐在肖陌白身上，雙手搭着對方的肩膀，姿勢要多暧昧有多暧昧。青年聞聲回過頭來，看見阿切蘭，臉色立刻更加尴尬起來。

“……你們繼續。”阿切蘭趕緊說，飛速的後退關上門。

“……你幹嘛？”站在他後面的小輕莫名其妙，“叫唐奚出來一起去檢查啊？”

“你先去你先去……”阿切蘭緊張兮兮的說，一邊揉了揉眼睛小聲嘟囔，“我以後再也不敢随便進他房間了天啊……”

看到不該看的會長針眼事小，惹着肖陌白天天被冰凍視線射殺可不好玩！

他一邊嘟嘟囔囔一邊往前走，小輕站在門口好奇的打算再打開門看一眼，阿切蘭一下子沒看住，他已經刷的把門打開了一條縫。

“……”

肖陌白和唐奚正抱在一起擁吻。

“……”小輕啪的帶上門，淡定的看阿切蘭，“……原來他們是……嘿嘿嘿嘿……”

阿切蘭一把抓住他往下跑。

“别嘿嘿嘿嘿了！你關門聲那麽大一定被發現了！！”

屋裏，被吻的快喘不過來氣的唐奚聽見關門聲驚的就要往後退，肖陌白卻并沒放過他，一手固定住他的頭，一直到唐奚真的覺得自己要窒息而死的時候才放開青年。

“……部……部長！！……”唐奚再次當機，被吻的雲裏霧裏，去看肖陌白，那人的面色雖然一如既往的平淡，眼神卻已經十分柔和。

“疼麽？”他問唐奚，看向青年被自己掐紅的手腕。

“不疼不疼。”唐奚立刻說。

肖陌白臉色微微一沉。

“……”青年立刻改口，點頭如搗蒜，“很疼很疼！”

肖陌白輕輕歎了口氣。

唐奚心中一驚，心說，完了！部長居然會歎氣了！

但他随後趕緊推翻自己之前的想法，心說，不對，關注點不應該在這裏！

“……部長？”他有點小心翼翼的問，“……你……呃……爲什麽……呃……”

“吻你？”肖陌白極其平淡自然的接下了他的話。輕微的一挑眉，冰藍色的眼睛裏滑過了一點笑意。

“我喜歡你。”他說，看着唐奚先是愣了一下，随後看似一臉茫然可能内心正在憤怒跳腳诽謗的表情，終于還是笑了一下。

一個很淺而且稍縱即逝的笑意。

青年當然沒有錯過對方的表情，他幾乎不知道怎麽形容這種感覺。

一瞬間，好像天地間的萬物由沉眠複蘇，積雪下的枯枝抽出新芽。

他完全忘了自己剛剛在心裏想着是個喜歡的人你就吻嗎？沒想到部長你如此沒節操嗎！的惱怒和抱怨。直接轉變成，哦，這個人居然說他喜歡我。

“好吧。”他聽見肖陌白說，“那，我愛你。”

其實喜歡和愛對于肖陌白，都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别。

這些談情說愛的詞彙在他的理解裏也真的隻是一些談情說愛的詞彙而已。他想要的，隻是眼前這個人，能和他走這一路。以超越朋友、親人的親密。

僅此而已。

但能遇到這樣一個人，已屬不易。

唐奚掐了掐自己的臉，又掐了掐自己的臉。他估計是眼花耳聾了！

“部長！”青年語無倫次，“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

“嗯。”肖陌白平淡的回應，“不亂說。”

“……”他一臉嚴肅，唐奚更覺得自己剛剛聽錯了。

肖陌白卻繼續說，“在今天以前，我對自己的能力從來不缺乏信心。”

“……今天以後也一樣！”腦回路已經不正常的唐奚立刻打斷他，說完了才發現他居然插了肖陌白的話，趕緊在自己的嘴上比了個拉拉鏈的姿勢。

肖陌白又笑了一下。

“……”完了完了我又眼花了！！唐奚想，覺得自己的心髒已經跳的快蹦出去了。

“我雖然早知道世界上多得是我無法阻止的事，但當真正發生的時候。”他說，“我仍然覺得……太弱了。”

他的目光中帶來一分冷厲，卻沒把話接下去。

唐奚覺得，肖陌白其實想說，我要叫你們血債血償。

男人看了唐奚一眼，把人抱下來放在一邊，唐奚嗖的火燒屁股一樣從沙發上竄起來，“我，我我，自己能動！”

“嗯。”肖陌白應道，也站起身。

“去醫療室。”

這簡直是一棟多功能大樓！

晚上，去過醫療室吃過飯還被肖陌白帶着去參觀了大樓裏面自帶的超市、訓練房以及各娛樂場所，引起無數路人注目以後終于回到寝室的唐奚終于發現了這個地方與安可拉他們的寝室最大的不同——隻有一間卧室。

