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12345
發新話題
打印

[轉貼] 《(HP)食死徒的品格》作者:齋藤歸蝶【完結+番外】

《(HP)食死徒的品格》作者:齋藤歸蝶【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920個瀏覽者
文案:

人生贏家白富美被迫穿成魔法機器人一怒之下決定和命運死磕到底的故事。
or
魔法絕症患者想盡辦法捐獻遺體的故事。
————————
1.存稿寫完了,修修再發,邊修邊發。
2.如果覺得女主死了=BE,那麼正文BE,番外HE
如果覺得女主沒能談上戀愛=BE,那麼正文BE,番外HE
如果覺得女主心願達成=HE,那麼正文HE,番外超級加倍
3.本質上是個搞笑爽文,女主先苦後甜,其他人先甜後苦,苦的部分都沒寫。
4.含有1‰黑兄弟,本質兩個英年早逝的人現在活了不能一直孤寡,安排新角色也太費勁了
5.原著主要CP不變,HP沒明寫,嗑哪對都行
6.女主真·精神病,或者說,人格缺陷。

內容標簽: 英美衍生 強強 穿越時空 爽文 輕松
主角:阿波羅尼婭,西弗勒斯·斯內普|其它:雷古勒斯·布萊克,HP其他人
一句話簡介:和命運下一場大棋,坑死伏地魔
立意:絕不屈從命運壓迫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1章  雨渡(1)

  1979年,英國,多佛爾港。

  廂式貨車繞過游客入口,一路開進港區,在「珍妮號」屁股後面停了下來——客輪貨艙大門敞開,已經架好了踏板。

  兩個男人在岸上等著,披著制服夾克,胸前海關邊檢的徽記在這個陰雨天裡暗淡無光。

  「幸會,阮福女士。」為首的男人遙遙伸出手去。

  貨車司機開門下來——准確的說是跳下來——依次握住兩位海關人員的手:「不得不又一次麻煩您了,亞當斯先生,在這種鬼天氣還要跑一趟室外。」

  體格嬌小的司機顯而易見是一位亞裔混血。如果有懂行的人在,還能看出她具有明顯的東南亞特征。黑色的長卷發被她干淨利索地盤在腦後,耳邊並未像時下流行的那樣佩戴一對誇張的耳飾,反倒是在白大褂底下,她穿著一件最近常見於職業女性身上的斜紋布連體工裝,腳下踩著一雙馬丁靴。

  「怪不得亞洲娃娃今天看上去高了不少。」蘭登——就是亞當斯的助手,一個長著酒糟鼻的娃娃臉男人——小聲逼逼,但是被稱為「阮福女士」的司機卻好像聽見了一樣,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亞當斯干咳一聲,開口轉圜道:「為科學進步而做出貢獻,是我們應該的——當然,這也是上級的指示。」

  「當然,一切都是為了大英。」阮福女士笑起來,回身探手從副駕駛費力地夠到她的證件——英法之間還不允許游客自駕登船,聽說政府一直在談,但像阮福女士這樣的「特例」,明顯是有什麼其他原因。

  「我本人的駕照護照、這輛車的相關證件、以及兩國政府為『弗蘭肯斯坦』公司頒發的特種許可證、此次實驗室負責人的簽字審批,以及最重要的:車廂裡四具屍體的個人身份信息和死亡證明。」

  亞當斯低頭檢查這些文件,阮福女士輕車熟路地引著蘭登來到車廂門前,「豁」的一聲將門拉開。

  制冷設備兢兢業業地吞吐著冷氣,幽藍色的燈光下,並排固定在車廂底部的兩輛擔架床上,各有一個一人長的明黃色膠袋。

  「博恩斯夫婦Ⅰ,都是三十歲,還有他們的一兒一女,八歲和五歲——在更裡面,在那兒——三天前被發現死在家裡,沒有明顯外傷,其家人主張心肌梗死,但我們懷疑是『那個病』……怎麼,要去看看嗎,英勇無畏的大不列顛勇士?」

  阮福女士跳上車廂,一把拉開膠袋上的拉鏈,彬彬有禮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不、不……謝謝,我是說,我知道它不傳染,但是……」蘭登那張慘白的娃娃臉上只剩那個酒糟鼻還紅艷如昔,他後退了幾步,在不知何時開始濛濛落下的細雨中用力擼了一把臉。

  阮福女士好像冷笑了一聲,她默默收拾好屍體袋,跳下來扣緊車廂門。

  「吱嘎——」車廂門怪模怪樣地叫了起來,蘭登好奇地轉回頭來:「需要我幫把手嗎?」

  阮福女士搖了搖頭,略有些神經質地打量著四周,右手下意識地摸向白大褂裡的後腰——上帝,這個「弗蘭肯斯坦」到底是個什麼見鬼的公司,難不成他們的科研人員還配槍?

  「我都沒配槍!」蘭登憤憤不平地想。

  「沒事,我想……」阮福女士嘀咕著走了過來,怕冷一樣攏著白大褂,蘭登發誓他在她一閃而過的左腋下看見了另一個槍套,「我只是,今天一直覺得有人在跟著我似的,大概是我昨晚沒睡好吧!」

  蘭登看她的目光愈發古怪了起來,阮福女士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還好這個時候亞當斯解救了他們:「沒問題!我想,女士,這一切都沒問題!希望這次你們可以獲得一些突破!」

  他揚了揚手中蓋好章的文件,又跟快步走來阮福女士大力握手。

  「借你吉言。」阮福女士恢復了老樣子,他們客套、交接、道別,廂式貨車歡快地響了兩下喇叭,一直開上前去,壓著踏板開進「珍妮號」的貨艙裡。

  作為一艘服役於每天有三十趟航班往返項目的游輪Ⅱ,「珍妮號」的貨艙大部分的時候都是空著的,除非把那些用來配重的東西也算在「貨物」裡。

  阮福女士在車裡等了一會兒,今天她感覺很奇怪,甚至有點不敢下車,但又和普通「被發現」的那種毛骨悚然感不同——真難想像她居然會用「普通」來形容那種情況,雖然到現在她還一次沒經歷過,如果真的讓她被「普通」一次,這車裡就會有五具屍體——直到「珍妮號」的輪機長大衛親自趕來,關上了貨艙門。

  「冷得很,是吧?」大衛拍了拍車廂,笑得露出一嘴齙牙。

  和小心翼翼的政府人員不同,船員們對於她和她的科研項目相當熱情——弗蘭肯斯坦公司每年為這輛運屍車付出一大筆錢,給政府,也給航運公司,而阮福女士,每次來總是固定的時間段,也就總是搭乘「珍妮號」,這筆錢也就有小小的一部分落到他們頭上。

  第一次是什麼時候來著?去年夏天?那個時候來跑這趟腿的還不是阮福女士,而是五花八門什麼人都有,對此阮福女士的解釋是那個時候他們還在和牛津的實驗室合作,因此用了他們的人來運屍體,後來他們掰了,就這樣。

  從今年7月份開始就是阮福女士負責了,天使帶著一大袋英鎊翩然降落。

  最妙的是天使來得並不頻繁,而英鎊卻准時地每月來到他的賬上。

  「希望我的熱咖啡已經准備好了?」阮福女士低著頭檢查有沒有落下什麼東西,嘴裡還在和大衛打趣,她最後鎖上車門,示意大衛先走,自己落在後面。

  「好吧……」她嘆了口氣,摸了摸右後腰上的什麼東西,又拍了拍車廂外壁,一層幾不可見的白色流光一閃而過,覆蓋了整個貨車,「感謝監控攝像頭,我是指它們還沒被發明出來的時候。」

  阮福女士檢查了一遍對於這輛車的所有防護措施,這才勉強松了一口氣,她給自己鼓了鼓勁兒,哼起了小曲兒,腳步輕快地往客艙走去。

  她在餐廳有一個獨屬於她的固定位置,沒人來就是「清潔中」——獨屬於金主的特權,如果「弗蘭肯斯坦」的老板來,相信大衛他們可以做的更好。

  現在那個位置上已經放上了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其他搭乘「珍妮號」的游客也陸續開始登船了。阮福女士快步走過去坐下,摸了摸杯壁,還是有點太燙了。

  她一直都是堅定的冰咖啡黨,但是她今天真的感覺很不好,不僅僅是被人跟著,從她一睜開眼開始……當然,無論是誰被迫執行任務到凌晨四點,跟雙方同事都虛與委蛇、盡量不傷害到任何一個,她的狀態都不會太好。

  阮福女士捧著咖啡杯暖手,這一點微小的溫暖令她昏昏欲睡。哪怕是弗蘭肯斯坦造就的怪物也需要睡眠吧?

  她凌晨四點結束任務,沒能回到倫敦的公寓補覺,而是先去位於劍橋的家族宅邸——也是他們的大本營——復盤,被陰陽怪氣的女同事嘲諷,還好老板沒說什麼,六點半終於能睡覺了,可她七點就要出發,趕去博恩斯家族故鄉的教堂,忽悠牧師給她屍體。

  她恨英國這麼大!

  阮福女士想著想著就笑了起來,她那點稀薄的道德觀終於發揮了一點積極的作用:她想她明白正義一方為什麼是正義的了,至少他們不會拉著同事在凌晨四點復盤。

  汽笛「嘟」一聲響了起來,阮福女士悚然一驚,連忙低頭喝了一口咖啡,狀若無事地打量著四周:帶著三胞胎嬰兒的中年夫妻,推著丈夫輪椅的老婦,情意綿綿的小情侶,哦,還有一家子要往海峽裡撒骨灰的遺屬。

  骨灰?火化?在這裡,20世紀70年代的英國?

  阮福女士輕輕地打了個哆嗦,她想她即將要遭遇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普通」了——她這樣想著,握住了別在腰後的什麼東西。

  雖然她始終不覺得她那群「精明強干」的同事有如此廣闊的腦回路,她也懷疑盤踞在她家大宅的每一個人的大腦裡是否存在「火葬」這個單詞,當然,包括她的老板裡德爾先生在內。

  那一家人好像也注意到她的動作,紛紛把手伸進了口袋,慢慢掏著什麼。

  奇怪……他們總是握不住武器被人繳械也就罷了,怎麼連往外掏都磨磨蹭蹭的,到底在擔心什麼?總不會是害怕違反《保密法》吧?

  真是令人感動,現役執法人員阮福女士心想。

  一種奇異的吟唱在船艙裡響了起來,語調古怪,還帶著某種神秘的旋律——是那一家人,他們每一個人的手裡都緊緊攥著一串木頭珠子,一邊拈動一邊齊聲吟唱。船艙裡的其他人已經開始指指點點了,阮福女士發誓她從那對小情侶嘴裡聽到了「巫術」這個詞。

  《大悲咒》,還是閩南語版本的。阮福女士盯著那一家子整齊劃一的金發碧眼,深覺當初傳教給他們的那位居士誤人子弟。

  沒什麼異常的,她輕松地想,將目光移向窗外——但有空還是要修一下特工課程,就是不知道哪個機構能教,總不能去MI6吧?

  窗外凄風苦雨,陰沉的天氣卷著陰沉的海浪,幾乎要融為一體,雨水一捧一捧地潑上窗玻璃,她懶洋洋地抿了一口溫涼的咖啡,舒服地嘆了口氣,幾乎看不清外面的風景——雖然也沒什麼可看的。

  但有那麼一瞬間,被雨水洗得平滑如鏡的玻璃忠實地倒影出了一雙眼睛——它很蒼老,眼皮子都老得耷拉下來,眉毛睫毛都白如新雪,但同時它又如最絢爛的矢車菊一般藍得耀眼。

  很美的一雙眼睛,如果它沒有隔著一副古裡古怪的半月形眼鏡片盯著她就好了。



第2章  雨渡(2)

  阮福女士猛烈地咳嗽起來,咖啡不受控制地從她嘴裡湧出來,灑在她白大褂的襟前。但同時,一只手溫柔但有力地拍上了她的背,手的主人同時遞上了一塊手帕。

  「還好吧女士?」標准的英倫紳士。

  阮福女士呻..吟了一聲。她淚眼朦朧地盯著那塊手帕,手帕上的紋章她再熟悉不過了——獅獾鷹蛇,四種動物圍繞著一個大大的「H」。

  她真的被發現了,但不是「普通」的那種。

  「還好。」阮福女士深呼吸,雙手捧住那只堅持不懈遞手帕的手,舉高頭頂把它還給它的主人,自己借機也轉過身來,「真是巧,鄧布利多教授,沒想到在這裡也能遇見您。」

  她干巴巴地笑了一聲:「我真高興您還記得換衣服,很像那麼回事。」

  那老人,阿不思·鄧布利多,笑眯眯地接受了來自學生的誇獎。他拂了拂自己那繡著紋章的口袋巾,謙虛地道:「相信我,無論何時何地,對於一位男巫來說,穿三件套總不會出錯,密斯——」

  說到這裡他卡了一下,顯然他的學生認出了他,他卻沒能及時窺破他學生的身份。

  「哦不!」阮福女士卻小聲呻..吟起來,「《保密法》,教授!《保密法》!」

  鄧布利多尷尬地敲了敲桌子,無形的力量輻射開去,一個無聲無杖的靜音隔離咒。

  「漂亮!」阮福女士虛弱地說,「現在您可以照原樣來一個顯形咒,這樣您就不會卡在對我的稱呼上了。」

  「然後傲羅和記憶注銷指揮部的人就會緊急幻影顯形在海浪中航行的一艘船上,你我就會因為嚴重違反《保密法》而被送上威森加摩。」鄧布利多溫和地笑起來,從平整的西裝口袋裡取出一大瓶南瓜汁。

  「您是威森加摩首席,您一定能撈我一把的對嗎?」阮福女士緊張地看了周圍一眼,「教授我希望您知道靜音咒是不作用於人的眼睛的,除非您剛剛還背著我多施了混淆咒和忽略咒!」

  鄧布利多忍俊不禁地笑起來,為她清空了杯子裡的咖啡,倒上南瓜汁。

  「為我不小心害得我最出色學生之一差點把肺咳出來,希望你想念學校裡家養小精靈的手藝,不成敬意。」老人的另一只手還在往外掏,現在他們連下午茶的茶點也有了,「麻瓜也是人,不會總是盯著別人看,除非是你這樣心懷鬼胎的孩子。」

  阮福女士卻沉靜下來。

  「最出色的學生之一,我?」她仿佛聽見了什麼真正好笑的笑話,「那其他之二、之三都有誰呢?湯姆·馬沃羅·裡德爾一定在其列吧?我有什麼資格也能與黑魔王並稱?我何德何能呢?」

  這個傾向性明顯的稱呼讓老人深深地皺起了眉。

  「抱歉,我只是,習慣了……呃這種,語言方式?修辭手法?」阮福女士揉了揉眉心。但這句解釋更加不妙,鄧布利多何其聰明,他當然知道什麼人才會習慣這種「修辭手法」。

  「你當然是我最出色的學生之一。」鄧布利多已經有了最糟糕的推測,要不是他還沒搞懂底下船艙裡的四具屍體的話,「你的立場成謎,但至少瞞過了兩個人,我,還有湯姆,單憑這一點就足夠了。」

  「一點兒不錯。」阮福女士苦笑,「但是教授,恐怕你也想不到,這是我五年級以來,你對我最和顏悅色的一次。」

  她摸向白大褂內的後腰,從固定帶裡拔出魔杖,推到鄧布利多眼前:「我想您一定認識它,是嗎?」

  那是一根原木色的魔杖,只上了一層清漆,大約有十三英寸長。鄧布利多不是奧利凡德,沒辦法一口說破這魔杖的木質與杖芯,但他認得那杖柄。

  一條毒蛇栩栩如生地纏繞在上面,最終在杖柄末端張開巨口——很硌手的一支魔杖,奧利凡德的手藝很好,連毒牙和鱗片都雕琢得相當細致。

  他記得,那是個晚上,在禁林。變形中的狼人與兩個五年級的學生在密道裡狹路相逢,直到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一條小毒蛇,給可憐的萊姆斯·盧平咬得渾身麻痹。

  那條蛇功成身退,搶在兩個學生跟前游出密道,在密林的遮蔽處恢復人形,撿起被她妥帖藏好的魔杖,狠狠給了始作俑者西裡斯·布萊克一下。

  其實那時西裡斯·布萊克已經去叫了他來,可他剛來就發現了一根失落在側、不屬於這群五年級任何一人的魔杖,只是這一沉吟的功夫,就目睹了這驚人的一幕。

  他以為這孩子沒發現他,結果她只是不動聲色。見他沒有叫破,便順水推舟,畢竟這個罪名比禁林毆傷同學要大得多了——她是個阿尼瑪格斯,看上去還不打算去注冊。

  這件事也給了他一些啟發,他做了一些調查,發現在他和米勒娃·麥格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有五個人偷偷練成了阿尼瑪格斯。

  還都不打算去注冊,嘖。

  「那麼說,」鄧布利多把自己從糟糕的回憶裡拔出來,「你是斯萊特林的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現役傲羅,幾個月前我剛剛在畢業晚宴上將你送走,對嗎?」

  阮福女士點點頭:「請您繼續,我預測到您的問題還沒完。」

  「阿波羅尼婭,你已經加入食死徒了嗎?」鄧布利多嚴肅地注視著她。

  阮福女士——或者說阿波羅尼婭幾乎是有些自豪而且驕傲地承認了:「沒錯教授,我從一年級入學開始就在計劃這件事……您要看看我的紋身嗎?」

  她放在餐桌上的左臂攤了攤,內側翻轉朝上。

  鄧布利多瞥了一眼就扭開頭去,盡量不讓自己露出嫌惡的表情,還有兩具英雄的屍體在等著他。

  「那你的父母……我記得當時有黑魔標記在上空,你也是因為這個才被特招入職——」

  「那是我精心運作的結果,布萊克家和馬爾福家都出了大力。」阿波羅尼婭認真澄清,「克拉托斯和繆西卡的死只是讓我獲得了一個契機,表演難過、獲取同情,爭取輿論支持,最終打通關系……否則即便我再優秀,也不可能免除培訓直接入職。」

  鄧布利多敲了敲桌子:「你父母的死,阿波羅尼婭。」

  「你是說克拉托斯·格林格拉斯與繆西卡·格林格拉斯嗎?」她挑了挑眉,「沒錯,是我干的,除了內鬼,還有誰能解除莊園的防護咒語,引著黑魔王登堂入室?作為世代中立的學者家庭,格林格拉斯家在這方面的深厚底蘊可不是黑魔王一個統共讀了七年書的人能媲美的。」

  冷靜,阿不思!你還有四具屍體!想想埃德加和格蕾絲Ⅰ!還有他們的孩子!

  阿波羅尼婭看到鄧布利多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談談車裡的人吧!」鄧布利多輕快地轉移了話題。不是說他對格林格拉斯夫婦的事就沒興趣了,而是一個上了年紀的人必須為自己的健康考慮。

  現在他們都困在這艘船上,而阿波羅尼婭看上去對違反《保密法》敬謝不敏。他想起自己一路跟蹤,從在教堂墓地發現異常、高速公路追上她開始,這孩子就一直用的是麻瓜的辦法——她甚至帶了一把槍,雖然忍不住總是去摸魔杖來獲得安心,但是她確實一直沒用魔法。

  更大更黑暗的事她都如此坦誠,沒理由對這幾具屍體遮遮掩掩,否則她就該在發現他的一瞬間冒著違反《保密法》的風險幻影移形去貨艙炸了那輛車。

  見鬼,相比於阿不思·鄧布利多,一個食死徒竟然更怕違反《保密法》?

  「一步一步來,阮福女士是誰,她還活著嗎?」鄧布利多凝視著這張混血的亞裔面孔,「我注意到這個名字不像是虛構的,這個姓氏似乎……」

  一本護照直接推到他面前,信息頁上寫著這個亞裔女人的全名:阮福芳慈Ⅱ。異國文字很難念,像是在字母上添加了許多比法語復雜得多的音調符號,電光石火間鄧布利多想起來什麼:「是越南——」

  「啊,沒錯,一位公主,末代公主,雖然是私生女。她過夠了那種生活,現在這個大環境……於是慷慨地將她的身份借給了我。」阿波羅尼婭懶懶地攪動著杯子裡的南瓜汁,她從來沒愛喝過這玩意兒,「現在這位公主成為她嫂子了,讓我們恭喜莫麗·韋斯萊。」

  現在輪到鄧布利多猛烈咳嗽並嗆自己一身南瓜汁了。

  阿波羅尼婭去櫃台要了兩瓶汽水,回來順手加固了一下靜音咒,補了一個「閉耳塞聽」。

  「為我不小心害得20世紀最偉大的巫師沒有之一差點把自己的肺咳出來。」阿波羅尼婭把汽水推到鄧布利多面前,並不關心他知不知道如何開蓋,「不客氣。」

  然而這瓶可樂下一秒就被推倒了——幸好他沒開蓋。

  「你復活了普威特兄弟?」那雙晴海一般湛藍的眼睛正在猛烈地燃燒,幾乎要衝出軀殼的束縛撲到她身上,把她頭腦中的無上知識攫取到手,如果她真的有的話。

  「冷靜點,教授。你會害死你自己。」阿波羅尼婭咬開汽水瓶,美美地灌了一口冰飲。現在就算「普通」她也不怕了,鄧布利多在這裡,不會眼睜睜看著她被黑魔王擄走折磨或者直接阿瓦達的,這就是好人的好處啊!

  你會害死你自己。她不是開玩笑,但是鄧布利多真的聽得進去嗎?

  「事實上,我只是沒有殺死他……們。」阿波羅尼婭字斟句酌,「就在我五年級的時候,我發現我的索命咒無法徹底將人殺死,他們會陷入一種完全的假死狀態,失去呼吸心跳,但是沒死,復蘇時間據個人魔力強度而定。」

  鄧布利多注視著她,眼睛眨動,睫毛抖得像蜜蜂熒翅,這逗笑了阿波羅尼婭。

  「你所在的世界是真實的,教授。」她柔聲道,「如果我是,那麼你就是。而我十分篤信我真切地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無法逃離。」

  鄧布利多的眼睛明亮一如往昔,褪去了那一閃念間暴露的瘋狂,只剩下壓抑的激動、好奇與希望。

  「五年級……啊,所謂的密室的第二次打開,是你干的。」



第3章  雨渡(3)

  阿波羅尼婭被逗笑了,再一次:「得了吧,您不早就懷疑是我干的嗎?格林格拉斯家與四巨頭沒什麼關系,就算有也會是拉文克勞……倒是『馬沃羅』,來自一個古老的家族。」

  她瘋狂暗示,也是再一次。

  鄧布利多若有所思。他的手拈在胡須上簡直像被施了永久粘貼咒一樣不舍得拿下來。

  「所以,你在那個倒霉的七年級學生,叫什麼來著……麗塔·斯基特身上試驗你的不完備索命咒?不得不說,這種行為——」

  「我是真的想殺她。要是我能早一年發現拉文克勞有這麼一個人,那我早一年就會『開啟密室』了。」阿波羅尼婭又拿出那種嚴肅澄清的態度,她的每一次澄清都讓鄧布利多愈發迷茫,「後來她醒了,魔法部派人來調查,要帶她去神秘事物司,我看到隨員裡那個穿粉紅毛呢套裝的女人,在她身上那次,才是對我不完備索命咒的二次確認。」

  鄧布利多沉默了。他將臉深深埋入雙手中,好半天才甕聲甕氣地問:「你說二次確認,難道還有第三次?」

  但是「密室第二次被打開」確確實實只「死」了兩個人,他也沒聽說過有哪個麻瓜突然死而復生了。

  「我們有一個黑魔法實驗小組,成員三人,在此知名不具。」那女孩興致勃勃地說道。梅林啊,那神情活似是什麼造福人類的白魔法實驗,鄧布利多幾乎要維持不住面上的平和表情了。

  「按照慣例,我們會在對方身上試驗一些黑魔法,比如抵抗奪魂咒、適應鑽心咒——哦別這麼看著我教授,誰都知道食死徒不是什麼溫良恭儉讓的好組織,我們不僅要防著同事,還得防著老板,畢竟食死徒的日常就是被他鑽心剜骨嘛!」

  她看上去和倫敦任何一個吐槽公司的麻瓜職業女性沒什麼兩樣,還越說越來勁了,鄧布利多心酸地想。

  「但是索命咒不行,畢竟誰也不能確定同伴的內心到底陰暗到什麼程度,所以這部分一直不能向前推進,我們就轉去研究墮胎魔藥,直到我發現了所謂的『《霍格沃茨校報》編輯部』,遇到了兩個人。於是我設下兩個圈套,誰來殺誰,來兩個殺一雙。這樣道德淪喪的敗類,早死造福他人。」

  多年毫無憑據的揣測終得驗證,鄧布利多一時竟不知道是墮胎魔藥更可怕還是這個事實更可怕——一個五年級女生在他的眼皮底下用不可饒恕咒實施謀殺,僅僅是為了驗證索命咒好不好用?她做下這些事,竟然還指責受害人「道德淪喪」?

  鄧布利多趕緊喝了一口南瓜汁,阿波羅尼婭也體貼地收了個尾:「我本不可能只試驗兩次,但那個時候學校已經風聲鶴唳,洛哈特也不是傻瓜,所以我們打算去禁林試試。」

  「成了嗎?」鄧布利多虛弱地問。

  「多謝關心,教授。決定實驗對像有些困難——我本人害怕蟲子,殺獨角獸會有詛咒,馬人具有預言能力最好少去招惹,夜騏沒人能看見,所以比較好搞的就是鷹頭馬身有翼獸。」

  鄧布利多好像想起了什麼:「我記得海格對我說過,禁林裡的鷹頭馬身有翼獸族群發生了騷亂,他費了好大勁兒才平息,我當時懷疑是——」

  「格蘭芬多嘛,您懷疑是變身的萊姆斯·盧平失控了?是我們干的——鷹頭馬身有翼獸是群居動物,不太好對付,我們戰績是零,決定回去練練再來,反正他們也總是陪著盧平在禁林裡夜游,不如把鍋甩給他們。」

  「我猜是變形咒?」

  「沒錯!我們只是部分變形,留下爪印蹄印和毛發,還有食草類哺乳動物啃食草根的痕跡,最後的最後,我給自己變了個狼頭,對著月亮叫了幾聲。」

  鄧布利多嘆了一口氣,疲憊不堪:「結束了嗎?索命咒的故事?」

  她茫然地點了點頭,似是不明白面前的老人為何如此麻木、甚至埋怨他沒為自己的神奇經歷獻上熱烈的掌聲:「現在只剩下我的『工作經歷』和受害者名單。」

  鄧布利多伸出手來。

  他一點兒都不想知道所謂的「工作經歷」是多麼可怕的東西,哪怕受害者可能都還活著,但他們所受到的傷害是實打實的。

  「呃……」阿波羅尼婭支支吾吾,「事實上,我自己也記不住。您知道的,我只負責殺……咳,動手,然後帶走屍體,就像您今天發現的那樣。」

  「你要把博恩斯一家送到哪裡?」

  「巴黎,普威特兄弟Ⅰ在那裡,他們會猜拳決定誰去黑市為『屍體』辦相關證件,誰負責做『死後護理』……呃我是指,為醒來的人說明一些情況。」

  「他們什麼時候會醒,埃德加和格蕾絲?」

  「少則二十四小時,最多長達七天,小巫師更加不可控一些。我還記得麥金農一家Ⅱ圍著他們小女兒的樣子,看上去活像是我真的殺了她。」

  鄧布利多覺得自己有一肚子的問題想問,然而船艙微微喧嘩起來,汽笛鳴響,「珍妮號」明顯放緩了速度,最終停泊在岸,廣播裡開始催促游客帶好行李下船、並告知了一些景點和交通站點的位置。

  「歡迎來到加萊,教授。」阿波羅尼婭用法語說。

  之前見過的輪機長大衛避過熱情同他道別的游客匆匆走上來,見到鄧布利多的時候明顯一怔。

  「今天有這樣一位客人嗎?我為什麼沒有印像?」他嘀嘀咕咕,滿腹狐疑。

  《保密法》!《保密法》!就知道他沒買票!阿波羅尼婭目光灼灼,幾乎要將鄧布利多的後背燒出兩個洞——後者剛剛當著大衛的面施了一個混淆咒。

  「我的事業早晚毀在這幫無所顧忌的正義之士手上。」阿波羅尼婭喃喃自語,惡狠狠地把鄧布利多往一邊搡開,「怎麼了大衛?出什麼事情了?」

  「法國海關的人已經到了,但是人數比以前多,他們來了一個團隊,有人配槍。」大衛有些緊張,說到底他也只是個普通的船員,英吉利海峽沒什麼大風浪。

  「沒問題,我能搞定!」阿波羅尼婭寬慰般地拍了拍他的肩,「忙你的去吧,期待下次再見。」

  她理都沒理鄧布利多,徑直下到貨艙,已經有十來個人在她的車邊等著了。接下來的流程和在多佛爾出關差不多,只是更多的人反復查閱更多的證明和文件,也真的有人跳上車去、把運屍膠袋拉到最底,肆無忌憚地檢查著博恩斯夫婦的遺體。

  鄧布利多感到有些不舒服,但他很快克服了。

  他借著幻身咒的遮蔽默默觀察,看著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操著法語和海關的人互相恭維、扯皮、借勢、發飆,最後擺平一切,看上去和任何一個麻瓜職業女性沒有任何區別。

  似乎從今天踏出家門的那一刻,她就自我暗示了麻瓜的身份,忘記了身懷魔力這個事實,並一直忠實地執行到現在——船上遇見他的時候是例外。如果阿不思·鄧布利多今天沒有在「珍妮號」上出現,那麼阿波羅尼婭會像任何一個出長差的旅客一樣,在餐廳的舒適座椅上睡上90分鐘,一睜眼就到了加萊。

  這個人真的很矛盾——一個食死徒真的能做到這一點嗎?或者說,她如此從容地、甚至是游刃有余地接納了麻瓜的一切,怎麼還會成為食死徒?

  她還姓格林格拉斯Ⅲ,一個堅定激進的純血主義家族,雖然始終保持中立,但鄧布利多知道,如果伏地魔通過馬爾福或布萊克向格林格拉斯尋求一些「知識」方面的幫助,那對痴迷煉金術的夫婦也不會拒絕。這也是伏地魔對格林格拉斯的「寶藏」愈發渴求的原因——這最終導致了格林格拉斯夫婦的死,在黑魔標記的照耀下。

  現在他知道格林格拉斯夫婦血案之中有其長女的推動甚至主導……等等!

  鄧布利多回憶起那一屆孩子入學時教職工休息室裡的閑聊,霍拉斯·斯拉格霍恩提起格林格拉斯家的女兒,無比惋惜地稱其為「血統有玷」,並暗示這是純血家族內部周知的事實……

  「教授?」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破他的幻身咒,難道還稱不上一句「出色」嗎?怪不得霍拉斯後來對她如此稱許,甚至破例允許她在魔藥課上不必親自處理昆蟲類原材料。

  鄧布利多回過神來,這才發現法國海關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阿波羅尼婭打開副駕駛的大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不得不說我現在算是嚴格意義上的『疲勞駕駛』,接下來我們還有三個小時的車程,如果您能提供一些無私的幫助我將感激不盡。」

  「什麼?提神劑嗎?」鄧布利多笨拙地系著安全帶,一邊在身上亂摸,「我記得我沒帶。」

  阿波羅尼婭用力地將車門狠狠摔上。



第4章  旅途(1)

  鄧布利多捧著罐裝咖啡,膝蓋上攤著一大堆各式各樣的證明和文件,半小時前它們還在法國邊檢人員的手裡被反復查看。

  「怎麼樣,教授?」阿波羅尼婭扭動著手裡車載廣播的旋鈕,試圖為自己選一個合心意的FM頻道,「抱歉,他們……呃麻瓜年輕人似乎不太愛聽室內樂。」

  鄧布利多不說話,他在試圖找理由掩飾自己的無知——真悲哀啊,98歲的阿不思·鄧布利多,居然還要用這個詞來形容自己。事實上,他避無可避地直面這個事實,如果說歲月的積澱能幫助他更好地理解麻瓜的歷史、文學與藝術,那麼隨著時間的流逝,麻瓜科技的進步與發展已經將巫師遠遠地拋在了後面。

  「或許你可以叫我『阿不思』……」鄧布利多沒留意自己隨意的一句話換來了年輕司機多麼驚訝的注視,「我是說,這些文件,看上去不像假的。」

  「我張不開那個嘴,這感覺太……」大逆不道,阿波羅尼婭搖頭微笑,「那些文件當然都是真的,的確有一家叫做『弗蘭肯斯坦』的醫療公司,注冊在倫敦,做的相當不錯。當然,在我注資前,它不叫這個名字。」

  「我可以理解為,你成為它的……那個詞怎麼說的來著,股東?就是為了借他的名義,開辟你的運輸線?」

  阿波羅尼婭吹了聲口哨,聽上去很高興,仿佛花的不是她的錢。

  聯系到她之前的言論,難道花的還是馬爾福家和布萊克家的金庫?鄧布利多被這個猜想嚇到了,毫不猶豫地推翻了它。

  「那你為什麼不選擇飛機呢?我是說,空運。」這一天的經歷過於魔幻,鄧布利多甚至得意於自己對麻瓜科技產物的准確發音。

  「因為太貴了,教授。」陌生的亞裔女生快活地撩了撩鬢邊散亂的發絲,「『弗蘭肯斯坦』且拿不到政府的交通補助,我還要倒貼呢!」

  雨停了,他們開得並不快,默契地享受著窗外吹進的輕風,怡然自得。

  鄧布利多咳了一聲:「對你這種高尚的行為,我……」

  「其實是因為——想像一下吧,一位死去多日的巫師突然發現自己蘇醒在麻瓜飛機的貨艙裡,窗外是萬米高空,而我被困在客艙裡,眼睜睜地看著他魔力暴動把機艙轟出一個大洞,然後大家一起玩完。」

  「我懷疑你在內涵格蘭芬多,格林格拉斯小姐。」

  「海運,」阿波羅尼婭反手拍了拍兩人身後的車廂壁,笑道:「至少我能駕車上船,出事也能第一時間趕去,我留了感應咒在車上呢……飛機的客艙與貨艙互不相通,我恐怕只能躲在狹窄的衛生間裡、踩著馬桶蓋躬著腰進行一次高空中的精准幻影移形,一邊祈禱不會耽誤太久,導致下一位尿急的乘客砸開門發現我消失了。」

  鄧布利多明白她的意思——任何一個麻瓜都能經由海運完成這趟任務,而高空中萬劫不復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哪怕是鄧布利多本人在場,拼著手撕《保密法》,也不能保證救下那麼多人。事實上他能救下自己就不錯了。

  「你對麻瓜的了解真是讓我驚嘆,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輕聲道。

  阿波羅尼婭專注地目視著前方路況,仿佛根本沒聽到來自教授的贊許,良久她才輕輕地嘆了口氣:「是啊,我真恨不得我是個麻瓜。」

  鄧布利多不由挑起了眉毛。漫長的生涯裡他見過無數羨慕巫師、夢想著進入魔法界的麻瓜與麻雞,但從沒見過她這樣棄魔法如敝履的。

  「咳,容我妄自揣摩一二。」鄧布利多笑道,阿波羅尼婭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作為被鳳凰社領袖親手逮住的食死徒成員,她的招供態度堪稱配合,但她仍舊不想把自己全部秘密都袒露在天光之下。

  更不想親身體驗鄧布利多和黑魔王誰的「攝神取念」玩得更溜。

  「我想這輛車似乎對於受害者們能否中途醒來起到一種關鍵性的作用。」

  阿波羅尼婭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當然,當然教授!」她笑道,滿臉都是和研究黑魔法時如出一轍的自豪,「我在車廂裡安裝了空調,這種機器會將車廂內部控制在一個比較低、但又絕不會凍死人的地步,靈感來源於太平間和生鮮運輸車。」

  「效果顯著?」

  「相當好用!」她比了一個大拇指,「我想大概原理就是剛蘇醒的人還比較虛弱——畢竟餓了幾天了——如果自身處於一個比較惡劣的低溫環境,那麼身體處於自保的本能也會選擇暫時沉睡……大概吧,我也不是這方面的專家。」

  鄧布利多「唔」了一聲,其實他也不太懂,遂將注意力又轉回到膝頭的文件堆裡:「你從教堂牧師手裡騙取博恩斯一家的身體,也是靠它們嗎?」

  「一部分。」有匝道彙入主路,阿波羅尼婭盯著來車,抽空瞥了一眼,伸手扒拉了幾張出來,「我讓他相信博恩斯們死於一種無法檢測的怪病,而政府為了不引起民眾恐慌,正在秘密研究,請他在棺材裡做些手腳,不要將這個噩耗告知可憐的遺屬。」

  「但他還是告訴了我。」

  「是的,我不明白。」她聳了聳肩,「當牧師的嘴巴不嚴,誰還敢找他來懺悔聽告解?」

  鄧布利多一愣,在心裡默默地記了一筆——她如此了解麻瓜現代生活,卻對宗教一竅不通,隸屬於聖公會的英國牧師,聖事中是沒有告解這一項的。

  而她作為一個英國土生土長、祖籍劍橋郡的純血巫師,最「應該」了解的麻瓜知識,應該就是他們的宗教——畢竟巫師曾和教會打了那麼多年仗。

  但是她沒有。

  為什麼?

  「事實上,那位緊張的牧師先生選擇將一切向我和盤托出,是因為他誤會了我的身份。我受老博恩斯夫人之托前去為埃德加和格蕾絲篆刻墓志銘,或許是魔咒的光驚動了他,他以為我在標記或者挖掘……總之,他嚴肅地向我申明,這座墓裡的病歿遺體已經在下葬前被其他科研機構的人提取走了,剛走不遠,這裡沒有其他有價值的東西了,請我不要打擾亡魂的安寧。」

  阿波羅尼婭「嗤」的一聲笑出來,一邊笑一邊搖頭:「我真是不懂,都已經是巫師了,死了還要埋在麻瓜的教堂墓地裡,這算什麼,殊途同歸?」

  前面有一個服務區,阿波羅尼婭操縱著這輛廂型貨車拐了個彎,一路駛下坡,停在等待加油的車隊末尾。

  「您可以去看看博恩斯夫婦的情況,如果已經復蘇了只是沒醒,就幫我把冷氣機關掉一半,這樣等我們抵達巴黎也就差不多了——小孩子沒反應是正常的,不用管他。」

  「如何確認他們是否復蘇呢?」鄧布利多十分有求知欲。

  「眼珠子會轉。」

  阿波羅尼婭打了個哈欠,淺淺地踩著油門,跟著車河緩慢蠕動,思索著要不要拿著加油票去換個按摩,這樣正好可以趕上普威特家的晚飯,阮福芳慈的米粉做得非常不錯,真不知道她一個從沒去過故國的人是怎麼做到的。

  然後她就打消了這個主意。

  給鄧布利多一場按摩的時間,他絕對能干出關掉所有冷氣、直接把博恩斯夫婦喚醒的事來。從一年前她就發誓再也不要親自做「死後護理」了,一個鄧布利多足夠她應付了。

  如果她的內心是一口箱子,那麼她如今做的,就是兩手握住箱子,「豁朗」一聲將它整個掀翻在鄧布利多眼前。

  「嘿,美人。」

  有人敲了敲她的車窗,引來阿波羅尼婭一瞥——貨車司機,典型的盎撒人種,高大健壯,估計是從北歐那邊過來的,可能進過一次監獄,也可能沒有。

  別的再也不知道了,她看多少遍原版《福爾摩斯探案集》,也只能學到這個水平。

  「?」

  「你看上去真冷淡,我還以為亞裔都是溫柔順從的小白鴿!我們有一個司機聯盟,都是一群連續駕駛時長滿三小時被強制休息的,要不要來喝一杯?我是說汽水!」

  「我沒滿。」她頭也不抬,摳著褲腿上一處線結。

  疑似刑滿釋放人員不依不饒,甚至試圖從她車窗上沿開的小縫兒裡伸進手去。

  「那又有什麼關系呢?還有什麼比一只脾氣糟糕的小白鴿適合成為聚會上最完美的點綴?相信我,人們為了能和你約會,會拼可樂拼到碳酸泡沫從他們身上每一個洞裡鑽出來,你最想看到哪一個?」

  阿波羅尼婭無語地注視著這個堅持隨著車流前進的頑固分子,他都快掛在這扇車門上了。

  「看看這個。」她從那堆文件裡扒拉出一張對折的厚紙,看上去像個錢夾,指著上面的logo,「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頑固分子臉色慘白,那麼高的個子,從車窗上摔下來還摔了個屁股蹲兒。他慌慌張張地站起來,頭也不回穿過車河跑了。

  「嘖!」阿波羅尼婭嗤之以鼻,把「錢夾」照樣折好。

  「你嚇著他了。」一聲爆響,鄧布利多出現在她的副駕駛上,伸手接過那張厚紙,瘦長的手指撫過那個符號,「這是什麼意思?」

  一個圓環,圓環裡有三把小折扇,分別指向不同的方向,最終又收束於中央同一個扇柄之中。

  「核。」阿波羅尼婭淡淡地掃了一眼,「核輻射的標志。博恩斯們怎麼樣?」

  「非常不錯。說實話,我到現在才算真正地相信了你,阿波羅尼婭。」可鄧布利多的眼睛與手指始終沒有離開那個標志。

  「哈哈。」阿波羅尼婭干巴巴地笑了兩聲,「希望你對每一個讓他稱呼你『阿不思』的人都這麼說。」



第5章  旅途(2)

  鄧布利多一副「我什麼都沒聽見」的樣子。

  「所以……這樣一切都解釋得通了,怪不得兩國海關對你的態度都那麼奇怪,怪不得那個牧師……原來是這個。」鄧布利多嘆息道,顯然是明白「核輻射」的含義,阿波羅尼婭為他的博學熱淚盈眶。

  「准確的說,是他們以為。請容許我提醒您,教授,世界正處在『冷戰』的陰雲之下。」終於輪到阿波羅尼婭加油了,她高興地跳下車,一邊交錢拿票,一邊抽空探頭和他補充,「到處都是間諜,MI6快被滲透成篩子了,北約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恰巧『弗蘭肯斯坦』又是個橫跨兩國的公司,這就給了我們模糊操作的空間……加滿謝謝!總之,我說我研究無名疾病,可那些人都覺得我在研究生化武器,不知道哪一天就會空投到那一位Ⅰ的臥室裡去。」

  加油站的工作人員驚悚地看了她一眼。

  天色陰沉,南來北往的車燈映亮了女孩秀美的側臉,工作人員聽到女孩難過的嘆息:「真好啊,這個世界連那一位都有,怎麼就不能有我呢?」

  可當她抬起頭來,那嘆息便如她唇邊的白霧一樣消散在傍晚的寒風之中。

  於是旅程繼續。他們現在已經進入了巴黎大區,阿波羅尼婭之前借服務區的電話打給了普威特兄弟的安全屋,通知他們提前開飯,並且指名了米粉。

  阿波羅尼婭把車開得飛快,擦著最高限速的邊兒一路狂飆,她是真的餓了,為了保持最佳食欲,剛剛在服務區她連個小餅干都沒吃!

  而鄧布利多卻好像是困了,倚著副駕駛座椅靠背,頭歪在車玻璃上磕得「碰碰」響。

  阿波羅尼婭都有點不忍心了,她駛下高速,在一個紅燈前停下,難得真誠關懷地看了鄧布利多一眼——又對上一雙清醒銳利的藍眼睛,又嚇了一跳!

  「見鬼!」

  鄧布利多愉悅地笑了一聲,問她:「你為什麼討厭那一位,甚至比法國人還要討厭?」他說了個標准的俄語單詞。

  「誰都會討厭他,只要他們上過學!」胃裡火燒火燎的飢餓感灼烤著她的心,險些脫口而出——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並沒有上過學。

  她只上過霍格沃茨魔法學校,那裡不教冷戰風雲,不會有八卦的歷史老師告訴她那一位是世界上獲獎章最多的麻瓜。

  鄧布利多不說話了。沒有追究她古怪的半句話,只是不說話了。阿波羅尼婭在心中虔誠地祈求梅林讓旅程快些結束,再這麼下去她真的要被鄧布利多扒個底兒掉。

  紅燈跳綠,阿波羅尼婭連忙發動貨車,駛入一個輕工業廠區,她七拐八彎,壓過磷磷的砂石和垃圾,終於在角落一間倉庫門前停了下來。

  鄧布利多神情復雜地注視著女巫親自下車跑上前去,從褲腰帶上鑰匙串兒裡摸了把出來打開大門,然後再跑回來開車。

  「來搭把手,教授!」阿波羅尼婭招呼他,「雖然您年紀不小了,但是您至少可以幫我照著亮兒。」

  她遞過來一個手電筒,上面有一圈咬痕,大概她從前一個人來的時候,都是這麼為自己照明的。

  鄧布利多想自己可能是被她洗腦了,他沒有選擇「熒光閃爍」,反而兢兢業業地舉著那支手電筒,看阿波羅尼婭熄火、鎖車,又回到車廂裡檢查電路設備,最後關掉那顏色詭異、據說是「為了不讓突然醒來的人認為自己在暗無邊際的地獄」而裝備的燈管。

  「呼……」阿波羅尼婭舒展手腳,活動關節,解除了自己的變形咒,然後小聲慘叫著給自己的衣服變形——她拔高了一大截兒,身板也壯實不少,屬於阮福芳慈的衣服在被她撐爆之前會先勒死她。

  「都怪你,教授!要是沒有你,我可以自己偷偷在車裡換衣服!」

  鄧布利多想說就算他在這兒,格林格拉斯小姐也可以去車裡換衣服。但隨即他又明白過來那不可能,「空無一人」和「明明有人卻彼此都裝作不存在」是不一樣的。

  更何況還有博恩斯夫婦——盡管他們現在已經恢復了基本的呼吸,看上去和睡著了沒什麼不同,但在阿波羅尼婭眼裡還是兩具死屍。鄧布利多在這裡就不一樣了,相比於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甚至和博恩斯夫婦更熟。

  就這麼一個愣神的功夫,阿波羅尼婭已經從車廂角落裡拖出一卷繩索,試圖把埃德加·博恩斯綁到自己背上去。她打那些繩結是如此熟練,甚至不需要開燈。

  「我可以——」鄧布利多看不下去了,他出於一種護犢子的心態,見不得他的學生當著他的面進行如此不必要的苦修,簡直像是贖罪的西西弗斯。

  「請您停止,您不可以。」阿波羅尼婭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我知道作為一位紳士您見不得女性遭罪,但是作為一位紳士您也理應知道適時閉嘴。」

  或許他應該提醒埃德加減肥,巫師總是很缺乏體育鍛煉。

  「答應我,教授!」阿波羅尼婭用這些聲嘶力竭的哀嚎代替了發力時的吶喊,「保證魯伯·海格的安全!我不能……哪怕我解除變形我也扛不動海格!!!」

  鄧布利多十分有眼色地打開倉庫裡停放的另一輛車——黑色轎車,很長,後備箱很深,正好可以放下屍體袋。

  「加長林肯,現在我們需要換一個身份了,畢竟這個噸位的廂式貨車不能進入巴黎市區。」照舊坐進駕駛位的阿波羅尼婭按亮頂燈,探身從手套箱翻出嶄新的身份證明。

  現在她叫克洛伊·勒布倫,是殯儀館的司機,而鄧布利多被安排做了個悲痛的遺屬,訥訥無言地坐在後排。

  「哦對了,教授,送你個禮物。」阿波羅尼婭打開扶手箱——不知道是不是豪華車型的扶手箱也格外深,還是被施了無痕伸展咒,總之那裡面插滿了魔杖,有長有短,有粗有細,擠擠挨挨的,活像唐人街中餐館的筷子筒。

  「梅林啊……」鄧布利多嘆息道,伸手撫過魔杖們的杖尖,好像撫過他那些英勇捐軀的學生們或蓬松或柔順的頭發,「他們、他們都……都還,都還在?」

  老人幾乎要哽咽了。直到看到這些魔杖,他仿佛才真正意義上理解了今日的奇遇。

  「啊。」阿波羅尼婭冷淡地應了一聲,「每一處安全屋住進人之後我就解除了赤膽忠心咒,相比於我來說,他們總是更信任自己人,等一會兒到了讓費比安列個清單,你明天就可以開始挨家挨戶拜訪,但是這個。」

  司機松開了握方向盤、還戴著白手套的右手,冷酷地合上了扶手箱,「啪」的一聲脆響。

  鄧布利多知道,這不是一個開鎖咒的問題。

  「這個只能給你看一眼。我沒在博恩斯夫婦的棺材裡找到陪葬的魔杖,可能留給家人做紀念了吧,你最好提醒阿米莉亞·博恩斯一聲,讓她別藏得太深,到時候有人沒魔杖用,再死一次就沒得救了。」

  「你似乎想得很遠。」鄧布利多意味深長。

  「相信我,沒人比我看得更遠了,馬人也不行。」阿波羅尼婭專注地在晚高峰的車流裡來回穿插,引起一片不滿的汽笛聲。

  「這就是你不招惹馬人的理由嗎?」鄧布利多握緊了頭頂的把手,他敏銳地察覺到了年輕人的煩躁,是因為他的試探嗎?還是因為飢餓?這孩子看著面色真不好。

  「是啊,同行相輕,面斥不雅。」阿波羅尼婭開始胡言亂語,她已經到了極限了,哪怕在黑魔王跟前獻媚奉承吻他的袍腳舔他的鞋尖兒都沒這麼累過,「我怕被馬人捆起來架在禁林中間兒燒死,他們還要去黑湖打個巨烏賊砍了須須一塊陪我做燒烤。」

  1979年,法國,巴黎,瑪黑區,薔薇路。

  一輛加長林肯悄無聲息地駛來。

  「總覺得這裡似曾相識,可能是天太黑了,原諒我這個老人——」

  玻璃上的霧氣被人輕手輕腳地抹開,用一塊刺繡精美的口袋巾,這塊口袋巾隨後又被用來擦一副半月框的眼鏡——老人擦著眼鏡湊到玻璃前,認真打量著巴黎的夜景。

  「啊沒錯,不用原諒。」開車的司機聲音很年輕,是位女性,「前面路口往左拐,再往前走第二棟紅磚房就是尼可·勒梅的家,要去拜訪一下老朋友嗎?不建議你現在就這樣做哦!」

  「你是故意選擇這裡的嗎?」

  「當然,我在巴黎還有其他房產,這裡地段不錯,與其當安全屋,不如拿來收租。」年輕的司機冷笑,「我就怕勇敢的格蘭芬多們把自己作得暴露了,黑魔王與食死徒殺到,尼可·勒梅還能幫著擋一擋,他當年就做得不錯,不是嗎?我比較體貼,不勞煩他跑去20區Ⅱ,就在他家門口好了。」

  鄧布利多無聲嘆息,決定還是要拜訪老朋友一趟,或許可以是明天上午。他不敢把所有的事都透露給尼可知道,畢竟連他自己都沒摸清所有的底,但是既然要人家出力,總得分一些知情權給他。

  加長林肯停在一戶人家的門前,年輕的司機小姐從副駕駛探出頭來,竭力伸長手臂按響門鈴——三長兩短,都是約定好了的。

  一旁的車庫很快被打開了,一個棕紅色頭發的男人快速招呼她進去。車庫裡等著另一個年紀小些的,見車停穩,就熟門熟路地上前開後備箱,檢查膠袋裡的情況。

  「快點,費比安,伸出手來,這次我一定要贏你,向『死後護理』說再見!永遠不見!」

  加長林肯燈消火寂的後排忽然悄無聲息地打開了門。

  被吉迪翁·普威特看了個正著,給兄弟使了個眼色,二人都握住了腰間的槍——

  片刻後,車庫裡爆發出一陣驚天的尖叫和歡呼!

  「天啊!我是說梅林啊!鄧布利多!怎麼是你!」

  「我就知道你會發現的!我就知道!你是鄧布利多嘛!」

  驚喜的喧鬧驚動了廚房裡忙碌的亞裔女人,她舉著鍋鏟匆忙趕來,見到丈夫的歡悅,滿眼迷茫。

  「快來弗朗索瓦絲!快來見見我的老師!也是費比安的老師!也是阿波羅尼婭的老師!」吉迪翁·普威特高興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知道拉著妻子的手歡跳,「如果不是他教育了我、教育了他們,我們就不會在此相遇!他就是一切的起源!」

  真正的阮福芳慈面對生人很是靦腆,她羞澀地笑了起來,問道:「鄧布利多先生,您想吃點什麼?我或許做不出飽含魔法的飯菜,但好在吉迪翁和費比安也都不行,所以您大概只能吃我做的麻、麻瓜飲食了。」

  鄧布利多溫和地表示自己客隨主便,費比安卻一拍大腿,氣道:「阿波羅尼婭這個混球!她根本就沒說你要來!我們什麼都沒准備!天啊這太失禮了,我馬上就出去買!」

  這時,被草草放在一邊的膠袋也有了動靜,格蕾絲·博恩斯率先坐起來,滿目迷茫。

  「梅林的胡子啊……」她發出一聲歌頌般的嘆息,「原來另一邊真的有親友在等著,但為什麼是費比安,不是我媽媽?哦不,還有鄧布利多,你也死了嗎,阿不思?難道你死得比我還早?」

  車庫裡又爆發出一陣大笑。

  普威特兄弟輪流上前擁抱她,歡迎她來到「煉獄」——前往地獄或天堂之前的中轉站。

  埃德加·博恩斯的膠袋也有了動靜,鄧布利多連忙趕去。經過駕駛室時他無意中瞥了一眼,卻見那消失已久的「死神」已經伏在方向盤上甜甜地睡著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6章  麻瓜(1)

  阿波羅尼婭從無夢的酣眠中醒來時,已然天近黃昏。

  窗外的街區上有人即興演奏,阿波羅尼婭戴上戒指,沐浴在細細的音樂聲與夕陽光裡。

  肚子嘰裡咕嚕地亂叫起來,她費勁地撐起依然疲乏的身體,從床頭櫃裡摸出一根橡皮筋,扎了個馬尾——巫師至今還在用發帶,真不敢相信。

  「你醒了嗎,我親愛的?」阮福芳慈路過門外,順手敲了敲門,「洗洗臉下來吃飯吧,我發誓你能吃三大碗米粉,當然是我今天新做的。」

  她不說還好,一說阿波羅尼婭幾乎都能聞見米粉的香味兒了——雖然對一個傲羅來說一天一夜不睡覺、兩天一夜不吃飯都不算什麼,但是天地良心,她兼職的三份工作裡只有傲羅給她發工資,其他的都需要她倒貼錢!

  阿波羅尼婭滿腹怨氣,換了衣服洗漱下樓。薔薇街的安全屋很大,縱然她才是戶主,在這裡也只能屈服於偽裝的麻瓜身份——偶爾來表哥家蹭飯的貧窮留學生,只能占據最小的一間客房。

  「鄧布利多教授呢?」她問阮福芳慈,後者正從冰箱裡拿冰淇淋。

  「你說呢?」玄關處一聲門響,費比安·普威特從外面回來,手裡拎著一個沉甸甸鼓囊囊的黑色公文包,阿波羅尼婭知道那是博恩斯夫婦的假身份,看來吉迪翁又輸了,「你不能指望鄧布利多安安分分地呆在這裡等你醒來,他天剛亮就出發,分配給每一家的時間也剛夠坐下來喝杯茶。」

  「我就當你誇我血債累累、戰績傲人了。」阿波羅尼婭哼道,飢腸轆轆地摸了一塊蒜香曲奇,「等等,他怎麼去的,幻影移形?你們難道沒有告訴他——」

  費比安做出個求饒的手勢:「當然不是,他步行離開,先去拜訪了尼可·勒梅,在法國魔法部的眼裡,那裡有再多再強的魔法波動都是正常的。」他從沙發背面翻進來,一屁股坐在阿波羅尼婭身邊,擠眉弄眼地笑。

  「嗯?」

  「我們以後是不是就能沾尼可·勒梅的光了?」

  現在輪到阿波羅尼婭求饒了:「我拜托你,先把尼可·勒梅拉進鳳凰社再想這個問題吧!」

  「真是個富有創意的想法,不過我想他不會同意的。」有人在他們背後笑眯眯地說。

  兩個人齊齊尖叫,廚房裡窺見一切的阮福芳慈笑得直不起腰。

  「沒有走門,先生!」阿波羅尼婭叫道,「幻影顯形是不被允許的!」

  鄧布利多風塵僕僕,但是滿面紅光,連腰板兒都比以前挺得要直,看上去年輕了好幾歲:「只是沒有走大門,我從車庫進來的,吉迪翁正在那裡洗車。」

  「啊……」阿波羅尼婭尷尬地撓了撓臉,「那洗洗手吃飯吧?」

  「還要一會兒。」阮福芳慈補刀,阿波羅尼婭暗恨。

  但是很快有人為他們打破了這段尷尬——格蕾絲·博恩斯從樓上衝下來,一把抱住了阿波羅尼婭,她的丈夫埃德加跟在她身後,右手神經質地握著拳頭舉在胸前,仿佛那裡還有一根無形的魔杖。

  「艾米!她為什麼還沒醒?她沒有反應!」格蕾絲急切地問道。

  阿波羅尼婭望向鄧布利多——難道你沒有告訴他們?

  鄧布利多聳了聳肩,道:「你要理解一位母親。」

  「我也沒有辦法,只能等。」阿波羅尼婭誠懇地望向格蕾絲,「或許你可以拜訪麥金農家,他們現在住在布魯塞爾,對吧費比安?馬琳想必很願意分享一下當初她小妹妹沉眠不醒時的心路歷程,說不定等你回來,艾米就醒了。」

  埃德加·博恩斯望向她的眼神十分復雜,顯然還無法接受這一切——他們在魔法部是同事,五天前還在討論要不要為傲羅辦公室提供的咖啡豆換個品牌。

  在博恩斯「滅門」的那天晚上,他打掉了阿波羅尼婭的面具,隨即被她毫不猶豫地「殺死」。

  格蕾絲顯然沒有丈夫那麼多沉重的心思,她又轉向鄧布利多,滿面祈求:「阿不思,你不是說要去拜訪尼可·勒梅嗎?難道你們就沒有討論關於這個索命咒的——」

  鄧布利多拍了拍她的肩膀:「事實上,我有。我就是從他家裡回來的,但是尼可思考了一整天,也只能從煉金術的角度給這件事的原理做一個模糊的猜想,我們約好一起研究這個課題。我很抱歉格蕾絲,在這件事上你恐怕只能相信阿波羅尼婭。」

  那個單詞從鄧布利多的嘴裡吐出來的一瞬間,阿波羅尼婭發誓老人向她這邊看了一眼。

  天殺的尼可·勒梅!!

  但是鄧布利多很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他轉而關心起了博恩斯夫婦長子的情況:「菲利普怎麼樣了?」

  「很順利,已經有呼吸了。」格蕾絲還在掩面哭泣,埃德加代為回答。

  阿波羅尼婭被她哭得心煩意亂,滿腦子都是下次遇見這種帶小孩的任務她干脆就不搶在貝拉或者安東寧·多洛霍夫前面施咒了,她只救大人,偶爾也分一兩杯羹給旁人,省得他們天天見了她一副欲除之而後快的表情!

  「來吧,牢不可破的誓言。」她冷冰冰地向埃德加伸出手,「吉迪翁已經向你說過了吧?」

  埃德加猶豫地伸出手,握住阿波羅尼婭的右手手腕。

  「唉,統共這麼幾次機會能摸摸魔杖,現在又要拱手讓人了。」吉迪翁·普威特打趣,熱切地看了看阿波羅尼婭那根魔杖,一跺腳,幫妻子端晚飯去了。

  鄧布利多當仁不讓地上前一步,站在兩人中央。接骨木魔杖冰冷地點在二人交握的手上。

  「埃德加·博恩斯,你願意放棄魔法、完全作為一個麻瓜生活,直到我,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允許的那一天嗎?」

  格蕾絲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捂著嘴,一看昨晚上課的時候就沒聽講。

  「不,你不能這樣……」她喃喃抗議,想去拉開丈夫的手,被費比安無聲攔住。

  「我願意。」埃德加沉聲道。

  「你願意不再與英國的家人聯絡、不再接觸各國魔法界的一切,徹底遺忘自己巫師的身份,直到我,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允許的那一天嗎?」

  「我……願意。」

  「你願意擁抱麻瓜的一切、完全接受他們的生活方式、徹底融入麻瓜世界,永不消極抵抗,也不敷衍了事,直到我,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允許的那一天嗎?」

  「我願意。」埃德加·博恩斯看上去已經破罐子破摔了。

  纖細的金色火舌卷上他們交握的雙手,阿波羅尼婭率先松開,她抖了抖手腕,示意下一個是格蕾絲。

  「我也要?」格蕾絲驚怒交加,「你怎麼敢,你這個食死徒——」

  埃德加軟弱地攔了一下,顯然他也不是很想攔。

  「啊。」阿波羅尼婭挽起左手袖口,「沒錯,你要看看嗎?說實話,醜是真的醜,這個比例完全不對,骷髏也太小了,蛇像泡了水的粗麻繩,顯然黑魔王對藝術沒什麼造詣。」

  格蕾絲尖叫一聲,向後退了一步,埃德加面色也很不好。鄧布利多用拇指和食指撫著下巴,歪著頭打量著,竟然還跟著點了點頭:「確實。」

  短短一天進步如此之巨,這就是本世紀最偉大巫師的迭代能力嗎?他昨天還滿臉嫌惡呢!

  「真的很奇怪,你會對一個廚師罵『你這個廚師』嗎?這裡的每個人都知道我是食死徒,還有人不怕死地想要去按一按、看黑魔王會不會飛躍海峽出現在他面前呢!」

  聞言,鄧布利多馬上就瞪了費比安一眼,後者指指廚房,示意是弟弟干的。

  「你這個邪惡的……你害了我的女兒,你血債累累!」格蕾絲雙眼通紅,在丈夫的約束下不斷掙扎,還好她看起來在無杖施咒方面沒什麼天賦。

  阿波羅尼婭這次連口都懶得張了,她看著博恩斯夫婦,滿臉都是「我要是真邪惡你倆還會站在這兒」?費比安努力憋笑。

  「你沒有救詹妮弗!」就算格蕾絲不會無杖施咒,她看上去也快要魔力暴動了,都是成年人了,真罕見,「我昨晚問了普威特,詹妮弗是徹底死了!她沒有來過這裡!」

  費比安神色嚴峻,他確實沒見過什麼詹妮弗。

  「詹妮弗是誰?」阿波羅尼婭也緊張起來,悄悄問鄧布利多,「他們家生了三個,我給人忘在棺材裡了?不、不應該啊!」

  鄧布利多神情嚴肅,顯然也在竭力回憶:「霍格沃茨的學生名單裡也沒……啊,格蕾絲,如果我沒記錯,你娘家姓威廉姆斯?」

  格蕾絲還在哭,埃德加點點頭。

  「詹妮弗·威廉姆斯,啞炮,嫁給了一個麻瓜,三個月前遭襲,食死徒宣稱對此負責。」鄧布利多從腦海中翻出一條記錄,「我很抱歉,格蕾絲,我想她大概是你的姐妹?」

  格蕾絲忍不住大哭起來,投入丈夫的懷抱:「為什麼、為什麼你不救她!你為什麼不能救救詹妮弗?」

  「因為那次任務我沒去,不是派給我的。」阿波羅尼婭壓根沒生氣,這種道德綁架的事兒她見得多了,「死」在食死徒襲擊下的巫師誰還沒有幾個同樣死去的親戚了?更何況格蕾絲·博恩斯只是長久積壓的情緒崩潰、口不擇言了而已。

  「就算是救世主也不能拯救所有人,你現在活著也只是因為你幸運,哭泣、罵人都是正常的,過幾天你可能還會自我厭惡並嘗試自殺,日子過得越好越想自殺,這都是正常的。」

  鄧布利多責備地看著她。

  「幸存者內疚Ⅰ,麻瓜心理學家提出的一種理論,從這裡入手了解麻瓜世界也不錯。」阿波羅尼婭甩甩手,從桌子上偷了個蛋撻,被阮福芳慈拍了一下,「你不想和我立牢不可破的誓言也隨你,想想你丈夫,如果他看見你行蹤詭秘而沒有阻攔,哪怕有一絲可能是去買魔杖或者接觸當地巫師,那就算消極抵抗——你回來的時候他就涼了。」

  「我不會讓他發現的!」格蕾絲喊道。

  阿波羅尼婭神色復雜地看著埃德加,費比安面色沉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連鄧布利多都滿臉不贊成。

  「你可能是我們『死後護理』這個項目裡最油鹽不進的一個了。」吉迪翁端著烤雞出來,慷慨地喂了兄弟一個雞腿,招呼大家轉戰餐桌。

  格蕾絲聲音嘶啞:「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我們不能回去?」

  「經典問題。」阮福芳慈摘下圍裙走來,「顯然昨晚你一直在走神,博恩斯夫人。」

  「回去做什麼?回去送死嗎?」阿波羅尼婭真的有點生氣了,怎麼能在飯桌上說這個,「你有沒有好好反思過你們為什麼會死?被食死徒針對的正派巫師不知凡幾,怎麼就你們死了?我們每次會議上都有人提議殺亞瑟·韋斯萊一家,怎麼人家——不好意思我數數他們生到幾個了——一家七口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第7章  麻瓜(2)

  費比安和吉迪翁都露出與有榮焉的表情來,顯然很為妹妹一家自豪。

  人被謀殺當然要怪凶手,但偶爾玩一玩「受害者有罪論」也不錯——格蕾絲皺著眉頭,不說話了,顯然她發現這番質問不對勁,但是還沒轉過彎來。

  薔薇街安全屋名義上的主人費比安·普威特率先取了一些豬血腸Ⅰ,大家紛紛隨之動手,飯桌上的氣氛有點詭異。

  「手藝真不錯,普威特夫人,盡管已經吃過一次了,但我還是忍不住發出贊嘆。」鄧布利多開口打破沉寂,「真想派霍格沃茨的家養小精靈前來進修,如果阿波羅尼婭同意的話。」

  阮福芳慈笑了笑,放下手裡的叉子:「事實上我有我的工作,教授。我不會魔法,自己也忙不來這麼多人份的飯,所以眼前的這些,大部分都是從附近餐廳與烘焙坊買來的,我只負責加熱。」

  吉迪翁·普威特差點兒從椅子笑到地上去。

  「抱歉,教授!」他高聲喊道,「如果您實在喜歡可以買一些帶走,我相信家養小精靈的魔法一定可以完美復刻出這些美味。」

  氣氛松快了一些,鄧布利多笑著搖了搖頭。

  「呃,孩子們上學怎麼辦呢?」埃德加試探著問,還沒想好該如何稱呼她——他們之前互稱教名,但現在顯然不合適了。

  阮福芳慈對此顯然非常有經驗,畢竟這裡只有她一個從殼子到內瓤都是100%純血麻瓜。

  「11歲之前上麻瓜小學,11歲之後可以去上伊法魔尼,」她斟酌著說,「我聽說巫師小孩不上小學,但這在麻瓜世界行不通——一旦你的鄰居發現你藏了個孩子在家裡卻不讓他上學,警察很快就會來把你抓走,剝奪你的撫養權,然後把孩子分配給其他家庭。」

  格蕾絲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的哭叫,顯然她真的沒打算讓菲利普和艾米去上小學。

  「孩子不上學,埃德加就會死,因為正常麻瓜都會讓孩子上學。」阿波羅尼婭輕飄飄撂下一句,懶洋洋地用筷子夾著粉碗裡的花生。

  格蕾絲看上去想把整盤可麗餅都扣她頭上。

  「麻瓜有什麼好!」格蕾絲憤怒地叉著盤子裡看不出形狀的食物殘渣,完全不顧她對面就坐著一位麻瓜女士,「我們就非得——」

  「因為巫師的世界很小,而麻瓜的世界很大。」阿波羅尼婭被辣得狂灌汽水,鄧布利多下意識想幫她一個忙,手按在魔杖上卻又放棄了,「整個英國有多少巫師?三千,還是八千Ⅱ?又有多少麻瓜?西歐呢?整個歐洲的巫師全部加起來,都填不滿一個盧森堡!」

  費比安及時取來一卷歐洲地圖,貼心地為眾人指出盧森堡的位置。

  阿波羅尼婭起身將世界地圖一並打開,那上面甚至看不到盧森堡——太小了,不足以盛下國名完整的單詞,干脆標了個序號,注在附錄裡。

  「世界如此廣闊。」她疲憊地望向格蕾絲,「你們在麻瓜世界,就像一滴水彙入大海,但躲在巫師世界,你們將無比顯眼——孩子要上學,埃德加要賺錢養家,你至少需要買菜做飯,你家裡不會有一個水龍頭一天24小時無限制地流出免費的復方湯劑。」

  格蕾絲喃喃道:「那也不用完全摒棄魔法,我們在麻瓜世界裡,也可以……」

  「底線一旦放松,就會不斷後退,直至引發難以收拾的後果,這一點我完全支持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出人意料地站出來支持她,「昨晚我見到了阿波羅尼婭的『收藏』,一直在想著該如何說服她,將魔杖還給大家,現在我已經打消了這個念頭。」

  「巫師是很傲慢的,總覺得混淆咒和遺忘咒就能解決一切。」阮福芳慈擦了擦唇角,輕笑不已,「博恩斯夫人,您總想著『這種情況下我可以用魔法』、『那個時候不得已我可以用魔法』,慢慢地就會變成『反正沒人看見』、『看見了也沒關系我可以消除他們的記憶』、『不消除記憶也沒關系他們會覺得自己眼花了』……直到有一天,傲羅或者食死徒找上門來。」

  格蕾絲難以置信:「你恐嚇我?你甚至還不如泥巴——」

  埃德加一愣,大聲阻止道:「格蕾絲!注意你的言辭!」

  阮福芳慈也是一愣,悄聲詢問丈夫:「我怎麼記得你告訴我28個自命不凡的純血家族裡不包括『威廉姆斯』?」二人齊齊望向埃德加,眼神十分耐人尋味。

  「你別誤會,格蕾絲。」費比安試圖打圓場,「這些話都是我和吉迪翁曾經說過的,當時我們以為弗朗索瓦絲不僅負責指引我們進入麻瓜世界,阿波羅尼婭連我們的魔杖也交給她保管,所以天天在她耳邊絮叨。」

  「是呀。」阮福芳慈露出一個懷念般的淺笑,「有魔法真的很方便,有時候我都希望自己是個巫師,你們這些當了幾十年巫師的人怎麼能忍得住呢?」

  聽到這句話,鄧布利多忍不住看了阿波羅尼婭一眼——連真正的阮福芳慈都希望自己是個巫師,魔法是梅林的饋贈,為什麼她不想要?

  阿波羅尼婭正在干飯,完全沒能注意到來自老校長的試探。她呼嚕完眼前一大海碗米粉,心滿意足地嘆了口氣——能吃到越南米粉這種「平替」她已經很滿意了,至少她能用筷子。

  「說到傲慢,都不用提遺忘咒,看看巫師試圖扮成麻瓜時穿的衣服就知道了。」她取過一個蘋果,在吉迪翁「再表演一下那個!」的興奮呼喊裡開始削皮,細長的蘋果皮呈螺旋狀從她手指間垂下,真是神乎其技。

  「鄧布利多先生這身三件套就不錯,就是有點太隆重了。」阮福芳慈中肯地評價,「日常生活裡很少會有人這麼穿,哪怕是參議院開會,也不會穿馬甲的。」

  鄧布利多尷尬地咳了一聲。

  「他沒穿蘇格蘭短裙或者女士睡衣一類的東西我就心滿意足了,至於下次他萬一要去麻瓜建築工地會不會還穿這一身,」阿波羅尼婭把削好皮的蘋果遞給鄧布利多,無視了老人通紅的面色,「上帝啊,保佑那個時候我不在他身邊。」

  普威特兄弟大笑起來,除了格蕾絲仍然板著臉深陷矛盾的深淵,連埃德加臉上都笑意隱約。

  「方才你說伊法魔尼,為什麼孩子們不能留在歐洲呢,普威特夫人?」埃德加真的很關心孩子的教育問題。

  阮福芳慈卡了一下,道:「我不知道,阿波羅尼婭一開始就拜托我走美洲那邊的關系,她從來沒考慮過歐洲。」

  「布斯巴頓太近了,上布斯巴頓還不如回去上霍格沃茨,死還死得離家近一點兒——別的不說了,萊斯特蘭奇家族的主支就在法國Ⅲ,你想想吧,一個叫什麼寶娜·萊斯特蘭奇的孩子從布斯巴頓寫信回家,爸爸我認識了新朋友叫做艾米·博恩斯?」阿波羅尼婭冷笑,矯揉造作地模仿孩子的童音,「然後孩子爸爸在和他英國的表親羅道夫斯閑聊的時候提到,沒想到博恩斯家也有法國親戚啊?還起了個英式的名字,叫『艾米』——」

  格蕾絲大吼一聲,十指在頭發裡亂耙:「閉嘴!」

  埃德加面色也十分難看。「我們當然需要一個假名……那德姆斯特朗呢?」他不死心,美洲實在太遠了。

  「德姆斯特朗有我們的人,已經開始滲透了。」阿波羅尼婭干脆地堵死他所有的希望,在座沒一個人會覺得「我們」指的是鳳凰社,「德國魔法部那邊的關系還是我親自去跑的,我快要被提升了。」

  費比安驚訝地張大了嘴:「食死徒內部也有等級高低?我該恭喜你嗎?」

  「不是——當然有,我是說,這不是我要說的——首席傲羅,不是我就是穆迪。」阿波羅尼婭哭笑不得,但是神情很凝重,顯然這件事也在困擾她,「黑魔王麾下從沒有人爬到這種位置,他很看重,指示食死徒殺了穆迪為我讓路,不是只有我接到了這個任務,前天晚上就差一點點。」

  鄧布利多眉頭皺得死緊。

  「但是……阿波羅尼婭,不是我說,但是你……」吉迪翁支支吾吾,很是遲疑,「你和穆迪的差距實在是……你甚至都沒有經過培訓,讓你入現役就已經很……」這是來自「已故」傲羅的委婉批評。

  費比安比弟弟直爽多了:「你入職還不滿半年,穆迪再愛才,不也只讓你當了個小組長嗎?除非部長和克勞奇先生一齊腦子抽風了。」

  阿波羅尼婭點點頭:「當然。無論是資歷還是經驗,穆迪都甩我八條街——但我是一面很好的旗幟,別忘了我是怎麼入職的。在這個時候,人心渙散,正義衰頹,鳳凰社不斷地死人,人們需要一個榜樣,哪怕是個吉祥物。」

  吉迪翁沉默了。不止他,這張餐桌上所有的人都不說話。

  「這場仗我們一直都被壓著打。」費比安捂著臉,聲音沉悶,「哪怕阿波羅尼婭默出全部食死徒名單,我們也沒把握把他們全部拿下,就算我們能,還不是阿茲卡班蹲大牢,魔法部能看著高貴的馬爾福家主被食死徒吸干靈魂嗎?更何況,還有伏——」

  阮福芳慈咳了一聲:「關於那個詛咒是否跨海峽有效,在此我勸你不要冒險嘗試去驗證。」

  「事實上,」阿波羅尼婭「咳」了一聲,「我也不能默出全部的食死徒名單,我只知道自己所在的組。」

  「組?」鄧布利多來了興致,「之前我們無從得知食死徒的內部結構。」

  要她吐槽公司和老板,阿波羅尼婭雙眼冒光。

  「事實上『組』只是我私下裡的叫法,他只是每次召集不同的人來開會,誰能在他面前撈著個座兒,誰只能站著,都是有講究的,坐著比站著的地位高,離他越近地位越高。」

  「我猜有黑魔標記的人可以坐下?」

  阿波羅尼婭點點頭,蘸著茶水在桌子上畫了第一個圈。

  「第一組,在譜的純血家族成員,主要負責提供金庫、打通關系、走私倒賣,或者當個花瓶,我估計你們閉著眼都猜得到裡面都有誰。」

  她又蘸了一點番茄醬,畫了第二個圈。

  「這個組主要負責發動襲擊,不一定每次都要死人,主要是為了造成恐慌,目標是有一定社會地位或者特殊職業的巫師。」她環顧普威特兄弟和博恩斯夫婦,「兩個組並沒有完全重合,有些人,呃……其實不太敢,也不太行,有些人不想殺人。」

  格蕾絲·博恩斯露出鄙夷的表情,明顯不信。

  阿波羅尼婭聳聳肩,又蘸了點兒別的醬汁,畫了第三個更大的圈。

  「其他人員,大多數沒有標記,也不被允許戴上罩袍和面具,一般充當打手,隨便他們出去制造混亂,鬧得越大越好,這裡面的每一個人都在尋求立功,以獲得『榮耀』。其他既不出陣、也沒個好姓氏的特殊領域人才也在其中,人不多,不足以單獨成組,黑魔王總是單獨見他們。」阿波羅尼婭淡淡地說道,她盯著那個漸漸干涸的圈子,不知道想起了誰,「傲羅格林格拉斯出色的戰績全是靠這些人,黑魔王說要殺要抓都隨便我,他不缺無用的僕人。」Ⅳ

  「他真的很器重你啊!」阮福芳慈嘖嘖稱嘆,在犯罪團伙裡出人頭地也是一種成功,沒有一個亞裔可以抵抗,「我真想學習你們的『攝神取念』咒,阿波羅尼婭,探尋你的秘密一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歡迎!歡迎!」阿波羅尼婭熱情地張開雙臂,跟阮福芳慈來了個擁抱,「我的大腦隨時為你敞開,但你只可能看到我是黑魔王的床..伴或者表親!」

  一時間餐廳裡充滿了空前絕後、此起彼伏的咳嗽聲。

  「我想,湯姆應該是參照了聖殿騎士團的一些架構。不像我們只借用了一個名頭。」鄧布利多好不容易緩過勁兒來,覺得喉嚨火辣辣的,難受至極,「Farmers,Knights,Sergeants……」他依次點過桌上的三個圈,「而他是你們的Master。」

  阿波羅尼婭冷笑:「他真的很喜歡這些莫名其妙的形式主義,我有理由相信他有朝一日會要求我們稱他為Your grace。」Ⅴ

  眾人紛紛露出不適的表情,鄧布利多忍俊不禁地笑起來。

  阿波羅尼婭沒有笑,她看上去好像是在猶豫著什麼,目光落在那三個圈上,沉甸甸的。

  「這裡即將形成一個新的組。」說出這句話仿佛使她輕松了不少,阿波羅尼婭的表情隱在燈光的陰影裡,看上去悲喜交織,十分奇異,「間諜組。」



第8章  麻瓜(3)

  滿室靜寂,人們仿佛連呼吸都停止了。

  「已經打入鳳凰社了嗎?」鄧布利多冷靜地問。

  所有人都在盯著她的嘴,仿佛從那張嘴裡吐出一個輕飄飄的單詞就能毀滅世界。

  「當然。」阿波羅尼婭冷酷無情,「他主動來投的。」

  格蕾絲臉色煞白,看上去下一秒就會暈過去。

  「你騙人!你在挑撥我們的關系!」她尖聲叫道,無法接受自己「死亡」背後某種可能的真相,「鳳凰社的戰士是不會背叛彼此的!」

  阿波羅尼婭嘆了口氣,起身去客廳的五鬥櫃裡取了一本小冊子。

  「如果街角的小藥房還沒關門的話,去給她買點兒安定吧,拿著我上次去巴黎公立開的病歷,就說之前開的那些都被老鼠偷吃了。」阿波羅尼婭憐憫地看著埃德加,聳了聳肩,「事實上是麥金農一家吃光了我們的庫存,完全一樣的情況。」

  「什麼是安、安定?」埃德加問。

  作為唯一一個在「死」前就發現阿波羅尼婭身份的人,他其實早就意識到了什麼。誠如她剛剛說的,奮戰在反伏地魔第一線的鳳凰社這幾年死傷頻頻,這本身就不正常——這不僅僅是食死徒沒有底線、而鳳凰社顧慮重重可以解釋的。

  傲羅的戰損比都沒這麼高。

  「地..西..泮,一種精神類藥物。」阮福芳慈說著,在吉迪翁面前揮了揮手,「就像你們的……呃,緩和劑?阿波羅尼婭說它致癌Ⅰ,但我反正是沒查到相關的論文,總之不要多吃就是了,造成依賴也不好,讓吉迪翁帶你去,他認路。」

  她輕柔地攬住格蕾絲的肩膀,帶她去沙發上躺著,又給她蓋了一床毛毯。「來點兒白蘭地嗎我親愛的?」阮福芳慈問道。

  格蕾絲·博恩斯的模樣看上去真的令人心碎。她雙手攀住阮福芳慈的手臂,滿眼是淚地哀求道:「她沒有證據,是不是?她也說了那個組還沒成型!那她怎麼可能知道——」

  「裡德爾現就住在格林格拉斯祖宅裡,蜘蛛爬進家裡,主人難道還不知道嗎?」阮福芳慈堅定地反握住她的手,「但她沒有證據,她不能確定那個人究竟切實地出賣了誰,何況在今天之前,鄧布利多先生根本就不相信她啊!」

  餐廳裡,鄧布利多在沉思,顯然他不需要阮福芳慈提醒就知道此事的難處。

  他們不能僅憑一個食死徒的證詞就處置叛徒,穆迪第一個就不會同意的。

  但他還是問:「能告訴我那個人是誰嗎?」

  阿波羅尼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彼得·佩迪魯。」她輕聲道,「我們同學六年,佩迪魯也不是什麼大眾臉。」

  鄧布利多震驚地望著她,顯然從未懷疑過那位格蘭芬多。事實上當他試圖回憶佩迪魯在鳳凰社的言行舉止,他發現他幾乎什麼都想不起來——每場會議佩迪魯都有出席,但從來都只是隨口附和,或者喊一喊口號,其余時間都安靜地像個影子。

  「為什麼?」鄧布利多喃喃低語,「為什麼……」

  阿波羅尼婭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本來也不是問她的,更不是問遠在英格蘭的佩迪魯,這更像是在叩問他自己的內心。

  阿不思·鄧布利多與黑巫師鬥爭終生,為了最後的勝利他可以算計一切,並將自己和無數人都奉為犧牲。但他心裡還是相信著什麼的,也必須得相信些什麼,那些真善美的東西……佩迪魯,那四個孩子的友誼莫非不美嗎?不夠動人嗎?不足以填補你生命的空洞嗎?

  阿波羅尼婭也思考過這個問題,很多年,答案隨著她心境的變化而變化。現在想起佩迪魯,她只會想起另一個朋友。

  「教授,很多人從來不曾真正地看清過自己的立場。」阿波羅尼婭苦笑,「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正邪善惡,都可以人雲亦雲,他們只需要一個群體容身。」

  「還有別人嗎?」鄧布利多的聲音一瞬間變得蒼老而又沙啞。

  「沒了。」阿波羅尼婭試探性地拍了拍老人的肩,這只欺師滅祖的手害得她渾身不適,「你看人的眼力比我老板強多了。」

  鄧布利多馬上轉頭看過來,這個時候又敏捷地像個小伙子了。

  「你是說……」他眼睛亮得嚇人,看起來已經決然地暫時拋下了佩迪魯的問題,這心理素質真是不服不行。

  阿波羅尼婭唏噓著,並沒把話說死:「我還在努力……我們食死徒,您知道的,『勇敢的人不忠誠,忠誠的人不聰明,聰明的人不勇敢』Ⅱ,我們需要一些默契與聯盟,畢竟食死徒內部的生態環境堪稱惡劣,但也僅限於此了。」

  她攤了攤手,和鄧布利多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這兩天的記憶,足夠我在冥想盆裡回味三個月。」鄧布利多說道,「你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阿波羅尼婭大笑起來,引來鄧布利多困惑地注視。

  「沒、沒什麼,教授。」她狂笑著擺手,不得不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巫師的交給巫師,麻瓜的交給麻瓜——而巫師恰恰很不了解麻瓜,這就是可乘之機。」

  巫師的交給巫師,麻瓜的交給麻瓜。

  鄧布利多不由默默地琢磨著這句話,一時也覺得很有道理。他回想阿波羅尼婭這兩天一夜的旅程,想著薔薇街的普威特一家,若他是食死徒,恐怕根本不會注意到——他們看上去就是徹頭徹尾的麻瓜,巫師最忽略的就是這類人。

  他們只會去找那些奇裝異服的怪人,那些在袖口、衣襟處隱秘伸出的魔杖,無人處幻影顯形的爆炸聲。

  麻瓜是巫師的盲區。

  「啊——」

  尖叫聲打破了鄧布利多的沉思,他疾步走出餐廳,卻見格蕾絲跪在樓梯最後一級台階上,正摟著一個小男孩哭泣。她身邊扔著一只印著白底紅十字標志的塑料袋,很顯然埃德加已經回來了,現在應該在樓上艾米的房間吧。

  「我們沒死,對嗎媽咪?」年輕的菲利普·埃德加如此問他的母親,「妹妹睡著了,我在上面守了她好一會兒。」

  「對,我們沒死……」格蕾絲泣不成聲,「但是我們……」

  「我明白!我明白!」小大人拍著他母親的肩膀,笨拙地安慰,「馬特給我講過一些麻瓜的特工故事,我們就像是被假死保護起來的證人對嗎?我會獲得一個嶄新的身份!天啊想想就好酷!」

  格蕾絲呆呆地看著他,一點兒也顧不上哭了:「馬特是誰?」

  「祖母家的麻瓜鄰居。」菲利普乖乖地招供,「我見不到他了對嗎?我設法讓他相信我對陽光過敏,所以沒有去上小學。」

  一旁圍觀的費比安吹了聲口哨:「我說,格蕾絲,你兒子很有前途。」

  阮福芳慈不贊成地搖搖頭:「但我的標准是,哪怕孩子被校園霸凌按在地上揍,也不能透露關於過去與魔法一個字,類似於『叫我爸爸一發阿瓦達』之類的話。」

  「那魔力暴動怎麼辦?」格蕾絲摟著兒子,看上去平靜多了。

  「麻瓜出身的小巫師魔力暴動,恐怕是各國魔法部偶發事件逆轉小組和記憶注銷指揮部工作的常態吧?」阮福芳慈疑惑道。

  「瞧瞧你這滿口的巫師詞彙,」費比安笑道,「我親愛的妹妹,誰能想到你居然是個麻瓜呢?」

  阮福芳慈也笑起來,閃身給鄧布利多讓開地方,讓他能為菲利普檢查一下身體。

  「我看明天就可以開始了,我們的麻瓜研究提高班?」她側頭問費比安,「明天阿波羅尼婭他們也該離開了。」

  費比安的眉宇間難掩憂慮:「傲羅很少有這麼長的假期,畢竟我們連周末都無法保證,聽她說的,看來穆迪這次傷得不輕。」

  「干脆讓穆迪也來這裡好了!呃我是說,這對他來說也是一種保護。」阮福芳慈抬眼看見從樓上下來的丈夫,示意他來這邊。

  「穆迪不是這種人,他沒有魔杖也能掀翻整個瑪黑區。」吉迪翁剛下樓就聽見妻子的話,不由好笑,「如果阿波羅尼婭質問他,『你回去做什麼,回去送死嗎?』你猜他怎麼回答?」

  「再死一次能多帶走幾個食死徒也值得。」費比安嘆息道,「他第一個帶走阿波羅尼婭,她根本打不過他。」

  阮福芳慈張口結舌,說不出來。她以為阿波羅尼婭就很厲害了,她從亞歷山大三世橋上跳下來的時候,還是個學生的阿波羅尼婭救了她——沒有用魔法把她在半空中固定住,而是緊跟著她跳下去,用魔法加速了自己的墜落,然後抱住她,用自己的後背去承接落水那一刻的劇痛。

  用阿波羅尼婭的話來說,人要死過一次才能知道生的可貴,至於死的痛苦嘛,那倒沒所謂,她是巫師,骨折恢復得比較快。

  她是後來才知道喝生骨靈有多痛,吉迪翁為了追她,還捧著斷過的小臂在她眼前賣慘——只能說完全起了反效果。

  「那裡德爾呢?」她鬼使神差地問。

  普威特兄弟面面相覷。

  「這麼說吧我親愛的弗朗索瓦絲。」吉迪翁非常嚴肅地捧著她的臉,「如果鳳凰社和傲羅全都有穆迪的水平和忠心,那我們現在就敢打上格林格拉斯大宅——然後為鄧布利多清一下食死徒雜兵。」

  「用麻瓜的話來說,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費比安補充。

  「我真是謝謝你們了,沒事兒嚇唬弗朗索瓦絲干嘛?」阿波羅尼婭倚著餐廳的門,滿臉嫌棄。

  阮福芳慈忍不住抱了抱她,不過片刻後,兩個人忽然觸電般彈開了。

  「好燙,阿波羅尼婭!你胸袋裡有什麼東西燙得嚇人!」阮福芳慈叫道。

  吉迪翁忍不住笑道:「安心!安心!只要不是黑魔標記發熱就行。」

  阿波羅尼婭已經掏出了胸袋裡的東西,是一面圓圓的袖珍小手鏡,鏡片上只露出一對塞滿白毛的大耳朵,顯然那端的人還不太熟練。

  「克利切?」阿波羅尼婭厲聲道,「就是今天了,是嗎?」

  鏡片那端的視角慌慌張張地下移,露出家養小精靈蒼老的眼睛。

  「阿波羅尼婭小姐!克利切攔不住少爺!少爺一定要!」克利切一邊叫,一邊大力錘自己的腦殼,「少爺要去黑魔王去的那個地方!克利切不僅不帶他去,還拖延時間!還透露給別人知道!壞克利切!但那個人是阿波羅尼婭小姐!小姐對克利切像少爺對克利切一樣好!」

  「夠了,克利切,冷靜點!」阿波羅尼婭被他晃得頭昏腦脹,不由喝道,「你先帶他去,如果雷古勒斯要做什麼傷害自己的事,你就在他下命令之前打昏他!」

  克利切呆住了。

  「這怎麼能!這不能!壞克利切!壞克利切!」家養小精靈發出牛蛙般粗嘎的叫聲,聽上去難過的快哭了。

  「有什麼不能的,你不會鑽空子嗎?雷古勒斯沒說不許你打昏他,你也問過沃爾布加,她親口允諾你可以聽我的命令,在不違反其他布萊克的前提下!」阿波羅尼婭已經開始看地圖了,「我不知道那個地方在哪,你來接我,我們多佛爾港見,馬上到。」

  感謝上帝,裡德爾出身的伍氏孤兒院在倫敦,倫敦附近的海濱離多佛爾都不算遠。

  「急事,先走了。」她匆匆揮了揮手,無視了滿屋驚詫失語的朋友,出門就開始狂奔,一直跑到尼可·勒梅家後巷,才隨便撿了塊石頭,做了個非法的門鑰匙。

  如墨的夜色下,她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第9章  海窟(1)

  1979年,英國,多佛爾港。

  雖然港區已經下班,但停車場裡還停著不少車,顯然是前往法國未歸的旅行者們留下的。保安巡邏的手電掃過各個顏色的車屁股,看上去似乎沒什麼異常。

  「喔!」有人痛呼。

  雪亮的光芒筆直如刀,立馬掃了過來,但是一無所獲。

  「可能是狐狸叫吧,真見鬼!」胖保安嘀嘀咕咕,伸出一根小指摳著耳朵,繼續溜溜達達地向前走。

  一輛莫裡斯小調1000Ⅰ後面鬼鬼祟祟地站起一個人來,那是個高個子女孩,一頭黯淡的金發亂七八糟,還沾著泥土和草葉。

  「克利切?」她悄聲叫道。

  虛空中「啪」的一聲爆響,女孩喜出望外:「克利切?雷古勒斯怎麼樣——」

  幻影顯形出現在她面前的人身材高大,白發長須,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老式西裝三件套,整個人就差一根文明杖,就可以去試鏡BBC的時代劇。

  「鄧布利多教授?」女孩驚訝極了,「您怎麼——幻影移形?從巴黎?」

  鄧布利多從容地搖了搖頭頭:「你太高估我了孩子,從加萊港。」

  女孩來不及說話,只聽又一聲爆響,那個保安已經小跑著往這邊趕了。

  「阿波羅尼婭小姐!」家養小精靈還未完全站穩,就來抓她的胳膊,阿波羅尼婭只來得及弄癟了那輛莫裡斯的三個輪胎,就又是「啪」的一聲。

  窒息感將她吞沒之前,她感覺到鄧布利多握住了她的左臂。

  還好她沒捋起袖子,要不然他們就完蛋了。

  1979年,英國,海邊的無名山洞。

  略過了前面那些惡心人的步驟,克利切直接帶他們來到了湖中央的小島上,剛落地就尖叫了一聲。

  「少爺自己醒了!克利切打暈了少爺!壞克利切!」人還沒站穩,就開始認罪,還馬上就要用頭去撞那個安放石盆的山岩。

  「你要能給他撞翻了倒也行。」阿波羅尼婭冷笑,還在克服小精靈幻影移形帶來的超級加倍的痛苦,頭暈眼花地轉身,馬上就笑不出來了——

  雷古勒斯痛苦地皺著眉頭,面色蒼白,渾身是汗,大半個身子已經被重重疊疊的陰屍摟在懷裡往水下拖了,嘴裡還在不停地喃喃自語:「克利切,不要管我……拿著地上的掛墜盒,回家!銷毀它!別、別告訴任何一個布萊克……」

  「火盾護身——」Ⅱ

  「厲火燎原——」Ⅲ

  魔咒的光輝刺破黑暗,兩道截然不同的火光自杖尖噴湧而出,金紅色火焰洶湧澎湃,化作兩只巨大的鳳凰,一左一右地掃過躁動的湖面,而白色火焰筆直向前,將簇擁著雷古勒斯的陰屍統統焚盡成灰,然後溫柔地圍繞著他,穩定但不猛烈地燃燒著。

  但是雷古勒斯還在往湖中墜落,火焰無法托住他,克利切迫於命令只能捧著掛墜盒站在岸上干哭。阿波羅尼婭一步衝了過去,抓住雷古勒斯的手臂就往懷中帶,順勢擰腰,將自己墊在他身下——身下就是黑暗幽深的湖水。

  純白火焰猛地熱烈了起來,然而阿波羅尼婭卻不打沒准備的仗。她左手攔在雷古勒斯胸前,右手的魔杖飛快地彈出一卷繩索,牢牢地捆在石盆上,繩索隨著他們的墜落猛然繃直,反作用力直接將人帶回安全區域。

  多虧了黑魔王為這個石盆設下的種種禁咒,使其絕不會被外力毀壞,要不他們就連人帶盆沉底兒了。

  「雷古勒斯少爺!」克利切撲在他身上大哭,而雷古勒斯已經開始說胡話了,阿波羅尼婭不想去聽人家的隱私,但克利切已經哭著來拉她。

  「小姐救救雷古勒斯少爺!克利切喝過那種魔藥!很痛苦!很渴!會陷在幻境裡!」克利切的大耳朵撲騰著,滿臉都是恐懼,人還跪在地上,兩只手使勁兒拉著阿波羅尼婭。

  阿波羅尼婭正低頭翻著衣兜,她出發前從薔薇街安全屋的玄關上順走兩瓶礦泉水,雖然好像過期了,但是沒關系,克利切又看不懂。

  「讓他全喝下去,喝完了打他的肚子讓他吐!」阿波羅尼婭命令克利切,克利切目瞪口呆,「看我干什麼,解毒的最快最好的辦法就是催吐!」

  然而克利切淚眼朦朧地看著她,難過地說:「可雷古勒斯少爺讓克利切不要管他!」解毒顯然屬於「管他」的部分。

  阿波羅尼婭在心裡罵人。

  「我來吧。」一直默默圍觀的鄧布利多走上前來,克利切這才發現多了個人,嚇得尖叫一聲:「你是雷古勒斯少爺的校長!」

  「是的,我是。」鄧布利多笑了笑,「你悄悄來學校探望過雷古勒斯,我也知道。」

  克利切緊緊地閉上了嘴,不住地向阿波羅尼婭打眼色,顯然清楚鄧布利多與布萊克家族迥異的立場。

  「你先回去吧,克利切,去履行雷古勒斯交給你的使命。」阿波羅尼婭望著他,「那個掛墜盒,毀不了就找個穩妥的地方藏起來,最重要的是,不要告訴任何一個布萊克,已經出嫁從夫姓的也不行。」

  克利切眼巴巴地看著她:「那雷古勒斯少爺怎麼辦?」

  他眼中落下大顆淚水,很快將身上繡著布萊克紋章的枕套哭濕了:「巫師需要解藥!小精靈可以硬抗,但是巫師不行!巫師很脆弱!巫師需要解藥!雷古勒斯少爺需要解藥!」

  「沒問題,交給我。」阿波羅尼婭肯定地點點頭,「我有解藥。」

  克利切驚訝地張大了嘴,隨即快樂地撲到了雷古勒斯的身上,還掛著鼻涕眼淚:「阿波羅尼婭小姐說他有解藥!小姐從來不會騙克利切!」

  「啪」的一聲,克利切消失了。

  阿波羅尼婭吁了口氣,見兩瓶礦泉水都見底了,這才捏開雷古勒斯的嘴,但又遲遲下不去手——伸手指進別人的嘴,還要按壓人家的舌根,多冒犯啊?

  她下意識看向鄧布利多,隨即又怪沒意思地收回視線——鄧布利多剛才用的就是普通的厲火,在他眼裡雷古勒斯只怕與這滿湖的陰屍一樣邪惡,肯幫忙灌水已經很不錯了。

  阿波羅尼婭抬起魔杖,把自己變成了西裡斯·布萊克。

  「雷古勒斯。」她輕聲道,「是我,沒事,已經沒事了……」

  如果是清醒的雷古勒斯·布萊克看見眼前的一幕,一定會嚇得跳起來,但淪陷在痛苦幻境中的雷古勒斯卻只是把自己蜷縮成個蝦仁,還試圖往「西裡斯」的懷裡鑽。

  但至少「西裡斯」把手指往他嘴裡伸還按壓他舌根的時候,他沒像剛才那樣把頭亂扭,只是難受地靜靜哭泣。

  鄧布利多露出驚訝的神色來,但他仍舊沒說什麼。

  「我們走吧,教授。」虛假的「西裡斯」用臂彎托著雷古勒斯的肩頸,「我把解毒劑落家裡了。」

  銅鏈拴著的小船還泊在原處,阿波羅尼婭比了個「請」的手勢:「一次只能承載一位成年巫師的魔力,您先。」

  鄧布利多顯然不會全盤相信她的話,阿波羅尼婭任由他去檢查那艘船,自己走去石盆邊,往重新灌滿的翠綠藥劑裡滴了一些血。再回頭時,卻發現鄧布利多站在遠去的小船上默默地看著她。

  無所謂,虱子多了不咬人,她秘密太多,也不怕扒。

  小船蕩悠悠地漂回來,阿波羅尼婭費勁地把人拖上船,雷古勒斯還在摟著她的胳膊痛哭著道歉。方才他吐出的清水中只有絲絲縷縷的痛苦藥劑,相較於之前的症狀幾乎沒有減輕。

  「我想,這裡似乎需要一些鮮血。」鄧布利多站在岸上,回頭見她來了,還上前搭了把手——但阿波羅尼婭直接劃破了雷古勒斯的手臂。

  「您是老人,我是女孩——紳士就該如此,不是嗎?」抬手就替雷古勒斯愈合了傷口。

  鄧布利多注意到她的右手。

  剛剛救雷古勒斯時,她全靠右手握住繩索,連魔杖都叼在嘴裡,那只手上本來滿是被粗糙的繩索勒出的血痕,可是現在沒有了,什麼都沒有。

  傷口可以被魔咒治愈,傷疤不能。

  阿波羅尼婭毫無察覺,依舊像從前那樣,一個人背負著比她高壯的成年巫師,在昏暗狹窄、時不時還要下水趟過去的洞窟裡艱難挪動,磕得頭破血流,還崴了腳。

  她之前從沒來過這裡,但又對這裡很了解,鄧布利多心想。他很想給她額頭的傷口丟一個「愈合如初」,看看會不會留下疤痕,但……

  「出去游到那個像獅子的礁石那裡,或者爬上山崖,您就可以幻影移形了。」阿波羅尼婭大半個身子泡在海水裡,臉色凍得青白,雷古勒斯在她懷裡打抖,「外面風高浪急,容我在這裡和您告別。」

  啊,旅途結束了,鄧布利多心想,這大概是他所經歷過的最奇幻的兩天兩夜。

  「你沒有什麼和我說的嗎?」鄧布利多還沒下水。

  「沒有。」阿波羅尼婭笑道,「但是請您返回霍格沃茨,在沉浸於冥想盆的記憶之前,去圖書館的禁書區拿一本書——《尖端黑魔法揭秘》,它會告訴您一切。」

  鄧布利多望著海水中的「兩兄弟」,一路摸索著游出洞窟,又漸漸游向深海,弟弟縱然始終深陷魔藥痛苦的深淵,卻牢牢地攀附著哥哥,並未因為落水而掙扎撲騰,而那位虛假的「兄長」,看上去是那麼的可靠。

  這兩天兩夜……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當然如此可靠,無論遇到什麼問題她都能游刃有余地解決,無論是巫師的,還是麻瓜的。她情緒穩定,無限包容,連格蕾絲·博恩斯連連失禮她都毫不介意,布萊克家族如此高傲,他們的家養小精靈卻肯聽從她的命令。

  居然還是沃爾布加·布萊克允許的。

  她當傲羅,真的送了許多黑巫師進阿茲卡班;她做食死徒,也真的令許多白巫師再也不能抵抗伏地魔;她做保護人,也竭盡全力在麻瓜界提供保障,甚至還是無償的——如此矛盾的三個職業!