“……”就算在這一天以前經過了多嚴肅的事故此時的唐奚也隻剩下一陣深深地，可能有點心猿意馬或者心驚肉跳的默然。

“床夠大。”肖陌白說。

“……哦。”唐奚看見對方毫不避諱的脫下制服換衣服，心裏繼續打鼓。

銀發的男人平淡的看了他一眼。

“放心。”對方說，“我知道你還沒做好準備。”

“……”唐奚覺得自己一瞬間就想歪了。

“就是你想的。”男人說道，看見青年表面鎮定實則臉已經紅了。他給唐奚拿出自己的一套睡袍，“先穿。”

“……”青年拎着睡袍看了看，覺得自己穿上說不定能拖地。

肖陌白按滅了燈，示意唐奚躺裏面。

“……部長。”也許是因爲黑暗中對方的面目已經看的不那麽清楚，唐奚終于問，“你認真的？”

“我認真的。”

“……你真的認真的？”唐奚舔了舔嘴唇。

肖陌白擡眼，目光專注卻柔和。

“我的行爲不夠讓你相信？”他說，“但是我說過了，你還沒有做好準備。”

“……”唐奚一揮手，“這是兩回事！你想做不代表你真喜歡我！”

唐奚一說完就覺得自己語氣不對，心說，完了！都怪k5那個混蛋！叫他老放愛情片看！現在自己說話的口氣怎麽如此像某腦殘劇裏的女主角！

他襯肖陌白沒開口趕緊補救，“不是，部長……我是想問，呃，你真是那個意思？”

肖陌白确定唐奚腦子裏叫做邏輯的那根線已經完全斷了。

他于是伸手把青年拉上床，輕吻了一下他的唇，“睡吧。”

“……”

這不科學……唐奚再一次想。

肖陌白的體溫一直偏涼，但青年就像之前做的一樣，在沒忐忑多久後就蠕動了兩下，然後主動投入懷抱，像八爪魚一樣纏了上去。

“部長。”他問，“安可拉那邊，……”

“你都不用管。”肖陌白說，“你不會回去了。”

“……什麽？！！”唐奚吓了一跳，差點蹦起來，被肖陌白壓住。

“先睡覺。”肖陌白說，“明天再告訴你。”

他的聲音不大，在黑暗中聽上去竟然帶了些困倦，唐奚忽然想起肖陌白這幾天一定都沒有好好休息過，于是趕緊把到了嘴邊的話吞了下去，乖乖當他的八爪魚。

事實證明，部長也有說話不算數的時候。

第二天肖陌白一天都沒有蹤影，據早上的留條說是去醫療室解決黑風藥物的遺留問題。小輕倒是跑來找唐奚聊了會兒天，附帶k5一隻，天南海北的說的唐奚暈暈乎乎，到晚上等肖陌白回來向他請示批準能不能用大樓裏的訓練房。上級批準後又下了趕緊睡覺的指示。

再第二天肖陌白去醫療室解決遺留問題，唐奚獨自去訓練房練的天昏地暗，回來以後不用指示就呼呼大睡。直到某一天，早上起來唐奚發現肖陌白已經起了很久了。

床邊上是涼的。

青年很疑惑，他起的不晚，一般來講他起的時候肖陌白應該還沒有出門。青年于是坐起身，床頭的通訊器刷的蹦出來定時留言。

“我去辦事。”肖陌白影響從通訊器裏蹦出來，“你在這兒待着，别鬧。”

“……辦什麽事？！”唐奚腦子裏一轉，似乎就明白了。

他趕緊換上衣服往外走，一開門就碰上奉命來看住唐奚的小輕和k5。

“呔！”k5叫道，“小賊！往哪跑！！”

唐奚也不理他，埋頭就往外鑽。

“别追了别追了！你追不上啦！”小輕趕緊把人拉住，說，“陌白天沒亮就走了！”

唐奚擡頭看他。

小輕心說，完了，這家夥真生氣了。

“你讓他……”小輕頓了一下，“你看，他不放心你……”

“不是因爲你不夠強。”唐奚本來不想理他，卻聽見屋裏的留言還在放，“是因爲我不夠自信。”

“隻有在這兒，你才是最安全的。我才能毫無顧忌。”

青年的腳步忽然頓住了。

小輕趁機趕緊把人拉回屋裏。

“你看。”小輕趁熱打鐵，“他們都沒讓我親自出去報仇雪恨！！”

K5在後面默默淚流滿面。

唐奚忽然想起，他剛認識肖陌白時下定的決心，和對方說過的話。

我允許你站在我身後。

而總有一天，你能與我并肩。

正文完

tsunayoshi Rank: 8Rank: 8
2013-8-9 15:01


很好看的一篇文
但是感覺後面應該還有啊
使者的家到底是怎樣的
跟黑風的戰爭結果如何
感覺劇情才剛開始就完結了QQ

yuyu5411 Rank: 3Rank: 3
2013-8-10 18:24


怎麼到精采處突然就結局了!!QAQ
好多東西都沒有交代清楚
會補番外交待後續嗎??

羽璇 Rank: 2
2013-8-10 2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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