  這一點兒都不真實,她看上去活像一個假人,沒有欲求,也沒有弱點。

  上一個給他這種感覺的「完美」學生,是湯姆·馬沃羅·裡德爾。



第10章  海窟(2)

  1979年,英國,倫敦,阿爾德蓋特。

  夜色靜謐。

  高大的聯排住宅背陰處,有一小爿劃為居民專用的停車場,各種設施自然無法與多佛爾港相比,但唯有一個好處——它的保安人員格外糊塗,且這個時候已經選擇去值班室門後的小床上打盹兒了。

  「啪」的一聲爆響,停車場角落裡的一輛乳白色賓利歐陸Ⅰ劇烈地震了一下。

  有人呻..吟著,罵了一個F開頭的單詞,隨即又惱火地叫道:「泡泡!」

  又是「啪」的一聲,歐陸再次劇震。

  「謝謝你,你快要把我腰壓斷了。」被一個昏迷過去的、渾身濕漉漉的青年男子死死壓在駕駛室裡的阿波羅尼婭面無表情,「晚上好,泡泡。」

  站在昏迷青年——也就是雷古勒斯·布萊克背上的,是一個年輕的女性家養小精靈,收拾得十分整潔,聞言捏著衣角邊邊行了一個屈膝禮:「晚上好,阿波羅尼婭小姐。」

  「行行好,快把他帶走,扒了衣服洗干淨才許上客房的床,在這之前先把書櫃上那瓶魔藥給他喝了。」阿波羅尼婭面色猙獰,「還記得我教你的麻瓜汽車構造嗎,現在我腰下面應該正杵著一個操作杆,我發誓那裡一定已經青了。」

  泡泡一本正經地又行了個禮——隨著她的動作,阿波羅尼婭的臉也青了——這才輕輕拉住雷古勒斯的手,「啪」的消失了。

  身上壓力驟然一輕,阿波羅尼婭一邊快速地小聲抽氣,一邊試圖把自己從操作杆上拔下來,她向梅林發誓她的腰窩因此深了一點兒——但那好像也不錯?

  如果不是那輛貨車留在巴黎沒開回來,她現在應該在寬敞的車廂裡蹦迪。

  以前也遇到過這種情況,真正的阮福芳慈會親自跑一趟,然後用門鑰匙回巴黎——傲羅在本土擁有半合法的門鑰匙制作權,算是員工福利?

  雖然不得已用了魔法,但她從不會把落點設在薔薇街,或許這次可以試試尼可·勒梅家的後巷?鄧布利多的面子,不蹭白不蹭。

  她一邊想著,一邊漫不經心地烘干了自己,又治好了額頭與腳踝,當她正大光明地打開車門走出去時,連鞋都變成了高跟鞋,金發整齊地挽著,後腦勺上扣了個藏藍色的藥盒帽。

  三英寸高的鞋跟「嘎噠」、「嘎噠」地叩響在死寂的停車場裡,黑衣女郎路過值班室時,特地屈指敲了敲玻璃。

  「什麼?!不我是說,歡迎回——」年邁的保安嚇得跳了起來,看上去至少已經喝掉一瓶威士忌了,「啊,是格林格拉斯小姐,晚上好,女士。」

  「已經是該說晚安的時候了,羅比。」格林格拉斯小姐笑吟吟的,這種天氣只披了一件緞子風衣,年輕時髦的女士真是不怕冷。

  羅比醉眼朦朧地傻笑,心想侄女前幾天還告訴過他那個品牌的全名Ⅱ,格林格拉斯小姐總是穿他家的風衣,各式各樣的黑色風衣。

  但是沒關系,格林格拉斯小姐有的是錢,她就在旁邊的金融城工作。羅比看了一眼停車場深處的乳白色賓利,靚車配美人,美人還特別溫柔,每次深夜晚歸都靜悄悄的,不僅沒有跑車的轟鳴聲,還樂意自己用鑰匙開門。

  「我沒記錯的話,你今晚還要再巡夜一次才算完成任務。」格林格拉斯小姐寬容地笑著,「快去吧,再晚就愈發冷了。」

  羅比連連點頭,背著手亂摸不知扔在哪裡的手電筒,等他好不容易走出值班室,只看到一個窈窕的背影轉到主街上去。

  阿波羅尼婭走到12號和14號之間,那裡看上去十分荒涼冷清,並沒有人居住——13號總是難賣出去的,麻瓜很在乎這個,有些蹩腳巫師也很在意。

  但是阿波羅尼婭不介意,她很高興撿這個大便宜。

  黑袍將她的身影與夜色融為一體,她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鏽跡斑斑的鐵門後。

  然後一進門就被抱住了。

  「小姐!」泡泡尖聲哭道,「那位先生很不好!他還在掙扎!他沒有好!」

  「怎麼會?!」阿波羅尼婭甩掉高跟鞋,赤著腳往樓上跑,但是一把被泡泡拽住,直接拉向浴室。

  雷古勒斯面如金紙地泡在浴缸裡,人已經開始抽搐了,這個場面幾乎要引起阿波羅尼婭的心理陰影,但好在他臉是浮在水面上的,某個部位還被泡泡欲蓋彌彰地裹了一條浴巾。

  「我的老天……」阿波羅尼婭捂住眼睛,跌跌撞撞地向外走,還好她有潔癖,把浴室設在一樓,不然只怕要從樓梯上摔下來折斷脖子。

  她衝到會客室的壁爐前,抓起盛在利摩日瓷器中的飛路粉往裡一灑,幾乎沒等火焰變綠就把頭探了進去。

  「蜘蛛尾巷!」她喊道。

  眼前的場景不斷變換,大多是別人家昏暗靜謐的客廳或者餐廳,直到最後她才眼前一亮。

  入目像是一間小小的藏書室,她能看見的三面牆全都做了通天落地的書架,全部都被填滿了,地上還有幾摞塞不下的。書架前擺著一把舒適的單人沙發,沙發背後正發光發熱的是一盞高高的長頸可調節閱讀燈——去年的聖誕禮物,她送的。

  她要找的人正蜷在沙發上昏昏欲睡,手中一本大部頭硬殼書在手上要掉不掉,阿波羅尼婭發誓,以那本書的品相來看,如果真的從那人膝頭摔下去,大概率就散架了。

  「西弗勒斯!」她喊道,「謝天謝地你還沒睡!」

  片刻之後,泡泡眼睜睜地看著阿波羅尼婭小姐被人一把從壁爐裡推出來,緊接著一位高個子青年擦著綠焰熄滅的尾巴從壁爐裡走出來。

  「難道魔法部的財政已經窘迫到如此地步,要他們的傲羅去接西裡斯·布萊克買凶殺弟的任務?」他隨手扶了她一把,頭也不回地往浴室走,「還是說黑魔王終於敗光了馬爾福和布萊克的金庫,輪到格林格拉斯了——沒試驗過的魔藥你也敢給他喝?」

  阿波羅尼婭訥訥無言,束手束腳地跟在他身後。西弗勒斯·斯內普本也沒指望她回答,上學的時候他改進的那些魔藥,她甚至敢自己喝。

  泡泡膽戰心驚地遞上那個水晶瓶,裡面還剩個底兒。斯內普傾斜瓶底,對著光辨認殘余藥劑的成色,他倒是不擔心阿波羅尼婭熬藥的水平,但是她怕蟲子——別人處理好的,質量總是難以保證。

  「怎麼樣?」阿波羅尼婭絞著手,緊張地問道。

  斯內普面無表情地放下藥瓶,什麼都沒說——那就是她熬的沒問題,好耶!

  「絕望藥劑。」斯內普慢吞吞地說,「制作方法雖然是我提供的,但顯然黑魔王自行做了一些改動。」

  所以斯內普按照原版藥方研制的解藥,即便她完美地熬了出來,也不再適合雷古勒斯。

  「我想辦法搞明白黑魔王到底又加了什麼,你能幫我保住他的命嗎?」阿波羅尼婭問道。

  斯內普已經在俯身檢查雷古勒斯的瞳孔,掰開緊咬的齒關看了一眼,又探了探他的耳溫,試著施了幾個咒。

  「你讓他吐過了?」他問,「效果不明顯,他的口腔反而遭受了二次灼傷。」

  阿波羅尼婭面紅耳赤,心想還好克利切不在這裡,她要叮囑泡泡對克利切保密。

  「他不適合再呆在水裡了,他現在應該離水越遠越好。」他如此斷言。

  阿波羅尼婭下意識撈起雷古勒斯一條赤..裸的胳膊就往自己脖子上搭,被人拉著後衣領生生給拖到了門外。

  「『幫你』?什麼叫做『幫你』?」他輕聲復述道,空閑的手打了個響指。

  阿波羅尼婭驚恐地看著泡泡帶著雷古勒斯幻影移形去了樓上。

  「她為什麼會聽你的?」

  「顯然連家養小精靈也知道有些場面是一位有教養的年輕女士不該看的,雖然她都已經盡情地看過了。」斯內普冷冷道,「他還需要喝一些藥,希望你及時補充了你的材料庫。」

  他轉身向地下室走去,顯然已經輕車熟路了:「把你的鞋穿上!」

  阿波羅尼婭連滾帶爬地跑去穿拖鞋,笑道:「既然你說他也是你的朋友,想必十分願意從自己的收藏裡貢獻一些咯,為了友情?」

  回答她的是重重的摔門聲,連天花板都在掉牆皮。

  天光大亮的時候,他們熄滅了坩堝下的火焰。

  「這些冷卻後裝瓶,大肚的三瓶恆溫恆濕,小的需要冷藏,這瓶需要靜置24小時取懸浮液再進行下一步提煉,我帶回去。」斯內普叫來泡泡,仔細吩咐她該如何喂雷古勒斯吃藥。

  「他還能活多久?」阿波羅尼婭眨著酸澀的眼睛,靜靜地問。

  「如果你的家養小精靈記憶力正常也不是色盲,」斯內普瞥了緊張的泡泡一眼,「從喝下第一瓶緩和劑開始算,七天。」

  她低頭看表,站起來就往外走:「我去化個妝,這就出發。」

  「我不覺得盧修斯有這個興致一大早接待你,聽說納西莎還懷孕了。」他留在原地。

  「他不見得樂意見我,但一定樂意見金加隆。」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11章  海窟(3)

  1979年,英國,威爾特郡,馬爾福莊園。

  車道盡頭的鑄鐵大門外站著一位年輕的女巫,她雙手插在外袍口袋裡,寒風吹起她漆黑的衣擺,袍子下穿著麻瓜那邊流行的尼龍絲襪,大大方方地袒露著一雙小腿。

  兩名家養小精靈一前一後,親自走到大門口接她,花園裡豢養的獒犬「嗷嗚」、「嗷嗚」地叫起來,聽上去不像是在歡迎。

  「請您見諒,小姐。」為首的小精靈多爾博彬彬有禮地彎腰,他年輕的同事(沒准還是親戚)多比跟在一邊怯生生地模仿,「女主人早起有些懷孕反應,主人正在照顧她。」

  「本就是我不請自來。」阿波羅尼婭伸手摸了兩塊糖給他們——來之前從泡泡零食裡順的,小姑娘嘴巴撅老高。

  他們沒有去正門,而是穿越花園,前往盧修斯特意為愛妻修建的度假別墅。一路上阿波羅尼婭稱揚了他們的玫瑰、寵物孔雀和噴泉,多爾博也適時地回饋了對她頭發、眼睛和外袍的贊許。

  多麼稱職、體面的家養小精靈啊!阿波羅尼婭嘖嘖稱奇,雖然知道多爾博壓根沒走心,不然也不會一直誇她的「黑珍珠般的眼睛」了。

  度假別墅在主建築物左翼側面一座綠色小丘的更後方,堪稱冬暖夏涼。阿波羅尼婭抵達的時候,盧修斯和納西莎已經在小會客室裡等著了。

  「黑魔王折磨你了?」阿波羅尼婭劈頭就問,顧不上禮儀性地互致問候。不怪她魯莽,盧修斯的面色看著比納西莎一個反應強烈的孕婦還要蒼白倦怠。

  納西莎沒有表情的時候,看上去就像一尊雕像,冰冷,而且無動於衷,這使她總給人一種傲慢的感覺。

  「沒有,是我一直吃不下睡不好,盧克他擔心我出事。」美人一笑,如同冰河解凍,雕像化生。

  「如果你沒有突然造訪,我或許還能補一補覺。」盧修斯苦惱地按壓著太陽穴,「別告訴我你來是為了送支票的,送支票不需要起這麼早。」

  「啊……」阿波羅尼婭交疊雙腿,愉悅地倚在沙發上,「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先聽哪一個?」

  「好的。」這是盧修斯。

  「壞的。」來自納西莎。

  阿波羅尼婭意味深長地看了盧修斯一眼,後者安慰般的摟住妻子的肩。

  「壞消息……是無法挽回的那一種嗎?」納西莎憂心忡忡,見阿波羅尼婭搖頭,這才勉強放心,「那先聽好的吧!」

  「好消息是我的確是來送支票的。」阿波羅尼婭給出了一個連納西莎這等不食人間煙火的貴婦都無法忽視的數字。

  「你、你怎麼會……梅林啊!」盧修斯手都在抖。他在熟人面前從來不裝,這真是一種優良的品質,希望某個在熟人面前反而口舌更利的人好好學學。

  「房地產業Ⅰ。」阿波羅尼婭豎起一根手指,「你們在道格斯島有多少地皮?金絲雀碼頭夠馬爾福家吃到下個世紀。」

  她又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瓶,瓶裡盛著大半厚重粘稠的墨黑液體。

  「這是什麼?」納西莎好奇地問。

  盧修斯卻雙眼一亮,伸出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那個小瓶,湊到眼前仔細查看。

  「石油。」他用夢幻般的輕音嘆息道,「麻瓜的燃料,他們的命脈。」

  納西莎立馬就沒興趣了。「看上去就很邪惡。」她嫌棄地嘟噥道。

  「但是它很賺錢!」盧修斯心滿意足地看著那個小瓶兒,舍不得分出一絲眼神給茶幾對面的阿波羅尼婭,「告訴我你投資了它!」

  「當然!」阿波羅尼婭笑起來,「我還買了一些美國公司的股票,不多,現在也還不是很賺錢,拿著當零花吧!」

  她最後摸出一個小紙包——普通牛皮紙,捆著普通的細麻繩,看上去像某種便宜魔藥材料,兩西可一大把——卻是推到了納西莎面前。

  「什麼?」納西莎好奇地托在掌上,盧修斯幫她抽開系繩,夫妻倆誰也沒想過要檢查一下上面會不會附著什麼黑魔法詛咒。

  「好像是一些豆子,怎麼,你投資了比比多味豆?」她笑著打趣,但很快就笑不出來了——粗糲厚重的牛皮紙上是一粒一粒的寶石,足有十來粒,鑽石,紅藍寶石,祖母綠,還有一對兒金綠貓兒眼。

  「簡單的切了一下,拉了一下光,還有改的余地。」阿波羅尼婭打趣,「現在你有足夠的時間琢磨新生兒派對那天你要戴什麼首飾了!」

  盧修斯疑惑地看著她:「這總不能是你的禮物吧,現在送也太早了點。」

  也太重了。

  馬爾福夫婦明白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她不會做得如此明顯。

  阿波羅尼婭搖搖頭:「都是我們的礦啊。對於西茜來說,這就是農場裡新結的鷹嘴豆。」

  清淺的紅暈浮上納西莎·馬爾福的臉頰,幾乎沒有女人能抗拒這個。

  「南非?」盧修斯手指撥弄著那粒四五克拉的全美鑽石,「可戴比爾斯不喜歡巫師,它的創始人就是個被家族驅逐的啞炮Ⅱ。」

  阿波羅尼婭指了指北方,「他們的……呃,你知道的,不是很方便,要分潤給很多人,但頭貨可以我們先挑,反正他們只要黃金,再璀璨的寶石也不敢戴出來。」

  「我要把新生兒派對擴展到七天。」納西莎堅決地宣布,「反正馬爾福家的繼承人值得。」

  阿波羅尼婭大笑。

  納西莎輕輕用胳膊肘搗了一下丈夫的胸膛。他們都知道這些錢不是阿波羅尼婭賺的,那是麻瓜的錢,自然要找麻瓜經紀人幫他們打理。但是沒關系,麻瓜的錢也是錢,英鎊兌成金加隆從妖精的手裡落下來,一切罪惡都被魔法洗干淨了。

  馬爾福家一向都很看得開,更何況如今金庫上盤踞著黑霧,再不看開一點兒,可就真的要被黑魔王聚斂干淨了。

  奧賴恩姑父行將就木,沃爾布加姑姑愁雲慘淡,未嘗不是被黑魔王逼到走投無路了。納西莎·布萊克·馬爾福如此想道,不禁更加擔憂丈夫。

  阿布拉克薩斯·馬爾福已經死了Ⅲ,沒有父輩擋在他們前面。

  「雷古勒斯出事了。」阿波羅尼婭冷不丁說道,「這就是我說的那個壞消息,也是我前來拜訪的目的。」

  納西莎正在喝茶,聞言茶盞和茶托發出清脆雜亂的碰響。

  「他怎麼了?」納西莎面色慘白。

  「我不知道。」阿波羅尼婭睜著眼說瞎話,另一只手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小小的羊皮紙,遞給盧修斯,「上面的這些東西,你最近經手過哪一樣?」

  黑魔王不可能親自去翻倒巷shopping,盧修斯就是他的白手……啊不,黑手套。

  納西莎探頭看了一眼,她魔藥學得相當不錯。

  「他中毒了?」納西莎連忙問,「你沒有去找西弗——」

  「找了,我找了。」阿波羅尼婭連忙安撫地摸摸她,「但是連西弗勒斯也不能確定黑魔王改進的那副毒藥的最終成分,他有幾個猜測。」

  「改進?」納西莎輕聲問道,「他改進毒藥,然後拿雷古勒斯做試驗品?他想干什麼,等到雷古勒斯死了,布萊克家就是他的了?」

  情緒不穩定的孕婦也太好用了吧,她還什麼都沒說呢!

  「沒辦法,誰讓西裡斯在鳳凰社呢?」阿波羅尼婭很是黯然,「黑魔王一直覺得奧賴恩和沃爾布加在兩頭下注,不滿很久了。」

  她望向納西莎裹在寬松的天鵝絨鐘型袖口裡的左臂,那裡的肌膚干干淨淨,除了蔓延的青色血管之外什麼都沒有。

  「我知道盧修斯想保護你,但是萬一……」

  恰到好處的沉默,引得納西莎焦慮地撫上小腹。

  孕婦的丈夫理智多了,他無言良久,遲遲不肯說話。

  「我知道你們是朋友,阿波羅尼婭,從一年級開始。」盧修斯抬起頭來,雙臂支在膝蓋上,堪稱謙遜誠懇地看著她,「但西茜現在是馬爾福家的人。一旦……西裡斯那個瘋子就不提了,繼承權會輪到旁支。」

  阿波羅尼婭點頭笑道:「貝拉看上去一點兒都不想為羅道夫斯生孩子,安多米達不去提她,而西茜已經懷孕了。」

  她的孩子將有可能繼承兩個家族。納西莎慢慢撫摸著還什麼都看不出來的小腹,努力聚攏著理智,她正在試圖讓自己重新化作一尊雕像。

  阿波羅尼婭狂打感情牌,被盧修斯一張支票解決。

  「西茜,你還記得我第一次去格裡莫廣場12號過聖誕時,和沃爾布加阿姨說過什麼嗎?」阿波羅尼婭輕柔地問道。

  她當然說過很多話,但納西莎是聰明人,總能從中找到關鍵點。

  「沃爾布加姑姑感謝你在學校裡對雷古勒斯的照顧與友誼,」納西莎苦笑,那時候她就在一邊陪坐,只覺得這小女孩是在裝大人,「你說『純血家族守望相助,都是應該的』。」

  這句話在這個時候說出來,頓時就有了別樣的意味。

  遇到困境才需要守望相助,那麼是誰造成的困境?

  強調「純血家族」,誰又是那個低劣的混血?

  布萊克是純血家族,馬爾福也是;布萊克家遭遇滅頂之災,焉知哪天不會落到馬爾福頭上?

  盧修斯面色變了。

  「你知道什麼了,是不是?」他低聲道。

  阿波羅尼婭抱著膝蓋,搖搖頭:「我只是很好奇——為什麼阿布拉克薩斯死了,羅道夫斯和拉巴斯坦也沒有父母?埃弗裡?特拉弗斯?羅齊爾?現在連奧賴恩和沃爾布加都要死了……與黑魔王同校就讀的那一代人,壽命似乎格外短暫。」

  要知道巫師平均可以活120年Ⅴ,魔力越強活得越久,弗利蒙·波特那麼大年紀還能讓老婆生兒子呢Ⅳ!

  「會不會他們知道什麼?會不會這就是奧賴恩和沃爾布加只肯出一個次子的原因?」阿波羅尼婭惡魔低語,「他自己不是純血,就嫉恨純血的高貴,拿我們當槍使!『純血至上』只不過是他的借口,看看我們哪一家,這些年因為他變得更好了嗎?」

  「夠了!」盧修斯急促地喘了一口氣。他拔出茶幾上的羽毛筆,匆匆在羊皮紙上畫了個圈,揚揚下巴向她示意,送客的意思十分明顯。

  阿波羅尼婭完成任務,幾乎是興高采烈地抓起羊皮紙往口袋裡一揣,向筋疲力盡的夫妻倆點點頭,起身就要走。

  「等等。」納西莎開口挽留,看了丈夫一眼。

  盧修斯無聲會意,走到阿波羅尼婭身前,仿佛要跟她行一個貼面禮。

  「黑魔王在懷疑你。他覺得你對他沒有所圖,他無法掌握你的弱點。」盧修斯的嘴唇幾乎沒有動,「盡快給他一個把柄,如果他用鑽心咒撬不開你的嘴,我們都知道會怎麼樣。」

  阿波羅尼婭毛骨悚然。

  她想說黑魔王掌握著我的生殺大權,但沒有人比湯姆·裡德爾更知道一個怕死的人是什麼樣子。在這個世界上她無牽無掛,活得瀟灑恣意,任性花錢,因為她根本就不在乎。

  她不在乎錢權名利,不在乎純血榮耀,不在乎人命得失,更不在乎湯姆·裡德爾的事業——那股不在乎的勁兒從她身上每一處毛孔漫出來,黑魔王發現了,鄧布利多大概也發現了。

  她救下鳳凰社的人不是因為她善良,是因為不救白不救,救了反而能當作人質和籌碼;她成為食死徒也不是因為她邪惡,而是因為那是一條最方便的捷徑,斯萊特林擅長走捷徑。

  她還救過阮福芳慈——因為她太想家了。她所處的年代與國度很難遇到故國來客,那麼流亡的越南混血也可以做平替。

  就算她死了又怎麼樣呢?

  沒有她,黑魔王還是會死,救世主還是會贏,她來到這個世界所受的苦難,本就和這宏大的篇章沒有關系。

  至於她宏願未竟而造成的遺憾與執念……她死都死了,死人哪還顧得上這個?如果死亡能送她的靈魂回家,那樣也不錯。

  阿波羅尼婭扯了扯嘴角:「我盡量吧。」

  要她怎麼做?跪在黑魔王面前抱著他的腿哭,求您千萬不要殺莉莉·波特?一見面就打暈她,一個字也別讓她說?

  斯內普去求,黑魔王會答應;再加上一個她……讓兩個忠心的食死徒不顧大局懇求他饒恕的女巫,偏偏還是疑似黑魔王匹敵之人的母親,這個女人有什麼奧秘?按照黑魔王的尿性,救世主可以待會兒再殺,反正只是個嬰兒,但莉莉·波特得先抓回來研究研究。

  那還不如死了呢。

  阿波羅尼婭頭疼極了,心煩意亂地向馬爾福夫婦道別,魂不守舍地跟著多爾博往外走——盧修斯攬著納西莎在度假別墅的門口目送。

  「她對雷古勒斯是真的沒話說。」盧修斯中肯地評價,「貝拉雖然總是怨恨她搶功,但我聽見她攛掇拉巴斯坦。」

  娘家弟弟郎心如鐵,這不是還有個夫家弟弟嗎?

  納西莎露出個嫌惡的表情來。

  「雷古勒斯一開始也只不過是她的同學而已。」納西莎若有所思,「後來他們才成為朋友,除了『布萊克夫人』的名號,我都不知道這孩子到底圖雷古勒斯些什麼。」

  兩個人雙雙怔住。

  這個世界上難道真的有人什麼都不圖嗎?純粹的友誼,無私的奉獻?

  這是馬爾福所無法理解的——哪怕是盧修斯,也在與納西莎汲取彼此的愛與支持,很難想像雷古勒斯能給予阿波羅尼婭什麼,倒不是說他不好。

  「或許阿波羅尼婭壓力太大的時候會去找雷古勒斯喝酒。」盧修斯開了個干巴巴的玩笑,納西莎完全無動於衷,她摸著肚子,下了決心。

  「如果是個女孩,我就讓阿波羅尼婭當她的教母。」



第12章  海窟(4)

  1979年,英國,科克沃斯,蜘蛛尾巷。

  阿波羅尼婭拍了半天門,終於把斯內普從坩堝前叫了出來,他的臉色和天氣一樣陰沉。

  不,還要更陰沉。

  阿波羅尼婭裝作看不見,從口袋裡掏著羊皮紙,口中道:「罌粟蒴果流浸膏,溶媒是古代如尼文蛇的血。」

  「他弄這個干什麼?」斯內普嘴角抽動,摩挲著手裡的羊皮紙。盧修斯頂多明哲保身、持中不言,但他不會故意騙人。

  「怎麼,還是對不上嗎?」阿波羅尼婭急了,「難道還差一環?」

  他們現在已經走進了昨晚的那個小圖書室裡,斯內普甚至開始翻書。

  「我不可能記錯,這種流浸膏是不能直接加入坩堝的,會馬上和痛苦藥劑的重要原材料發生反應。」斯內普把攤開的書頁遞到她眼前,阿波羅尼婭匆匆瞥了一眼,渾身發麻。

  「要不……」她試探著說,生怕傷到他的自尊心——魔藥大師即便天縱奇才,現在還是個缺少經驗的年輕人,「我去忽悠一下斯拉格霍恩?就說圍剿黑巫師救了受害人,他不會懷疑的。」

  「沒有必要。」斯內普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我看你已經把所有魔藥課的知識都還給他了,你哪還有臉去見他?」

  不得不說,如果幾年如一日地忍受某些東西,你就會開始習慣它——斯內普的嘲諷如此,男女混合雙打的鑽心咒也是如此。

  房子的主人十分沒有待客之道地走到唯一的沙發上坐下,任由他的客人沮喪地倚靠著壁爐——她看上去越是受打擊,他就越受用。

  「在流浸膏不能直接進坩堝的前提下,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制作酊劑。」斯內普復述著《中級魔藥制作》的內容,「格林格拉斯家有什麼酒?」

  阿波羅尼婭如夢初醒。

  不得不說黑魔王是一位十分注意個人形像塑造的領袖,在他逐步走向癲狂之前。他不好美食,不慕女色,不抽煙,不酗酒,更不貪圖任何物質享受,早起晚睡,常年穿一身樸素的黑袍子,材質不限,棉的也行——本來是這樣,但是棉布不夠飄逸,絲綢太易皺,讓黑魔王親自用無聲咒不停地為袍子除皺是不現實的,派一個家養小精靈隱身在側隨時為黑魔王除皺就更離譜了。

  最後盧修斯從麻瓜界搞來了聚酯纖維,還好黑魔王沒細問。

  總而言之,這樣一位苦行聖徒般的領袖,是不可能派手下去為自己「搞點乙醇」的,酒,或者酒精,都不可能——他只會拿格林格拉斯家的現成。

  「克拉托斯和繆西卡都不喝酒,酒精被認為會讓煉金產品性狀不穩定。」阿波羅尼婭飛快地回憶,「但我小時候用一瓶麻瓜酒泡了一條蛇來嚇唬科俄斯!」Ⅰ

  斯內普面色復雜,那眼神幾乎可以稱得上嫌棄——能讓西弗勒斯·斯內普隱晦地表達出「譴責」這種情緒的事兒可不多見。

  好吧,她承認當時科俄斯還不太會走路,但不會走路他已經會攥著家養小精靈細長的手指當做魔杖,指著她大喊『鑽心剜骨』了。

  阿波羅尼婭惡意地祝禱:「希望科俄斯在美國過得好,最好早點兒死在『肅清者』手裡。」她還省了一筆撫養費。

  斯內普微妙地勾起唇角,問她:「什麼蛇?」

  「就是普通的無毒蛇。」阿波羅尼婭攤手,「拜托西弗勒斯,我那時候也才五歲。」

  「但你沒有被咬到,你也才五歲。」斯內普皺起眉,「描述一下那條蛇。」

  為了幫助她回憶,他體貼地變了把椅子——真是令人感動的友情!

  「很小,很光滑,幾乎摸不到鱗片,」阿波羅尼婭費勁地回想,「我當時正在花園裡抱著家養小精靈變出來的火球取暖,它就自己游過來了。好像是灰色的,也有可能是金色的,我不確定……但我記得很清楚它沒有脖子,它的頭和身體一樣粗!」

  斯內普臉上的表情很奇異,看著她好像在看什麼珍奇異獸,應該被送去給紐特·斯卡曼德關在箱子裡好好研究個一二十年的那種。

  「你真該去買份禮物,向斯拉格霍恩道歉。」他看上去活像是被她氣笑了,「或者你考N.E.W.Ts魔藥科的時候,對考官施了混淆咒嗎?」

  阿波羅尼婭已經不敢坐著了,她想她抓的那條大概是什麼珍貴的神奇動物,或者是著名的?所以她把人家砸暈泡酒,就為了嚇唬人,斯內普才這麼無語。

  但是不應該啊,她能拍著凱特爾伯恩的斷腿發誓她保護神奇生物課的O是貨真價實的。

  「這條蛇,連『烏龍出洞』都召喚不出來,你沒有被咬,因為它根本就不愛咬人……」斯內普也站起來,輕柔地嘆息著,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歐洲常見兩棲爬行類動物大全》遞給她,「第112頁,念。」

  阿波羅尼婭戰戰兢兢地照做,她先看到了配圖,驚喜地叫著「就是這個」,然後再看到文字。

  「蛇蜥Ⅱ。」她干巴巴地念,終於明白了斯內普為什麼嘲諷她——蛇蜥不是神奇動物,但它的皮一樣可以被用於魔藥制作,生飲蛇蜥的血會使巫師的內髒變得像玻璃一樣脆弱。霍格沃茨的魔藥櫃裡,蛇蜥皮就和蝰蛇、蝮蛇什麼的皮放在一起,每次他們用到蛇皮,斯拉格霍恩都會提醒學生不要拿錯。

  如果斯內普此生終究無法避免去霍格沃茨教書的命運,阿波羅尼婭絕望地想,那麼她的大名或者「我見過一個傻X」能在霍格沃茨歷代學子的耳朵裡磨出繭子。

  「那瓶麻瓜的酒有沒有別的成分?」斯內普問,一根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打,這意味著他已經開始在心裡列解藥補充劑的清單了。

  「就是最常見的哥頓牌干杜松子酒。」她和他對視一眼,認命地往門口走,「我去給你搞一瓶來!」

  斯內普手指一動,暫時解除了這間房子的反幻影顯/移形咒。

  片刻後,阿波羅尼婭提著一大瓶黃標紅字的杜松子酒出現在她壁爐前的椅子上。

  「蒸餾水,小麥,大麥芽,杜松子……」她琅琅念誦的聲音心虛地低了下去,「還有天然香料……」

  斯內普挑了挑眉,忍不住「呵」的冷笑出來。

  「你去搞定。」他指著阿波羅尼婭,「別忘了,七天。」



第13章  間諜(1)

  哪怕對於巫師來說,搞到一款麻瓜百年名酒的秘方都有些過於難了。

  《保密法》沉甸甸地頂在頭上,即便施法不被麻瓜看見——無緣無故對麻瓜頻頻施法,你至少需要一場聽證會來解釋這個危險的行為。

  但如果這名巫師的職業是傲羅的話,一切就易如反掌了。

  問就是傲羅執法,再問就是有黑巫師的邪惡線索。

  阿波羅尼婭精疲力盡地從蜘蛛尾巷回來——連斯內普的面都沒見著,人家給她留了個字條,讓她把配方放在桌子上。

  同為天涯食死徒,誰手頭還沒個把主人的任務了?何況斯內普的任務她心知肚明。

  鳳凰社有彼得·佩迪魯,黑魔王需要一個人監視鄧布利多校內的時間。

  他扒拉扒拉手頭的人,西弗勒斯·斯內普脫穎而出。

  混血,有天賦,有能力,但在食死徒內部的定位很尷尬——畢竟偉大的黑魔王不會身受重傷到等魔藥救命——奶媽與輔助總是不受重視。

  而當一個人身上某種才華過於突出的時候,人們往往會忽視其他的長處。

  他又不能主動去show something——在食死徒內部那堪稱「險惡」的環境下,過多的暴露自己並不是一件好事——更何況他本就不是那樣的人。

  但是現在,黑魔王嘗到了間諜的甜頭,這就是食死徒產業的下一波風口。

  誰不想當那頭豬呢?阿波羅尼婭要是能趕上,還用從一年級就開始苦心孤詣地分析黑魔王的核心用人需求?

  阿波羅尼婭放縱自己的思維天馬行空、漫無目的地游蕩。通常她行事也是如此,沒有鄧布利多式、一環扣一環的大計劃,有的只是一個一個的小目標。

  唔,巫師的小目標可比麻瓜商人的小目標簡單多了,迄今為止她所有的小目標都成功了:

  1.吸收湯姆·裡德爾的成功經驗,打造完美簡歷;

  2.合理利用資源,拿到心儀offer,成為老板心腹愛將;

  3.建立鳳凰社人質庫,初步接觸鄧布利多(甚至超出預期);

  4.救下雷古勒斯,進一步把布萊克與馬爾福綁上馬車。

  然後呢?

  阿波羅尼婭仰頭看著天花板,手吹玻璃吊燈的光芒柔和而明亮,樓上傳來泡泡照顧雷古勒斯的聲音——家養小精靈萬分緊張,在沙漏、麻瓜秒表、麻瓜時鐘和自身的魔法之外,還特地要求阿波羅尼婭在雷古勒斯床對面的牆上變了個巨大的七日倒計時。

  現在已經是1979年10月底了。她到底要不要做?

  擅自插手他人的人生本就不該,不然別做了吧?他是成年人,理應深思熟慮做決定、然後為自己的決定負責。

  上一個不得不負責的還在樓上做噩夢呢!

  要這麼說,鳳凰社人質庫全都是她擅自插手的後果——沒有做好防護措施、沒有隱藏好自己的房子、不夠能打、不夠警惕,他們理應為此負責。

  她苦惱地揉亂了頭發。

  「篤篤篤——」不知道哪裡傳來細微的敲擊聲,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敲玻璃窗?

  她環顧四周,又聽見連續兩下爆響,阿波羅尼婭被炸得眼冒金星,泡泡仿佛只是短暫地閃現了一下,扔下一句話:「小姐頂樓陽光房外有一只貓頭鷹找你——」

  意思是你自己去取一下,泡泡我沒空。

  很好,看來70年代是小精靈史上的叛逆時代,或許應該介紹泡泡和多比認識一下,相個親什麼的,等他們的孩子長大,差不多正好趕上赫敏·格蘭傑主政,魔法部第一個小精靈編制什麼的,多好!

  「篤篤篤篤篤!」一頭眼熟的灰林鸮繞著透明玻璃頂棚盤旋,即使它啄到了真的玻璃,也找不到落腳點——在防護咒的影響下,貓頭鷹眼裡這只是一棟疏於打理的空屋。

  阿波羅尼婭快步過去,踩著凳子撐開唯一一塊可活動的天花板,用一塊瑪芬蛋糕引著灰林鸮穿越屏障。

  大鳥顯然認出了她,循著「左肩—頭頂—右肩」的路線在她身上跳個不停,如果它有傳說中那只小豬的體格子,這麼蹦噠倒也顯得很可愛,可惜它沒有。

  「好好好!」阿波羅尼婭哀嚎,「先吃飯先吃飯!」

  她也認出這是誰了——霍格沃茨的公共貓頭鷹之一,格林格拉斯夫婦沒給她買貓頭鷹,也沒有允許莊園的貓頭鷹為她服務,她只好去薅學校的羊毛。

  出於某種樸素的情懷,她總是挑那只最肥壯的,也就是眼前歡快的灰林鸮。

  一封信——或者說便條——從鳥喙裡飄落在地,灰林鸮完全顧不上此行的任務了,它叼著那只瑪芬蛋糕站在阿波羅尼婭頭頂,尖嘯著催促她帶路。

  大老遠從蘇格蘭來,確實不是一只小蛋糕能喂飽的。

  阿波羅尼婭抄起便條,從頭頂擄下貓頭鷹挾在手臂間,這才出發前往廚房。

  「你太高了寶貝,」她輕聲細語,「你站在我頭上,會撞到門頂。」

  她放任那只灰林鸮去吃豪華自助,自己就著壁爐火光展開便條。

  「親愛的克洛伊·勒布倫女士:

  我知道了一些事,我們需要談談。

  又及:諾瓦Ⅰ家的兄長也想探望他的弟弟。

  你忠實的路易·奧朗德」

  很好,很好。

  阿波羅尼婭滿面微笑,優雅起身,走下樓梯。

  地下室本也應有三間房,除了廚房和魔藥工坊之外,第三間被隱藏了——阿波羅尼婭狠狠一腳踹在護壁板上,空牆上漸漸浮現出一扇小門。

  灰林鸮受驚般地從廚房伸出個頭來,喙上還滴答血汁,阿波羅尼婭為泡泡剛給雷古勒斯采購的安格斯牛肉默哀三秒。

  「沒事,吃你的吧!」她溫柔叮囑,「別吃撐了,上了天喝風會拉肚子。」

  灰林鸮至少聽懂了那句「吃你的吧」,高興地把頭縮了回去。

  她這才輸入密碼,轉動門把手——這棟房子裡唯一被她施了空間延展咒的房間,一間標准規格的手槍射擊靶場。

  阿波羅尼婭足足打掉一個基數的子彈,才勉強能坐下給鄧布利多寫回信。

  「親愛的奧朗德:

  我很願意在家附近的costa咖啡店和你見一面,諾瓦先生如要同來,可將車停在街區停車場(地址附後)裡。

  克洛伊·勒布倫」

  她不想保持禮貌了,就這樣吧!

  兩小時後,灰林鸮咽下阿波羅尼婭現架起坩堝熬的消食劑(貓頭鷹特供版),帶著回信衝入茫茫灰霧。

  阿波羅尼婭沒想到鄧布利多如此迫不及待。

  第二天一早,她還想著去蜘蛛尾巷瞄一眼看看斯內普回來了沒有順便push一下項目進度,結果就在她路過窗邊、捎帶手看了一眼天色的時候——

  她看見鄧布利多笑眯眯地倚著costa門口的警亭,店員,甚至,還沒有,營業。

  活久見,鄧布利多和TARDIS Ⅱ合影了。

  但是……怎麼老年人是不需要睡覺的嗎?穆迪用生命健康和一條腿為她換來的假期,每一天都要交代在這些事兒上嗎?

  如果西裡斯·布萊克真的說動了雷古勒斯做鳳凰社的暗線——他當然是來干這個的,總不能是來給雷古勒斯一個愛的抱抱——阿波羅尼婭發誓她一定會用命去阻攔。

  鳳凰社顯而易見是把人當畜生使的,雷古勒斯大病方愈,冒險兼職很容易過勞。

  阿波羅尼婭慢悠悠轉身上樓,她化了全妝,換上她在阿爾德蓋特的標准制服——盤發高跟鞋,黑色大衣——正好趕上COSTA開門。

  一輛紅色雙層巴士搖晃著經過,完全遮蔽了鄧布利多望向對面的視線,待那巴士離開,全副武裝的阿波羅尼婭已經走到馬路中央了。

  「早上好,奧朗德先生。」她滿面春風地打招呼,看上去神采奕奕,「學校裡最近怎麼樣?」

  「哦,說起來這個,」鄧布利多非常配合,「這一個星期董事會都在和我斟酌一門選修課教師的新人選——之前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人接班,我可真害怕米爾蒂恩Ⅲ教授變成賓斯教授那樣,還好如今我們有了一位看上去不錯的候選人。」

  看來灰林鸮不僅能帶來厄運,還能歪打正著。

  「我想你需要好好面試一下了,真可惜我不是董事會成員,不然或許還可以旁聽一下。」阿波羅尼婭開玩笑般的聳聳肩。

  占蔔課和預言家的玄孫女,在鄧布利多眼裡顯然還不屬於什麼機密,用來當作墊場的戲份正合適。

  「當然,就在下周,有些倉促——我的時間表被你無私饋贈的小驚喜塞滿了。」鄧布利多笑著啜了一口咖啡,登時被苦得表情管理險些失效,「在此我想請求你,我的孩子,別再玩藏寶游戲了,那個小驚喜還有多少?」

  人設勉強立起來了:鄧布利多是某個大學疲於奔命的校監,而她是剛畢業的韋斯萊雙胞胎(性轉版)。

  阿波羅尼婭比出七根手指:「一共只有這麼多。」

  鄧布利多顯然不能理解她為什麼要說「只」。

  「我們有這麼多。」他豎起的一根手指是如此勢單力孤。

  「或許你可以問問校董會裡那位『高傲的』盧克,不過我想他大概不會搭理你。」阿波羅尼婭攤手,「我也一樣,為了確認他妻弟小諾瓦的飲食習慣,我可是大出血呢!」

  其實也沒有,那些都是馬爾福家應得的分紅,她還不至於高尚到跟錢過不去。

  「那麼我猜,厄唐Ⅳ夫人應該也有些頭緒?」鄧布利多問。

  阿波羅尼婭花了一分鐘來解碼這個「厄唐夫人」是誰。

  「有一個人會告訴你一些線索,但你要費一番功夫,『灰衣的』海蓮娜不是輕易泄露口風的人。」拿鐵的拉花被她攪得一團亂,「如果你想省略尋寶游戲的步驟,我可以直接告訴你謎底,事實上,他一直在八樓和你做鄰居呢!」

  鄧布利多幾乎立刻明白了她的的意思,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時省力,誰還不能是個謎語人了?

  「要麼很難,要麼很繁瑣。」鄧布利多沉吟道,「其他的呢?」

  「最後一個不難也不繁瑣,但它就在伍爾學長的眼皮子底下。如果哪天伍爾心血來潮跑去看一看……他會立刻開始更多惡作劇的。」

  現在輪到鄧布利多解碼了,幾乎是一瞬間——湯姆·馬沃羅·裡德爾出身倫敦伍氏(wool』s)孤兒院。

  「為什麼是最後一個?哪怕算上我聘請專業團隊搞掉的那一個,也應該還有兩個。」鄧布利多眨了眨眼。

  「因為還沒開始呀!」阿波羅尼婭笑起來,開始喝她那冰涼的咖啡,「雖然還沒開始,但他堅持要做七個。」

  七個魂器還是七片靈魂,她又沒明說。

  鄧布利多呢喃著「七」這個單詞:「幸運數字?」

  「顯然,他甚至就此問題專門咨詢了一下俱樂部的主持人。」阿波羅尼婭苦笑起來,「如果我們可敬的引薦人當時就說,『不,托馬斯Ⅴ,我覺得3這個數字更適合你』,事情又會有多麼大的不同啊!」

  鄧布利多的瞳孔縮成針尖一樣大,死死地盯著她:「那麼說,他在學校裡就已經開始……怪不得,怪不得我們藥劑學教授一直不懈地表達想要退休的願望。」

  「事實上伍爾學長一直以為知道這件事的只有他們兩個人,只要……」阿波羅尼婭比了個隱晦的手勢,「就會變成永遠的秘密。」

  「難道董事會裡的那幾位都不知道底細?」鄧布利多望向窗外,目光掃過對面不知道哪一戶,「看來小諾瓦先生對於惡作劇的興趣與理解遠超他的兄長,你也不賴,我親愛的克洛伊。」

  「家學淵源。」阿波羅尼婭笑得謙虛又討厭,「為母校做一些貢獻是我應盡的責任與義務。」

  話題似乎告一段落了,二人不約而同地開始喝咖啡,鄰座一位看報紙的棕發老人卻笑呵呵地看了過來。

  阿波羅尼婭將手伸進風衣內袋——這個年紀、階層、性別的英國人不可能這麼熱情。

  「不聽話的學生可真是令人頭疼啊,先生?聽起來這些調皮鬼為你的學校造成了不小的麻煩?」麻瓜老人疊著手裡的報紙,將報紙抖落得「嘩嘩」作響,「真是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偷聽你們的談話,但是這些話簡直是不受控地鑽進我的耳朵——我也是從事教育行業的。」

  美式口音,警報解除。

  「當然,當然。」鄧布利多一副富有智慧的教育家派頭,滿臉無奈又自豪的欣慰表情,「都是聰明的孩子,可惜從來不把這股聰明勁兒用對地方——為了應付他們的『畢業禮物』,我差點抽干了一片湖呢!」

  麻瓜老人不由咋舌,當下興致勃勃地和鄧布利多攀談起來。阿波羅尼婭微微欠了欠身告辭,將喝完的杯盞還給櫃台,這才推門往停車場走去。

  她特意繞了一點路,從值班室背後抵達。後窗下有一攤嘔吐物,劣質威士忌,聞著還是新鮮的——白日酗酒。

  阿波羅尼婭翹起腳尖,用高跟鞋的細跟作為支點,轉了半個圈——下一秒她出現在賓利歐陸的駕駛室裡,再下一秒她呼吸幾乎凝滯。

  停車場的正中央大剌剌地停著西裡斯·布萊克那輛飛天摩托,他本人斜斜倚著後座,正在抽煙。挎鬥裡坐著一個小個子黃發男人,有點虛胖,一雙眼睛水汪汪的,看上去誠懇又可憐,正扳著車座、努力抻頭和西裡斯說著什麼。



第14章  間諜(2)

  彼得·佩迪魯。

  她前腳剛指認他是二五仔,鄧布利多後腳就把他送到眼前來。

  還好她沒直接走過去say hi。

  「你剛剛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西裡斯問,「那輛車好像晃了晃。」

  彼得不在意地瞥了乳白色的跑車一眼,笑得有些猥瑣:「麻瓜喜歡在各種不被允許的地方做那種事,你懂的。」

  車裡阿波羅尼婭心情復雜。

  西裡斯不置可否——他喜愛並了解麻瓜汽車,那種車型內部空間不大,應該做不了彼得說的事,除非兩個人都與彼得身量仿佛。

  他挑起嘴角笑了笑,又看了彼得一眼——小個子朋友比他還要緊張,一直警惕地掃視著四周,觀察著任何的蛛絲馬跡,生怕錯過一點兒動靜。明明鄧布利多保證此行絕對安全,鬧得好像雷古勒斯是彼得的弟弟一樣。

  想到自少年起便漸行漸遠的弟弟,西裡斯登時笑不出來了。他很少有這麼沉重的情緒,連戰友犧牲時,悲哀都只會占據他很少一部分精神——他只會有更多、更強烈的鬥志,死也要和那些人鬥爭到底。

  鄧布利多簡單地和他說了雷古勒斯的事,單獨的——對外只說他們是來見一個線人,交換一些情報。他本想和萊姆斯一起,但彼得強烈要求,很少見到他對鳳凰社的事兒這麼……有熱情。

  「我們不會被放鴿子了吧?」彼得嘟囔道,「六點我們就到了,現在已經十點了。」

  西裡斯也有些猶疑。

  鄧布利多並未告訴他「那個人」是誰,只說對方大概很不願意答應他的請求,這要是臨時變卦的話,就很合理了。

  「你先回去吧,我等到12點,畢竟是我們有求於人。」西裡斯打發他,「你之前不還說要為萊姆斯研發抑制藥劑嗎?盡管放手去做,材料我包了。」

  彼得羨慕嫉妒地望著好友——哪怕被逐出家門,也有長輩追著送遺產。

  阿波羅尼婭望著西裡斯勸走彼得,又讓他多等了半小時,這才搖下覆蓋著遮陽膜的車窗。

  「帥哥?」車窗裡只露出一雙精心描畫過的眼睛,十指尖尖扣著玻璃,指甲上塗著黑色的指甲油,「來。」

  西裡斯環顧整個停車場,確認這裡只有他一個活人。他右手緊扣著兜裡的魔杖,費勁地用左手打開副駕駛的車門,鑽了進去。

  「怎麼是你?!」西裡斯·布萊克大喊,手忙腳亂就要去掏魔杖。

  「鄧布利多告訴你我的身份了?」阿波羅尼婭大惑不解。

  西裡斯終於抽出了魔杖,死死捏在手裡。

  「沒有。」他陰郁地嘟噥,「但我可以猜,而且你算是不打自招。」

  「啊哈!」阿波羅尼婭冷笑,「等了幾個小時都沒暴走,你成熟了西裡斯。」

  「原來鄧布利多記憶裡那個女人是你,他把你和克利切都做了一些遮擋,我還以為那個山洞裡天然多霧。」西裡斯仍舊不可置信,「雷古勒斯他——」

  「勇敢的人。而且很高尚。」阿波羅尼婭淡淡地望著前方,「但等他醒來我要給他一拳,作為朋友。替你也來一拳?」

  西裡斯咬牙,點點頭道:「我那拳下手輕些。」

  「可以,這很格蘭芬多。」阿波羅尼婭點點頭,伸手從他牛仔外套鼓起的前胸口袋裡摸出煙盒,給自己也點上一支。

  「你都沒過肺!」西裡斯鄙夷至極,「他什麼時候會醒,你不是說你有解藥嗎?」

  「我曾經以為我有,但顯然黑魔王不會信任任何人,所以他做了一些改動,毒沒有被完全解掉。」阿波羅尼婭想想也覺得發愁,盡管她完全信任斯內普,但顯然這是不能在西裡斯面前說出來的。

  西裡斯徒勞地張張嘴,到底什麼也沒說。阿波羅尼婭有那個閑心在這裡浪費他的壽百年煙,又活活讓他等了幾個小時,顯然雷古勒斯還有救。

  「你不會一直躲在車裡看著我們吧?」他試著微笑,這感覺真奇怪,「聽說我們畢業後你當了女學生會主席?扣別人分的時候也這麼藏頭露尾嗎?」

  「如果我不想明天就在黑魔王的鑽心咒下絞盡腦汁為自己編造一個理由的話,」阿波羅尼婭也向他微笑,非常典型的皮笑肉不笑,「在確認彼得·佩迪魯離開之前,我都不會現身的。」

  西裡斯的手一抖,煙灰雪一樣落在他胳膊上。

  「其實我們都懷疑過鳳凰社內部出了問題。」他沉默良久,聲音沙啞得像五六十年的老煙槍,「但不可能是彼得。你有證據嗎?」

  「顯然我即將以自己的遭遇為此事做一個注解。」阿波羅尼婭又想跑回去打槍發泄了,「佩迪魯沒見到我的人,即便他現在變成老鼠縮在哪個角落。但這不妨礙他去告密,巧的是住在這附近的食死徒只有我一個人。」

  西裡斯目光復雜地盯著她的左臂,滿臉「卿本佳人,奈何從賊」。

  「你們能不能別每次都跟看什麼稀奇玩意兒似的?」阿波羅尼婭大怒,「見得少了嗎?你弟弟也是,你姐姐也是,你少年時期的死對頭也是!」

  她一把挽起衣袖,把左臂塞到他鼻子底下:「來來!看個夠!我今天就讓你脫敏!」

  哪怕聽到貝拉和斯內普的名字,西裡斯·布萊克都沒有生氣。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吧,如果彼得真的是食死徒,那麼阿波羅尼婭即將遭遇什麼……沒有人還能平心靜氣地聊天,是他把彼得帶來的。

  「鄧布利多可沒說佩迪魯也會來。」阿波羅尼婭依然很想回到咖啡店,把那個歪鼻子再打斷一次。

  西裡斯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呃,我們分頭行動的,他不知道……」

  「別再相信佩迪魯,黑魔王現在住我家,佩迪魯一個月來幾趟我比你清楚。」阿波羅尼婭嚴正警告他,「你會害死你真正的朋友。」

  西裡斯沉默地看著她。他們之間這種微妙的、亦敵亦友的關系並不足以動搖掠奪者們的友誼,哪怕阿波羅尼婭剛剛救了雷古勒斯——就像他不能說「現在只有鼻涕精還沒有為正義做出貢獻了,快跟他掰了」!

  雷古勒斯不會聽他的,阿波羅尼婭也不會。

  「好吧,我會給你證據。」阿波羅尼婭嘆了口氣,「雷古勒斯醒來之後,我會問問他的意思,如果他願意,你們再見面。」

  她掏出雙面鏡,用它換走了剩下的煙。

  「另一面現在在克利切手裡,如果你貿然行事……你知道他很聽貝拉的話。」阿波羅尼婭給自己上了幻身咒,率先開門下車。

  1979年,英國,蘇格蘭,霍格沃茨。

  證據在三天後寄到,圓形蛋糕盒上別著一封信。

  送信的家養小精靈眼淚汪汪,幾乎是怨恨地看了校長辦公室門口攔路的石獸一眼,將蛋糕盒放在石獸腳下,「啪」的一聲消失了。

  幾乎是在下一秒,緊守門戶的石頭怪獸就向兩邊移開了——門後並肩站著兩名神情嚴肅的巫師,一男一女,都不年輕了。男巫須發皆白,女巫深棕色的頭發也開始斑駁,他們都緊繃著,如臨大敵一般,好像面前的包裹裡有個麻瓜核彈。

  女巫俯身撿起那個包裹,男巫魔杖輕點,施放了幾個檢測咒。

  「你告訴我的事,至今我還不敢相信,阿不思。」女巫捧著包裹,率先走上旋轉樓梯,男巫默默無言地跟在她身後。

  「我也一樣。」阿不思·鄧布利多神情苦澀,「按理說我該保守秘密,但我不得不找你傾訴,我想分擔一些壓力,米勒娃。」

  米勒娃·麥格不由苦笑——他們都是無牽無掛的孤家寡人,找她當然最合適。

  校長室裡,他們頭碰頭俯在桌子上,閱讀那封短箋。

  「親愛的路易:

  小諾瓦先生已經康復並及時返回了工作崗位,關於他以後的工作安排,他會自己去找諾瓦先生聊聊。

  隨信附上科瓦爾斯基甜蜜烘焙坊(倫敦分店)出品的雙層奶油蛋糕,希望你喜歡。

  克洛伊·勒布倫」

  「原來他們已經擴張到英國了。」鄧布利多意味不明地感嘆道。

  蛋糕的裱花圖案是一只黑白花的嗅嗅,他將兩根細長的手指對准嗅嗅腹部藏寶袋的位置按了下去——夾出一個小玻璃瓶,瓶中有似煙非煙的銀白色流體輕盈地盤旋轉動。

  「會不會太費事了?」麥格皺眉道。

  鄧布利多搖了搖頭:「家養小精靈縱然忠心耿耿,也很容易被鑽空子,否則雷古勒斯·布萊克就會死在那個湖裡。」

  他走向屏風後的櫥櫃,冥想盆正安靜地等在那裡。

  「一起來嗎,米勒娃?」鄧布利多伸出手。

  兩人攜手落在一間寬綽的會議室內。

  純血家族祖宅的裝潢各有特色,顯然格林格拉斯家就偏向實用溫馨的那一類。地板上鋪陳的土耳其地毯與房間等大,四壁垂設柔軟的織花掛毯——連兩扇窗戶中間也不例外——內容是歷史上有名的巫師故事。

  他們站在門口,與之相對的房間盡頭處孤零零地安放了一張帶底座的高大扶手椅,幾乎像是威斯敏斯特教堂裡的加冕王座。王座兩邊貼牆擺放著精巧的軟凳,沒有靠背扶手,但配備了小幾、燭台和茶杯——只不過沒人敢喝。

  這些位置上都坐滿了人。

  王座上自然是伏地魔,他的五官愈發模糊了,幾乎看不出從前的模樣,但勉強還像個人。漆黑的袍子輕柔又飄逸地沿著王座流淌下來,他右手支頤,玩味地看著正進門的人。



第15章  間諜(3)

  隨著他的注視,以坐在右手第一的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左手第一的盧修斯·馬爾福為首,眾人紛紛往門口處看去。

  「非常具有壓迫性的場面。」麥格點評道。她其實有點緊張,但好在這裡大部分都是她的學生,一開始在她的課上連根針都變不出來。

  「湯姆真的是……」鄧布利多走到盧修斯面前,歪頭打量著,阿波羅尼婭就坐在他下首,「這兩個孩子看上去就像在蹲著。」

  麥格忍俊不禁,握著嘴咳嗽了兩聲,也去看了看那分外低矮的軟凳,感覺自己回到了十七世紀的法國王宮。

  這個時候雷古勒斯已經走到地毯中央了。他看上去面色蒼白,也就比在山洞裡好一點點,顴骨上還有一大塊烏青。但他的眼睛很亮,仿佛燃燒著灼灼的火焰,全數掩在低垂的睫毛下。

  「雷古勒斯我的朋友,是什麼讓你來得這麼晚?」伏地魔和善地問,「竟然讓我、讓這麼多傑出的巫師一起等你嗎?」

  貝拉緊張地瞥了雷古勒斯一眼,顯然她下首的那個空位就是堂弟的。

  雷古勒斯默默地躬身行禮,看上去幾乎要站立不穩。

  「我遭遇了襲擊,大人。」雷古勒斯平靜地說,「西裡斯·布萊克襲擊了我,但是我逃脫了,因此受了一些傷。」

  大家都在看貝拉,盧修斯幾乎掩飾不住幸災樂禍的眼神,看上去他不爽這個大姨姐很久了。

  「西裡斯·布萊克?」伏地魔仿佛聽到了什麼笑話,「鳳凰社從不單打獨鬥。」

  「的確如此,您明見萬裡,大人。」雷古勒斯俯首,「我傾向於這是西裡斯·布萊克的個人行為,他或許是想把我擄走,妄想著讓我借此脫離您光榮的隊伍。」

  「愚蠢!」伏地魔尖聲一笑,貝拉連忙帶頭捧場,阿波羅尼婭也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意。

  「他當然愚不可及。」雷古勒斯笑容諷刺,「就算我被關到天涯海角,只要主人召喚,我也會不顧一切地來到您身邊。」

  「錯了。哪怕我不召喚,你也應該主動前來。」伏地魔慢慢斂去笑意,「雷古勒斯,抬起頭,看著我。」

  雷古勒斯單膝跪地,仰頭望向伏地魔血滴一般鮮艷的雙目。

  麥格緊張地抓住鄧布利多的袖子。

  「哦?」伏地魔好像看到了什麼,退出了雷古勒斯的記憶,「他最後好像要對你說什麼?」

  雷古勒斯在地毯上搖搖欲墜,以他目前的身體狀況顯然承受不住一次淺淺的「攝神取念」。

  「啊?」他竭力使自己清醒過來,「可能是要罵我吧……」

  伏地魔搖了搖頭,他回味著剛才窺探到的記憶,揣摩著記憶裡英俊青年臉上欲言又止的困頓神情。

  「如果您願意,我再去……與他接觸一下?」雷古勒斯試探道。

  伏地魔抬了抬手指,示意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這就是允准了。

  貝拉特裡克斯顯然意識到了什麼,她滿面不贊成,但伏地魔如今沉迷間諜游戲,誰也不敢潑這盆冷水。

  「阿波羅尼婭,你最近在忙些什麼?」伏地魔冷不丁地問。

  阿波羅尼婭在被叫到名字的時候就立即深深地欠身。

  「有一只迷茫的小鳥兒找不到回巢的方向,」阿波羅尼婭笑吟吟地,目光只到伏地魔的膝蓋,「我一直在觀察他,猶豫著要不要給他一些引導。」

  「誰?」

  「克勞奇家的獨苗,今年剛成年。」阿波羅尼婭面不改色,「和他那個惡行昭著的父親同名。」

  會議室裡頓時響起一些浮躁的「嗡嗡」聲,像他們這樣的明牌食死徒,誰沒被老巴蒂·克勞奇刁難過?

  「假的吧?」貝拉第一個就不信,嚷嚷道,「會不會是老巴蒂利用他兒子演一場大戲?」

  「或許吧!」阿波羅尼婭謙遜地點點頭,從不跟貝拉硬扛,「據我觀察,他真的很討厭他的父親。」

  這句話簡直說到伏地魔心坎兒上去了。

  「他為什麼找你?」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問道,「他為什麼沒來找我們?」

  「因為他是老克勞奇的兒子,你們壓根就不會見他。」盧修斯冷冷地回答,仿佛受不了拉巴斯坦的愚蠢,「他連你家門朝哪開都不知道。」

  「的確。」阿波羅尼婭客氣地向盧修斯點點頭,「小克勞奇正在輾轉通過同級生打聽,但很不巧,他是赫奇帕奇Ⅰ的。」

  眾人紛紛哄笑起來,室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還是算了吧!」埃弗裡笑叫道。

  伏地魔抬起右手,會議室頓時安靜下來,他臉上也殘留著一縷微妙的笑意。

  「別這樣,赫奇帕奇也是我們的朋友——更多的朋友,更少的敵人,這才是戰爭的奧義。」伏地魔漫不經心地環顧眾人,「誰家有和小克勞奇同級的孩子?」

  離門不遠處有人怯生生地欠了欠身。

  「塞爾溫。」伏地魔點名道,「去和阿波羅尼婭交接一下,讓小克勞奇知道萊斯特蘭奇家的大門朝哪兒開。」

  他又看向阿波羅尼婭,贊許地點了點頭:「做得不錯,很敏銳。」

  還不等她進行一些表忠心的操作,伏地魔緊接著又道:「但我隱蔽在暗處的僕人告訴我一些有趣的消息。」

  「鄧布利多派人去倫敦和一個線人見面,那人遲遲沒有現身,直到我們的朋友被打發走,他們才接上頭。」伏地魔悠然道,「巧得很,鄧布利多派去的人也是西裡斯·布萊克。」

  雷古勒斯震驚地抬起頭。

  「當然,鳳凰社人才凋零是現實,」伏地魔看上去對鳳凰社簡直了如指掌,「除了西裡斯·布萊克那個無業游民,我想就算是鄧布利多也很難在工作日的上午找到一個能為他接頭的閑人。」

  食死徒們又開始笑。

  「除了狼人,啞炮和賊頭!」卡羅家的女兒——麥格忘了她的名字——笑著補充道。

  「您的僕人,有看到那個線人的模樣嗎?」盧修斯謹慎地問。

  伏地魔的笑容消失了:「是個女人,黑色長指甲,這無能的廢物只看到這個。」

  所有人又去看貝拉——她真的塗了黑色的指甲油。

  貝拉特裡克斯看上去快要氣瘋了,她滿面漲紅,胸脯劇烈地起伏著,無稽之談!無稽之談!

  阿波羅尼婭像是想起了什麼,馬上低頭去翻自己的小手提包——伏地魔注視著她——袖珍妝鏡、補充香水、繡著魔法部縮寫的手帕、子彈頭口紅,一樣一樣地被她拿在身側的小幾上,最後終於摸到了一個心形銀瓶。

  「呃,我說諸位。」阿波羅尼婭舉起自己的手,指甲干干淨淨,「魔法指甲油,一秒速塗。」

  她用魔杖點點瓶蓋,銀瓶裡彈射出一把小刷子,飛速地在阿波羅尼婭的指甲上依次踩了踩——現在她的指甲變成銀色了。

  「這不能代表什麼,對角巷118號,一個西可一瓶。」她聳聳肩。

  但貝拉特裡克斯不是那種「你為她說話她就會反過來感激你」的人。

  「沒錯!也有可能是你格林格拉斯!」貝拉指著她,「你只比西裡斯小一歲,你們在霍格沃茨朝夕相處!」

  阿波羅尼婭好笑地看著她:「對沒錯,我和他認識八年,你呢?有沒有十八年?」

  這間會議室裡的女性食死徒幾乎開始人人自危——格林格拉斯哪裡是證明了貝拉的清白,她把她們所有的人都拖下了水。

  伏地魔對「指甲油鬧劇」冷眼旁觀,直到這時才問:「阿波羅尼婭,你現在的落腳點是哪裡?」

  「倫敦阿爾德蓋特,大人。」阿波羅尼婭立刻恭謹低頭,報出街道和門牌,「離魔法部很近。」

  「西裡斯·布萊克與線人接頭的地方,就在阿爾德蓋特。」伏地魔殘酷地說,「我們的人裡,還有誰住在那裡嗎?」

  米勒娃·麥格的一顆心已經沉到了底,她都不忍心去看鄧布利多的神色。

  還有西裡斯、詹姆、萊姆斯……多好的孩子啊,他們該如何接受眼前的一切?

  會議室裡無人回答,黑魔王本來也不是真的尋求一個答案。

  雖然這裡只是食死徒裡最少的那一撮人,不能代表所有,但黑魔王已經懷疑格林格拉斯了。

  「鑽心剜骨。」

  麥格死死地攥著鄧布利多的胳膊,眼看著那個女孩跪倒在地毯上,佝僂起身體。她用力地握著拳頭,看上去試圖為了體面而咬住嘴唇、不發出任何聲音,但很快失敗了。她像漂在水面的魚一樣徒勞地張開嘴,拼了命地呼吸,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仿佛全身的能量都用來與疼痛抗衡,再沒有一點兒余力用來無謂的哭喊。

  伏地魔收回魔杖。

  鑽心咒的威力與魔力強弱、持續時長呈正相關Ⅱ,他只是懷疑,並不是真的想廢了手下的好狗。

  他悄無聲息地走下寶座,把女孩沉淪在痛苦余韻裡的僵硬身體踢得翻了個面兒。她雙眼無神地大睜著,伏地魔望進去。

  過了一會兒,伏地魔回到寶座。

  「你沒有什麼要為自己辯解的嗎?」伏地魔示意盧修斯搭把手,「方才替貝拉說話不是挺好的?」

  那是因為你根本沒給她說話的機會!米勒娃·麥格義憤填膺!

  「大人,您是知道我的……」阿波羅尼婭小聲呻..吟,「如果我是那個可惡的蜘蛛,我怎麼會在自己家附近……我怎麼不干脆把他帶到劍橋來?阿爾德蓋特的房子是我的公開地址,只要是魔法部職員都能輕易查到。」

  會議室裡響起一陣竊竊私語的嘈雜,麥格聽到他們在談論什麼「報紙」。

  格林格拉斯家長女發誓為父母復仇的報道是上了《預言家日報》頭版的,她說大仇一日不得報,便一日無顏回到與父母、弱弟共度十數年歡樂時光的家族老宅,特此將莊園封存,不日將遷往倫敦阿爾德蓋特新居。

  不必非要在魔法部就職,只要是看過那期報紙的人……

  「容我鬥膽,大人,不知您那位僕人是誰,他或許和我本人有什麼私仇,這才故意陷害。」阿波羅尼婭看上去正在努力梳理著思緒,「就如雷古勒斯所言,西裡斯·布萊克與他打得兩敗俱傷,怎麼可能又……」

  嘈雜聲更大了。

  麥格只要看那些人的表情就能猜到他們在想些什麼。

  格林格拉斯已經是食死徒的金字塔尖,連她都不知道那個線人是誰,而黑魔王也沒否認——看看馬爾福、萊斯特蘭奇和布萊克的模樣,一個個也都完全摸不著頭腦呢!

  剛剛格林格拉斯還在為貝拉特裡克斯辯白,這種人誰能跟她結仇?簡直不能細想下去,那怕不是鳳凰社派來離間我們的吧!

  「有空就搬個家吧,阿波羅尼婭。」伏地魔發話了,像一只巨手強力撫平會議室內此起彼伏的情緒波動,「搬得遠一點,讓盧修斯給你開支票。」

  盧修斯·馬爾福幾不可見的一窒。

  「遵命,大人。」他們雙雙俯首。

  回憶的世界搖晃起來,牆壁融化,人臉剝落,絢麗華美的地毯崩塌成銀色的漩渦。鄧布利多與麥格對視一眼,升回到現實世界。

  「是彼得!」麥格一抬起頭來就說,「彼得·佩迪魯!這個卑鄙的——」

  「但是,米勒娃。」鄧布利多扶了扶滑落到鼻尖的眼鏡,「會不會是苦肉計呢?」

  麥格驚訝極了,但她明白鄧布利多在顧慮什麼。

  她也明白鄧布利多那一瞬間的退縮。即便強大如他,也會有不敢面對一些事實的時候。

  「但她、她為什麼要——」麥格從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幫一個食死徒說話,「她做了這麼多事,阿不思,想想你告訴過我的。她出這麼大力氣,就只為了離間一個彼得·佩迪魯?佩迪魯他配嗎?」

  作為掠奪者在霍格沃茨的老師和鳳凰社的領導,無論是鄧布利多還是麥格,都無法捏著鼻子承認彼得·佩迪魯有什麼披沙揀金般的閃光點。

  「天平兩端是不對稱的。」麥格咕噥著,「她就算說穆迪是食死徒,我都會順著她想一想有沒有這種可能的!」

  鄧布利多沉默地伏在辦公桌上,他很少流露出這麼脆弱的一面。

  「格林格拉斯承受了一個鑽心咒,阿不思。如果下一次因佩迪魯而暴露的是我們的人,」麥格簡直無法想像那種情況,現在最危險的就是掠奪者剩下的三個孩子,「他們會死。」

  「難道非要用自己人的性命,才能——」

  「好了,米勒娃,好了,別說了。」鄧布利多站起身來,看上去多少已經有點重振旗鼓了,「我想鳳凰社需要蟄伏一段時間,我們還要試一試彼得。」

  麥格點點頭,緊繃的嘴角放松了一些。

  「我需要你去考慮一下西裡斯打入食死徒內部的可行性。」鄧布利多點了點桌上的《尖端黑魔法揭秘》,「我的時間與精力,都已經……你懂的。」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16章  預言(1)

  1979年,英國,蘇格蘭,霍格莫德,豬頭酒吧,10:30A.M.

  今天的生意格外好,屋裡幾乎坐滿了。

  灰發長須的老招待草草地擦著手裡的酒杯,放眼望去,一眼能揪出三個傲羅。

  倒不是說毛頭們偽裝功夫不過關,但梅林在上,現在可是工作日的上午。

  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

  人數雖然多,但看上去誰和誰都不熟,行事頗有章法。兩個守住了門,各有一個看住窗,還有個坐在吧台前——他身後有扇小門通向廚房,做一些簡餐什麼的。

  樓梯……剛剛有個女巫上去了,她訂的房間正對著樓梯口。

  老招待開始猜測今天注定要落網的倒霉蛋。但他的酒吧什麼都缺,就是不缺看上去神神秘秘、不像好貨的兜帽人,他看他們哪個都有可能。

  可今天這裡還有另一場約會,雖然聽著就很乏味,但誰讓約會的發起人是如今英國巫師界中流砥柱般的人物呢?

  老招待嘲諷地冷笑起來,打消了發守護神建議「中流砥柱」改期的打算。如果這場抓捕當真是針對他的圈套……那就讓他受著好了。

  時間一點點逼近中午,開始有人陸續起身離開。豬頭酒吧的不知名濃湯嘗起來有多美味,看起來就有多倒胃口。不是每個人都能閉上眼吃飯的,霍格莫德村裡顯然有著其他更好的選擇。

  這讓酒吧裡遲遲賴著不走的人變得格外醒目。

  老招待都有些困惑了,他幾乎要去抓著北牆下那個圓滾滾胖子的脖領子問他,難道真的看不出這些人都是衝你來的嗎?

  但不太可能是角落裡的瘦高個,他在心裡默默品評。

  瘦高個給人的感覺非常坦然,似乎他來這裡不是為了什麼見不得光的鬼祟交易或者和哪個危險分子會面,而僅僅是想喝一杯獨家特調黃油啤酒Dirty。Ⅰ

  要不是他全程沒有和任何人有過交流,一直低著頭發呆,手指腳尖都規規矩矩地藏在袍子裡,老招待都要懷疑他是傲羅的線人。

  不斷有人離開,氣氛變得越來越緊張,像是黏稠得拔不出攪拌棒的蜂蜜。

  圓胖子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麼,他緊張地四處看,身體已經移向了門的方向。

  「咣當」一聲,豬頭酒吧的大門被人惡狠狠撞開,迎客鈴稀裡嘩啦地齊聲高歌,不少人都捂住了耳朵。

  一個纖細的中年女巫衝了進來,真難想像她蜻蜓一般苗條的身體裡蘊藏著這麼大的能量。

  「怎麼!你已經來了?」女巫驚喜地撲過來,看上去眼神兒還不太好,顯然她就是「砥柱」約的人,老招待對霍格沃茨下學年即將開授的占蔔課熱烈看衰。

  「近視眼就別出門亂逛!」老招待嫌惡地看著她瘦長的脖子上叮叮當當掛著的一把長短粗細各不相同的鏈條,看她那層層疊疊、不華不實的破袍子!好好的袍子為什麼下擺要剪成毛邊兒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流蘇又是怎麼回事?

  哪怕是「砥柱」手下的那個狼人,每次見面也都是盡力做到整潔利索的。看看他這次都找了些什麼貨色!

  女巫伸長脖頸,頂著一副鏡片足有茶杯口那麼大的平光眼鏡湊過來仔仔細細地把他全身上下「看」了一遍,失望無比。

  「好吧,是我看錯了,先生,我還以為你是鄧布利多呢!」

  這句話不啻於平地裡落下驚雷,小十個人都因此豎起了耳朵——傲羅,圓胖子和瘦高個都在內。

  「那麼,我想我需要一間房間……」女巫不確定地說,「或許他跟你說過,為特裡勞妮留的?呃如果沒有的話,我訂一間,也是留這個名字,但是掛霍格沃茨的賬。」

  傲羅們隱晦(自以為)地交換了個眼神,圓胖子雙眼發亮,瘦高個嗤之以鼻。

  兩年了,翻倒巷黑市開價最高的單,就是要這個特裡勞妮的命。

  怪不得她看上去瘋瘋癲癲的,任誰被換著花樣追殺,也不可能保持一些無謂的優雅——老招待生出微妙的同情,但老招待不明白這個蜻蜓到底有什麼值得花那麼多錢殺的。

  那筆錢夠把豬頭酒吧從裡到外翻新成魔法部迎賓大廳級別的殿堂。

  或許其他黑巫師也是這麼想的,怕真給殺了又白賴賬,因此竟然讓特裡勞妮苟活到現在。

  老招待轉身從成排的釘子上取下一把拴著木牌的鑰匙,木牌上寫著房號。

  蜻蜓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小步往樓上跑去,全然不知所有人的目光幾乎都在尾隨著她。

  「咚」的一聲,樓上忽然有人低聲驚叫,甚至踢倒了椅子。

  特裡勞妮嚇了一跳,但她繼續向前,完全沒有被影響到。樓下的人就沒這麼和諧了——圓胖子跳了起來,下一秒開始原地旋轉,然後他就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反幻影移形咒,範圍:豬頭酒吧。

  這其實有點兒不太禮貌了,但老招待不記得是誰干的,他一直呆在吧台——不,不,那個女巫上樓前,特意點了一份濃湯配面包,他因此去了廚房一小會兒。

  所有的傲羅都動了起來。

  昏迷咒先發,束縛咒後至,繳械咒在兩翼,還有人高喊「傲羅執法,放下武器」!

  然而圓胖子憑借著靈活得不像話的身段全都躲過了,卡座因此被他攪和得一團亂,魔咒要麼就把椅墊炸開滿天鵝毛,要麼就被圓桌反彈得到處亂飛,連瘦高個都不耐煩地起身避了避。

  傲羅的行動不可避免地被停滯了一瞬,圓胖子已經抓緊機會、三步兩步跑上樓去了。

  特裡勞妮很適合作為人質,客房也很適合跳窗逃生。

  傲羅們立刻做出決斷:兩個追上樓,剩下的繞後包抄。

  很合理的分配,特別是在領頭羊缺位的情況下,這說明他們經過大量的磨合訓練——老招待心裡點評,鳳凰社都沒這麼默契,老人凋零,都是些生瓜蛋子。

  但是傲羅們的布局注定派不上用場。圓胖子的身影重新出現在樓梯上,倒退著,高舉著雙手,被一根魔杖頂住腦門。

  「沒聽到喊嗎?『傲羅執法,放下魔杖』。」女巫的聲音親切又友好,「怎麼就不聽呢?」

  傲羅們紛紛松了一口氣。「頭兒!」有人高喊。而瘦高個奇怪地動了一下,微微抬頭,開始關注起事態發展。

  難道他真的是傲羅的線人?老招待第一次懷疑起自己待人接物這麼多年的眼力。

  「阿爾貝托·費爾南德斯,你被指控非法持有黑魔法物品、走私珍稀神奇動物制品以及逾期滯留,你——」

  她忽然一頓,隨即低頭看向腳下,好像是高跟鞋的鞋跟卡在破爛的樓梯板裡了。鬼知道傲羅執法為什麼要穿高跟鞋?

  圓胖子費爾南德斯右手一動——他雖然高舉著手,但魔杖還藏在袖子裡。

  女巫忽然抬起那只被卡住的腳,猛地踹在他的肚子上,直踹得人從樓梯上打著滾兒往下掉,再肥厚也經不起這麼一摔。

  「抓了個現行!誰記一下,意圖襲擊傲羅,麗茲?」女巫踩著完好無損的高跟鞋輕快地走下來,左手一抬,費爾南德斯的魔杖落入她掌中,單手就給撅斷了。

  老招待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估量了一下魔杖的粗細。

  「不好意思打擾各位用餐,請配合一下,盡快離開。」女巫朗聲宣布,向寥寥余客和老招待客氣地一點頭,「店內布置稍後會照樣復原,有所損失麻煩您開單子給我,審批流程很快的,鄧布利多先生。」

  最後的稱呼放得很輕,她還狡黠地做了個鬼臉,老招待——阿不福思·鄧布利多瞪大了眼。

  他店裡的好客人沒有一個願意和條子扯上關系,最後走得只剩下角落裡的瘦高個,所有的傲羅都催促般地看著他。

  「上樓呆著行不行?」他不情不願地起身,走到為首的那個女傲羅跟前。

  可阿不福思記得瘦高個沒有要房間,他差點兒要回頭檢查掛鑰匙的釘子牆。

  「當然。」女傲羅側身為他讓開道路,比了個「請」的手勢,「為了您和家人朋友的安全,請不要偷聽偷看。」

  她伸出的手掌心裡是她自己的房間鑰匙,在二人擦肩而過的瞬間落入瘦高個的外袍口袋。

  這個角度,有且只有吧台裡的阿不福思能看見。

  看來他真的是傲羅的線人,阿不福思斬釘截鐵地想,今天真的是看走眼了。

  「Well,Well……」女傲羅笑吟吟地走到摔「昏」了的費爾南德斯跟前,「看來我們的西班牙朋友不打算清醒地離開酒吧了,那可不行。」

  她的魔杖凌空掃過費爾南德斯的身體,忽然在某個位置停了一停,下一秒後廚的切菜刀呼嘯著飛來,筆直地扎進費爾南德斯的大腿——與要緊部位唇齒相依,應該已經能感覺到牽扯痛了。

  費爾南德斯殺豬般扯著嗓子嚎叫起來,阿不福思目瞪口呆。

  「你們違法!傲羅違法!你們不能這麼對我,就算——」費爾南德斯慘叫,叫還不敢太大動作,怕一不小心扯著蛋。

  女傲羅蹲在他身前,漫不經心地擰動著手裡的菜刀。

  又是一陣聲嘶力竭的嚎叫,圓胖子涕淚橫流。

  「沒有違法,費爾南德斯先生,《守則》不許傲羅用魔咒傷害嫌疑人。」她和和氣氣地同他解釋,「我們只是在鑽空子。」

  一旁那個拿著羊皮紙的、叫「麗茲」的女傲羅已經開始念出問題,問他進貨的上家是誰。

  「你已經逾期滯留一年了,先生,但你手頭的貨源源不斷——比如你賣的戈爾貢蛇Ⅱ眼珠,這個蛇呢,英國本土對它們來說太冷了,只有利比亞沙漠裡才有。」女傲羅貼心地解釋。

  麗茲把問題重復了一遍,費爾南德斯依舊固執地閉口不言。

  「倒是個去神秘事物司的好苗子。」有個高高壯壯的男傲羅笑道。

  「沒關系,我們有大記憶恢復術嘛!對待這種人有什麼可心慈手軟的?」女傲羅繞到另一側,一腳踩在傷口上,用力地踏了下去。

  「想起來了嗎?」她輕輕柔柔地問。

  費爾南德斯已經在翻白眼了,喉嚨裡擠出一句:「無可奉告!」

  麗茲殷勤地從廚房裡摸了點兒什麼給她。

  是他的食鹽瓶,阿不福思無力地想。

  女傲羅神態虔誠,仔仔細細,仿佛拿著的是黑胡椒,而面前是一塊頂級果木烘烤的五分熟安格斯牛排——事實上她撒下厚厚的鹽層,確保傷口的每一寸都被潔白的食鹽覆蓋了。

  費爾南德斯的身體劇烈地抽搐著,終於暈了過去。

  「看來嫌疑人被捕之後情緒太激動,竟然暈過去了。」作為負責人的女傲羅起身歉意地向阿不福思說明了「情況」,「記得列清單,先生。」

  她晃了晃手中見底的食鹽瓶,阿不福思惡狠狠瞪了她一眼。

  那邊傲羅們已經一個咒語喚醒了費爾南德斯,他看上去終於像是要屈服了:「我是知道……我是說,我的確知道一些……」他報了幾個名字,接頭地點以及見面方式。

  麗茲恨得又狠狠地踹了他一腳。

  「無恥的混蛋!」她說,「看我們現在……亂著,就想渾水摸魚了是吧!」

  女傲羅擺擺手攔住她:「還沒說全呢,帶回去再慢慢調理。」

  傲羅們再次默契地分工,開始為費爾南德斯治傷祛疤——非魔咒傷害治起來輕而易舉,在傲羅眼裡確實算不得什麼。

  「回去你們打算怎麼做?」阿不福思不相信他們敢在魔法部裡折騰得滿地是血。

  「無非就是不讓人睡覺或者把人鎖在馬桶邊上之類的。」先前開口打趣過的男傲羅憨厚地撓了撓頭,「克勞奇先生剛批准我們建了一個很小的禁閉室,希望這次能用上。」

  他伸手比了個大小,差不多算是大號的柳條筐,人在裡面蜷上幾天,精神沒垮關節也廢了。

  「沒有光,沒有任何聲響,偶爾送點兒食物和水就行了。」男傲羅發自內心地高興,卻並非出於可以折磨罪犯的殘忍本性,「廁所畢竟太髒了,誰都不願意去;不許睡覺那個,至少要出兩個人,一個負責看著那些燈,一個負責把嫌疑人推醒。」

  阿不福思仔細想了想,覺得滿地是血也算不了什麼。

  麗茲和男傲羅帶著人幻影移形回去了,剩下的人幫忙把豬頭酒吧恢復原樣,女傲羅靠在吧台邊和阿不福思聊天。

  「我猜是下午兩點,對嗎?」她把玩著那根斷成兩截的魔杖,「或許我可以把它留給鄧布利多教授,他一定有辦法,有根魔杖備用也是好的,回頭我就在報告裡塞一個爆炸咒圓過去,您也能多批點兒錢。」

  阿不福思不想說話。但他本來就是個簡單直接的人,最終還是屈服於好奇心。

  「你怎麼知道?」他問。



第17章  預言(2)

  「方才在這裡的人都能猜得出來。她要見的是鄧布利多教授,她自己嚷出來的,提前到達,說明她有求於人,大概是想謀一個教職什麼的吧?」女傲羅望向樓上的方向,「但不是中午,如果約的是午餐,想必不會約在豬頭酒吧——哦請別誤會!我是說,呃廚房門框貼著每天中午也會店休一小時,那麼最近的時間就是兩點。」

  帶著答案倒推題干,這道題狗都會做。

  「你想要什麼?」阿不福思問她,抓緊了自己的魔杖。有天賦的孩子,經驗卻不一定有他多。

  「啊?」女傲羅連忙擺手,既是否認,也是向收工下班的同事們告別,「我不是剛剛摳出點兒線索嘛,想請求教授的幫助,或者斯拉格霍恩教授?但聽說他最近狀態不大好,如果鄧布利多教授能解答我的疑惑,我就不必再打擾病人了。」

  阿不福思撇撇嘴——他在黑魔法造物和神奇動物上都沒什麼造詣。

  「麻煩您再給我開間房。」女傲羅誠懇地攤開手。

  「哦?」阿不福思擋在釘子牆跟前兒,「那個人不是你的線人嗎?」

  「任務結束了,傲羅也要離探子的私人生活遠一點。」女傲羅正氣凜然地將新鑰匙收入囊中,「房錢您可以算在損失費裡,記得填表。」

  她留下一式三份的羊皮紙,每一張都足有阿不福思的胡子那麼長。

  「筆不能用孔雀毛,因為負責審核的男巫不喜歡,墨水裡不能有金粉,銀粉也不行。如果您沒有合適的文具,可以去村東頭郵局借。」女巫沒有上樓,反而抬腳往酒吧外走去,高跟鞋踩在地上,留下血紅的腳印,「順利的話,損失費會在五個工作日內抵達您的古靈閣賬戶,請注意查收。」

  1979年,英國,蘇格蘭,霍格莫德,豬頭酒吧,13:55P.M.

  阿不思·鄧布利多一邁進豬頭酒吧的門就解下了旅行鬥篷。「天氣真不錯,不是嗎阿不福思?」他愉快地招呼弟弟,卻發現弟弟正撅著屁股擦地上的一塊三角形血跡。

  「唔。」阿不福思冷淡地應了一聲。自從獨子克雷登斯去世後,他就不那麼愛用魔法了,很多事用手也能做,魔法的力量侵蝕過他太多家人。

  「出什麼事了?」他的兄長踱過來。

  「你快要遲到了。」阿不福思抬起頭來,冷冷地說。

  他可以以梅林的名義發誓,阿不思不會喜歡上午那個女傲羅行事作風的。瘋眼漢說不定會喜歡。

  阿不思·鄧布利多輕輕地「啊」了一聲,立刻轉身向樓上走去。

  「你開裂的樓板被人修好了,阿不福思?」他一邊走一邊觀察著被過度修復的酒吧裝潢,「請為我們送點兒飲料來好嗎?我想黃油啤酒就不錯!」

  阿不福思·鄧布利多真想拿手裡這塊擦地板的抹布為兄長和蜻蜓擦酒杯。

  他也真的這麼干了。

  這使他心情變得非常不錯,上樓的時候也注意到了嶄新的樓板——不會再發出「吱嘎」的響聲,提醒心懷鬼胎之輩有人經過。

  所以眼前這個伏在特裡勞妮房間門口專心偷聽的瘦高個也不知道他來了。

  「你在干什麼?」阿不福思冷冷地問,抬手便連托盤帶酒砸了過去,被瘦高個偏頭避開。這個動作使他的兜帽滑落到肩頭,阿不福思看到瘦高個的表情——混合了震驚、奇異、質疑與喜悅。他到底聽到了什麼?

  「滾開!」

  顯然瘦高個並沒有任何尊老愛幼的心腸,阿不福思掏魔杖慢了一步被他擊倒在地,等到阿不思後知後覺開門時,人都快跑過轉角了。

  轉角的客房門無聲無息地閃開一條小縫,魔杖尖端閃爍,魔咒觸發迅捷無倫——無聲昏迷咒,瘦高個毫無防備地倒下了。

  狹長的走廊裡,舉著魔杖的三個人相對無言。

  「他不是你的線人嗎?」阿不福思震驚極了。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我的孩子?」阿不思不遑多讓。

  「速戰速決,教授。」偷襲的女傲羅——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揪著瘦高個——也就是西弗勒斯·斯內普的領子把他拖進房間,魔杖意有所指地指了指特裡勞妮那邊。

  十分鐘後,鄧布利多兄弟一內一外,聯手為豬頭酒吧5號房布置下了最縝密的防護魔咒。

  「哪怕是湯姆親自來了,你們也有時間逃生。」阿不思·鄧布利多如此打趣。

  「我不知道您怎麼還笑得出來,教授。」阿波羅尼婭耷拉著肩膀——事情終於無可避免地走到了這一步。

  她做了這麼多事……她真的有做過什麼事嗎?

  阿不思·鄧布利多驚訝地看著她:「那只是個預言,孩子,那不意味著什麼,你知道,預言需要——你還沒聽過吧?」

  阿波羅尼婭疲憊地擺了擺手,她不需要聽,她甚至能默寫。

  「顯而易見。」有人低沉地說。

  阿波羅尼婭反應最快,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這一遲疑的功夫,憑空出現的繩索把她整個人都給捆了起來,她失去平衡倒在沙發上,袖子裡的魔杖也掉落在地。

  「力松勁泄!」阿波羅尼婭大喊。

  無杖魔法,但是有聲咒——她從沒試過,可還是奇跡般地成功了,看來施咒的人攻擊她的意願也並不強烈。

  等到阿波羅尼婭狼狽地爬起來,阿不思·鄧布利多的魔杖已經抵在斯內普的心口。

  「我不明白,阿波羅尼婭。」老人的目光掃過斯內普的左臂,「你為什麼讓他的魔杖還留在他手裡?」

  在兩個人的逼視之下,阿波羅尼婭張口結舌,進退兩難。

  「因為我信任他,教授。」她深吸一口氣,「比您信任我還要多得多,我信任他,全然地。」

  聞言,斯內普的表情頓時變得十分微妙。

  阿不思·鄧布利多的目光意味深長:「你要知道,孩子。在今天之前,我的確可以算得上是全然地信任你,但是今天之後,你身上我看不透的迷霧又變多了。」

  「刨根究底並沒有意義,教授。」阿波羅尼婭好整以暇地坐下,她更喜歡搶占先機,「我不知道我的索命咒為何異常,但我還是閉上眼接受了梅林的饋贈。」

  桌子上是阿不福思·鄧布利多新送來的啤酒,她嫌棄地聞了聞杯子,又放回去了。

  「弗朗索瓦絲的父親曾告訴她一句來自前宗主國的格言,『若不接受神明的禮物,反而會受到天罰』Ⅰ。」阿波羅尼婭又擺出那副和氣笑容,「如果今天沒有我,黑魔王就會知道那個預言,何不接受我無意的貢獻、把焦點放在預言上呢?」

  「那只是個預言。」鄧布利多的魔杖毫不放松,「預言不是一定會實現的。」

  「但黑魔王一定會當真,無論他知不知曉預言的全部。」阿波羅尼婭不敢看斯內普的表情,她知道在斯內普眼裡,她現在與叛徒無異,「能請您為我們復述一遍嗎?」

  鄧布利多心裡隱隱有種預感:就算他執意不說,阿波羅尼婭也會張口補全斯內普沒有聽到的那部分。

  不必把矛盾擺在明面上,阿波羅尼婭既不願意多談,他們現在也確實無暇研究什麼「先知」之類的問題。

  阿不思·鄧布利多將預言完整重復了一遍,驚奇地發現兩個學生的神情都沒什麼變化,特別是斯內普——看來他也認為裡德爾一定會當真。

  隨著他的復述,阿波羅尼婭也指揮著魔杖在虛空中寫字,絲滑的墨綠色緞帶紛紛勾勒出預言的內容,然後她大手一揮——一小簇火焰從緞帶邊緣卷上來,片刻後空中燒得只剩下一個「死」字。

  「什麼出生啊,什麼標記啊,那都不重要。他眼睛裡只看得見這個單詞。」阿波羅尼婭勾勾手,緞帶柔順地卷上她的手指,「您是黑魔王的恩師,是他進入魔法世界的領路人,他是什麼人,您比我們清楚。」

  阿不思·鄧布利多沉默了:湯姆·裡德爾的弱點與恐懼,早已隨著他為自己起的新名字而傳知天下。

  「現在我們來說說你。」阿波羅尼婭轉向斯內普,抖了抖睫毛,還是沒敢看他的眼睛,「你怎樣想我都無所謂,我只說一句話:莉莉·伊萬斯懷孕了,預產期七月底八月初。」

  斯內普仿佛突然站不穩一樣,踉蹌著倒退了一步。

  「你怎麼知道?」

  「西裡斯·布萊克說的。」

  「看來那個神秘的女線人真的是你。」

  「你消息夠靈通的。」

  「所以莉莉她——她有三次都?」

  阿波羅尼婭禮貌地指了指鄧布利多,後者正在飛速回憶計算。

  「我想我們可以坐下來談談了,兩位?」她高興地笑起來,一個響指叫來泡泡,讓她悄悄去三把掃帚買威士忌,然後把阿不福思的啤酒帶回家澆花,「太甜了,記得灑一點『蟲滅靈』。」她如此叮囑。

  斯內普神色木然地坐在她身邊,鄧布利多坐在書桌前。

  「那麼,教授。」阿波羅尼婭彬彬有禮地問,「如果你不說我不說西弗勒斯不說,世界上是不是就沒有人知道這個預言了?」



第18章  預言(3)

  鄧布利多沉吟著,在學生滿懷希冀的目光中搖了搖頭。

  「魔法部神秘事物司收藏了無數預言球,而預言者本人是沒有其預言時相關記憶的,而誰也不能保證預言家們每次做出預言都正好有第二人在場、以便前往魔法部報備。」鄧布利多說,「於是他們做了一個小小的裝置Ⅰ,很神秘,我搞不清它的原理,但有理由相信神秘事物司其他部門給了預言廳一些幫助,因為它能監控人們的大腦。」

  阿波羅尼婭皺起眉。

  「僅僅只是預言方面的吧?」她有點兒絕望,「要是讓黑魔王把這玩意兒搞到手,那我們都別活了。」

  「當然,當然。」鄧布利多安撫她,「預言廳在神秘事物司內部並不是熱灶,緘默人們並不拿它當回事,據我所知他們檢查這個裝置的頻率是一年。」

  「自然年?還是12個月?」阿波羅尼婭很嚴謹,「從幾月開始?」

  「聖誕假期結束後的第一天,負責預言廳的緘默人就會得知一個有關湯姆與其宿敵的預言誕生了,他們會盡快前來,用一些手段提取西比爾·特裡勞妮的記憶,或者省事一點,直接找我。」鄧布利多攤手。

  「所以我們還有兩個月。」阿波羅尼婭嚴肅道。

  現在輪到鄧布利多提問了:「緘默人也不可信嗎?」

  一直沒說話的斯內普發出一聲冷笑。

  「緘默人也是人,緘默人也有取向好惡,哪一天他覺得當好人太累,這個預言足以讓他獲得標記。」阿波羅尼婭逼著自己不去看斯內普,事實上她和他挨著的半邊身子已經冷得像冰窖一樣了。

  「有人已經在對緘默人用奪魂咒了。」斯內普忽然道,「他最近玩間諜游戲上癮。」

  鄧布利多劍一般銳利的目光將他釘在原地,然而斯內普理都沒理。

  「我們至少有兩個月。」阿波羅尼婭嚴厲地重復,「我先說說我的想法。」

  她探手入懷,掏出一小瓶魔藥放在桌上,絲絨質感的液體紫得仿佛凝固的血漿,流轉間有乳白色的膠質體在瓶中沉浮。

  斯內普一直低垂的眼皮不受控制地一跳,他坐直了身子,將藥瓶舉在眼前端詳:「你……為什麼?」

  阿波羅尼婭向鄧布利多解釋:「終止妊娠劑,我特意回家拿的。雖然伊萬斯是女巫,身體素質比麻瓜更好,但我還是做了無痛版本。」

  「不行。」居然是斯內普阻止她,「沒有驗證過,不能讓莉莉冒險。」

  鄧布利多心道不好,果然下一秒阿波羅尼婭理所當然地說:「那就讓艾麗斯·隆巴頓先喝,不是只有伊萬斯的孩子符合預言的條件。當然了,黑魔王會選擇全都殺光,所以我熬了足夠多的量。」

  隆巴頓夫婦和她是同事,她比誰都清楚,斯內普不說話了,二人齊齊看向鄧布利多——如果能闖進隆巴頓家強灌的話,現在沙發上的人已經幻影移形走了。

  「然後呢?」鄧布利多覺得舌頭干澀地磨著嘴唇與牙齒,乃至於磨出了血腥,「你打算怎麼辦?」

  「然後我現在就去殺了西比爾·特裡勞妮,她還在原來的房間吧?」阿波羅尼婭站起身來,「神秘事物司即便依舊能從您記憶中提取預言,也會因為無效而作廢——但我要斬草除根,防止她這張破嘴再做出什麼新的預言害死別人!」

  「翻倒巷。」斯內普忽然吐出一個單詞,「是你,你早就知道。」

  阿波羅尼婭聳聳肩,半點兒解釋的想法都沒有。他們三人的友誼本就如此,非常自由,每個人都有背著另外兩人在忙的事,每個人也都默契地不去追問。

  鄧布利多看見斯內普也站起來了——他的學生們緊握著魔杖,看來已經達成了一致。

  「不,不行。」鄧布利多也站起身來,擋在門前,「我絕不允許。」

  「你知道嗎,阿波羅尼婭,米勒娃問我為什麼不邀請你加入鳳凰社。」鄧布利多悲哀地望著她,「到今天我才發現,你是不可能加入鳳凰社的。」

  「當然,教授。」阿波羅尼婭面色如常,魔杖尖端已經開始發亮,「我始終是個食死徒,我的思維方式與行事手段都蒙受黑魔王的教導,秉承著他的意志。」

  「那莉莉呢?」鄧布利多問,「你難道不是為了莉莉嗎?」

  阿波羅尼婭忍俊不禁:「怎麼會為了伊萬斯呢,教授?我上次和她說話還是四年級在湖邊,問她O.W.Ls考試的問題。」

  斯內普心頭微動。

  「我是為了給西弗勒斯一個選擇,我不想讓我的朋友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間接害死他的朋友,從此無法解脫。那樣太殘忍了。」阿波羅尼婭望著眼前的老人,阿利安娜的畫像與他們只有一牆之隔,「你也嘗過那種滋味,為什麼不能體諒一下呢?」

  「誠如你所言,我確實至今無法解脫。」鄧布利多幾乎難以自控地看了畫像的方向一眼,看上去疲憊極了,「但是到此為止,如果你不是為了莉莉,那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他說的倒也沒錯,阿波羅尼婭有點尷尬,但已經話已經說出口半天了,她總不能再追加條款吧?

  「孩子的父母是莉莉與詹姆,是艾麗斯與弗蘭克,不是你們,你們沒有資格決定他人的命運,無論采取什麼措施,至少需要先知會波特夫婦與隆巴頓夫婦。」鄧布利多聲音和緩,但態度嚴厲,「至於西比爾·特裡勞妮教授,全然無辜無知的人,我會將她保護在我的羽翼下,無論她再做出什麼預言。」

  「我以為你至少需要我們監控黑魔王的動向,來確定他知曉預言的時機。」斯內普冷淡地看著他,「在你大肆貶損我們的時候。」

  這一個被罵還有反應,那一個已經完全麻木了。鄧布利多頭疼地看著眼前的年輕人。

  「我需要您向我保證,不會出現諸如您前腳告訴波特夫婦預言、後腳就有人向黑魔王邀功的情況。」麻木的阿波羅尼婭已經開始討價還價了,「您到底什麼時候處置鳳凰社的間諜?」

  「或許眼下的事就是個機會。」鄧布利多沉著地說,不顧斯內普憤怒的注視,「一旦預言被泄,我們就可以設一個圈套。」

  「莉莉的命,就是個……圈套?」斯內普逼視著他,看上去簡直想詛咒鄧布利多。

  「我們半斤八兩,西弗勒斯。」鄧布利多的神情堪稱冷酷,「在你眼裡只有莉莉的命是命,阿波羅尼婭眼裡只有你和雷古勒斯的命是命,你沒有資格指責我,至少我眼裡眾生平等。」

  平等地都是棋子是吧?阿波羅尼婭心想。

  一個鐵一般的事實就是,他們倆加起來也打不過阿不思·鄧布利多。別看阿不福思對他哥哥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真要打起來他肯定幫他哥啊!何況都不用等到阿不福思聽到動靜趕上來,他們就已經被撂倒了。

  阿波羅尼婭沮喪地率先做出讓步——不能指望斯內普,他拉不下這個臉——轉身取來被遺忘在桌子上的墮胎魔藥,懷著最後一絲希望往鄧布利多手裡猛塞。

  「就麻瓜醫學的角度而言,胚胎是沒有人權的。」阿波羅尼婭誠懇地推銷三人小組未經驗證的得意之作,「但孕婦會受到激素的影響,往往不能理智地作出決定。」

  她還是覺得墮胎是最好的辦法——只要毀掉魂器,總有強殺伏地魔的一天。孩子可以到時候再生,還是可以叫「哈利」。

  鄧布利多嘴角抽搐,基於最後一絲為人師表的涵養將魔藥收入懷中,手忽然一頓,好像想起了什麼。

  「這是誰研制的?」他問眼前的兩個學生,心裡已經做出了判斷——拜斯拉格霍恩天天在他面前絮絮叨叨所賜,他對眼下英國境內適齡的魔藥人才異常了解。

  阿波羅尼婭努努嘴:「魔藥這部分我和雷古勒斯只能打打下手、當當小工。」

  斯內普不贊成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贊成她暴露他的魔藥天賦呢,還是不贊成她說自己當小工——畢竟在斯內普眼裡她才沒資格當小工,她不能處理昆蟲。

  鄧布利多「噢」了一聲,意味深長地看了斯內普一眼,轉身開門出去。

  「不建議你們跟上來,先生和小姐。」鄧布利多俏皮地眨了眨右眼,「砰」的關上房門。



第19章  聚會(1)

  1979年,英國,倫敦城Ⅰ,魔法部,傲羅辦公室。

  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正在伏案工作。

  當一個傲羅不出外勤的時候,她就會被大量繁瑣的文書工作淹沒:填表格、寫報告、整理口供證據鏈、准備開庭材料……

  該死的,巫師為什麼沒有檢察院?!

  不知道戰後格林格拉斯家還剩多少錢?她恨恨地第23次寫下昨天在翻倒巷那場雞飛狗跳的抓捕過程,想著在遺囑裡添上:什麼時候開設魔法法律監督司,格林格拉斯的家產什麼時候再捐給魔法部!

  阿波羅尼婭拖過台燈下的備忘錄,用力地記下:約見律師,修改遺囑。

  「嘿艾比蓋爾!」麗茲在辦公桌上一蹬,辦公椅「骨碌碌」地載著她滑行而來,「中午一起出去吃吧?我知道金融城裡新開了一家還不錯的意大利菜!」

  「艾比蓋爾Ⅱ」是她在傲羅辦公室裡的……呃,昵稱?花名??

  起因是穆迪覺得她本名太長了叫起來拗口,但顯然格林格拉斯夫婦壓根就沒有對女兒的愛稱什麼的,穆迪就拜托傲羅辦公室主任去抓了個鬮……

  就像麗茲,麻瓜出身,本名伊麗莎白,小名莉莉貝特——沒錯就是為了致敬麻瓜女王——但至少麗茲和伊麗莎白還是有關系的嘛!

  「哦哦我知道那個!」阿波羅尼婭抬起頭來,「最近在搞開業酬賓,連續收集兩個周的報紙印花可以半價!」

  「什麼報?」麗茲雙眼發亮。她父母至今都對外說女兒在倫敦城工作——當然這麼說也沒錯——但傲羅的薪金和地上那幫麻瓜根本沒法比啊!

  「反正不可能是《預言家日報》。」弗蘭克·隆巴頓從自己的隔間後面探出頭來打趣。他最近相當憔悴,眼下一大片深重的青影,圓潤的腮幫子都凹進去了,但他對外只說艾麗斯懷相不好,天天在家折騰人。

  「《鏡報》吧,也許?」阿波羅尼婭不確定地說,「這種事,要麼就是《郵報》。」

  麗茲垮下臉來——她父母都為麻瓜政府工作,家裡從來不訂亂七八糟的報紙。

  「但我想麻瓜聯絡處肯定會有!」阿波羅尼婭提議,「走?」

  「走!」麗茲高興地拉住她的手,「弗蘭克幫我們望風!」

  木頭假腿敲擊地面的「鏗鏗」聲由遠及近地傳來,三人面色一變,迅速縮回自己的小隔間裡裝模作樣,其中麗茲離得最遠,穆迪進來時,她一只腳還卡在旋轉椅和隔間牆壁的夾角裡。

  還好穆迪壓根沒往這邊來。

  「有你一封信,艾比蓋爾。」穆迪把信放在她桌子上,「上次豬頭酒吧的案子威森加摩判了,做得不錯,魔杖很好用。」

  「噢噢……謝謝?」阿波羅尼婭完全摸不著頭腦。穆迪不是這麼清閑的人,拖著條斷腿跑這一趟,就為了給她送封信?

  去年魔法部以遲鈍美國五十年的速度正式清退了所有的內部貓頭鷹信使,貓頭鷹通道被封死,訪客入口成為魔法部對外唯一開放途徑——這意味著內部人員收發外部信件會很麻煩。

  於是他們聘請了一位啞炮在地上經營一些小生意——兼職收發信件,原理和霍格沃茨家養小精靈的傳菜魔法很相似,信件分揀台就在魔杖登記處那裡。Ⅲ

  「為什麼不看一下你的信呢?」穆迪那只藍汪汪的魔眼一眨不眨,專注地凝視著阿波羅尼婭,辦公室裡的其他人都悄悄豎起了耳朵。

  阿波羅尼婭茫然地拿起信封,火漆上有布萊克家族的紋章,她又翻回去看了看寄信人,沃爾布加·布萊克。

  「哦你說這個?」她點點火漆印,「邀請我去過聖誕的,每年都有。不僅是我,其他純血家族適齡女孩大概也收到了,卡羅啊什麼的……這種群發信件都是由家養小精靈代寫,布萊克家那只腦子不太清楚,上次我去吊唁,還問我考試准備得怎麼樣了。」

  她隨手掀開辦公桌上一只用絲帶裝飾的藤編盒子,把這一封也扔進去,裡面滿滿的都是未拆的信件,穆迪看到最頂上那一封正是布萊克家族的報喪訃告。

  「說起來,奧賴恩不是剛死嗎?」有傲羅問,「他們還有心情過聖誕?」

  「嘖,一看你就不懂了,人家這是選妃派對,奧賴恩死前沒能看到高貴的布萊克家族後繼有人,見了梅林沒准都不肯『走下去』呢!」

  眾人都哈哈大笑,麗茲笑道:「艾比蓋爾在純血婚戀市場很搶手呢!」

  傲羅辦公室一片死寂。

  阿波羅尼婭差點兒沒笑出來。

  父母雙亡的大家族女繼承人,弟弟體弱多病,名字在霍格沃茨准入之書上都時隱時現,被早早送去美國療養,據說只能高薪聘請伊法魔尼的教授上門進行家教……

  她要是早生兩百年,或者一百年,追求她的人一半從倫敦排到巴黎,一半已經爭先恐後地去舊金山替她殺了科俄斯。

  「艾比蓋爾……」麗茲看上去快哭了。

  「也不一定。」阿波羅尼婭漫不經心地聳聳肩,「雷古勒斯就不喜歡我,他喜歡年紀大的。」

  傲羅辦公室瞬間爆炸。

  對不起雷古勒斯,阿波羅尼婭在心裡雙手合十道歉,但某種程度上她也沒說錯。

  雷古勒斯喜歡的人確實比他大。

  「走吧麗茲!」阿波羅尼婭整理好自己的報表,站起來朝麗茲招招手,「麻瓜聯絡處那幫人總是早退,我們只需要一個開鎖咒。」

  弗蘭克拼命咳嗽,但是穆迪壓根沒管。他站在原地盯了阿波羅尼婭的「信箱」一會兒,這才咕噥著轉身離開:「好吧,時刻保持警惕,這總沒錯……」

  「Yes sir!」眾傲羅齊聲高喊,紛紛收拾去吃午飯。

  格裡莫廣場12號並未像後世那般完全隱藏起來,它對外是被新蘇格蘭場永久封存的無人房屋,一些鄰居覺得屋主已經潛逃國外,另一部分覺得他得牢底坐穿。

  受信任的人要走進房子100碼範圍內,才能看破市政部門潦草布置的聖誕裝飾,得以窺見布萊克家族大宅的神秘一角。

  「阿波羅尼婭小姐!」克利切深深鞠躬,眼底的愛意幾乎要滿溢出來,「聖誕快樂!小姐!」

  「你也是,克利切。」阿波羅尼婭收起雨傘,隨手烘干,熟門熟路放到巨怪腿傘架上,這才隨著小精靈的引導上樓,「真是奇怪的天氣,是不是?聖誕節居然下雨了!」

  「你倒是懂事。」貝拉端著盤小餅干,倚在客廳門口,幽幽地看著她——奧賴恩的哀悼期還沒過,她穿著一身黑。

  阿波羅尼婭把隨身攜來的果籃——裡面還插著兩支葡萄酒——交給克利切,偏頭看了一眼客廳裡的情況:萊斯特蘭奇兄弟正在下巫師棋,殺得滿地都是黑玉與白水晶的碎片;盧修斯正一個人在壁爐前烤火,看上去剛進門不久。

  很好,布萊克一門眾Ⅳ,找她來干什麼?

  「得了吧!」盧修斯搓著手,頭都不抬地嗆大姨姐,「你什麼時候看她穿過第二種顏色?」

  阿波羅尼婭謹慎地繞過貝拉,走到盧修斯身後:「西茜呢?」

  「突然有些不舒服,在樓上躺著。」盧修斯有些郁悶,「出門時還好好的,進門後臉色就變得很難看。」

  「孕婦是這樣的呀……」阿波羅尼婭隨口安慰,忽然看見盧修斯那件精梳羊毛大衣背後全是小坑。

  「你們怎麼來的?」她撈起盧修斯披在背後的長發,一向順滑的發梢多處微微卷曲,「為什麼不打傘?」

  眾人面面相覷。

  「你以為誰都是你啊,下這麼小的雨都要打傘,你真的是英國人嗎?」貝拉嗤之以鼻。

  盧修斯護著頭發,有些慶幸貝拉搶先開口——巫師沒什麼舒適度高的出行方式,納西莎懷孕了,為了安全起見,他們……呃……總之進門前互相交代對方一定要保密。

  阿波羅尼婭狠狠扽了一下盧修斯的馬尾辮,怒道:「可是今天下酸雨啊!」

  「酸、酸雨是什麼?」拉巴斯坦磕磕絆絆地問,羅道夫斯趁機吃了他一個馬。

  阿波羅尼婭卡了一下。

  「啊就是,不好的雨。」她蒼白地解釋,「我今天值班,走的時候他們剛收到麻瓜政府的通報,據說這次濃度很高,對土地、建築物表面和人體皮膚都有腐蝕性,雨水攜帶的酸性氣體會進一步影響心肺與血液,所以建議民眾打傘並盡快返回室內。」

  貝拉湊過來,觀察著盧修斯的大衣和發梢。

  「我們是巫師!」她蠻不在乎地擺擺手,「麻瓜的東西怎麼能傷害到我們?」

  「可西茜是孕婦。」阿波羅尼婭說。

  盧修斯面色變了,三步兩步衝上樓去。

  「你要是敢毀了我們的家庭聚會!」貝拉惡狠狠地指著她,也跟著上樓去了。

  阿波羅尼婭聳聳肩,她只是提出一種可能,又沒拿刀逼著他們關心則亂。

  哦不,應該是拿魔杖。

  客廳只剩下三個人,拉巴斯坦強行拂亂棋盤,猶豫著要不要跟她搭話,壁爐裡卻突然騰起一陣碧綠的火焰。

  是雷古勒斯,看上去神采奕奕,意氣風發。

  「聖誕快樂,各位。」他彬彬有禮地頷首。

  阿波羅尼婭問他:「你怎麼在這兒?我還以為你在上面照顧沃爾布加,不想打擾你們母子天倫才沒去打招呼……哦天啊,那真是太失禮了!」

  「差不多吧!」雷古勒斯含糊地說,「沒事,她不會介意的,她現在顧不上你。」

  「你把我們叫來到底要做什麼?」羅道夫斯咧嘴笑道,「欣賞倫敦的殺人雨景嗎?」

  「什麼殺人雨景?」雷古勒斯顯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還不等他得到答案,盧修斯和貝拉已經一前一後從樓上下來了。

  「我必須去聖芒戈。」盧修斯不容置疑地吩咐,「你不能去,一旦被人看見就會通知傲羅,你得和阿波羅尼婭、羅道夫斯他們躲起來,因為我打算帶個治療師回來。」

  「你沒資格命令我!」貝拉憤怒地掏出魔杖,盧修斯壓根兒不理她,頂著一頭卷毛就往壁爐那邊走。

  羅道夫斯已經很有經驗地拔出魔杖嚴陣以待,果然貝拉的杖尖迸發出一陣紅光,擦著盧修斯的衣擺將壁爐架上的擺設炸了個粉碎。

  「貝拉!」

  「姐姐!」

  羅道夫斯和雷古勒斯紛紛出手,盧修斯就在他們的掩護下走入壁爐揚長而去,此時貝拉已經掀翻了半個客廳。

  阿波羅尼婭看不過去,待貝拉叫罵著揮動魔杖經過她眼前時,伸腳勾住她的腳腕——



第20章  聚會(2)

  雷古勒斯終於找到了機會,一道「清水如泉」直接潑在貝拉臉上。

  「你能不能冷靜點?」雷古勒斯無力地說,「盧修斯說得有道理,你們都被人看見過臉,阿波羅尼婭是個間諜!」

  「有本事你也殺了所有看見你臉的人。」負責控制貝拉的羅道夫斯囁嚅道。

  這句話不說還好,貝拉暴怒著掙脫了羅道夫斯的魔咒束縛,簡直像一場小型的魔力暴動。

  「厲害!」阿波羅尼婭嘖嘖贊嘆,她和拉巴斯坦都沒有立場對貝拉出手,只好躲在長沙發背後,「她經常這樣?」

  拉巴斯坦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其實平時都挺正常的,她只是……不能聽別人說她不行。」

  拉巴斯坦偏過頭來看她,壁爐的火光溫暖地映在他臉上,他看上去就是個普普通通的男巫。沒有多長第三只眼,也沒有時時刻刻都從眼睛裡迸射出邪惡的光芒。

  她又想起正和妻子苦惱於預言影響的弗蘭克·隆巴頓。

  鄧布利多說得一點兒沒錯——在他們這樣的人眼裡,人命有高低,她能肆意拷問阿爾貝托·費爾南德斯,拉巴斯坦也能將隆巴頓夫婦折磨致瘋。

  她折騰出這麼多花樣兒,不就是因為特許傲羅使用不可饒恕咒的法令還沒批下來嗎?

  一個有良知的人,此時應該懺悔,阿波羅尼婭只是探手從桌子上取了一杯茶。

  「喲!」有人輕佻地吹了個口哨,「你們在這裡干嘛,布萊克家族內訌嗎?」

  阿波羅尼婭剛咽到一半的茶水全噴了出來,拉巴斯坦忙不迭地往旁邊兒躲,二人齊齊抬頭——

  ——西裡斯·布萊克端著空藥碗,正站在門口笑嘻嘻地看著他們。

  一瞬間三根魔杖對准了他,阿波羅尼婭後知後覺,連忙也舉起了自己的。

  「你早就知道?」拉巴斯坦小聲問她。

  阿波羅尼婭搖搖頭:「我只是相信雷古勒斯而已。」

  拉巴斯坦復雜地看了她一眼。

  「敗類!你怎麼會在這裡!」貝拉特裡克斯尖叫連連,「是你允許的嗎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筋疲力盡地坐進扶手椅裡,嘴裡「唔」了一聲。

  羅道夫斯比妻子冷靜得多了:「我想你需要給我們一個解釋。」

  「沒什麼可解釋的。」西裡斯把藥碗交給在一邊怯生生貓了好久的克利切,「我回來了,就這樣。」

  「你回來了?!什麼叫你回來了?」貝拉刻毒地瞪著他,「你當初說走就走、還加入鳳凰社和親人魔杖相向,那個時候你也想過今天嗎?離開和歸來不是那麼容易的!」

  西裡斯敷衍地應了一聲——了解貝拉特裡克斯的人都明白不要和她廢話,反正永遠也說服不了她。

  「容易與否不是你我說了算,姐姐。」雷古勒斯冷淡地看著她,曾經屬於奧賴恩的戒指在他的食指上閃閃發光,「西裡斯在父親的墓前向我懺悔,母親也已經原諒了他。」

  一道明亮的金色光芒從他的魔杖尖端蔓延向前,終點是覆蓋整面牆的家族掛毯——屬於西裡斯·布萊克的那個小點兒被重新恢復了。

  「知錯能改,是非常高貴的、黑魔王也會贊許的品質。」阿波羅尼婭一瞬間明白了自己此行的意義:幫腔。

  「你,沒有,資格,替,黑魔王,決斷!」貝拉陰森森地瞥了她一眼,「這裡有你什麼事兒?」

  「這裡同樣也沒有你的事,萊斯特蘭奇夫人。」阿波羅尼婭又想給雷古勒斯一拳了,她一直避免和貝拉正面對上——這人沒什麼大局觀,她不想死於友軍偷襲——但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雷古勒斯邀請你來,是出於禮貌,別搞得自己成為格裡莫廣場12號最不受歡迎的人。」

  璀璨的綠光撲面而來,一直防著她這手的阿波羅尼婭彎腰閃過。

  阿瓦達索命咒。

  西裡斯·布萊克下意識想把沃爾布加的藥碗砸過去——他被千叮嚀萬囑咐輕易不要掏魔杖,這意味著不友好,會激化矛盾,在他還未徹底受信任之前。

  但……這是索命咒誒,這哪裡是不友好啊?

  西裡斯看了看雷古勒斯,又看了看萊斯特蘭奇兄弟,發現他們都很淡定,就連阿波羅尼婭本人都是一副「啊習慣了」的樣子。

  食死徒的生涯這麼艱難的嗎?

  「好些了嗎?」阿波羅尼婭誠摯地看著貝拉,「還在聖誕假期裡,為什麼不能坐下來好好地喝一杯呢?」

  「我們需要確保黑魔王知道這件事,」羅道夫斯完全不上套,「確保這件事不是你一廂情願引狼入室。」

  「黑魔王一直知道。」雷古勒斯率先響應了好友的提請,他恢復了沙發組和長茶幾原來的模樣,又打了個響指——現在桌上有六杯冰酒,「事實上若非他提醒,我還以為西裡斯想把我抓回鳳凰社。」

  西裡斯笑了一聲,走到弟弟身邊,攬著他的肩膀,俯身拿了一杯酒。

  「就像貝拉說的,我與親人魔杖相向這麼久,想要坐下來好好說話也很困難,上次我們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打成那樣。」

  「鳳凰社那邊呢?」拉巴斯坦有些猶豫,「你們分道揚鑣了?」

  「那樣他就會失去他的價值。」雷古勒斯高傲地說,不知為何看上去有點兒僵硬,「一切都要看黑魔王的意願。」

  「你還沒去覲見過黑魔王?」羅道夫斯問。

  西裡斯搖搖頭:「顯然在布萊克家族內部我也沒有被全然信任。」

  「因為你不配!」貝拉冷笑,但看上去已經平靜不少了。

  阿波羅尼婭擔憂地喝了一口酒——西裡斯看上去不具備封閉大腦的任何天賦。雖然他現在演得挺好,但一個剛剛受過鑽心咒的人,幾乎不能建立起任何有效防御……或許他可以清空?也行吧!

  「期待有一天能在第一次蜘蛛會議上見到你。」阿波羅尼婭盡職盡責地向西裡斯伸出手,西裡斯忙將酒杯換了一只手:「借你吉言,我想這意味著我通過了。」

  「你怎麼能跟他透露這個?」貝拉很是不滿,但是手裡握著酒杯,好兆頭!

  「我透露什麼了?」阿波羅尼婭無辜地問。雷古勒斯笑了起來,抬手召來克利切:「晚飯怎麼樣了?去叫西茜下來吃飯。」

  樓上還躺著個身體不適的孕婦!

  阿波羅尼婭一拍腦門,剛要起身,就見壁爐火光由紅轉綠,兩個男人從中走出來——盧修斯·馬爾福和……西弗勒斯·斯內普?

  今天的修羅場沒完沒了了是吧!

  阿波羅尼婭今天第一次認真起來,她發現雷古勒斯也在全神戒備。

  「怎麼回事,你們這是?」盧修斯撣了撣身上的灰,驚愕地發現布萊克家的客廳比他離開之時更亂了,「西裡斯?你怎麼會在這兒?」

  西裡斯·布萊克真的很難讓人忽視他的存在,畢竟他是這棟房子裡的顏值巔峰。

  「顯然,他就是雷古勒斯把你們都叫過來的理由。」斯內普環顧室內,做出合理的推斷並不難,「介紹迷途知返的家族成員什麼的。西裡斯·布萊克,這裡真的有人愚蠢地相信你改過自新了嗎?」

  很好,一句話罵了所有人。

  「看來某些人真是沒有自知之明啊!」西裡斯冷冷地撥開雷古勒斯,走上前來,「慶祝我被重新接納為布萊克家族一員的派對,你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

  「呃,那我和拉巴斯坦……先告辭?」阿波羅尼婭硬著頭皮舉手,無語都不足以形容她如今的心情。

  「哦不,阿波羅尼婭。」雷古勒斯連忙去拉她,兩人對了個眼神兒,紛紛明白對方的擔憂——如果這時候西裡斯站出來幫阿波羅尼婭說話,那就真完了。

  「在今天來到格裡莫廣場12號的,都是布萊克家族的朋友。」雷古勒斯連忙宣布,隱在暗處的克利切及時地為年輕的主人補上兩杯酒。看在他的面子上,斯內普接了,西裡斯也忙用一口酒咽下了自己已經滾到嘴邊的譏諷。

  阿波羅尼婭單方面宣布,在這方面雷古勒斯比鄧布利多是強。

  「說完了嗎?」盧修斯黑著臉問,一點兒喝酒的心情都沒有,「我可以帶西弗勒斯去看看西茜的情況嗎?」

  大家紛紛給他們讓路——雖然盧修斯在這群人裡戰力倒數,但他的臉真的黑得嚇人。

  「看來他在聖芒戈的進展不順利。」羅道夫斯推測。克利切快手快腳地恢復了客廳內的一切,眾人分別就座,雖然都離彼此很遠。

  「雨是平等的嘛,下在麻瓜的頭頂,也下在巫師的頭頂。今天像西茜這樣疏忽的巫師肯定不少,聖芒戈肯定人滿為患,哪還分得出人手出外差?」阿波羅尼婭微笑,「我記得紐特·斯卡曼德曾經用一場雨,讓半個紐約城的麻瓜一忘皆空了……啊等等,雨!」

  「怎麼?」雷古勒斯看她。

  「我們為什麼不能利用雨呢?一個阿瓦達索命只能殺死一個人,但一場比今天威力更強的雨,就能……」她雙眼發亮,滿意地看到貝拉也迫切地看了過來。

  「你剛說雨是平等的。」雷古勒斯表達了隱晦的不贊成。一個覺醒的人是很難回到曾經的混沌裡的,哪怕只是假裝,都令他渾身不適。

  「但我們可以打傘啊!不是每個巫師都知道要打傘的。」阿波羅尼婭意有所指地說,「就像紐約那次,麻瓜忘記了所有不愉快的事情,冒雨恢復城市設施的傲羅們可沒受什麼影響。」

  貝拉雙眼發亮,胸口劇烈起伏,幾乎要坐不住了:「斯卡曼德能控制天氣?」

  「他有一只雷鳥,這種神奇動物可以召喚風雨,他讓那只鳥叼著遺忘藥劑還是什麼的,飛到雨雲裡,再把瓶子打破。」阿波羅尼婭比了個鳥嘴咬合的手勢,「雖然雷鳥已經滅絕Ⅰ了,但總能找到替代方法的不是嗎?偉大的巫師驅使一切,連天氣都要臣服在我們腳下。」

  「我要走了!」貝拉「霍」的站起來,十分果斷地宣布,又看了看呆呆坐在一旁、完全在狀況外的小叔子,「拉巴斯坦和我一起。」

  羅道夫斯顯然已經明白了什麼,歉意地看了阿波羅尼婭一眼。

  「請便。」阿波羅尼婭毫不在意,「畢竟我只是提出了一個創想,哪一位想要付諸實踐都可以,祝你們順利。」

  萊斯特蘭奇家的三人前後消失在碧綠的火焰裡,現在客廳裡只剩下布萊克兄弟倆和她。

  「我敢發誓那個瘋婆娘是去你家找黑魔王獻寶了。」西裡斯幽幽地說,「用我們所有共同祖先的名義起誓。」

  「那不是我家。」阿波羅尼婭平靜地把杯底往茶幾上嗑了嗑,澄澈的酒液又充滿了她的酒杯,「別侮辱那個詞。」

  兄弟倆對視一眼,西裡斯默默地做了個給嘴拉拉鏈的動作。

  「你不該……」雷古勒斯很糾結,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只好喝酒。

  「我要是真心實意想為黑魔王的事業添磚加瓦,為什麼不提毒氣呢?」阿波羅尼婭冷笑,「那可簡單多了,我們甚至可以直接偷麻瓜的——你以為控制天氣是那麼簡單的?這話放到平日,貝拉可未必上當。」

  但貝拉特裡克斯短短幾小時內歷經數次情緒波動,又曾大打出手,精神與魔力都在最低谷,還喝了不少酒……

  「不然她還不肯走呢,就這樣,你敢讓他們坐下來一起吃飯?」阿波羅尼婭指了指樓上。西裡斯能為了大局忍耐,斯內普也看在兩位好友的面子上,貝拉可不慣著任何人。

  哪怕黑魔王在上,她也會趁著黑魔王讓她閉嘴之前多輸出幾句。

  「你說黑魔王會信嗎?」雷古勒斯依舊憂心忡忡。

  「我不在乎。」阿波羅尼婭慢慢地喝著酒,「他不信,我沒有任何損失;他信了更好,讓他琢磨這個去,別成天想著把自己切成幾份兒。」

  西裡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問道:「什麼切片?」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21章  聚會(3)

  「他會讓拉巴斯坦負責的,貝拉帶了他去。」雷古勒斯連忙把話題遮過,神色輕松起來,「那就沒事了,拉巴斯坦他……」

  「什麼?」西裡斯莫名其妙地看著弟弟與朋友交換了一個你懂我懂的眼神,忽然就有些想念詹姆和萊姆斯了,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呢?

  雷古勒斯顯然很難在西裡斯面前說別人的壞話,誰不想在心上人面前展露最好的一面呢?於是他又看了阿波羅尼婭一眼,西裡斯更郁悶了。

  阿波羅尼婭指了指腦袋,然後擺了擺手,做出一副很惋惜的表情。

  西裡斯大笑起來,抬手和他們碰了一杯。水晶交擊的聲音清越而動聽,夾雜著男女巫師的笑聲,仿佛聖誕還未曾過去——

  直到有人忍無可忍般地、輕輕咳嗽了一聲。

  「鼻涕精!」西裡斯大叫一聲,踉踉蹌蹌地站起來——酒精同樣平等地作用在他身上——魔杖高舉,「你怎麼偷聽人說話!」

  雷古勒斯捂住眼,阿波羅尼婭眼尖地看見他無聲地說了句「哦,可愛」。

  現在她也想捂眼了——真是沒眼看。以後都別喝酒了,布萊克家不如禁酒吧。

  「如果你真的有心做好這份工作的話,布萊克,」在場唯一一個清醒人斯內普輕緩地走下樓梯,「就會知道偷聽是獲取情報的主要方式。」

  雷古勒斯和阿波羅尼婭悄悄交換了一個眼色,然而斯內普還沒完。

  「無論以何種方式——主動的,或者像我這樣被迫偷聽。恕我直言,你們這樣絲毫不做防護措施地大聲密謀,簡直可以稱之為邀請。」他拿起自己的酒,在手中輕輕搖晃,酒液在空氣中散發出迷人的甜香,「我這樣慷慨地傾囊相授,作為一名自詡高貴的布萊克少爺,你怎麼還不說聲『謝謝』?」

  西裡斯猛地把手裡的酒杯砸了過去——可憐的水晶高腳杯被兩根魔杖發出的魔咒同時擊中,定在半空中炸成一團細密的粉末。

  斯內普一動不動地坐在原處,甚至還愜意地向後靠了靠,看向西裡斯的眼神都充滿了挑釁。

  「對不起,克利切。」阿波羅尼婭笑道,魔杖擊打著掌心,「增加了你的工作量。」

  家養小精靈應聲出現在人前,想要趁機熱情表達一下他無比樂意為少爺小姐服務,但他讀了讀空氣,默默鞠了個躬又消失了。

  阿波羅尼婭的警告十分見效,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內沒有人說話,四個人沉默地坐在光輝、整潔的布萊克家客廳裡,等待著那大概永遠也不會開席的晚宴。

  最先憋不住的是西裡斯,作為此間知情權最低的人,他看上去真的很迷惑,一直換著姿勢在沙發上扭來扭去,看上去快要憋瘋了。

  雷古勒斯踢了她一腳,阿波羅尼婭連忙一閃,又踩在斯內普腳上。

  「請問?」斯內普禮貌地問她,那神情可一點都不禮貌。

  阿波羅尼婭毫不猶豫地指了指雷古勒斯,雷古勒斯又向著兄長的方向努努嘴,斯內普發出一聲冷笑。

  成年人的默契有時候並不需要用語言來表達,盡管他們四個的立場不盡相同(也可以說全然不同)。但當斯內普出聲提醒的時候,阿波羅尼婭和雷古勒斯就明白他看破、知情了什麼,但他不會告訴黑魔王。

  他把友情排在黑魔王前面,顯而易見的。

  說起來他們之中對黑魔王的主張最為熱忱的反而是雷古勒斯,他懷著崇高的理想被騙進來,險些付出生命為代價,或許永遠也不能全身而退。

  斯內普和阿波羅尼婭則只是對黑魔王有所求,就像員工只想升職加薪,並不關心老板是殺人還是放火。不同的是斯內普還在求索,而阿波羅尼婭早早拿到了她想要的,眼下不過在為黑魔王一次性支付的薪酬而打白工。

  雷古勒斯不由望了望自己的左臂,又看了看西裡斯的。

  他偶爾也恨不得西裡斯也得到那個標記,那樣他們就一樣了,可以一起沉淪在黑暗裡……但他比誰都更明白,他比西裡斯糟糕多了,他曾經是真心的!遲來的良知永遠提醒著他的卑劣。

  酒精平等地催化了每一個布萊克的瘋狂,出於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衝動,雷古勒斯握住了西裡斯的左臂。

  西裡斯:「?」

  這是個暗號嗎?約好了一起對付鼻涕精?他左手也握住了阿波羅尼婭嗎?

  「我不是故意的。」雷古勒斯小聲說,「我說被你襲擊了,主要是為了讓阿波羅尼婭在黑魔王面前脫身,我沒想到鄧布利多真的會派你來,他怎麼會派你來?!」

  「呃……」西裡斯空閑的手摸了摸鼻子,「鄧布利多也是覺得食死徒裡沒我們的人不行,你知道,你也好,阿波羅尼婭也好,頂多只能算是盟友,萬一出了什麼事他得及時——」

  「停。」雷古勒斯頭疼極了,「別解釋鄧布利多的戰略意圖了,西裡斯。」

  西裡斯訕訕地住了嘴:「也是,鼻涕精在這裡。」

  阿波羅尼婭沒忍住,發出一聲竭力掩飾成咳嗽的噴笑。

  斯內普則直截了當地問:「需要解酒劑嗎,雷古勒斯?」

  「謝了,但我想他不會喝的。」雷古勒斯虛弱地擺了擺手,又埋怨阿波羅尼婭:「你帶來的酒怎麼勁兒這麼大!」

  阿波羅尼婭只是笑,她有點兒微醺的感覺,但也到此為止了——盡管本身滴酒不沾,但克拉托斯·格林格拉斯出於一個男人的品味,覺得有一點點微醺的女人最優雅可愛,再醉下去難免粗俗無禮。

  「要小心佩迪魯。」阿波羅尼婭輕聲叮囑,「如果西裡斯通過了,如果佩迪魯知道了他也……黑魔王或許會讓他倆互相牽制,但佩迪魯一定會出手。」

  雷古勒斯點點頭,無聲地捏了捏西裡斯的手,後者迷迷糊糊地,快要睡過去了。

  「佩迪魯?」斯內普抬起頭來,烏濃眉毛下一雙眼睛宛如漆黑的烈日,「哪個佩迪魯?彼得·佩迪魯?他就是黑魔王的臥底?」

  阿波羅尼婭望著他,默默點了點頭——聽鄧布利多的意思,一旦預言遭泄,他們會透露一個假地址給彼得。

  「他還害你挨了一個鑽心咒!」西裡斯嘟囔著,「這個混蛋!惡心的小人!」

  「你也會挨的,不止一個。」阿波羅尼婭冷靜地說,「提前練過了嗎?」

  西裡斯點點頭,有點驕傲地笑說:「他們都不行,萊姆斯根本發不出來!麥格自我暗示了好久也不行,最後我們請來了穆迪。」

  「你干脆昭告天下好了,關於你臥底的這件事。」斯內普皮笑肉不笑地建議他。

  「我建議你到時候不要發出聲音。」阿波羅尼婭搶在西裡斯爆發之前開口,「我們未必在場,假使我們在場,也必須采取一些方法來控制自己的情緒,你的慘叫只會打亂我們的節奏,除了取悅黑魔王之外沒有別的意義。」

  西裡斯張了張口,顯然還不能習慣食死徒的風格:「好吧,我知道了,我盡量,但不能保證。」

  阿波羅尼婭懷疑地看著他,被雷古勒斯抓起一個抱枕捂在臉上。

  「你這個見色忘義的——唔唔唔!」阿波羅尼婭被雷古勒斯按倒在沙發上,背部抵著沙發扶手,險些翻下去。兩人都喝了酒,打鬧起來難免沒輕沒重。

  西裡斯瞪大了眼,顯然想不到弟弟還有如此……活潑,的一面。而斯內普熟視無睹,只輕描淡寫地譏諷道:「忘記給兩位小朋友的聖誕禮物裡塞上安撫奶嘴,我想這大概是我的疏忽。」

  「哈——」西裡斯不由大笑,笑到一半卻突然卡殼,顯然意識到了自己正在為誰開的玩笑而快樂。另外三人也齊齊盯著他,仿佛看到了「卑鄙的海爾波」再世為人。

  氣氛一時變得很尷尬。

  「咕咕……」有人的肚子及時叫了起來。

  「不是我!」西裡斯馬上道,「媽媽床頭有小蛋糕,我下午一直在吃!」

  斯內普干脆連頭都不抬,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好吧!」雷古勒斯體貼地說,「我忙了一整天,確實餓了。克利切?」

  家養小精靈「啪」的一聲出現在他們眼前。

  「把晚飯給盧修斯和西茜送一份上去,媽媽的那份我去陪她用。」雷古勒斯征求他們的意見,「你們就在這裡吃吧,好嗎?」

  斯內普不置可否,西裡斯和抱枕都點了點頭。

  克利切又消失了,雷古勒斯先回自己的房間、准備換了衣服去探望沃爾布加——這意味著調和矛盾的重任都落在阿波羅尼婭一個人頭上了。

  她想裝作自己不存在,她還活著,但管他洪水滔天。

  「納西莎沒事。」斯內普忽然道,「盧修斯從聖芒戈帶了魔藥,需要自行調配,他不放心才又去找了我。」

  良好的開局,阿波羅尼婭幾乎是哀求地看著西裡斯。她真的餓了,擺滿食物的茶幾怎麼能被打翻呢?

  「當然,當然!」西裡斯嘿嘿笑,「相比於你朋友的傑出成就,你也只不過是個無名小卒而已,天天給人看病。」

  完了。

  阿波羅尼婭悲哀地護住面前的牧羊人派。她甚至隱隱約約覺得自己也被罵了,就「傑出成就」那句。

  斯內普的確有一瞬間怒意勃發。

  但下一秒,他克制住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反正他忍耐下來,沒有與西裡斯一般見識。

  牧羊人派安全了!!!

  阿波羅尼婭熱淚盈眶,左看右看都不是注重禮儀風度的人,她干脆向前一滑,整個人溜到了地上,這樣離她的食物更近,高矮也很合適!

  「都吃都吃,吃飯!」阿波羅尼婭熱情招呼,越俎代庖地充當了主人,「給克利切一點面子,忙活一天了!」

  傲羅值班難道是坐辦公室嗎!她一直在外面巡邏,午飯的三明治就咬了一口!

  於是當盧修斯·馬爾福揉著太陽穴走下樓梯時,驚愕地發現他的……嗯,朋友們都在,包括那個可疑的西裡斯·布萊克。

  這家伙已經大大咧咧地靠著他弟弟睡著了,還打著小呼嚕。事實上長沙發上的三個人都睡得像是冰面上擁擠取暖的海像,他們一個靠著一個,最盡頭的阿波羅尼婭整個人都歪歪扭扭地斜靠在抱枕上。

  只有斯內普還醒著,聽見他下樓,無聲地投來一個問詢的眼神。

  「吐了一些東西,符合治療師的描述。」盧修斯點點頭,「現在睡著了。」

  「等到醒來就好了。」斯內普肯定地頷首,盧修斯立馬覺得又心安了一些。

  現在是凌晨一點。

  盧修斯·馬爾福環顧著客廳裡的一群人,心裡忽然有什麼東西觸動了一下。即便是他,也不能完全無動於衷。

  雖然事實並不是那麼回事。



第22章  泄密(1)

  1980年,英國,倫敦,蘇豪區。

  西弗勒斯·斯內普難以入眠。很久了。

  准確地說,是從豬頭酒吧那場偷聽以來,並且隨著新年的逼近而愈發嚴重,終於造成了眼下的局面。

  他站在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的臥室內,凌晨四點半。

  他懸在心頭的秘密的唯一分享者。他的盟友。

  ——正在床上熟睡,左擁右抱著兩個碩大無朋的泰迪熊,被子幾乎都給熊蓋了,一條小腿還伸在外面。

  他其實……真沒想直接闖到她臥室裡來的。哪怕是對於斯內普來說,這種行為都超過了他對於自己的最低要求。

  但他沒想到阿波羅尼婭沒有對自己的新居做任何針對巫師的防護咒語,與阿爾德蓋特的房子截然相反。

  以至於他本來想走壁爐,卻發現沒有飛路網鏈接,豁出去了幻影移形,就直接出現在了這裡。

  魔法總是很嚴謹,他要去「阿波羅尼婭所在之處」,就一步冤路也不讓他多走。

  更雪上加霜的是,她那個家養小精靈泡泡也不知道死去了哪裡。

  該死的,她怎麼睡得那麼死?夢裡難道聽不到幻影移形的聲音嗎?難道這就是優秀傲羅的專業素養嗎?

  斯內普試圖控制自己的情緒。

  他失敗了。

  他一腳踢在阿波羅尼婭的床腿上,看著好友驚叫著彈起來,一把上了膛的手槍直接頂在他眉心。

  「是我。」他不耐煩地將麻瓜魔杖推開,「我不明白你怎麼會睡得著,小姐,你難道不看看今天是幾號嗎?」

  但,她的被褥、毛毯,包括泰迪熊,看上去都很柔軟,他……會不會,或許不該,吵醒她?

  「當然,沒有一個打工人會忘記上班開工的日子,他們因此不得不養精蓄銳,迎接新的一年,新的折磨。」阿波羅尼婭打著哈欠,「關於這一點,我想自由的違禁魔藥制販者斯內普先生是不會理解的,對嗎?」

  月光穿透白紗簾,照亮她疊得整整齊齊的傲羅制服。一年就穿一次,新年開工日。

  斯內普知道自己是關心則亂。

  魔法部裡未必真的有一個對黑魔王忠心耿耿的緘默人,一大早就檢查預言發生儀、然後馬上翹班去告密,事實上這種可能性很小,微乎其微。他大可以睡到下午兩點,他害怕的事都不會發生。

  但是他不能。

  阿波羅尼婭摟著熊打瞌睡,頭一點一點的。這間屋子裡顯然只有他自己在為莉莉擔心,而阿波羅尼婭,在鄧布利多面前坦誠只是為了他。

  不得不說,這種感覺很……奇怪。

  隔壁傳來纏綿悱惻的叫聲,一唱三嘆,分外婉轉,情真意切。

  「你怎麼——住在這種地方?」斯內普難以置信,一把抽走她的熊。

  「啊!」阿波羅尼婭猛地驚醒,很是茫然,「你說什麼,哪種地方?」

  隔壁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感覺很痛苦。

  「哦你說奧爾加,很可愛的女孩,比我還大兩歲。」阿波羅尼婭熱情介紹,「她風格很多變的,相當敬業,都這個點了。」

  臥室裡安靜下來,圍繞著這棟房子的其他聲音就變得愈發刺耳。奧爾加的叫聲,斜對面搖滾樂酒吧的歌聲與吶喊,後院庭樹上啁啾的鳥鳴——黎明在即。

  「坐啊,你怎麼還站著?」阿波羅尼婭打著哈欠坐到了地毯上,背靠著床,整個人都依偎在大熊的懷裡,「我叫泡泡回來,來杯咖啡怎麼樣?」

  斯內普搖搖頭,默默坐在她身側。

  在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的潔癖面前,所有的待客之道都不成立。她允許一個沒有洗澡換衣服的人上樓、進入臥室、還用背靠著她的床,已經是了不得的讓步了。

  「黑魔王讓盧修斯負責我買新房的錢,他當時看上去都快要窒息了。」阿波羅尼婭笑道,「倫敦沒有便宜的房子,除非我想住到邊緣地帶去,而蘇豪區,這裡和我住過的地方都不一樣。」

  「是挺不一樣的,你簡直住進了——窩裡。」

  如果現在是白天,或者這裡不是女士的臥室,他一定會肆無忌憚地說出那個單詞。

  阿波羅尼婭笑出聲來:「哦別這樣西弗勒斯,如果有朝一日傲羅需要偽裝成特殊職業者,一定沒有人比我更有資格。」

  斯內普不覺得有什麼好笑的,他已經快被那個該死的預言壓垮了,或許詹姆·波特都沒有他這般負擔。

  西裡斯·布萊克那個狗樣看上去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他轉頭看了她一眼,立馬不自然地移開視線——她穿的老式亞麻睡裙有著寬松至極的荷葉邊領口,理論上整個人都能從領口裡鑽出來。但現在那個領口的位置亂七八糟,他甚至能看見她抱著的膝蓋。

  「你……我不是故意……」斯內普艱難地措辭,他很少這樣直白的道歉,斯萊特林們從不需要這個。

  沒動靜,他看了一眼,睡著了。

  他用肩膀頂了頂。

  「哦哦說到哪兒了……我認為沒問題,很有可行性!」阿波羅尼婭眼還沒睜開就開始點頭贊同,甚至開始舉手表決。

  最後他們不得不召喚了在阿爾德蓋特的泡泡,現在兩人手裡各端了一杯滾燙的咖啡,並肩望著窗外漸漸亮起來的天色。

  「你有沒有想過,」阿波羅尼婭問他,「如果那天我沒有在豬頭酒吧執行任務,誤打誤撞碰見了特裡勞妮……會發生什麼事?」

  咖啡杯在斯內普手中顫抖,他試圖穩固自己的情緒——這一次他勉強成功了。

  「我會獲得一個標記。而你會受命追殺……波特。」

  阿波羅尼婭搖搖頭:「我會為了保住伊萬斯,先把隆巴頓獻出去。」

  然後呢?

  黑魔王獵取了小隆巴頓的生命,他就會滿足嗎?

  不,他還是會追殺小波特。

  沒有人為隆巴頓夫婦在黑魔王面前求情,小隆巴頓不會成為救世主,只會白白地隨著父母死去。Ⅰ

  「鄧布利多已經知道了佩迪魯的身份,或許不會給他泄密的機會。但我不相信格蘭芬多,他們有時候太輕率了,總有一天……」

  「我會去做內應。」斯內普的聲音輕得簡直像是在呢喃,「我會去求鄧布利多保住莉莉的命,我不能……親眼看著莉莉因我而死。」

  很有自知之明,你的確是這麼做的,而悲劇的起始音也就此唱響。

  「不會的,不會發生的。」阿波羅尼婭握住他的手,「之前鄧布利多無意透露過他會在那個周面試占蔔課教師,我在豬頭酒吧訂了整整七天的房間,打算讓泡泡全天候在那裡守著……你所擔心的一切都不會發生,我已經做到了。」

  她終究也不能做得更多了,她只是把斯內普從整件事裡挖了出來,而命運的大勢無可逆轉。

  她寧願他做一個心安理得的惡徒,也勝過當一位愧悔終生的聖人。

  但顯然,哪怕已經與最悲哀的可能擦肩而過,都令他輾轉反側,如此難安。

  斯內普動動手指,反握住了她的手。

  紅日躍上地平線,鬧鐘也響了起來,此時反倒是這幢蘇豪區住宅附近最安靜的時刻。

  見他絲毫沒有告辭的意思,阿波羅尼婭只好爬起來膝行幾步去梳妝台前打電話。

  電話接通了,她虛弱而又不失熱情地寒暄:「嘿麗茲——哦對不起博福特夫人,是我,是艾比蓋爾,麗茲的同事,我想我打的是麗茲房間的分機號?」

  電話那頭的女人慈愛又埋怨地說:「扎在浴室裡呢,起晚了——你有什麼事情嗎艾比蓋爾小姐?我想我可以代為轉達。」

  「我想我可能需要麗茲幫我請一天假。」真的有兩朵羞赧的紅暈浮上她的臉頰,「我痛經,整整一夜……可能是假期裡玩得太過火了。」

  「哦!」博福特夫人驚叫,「可憐的孩子,你難道沒有那個什麼守護精靈還是什麼的,就是那種銀白色的,是個動物,麗茲給我看過,她的是個小鴿子,能飛來飛去地幫她傳口信。不是我不願意幫你,但這樣想必更合適一些?」

  「您對麗茲的『生活』真是了解呢,夫人。」阿波羅尼婭面不改色地恭維,「守護神咒——我想您說的就是這個——是一種非常高深的魔法,只有強大且心懷善念的巫師才能凝結出實體守護神,在這方面我不如麗茲,我毫無天賦。」

  博福特夫人受用地笑起來,請她不必妄自菲薄,也答應了幫她傳話,兩人客套了幾句,這才掛了電話。

  「冷戰年代時刻保持警惕的麻瓜,穆迪一定跟她很有話說。」阿波羅尼婭疲憊地嘆了口氣,重重地跌回床前。

  她等了半天沒等到回音,偏頭一看,斯內普已經闔上了眼睛,低垂著頭睡了。那只手還伸在一邊,保持著相握的姿勢。

  阿波羅尼婭無語至極,正考慮要不要給麗茲再打個電話,把「請假」改成「遲到」,一只小鴿子已經穿牆而來,在他們頭頂盤旋著口吐人言:「嘿艾比蓋爾,包在我身上了,今天第一天不會有大事的,瘋眼漢讓你好好休息!」

  好吧,好吧……阿波羅尼婭絕望地想,從身後扯下被子蓋在斯內普身上,又將手一伸——床頭櫃上她昨夜入睡前看的《希腊棺材之謎》輕盈地躍起,落在她掌心。

  穩定環境內短距離飛來咒,無聲無杖版本。阿波羅尼婭給自己比了個大拇指。

  半個小時後,她掀開被子鑽了進去,又過了半個小時,她也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疼痛無休止縈繞的夢境裡,阿波羅尼婭忽然覺得頭皮發麻——一天之內飛進她家的第二只鳥,正踩在她的頭上。

  阿波羅尼婭覺得整個頭臉都籠罩在一片火辣辣的熱意之中,烘得她滿面通紅,一直到腳趾尖兒都是暖的。

  睡眠,哪怕是在最安穩的被窩裡,也沒有如此良好的效果,何況他倆現在分享同一床被子,睡得四處漏風。

  「誰?」她迷迷糊糊地問,睜眼看見一大片紅霞般的羽毛從眼前閃過。

  火警!!!!

  阿波羅尼婭「騰」的跳起來,在她頭頂的福克斯驟然失去平衡,飛起來狠狠一翅膀捎在她腦門上。

  「福克斯?」阿波羅尼婭驚訝地問,「鄧布利多教授有事?」

  福克斯靈活地用鳥眼白她,將緊扣在鳥爪中的一張便條扔在她臉上。

  「你真該和你的主人好好學一學禮貌。」阿波羅尼婭如此評價,「我們泡泡已經在學開車了。雖然她腳夠不到剎車。」

  福克斯根本不理她,這鳥絲毫不見外地在她的臥室裡肆意觀光,見斯內普睡得熟,也就不去打擾,反而叼著被子替他掖了掖。

  真是活見鬼!

  阿波羅尼婭笑著打開便條,然後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他們來找過我了,我無從拒絕。」鄧布利多用那種圈圈套圈圈的細長字體寫道。

  福克斯沒有走,顯然還在等她回信。她手頭只有圓珠筆,還好圓珠筆在羊皮紙上也下墨。

  「這不對勁。」她寫道,「神秘事務司的『開工綜合症』是最嚴重的,他們在第一個周往往什麼都不做,貓在辦公室裡打盹喝茶看報紙。」

  是什麼驅使緘默人如此殷勤?

  福克斯好奇地盯著她的筆,見她寫完,干脆連紙帶筆抓到手裡,「撲棱棱」一飛,化作一團火焰消失在半空中。

  阿波羅尼婭握著重新冷掉的腳尖,考慮要不要叫醒斯內普。他看上去真的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無夢酣睡劑只能消解軀體疲乏,精力補充劑只能使他亢奮——除非自己想開,否則精神壓力總是在那裡。

  算了。

  她起身梳洗,換上家居服,走到外間去找泡泡要飯。

  斯內普被人拍著臉叫醒。

  「我得走了。」叫醒他的人穿戴整齊,披著寬松的黑袍,銀質面具掛在脖子上,兜帽下流泄出黯淡的金色長發,正俯身來看他。

  「他召喚了?」斯內普問,心已經沉到了最底。

  阿波羅尼婭挽起袖子給他看,那個他曾經夢寐以求的標記正在扭動發燙,燒灼著皮膚也微微紅腫。

  西弗勒斯·斯內普第一次覺得黑魔標記如此可憎。



第23章  泄密(2)

  1980年,英國,蘇格蘭,霍格沃茨。

  黑鬥篷在雪地裡艱難跋涉。

  霍格莫德與學校之間本就有大路聯通,奈何雪虐風饕,好好的路也成了爛泥塘。

  盧修斯在校董會裡是干什麼吃的?再不修路他兒子過幾年也要趟在齊腳踝深的爛泥塘裡了!

  阿波羅尼婭提著鬥篷吸飽了雪水的下擺,在心裡瘋狂咒罵。

  她沒辦法直接幻影顯形在大門口,學校地址是保密的,不僅對麻瓜,也是對巫師——很合理,不然霍格沃茨早就淪陷了。

  正常外部人員訪問霍格沃茨的流程是:向校長提出正式書面申請,獲得帶有校長本人簽名蓋章(缺一不可)的回函,前往霍格莫德,順著指示牌直走。Ⅰ

  如果忽略以上流程貿然踏上這條路,在裡面轉一輩子、就是轉死也走不出去。哪怕跟在一個受信任巫師身後,進入一定範圍內,也會失去對方的身影。

  阿波羅尼婭現在就覺得自己要死在這裡了,她合理懷疑這條路的一部分已經變成了沼澤,能把人整個兒吞沒的那種。

  「啊!」她忽然叫起來,被積雪壓彎的林梢間露出一點閃光——那是遠處城堡的燈火!

  阿波羅尼婭快要哭出來了,連忙費力地從淤泥間拔出一只腳——另一只同時陷了進去——她想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沒人愛走正門了,哪怕下次來時可以直接在指示牌處幻影移形。

  就英國這個雨雪密度,這條路一年之中可能少有干燥硬實的時候。

  半小時後,狼狽不堪的阿波羅尼婭終於來到霍格沃茨的鑄鐵大門前,門上的一對野豬是如此憨厚可愛,贊美野豬。

  正值午後,校園裡滿是三三兩兩趁著上課前散步的學生,遠處球場上也不乏高飛的身影——雖然風雪交加,但在戀愛與冠軍面前身體健康顯然不算什麼。

  有人發現了她,丟下男伴向大門邊跑來,那男生只好滿臉悒郁地跟上——顯然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沒戲了。

  「女士?」女學生是個赫奇帕奇,「你需要幫助嗎?迷路?」

  「呃……」阿波羅尼婭尷尬地笑了笑,伸手握住冰冷的鑄鐵把手——四色交織的火焰從接觸面上燃起,一路蔓延到門鎖處,大門無聲地閃開一條縫。

  「謝謝你。」阿波羅尼婭向她道謝,「外面很冷,為什麼不回城堡呢?我想龐弗雷夫人並沒有改良感冒藥劑的滋味?」

  赫奇帕奇女生有些尷尬地向後瞄了一眼。

  「喔,這位小姐!」阿波羅尼婭聞音知雅,嬌弱地倒退了一步,「能麻煩你送我去一趟校長室嗎?我感到很不好,快要凍僵了。」

  「當然!當然女士!」赫奇帕奇女生咧嘴笑起來,伸手扶住她,「我很樂意!」

  可那男生還沒眼力見地戳在一邊,大有愣是和她們一起去的意思。

  「紳士一些吧,先生。」阿波羅尼婭笑道,「現在是女士的時間。」

  二人閃身走上車道,步履輕快。阿波羅尼婭邊走邊弄干了被飛雪與污泥毀掉的毛皮鬥篷,隨口寒暄:「一會兒沒有課嗎?幾年級?」

  「五年級。」赫奇帕奇女生下意識地把手塞在她鬥篷的皺褶裡取暖,阿波羅尼婭摸了摸口袋,把手絹變成一副毛毛手套,皮面毛裡,溫暖而蓬松,防水性極好。

  「試試這個。」她遞給她。

  赫奇帕奇女生睜大了眼睛,接著雙手捧住手套,連著她的手一起握在胸口。「請務必指導我的變形術。」她誠懇地說。

  「啊?」阿波羅尼婭懵了,「O.W.Ls不會考這個的,同類間靜物轉換太簡單了。」

  「我知道!」赫奇帕奇急了,「但是我變的手套更像是、更像是兩片手形狀的布縫在一起,我變的耗子總是普通的成年雄性家鼠,我變的茶壺只有白釉無花的!」

  她絕望地呻..吟:「麥格教授說我這樣最多也就是個E,可是不行,我要拿O,我要拿O啊!」

  斯普勞特教授會感動的,反正阿波羅尼婭是有點感動。

  「我想我明白你說的意思了?」阿波羅尼婭抽出魔杖,點了點赫奇帕奇女生套著手套的手,每點一下,手套的樣式就會發生變化:棉布的、絲綢的、皮革的、橡膠的、毛線編織的、全指的、半指的、無指的、短筒的、長筒的、繡花的、印花的、純色的、釘珠的……隨機搭配,五花八門。

  「梅林的胡子啊……」赫奇帕奇女生尖叫,「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多手套!再變一次!要最開始那副,暖和!」

  阿波羅尼婭依言而行,這一次羊皮變成了麂皮,內襯變成了狐狸毛,風毛尖端微微發白,側面接口處多了個絲綢商標,布滿雙C暗紋。

  「告訴我不是只有你這樣才能拿O吧?」赫奇帕奇女生顫抖著舉高了手,翻來覆去地打量,「我還有希望吧?」

  「哦當然。」阿波羅尼婭笑起來,「其實你的問題不在於變形咒的掌握,咒語不難,我想你的家鼠和茶壺一定都是完美的狀態吧?」

  赫奇帕奇女生掏出魔杖現給她變了一個——從過路同學手裡要了塊巧克力蛙。

  「想變出更多更復雜的花樣,要麼見多識廣,要麼想像力強。」阿波羅尼婭沉吟著,背了一段言情小說中的內容,「現在,變出我描述的那種布丁,用這個巧克力蛙。」

  同類間靜態轉換——都是甜品,布丁還是巧克力味兒的,巧克力蛙變巧克力布丁,麥格教授期末都懶得考。

  她們正手拉著手爬樓梯,赫奇帕奇女生急得滿頭冒汗:「不!我不行!」

  「你的腦海裡看不見那個東西,對嗎?」阿波羅尼婭摸了摸她汗濕的腦門兒,「你沒辦法變出你沒見過的東西,哪怕是文字描述也不行。這不是魔法的問題,這是你腦子的問題。」

  赫奇帕奇女生呆呆地看著她,看上去已經快要被打擊傻了。

  「阿波羅尼婭?」有人叫她,二人雙雙抬頭,只見斯拉格霍恩站在七樓的樓梯上,他一般很少到這麼高的地方來。

  「教授,好久不見。」阿波羅尼婭恭敬地彎了彎腰。

  「你今天怎麼頂風冒雪地來霍格沃茨了?」斯拉格霍恩看起來分外高興,親親熱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這不是赫奇帕奇的梅拉德小姐嗎?」

  「梅拉德小姐無私地幫助了我,希望您能給赫奇帕奇加一點分數,教授。」阿波羅尼婭請求道,「至於我嘛,傲羅公干。」

  她從巫師袍內袋抽出一份文件。

  「當然!赫奇帕奇加五十分!」斯拉格霍恩大方得令人驚訝,看上去像是嗑了歡欣劑,「我能加分的時間不多了,當然要盡最後一點力氣,為孩子們創造一些驚喜——三十分為你幫助了阿波羅尼婭,二十分為你第一個見證我的喜悅。」

  看來鄧布利多終於批准了他的辭職申請,他之前明明壓了那麼久。

  「走吧梅拉德小姐!」斯拉格霍恩拍了拍那個赫奇帕奇女孩子,「剛剛我聽到你們在討論什麼問題,有什麼是我能幫你的嗎?讓阿波羅尼婭忙她的去吧,傲羅們的時間貴比黃金!」

  阿波羅尼婭愉快地向他們揮手作別——如果她敢說今天只是和鄧布利多有約,那她一下午也別想從斯拉格霍恩的魔爪下掙脫出來,特別是在後者這麼高興的情況下。

  她獨自又爬了一層樓梯,走過有求必應屋,來到校長辦公室的石獸——上次泡泡對著她禮貌但刻薄地罵了它們十分鐘——跟前。

  「巧克力蛙。」

  「阿波羅尼婭?你怎麼……」鄧布利多正坐在辦公桌後,對面擺著兩把扶手椅,桌上另有紅茶與點心,「哦,原來克勞奇先生派的是你。」

  「等你從冥想盆出來再跟我約時間,那樣效率就太低了,教授。」阿波羅尼婭揚了揚那份文件,「禁林,我是指另一端,最近一直有黑巫師出沒,還沒摸清他們的意圖,但是昨天剛出了人命,霍格沃茨這邊也需要協防一下,麻煩您通知海格教授Ⅱ。」

  鄧布利多點點頭,將手一招,那份文件便脫離阿波羅尼婭的手——完全無視了她的意志——輕柔地落到他面前的辦公桌上。

  「我新家和阿爾德蓋特附近至今還有人監視,我想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和我見面。」阿波羅尼婭抱臂站在原地,一點兒往前走的意思都沒有,「我可不願意去陌生場所冒險,畢竟阿尼瑪格斯們令人防不勝防,您呢?」

  鄧布利多卷起看了兩行的文件,碧藍的眼睛從半月形眼鏡上方凝視著她:「你為什麼不過來,我的孩子?」

  「有兩個人,根據椅墊的蓬松程度可知它們都被人坐過,您右手邊那位盡情吃喝,沒看錯的話是菠蘿蜜餞,我想他應該是斯拉格霍恩教授?畢竟我剛剛在樓梯上遇見他,他平常連二樓都很少上來。」

  阿波羅尼婭努了努嘴,戒備地抓著魔杖。霍格沃茨是鄧布利多的主場,她甚至不能幻影移形跑路。

  鄧布利多微微笑起來:「所以,你在擔心另一個人?」

  「難道他會藏到七樓或八樓某一間空教室裡嗎?斯拉格霍恩教授之後我沒有遇見任何人,除非他走密道離開了,不然他只有可能還在您的辦公室裡。」阿波羅尼婭指指那個隱秘的小房間,「我站在這裡,那位神秘的客人才看不見我的臉,至於您肆無忌憚地稱呼我的教名,我——」

  她忽然頓住了。



第24章  泄密(3)

  在她解放鳳凰社人質庫之前,鄧布利多不會冒險、也不會有意置她於危境。他敢於直呼她的名字,說明這個人知道一些事——要麼是魂器,要麼是預言。他得藏起來,是因為鄧布利多不知道今天來公干的傲羅是誰,或許傲羅和這神秘客人之間會有矛盾。

  斯拉格霍恩來過……看上去相當高興,一口氣加了五十分……

  阿波羅尼婭大步走到那個房間門口,非常失禮地將門猛然拉開——西弗勒斯·斯內普抱著手臂,靜靜地站在門後。

  「我想你大約是被穆迪蠱惑了,不然的話,難道『小題大做』被寫進了傲羅的行事守則嗎?」

  阿波羅尼婭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扭過頭去瞪鄧布利多——老人專心致志地低頭檢查著魔法法律執行司的文件,完全無視了她。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阿不思·鄧布利多不會放過任何一顆有價值的棋子!還會抓住一切機會反客為主!

  斯內普如此,雷古勒斯如此,她亦如此。

  虧西裡斯還說是什麼「盟友」!呵呵,早晚被鳳凰社收編!

  斯內普繞過她,回到自己的老座位,這個時候倒是有心情喝茶了。鄧布利多抽出魔杖,將斯拉格霍恩的殘跡清除干淨,又將冥想盆召來放在中央,做了個「請」的手勢。

  阿波羅尼婭將魔杖抵在太陽穴上,將如絲如縷的記憶引出腦海——過程絕對算不上愉悅,她重復數次,才收起魔杖。

  「女士優先。」鄧布利多甚至後退了一步,那個盆有點小,三個人湊在一起,想必很擠。

  阿波羅尼婭率先落在格林格拉斯大宅的總會議室裡,片刻後,鄧布利多與斯內普也先後落下。

  會議室內三三兩兩地坐著人,寶座空著,黑魔王還沒有到來。

  一個黑鬥篷匆匆穿過大門,臉上罩著面具,頭發也好好地收在兜帽裡。在座還有不少像這樣的人,但也有人大大方方地袒露著臉,譬如首座的貝拉和盧修斯,次座的雷古勒斯。

  黑鬥篷走到前面才發覺不對,困惑地看了看與會的同僚,伸手也想摘下自己的面具,卻被一個涼滑的聲音阻止:「戴著,沒有我的命令,不要擅作主張。」

  伏地魔從門外「走」了進來,輕盈飄逸的黑袍如同雲霧般簇擁著他的身體,毫無阻礙地從他「踩」過的空氣中垂落——黑魔王學會了飛翔,他不需要借助任何掃帚或者翅膀。

  這使得他可以更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的僕從。

  所有人都惶恐地站了起來,男人鞠躬,女人屈膝,無不將頭垂得低低的,會議室內響起此起彼伏的問好聲。

  黑鬥篷顯得相當緊張:「日安,大人,我想我遲到了,但我……」

  那是阿波羅尼婭的聲音。

  「你很及時,」伏地魔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就像逗弄乖巧的愛寵,「我們剛結束了上一場會議,看到那裡的血了嗎?」

  花團錦簇的地毯中央有一大塊兒血跡。

  「那是西裡斯·布萊克的血。」伏地魔回味似的,滿意地察覺到掌下之人在發著抖。

  所有人——也包括鄧布利多和斯內普——都在看雷古勒斯,但他除了面色有些蒼白之外,看上去一切正常,甚至鎮定地抬起頭,與每一個敢於試探他、覬覦他地位的食死徒對視。

  鄧布利多放下心來,他失去西裡斯的消息也有些日子了。

  「差點咬斷自己的舌頭……」伏地魔繞著那塊血跡打轉,「或許我們該規定,承受鑽心咒時一律不許不出聲?你們覺得呢?」

  這就是讓食死徒們依次發表意見了。貝拉自然只有附和的,盧修斯也沒敢有異議,雷古勒斯更不敢說什麼,一直輪到黑鬥篷,她才遲疑著說:「或許……會不大好聽?我是說,慘叫聲不夠悅耳,髒了您的耳朵。」

  伏地魔「唔」了一聲,意味深長地掃視著滿屋子的食死徒,目光宛如麥田裡收割的鐮刀,凡經過處,眾人紛紛更謙卑地俯下脊梁。

  「他們都很怕我,」他俯下身,在黑鬥篷耳邊輕輕冷笑,「你看上去也很恐懼……但你的害怕卻像演的。」

  黑鬥篷一呆,馬上跪了下去,雙手顫抖著挽住伏地魔的袍角,聲音裡已經帶了哭腔:「我不敢,我的主人!我對您的忠心與敬畏天地日月都可以見證……」

  貝拉在她身後得意地笑起來。

  鄧布利多忍不住問她:「你怎麼——你明知道湯姆他不喜歡……為什麼還要說?」

  阿波羅尼婭不是在邪惡勢力面前寧死不屈的白巫師,她是個食死徒,哪怕伏地魔沒事兒就想聽人慘叫,她也得老老實實服從命令。

  「我是真不想!」阿波羅尼婭扶額看著聲情並茂唱念做打的自己,「難聽,額外消耗力氣,還容易叫壞嗓子,他要是隨便開開玩笑的,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誰知道他那天是借題發揮呢?」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伏地魔的手一直按在她的頭上,「我明白,有能力的僕人往往都有一些這樣那樣的小毛病,我不能要求你們是完人。」

  他漸漸遠離了黑鬥篷,在會議室中隨意指點江山:「貝拉偏執易怒,盧修斯有所保留,雷古勒斯心軟多情,羅道夫斯沒有主見,拉巴斯坦過於老實……作為你們的主人,我豈是都不知道嗎?難道你們能瞞過我嗎?」

  這下好,點射變成了掃射,會議室跪倒一片,剩下的人更加尷尬——罵都罵不到你,說明是真的沒記住。

  「您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完人,我們豈敢與您相比?您將永恆地登臨此地,而我們的後代將始終如一地為您服務。」黑鬥篷抽噎著說,「總有一日,從美洲到亞洲,自北極到南極,世界都將齊聲稱頌您的威名。」

  太超過了,斯內普嫌棄地看了她一眼,鄧布利多神情揶揄,阿波羅尼婭被他倆看得老臉通紅。

  「你一直都是如此的能說會道。」但伏地魔被捧得很開心,「看來『銀舌』這個美名應該頒給你。」

  「我的舌頭連著我的心,這條舌頭所傾訴的所有對您的敬頌與仰慕,都出自我誠摯的心,它就如同您的事業,無暇且堅不可摧。」黑鬥篷不假思索地說。

  伏地魔哈哈大笑起來,嗓音裡透著明顯的尖利:「是嗎?那我們不如拔出來檢查一下?西裡斯已經證明了,失去舌頭也沒什麼,再長就是了。」

  黑鬥篷抬手就去摘面具,卻在碰到面具時停住了。

  「怎麼了,你不敢?要不要我來幫你?」貝拉人還趴跪在地毯上,已經幸災樂禍地笑起來,「我就說你三心二意,是個只會舌燦蓮花的小人!」

  「您還沒有允許我摘下面具,大人。」黑鬥篷冷靜地說,「剛剛您吩咐過的。」

  貝拉一噎,伏地魔已經再度大笑起來,手中輕輕鼓著掌:「很好,很好,這就是我一直容忍你的原因,都回到自己座位上去吧!至於你,貝拉。」

  貝拉特裡克斯僵硬地留在原地。

  「你今天太吵了。」伏地魔凌空飛回到寶座,輕飄飄抬手繞過她,「再有下一次,你就嘗嘗你堂弟經歷過的滋味兒。」

  「謹記您的吩咐,主人。」貝拉漲紅了臉,眼眶裡滿是淚水,看上去傷心又屈辱。

  前後玩了兩次「殺雞儆猴」的伏地魔愉悅地望著他的僕人,說出今天的正題:「方才我聰明的僕人已經發覺了這個會議的不同尋常,之所以把你們聚在這裡,是因為我聽聞了一個關於我的小麻煩。」

  顯而易見,貝拉和盧修斯等人先是參與了西裡斯的審判,阿波羅尼婭本來也該列席的,但是她得上班,黑魔王在這方面素來體貼。

  而為了尋找預言中的孩子,伏地魔不惜將他麾下不同部門裡的「精華」齊聚一堂——那些如阿波羅尼婭一般奉命戴著面具的,顯然都是打入魔法界要害各處的間諜。

  鄧布利多很快就找到了縮在一旁的彼得·佩迪魯,他從未和如此多的食死徒和平共處,一直惶恐地用手死死按著面具,生怕被別人看見臉。

  「看來他也不是真的就認同湯姆,」鄧布利多搖搖頭,滿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只是怕死。」

  萬一鳳凰社贏了呢,他可不能現在就被看見。

  「掠奪者,真是金子般的友誼,」斯內普真情實感地贊美道:「令人羨慕。」

  阿波羅尼婭忍俊不禁。

  被伏地魔遠遠點名叫起的那個男人已經開始戰戰兢兢地背起了預言內容,令人悲哀地是他知道的比原來的斯內普還少,僅僅只有幾個單詞。

  但幾個單詞已經足夠了,關鍵詞他是一個都沒落下,就不能聽些the in of之類的介詞嗎!

  「他是緘默人嗎?」鄧布利多問,回答他的卻是斯內普:「不,只是奪魂咒。」

  泄密的脈絡逐漸清晰:被控制的緘默人看到預言發生儀上凸顯的預言涉及黑魔王,因此才異常勤奮地前去提取了鄧布利多的記憶,並在轉制水晶球時想辦法獲得了一些關鍵信息。

  很高明的奪魂咒,不得不說。

  「大人,請容許我重復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語。」剛被黑魔王說了有所保留,盧修斯此刻忙不迭地表現,「所謂的『消滅黑魔王』——當然,您是不能被任何人和事物消滅的——『誕生』、『三次擊敗』以及『七月』,我們是否可以認為,您將三次擊敗您不自量力的敵人,而最終決戰將發生在七月?」

  黑鬥篷死死地摳住自己的膝蓋。

  「那『誕生』就無法解釋了,盧修斯。」貝拉看著還有點怯,「我不認為有誰能被主人擊敗三次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食死徒們熱烈地投入到了 「連詞成句」游戲裡——哪怕永遠也猜不中謎底。

  因為他們不敢把黑魔王安放在 「三次擊敗」的賓語位置,哪怕心裡想,嘴上也不敢說出來。

  其實預言很寬泛的,並非一定要與黑魔王一對一決鬥贏了那才叫「擊敗」,那是救世主該做的事。

  熱火朝天的討論聲中,伏地魔冷不丁點名道:「費舍,你在笑嗎?」

  許多人甚至意識不到發生了什麼,那個叫費舍的抬起頭來時,臉上確實殘存著一絲笑意。

  這場面莫非不好笑嗎?當然好笑,但別人能忍住,所以他們可以偷生。

  「難道你是覺得……偉大的伏地魔大人與他的僕人,很滑稽?」伏地魔的聲音輕如蛇嘶,「你恥於與我們為伍嗎?」

  綠光如匹練,死亡兜頭將費舍裹住,到死他臉上也殘留著那絲笑意。

  眾人噤若寒蟬,伏地魔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繼續。」

  沒有人敢繼續,沒有人敢做那第一個開口的人。良久,還是黑鬥篷謹慎地道:「或許……我們可以再檢查一下那個預言球嗎,大人?」



第25章  泄密(4)

  伏地魔望著她:「剛剛朗曼提到,預言球只有預言提到的人才可以觸碰。」

  現在預言球上還有一個標注為「?」的空白,找的就是那個人。

  黑鬥篷默默欠身,不說話了。

  「你想讓黑魔王蒞臨魔法部?就為了一個預言球?那太危險了!」貝拉叫起來,「你到底有有何居心?!」

  「當然不是硬闖,或許可以在下班後?我可以利用一些職權為您掃清道路,大人。」黑鬥篷隱晦地道,「而且現在我們有小克勞奇了,他想必很樂意為了您對他的父親進行一些小小的控制。至於神秘事物司內部……」

  她望向門邊那個給緘默人施奪魂咒的男巫朗曼,所有人的目光都隨她而來,將他釘在原地不敢動彈——搞點情報出來是一回事,偷個大活人進去是另一回事。

  伏地魔雙目幽然發亮。

  魔法法律執行司司長擁有足夠高的權限解除魔法部各部門的防護屏障,傲羅可以解決部裡值夜班的同事,受制於食死徒的緘默人在神秘事物司裡暢通無阻。

  不出意外的話,伏地魔就是英國魔法部在黑夜裡的另一位部長。

  「很好。」他誇贊道,卻並未咬死是否要采納阿波羅尼婭的提案,「先這樣,散了吧。羅道夫斯,叫小克勞奇來見我。」

  他率先起身離去,這一次飛得更高,袍角如烏雲般拂過他們的頭頂。黑鬥篷跟隨著盧修斯俯身送別,世界由此開始崩裂消散。

  回到校長辦公室,鄧布利多和斯內普看上去明顯都比一開始輕松很多。

  「你打算來一場伏擊?」鄧布利多請她坐下,「湯姆為什麼沒有答應?如果是我的話,我一定會心動的。」

  「他也心動了,但在場的人太多,他不信任我們,他誰都不相信。」斯內普譏諷地笑了笑,「他尤其不信任那個提出方案的人,因此需要額外考量。」

  鄧布利多了然地點點頭:「正因為是阿波羅尼婭提出的,哪怕湯姆決定采納,也不會讓她參與。」

  「也好。」阿波羅尼婭聳了聳肩,「省得我演戲。」

  「我們或許能趁機令彼得失去湯姆的信任。」鄧布利多以一種奇怪的韻律慢慢地盤繞著十指,「如果伏擊是以鳳凰社為主導的話,方才只有彼得一個鳳凰社的人,西裡斯不在那裡。」

  「你打算怎麼獲得他的行動時間?」阿波羅尼婭心裡湧起一股不妙的預感,「派人披著波特的隱形衣天天在神秘事物司門口值班?」

  好麼,《哈利·波特與鳳凰社》堂堂上演,提前16年搶鮮看!

  老人頗為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

  「也行吧……」阿波羅尼婭思索著屆時自己該如何從黑魔王的遷怒下脫身,「挺容易露馬腳的,他要是察覺到了什麼就會直接取消計劃。」

  鄧布利多搖了搖頭,道:「你忘了,阿波羅尼婭,你得回到原點——我們只是不想湯姆得知准確的預言,不是為了通過一場伏擊重傷他,我們殺不死他,這你知道的。他如果不來,那不是更好嗎?」

  阿波羅尼婭一拍腦門:「抱歉教授,最近用腦過度。」

  鄧布利多和藹地笑了笑,推一推面前涼透的咖啡:「我還記得你的小愛好,不來一點嗎?」

  這誤會大了,涼咖啡豈可與冰咖啡同日而語!

  阿波羅尼婭硬著頭皮喝那沒滋沒味的苦湯,聽到鄧布利多對斯內普說:「那麼我們說定了,西弗勒斯?校董會沒有異議的話,聘書會在下個月1號之後通過貓頭鷹郵遞的方式交到你手上。」

  她從來沒喝過這麼難喝的咖啡,又酸又澀,水兌得太多了,隱隱還有股鹹味。

  「如果你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校長。」斯內普敷衍地點了點頭,站起身來,看著阿波羅尼婭——在等她一起走。

  算了。那也是他自己樂意的。她下定決心。

  阿波羅尼婭將咖啡杯重重地拍在托碟上,薄如蟬翼的精美瓷器因此四分五裂,咖色液體濺得到處都是。然而她並未為之道歉,甚至一點兒修復好它的意思都沒有。

  鄧布利多征詢地看著她。

  「教授,黑魔王玩了這麼久的蜘蛛游戲,也是時候給他來點兒新花樣了。就比如……」阿波羅尼婭看了一眼斯內普,後者饒有興致地挑起了眉,「雙面間諜。」

  「是什麼讓你覺得,我看上去像是個會被招攬進鳳凰社的好巫師?」斯內普瞥她,「一旦成功,為了確保我時刻受控,他甚至會給我一個標記。」

  良知已經將他堅固的心防堤壩撬動了一個小缺口。他終於不再自欺欺人地騙自己——哪怕在預言發生之前,莉莉·伊萬斯也隨時可能死於食死徒的襲擊。

  曾經他不會為了莉莉而放棄對黑魔法、對地位以及力量的追求,但如今的他不能想像有朝一日從其他食死徒嘴裡閑談般聽說莉莉的死訊。

  「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阿波羅尼婭反問,「我們甚至可以制造幾場小『失利』,『死』上幾個人來鞏固你的位置,黑魔王很快就會愛上你,放棄佩迪魯。」

  鄧布利多笑出了聲,一時咳嗽連連。

  斯內普顯然已經習慣了她的說話方式,他只是目光幽深地盯著她,沉沉道:「你告訴他了,原來是因為這個。」

  「是,但是是非自願的。」阿波羅尼婭想想就覺得心累,「我『被捕』了!本來沒想這麼早透底的。」

  籌碼當然要等到最好的時機,動作優雅、裝盤精致地一樣一樣拿到對方面前,以求占據先手,可惜她沒能做到。

  「是一個非常小的偶然,帶來了非常大的驚喜。」鄧布利多笑呵呵地說,「如果你願意的話,西弗勒斯,鳳凰社也會配合你,一切由你決定。間諜是一份非常危險的工作,當初西裡斯,我們也是反復征求他的意見的。」

  「別把我和布萊克相提並論。」斯內普憎惡地看著他,「他很難獲得器重了,他對黑魔王的作用,像征主義遠大於實際意義。」

  離家多年的布萊克家族長子改邪歸正,就像格林格拉斯家的女兒弒親臣服一樣,都是為伏地魔的事業添光添彩的,以顯示他受梅林眷顧、眾望所歸。若不是阿波羅尼婭後續操作成功把自己運作進了傲羅,她也不會獲得伏地魔的重視、得以參與襲擊並積功至此。

  大概率就是接過家族的科研大旗,進行一些危險邪惡但沒卵用的黑魔法實驗什麼的,等年紀差不多了,再像貝拉一樣被配給另一個純血——那八成就是雷古勒斯了,很好,當個同..妻。

  西裡斯就更慘了,布萊克家已經有雷古勒斯頂在前面,他的作用就只剩下了——吉祥物。

  「西裡斯就不勞你擔心了,西弗勒斯。」鄧布利多溫和地說,「先讓他休息幾天,如果湯姆真的決意夜探魔法部,他會派上用場的。」

  斯內普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

  「你走不走?」但鄧布利多的個別用詞令他渾身不適,他直截了當地看向阿波羅尼婭。

  阿波羅尼婭禮貌地向鄧布利多點點頭,起身披好鬥篷,把自己圍得暖暖的,這才與斯內普一道告辭出門。

  已經到了上課時間,樓道裡沒什麼人,他們並肩走在樓梯上,默默無言。

  她到底改變了什麼呢?阿波羅尼婭胡思亂想。鄧布利多主動伸來了橄欖枝,斯內普甚至更早地獲得了霍格沃茨的教職,史上最年輕教授和院長的記錄被刷新到了20歲,黑魔王不會嫉妒得要鑽他吧?

  阿波羅尼婭偏過頭,望見斯內普的側臉——基本看不見什麼,全被他及頸的長發擋住了,隨著走動她只能看見他鼻梁上的駝峰。

  「怎麼了?」斯內普敏感地問。

  阿波羅尼婭還沒回答,就感覺一陣無形的衝擊波猛烈地從附近廢棄教室裡擴散出來,隱隱有沉悶的爆炸聲,但像是被什麼包裹住了,看來是提前施展了靜音咒。

  「哇哦!真懷念啊!」她輕聲笑起來,「我們當年也總是這樣。」

  「格林格拉斯小姐畢業還沒滿一年,竟然已經忘了當年總是她提出的創想出岔子,比如分裂一只嗅嗅的靈魂安放進眼鏡裡去有求必應屋尋寶,超乎尋常的黑魔法,只為了滿足她的零錢袋——」

  斯內普的聲音戛然而止,繼而猛地把阿波羅尼婭拉到近前,她都能看到他因震驚而劇烈顫動的眼睫。

  「所以,是這個嗎?鄧布利多方才所說的,『我們殺不死他,你知道的』,就是這個,對嗎?」他的聲音輕得仿佛耳語,「所以雷古勒斯……還有他說的那個『切片』,也是這個,是還是不是?」

  「我以為我們一直有默契,絕不過問彼此的私事。」阿波羅尼婭冷冷地把那只揪著自己領子的手撥開。

  斯內普勾了勾嘴角,深不見底的眼睛裡有微光一閃而過:「當然,當然……可這是我自行猜測的,這不違反規則。當年你的實驗之所以中止,並非眼鏡裡的嗅嗅靈魂無法幫你尋寶,你最在意的不是這個。你用奪魂咒成功操縱嗅嗅謀殺家鼠,這是了不起的成功阿波羅尼婭,之前從沒有人能操縱他者分裂自己的靈魂,但你完全不關心,你總是在雷古勒斯面前把玩那副眼鏡,如果哪天他不來,你就看也不看……鑒於你總是知道很多事,嗯?」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26章  泄密(5)

  斯內普越說越快,她聽得費勁無比,但她聽懂了,他也沒猜錯——那個搞笑實驗的目的就在於此,她不知道雷古勒斯是什麼時候了解魂器知識的,她怕蝴蝶翅膀給扇沒了,所以要先來一個強勢保底。

  「知道得越多,活得越累,越危險。」阿波羅尼婭退後一步,抬頭直視他的眼睛,「看起來你不怕苦也不怕累,那麼,是的,沒錯,這就是我給你的答案。」

  斯內普意味深長地看著她,顯然是非常滿意她的坦誠。

  「那麼,」他步步緊逼,「幾個?」

  「已知的有五個,但他一向認為七是個有魔力的數字。」太近了!阿波羅尼婭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向四位創始人祈禱不要有人經過這裡。她的名譽!

  「你也知道,它們在哪裡?」

  「我想我知道,但我不確定。」

  拜托,她總不能跑去采訪盧修斯,請問你最近收到黑魔王的賞賜了嗎?如果還沒有的話,等你哪天收到了,能通知我一下嗎?

  「雷古勒斯那個呢?還在嗎?」

  阿波羅尼婭搖了搖頭,一下子磕在壁燈的黃銅燈架上,疼得她「哎喲」一聲。斯內普已經把她逼到牆角了。

  「我不知道,應該是還在——如果這一個還新鮮,那麼貿然毀滅它或許會引起他的警覺。」

  山洞裡阿波羅尼婭有那麼一瞬間想把掛墜盒直接扔進厲火裡,打不開沒關系,連盒毀掉也不心疼,但是理智告訴她,現在是1979年不是1997年,這很危險。

  他們之間可能還有感應。

  日記本和復活石戒指足夠久遠,一個拿不到,一個不敢拿;冠冕次之,可鄧布利多暫時沒有去找的意思,他都沒問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掛墜盒和金杯是他最後才得到的。Ⅰ

  即便是黑魔王,分割靈魂也不能像砍瓜切菜一樣隨意吧?即便他不需要一些緩衝和儀式感,但是,謀殺,關鍵詞是謀殺。

  偉大的伏地魔大人已經不再需要動腦筋去謀殺什麼人了,他可以直接動手碾壓,無論阿瓦達多少次,他的靈魂都因此毫無損失、穩固如初。

  或許格林格拉斯夫婦的死可以算作一場謀殺,可惜籌謀許久的是阿波羅尼婭,黑魔王也只是她的打手。

  阿波羅尼婭看著斯內普皺起眉,煩躁地從她身前走開,真的很想說一句「我說什麼來著?知道得越多越累」!

  就在這時,那間廢棄教室再一次爆炸了——木門一整個兒被炸飛,門裡冒出一陣嗆鼻的濃煙。

  「犰狳膽汁的味道。」斯內普聞了聞,「難道還有人能把這種東西弄出岔子?」

  出於某種稀薄的職業道德與責任感——畢竟他下學期就要入職了——斯內普抽出魔杖,側身進入廢棄教室。

  阿波羅尼婭跟在他身後,待斯內普驅散濃煙,她立馬認出了地板上被炸得暈暈乎乎的女生:「梅拉德小姐?」

  「邁雅,叫我邁雅吧,邁雅·梅拉德。」梅拉德的反應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了,「格林格拉斯小姐,我想起你來了,我二年級的時候,你還給欺負我的四年級生扣過分……」

  阿波羅尼婭蹲下來兩手握住她的手:「你得告訴我們這裡發生什麼事了,或許我們可以幫你恢復原狀,在教授們趕來之前。」

  梅拉德滿臉感激:「是增智劑,格林格拉斯小姐,我對斯拉格霍恩教授說你認為我的腦子有問題,他建議我服用增智劑,還慷慨地提供了材料。」

  她說什麼?

  阿波羅尼婭目瞪口呆。

  「呵……」斯內普滿眼笑意,嗓子裡古怪地響了一聲,在她回頭看來之前趕緊轉過頭去,揮動魔杖打掃現場。

  木門的最後一顆鉚釘也回歸原位時,斯內普終於轉身走來,此時阿波羅尼婭已經把梅拉德以及坩堝都清理得差不多了。

  「邁雅·梅拉德,」斯內普念她名字的語氣堪稱可怕,「赫奇帕奇的?」

  「是,先生。」但年輕的梅拉德完全意識不到悲慘的魔藥地獄正在向她逼近,「您也是傲羅嗎?」

  斯內普嫌棄地看了那受到永久性傷害的坩堝一眼:「你最好祈禱你是今年的畢業生,小姐,盡管有可能通不過N.E.W.Ts考試。」

  梅拉德看上去完全懵了。

  阿波羅尼婭攬著她,把她從地上拖起來:「我想你還是拜訪一下龐弗雷夫人比較好,梅拉德小姐。傲羅只有執法權,我沒法為你做得更多了。」

  目送著梅拉德走進醫療翼,他們才繼續往城堡外走。

  「我想你忘了叮囑那位梅拉德小姐一句,」一路上從梅拉德的嘰嘰喳喳裡得知事情概況的斯內普如此提醒,「那就是增智劑對她沒用。」

  甚至還比了個「到頭了」的手勢:「能增長的余地不多,再喝也是浪費。」

  他看上去好多了,如果不是無釐頭的邁雅·梅拉德小姐,可能他現在還陷在魂器的漩渦裡。

  兩人對視一眼,都不自覺地笑起來。

  笑一笑吧,趁現在!盡管我們的前路道阻且長,但暫時地躲在這個安全的世外樂園裡,迎著風雪消彌後自雲層中照射而下的陽光,笑一笑也沒什麼吧?

  他們就伴著這樣一種近乎是偷來的、可恥的輕松感,穿過校園來到鑄鐵大門外,幾乎是同時開始幻影移形。

  「啪」的一聲爆響,斯內普消失了,而阿波羅尼婭轉了半圈,還停在原地。

  她就僅僅是轉圈而已。

  阿波羅尼婭一直保留著初學者的這個小習慣——她覺得很可愛,斯內普也知道她幻影移形總比別人慢一步。多虧這個習慣,如果她只是站在原地不動,該拿什麼搪塞——她根本沒想走?

  無論什麼理由都不行。

  斯內普會像在豬頭酒吧那樣感覺被背叛。

  在別人和他之間,他永遠要求她選擇他,當然她早就已經那麼做了,在他要求以前,從禁林那夜開始——當時他們面對鄧布利多,今日他們仍舊面對他,對他們來說,阿不思·鄧布利多並非可以信賴仰仗的師長,而是強大又難纏、亦敵亦友的對手。

  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在斯內普面前表達出絲毫「你先走吧,我還有些你不能聽的事找鄧布利多」的意思。

  和西弗勒斯·斯內普相處、培養與他的友情花費了她大量時間和精力,她不想失去,她不舍得的。

  阿波羅尼婭抬手握住鑄鐵大門,四色的火焰從她掌中燃起。

  校長辦公室再度敞開石獸歡迎它的客人——黑鬥篷款款而入,寬大的、滾著風毛的兜帽下是一張志在必得的笑臉。

  「教授,我是來談條件的。」阿波羅尼婭伸出右手,「我願意完全供你驅使,為鳳凰社效勞,為打敗黑魔王的事業毫無保留地貢獻我的全部。」

  鄧布利多伸手摘下眼鏡,不透過任何阻隔與她直接對視,湛藍的眼睛就像兩只手,伸進她的腦海,撥開層層迷霧。

  「那麼,你想要什麼呢,孩子?」老人謹慎地和她握了握手,卻被反手扣住。

  然而鄧布利多依舊從容——許諾越多,所求越大,優勢在他。

  「我要你承諾永遠不會算計一個人的命,無論是出於何種方式。他可以死於意外,死於對決,死於懲罰……但絕不能是因為成為你偉大計劃裡必不可少的一環而心甘情願地赴死!誆騙也不行,隱瞞、誘騙、誤導都不行!哪怕他主動要求。」阿波羅尼婭冷靜地看著他,也看進那雙有魔力的藍眼睛裡去。

  「也請不要拿我今天的話去進一步與他做什麼交易。我加碼,你接受,這是我們之間的事。」

  那支不曾被黑魔標記污染的手臂穩定地伸在半空,死死地抓著他。

  「我要求訂立牢不可破的誓言Ⅱ,教授。」



第27章  新生(1)

  1980年,英國,倫敦,蘇豪區,某民宅。

  阿波羅尼婭在床上輾轉反側,今天奧爾加沒有上班,對面的Bar也停業大吉。

  她假裝不知道泡泡為了她的休息偷偷搞了什麼破壞。

  但是她還是睡不好,睡不好就是睡不好。

  一晃三個月過去,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夜訪魔法部的事情沒有下文,彼得·佩迪魯依然好好兒地呆在鳳凰社,新的襲擊事件也沒有發生,魂器……害,魂器還能怎麼樣呢,就那樣唄!

  手下所有的項目都陷入莫名其妙的停滯,換成哪個負責人不得成宿成宿的睡不好啊?

  但她知道黑魔王沒有放棄那個計劃,更沒有放棄預言。

  這三個月來她沒有受到一次召喚,食死徒內部私聯也停了,只有雷古勒斯恐怕她擔心,派克利切給泡泡傳了一句話,說是大家都好。

  聽上去更不好了。

  黑魔王在防備她,背著她謀劃著什麼。

  阿波羅尼婭做夢都能看到一杆筆直的大旗昂首挺胸地樹立在地,他們,或者她,總有一邊兒要出問題。

  她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難得沒有夢到從前,靈魂沒有在仿佛無休止的鑽心咒中承受折磨。

  「啪」、「啪」連續兩聲爆響,像兩聲驚雷劈在她床頭。阿波羅尼婭分不清噩夢與現實,掙扎著從被子裡鑽出來,就聽見泡泡尖聲尖氣地說:「您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先生,一位有修養的紳士不應該直接闖進淑女的臥室,上次您就——先生?!」

  阿波羅尼婭睜開眼睛,無比清醒。

  她還拖著被子撲下床,只見西弗勒斯·斯內普搖搖欲墜地倚著她的梳妝台,面色淡白,連嘴唇都毫無血色,一種奇怪的「滴答」聲從他身上傳來。

  「您的地毯,阿波羅尼婭小姐,先生的袍子在滴血。」泡泡試圖為她比劃那是多麼大的一塊污漬,看上去很是不滿,不愧是從小就跟她相依為命的小精靈。

  那撲面而來的血腥氣味讓阿波羅尼婭幾乎無法穩定地下手,她仿佛又看見雷古勒斯毫無生氣地泡在水裡的模樣。

  「止血劑,補血劑,白鮮香精,」阿波羅尼婭頓了頓,「再拿一根新的壁爐通條,消毒完泡在雙氧水裡備用。」

  泡泡領命而去,阿波羅尼婭下意識地想去開燈,卻習慣性地看了一眼窗外——對面的行道樹下有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哈欠連天地盯著她的臥室。

  算了,反正又不用縫合。

  阿波羅尼婭跪在他身前,先把衣服撕開,露出自側腹到大腿、極長的一道傷口,很整齊,但是很深,血流得相當快。

  她動作繁復地揮動著魔杖,打心底裡松了一口氣——至少不是類似「神鋒無影」需要特定反咒的黑魔法,只是傷的位置比較寸。

  傷口下緣離大動脈只差一點兒,腹部還傷到了髒器。

  看來白鮮是用不上了,這玩意兒頂多治治皮肉傷。

  「扶著他,盡量別讓他睡。」阿波羅尼婭吩咐去而復返的泡泡,「家裡冰塊還有多少?」

  魔藥無法起效,無論是粉劑還是湯劑,都無法有足夠的量進入傷口——鮮血源源不斷,都衝走了。

  泡泡與她配合默契:」請小姐給泡泡一分鐘!」

  一分鐘後,泡泡抄起斯內普,直接幻影移形進了堆滿冰塊的浴缸裡。

  「我愛家務魔法。」阿波羅尼婭由衷贊嘆。她手裡提著那根通條,隨時准備來上一發「火焰熊熊」。

  「效果怎麼樣,血止住了嗎?」她一點都不願意多看那個傷口,打發泡泡去看,自己來給斯內普灌補血劑,後者已經昏迷了。

  泡泡遺憾地搖搖頭,乍著手跪在冰塊上:「效果很有限,小姐,傷口太深了,冰塊也只能讓血流得不那麼快了。」

  說完,她打了一個響指,阿波羅尼婭手裡的通條上瞬間燃起了一股明亮的藍色火焰,險些燎著斯內普的頭發。

  「溫度太高了!」阿波羅尼婭吼道,「萬一要是熟了!」

  兩個人手忙腳亂地折騰半天,總算准備周全。

  會很疼,巫師界沒有深度麻醉,無論喝下什麼安眠的藥劑,也會被活活疼醒。

  「把他的嘴掰開,墊上塊毛巾什麼的,別把舌頭咬斷了,灌藥的漏鬥也拿出來。」阿波羅尼婭吩咐著,把通條小心翼翼地伸進了他的傷口裡。

  斯內普劇烈地彈動起來,眼球在眼皮下急促轉動,看上去馬上就要醒了,他的四肢也無意識地亂揮,整個人出於本能不停掙扎。

  「小姐!」泡泡尖叫,用上了一些小精靈魔法才按住一個正當壯年的男人。

  「馬上馬上,就快了就快了!」阿波羅尼婭滿頭大汗,幾乎要握不住通條,而斯內普忽然就不動彈了。

  她嚇了一大跳,生怕劇痛誘發了心梗什麼的,回頭卻發現斯內普醒了,臉上密密麻麻都是汗珠,正平靜地睜眼望著她,眼底通紅。

  天生就是當臥底的料。她腦海中忽然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這麼一句話。這麼疼,沒事兒人一樣。

  她忘了他們正在對視。Ⅰ

  斯內普氣得差點笑了,費勁地抬手指了指通條,聲音還嘶啞著:「你繼續。」

  阿波羅尼婭「哦」了一聲,沒話找話地說:「你知道吧,這是麻瓜的法子,所以我一會兒還得用酒精給你清洗一下傷口。你說你啊,怎麼不去聖芒戈呢?治療師不比我強多了,一個魔咒能解決的事兒,咱們受多大罪啊……」

  「手別抖,這個毛病怎麼還沒改?」斯內普忽然道,「上學的時候你處理蜘蛛腿,手都沒抖成這樣。」

  他的聲音也在發顫,顯然忍受劇痛對他來說同樣不輕松。

  阿波羅尼婭忽然有些想哭,連忙一抬胳膊,讓眼淚滴在衣服裡。她沒再說出什麼,直到傷口清洗完畢,也沒敢再回頭看一眼。

  她只知道掌下的肌體在難以自控地痙攣。

  「好了,我要開始了。」她拿起魔杖,念起冗長的治愈咒,淺綠色的光芒流水一般淌過他的身體,連個擦破皮的小傷都沒給他留下。

  「喔,原來你還是疤痕體質!」阿波羅尼婭高興地拍了他的大腿一把,「內髒還要喝幾天藥,補血劑也得繼續喝,你可以自給自足吧?」

  斯內普不理她,吃力地從浴缸中支起身體。他的黑袍已經被滿池的冰塊浸得透了,又是血又是土的,看上去相當狼狽。

  「小姐,這位先生可能需要洗個澡。」泡泡體貼地將冰塊清理一空,「請您稍等,泡泡去為您拿毛巾與換洗衣物,客房在三樓第一間。」

  家養小精靈死死拉住阿波羅尼婭的手,仰頭嚴厲地瞪著她:「現在,小姐,請向您的客人說晚安,祝他有一個好夢。」

  由於泡泡的強勢干預,阿波羅尼婭直到第二天早飯才和「她的客人」說上話。

  「啊,你起來了!」她剛剛晨跑回來,不住用毛巾擦著頭臉的汗,「我還以為你要多睡一會兒,畢竟失了那麼多血。」

  斯內普坐在餐桌前,泡泡正為他奉上一盅看不出具體配料的粥。

  「阿波羅尼婭小姐專門派泡泡去附近華埠Ⅱ的餐館偷的秘方,先生,據說可以補氣血。」泡泡往他手裡塞了個調羹,「請您務必全部喝下,原材料非常難買。」

  「這是什麼?」斯內普一言難盡地看著她。

  「菠菜豬肝粥。」阿波羅尼婭一本正經,一點兒看不出是在故意整他,「當然不能只吃這個,你還得多補充肉蛋奶才能完全康復。」

  「不會比魔藥更難喝的,先生。」泡泡說著,埋怨地看了阿波羅尼婭一眼,「泡泡原本以為,不知道具體原材料會讓先生更容易接受這碗粥Ⅲ。」

  斯內普挑了挑眉,手中的調羹輕柔地在碗裡畫著圈。

  「我先去洗澡!」阿波羅尼婭落荒而逃。

  半小時後,她神清氣爽地走進餐廳,巫師袍的樣式跟麻瓜風衣幾乎沒有區別,腳上的龍皮靴也是。

  「再見我的朋友,走之前記得向泡泡道謝。」她輕快地揮了揮手,徑直越過餐桌,走向主座背後的壁爐,「現在我得去上班了。」

  斯內普將將喝完那碗奇異的粥,冷不丁道:」黑魔王昨晚去了魔法部。」

  阿波羅尼婭一個趔趄,好像平整的地毯上忽然憑空多出個褶子。

  她回頭瞪視著他,瞠目結舌地,半天才來上一句:「這不可能!黑魔王不召我也就算了,穆迪怎麼會——」

  斯內普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是鳳凰社?」她恍然,連珠炮一樣越問越快,「鄧布利多插手了是不是?他決定執行那個計劃?那你怎麼會在裡面?誰傷了你?黑魔王沒有召你回去參加復盤嗎?」

  斯內普慢條斯理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寬大的袖口滑落下來,露出手臂內側漆黑標記的陰影。

  「我在魔法部大廳攔住了黑魔王,告訴他下面有鳳凰社的埋伏,後來打起來才在混戰裡受的傷。」

  都走到這一步了,伏地魔不會退的。

  「黑魔王看到你受傷了嗎?血有流給他看嗎?」

  沒人指望伏地魔為他人動容,但越是傷重、越是瀕死,就越清白無辜。

  斯內普肯定地點了點頭:「黑魔王也受了傷——鄧布利多重創了他——我一直奮戰在他身邊,撤回劍橋才被打發走。」

  說著又嗤笑了一聲:」真該讓兩年前的雷古勒斯看看,昨晚的黑魔王有多狼狽。」

  阿波羅尼婭冷笑道:「你現在還好意思見雷古勒斯?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鄧布利多的計劃裡,你的位置本該是西裡斯的。」



第28章  新生(2)

  「正是因為我知道。」斯內普抬了抬下巴。

  「那佩迪魯呢,佩迪魯你是怎麼安排的?」阿波羅尼婭不急著走了,時間還充裕,「計劃裡從頭到尾沒有你,你自然是從鳳凰社裡知道日期和地點的,但計劃裡也同樣沒有他啊?」

  當你橫跨了公司的唯二兩個核心部門時,老板背著你組建的專業技術團隊對你來說就像寫在腦海裡一樣透明。

  「朗曼,那個率先對緘默人使用奪魂咒的天才。」斯內普冷笑,「黑魔王偉大計劃的唯一漏洞。」

  相比於貝拉與多洛霍夫這種素質過硬、久經考驗的食死徒,朗曼只是個籍籍無名、到處鑽營的小人物——鑽營都鑽不到點子上來,要不是這次特裡勞妮賞飯吃,他這輩子都很難在會議室撈著個座兒。

  而當飛上枝頭的麻雀回顧他曾經的麻雀朋友時,無論是出於誇耀、憐憫還是什麼,都很容易卸下心防。

  「你怎麼做的,混淆咒?還是通過大腦?」阿波羅尼婭來了興致,拖了把椅子騎在上面,引來泡泡不滿的輕聲咳嗽。

  他們那個黑魔法小組的「攝神取念與大腦封閉術」項目推進到最後,也曾嘗試過互相偽造假的記憶片段,不得不說這非常難——與施法者的想像力與承受者的防御力有關。

  再逼真的記憶、再還原的場景,也得對方相信它是真的才行。

  「都不用。」斯內普今天心情好得出奇,嘴角一直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我進入他的大腦,發現他和許多人聊天吹噓,還喝了酒。」

  斯內普看到的,伏地魔當然也會看到——也不需要看到更多了,足夠了。

  「難道佩迪魯也是朗曼的酒友?」阿波羅尼婭有點難以置信。

  「他不是,但他的介紹人是——他投誠也需要有人引路,是不是?我花了一些時間打聽那個人是誰。」心情很好的斯內普有問必答,「更不巧的是,他們的聚會現場有很多耗子。」

  阿波羅尼婭熱烈鼓掌,總算明白斯內普昨晚遭了那麼大罪還心情不錯的原因了:鍋甩給了彼得·佩迪魯,讓西裡斯·布萊克毫無發揮余地,自己在黑魔王身前的地位直線飆升。

  一箭三雕,只怕他在鄧布利多的辦公室裡就已經開始謀劃了。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阿波羅尼婭問他。

  「送魔藥,一個小時後出鍋。」斯內普抬頭望了望鐘,看來是早有准備,「你呢?」

  「上班,然後找個由頭早退去格林格拉斯家門口哭。」阿波羅尼婭無奈地攤了攤手,「理論上我得上班才能知道昨晚出事了。」

  本質上他倆干的都是同一件事——表忠心,一個是身負重傷、身殘志堅,一個是「雖被疑其猶未悔」。

  「建議你中午再去,你不是貝拉。」斯內普不贊成地搖搖頭。

  「貝拉會直接翹班!」阿波羅尼婭抗議。

  他們對視一眼,同時看到對方眼中的笑意。

  自魔法部一戰後,聖芒戈魔法傷病醫院的走廊上就掛滿了食死徒的通緝令——更多的人在戰鬥中被看到了。

  通緝令上特別標注,請巫師們注意最近負傷的人,特別是切割咒、爆炸咒、鑽心咒、有毒魔藥帶來的魔法傷害,但有所疑,都可以立即聯系傲羅。

  日子長了,通緝令也漸漸褪色,畢竟並沒有食死徒真的蠢到大鬧魔法部還敢去聖芒戈看病的程度。如今取代通緝令掛滿聖芒戈各個樓層走廊的是大幅的馬爾福家族家徽,絲帶上繡著銘文連綴其間,儼然大肆慶賀的模樣。

  6月5日,納西莎·馬爾福在聖芒戈生下一個兒子,盧修斯尊重妻子的意願,以她娘家風格Ⅰ為長子取名德拉科,馬爾福家族有了繼承人。

  納西莎被小報記者拍到在第二天下午離開聖芒戈,第三天早上,開始有馬爾福家的親朋故交陸陸續續收到貓頭鷹寄送的請柬——馬爾福家的新生兒派對從6月24日開始,一共七天。

  抬頭寫著「致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女士」的那封,誠邀她6月30日前往赴宴。

  畢竟明面上他們真的不熟——盧修斯從霍格沃茨畢業的時候,阿波羅尼婭還沒有入學。納西莎倒是晚一年,但七年級的大女孩和一年級的小毛頭有什麼好說的?

  何況她是傲羅,盧修斯是眾所周知「你知道我是,我也知道你知道,但你沒證據」的食死徒,穆迪還帶著她上門找了好幾次碴。這種關系,盧修斯不給她發請帖才是正常的——就算看在同為純血家族的份上,也應該給科俄斯寫信,邀他回國、承諾幫他奪權,而不是請她赴會,哪怕是最後一天。

  這信是直接寄到魔法部的,阿波羅尼婭不得不拎著信去找主任報備,誰知人又不在,她只好去找阿拉斯托·穆迪。

  「你就非去不可嗎?」穆迪皺著眉頭,一只眼低頭看請柬,另一只眼緊盯著她,「裝作沒看見不就行了?」

  「但是……這是個好機會!」阿波羅尼婭誠懇祈求,「當天人多眼雜,沒人顧得上我,我偽裝潛行你是知道的!」

  穆迪頭疼地看著她,臉上縱橫交錯的疤都皺成了一團。

  「你不想當首席傲羅了嗎?別告訴我你不知道——」穆迪指了指主任辦公室,「你和布萊克一直有聯系,你還去了奧賴恩的葬禮,現在又要去馬爾福的派對……和食死徒往來過密,這會對你很不利。」

  老頭撓了撓頭皮,還想說些什麼,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來。

  「我要是有鄧布利多那麼能說會道就好了!他一定能說服你!」穆迪惱怒地把請柬扔還給她,「要不要叫麗茲帶幾個人在外面接應你?」

  「不用不用!」阿波羅尼婭大驚失色,連連擺手,「艾麗斯快要生了吧?弗蘭克這幾天一直沒精打采的,部裡本來就缺人手。」

  她出於謹慎自保來報個備,搞得像是要去偷日記本似的。

  1980年,英格蘭,威爾特郡,馬爾福莊園。

  從莊園兩扇對開的大門,到車道兩側齊人高的碧綠灌木叢,再到主建築物大宅的羅馬式廊柱,但凡能夠得著的地方,全被家養小精靈布置了白色與粉色的緞帶、花結和氣球,中間點綴著金銀雙色的布萊克與馬爾福家族的家徽。

  阿波羅尼婭踮起腳尖,望向灌木叢後的勒諾特爾式園林,只見涼亭、噴泉、雕像、岩洞、花樹……無一例外。

  格調與高雅暫時拋到一邊,馬爾福家這幾天只怕裡裡外外都流露著喜獲愛子的激動。

  「怎麼了,女士?」帶路的家養小精靈疑惑地問。

  「沒事,我是說,怎麼不見多比?」阿波羅尼婭習慣性掏糖,「上一次我來就是他來為我開門的,還有多爾博。」

  小精靈皺了皺眉——盡管他沒有眉毛,但嫌棄的情緒是如此明顯。

  「多比被主人懲罰了!他做錯了事!被罰負責整個派對的清潔工作!」小精靈有些不安地看了她一眼。

  「怎麼?這個錯誤不會和我有關吧?」阿波羅尼婭隨口打趣,又給小精靈剝了塊糖,遞到嘴邊——否則他們總是小心翼翼、感恩戴德地收下、揣兜裡,然後供起來不吃。

  小精靈看上去更惶恐了:「多比!多比他把給格林格拉斯小姐的請柬寄到魔法部裡去了!主人好生氣!女主人都勸不動!」

  阿波羅尼婭:「……」

  克利切寄錯地址她是相信的——年紀大了,事情又多,幾個主人病的病、死的死、走的走,唯一健全的那個剛剛死裡逃生,天天提著頭活在刀尖上,誰還有心情寫聖誕請柬?

  但,多比?

  她幾乎可以肯定多比就是故意的——估計是覺得這樣她臥底的身份就會暴露,黑魔王就會失去一員大將什麼的。

  畢竟她和布萊克家來往勉強還能扯上與雷古勒斯的「舊誼」,和馬爾福家就真的,毫無關系。

  阿波羅尼婭嘆了口氣,撥了撥小精靈的大耳朵:「算啦,這有什麼,你把這些糖帶去大家分了,別忘了給他幾顆,就說因為我的緣故害他受罰,讓他不要放在心上,知道嗎?」

  她本來想直接分給多比一半,但他做錯了事還能多拿,其他家養小精靈只怕更得孤立他了。

  小精靈驚訝地捧著那個金絲糖果小袋子,仿佛捧著什麼燙手的山芋。

  克利切還有雷古勒斯關照,馬爾福家的小精靈就真的是……不能說人間煉獄,只能說水深火熱。

  阿波羅尼婭沒再說什麼,擺擺手往前走去。她本來就是習慣性地結個善緣,巫師還是麻瓜,人類還是精靈,與她來說沒有差別,日後用得上就行。

  要是多比真的有原著克利切那麼大的本事,那她也認了。Ⅱ

  馬爾福莊園的這棟主宅帶有宮殿般寬大的兩翼,自然形成了背風的中庭,如今這裡搭起了一座龐然巨物——粉白二色交織的平頂帳篷,兩家的家徽在篷布上閃閃發光。

  一尊三英尺高的翻糖蛋糕立在門口,年幼的梅林一手扶著巨石柱,一手提著湖中劍,那臉龐活脫脫就是小德拉科·馬爾福的樣子。

  盡管阿波羅尼婭還沒見過他,但顯然甜點師是按照盧修斯和納西莎的臉捏的。

  見她向帳篷走去,家養小精靈連忙上前一步:「女主人請您去小會客室見她。」

  好吧,以納西莎的傲氣,第七天的客人她才懶得應付。

  阿波羅尼婭跟著家養小精靈進了大宅,再次被室內裝飾震了一下,有些明白納西莎為什麼更愛住那棟小巧玲瓏的度假別墅了。

  女主人的小會客室在二樓通往北翼的夾角,是貫通的三間。納西莎懨懨地抱著個燕尾狗崽兒靠在長沙發上,沒精打采地看著窗外的風光,一個安靜的搖籃被放在遠離她的位置,家養小精靈正打著扇子。

  巫師養的狗會感染麻瓜弓形蟲嗎?



第29章  新生(3)

  阿波羅尼婭滿腦子都是這個搞怪的問題,但納西莎沒有給她胡思亂想的時間。

  「阿波羅尼婭!」納西莎撲上來抱住她,「你來了,我的朋友。」

  她被這份突如其來的熱情搞得手足無措,僵硬地等著納西莎抱完,這才拿出自己的禮物——一套銀質木柄的嬰兒手搖鈴,鈴鐺雕刻成各個品種的龍,搖一下就會發出不同的吼聲,雖然阿波羅尼婭根本聽不出差別。

  「我想男孩子都是喜歡龍的不是嗎?他名字又叫這個。」他們一起去看小德拉科,孩子正睡得香著,看家養小精靈隱晦的表情像是根本不想這孩子醒來。

  走動起來她才發現她的肩膀處好像濕了,而納西莎一見到兒子,立馬有一大滴淚水落到搖籃裡。

  產後抑郁?阿波羅尼婭摸不著頭腦。

  「你怎麼了,西茜?」

  納西莎一抖,連忙捂住嘴,拉著阿波羅尼婭走到足夠遠的窗下。

  「我有點羨慕安多米達了。」她悄聲說。

  她今天打扮得很美,穿著一襲希腊式的白色長袍,金發堆得高高的,點綴著一頂小小的鑽冕,一滴藍寶石從中垂下,正落在她的眉間——阿波羅尼婭送的那顆。

  阿波羅尼婭謹慎地沒有說什麼,基於一些閨蜜相處訣竅,何況她倆根本不能夠,也就勉勉強強算是朋友吧。

  「對不起阿波羅尼婭,」納西莎握著她的手,「我本來想,如果生的是女兒,就請你做孩子的教母,女孩子之間總是有話說,男孩子就差一層。」

  阿波羅尼婭麻爪了。搖籃裡那個白白軟軟的東西一旦成為她的責任,具有魔法效力的那種……太可怕了!

  但她很快冷靜下來——納西莎為什麼會這麼想?

  圖她「血統有玷」?圖她「出賣父母」?圖她「殺人如麻」?

  總不能圖她會賺錢吧?這點光不用非通過教父母關系才能讓德拉科沾上,他們簽了合同的!

  要她是納西莎,她就去找雷古勒斯,純血家族這一代裡又靠譜又拿得出手的年輕人不多……啊,雷古勒斯!原來如此!

  「沒必要,西茜。」她柔聲安慰哭泣的產婦,「就算沒有這層關系,我也會盡我所能照看小德拉科的,我們是朋友啊!」

  納西莎一愣,又想起聖誕假期裡她在格裡莫廣場12號醒來,丈夫說過的話。

  「我沒有孩子,德拉科以後就是我的孩子。」阿波羅尼婭再接再厲。

  「你為什麼不建立自己的家庭?」納西莎只覺得心頭很亂,本能地挑了個最簡單的問題問她,「我是說,我們曾經都以為你會和雷古勒斯……」

  阿波羅尼婭聳了聳肩:「現在也太亂了,讓小孩誕生在這樣一個……我不能用沾血的手去抱我的孩子吧?他會在我的影響下變成什麼樣子呢?」

  納西莎又是一抖,淚水婆娑地低下頭去,阿波羅尼婭覺得自己隱約地摸著了脈——這很典型,直到擁有了自己的血脈,才幡然醒悟曾經的惡。

  門被輕輕敲響了。

  「西茜?人都到齊了,阿波羅尼婭,也請你一起來。」是盧修斯的聲音。

  納西莎連忙擦了擦眼淚,整理了一下衣裝,走去打開門。

  盧修斯穿著與妻子相稱的白色禮袍,站在一群熟悉的食死徒老朋友中間,簡直是現成的「白沙在涅,與之俱黑」。

  怎麼回事?今天是Death Eater』s Day?她怎麼不知道?

  盧修斯幾不可見地向她搖了搖頭,一臉強裝出來的高興。

  「帶上孩子,西茜。」他如此對妻子說,「我們需要……給他看一眼。」

  任誰都能看得出來納西莎的不情願,但是他們無從拒絕。

  此時此地,見到這些人,阿波羅尼婭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蟄伏已久的黑魔王終於決定公開現身了!

  自魔法部一戰後沒人能見得到他的面,格林格拉斯莊園裡也找不見他的人,能與他聯系上的人只有貝拉,怎麼做到的就不得而知了。

  事實上相當一部分人都覺得貝拉特裡克斯是受不了打擊瘋了,黑魔王就是死了。

  人心最渙散的那段時間,她手臂上的黑魔標記天天燒灼得厲害,連穿衣服都疼。

  這是黑魔王的憤怒,也是他的警示。

  「多久了?」阿波羅尼婭悄悄問納西莎,她們在人群的最前面,跟著盧修斯前去宴會廳。

  「第一天。」納西莎喉嚨微動,仿佛要咽下恐懼與厭惡,「貝拉帶了個人來,他們都做了偽裝,我以為那是羅道夫斯。」

  所以這七天的輕松愉快、所有美好的祝福與慶賀,都在黑魔王眼皮子底下。

  宴會廳到了,家養小精靈輕輕用指甲撓了撓門。

  「進來。」像是黑魔王的聲音,但好像又不是,立刻有人自以為聰明地掃了盧修斯一眼。

  大門打開,他們魚貫而入。

  寬敞得能跑馬的廳堂裡,正中放著一張長餐桌,兩側座椅森然對立,首座的主人位竟然也空著。

  窗台上倚坐著一位黑袍青年,正在看書。他屈起一腿以支撐手臂,另一條腿不羈地隨意踩在長窗下的沙發上。盛夏的陽光熱烈地灑在他的臉上,仿佛充滿愛意地勾勒出那英俊的輪廓。

  沙發上坐著貝拉,緊緊依傍著青年的腿,看上去竟然像是個文靜的淑女了。

  所有來客都愣在原地。

  「十分高興看到您的嘗試成功了,大人。」阿波羅尼婭反應最快,立刻深深地屈膝下去,「繼飛躍死亡之後,您又征服了時間,恭喜您。」

  「恭喜您,大人。」盧修斯連忙俯身,一眾食死徒這才手忙腳亂地跟上,宴會廳響起一片稀稀落落、聽上去就不是很真誠的賀聲。

  伏地魔輕快地躍下窗台,有了外貌的加成,這不那麼優雅的動作都令人賞心悅目。他來到人群中唯一直立的人身前——納西莎,她還抱著德拉科。

  「冠冕很漂亮,很襯你的眼睛,納西莎。」伏地魔彬彬有禮地誇贊。

  「謝謝您,大人……我很抱歉,我一直以為那是偽裝。」納西莎喃喃說道。

  伏地魔微微一笑,堪稱溫柔地拂開小德拉科的包被,手指從他的額頭一直掃過下巴。

  盧修斯托了納西莎一把,她一直在發抖。

  「很像你,不過以我的經驗,會越長越像盧修斯的。」伏地魔煞有介事地說,仿佛真的是來參加新生兒派對的,「他穿的是什麼,盧修斯,一條女孩子的裙子?」

  盧修斯順勢起身,恭敬道:「是馬爾福家祖傳的袍子Ⅰ,大人,我小時候也穿過。」

  「純血家族!」伏地魔哼了一聲,「好好培養他,幸運的6月新生兒,挑了個好時機……」

  他踱到阿波羅尼婭跟前,托起她提著巫師袍下擺的手。

  「好久不見了,阿波羅尼婭。」伏地魔握著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又繞過她身後,看她像看個稀奇物件兒,「最近過得好嗎?」

  這下連阿波羅尼婭也開始發抖了。

  「雖然未曾親眼得見您的尊容,但我相信您無所不知、無處不在。事實上這些日子我一直在反省,一定是我哪裡做得不夠好,這才觸怒了您,使您冷落我,不再器重於我……」阿波羅尼婭悲切地敘說,「您甚至離開了格林格拉斯家,您的榮光不再照耀劍橋。」

  「你誤會了。」伏地魔輕飄飄地將前事揭過,「把精力放在正道上。」

  他手上加力,阿波羅尼婭連忙直起膝蓋。

  「正因為時時刻刻都在想這些事,大人,我甚至感覺從未和您分離過。」她垂著頭說,頓時感覺斜前方有兩道殺人目光。

  很好,熟悉的貝拉回來了。

  伏地魔卻嗤笑一聲,繼續去慰問別的得力干將,經過她的時候拍了拍她的肩,輕聲道:「戲夠了,別演了。」

  這下阿波羅尼婭是真的在發抖了,直到坐在長桌前都還反應不過來。

  不是,哪兒不對?剛才納西莎都看懵了!這具身體還不到20歲,乍見如此驚艷出場的大帥哥,春心萌動小鹿亂撞不應該嗎?她在那一瞬間共情了很多人:梅洛普·岡特、海蓮娜·拉文克勞、赫普茲巴·史密斯還有貝拉。

  「想必各位都清楚,兩個月前發生了什麼。」年輕英俊的黑魔王最後一個就座,自他聰明、忠誠又勇敢的僕人們臉上挨個看過去,「如今,我終於有時間好好梳理一下那晚發生的事情。」

  納西莎忐忑不安地坐在盧修斯下首——阿波羅尼婭因此被迫挨著貝拉坐,斜對面就是斯內普。

  「別擔心,納西莎,盧修斯早已證明了馬爾福家的忠誠。」伏地魔仿佛腦後生眼一般,明明沒在看那邊,「讓那孩子——叫德拉科是麼?讓他提前適應一下,未來也好像盧修斯一樣接過父親的班。」

  納西莎死死抓住襁褓,盧修斯伸手過去想安慰妻子,卻被她不動聲色地推開。

  「不得不承認,那一夜我們在魔法部遭遇了一些小挫折。」伏地魔輕描淡寫地說,「還好有我忠誠的僕人事先提醒,我真高興,我們在鳳凰社的臥底裡終於有一個能起作用的了。」

  斯內普欠了欠身。

  「而最初提出計劃的那個人,自那天起我就沒有再召見她,也禁止其他人與她聯絡,那一夜和她無數個酣然入夢的普通夜晚都沒有差別。」

  阿波羅尼婭從善如流地收起了那副柔弱花痴的情態,又擺出她最常示人的面貌:專業可靠禮貌社畜。

  「那麼是誰呢?」伏地魔興致勃勃的口吻,活像是在玩捉迷藏,「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是跟隨我出生入死的勇士,我信賴他們,就如他們信賴我……朗曼,你有什麼頭緒嗎?」

  朗曼一驚。

  那天晚上根本沒用上他,鳳凰社早有准備,預言廳被封得死死的。

  「進門之前你為什麼那麼看盧修斯?」伏地魔友好地問他。英俊的面貌本已使他的威懾性降低了,這句話卻又勾起了人們心底的恐懼——難道黑魔王真的如格林格拉斯所恭維的那般、無所不知無處不在?Ⅱ

  「我、我……」朗曼幾乎已經要不記得發生什麼了,他怎麼看盧修斯了?盧修斯在前面帶路,看他不是應該的嗎?

  「你自覺發現了盧修斯的陰謀,發現他找了個像我的冒牌貨,你為什麼那麼肯定門裡是個冒牌貨?」伏地魔諄諄善誘,「除非你知道什麼,你做了什麼,讓你確信黑魔王已經不在了……」

  「沒有!我冤枉!」朗曼終於反應過來,馬爾福家沉重的桌椅卻不容他立刻撲在地上請罪,「我什麼都不知道,主人!我真的,我什麼都——」

  他的話沒說完,因為伏地魔已經向貝拉點了點頭:「答應你的。」

  貝拉臉頰暈紅,單手拋著魔杖,輕盈地走向朗曼。

  「鑽心剜骨。」她咯咯笑著,魔杖玩樂般畫出無意義的圖案,卻始終指著朗曼的身體。

  他的慘叫聲幾乎衝破穹頂。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朗曼幾乎已經失去了人形,五官四肢雖然各在原地,卻像是被孩子拼錯的積木,看著完整,實際上已經支離破碎了。

  德拉科醒了,放聲哭起來。

  「好了,貝拉,你嚇到你親愛的外甥了。」伏地魔按下貝拉的魔杖,「你不是說還要給他當教母的嗎?」

  要是按貝拉以往的脾氣,她只會嘲諷德拉科什麼「連慘叫聲都聽不了還怎麼為黑魔王服務」雲雲,但她今日真的是文靜多了,只癟癟嘴嘲笑道:「西茜只想為孩子找個教父,是擔心我不能把德拉科教成個小男子漢嗎?」

  是擔心你把德拉科教成個瘋子,阿波羅尼婭安詳微笑。

  伏地魔開始閱讀朗曼的大腦,輕而易舉,但在德拉科魔音伴奏之下——

  「太吵了。」伏地魔從朗曼的意識裡抽身,抬抬手封住了德拉科的嘴。嬰兒哭得渾身放汗,手腳亂動,就是發不出聲音,因此愈發聲嘶力竭,連臉頰脖子都掙紅了。

  納西莎卻異常鎮定,她不住地小聲拍哄著兒子,聲音溫柔,神情卻冷凝,活像一尊冰雕的美人塑像。

  「那些人……」伏地魔回味著在朗曼記憶裡看到的人臉。如果他願意,他能記起所有食死徒的姓名來歷,哪怕是最外圍的狼人。

  記憶裡,成群結隊的家鼠鬼鬼祟祟地跑過幽暗的角落……

  「西弗勒斯。」伏地魔忽然轉身看來,「我記得彼得·佩迪魯是個阿尼瑪格斯?」



第30章  新生(4)

  有了斯內普這個過了明路的雙面間諜,彼得·佩迪魯就沒有隱藏身份的必要了。

  「鳳凰社裡沒有人提起,」斯內普坦然說道,「但我曾親眼見到他在我面前變成老鼠,基於上學時的一些矛盾。」

  長桌兩側產生了一些細微的騷動。與他們年紀相近的人,譬如盧修斯,記憶裡幾乎找不到彼得·佩迪魯的模樣,與他光芒萬丈的朋友相比他渺小地像個隱形人,但這麼不起眼的人,卻悄悄地做了黑魔王的線人,還練成了阿尼瑪格斯。

  食死徒們不知道的是,那一年簡直是阿尼瑪格斯大年:掠奪者三人、麗塔·斯基特Ⅰ和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可不慣著他們,嚴令他們一定要去注冊,但最後也只有麥格教授壓著彼時已經成年的麗塔去了——未成年修習阿尼瑪格斯,屬於在違法的邊緣瘋狂試探,幾個小的紛紛舉手保證:「等我們成年了我們一定去,教授!」

  然後就忘了,問就是忘了。

  阿波羅尼婭低眉順眼地坐在原地,忽然就覺得自己的腳被人踢了一下。

  她一愣,很快又被人踢了一下。

  納西莎撩起眼皮,深深地盯了她一眼。

  阿波羅尼婭哭笑不得,她們或許在其他事上略有默契,但這默契並非一通百通的啊!

  如果是雷古勒斯在這裡,動動手指阿波羅尼婭都知道他想干什麼,但和納西莎的交情顯然沒到這份兒上。

  其實連「交情」兩個字都……算了,看在新手媽媽的份上。唔,難道她是想讓她幫忙把德拉科弄出去?

  阿波羅尼婭還在琢磨,已經有人說話了,是拉巴斯坦。

  「大人,難道您之前提過的那個線人就是佩迪魯?」他說著,還轉頭看了這邊一眼,「在霍格沃茨的時候他們一幫人被阿波羅尼婭收拾了好幾次,上次的事……」

  謝謝你拉巴斯坦,不會說話可以閉嘴。

  伏地魔會對自己推導出的「事實」深信不疑,可一旦有人從旁引導,就會完全起到反效果。

  拉巴斯坦就不能想想,這麼一個上眼藥的絕佳時機,為什麼所有人都不說話?因為他們富有同事情?納西莎沒經驗他還沒有嗎?

  剛剛斯內普還說佩迪魯和他有矛盾,拉巴斯坦又跳出來說她收拾掠奪者、兼為她上次的事辯白……她要是伏地魔,只怕也要問一句:你們三位,是什麼關系啊?Ⅱ

  阿波羅尼婭絕望地閉上了眼——佩迪魯不會死了。

  伏地魔感興趣地「哦」了一聲:「有這回事嗎,阿波羅尼婭?」

  「小時候不懂事,一群孩子能有什麼深仇大恨?如今我們團結在大人的麾下,自然能摒棄前嫌、一致對外。佩迪魯不知道我的身份,上次的事大概是個誤會。」阿波羅尼婭輕描淡寫地笑笑,「何況當年他們也不是針對我一個,其余三個學院都看斯萊特林不順眼,大家畢業後也一一討還了,不是嗎?」

  貝拉「哼」了一聲,看上去相當不服。可黑魔王自己在鄧布利多手下也只能趴著,她到底在桀驁個什麼勁?難道伏地魔就喜歡她這一點?阿波羅尼婭覺得自己真心學不來。

  伏地魔揚唇笑笑,隨手了結朗曼的性命,此事到此結束。

  納西莎緊緊捂著德拉科的眼,若有所思。

  「西弗勒斯。」他們年輕英俊的老板開始分派任務,「我需要你把西比爾·特裡勞妮帶到我面前,她本人,或者她的記憶。」

  「盧修斯,去搞個冥想盆來,英國沒有,就去歐洲、美洲、非洲、亞洲……總之,黑魔王需要一個冥想盆。」

  兩人依言聽命,阿波羅尼婭心裡一沉,果然伏地魔已經點到她了:「阿波羅尼婭,我們親愛的『銀舌』,你負責從緘默人的腦子裡挖出西弗勒斯所需要的知識。」

  顯然伏地魔也知道從鄧布利多眼皮子底下拐個人出來有多難,但是不行,記憶也不行,絕對不行。

  鄧布利多能把自己的記憶移花接木,是因為預言球根本不會留存無關的內容,但冥想盆會忠實地反照出特裡勞妮腦海裡的一切——被篡改過的記憶看上去就像是一團朦朧的霧氣,小酒館的包間裡怎麼會有霧?

  他會看到有人偷聽了預言,他能猜出那個人的身份嗎?

  阿波羅尼婭渾渾噩噩地欠了欠身,努力讓自己看上去一如從前。

  「明天就是七月了。」伏地魔用一種優雅的、歌詠般的欣悅語氣說道,「剩下的人,所有人,我命令你們去關注七月份的一切異常情況,所有行動照舊暫停,除了繼續打入神秘事物司。任何事都可以去……格林格拉斯宅稟報。」

  阿波羅尼婭明顯地松了一口氣,看上去輕快多了。

  「西弗勒斯還有兩個月入職,在他完成他的任務之前,我要求你們把握英國巫師界的所有動向,連魔法部長養的貓狸子什麼時候下崽,我都要知道。」聽上去像是在開玩笑,只不過沒人敢笑就是了。

  阿波羅尼婭拐了拐貝拉,後者正在痴迷地眺望著伏地魔,完全無動於衷。盧修斯無奈,只得帶頭應是。

  伏地魔笑了一聲,對貝拉幼稚的反應很是包容,他點了幾個人,溫聲道:「你們可以出去了。」

  馬爾福夫婦、萊斯特蘭奇夫婦外帶拉巴斯坦、她和斯內普,還有多洛霍夫和羅齊爾。

  看起來,能走是一種好現像。阿波羅尼婭謹慎地判斷,緊跟著貝拉起身。

  納西莎走在她們前面,長袍背部已經被汗水浸透了。

  「阿波羅尼婭!」伏地魔忽然點名叫住她,「盡快讓自己升職,別忘了你在格林格拉斯家的會客室裡許諾過什麼。」

  她當然不會忘。

  彼時伏地魔就坐在克拉托斯·格林格拉斯常坐著看西歐煉金術期刊的那把南洋藤椅上,阿波羅尼婭跪在他腳下,親吻他的袍角。

  克拉托斯和繆西卡橫陳的屍體離她不到一英尺。

  「我會為您獻上魔法部,大人。」她如此許諾,「正如您今日獲得了格林格拉斯家幾百年積累的所有。」

  所以,這個二十年起步的長線計劃,才過了兩年股東就等不及了?

  「我時刻銘記,不敢或忘。」阿波羅尼婭垂下眼睛,熟稔地行禮,其他人連忙繞過她,巫師袍摩擦著、發出細小的「窸窣」聲。

  她穩穩地維持著屈膝禮的姿勢,離宴會廳的大門只有一步之遙。遠遠傳來伏地魔說笑的聲音,他在恫嚇、懲罰、安撫那些不夠堅定的食死徒,好像已經忘了她了。

  小腿在顫抖……她核心力量再強,也架不住全身力量都壓在一只前腳掌上,另一條不承重的腿已經麻木了,該死的她今天穿的袍子是新裁的,這個樣式特別窄!

  「行了,出去吧。」伏地魔的笑聲模糊又遙遠地響起,「小心別摔倒了。」

  或許她真摔一個狠的,黑魔王會更高興。她在心裡揣測,但這算不算與黑魔王對著干?他會不會覺得她是故意的?可更不能裝得和沒事兒人一樣,黑魔王會更生氣。

  阿波羅尼婭搖搖晃晃地起身,先是崴了一下腳,後來又被過於緊窄的袍子絆了一下,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宴會廳。

  身後傳來一陣心滿意足的笑聲。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31章  鼠禍(1)

  他竭盡全力地奔跑著!

  他跑過倫敦城背巷裡的垃圾車,跑過偽裝成洗衣店的信件收發代理點,跑過一戶又一戶巫師家庭……

  他潛藏在男主人總是塞得很滿的公文包裡,潛藏在女主人大堆蓬松的髒衣服裡,潛藏在小主人在花園裡挖出的秘密基地裡,他克制自己的本性,不去覓食,也不發出一點「吱吱」聲……

  終於,他們穿越翠綠的爐火,透過縫隙他看到魔法部迎賓廳裡高大的金色雕塑,看到不斷下沉的電梯,看到神秘事物司門前的地毯與牆壁……

  男巫拐了個彎,從小樓梯下去了,他是威森加摩的成員,今天有一場審判。

  「早上好,奧特摩爾先生。」豐滿的女巫拎著羊皮紙,「西班牙魔法部要求引渡阿爾貝托·費爾南德斯的第二次復議,是嗎?」

  男巫點點頭,主動遞出了手裡的公文包:「我知道規矩,是不是?」

  女巫笑起來,掂了掂手裡的包:「是的,這是不被允許攜帶入內的,不得不說都是因為那天晚上——您今天的包格外沉。」

  她閃身讓開道路,並為男巫奧特摩爾拉開審判室的大門。

  「您的制服袍、紙筆墨水都放在了您的位置上,祝您今天一切順利,先生。」

  祝他今天一切順利。

  他緊張地縮在角落,感覺到女巫將公文包拎到一個無人的小房間,那裡擺滿了威森加摩成員的私人物品,就是沒有人。

  但他還是不敢動,因為女巫陸陸續續地又安置了一些帽子、文明杖和陽傘,直到隔壁隱隱傳來一聲鐘響,女巫才絕跡不來了。

  他松了一口氣,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從口袋裡掏出准備好的復方湯劑,又輕而易舉地在小房間裡找到許多落發——為了保險起見,盡管這裡離他的目的地很近,他還是變成了奧特摩爾的樣子。

  「奧特摩爾」走上樓梯,走過狹窄的走廊,推開神秘事物司的大門。

  一個人都沒遇見,那樣「奧特摩爾」就沒用了,他又變成了它。

  它竭盡全力地奔跑著!

  他提前將指甲剪禿,所以它跑起來就不會有爪子摩擦地面的聲音。

  他,或者它,跑過時間廳、愛情廳、死刑室……它很是迷了一會兒路,可緘默人們不知道去了哪裡,它最終順利地停駐在預言廳門前,那門幾乎一推就開。

  於是它又跑過一排一排架子。這裡上班時間也是沒有燈的,成千上萬個預言球的微光足夠為它照亮前路,卻不足以讓高大的人類發現一只渺小的老鼠。

  97排,到了。

  他站起身來,握緊魔杖,一個准備已久的「粉身碎骨」。

  架子轟然倒下,無數個預言球摔落下來,無數珍珠白色的霧氣在他身周升騰、絮語,但他只盯著那一個。

  標繪有「1979.10——S·P·T to A·P·W·B·D——Dark Lord & ???」的那一個。

  他虔誠地伸出雙手,穩穩地接住了那個球,仿佛接住了他後半生的希望。

  現在他只要把球收好,再變成它,就可以趁著混亂離開魔法部,奔向他光明的未來。

  但那個球忽然變得很燙,像是「鑽心剜骨」那般深入靈魂的疼痛,他大聲嚎叫起來,完全無法忍受。手心很快被灼傷了,但他還堅持不懈地捧著那個球,很快他聞到了自己皮肉焦熟的味道。

  預言球脫手落地,濺開一團透明的碎片。

  蜻蜓一般的女人浮現在半空中,微微合著眼睛,黑眼珠往上插,口中忘情地呢喃:「擁有征服黑魔王能量的人走近了……出生在一個曾三次擊敗黑魔頭的家庭……出生於第七個月月末……黑魔頭標記他為其勁敵,但是——」

  他貪婪地聽著,記憶著,可預言戛然而止,霧氣自然地消散了。

  沒關系,足夠了。

  他重新變成它,擦著紛亂趕來的緘默人的袍角,溜進正開著門的屋子——是死刑廳,於是他藏在下沉台階的陰影裡,耐心傾聽著外面的動靜,一直等到風頭過去,才趁著夜深人靜離開神秘事物司。

  第二日,天朗氣清,位於劍橋郡彼得伯勒的格林格拉斯大宅一大早就迎來了上門拜訪的客人。

  「請通報給黑魔王,」小個子男人柔媚地祈求,「他忠誠的僕人彼得·佩迪魯求見,關於預言。」

  納西莎的小會客室內,有任務的人們圍坐成一個愁眉苦臉的三角形。

  七月底焦慮的黑魔王又召開了一次會議,盧修斯和阿波羅尼婭接連受到處罰,鑽心咒的持續時間甚至與朗曼那次相差無幾。

  展眼又是兩個月過去——黑魔王干脆取消了八月份的會議,大約是不想繼續掃興吧!但無論如何,他不會忍很久。

  可惜任務就是很難完成,不以他們的意志為轉移。

  「要不你去奧地利打聽打聽吧?」阿波羅尼婭率先開口,「英國境內唯一一個冥想盆屬於鄧布利多,據說是從格林德沃那裡拿來的。」Ⅰ

  決鬥的贏家可以獲得對方的魔杖與財產,但阿不思·鄧布利多無視了紐蒙嘉德堡裡堆積如山的珍寶,就只拿走了那個冥想盆。

  盧修斯苦笑起來:「你覺得一個家族裡傳承有兩個冥想盆的可能性有多大?」

  這玩意兒已經不僅僅是價格昂貴那麼簡單了,它根本就是有價無市。

  阿波羅尼婭從長袍裡抽出一份卷得很緊的羊皮紙,把它放在桌子中央。

  這就是他們目前唯一的進展了。

  「想學的可以拿去,我已經學會了,雖然感覺沒什麼用。」

  「你怎麼做到的?」盧修斯瞪著那卷羊皮紙,看上去恨不得立刻把它扔進壁爐裡燒了,「什麼時候?」

  「從第二天就開始籌備,花了一個周的時間,我只是沒在會議上拿出來。」阿波羅尼婭輕輕踢著桌腿,「魔法部就像個篩子,哪怕差點被黑魔王攻破神秘事物司,他們也一點記性都不長。」

  斯內普看了她一眼,阿波羅尼婭只好收回作亂的那條腿,正襟危坐起來。

  「我做了點手腳,讓一個緘默人牽涉進案子裡,然後傳喚了他。我說,沒關系的,我知道你們無論被問什麼都只會說『無可奉告』,我也相信自己的同事,這次傳喚只是走個過場,只要待夠一定的時間,馬上交還魔杖、放他自由。」

  盧修斯不由揚起了眉——很難說「同事有了進展」和「同事任務超級簡單」相比,哪一個更令他感到焦慮。

  「他當然沒有馬上放松警惕。但是陸陸續續的,有好幾個傲羅都進那間審訊室拿東西,和他打招呼,問他需不需要幫忙,說這糖果如果不吃他們就拿走了……等到我再進去的時候,他還以為我是來放他離開的。」

  「我想黑魔王或許派錯了任務。」斯內普盯著她,若有所思,「你花不了一天就會成為特裡勞妮心裡排行第二的摯愛,第一名是她的『天目』。」

  盧修斯疲憊地倚著軟椅,手搭在眼睛上,仿佛吸血鬼受不了過於強烈的日光似的。

  「是啊……」他嘆息道,「這樣你就可以幫我去偷鄧布利多的冥想盆了,西弗勒斯。」

  阿波羅尼婭無聲地綻開一個微笑。

  「那你呢,盧修斯?說服巴蒂·克勞奇提升我當首席傲羅嗎?讓他的魔杖上也沾沾馬爾福的指紋。」

  盧修斯無聲地哀嘆起來。

  「或許可以再發起幾場襲擊,死上幾個人,找個小女孩重現一下你當年的表演。」他不抱什麼希望地說,「這樣人們就會想起你,再在報紙上買些版面,誇大一下你的戰績,讓輿論推你上去。」

  阿波羅尼婭不禁看了一眼萎靡的金發青年Ⅱ——讓馬爾福生出由己及人的同理心真是難如登天,他們會因為家庭受到威脅而萌生退意,卻從不覺得別人的家庭也同樣珍貴。

  其實盧修斯的方案非常具有可操作性,但斯內普不可能去偷鄧布利多的冥想盆,阿波羅尼婭更無從接觸西比爾·特裡勞妮。

  她都懷疑鄧布利多會在特裡勞妮身上下一個「格林格拉斯驅逐咒」。

  阿波羅尼婭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好法子,決定無恥地全盤抄襲,出於補償,她建議道:「為什麼不試著從鄧布利多那裡借呢?你可是校董。」

  盧修斯厭惡地皺起眉,揮手道:「別傻了,阿波羅尼婭,這根本不是冥想盆的事,我們不能讓黑魔王拿到冥想盆。」

  梅林啊,西弗勒斯你把盧修斯拉過來了?

  阿波羅尼婭拼命去看斯內普,滿臉震驚。真是白日見鬼,她居然聽見一個馬爾福斬釘截鐵地拒絕完成黑魔王的任務。

  斯內普不耐煩地指了指自己的頭,又指了指阿波羅尼婭,最後是盧修斯。

  她恍然大悟。

  在腦子裡讀取記憶就像是看電影,電影是可以被剪輯的,剪得渾然天成、毫無痕跡;而冥想盆卻是身臨其境的情景再現,所有篡改和捏造記憶產生的違和感都一覽無余。

  黑魔王一直看2D默片,如果讓他拿到了實景VR,遭罪的還是食死徒自己——屋裡的人統統得完蛋。

  兜兜轉轉,原來他們三個人都不想完成黑魔王的任務。

  可一味拖延就是找死。阿波羅尼婭憂愁地嘆了口氣,然後……猛的捂住了胳膊,斯內普和盧修斯同樣有所感應。

  黑魔王在召喚。

  他們立刻起身走向壁爐,穿過翠綠的火焰來到馬爾福莊園的保護咒之外。

  那是一座守林人小屋,在附近山丘下的森林裡,平常都沒有人來,也沒有人知道這個破破爛爛的壁爐另藏玄機。

  「他情緒很高。」標記燙得厲害,甚至變成了血紅色,盧修斯單手撣著身上的爐灰,左臂幾乎抬不起來,「他很生氣?發生什麼了?」

  阿波羅尼婭和斯內普對視一眼,只覺得一顆心不斷地墜下去。

  黑魔王很可能是高興,是狂喜……他知道什麼了?

  連續三聲爆響,守林人小屋門前又空空蕩蕩了。



第32章  鼠禍(2)

  1980年,非洲,摩洛哥,丹吉爾。

  單身女人在港口攔下了一輛車。她悄無聲息的鑽進副駕駛後排的位置,報出一個酒店地址。

  黑膚司機悄悄打量著這個怪人。

  十月份正是這座摩洛哥「夏都」的旅游旺季,氣候溫和而涼爽,來自歐洲的旅客都盡情地舒展著自己的身體。可她卻與主流背道而馳。

  她緊緊裹著一件長到小腿的黑風衣,一頂誇張的、具有復古意味的大檐草帽上用珠針釘著面網,一色都是漆黑。

  司機在座位上扭成了花,變著角度從後視鏡裡窺視她的容顏,卻也只看見她蒼白的下頦,一縷新月般彎曲如鉤的黯淡金發垂在她嘴邊。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司機用柏柏爾話喃喃自語。

  這座城市崇尚白色,從本地男女的寬大衣袍,到海岸線上鱗次櫛比、雪峰般壁立的建築物,她像是一滴濃郁的墨汁,在天與海之間格格不入。

  不是來捉奸老公的賢妻,就是偷會情人的蕩..婦。

  司機得意洋洋地下了結論,又瞥了一眼女人隨身的行李——一只絲帶包裹的紙盒,立馬確定是後者。

  而且女人似乎很緊張,她不斷地掃視著窗外的市井風光,仿佛有人在跟蹤她——看來她的丈夫已經有所發現了。

  「如果你不能管好自己的眼睛,」女人忽然冷冷地說,「我不介意替你發揮它更大的價值。」

  司機一愣,卻見女人不知何時抬起了頭。她有一雙黑眼睛,可根據他幾十年來迎來送往的經驗來看,金發的歐美人種往往不會有這麼深的瞳色。

  汽車轉了一個彎,陽光斜射進來——他終於看清楚了!司機一拍方向盤,拍得喇叭吱哇亂響。

  「你的眼睛很好看,也很少見,女士。」他口不擇言地亂誇起來,「像是澳洲人佩戴的黑珍珠。」

  其實不怎麼像,黑珍珠只有皮光是綠的。這女人的眼睛本身就是極深的墨綠色,像是池塘邊水生植物腐爛而成的淤泥。

  只有像他這樣在強光照耀之下專注凝視,才會發現。

  司機絮絮叨叨地講起來,問單身的女客懂不懂得基因的知識,知不知道「金發碧眼」也是一種固定搭配。

  「金色頭發的人總是擁有一雙或清淺或鮮明的藍眼睛,偶爾也能見到綠眼睛,但像您這樣綠得發黑的,我這麼多年還從未見過。」司機操著一口土味濃重的英語,熱情高漲,「如果您父母不曾表現出類似的性狀,您最好去醫院檢查一下是否有什麼病變。」

  但是女人聞言卻一愣,抬頭瞪向後視鏡,仿佛第一次發現自己的眼珠子是綠的。

  司機不由咋舌,生怕自己擅言生死嚇到了對方,接下來的一路都沒有再說話。

  小汽車一路駛出喧鬧的城區,經過一條長長的、旁側種滿椰子樹與棕櫚樹的林蔭路,抵達了他們的目的地——白色風帆般的度假酒店靜靜地臥在僻靜的海灣裡,門前停滿了豪車,一對家境殷實的白人男女正手挽著手看門童卸行李。那一套大大小小的啡白格紋皮箱看著都像是定制的,每一只都打著L.Vuitton的鋼印。

  普普通通的出租汽車在這裡是如此的寒酸突兀。

  司機忐忑地回頭看了女人一眼,卻見她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只小酒壺,正慢慢地喝著。那只神秘的紙盒打開了,不是他猜測的、要送予情人共享的蛋糕紅酒,而是一雙黑緞高跟鞋。

  所以還是捉奸嗎?怪不得要喝酒壯膽。看,她連戰靴都帶來了。

  司機自覺掌握了宇宙的真理,連錢遞到他面前都沒有反應過來。

  女人「嘖」了一聲,滿面厭惡,反手把錢扔到了司機臉上,這才提著紙盒下車——剛下車就踉蹌了一下,纖細的腳腕踩著同樣纖細的鞋跟直打哆嗦。

  「滴滴——」出租汽車囂張地按了按喇叭,一溜煙兒跑了。

  女人立在原地平了平氣,這才夾在一眾闊客之中進門。說實話她的衣著打扮都不算廉價,但舉手投足的風度卻著實配不上那份考究。

  「你好,我來拜訪朋友,不知道伊——塞拉米卡Ⅰ夫婦住哪一間?」

  酒店前台下意識想要拒絕,就見女人輕輕推了個東西過來——50英鎊的紙鈔,被巧手疊成了一個愛心。

  「那也不行。」他有骨氣地還是拒絕了,不由抬頭看了一眼,正與女人幽深的目光對了個正著。

  她的目光好像能直接看進人的心裡去……稚嫩的黑人小伙兒暈暈乎乎地想,她五官其實年輕得緊,沒准比他還小幾個月呢。

  女人一直緊盯著他,忽然勾了勾嘴角。

  「沒關系,那打擾了。」女人沒有收回那50磅,轉身走到大堂的休息區裡坐下,招手叫了一杯檸檬水。又過了一會兒,她不見了。

  客房四樓,正被魂牽夢縈思念著的單身女人此刻正站在14號房門前,她猶豫了片刻,伸手敲了敲門。

  「是誰?」門裡有同樣年輕的女聲問道。

  「是我。」她忍不住道,喉嚨裡哽得厲害。

  「夠了,小姐,我警告你!」門裡突然多了男人的聲音,「我有妻子,我很愛很愛她,還有我們的孩子,你不要不分白天黑夜地來打擾我們!」

  門裡的女人嗔怪地埋怨丈夫:「夠了,詹姆!那是她的職業,但今天白天就來敲門,真是夠反常的。」

  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女人羞惱地漲紅了臉。

  「蜂蜜Ⅱ小姐?你還在嗎?」門裡的女聲關切地問,「如果你願意的話,或許我們可以去沙灘上喝杯咖啡?沒關系的,我請客。」

  「不……不是什麼蜂蜜,我是——」她頓了一下,想起大衣內側口袋裡的護照,「是克洛伊·勒布倫Ⅲ。」

  房間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門裡的女聲問道:「呃,克洛伊……你還記得上一次我們見面,在哪裡,在干什麼嗎?」

  謝天謝地,她恰好知道。

  「在學校的黑湖旁邊,我問你剛剛結束的考試有關的事。」她慢慢說道,「我四年級,你五年級。」

  「什麼?那天她也在?」門裡的男聲驚訝地小聲叫喊,「我們一直懷疑是她!但是我們沒證據!」

  房門打開了,紅發的女子握著門把,碧綠的眼睛充盈著淚水。

  「哦阿波——不,我是說,克洛伊,很高興見到你!太久沒見了!」紅發女子一下子撲上來,緊緊地箍住她的脖子,「快進來,來!」

  黑衣女人克洛伊猝不及防,被撲得倒退了兩步。她無法駕馭的高跟鞋在此時此刻為她的處境雪上加霜,還好房間內又衝出個男人來拉了他們一把。

  「嗨。」

  克洛伊被紅發女子拽進了房間,她手指輕輕顫抖,幾乎要撫上對方的臉頰,但她忍住了。

  「好久不見了,莉莉。」

  莉莉·伊萬斯忍不住又抱了抱她,問道:「你怎麼會來這裡,傲羅不是很忙的嗎?」

  「哦……魔法部批准了一個西班牙黑巫師的引渡申請,」她幾乎無法控制自己一直一直地凝望著莉莉的臉,連忙轉過頭去,「那個人是我抓的,我得負責到底,所以我就來了。」

  一旁負責泡茶、拿點心招待她的詹姆·波特誇張地松了一口氣:「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出什麼事了。」

  她修剪整齊、描畫精致的長眉擰起一個不悅的弧度。

  莉莉覺得奇怪,剛想發問,就聽見克洛伊主動道:「那個孩子呢?我是說……哈利怎麼樣?」

  新手爸媽登時興奮起來,詹姆風度翩翩地推開育兒室的門,彎腰做了個「請」的手勢。

  一架搖籃安放在房間正中。微鹹的海風順著敞開的窗子吹進來,吹得搖籃上懸掛的銀鈴旋轉不停,發出清越的脆響。

  「一開始簡直沒辦法,我們抱著哈利就不想放下,更不舍得讓他離開我們的視線。」莉莉拉著她的手訴苦,「後來弗朗索瓦絲說,年輕的麻瓜老錢夫妻對孩子不會有太多感情,如果不是情況不允許,我們甚至應該雇一個保姆。」

  詹姆·波特跟在她身後就只顧著點頭。

  「呀,哈利醒著!」莉莉驚喜地說。她的兒子睜著一雙與她如出一轍的綠眼睛,安安靜靜地盯著床鈴,目光靈活地跟著轉來轉去。

  「這小子喜歡自娛自樂,這個時候誰要去抱他,他能哭上一整天。」詹姆一邊幸福地抱怨,一邊檢查窗戶內外,「不得不為他一直開著窗,有樹林,又有水,什麼飛蟲蜥蜴都愛往屋裡鑽——嘿!小子!」

  詹姆·波特手裡掐著一條草綠色的蛇,足有兩英尺長,焦紅色的尾巴Ⅳ甩來甩去。

  「哦詹姆!」莉莉本來提著個床鈴逗哈利伸手來抓,一抬頭差點沒叫出聲,「那可是條毒蛇!你是怎麼——」

  她氣勢洶洶地走過去,一把拍開詹姆的手——毒蛇立刻游下窗台,沿著酒店外牆逃到一株不知道什麼品種的樹上,遠遠地還看著這邊。

  「你有沒有被咬到?給我看看!」

  哈利無辜地躺在搖籃裡,眼巴巴地等著沒了下文的游戲,他有些期待地看了看抱臂立在一邊、面無表情和他對視的克洛伊。

  克洛伊猶豫了一會兒,抬起手,撥了撥那個鈴鐺。

  哈利·波特咧嘴笑起來,胎毛稀疏,看上去還是更像他媽媽。

  「這套玩具真是幫了大忙了,我記得這是誰送的禮物來著?」莉莉解決完丈夫,馬上飛回兒子身邊,「那個時候我們還在巴黎,住在別人家裡,我也沒細看,一股腦全都打包了,說起來真該好好寫封信去感謝一下的,哈利可喜歡了……是不是,哈利?」

  小嬰兒「咯咯」笑著,眉目間滿是孩子與生俱來的依戀與愛。

  克洛伊神情復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走吧,出去說。」她扯了扯莉莉的衣襟,莉莉被她扯得一愣,但什麼都沒說,順從地跟著她回到客廳。

  「好吧,好吧!」詹姆·波特無奈地笑起來,「淑女的時間,是不是?我去查一查信件,或許可以給那位擅長送禮的朋友寄一些非洲特產。」

  「怎麼了?」莉莉關切地悄聲問道。

  多年不見的故友幾乎沒有什麼變化,她閉上眼,幾乎還能看見那酒紅色的長發披在校袍上的樣子。嫁人、生子、被黑魔王追殺得背井離鄉……這些統統改變不了莉莉·伊萬斯,她眼睛裡明晃晃的驕傲與銳氣只是內化成了母性與溫柔,但她還是她。

  「他知道了。」克洛伊啞聲道。

  莉莉一愣,還呆呆地看著她,忽然間恍然大悟,手指一松——他們倆手忙腳亂地救下了那個茶杯。

  「回到麻瓜世界就是麻煩,不是嗎?」莉莉勉強笑道,可待她收拾完,就已經差不多完全冷靜下來了,「多少?」

  「『黑魔王標記他為其勁敵』,就到這裡。」

  這意味著他知道該怎麼去找預言中的勁敵了。伏地魔不關心一個嬰兒能做什麼、會做什麼,他只想讓他死。

  「他怎麼知道的?」詹姆站在通往臥室的門邊,手裡還攥著一大疊信,「我們離開之前,他不是還在准備夜探魔法部嗎?」

  莉莉招了招手,他馬上走過來坐在妻子身邊,摟住她的肩膀。

  克洛伊怔了一下,不由攥緊手中莉莉的手指,可是很快,她又慢慢放松了力氣,將手收回來了。

  「克洛伊?」莉莉蹙眉看著她,「你今天真的有點怪怪的,雖然我們很久沒見了。」

  她只得把注意力轉向詹姆·波特:「難道你們就不想知道,預言是怎麼傳到他耳朵裡去的嗎?」

  她死死盯著波特,如果能殺了他讓時間倒流,她也會毫不猶豫地去做,事實上她也這麼說出來了。

  「真想回到一年級啊,回到你還沒有和佩迪魯交朋友的時候。」她輕聲道,「都怪你交友不慎。你親密的朋友變成老鼠潛入神秘事物司,推倒了一整排預言球,他的手因此受到無法逆轉的傷害,就為了這三句預言。」

  「不對。」莉莉瞪大了眼睛,一臉嚴肅,「你不是克洛伊·勒布倫,你是誰?」



第33章  鼠禍(3)

  詹姆·波特本來已經被打擊得搖搖欲墜,聽見妻子的話立刻支棱起來。

  「什麼?」她還是遲疑了一下,但很快就決定不裝了,「你怎麼知道的?」

  不愧是那一屆最聰明的女巫。不,只要莉莉·伊萬斯還在校園裡,她就是霍格沃茨最聰明的學生。

  「你比我們小一歲,克洛伊。還記得嗎?」莉莉有點憐憫地看著她,「你一年級的時候,詹姆和彼得就已經是朋友了。」

  她微微恍然。

  「你是誰?你和我們是同一屆的。」莉莉依舊注視著她,馬上就要推理出她的身份了,「萊姆斯沒必要藏頭露尾,西裡斯根本憋不住,你不是鳳凰社的?」

  「等等,等等!」詹姆忽然想起了什麼,低下頭去翻那沓信件,「我找到了!」他高高舉起那封信,大聲念起來。

  「『隨信送上給哈利的禮物,是一套火龍形狀的搖鈴玩具,來自大自然的風只會讓它叮當作響,只有父母親手搖動它的時候,才會發出對應品種的龍吼。我想你們一定很忙,沒時間逗弄孩子,如果你們有空閑了,盒子底部刻著咒語,可以變形成手持形態。』」

  詹姆念完,喘了口氣,這才看向她:「你知道這封信署名是誰嗎?」

  莉莉也想起來了,微露笑意:「我們當時還說,既然不允許用魔法,告訴我們咒語有什麼用?」

  「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她點點頭,「也就是克洛伊·勒布倫。」

  「她在哪兒?」詹姆垂下手臂,兩根手指勾了勾——很多傲羅都有這個習慣,將魔杖藏在袖子裡,小小的固定咒,用的時候只要手指一勾,魔杖就會掉入手心。

  「在馬德裡開會,下午還要去看弗拉明戈和鬥牛。」她鎮定地坐在沙發上,雙手抄在口袋裡,壓根懶得拔魔杖,「她根本沒打算來,衣服和護照是我從她家裡拿的。」

  詹姆並未有絲毫放松,桃花心木魔杖筆直地指著她。「你說『拿』?我想或許用『偷』這個詞更合適,你覺得呢?」他問。

  「如果我是你,就會老老實實聽克洛伊的話。」她冷笑著掃過那根明晃晃露在外面的魔杖,「而不是仗著你們之間沒有救命之恩,就肆無忌憚地使用魔法。波特家的魔藥暢銷英倫,難道買不起一把左輪嗎?」

  一直默不作聲觀察她的莉莉從茶幾下取出藏匿的手槍,她上了膛,卻也只是隨便扔在桌上。

  莉莉·伊萬斯抬手按下丈夫的魔杖。

  「是你嗎?」她顫抖著聲音問,「西弗?」

  克洛伊的手猛地攥成拳頭。她默然凝視著她,千言萬語都說不出口,都只在這一眼裡,在見面以來無盡的對視之中。

  「你怎麼——」她徒勞地動了動嘴唇,仿佛聲帶受損一般,只發出了輕微的、模糊的、哭泣一般的喉音。

  但是莉莉能明白。她總是能。

  「猜的。」莉莉·伊萬斯聳了聳肩,像是上學時輕松回答了教授的難題,「一旦開始懷疑你的身份,你知道嗎,你的破綻就像海邊的沙礫那樣多。」

  她懷念地扯了扯衣角,笑道:「我認識的所有人裡,只有你會這樣扯我的衣服,好像你不敢碰到我的身體一樣。」

  紅暈浮上克洛伊·勒布倫的臉頰,毫不遮掩的。

  若是在學校裡,這個時候詹姆·波特應該已經和西裡斯·布萊克一起肆無忌憚地嘲笑開了,但是今天他沒有。

  他只是老老實實地坐在一旁,安安靜靜地聽他們老朋友聊天,盡管還是控制不住作怪的表情,就像「克洛伊·勒布倫」也無法控制自己的嘲諷一樣。

  無法被原宥的舊怨依然存在於他們之間,但脫離了學校的庇護,現實與磨難讓他們每一個人都在被迫成長成熟。就這一點點成熟,也足夠他們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好好地聊個天。

  斯內普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莉莉,他本不會、也不敢來到摩洛哥,但是「克洛伊·勒布倫」可以。他們隔著他人的軀殼相望,仿佛從前的錯誤與失望、心碎與懊悔都可以裝作不復存在。

  「我說的都是真的。」他垂下眼皮,說開了反而更加無法直面,「關於黑魔王和佩迪魯。」

  莉莉點了點頭。她溫柔地扣住克洛伊的手臂,左手,然後輕輕地揉了揉,問道:「疼不疼?西弗,你真的……」

  「我……」

  他不清楚鄧布利多告訴他們多少,莉莉知不知道克洛伊的絲綢袖子下真的有一個張牙舞爪的黑魔標記。但他感覺到一陣奇異的安心。

  在這裡,在這一家三口幸福快樂的溫馨小窩裡,即便是逃亡都充滿了歡笑與愛……在這裡他是如此的孤立無援。但現在有一個不存在的人和他站在一起,一個無形的人……他們依傍在一起,永遠都是一邊的。

  「是的,我是。」他冷靜地點點頭,「我們會幫你的,你只要——你們只要聽鄧布利多的話,待在這兒。」

  交通要衝,旅游勝地,三教九流的人都在這裡碰頭,萬一……要逃生會很容易。黑魔王的手伸不了那麼長。

  莉莉黯然地搖了搖頭,壓抑許久的一滴淚終於落了下來。

  「我們不能!如果遲遲找不到我們,他會怎麼樣?無差別屠殺七月嬰兒嗎?」她望過來時,他幾乎要被翠綠色的悲傷淹沒了。

  「你們必須!」他嚴厲地說,甚至看了詹姆·波特一眼,希望波特能向妻子施加一些影響。但顯然他要失望了,詹姆撫著莉莉的肩,只是問:「隆巴頓夫婦呢?他們怎麼樣了?」

  出事前他正在接受傲羅訓練Ⅰ,艾麗斯懷了孕不能出外勤,給他們上課的通常是她。

  「他們不肯離開英國,只是藏起來了,鄧布利多親自做保密人。」

  說到這裡他想起來,阿波羅尼婭曾想過出賣隆巴頓夫婦來搪塞黑魔王,鄧布利多顯然也預料到了這一點。就算隆巴頓夫婦肯走,鄧布利多也不會讓他們落到她手裡。

  莉莉理解地點點頭:「弗蘭克的母親年紀可不小了,要老人家放棄魔法徹底藏進麻瓜世界,可比我們難多了。」

  氣氛沉悶下來,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午後。

  「我始終無法相信,彼得他——」詹姆·波特忽然大力地搖起了頭,仿佛煩惱能從耳朵裡被搖出來,「鄧布利多說他親眼看見了,會不會是他看錯了?他年紀大了,那個人又披著罩袍帶著面具,我是說,難道食死徒裡就沒有第二個類似體型的人了嗎?」

  克洛伊·勒布倫發出一聲嗤笑。

  「我也在場,你以為我會認錯你們這些人嗎?」他掏出酒壺,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復方湯劑,苦,極致的、單純的苦,苦得他舌頭都發澀,但心卻是興奮的,「那地上還有布萊克的血呢!」

  詹姆把頭埋在妻子肩上,痛苦地呻..吟了一聲。

  「為了我們,他們……你們都……」

  「自作多情。」他下意識想笑,可是笑不出來。鄧布利多和布萊克都有更宏大的目標,但他確實只是為了莉莉。

  有沒有什麼辦法,讓莉莉能夠逃脫一死?他的朋友說過,孩子沒了可以再生。

  莉莉望著他,忽然搖了搖頭。他不懂這搖頭的含義。

  「算了。」他嘆息了一聲,在綠眼睛的注視下節節敗退,「我們在嘗試做一些事,轉移他的注意力,但是很麻煩,要通過麻瓜政府,鄧布利多正在努力,可能需要一到兩年。」

  莉莉眉梢一揚,多少有了一些曾經的風采。

  「總算有了些盼頭!」詹姆也笑道,「過幾年他也該失去興趣了,怎麼這麼長情啊!」

  莉莉抿嘴笑起來,關切地問:「西弗,我注意到,你剛才說『我們』?」

  「啊。」他干巴巴地應了一聲,「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

  莉莉鼓掌歡呼起來,鄭重其事地和他握手。

  「雖然……但我還是要說,從前的事都已經過去了,我們都有不對的地方,我,還有詹姆西裡斯他們。」

  他愣了一下,右手忽然變成了石膏打的,沉甸甸地一直往下墜,幾乎要在莉莉掌中化為齏粉。

  「不,怎麼能讓你開口……」他想不到莉莉竟然能如此輕易地觸及往事,仿佛被猝不及防地掀開了遮羞布,「那件事……是我不對,我不該那麼說你,那並非出自我的本意……莉莉,對不起。」

  他夢游般喃喃訴說著遲來多年的道歉,讓渡自尊帶來的羞窘讓他簡直想要閉上眼睛,可他又舍不得眼前莉莉的臉。他幾乎是貪戀一樣地注視著莉莉欣悅又驚訝的神情。

  「沒關系,我接受你的道歉,西弗。」她爽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覺得不過癮,干脆又擁抱了一下。

  詹姆·波特在她身後做鬼臉,裝作被感動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樣子,被莉莉瞧了個正著。

  「親愛的,你不是一直好奇我怎麼那麼快就走出來了嗎?」莉莉指著他的方向,「其實當天晚上我就收到一張便條,我承認我受到了一些啟發——剛才的擁抱是給兩個人的。」

  「克洛伊?」他問,有些不可置信,「她說什麼了?」

  莉莉微笑:「她說血統這種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執著於此不是閑著沒事兒干嗎?我站在這裡是因為我是莉莉·伊萬斯,我的智慧與努力,我所有的優良品德都緣於我這個人,緣於這個獨一無二的靈魂,和——」

  說到這裡,她俏皮地頓了一下,看來是個不好的詞。

  「——血脈沒有一丁點關系。重要的是我是誰,不是我從何而來。」

  詹姆·波特大力鼓掌,贊道:「她應該是個格蘭芬多啊,為什麼不是呢?那帽子一定有問題!西裡斯都說不出這種話!」

  問題就在於,她確實是個斯萊特林,典型的、符合一切刻板印像的斯萊特林。可她的見解在撬動純血統論的基石。

  他想起在霍格沃茨練習攝神取念時在她腦海中看到的、他所不能理解的畫面,還有出租汽車上司機的驚人發言。

  「西弗?西弗?」莉莉的手在他眼前猛搖,「留下來吃午飯吧,這家酒店做丹吉爾的特色菜確實有一手。」

  「不……」他下意識地拒絕,長時間服用復方湯劑太冒險了,他本就該速戰速決,他耽誤得太久了。

  詹姆·波特看上去巴不得他馬上就走,聞言立馬拎了紙盒等著為他開門。

  「你說說你鼻——斯內普,說你裝得不像吧,你還知道勉強自己穿高跟鞋;說你裝得像吧,克洛伊什麼時候板著一張臉、活像別人欠她五百萬一樣,當年我們打成那唔唔——」

  莉莉歉意地向他笑了笑,轉移話題道:「聽鄧布利多說你去霍格沃茨任教了,今天怎麼有空過來啊?」

  「周末。」他言簡意賅。

  「奇怪!」詹姆掙脫了妻子的暴力壓榨,「你周末不用上課,為什麼克洛伊周末還要開會?」



第34章  鼠禍(4)

  三人都愣住了,他忽然想起嬰兒房裡的那條蛇。

  那是什麼蛇?沙漠地帶怎麼會分布有這麼綠的蛇?它攀在樹葉上,都要比樹葉綠一大截。

  他跌跌撞撞地衝過去看,可蛇早就沒影了,向窗外看去,只能看見庭樹、海波與雲天。

  「怎麼了?」莉莉臉色發白。

  日子再難,她可以和詹姆一起扛,但哈利是她唯一的命門。

  「沒事。」他用熟悉的嗓音回答他們,「好好做你們的麻瓜,見到稀奇古怪的人就搬走。」

  「下一站去哪兒,南美?」詹姆撓著下巴,相當灑脫,「要不然我們干脆環游世界得了!」

  「那哈利要去哪裡上學呢?」莉莉也笑起來。

  過這種時時提心吊膽、連個妓..女都要防備的日子,沒有一顆豁達樂觀的心簡直會發瘋。

  他略微受到一些感染,神情輕松了些:「鄧布利多昨天還說,雖然你們的孩子生在法國,但准入之書上還是有他的名字。」

  「我說什麼來著!」詹姆大笑,「莉莉你輸我一次!我要好好想想要什麼!」

  「父母雙方都是本土生活的英國籍,因故短期旅居境外的,也符合准入之書的條件。」他肯定地點了點頭,第一次附和詹姆·波特的發言,感覺很怪。

  莉莉松了一口氣:「當然,能去霍格沃茨當然好,那裡是最好的,不是嗎?」

  他笑了笑,真心實意地。

  「我得走了,好好照顧自己,多加保重,你——們三個,都是。」

  莉莉要去送他:「我們平時也去沙灘和海裡玩的。」

  「我不想穿高跟鞋走更多的路了。」他竟然開始學著開玩笑了,頂著另一張臉,也不是很難,「一位合格的淑女不應該被人看到腳。」

  波特夫婦相視一笑。

  「那麼,保重,西弗……還有克洛伊,請替我轉達。」

  他點點頭,眼睜睜看著14號房的房門在他眼前關上,莉莉的笑顏被隔絕在門內。

  「呼……」

  神秘的黑衣單身女人倚著布草間的牆,長長地、深深地從胸中吐出一口氣,仿佛有什麼沉重的東西一起隨之離開了她壓抑的內心。

  仿佛整個人都輕快了不少,單身女人的腳步堪稱雀躍,腳下換回的短靴也分外便捷。她站在酒店門口,剛要伸手叫車,忽然瞧見搖曳綠葉間的一線海天。

  或許她該去沙灘上走走,總歸是來了丹吉爾一趟。

  午餐時分,海濱游客寥寥,碩果僅存的那幾個都貓在樹蔭下,攤開了桌布吃野餐。躺椅上還有一位金發女郎,穿著一條白底黑波點的寬吊帶蓬蓬裙,裙長還不及膝蓋,她就這麼坦然地光著手臂與小腿,將一本書攤開來合在臉上打瞌睡,流蘇高跟拖鞋吊在腳尖一晃一晃。

  黑衣女人本來只是漫不經心地散步,乍一見到她,頓時愣住了,最後竟踱過去,坐到她身邊。

  兩人相對無言。

  過了好一會兒,女郎似乎是睡醒了,將蓋在臉上的書向上推了推,露出一張嬌滴滴的紅唇。

  「我們泡泡呢,是有些桀驁,她聽你的吩咐不是一天兩天了,」金發女郎說著讓人聽不懂的話,「但她每次都會告訴我。」

  所以這次也不例外。他前腳剛走,她後腳就知道了,所謂的「開會」,不過是為了讓他安心。

  「看看你,看看!再看看我!」她精心描摹的紅色指甲敲著沙灘椅中間的小桌,發出「篤篤」的雜亂聲音,「什麼叫『海灘度假穿搭』!你那是『風流美艷俏寡婦吊喪』!怎麼照搬我的衣櫥都搬不對?」

  黑衣女人握拳抵在唇邊,輕輕咳嗽了一聲。

  「你聽到多少?」她問。

  「哈,你別說了,都是一個學院的誰不知道誰啊?」金發女郎的左手敲得更加激烈了,以至於她不得不用右手穩住臉上的書,「現在要指責我『偷聽』了是吧?我記得有人告訴過我,偷聽是獲取情報的重要方式,是不是啊教授?」

  她放棄了那本書,抬起上半身奮力來瞪她,陽光漏過交疏的枝葉,灑下一個滾圓的光斑,正好落在她臉上,那雙眼睛被照了正著。

  黑衣女人不由微笑。

  如果此時有人經過,會發現兩張沙灘椅上對立的女子令人驚奇的完全一模一樣,連腳腕上被蚊子咬的一個包都如出一轍。

  「你干嘛要寫那張便條給莉莉?」她輕聲問。

  「什麼?」她疑惑道,「哦你說你們五年級那次?我能為什麼呢,我想你們總不能一直不和好吧?你,我是實在沒轍了,那就只好在伊萬斯身上動心思。」

  她神色莫名地望著她。

  「天哪,打住,打住!」她舉起雙手投降,「拜托別用那副神情看著我,那太奇怪了……我承認還不行嗎?就嬰兒房那一眼,一眼我就知道你們打不起來,那我還怕什麼,早變人形早享受。」

  「那你又在這裡等誰?」她萬分肯定自己剛剛真的是臨時起意,「你怎麼確定我會——」

  會來海灘散步。脫離了本身的樣貌讓他仿佛掙脫了一些枷鎖一般,可以盡情做一些從前絕不會做的事情,就比如看看海,散散步。

  「你少自作多情啊!」她從身側撈起那本沉重的紅封皮書籍,「我要等一艘西班牙船,用來做幻影移形回馬德裡的跳板。雖然我出公差有跨國執法權和外交豁免權,但大洲之間幻影移形是有魔法屏障的。」Ⅰ

  盡管此地距離西班牙只有15公裡。

  她乘坐的船就是在瓦倫西亞注冊的,還有兩個小時開船,這意味著她們的度假時間所剩無幾。

  「你……」神秘的黑衣女人克洛伊·勒布倫還是決定問出口,「你為什麼……」

  為什麼要做那些事?即便是朋友,她所付出的也太多了,且她看上去完全不求回報。

  西弗勒斯·斯內普在這一點上相當有自知之明——他無法給予一些什麼,他幾乎一無所有。

  「啊,這個嘛……」坦蕩的女傲羅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懷抱著那本沒翻兩頁的書,下巴抵在書脊燙金的人名上,「你知道嗎,今晚的月亮很圓,很大,很明亮,肉眼就能看得見上面的環形山。」

  太陽在他們的頭頂灼灼燃燒,現在是無可置疑的白日。哪怕是有所預感的萊姆斯·盧平,應該也沒辦法感應到月球上的什麼環形山吧?

  「如果我此生都沒辦法見到這輪月亮,那個團圓的節日Ⅱ……」阿波羅尼婭轉頭看著齊齊整整在樹蔭下野餐的一家人,「那我至少要尋求一點活著的意義。」

  遠遠地有汽笛聲穿來,她眯起眼睛望去,隨手把書扔在沙灘椅上。大紅色的書面上印著書名與作者——《紅書》,榮格。

  「如果我能看得懂,或許我的煉金術會有一點長進。看來煉金術的天賦果然不能通過血液、皮肉和骨骼傳播。」她伸了個懶腰,頭也不回地走向樹後,海灣裡經過的船只上掛著鮮明的西班牙國旗,「留貽後來人吧!」

  輕微的一聲爆響,阿波羅尼婭消失了,可克洛伊·勒布倫還坐在原地。

  她再一次想起從阿波羅尼婭腦子裡看到的片段,全都是年幼的她。

  她跳下五樓的窗戶……一鍋燒滾的沸水被她打翻在自己身上……她毫不猶豫地把拆信刀捅進眼窩……她像莉莉一樣在秋千升至最高點時松開雙手,卻幾乎是欣喜若狂地撲向涼亭的尖角……

  但是她每一次都被治好了,或者說,那是一種近似於「起死回生」的神跡。

  最後一次她的父母終於無法忍受,他們抱起顱骨粉碎的女兒,把她扔進了坩堝裡。於是她重新在坩堝裡醒來,一次一次地,她被坩堝裡沸騰的液體溺死,卻又不斷醒來。

  當她終於被獲准從坩堝裡走出來,卻發現自己無法讓任何一把利刃在身上留下傷痕。

  經由她手喂進自己嘴裡的致死魔藥,只會讓她不斷地嘔吐、直到吐出膽汁與鮮血;甚至一旦她跳樓或者故意經過墜落的重物,她就會魔力暴動,魔法保護著她,盡管完全違背了她的意願。

  「金色頭發的人總是擁有一雙或清淺或鮮明的藍眼睛,偶爾也能見到綠瞳,但像您這樣綠得發黑的,我這麼多年還從未見過。如果您父母不曾表現出類似的性狀,您最好去醫院檢查一下是否有什麼病變。」

  她沒見過死了的格林格拉斯夫婦,不知道他們的發色與瞳色——他們從不送女兒開學,放假也不曾在站台翹首等待。

  難道阿波羅尼婭的身世才是這一切的謎底?難道她不是個格林格拉斯?

  可格林格拉斯祖宅的族譜長廊上確實有這個名字存在——個人紋章在她的名字底下閃閃發光。魔法不會騙人。

  沒時間了,船快要開了,克洛伊·勒布倫起身離開沙灘。Ⅲ



第35章  血盟(1)

  1980年,英格蘭,威爾特郡,馬爾福莊園。

  宴會廳長桌幾乎座無虛席。

  自從黑魔王駕臨過一次,他就仿佛愛上了這裡——畢竟格林格拉斯宅邸並不算大,更適合當作研究黑魔法的私人空間。

  阿波羅尼婭罩著銀面,和對過的雷古勒斯交換了一個憂慮的眼神——斯內普的位置還空著。

  自從黑魔王得知了預言的存在,食死徒內部界限分明的組別就被打破了,他挑選所有能為他消滅預言中敵人的僕從前來集會,長桌末席甚至坐著個狼人。

  不被承認,沒有標記,大多數同事都看他不起,但不得不說狼人在尋找獵物這方面有著得天獨厚的長處——孩子越小,越是鮮美。

  因此狼人也能昂首挺胸地坐在巫師中間,雖然他本人也是個巫師,但當他長出獠牙那一刻起,原先所有的身份都被抹煞了。

  阿波羅尼婭遙遙注視著格雷伯克,盤算著什麼時候弄死他——在她看來她與格雷伯克並無本質的區別,憑什麼格雷伯克就能毫無負擔地擁抱新身份,而她卻只能在痛苦中載沉載浮?她不高興。

  沉重的雙扇胡桃木門被小精靈畢恭畢敬地推開,宴會廳裡響起登時一片長短不一的嘈雜聲響——食死徒們推開座椅,起身恭候。

  伏地魔帶著斯內普走了進來,他微微張開雙臂,笑容真摯又熱情:「啊,我的朋友們,你們都已經到來了!我有預感,今天你們會為我帶來好消息。」

  不得不說,若是以他從前那副尊容,這般作態只會讓人覺得陰森又恐懼,但黑魔王如今征服了時間、返老還童了,傳承自麻瓜父親的英俊模樣卻使他更具有一種令人信服、使人想要折節相從的號召力。

  當然,黑魔王的意志從不以食死徒的好惡為轉移。所以他又變形了,也不知道重復嘗試了多少次吧,湯姆·裡德爾的痕跡再次消彌無蹤,但最起碼不再像個蛇精,反而像後世西幻題材網游裡建模的黑暗精靈,臉色發青,高聳的額頭上還有莫名其妙的豎紋,但多多少少還算有個人樣兒。

  這次總要定下來了吧?所有人都在心裡暗暗揣測,每一次開會老板都會換一張新臉,一開始真的有人不長記性,走上朗曼的老路。

  說起朗曼,與他喝酒聊天的老朋友們已經紛紛前去阿瓦隆陪他了。派對第七日的會議上,黑魔王留下了那些在他消失時動搖質疑的食死徒,要求他們用鮮血洗清自己可鄙的軟弱。

  總而言之,一群食死徒殺死了另一群食死徒。阿波羅尼婭剛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幾乎要大笑出聲。

  不論是自相殘殺還是內部清洗,都是相當打擊士氣的事情,當然了,偉大的黑魔王不在乎,可他忠誠的食死徒們卻很少會不在乎。

  畢竟人被殺就會死,食死徒沒有魂器,是真的會死。

  「好吧,都坐下。」伏地魔優雅地壓了壓雙手,開始死亡點名,「盧修斯?」

  盧修斯·馬爾福欠了欠身。黑魔王和他柔弱不能自理的幼子共處一個屋檐下這個事實,讓一位父親成長得飛快。

  但盡管如此——

  「食死徒家庭中生於七月的孩子有兩個,帕金森家是個女孩,叫潘西,生在月初;克拉布家的文森特,生日在下旬。」Ⅰ

  長桌中段傳來驚慌失措的雜音,是靠背椅與大理石地磚急促摩擦的銳響。

  「大人,我們沒有——我們對您忠心耿耿!」

  「我們怎麼可能打敗您呢大人?您是我們的主人,我們絕對不會對您有一絲一毫的不敬!」

  阿波羅尼婭慶幸自己戴了面具,不然表情管理一定會失控。他們不是沒想過黑魔王會濫殺,但誰也沒想到他竟然又是先拿自己人開刀。

  「小女孩就算了,女孩子能做什麼呢?」伏地魔無聊地抬了抬手,「你冷靜點,帕金森。至於小克拉布……」

  「要殺了他嗎?」他輕聲道,仿佛在自言自語。

  「我願意替您動手!」貝拉熱切地望著他。

  阿波羅尼婭嘆為觀止。

  「不如給小克拉布一個標記吧?」她建議道,「雖然這孩子還沒本事立下什麼功勛,但總算是預定了一個位置。」

  伏地魔抬頭看她,玩味地重復道:「標記?」

  黑魔標記直接烙印在食死徒的靈魂上,除非伏地魔死透了,否則就會終身受制於人。

  但伏地魔怎麼會死呢?他已經飛離死亡了呀!

  老克拉布渾身發抖,他多麼想跪下祈求,他願意獻上克拉布家擁有的一切!可是他不能。

  祈求意味著不舍,不舍意味著不忠,一旦被認定不忠,他保不住的就不僅僅是兒子了。

  但格林格拉斯也沒有多說什麼!她為什麼不能多勸勸!莫非她是怕了?!她怎麼能如此自私?

  老克拉布躬著身子,哆哆嗦嗦地等待著黑魔王的裁決。如果……他當然不敢怨恨黑魔王,他只能怨恨格林格拉斯。

  「你們怎麼想?」伏地魔幽冷的聲音傳來,忽然問起了旁人,「如果我賜予一個寸功未建的嬰兒標記,我其他的僕人會覺得不平嗎?」

  怎麼,這時候你想起來團隊建設了?

  貝拉和盧修斯都不說話。

  哪怕是貝拉特裡克斯,都沒辦法和一個看爹就知道出息不到哪兒去的小嬰兒爭個高低,而盧修斯……盧修斯壓根不在乎。

  雷古勒斯欠身道:「我們不敢有意見,大人。」

  阿波羅尼婭低垂著眼睛,恭敬道:「怎麼會呢,大人?所有的食死徒都是為了侍奉您才從各地奔赴而來的,一切存在的意義都因為您的准許。因為有您,我們成為沒有血緣的親人,克拉布是我們的兄弟,文森特就是我們的孩子,試問誰會嫉妒自己的親人呢?我們只會為您僕人隊伍的壯大而感到真心實意的高興。」

  其他食死徒紛紛胡亂附和起來。

  伏地魔從座位上掃視下去,意味不明地點頭笑了笑:「那就這樣吧,盡快把那孩子帶來。」

  老克拉布戰戰兢兢地點點頭,忽然又覺得與有榮焉起來,昂首挺胸地坐下去。

  伏地魔站起身來——正菜來了。

  「那麼,關於預言中的孩子,各位的好消息在哪裡?」他走過每一個人身後,魔杖掃在椅背雕花上,發出均勻的「噠噠」輕響,活像死神的鞋跟敲擊地板。

  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低著頭,包括貝拉。這是這幾個月的常態。

  阿波羅尼婭覺得背上起毛,後脖頸上激起密密層層的雞皮疙瘩。她無聲地深深吸了一口氣。

  「事實上,大人,我有一些進展。」

  宴會廳微微喧嘩起來。

  「哦?」伏地魔的聲音說不上是高興還是失望,「說出來我們聽聽。」

  「鑒於巫師總是有很多種辦法保密,只要一個巫師想,別人很難找到他的藏身之處,因此我決定嘗試定位魔杖Ⅱ。」阿波羅尼婭平心靜氣地說著,「我提取了魔杖安檢台的記錄,又去了一趟蹤絲管理處,雷古勒斯的無私幫助為我的發現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

  雷古勒斯·布萊克謙遜地彎了彎腰,向著黑魔王的方向。

  伏地魔這下才是真的起了興致,他靠著特拉弗斯的椅背,揚揚下巴吩咐道:「繼續。」

  「是,大人——隆巴頓夫婦和莉莉·波特都沒有在安檢台留下記錄,我猜測是因為傲羅不需要登記魔杖,而莉莉·波特根本沒來過魔法部,只有詹姆·波特,在他接受傲羅培訓之前,為了遺產問題來了一趟——老波特夫婦那年死了,他們的遺產涉及到專利和分紅——」

  「噓——」伏地魔豎起食指,隨即指向阿波羅尼婭,「別廢話了,直接說結論。」

  貝拉捂住胸口,呼吸急促地望向黑魔王,一副被帥得喘不過氣來的樣子,伏地魔竟也回她一個微笑:「別著急,貝拉。」

  盧修斯面無表情,雷古勒斯神色古怪。

  隔著銀面具,阿波羅尼婭的聲音顯得有些悶:「波特的魔杖最後一次施法,是3月份在利物浦港,施出遺忘咒和混淆咒,我親自去了貝爾法斯特和都柏林,卻一無所獲。後——」

  「怎麼,巫師還能坐麻瓜的船去愛爾蘭?」有人怪聲怪氣地笑起來,「你到底有沒有查到什麼,『銀舌』?黑魔王說得沒有錯,女孩子能做些什麼?你也只會說些廢話罷了!」

  「——後來我又回到魔法部,查到了波特申請出境的記錄,魔法交通司的檔案顯示他於3月26日通過跨國長途飛路網離開英國。」

  阿波羅尼婭無動於衷地說完,這才看向剛才插話的食死徒,「你不是交通司的嗎,亞克斯利?如果你能夠更用心地為黑魔王服務,或許我們可以早幾個月得知波特的下落。」

  尷尬的沉默在宴會廳裡蔓延,末了,竟然是貝拉冷笑出聲:「梅林啊,原來我們在魔法部裡還有其他人手?」

  好吧,沒錯,貝拉也是女人。黑魔王嫌棄女孩子沒用她能忍,亞克斯利算什麼東西?

  「很好。」伏地魔贊許地頷首,隨便抬了抬手——亞克斯利慘叫起來,帶著椅子滾到了地上。

  「清楚自己和傑出女巫之間的差距,亞克斯利。」伏地魔放下魔杖,俯視著腳邊痛苦哀嚎的男人,「貝拉可以坐在我的手邊,總是與我最親近,而『銀舌』……她敢叫破你的真名,你卻只敢叫她『銀舌』。」

  亞克斯利顫抖著爬回座位上,肢體止不住地痙攣。

  「所以波特去了哪裡?」他終於來到阿波羅尼婭身後,問道。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36章  血盟(2)

  「法國,斯特拉斯堡。」阿波羅尼婭只覺得頸椎被置換成了一根火熱的壁爐通條,燙得她坐立難安,「請您原諒,大人,我沒辦法查得更遠了,畢竟是借魔法部的名義行事。」

  「當然,你已經做得夠多了。」伏地魔淡淡地誇獎她,聽上去真的沒多高興。

  一只如湖中陰屍般冰涼的手從椅背後伸過來,指尖滑過她的大動脈、氣管、聲帶……摩挲了一會兒,最終扣住她的咽喉。不是很用力,但沒差別。

  阿波羅尼婭柔順地隨著那只手不斷加大的力氣仰起頭,最終對上伏地魔的黑瞳。

  他的瞳孔是一條赤紅的細線,看久了令人暈眩不已,就在這天旋地轉之中,毒蛇「嘶嘶」吐著赤紅的信子,游進她的腦海。

  腦海裡什麼都有。

  她和安檢台的女巫聊天套近乎,笑嘻嘻地抽走記錄波特魔杖的紙卷兒;她和雷古勒斯頭碰頭地研習蹤絲的原理,反復試驗著復刻魔法部裡的儀器;她費盡千辛萬苦找一個麻瓜,對他攝神取念;她在貝爾法斯特的巫師酒吧裡撒錢買消息,站在都柏林魔法部裡滿臉迷茫……

  記憶最後定格在法國魔法部,接洽人員滿臉遺憾地給她一個地址,表示也幫不了她更多。

  更紛繁復雜的記憶碎片洶湧而來,無非是傲羅辦公室的案牘之苦,折磨嫌犯的「心慈手軟」,出差去西班牙被帶去看麻瓜鬥牛,弗拉明戈舞者香噴噴的裙擺掃在她臉上……

  黑魔王覺得乏味,他抽身而出。

  阿波羅尼婭猛地俯在桌上嗆咳起來,被粗暴翻檢過的頭腦已經顧不上了,她就像被一塊塊燒紅的炭塞滿喉嚨與呼吸道,除了拼命咳嗽之外,沒有其他緩解的方式。

  但是,過去了,她通過了。

  腦海裡什麼都有,因為那都是真的。

  路線是鄧布利多擬定的,詹姆真的去利物浦轉了一圈兒,也真的走壁爐去了法國。

  但莉莉是和阮福芳慈從希思羅坐飛機走的。

  鄧布利多本打算讓食死徒自己發現這些事,結果等了幾個月都等不到結果,阿波羅尼婭這才接手,總不能真讓伏地魔無差別清除七月嬰兒。

  「羅道夫斯?」伏地魔輕柔地問。

  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迷茫地抬頭看來:「是,大人?」

  伏地魔直接轉向盧修斯,這次他都沒開口。

  「斯特拉斯堡,阿爾薩斯大區首府。」盧修斯平靜開口,「與德國接壤,離中立國瑞士也很近。」

  貝拉憤恨地怒瞪著妹夫,盧修斯只拿她當空氣。

  伏地魔「唔」了一聲,自顧自地陷入沉思。

  德國的情況很復雜,格林德沃只是失去了自由,他沒死,他的事業可也沒死,助手們在德國、奧地利鬧得沸反盈天,所謂「大戰沒有,小仗不斷」;而瑞士,盧修斯的意思很明顯了——中立國,你愛誰誰。

  「請您務必允許我們試一試,主人。」貝拉懇求道,順便鄙夷地看了一眼阿波羅尼婭,「萊斯特蘭奇底蘊深厚,在法國樹大根深,一定能為您取得進展。」

  再不行還有布萊克和馬爾福,反正大家都是親戚。

  伏地魔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忽然問道:「波特的朋友們呢?」

  波特的朋友們有兩個都是他的座上賓呢!

  「鄧布利多不許我們打聽這個。」西裡斯搶先開口,聲音遠得好像是天涯海角一般,「但……但他好像,經常收到來自北歐的麻瓜明信片?請原諒,我對外國文字並不是太熟悉。」

  伏地魔不置可否,只是吩咐:「想辦法搞一張來,或者記住。」他還站在阿波羅尼婭身後,按著她的肩膀,一只手指點著她面具上太陽穴的位置。

  斜對面隔了一個人的斯內普無聲頷首。

  彼得·佩迪魯徹底無話可說,他已經許久沒見過鳳凰社的人了,西裡斯不算。如果不是他奮力為黑魔王盜取了預言,他不一定還有命坐在這裡。

  他不知道黑魔王先前為何會懷疑他是叛徒,但他知道一定是西裡斯干的!

  「我很疑惑,主人。」彼得別有深意地說,「為什麼波特夫婦會突然出國,要知道莉莉·波特還懷著孕,是不是我們內部……」

  長桌兩側登時人人自危起來,許多人絲毫不掩飾自己看向彼得·佩迪魯的厭惡眼神。

  伏地魔遠遠地望過來,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西裡斯忽然嗤笑了一聲:「你這不是不打自招嗎?這裡只有我們兩個鳳凰社的,講預言那天我又不在。」

  「你可以從鄧布利多那裡獲知完整的預言,西裡斯。」

  彼得·佩迪魯臉上的笑容是那麼熟悉,甜蜜的,親切的,可他眼神裡的感情卻很冰冷,仿佛在瞪著他的敵人。

  「啊,」西裡斯冷笑,在僵硬筆挺的靠背椅裡難受地擰了擰身子,看上去簡直恨不得把腿搭到桌子上去,「鄧布利多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如果看重這個預言,去年就會把波特和隆巴頓轉移,拖到今年做什麼?他怎麼知道黑魔王何時會得知預言?再說一遍,講預言那天我不在。」

  「但是你有弟弟啊!」彼得水汪汪的眼睛含情脈脈地看向長桌那頭的雷古勒斯,「他在——他告訴你,你告訴鄧布利多,鄧布利多心生警惕,轉移了波特和隆巴頓,這很合理。」

  「小子!你怎麼敢!」有人咆哮起來,「你到底還要拉多少人下水?我看你才是那個攪風攪雨的叛徒!」

  雷古勒斯看上去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弟弟」指的是自己。

  「大人,我——」他看上去迷茫又驚訝,看看伏地魔,又看看彼得。

  旁邊的貝拉已經恨不得對彼得·佩迪魯念咒了。

  倒不是說她是個多麼體貼的好姐姐,只是佩迪魯此刻冒犯的是整個純血種團體,還是特別「高貴」那一撮。

  一個矮小醜陋、毫無才華的混血,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僅憑一張三寸不爛之舌就試圖污蔑一位高貴的布萊克家族的繼承人是可惡的叛徒?他怎麼敢?

  「哦,我還沒說隆巴頓夫婦的下落。」看上去終於緩過來的阿波羅尼婭撫著劇痛的喉嚨開口,「請原諒我,大人。」

  旁觀鳳凰社叛徒內訌鬧劇的伏地魔無聲地點了點頭。

  「艾麗斯·隆巴頓懷相不好,剛出來孕信就一直請假,據說她的婆婆奧古斯塔陪她去了南法療養。產期接近時弗蘭克·隆巴頓也去了,大概是七月初,然後他們就再沒回來。」說了一長串話,她的聲音沙啞得可怕,「穆迪幫他們辦了停職,我請他喝了一點走私的麻瓜伏特加,這就是他透露的。」

  「為什麼沒回來?」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好奇地問。

  「如果我是艾麗斯·隆巴頓本人的話,或許我可以回答你這個問題,拉巴斯坦。」

  長桌上有人笑起來,方才的話題仿佛已經被輕輕揭過了,只有彼得·佩迪魯憤恨地瞪著這位陌生的「銀舌」。

  「傲羅們私下聊天時都在揣測,懷疑艾麗斯可能是難產,那個孩子可能沒生下來,或者干脆夭折了,只有這樣隆巴頓夫婦才需要更久的時間來療傷。」

  阿波羅尼婭煞有介事地嘆息了一聲:「可惜啊,如果預言球還在的話,我們至少可以看看上面的文字有沒有從問號變成小波特的名字。」

  預言中的孩子有兩個,半路死了一個,預言球就會自動將另一個視為被預言提及的人。

  英國巫師界可沒有出生登記和人口普查,除非有本事看到霍格沃茨的准入之書,否則是生是死還不是由得她瞎編?

  傲羅吃瓜,不保真的。

  但預言球是誰打碎的?還不是你佩迪魯,區區皮肉之苦都忍不住,靠什麼為黑魔王出生入死?

  他們隔得太遠了,彼得·佩迪魯看不清「銀舌」隨便看過來的眼神,但他想那一定充滿嘲弄與不屑。

  他本以為叛徒走到哪裡都不招人待見,但西裡斯·布萊克顯然不是這樣,他甚至比他坐得還靠後!但布萊克和馬爾福都率先鼓掌歡迎他回來……

  為什麼,為什麼有人天生就擁有那麼多?

  為什麼他什麼都沒有?

  鳳凰社倒是從來不看重什麼血統,可他已經回不去了。

  他被迫留在了食死徒裡,那他就得奮力爬得更高。「銀舌」的位置,焉知他坐不上去?

  但在這之前,路要一步一步走。彼得·佩迪魯把目光投向了食死徒裡的另一位熟人。

  「如果『銀舌』小姐不曾膽敢欺騙您的話,主人。」彼得竭力平復著自己激動的呼吸,「那麼她幾乎為我們指明了奸細是誰。」

  阿波羅尼婭一愣——波特與隆巴頓的路線、時間都各不相同,這正證明了西裡斯的清白,還有誰?還能有誰?

  她忍不住與其他食死徒一樣,順著長桌看下去,看著彼得·佩迪魯搖頭晃腦地笑:「這裡有一個人,他和我們一起長大,他一直喜歡莉莉·波特……他愛她!」

  阿波羅尼婭心裡一沉,月桂木魔杖Ⅰ攥在手心裡幾乎要被她硬生生折斷。

  「西弗勒斯·斯內普,你說是不是?」彼得「咯咯」笑起來,「你對莉莉那點小心思,你以為我們都看不出來嗎?西裡斯,你說呢?」

  長桌兩側的竊竊私語吵得幾乎已經聽不清彼得說話了,但斯內普還是原來那副模樣,連低垂的眼皮都沒掀動一下。

  阿波羅尼婭本能地想和雷古勒斯打配合,可黑魔王兩只手都按在她肩頭,絲毫沒有放松的意思。

  這至少意味著他的疑心目前還是著落在她身上,好兆頭。

  這時,西裡斯·布萊克說話了。

  「我不知道。」他滿不在乎地聳聳肩,「我怎麼知道你說的那小心思長什麼模樣?我又不喜歡女的。」Ⅱ



第37章  血盟(3)

  宴會廳幾乎炸裂,震驚過後甚至有人吹口哨。

  貝拉霍然起身,尖叫道:「你說什麼?!」

  雷古勒斯咳得驚天動地,盧修斯也繃不住了,難以置信地看了阿波羅尼婭一眼:「這事兒……你知道嗎?」

  「我是丘比特嗎我怎麼會知道?」阿波羅尼婭喃喃自語,「當時半個學校的女生都喜歡西裡斯,可他從來不對任何一個假以辭色,原來是這樣。」

  雷古勒斯在桌子底下踩了她一腳,他們堂姐弟怎麼回事!

  「好了,西裡斯。我們對你的個人生活不感興趣。」伏地魔的手從阿波羅尼婭的肩膀上離開了,松松地搭在椅背上。

  轉移話題和混淆視聽永遠對黑魔王不起作用,人群迅速地安靜下來。

  「就在今天的會議之前,西弗勒斯,你單獨來見我,祈求我放過莉莉·伊萬斯的性命,我記得我慷慨地允諾了你。」

  伏地魔懶洋洋地把玩著手裡的魔杖,「現在,告訴我,是因為愛嗎?你真的,愛,莉莉·波特嗎?」

  完了。

  這個問題根本無法回答。「愛」是伏地魔心裡永恆的禁忌。

  「據我所知,主人。」彼得·佩迪魯得意極了,「他們還是青梅竹馬,在進入霍格沃茨之前就已經認識很多年了。」

  有西裡斯自曝大瓜珠玉在前,這種小八卦根本無法引起食死徒們的興趣。他們大多敷衍地交換幾個含義不明的目光,將這看作是棄子彼得·佩迪魯不擇手段的瘋狂反撲。

  「是的,大人,我和伊萬斯確實是同鄉。」斯內普坦然地抬頭看過來,「那是一個叫做科克沃斯的小鎮,在伯明翰Ⅰ附近。」

  食死徒們神情迷茫,麻瓜工業是天然的巫師驅逐咒。

  「我本以為我是當地唯一的小巫師,後來發現了伊萬斯,自然就認識了。」斯內普相當平靜,仿佛抽離了一切情感,「她在我魔力暴動時救過我的命Ⅱ,我不知道『救命之恩』該如何償還,只能冒昧地懇求您饒恕。」

  貝拉大驚小怪地叫起來,問雷古勒斯:「還有這回事兒?你們倆上學的時候不是挺熟的嗎,他跟你說過嗎?」

  阿波羅尼婭恨不得把貝拉舌頭拔了。

  斯內普救場迅速:「我從沒有告訴過別人——我魔力暴動是因為想要殺死我的父親。」

  她幾乎要站起來鼓掌歡呼了!完美的答卷!滿分!

  如果「愛」是伏地魔永恆的雷點,那麼「弒父」就是他的G.點。

  明明是個白男,學了一身東亞毛病。

  湯姆·裡德爾是他生理上的父親,阿不思·鄧布利多帶他進入魔法世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給了他第二次生命——可這兩位父親都拋棄了他,毫不猶豫的。

  怪不得黑魔王和小克勞奇那麼聊得來。

  她心思百轉千回,沒注意到伏地魔已然繞去了斯內普身邊。他的大腦封閉術本就是他們之中最好的,更何況早有准備。

  然而這一次的攝神取念,卻進行得相當漫長。

  阿波羅尼婭從容地坐在原處,兩只手交疊合在腿上,魔杖扣在拇指之間,一點兒都不慌。哪怕這間宴會廳裡的所有人都被過度翻檢大腦從而精神失常,西弗勒斯·斯內普也絕不會。

  太無聊了。她拐了拐盧修斯:「德拉科還好嗎?喜歡我的禮物嗎?別的小孩可喜歡了!」

  盧修斯哼了一聲:「你送我兒子的禮物居然不是獨一無二的,等德拉科長大了我一定告訴他。」

  「事實上我本來打算多買幾份,以後再有人生小孩就都用這個打發,誰知道他們產能跟不上。」阿波羅尼婭可惜地搖搖頭,「告訴德拉科,阿姨還是愛他的,下一系列他們准備做嗅嗅,我已經預定了。」

  「嗅嗅能做什麼?」盧修斯興致缺缺。德拉科的那套小銀鈴鐺他見過,母子兩個把育嬰室搞得活像羅馬尼亞火龍保護區,他的兒子,那麼一點點大,人話還不會說,龍話已經入門了。

  「用來學步的,小孩子牽著嗅嗅,嗅嗅會帶著他們慢慢往前走,還能像尋找金幣一樣規避路上的障礙物。」阿波羅尼婭比比劃劃,「目前的困難是無法解決玩具嗅嗅第一次發力容易把孩子帶倒的問題。」

  盧修斯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深以為然。

  「西茜帶德拉科去錫利群島玩了,說要避一避……」他隱晦地吞掉了某些單詞,「我一直反對,因為德拉科太小了,可——我們差不多算是吵了一架。」

  雷古勒斯同情地看了姐夫一眼。盧修斯是頂在前面的人,和他一樣,他們是不能指望的,不知道納西莎什麼時候才明白這一點。還好西裡斯能幫他分擔。

  「西茜只是個普通女巫,滿腦袋相夫教子那一套,現在又有了德拉科。」貝拉不屑地吹了吹額發,「你不應該對她要求太多,盧修斯。」

  「德拉科才是你的臂助,你們父子倆可以一起為黑魔王效力。」

  阿波羅尼婭眼角的余光看見盧修斯緊緊握著雙拳。

  「當然,多謝你的提醒,貝拉。」他長出了一口氣,甚至擠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

  貝拉特裡克斯的加入成功把天聊死了,四個人又陷入了不知所措的沉默中。長桌上到處是這樣的竊竊私語,黑魔王還在別人腦子裡,他又聽不見。

  「她是誰?」忽然,伏地魔問道。

  他還維持著望進斯內普腦中的姿勢,但顯然已經清醒了。長桌兩側迅速安靜下來,聽伏地魔輕聲發問:「那個女孩是誰?和你在地下教室親吻的那個?」

  雷古勒斯率先明白過來,臉色一變,看向阿波羅尼婭。後者戴著面具,一動不敢動。

  那是他們共同捏造、互相植入的一個記憶片段,每個人的腦子裡都有一個,只是角度不同。環境是他們最熟悉的、用來練習黑魔法的地下教室,兩個學生,一個坐在椅子上,一個騎在他腿上,正摟在一起熱吻——動作捕捉素材來自約會被撞破的盧修斯與納西莎。

  馬爾福的特征太明顯,他們不得不從自身取材,修改了他的發色。而金發碧眼美艷動人的納西莎幾乎符合所有刻板印像,他們就放著沒動。

  此事源於雷古勒斯的提議,他認為窺視他人隱私是人類無法避免的劣根性,當入侵者看到比較刺激的片段時,他自己也會興奮,興奮就會產生破綻,他們就可以抓住機會掀起防御。

  聽上去很合理,所以阿波羅尼婭曾經提議干脆做成兩個黑頭發男生——反正因為戰況膠著也看不見臉——那樣更刺激,但雷古勒斯出於某種大家心知肚明的小心思拒絕了。

  這個片段被他們不約而同地安放在腦海深處的最後防線之前。阿波羅尼婭藏匿了她的由來之秘;雷古勒斯大概就是掛墜盒,還有他青春期那些亂七八糟的夢;至於斯內普,八成就是莉莉的下落了,沒想到伏地魔看得如此深入。

  差一點點,他們就會功虧一簣。

  阿波羅尼婭幾乎已經忘記了喘氣兒,她讓自己像其他所有好奇的食死徒一樣看著斯內普——他痛苦地閉著眼,仰頭抵在椅背,還在平復呼吸。

  「彼得,西裡斯。」伏地魔轉頭看向下首,「告訴我,莉莉·波特是金發嗎?」

  西裡斯·布萊克震驚地望著這邊,幾乎說不出話來。彼得·佩迪魯看上去也沒好到哪裡去,他神情復雜地瞥了斯內普一眼,才否定道:「不是,大人,她是紅發,酒紅色的。」

  看來那個神秘女生是金發。

  金發並不是什麼常見的發色,以麻瓜理論來說,這種基因很容易被混血污染。放眼整個巫師界,也就馬爾福和格林格拉斯兩家穩定地呈現出金發特質。

  馬爾福的金發顏色很淺,在昏暗的地方冷不丁一看,甚至會錯認成銀發。但格林格拉斯們不同,他們如此形容自己的家族特征——「盛夏陽光為綠茵加冕」,因此每一個格林格拉斯都有著熔金般的燦爛發色和一雙草綠色的眼睛。Ⅲ

  可問題就在於,馬爾福家這一代沒有女兒,而格林格拉斯……純血家族默認格林格拉斯家長女血統有玷的根據就是她的發色與瞳色,發色勉強沾邊,瞳色一點不沾。

  一時間所有人都看向他們——知道「銀舌」身份的,看格林格拉斯;不知道的,看馬爾福。

  阿布拉克薩斯風流成性,搞出個私生女來也不奇怪。

  斯內普終於冷靜下來,甚至再一次主動迎上黑魔王的眼睛,相當勇敢。

  「那不是我,大人。」

  伏地魔低頭看他,卻並未「攝神取念」,只是平淡地打量:「不是你?哦,西弗勒斯,你是說,你偷窺了一場親熱?那你需要回答我的問題就變成兩個了。」

  貝拉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猛地一拽雷古勒斯。

  「是你和——和『銀舌』?你們兩個?」她不可置信地叫起來,「你們明明都……為什麼不肯結婚?」

  面對面的兩個人誰也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怎麼回事,貝拉?」伏地魔目光幽深,很難稱得上是和顏悅色——沒有一個老板喜歡自己的員工私底下搞團團伙伙,姻親那是過了明路的。

  貝拉興奮地起身,小跑著來到伏地魔身邊,把弟弟完全是家人一廂情願的婚約吐露了個干淨。當然在她眼裡一定是阿波羅尼婭率先負心,不知道還想攀附上什麼更高貴的人物。

  「貝拉特裡克斯。」阿波羅尼婭冷冰冰地警告,「難道我的個人隱私會幫助黑魔王找到小波特嗎?」

  如果黑魔王只是單純地吃瓜,她就此認下來、當個同妻也不是不行。可惜斯內普嫌疑還沒洗清,他真是昏了頭了才會說記憶裡的黑發男生不是他。

  他願意犧牲自己去保護莉莉,殊不知這次他要是過不去,莉莉也跟著完蛋。

  「不是雷古勒斯。」有人隔了兩個座位,幽幽地發言,「就是斯內普。有一天深夜他們兩個偷偷出去了,第二天斯萊特林被扣了一百分。」Ⅳ



第38章  血盟(4)

  語言的藝術。

  宴會廳長桌再次爆炸。盧修斯竭力維持著自己不為所動的穩重風度,雷古勒斯眼神空洞,大腦封閉術瘋狂運轉。

  阿波羅尼婭深深吸了一口氣,看向爆料的那個人。

  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怎麼又是你?她真該為背地裡和雷古勒斯議論他腦子不好而道歉,腦子不好的人造成的破壞,比聰明人大多了。

  「怪不得你N.E.W.Ts考成那個樣,拉巴斯坦,原來精力都花在窺探同學上了。」阿波羅尼婭冷笑,一指長桌盡頭的兩個原鳳凰社成員,「如果你說的是我四年級你七年級那一次,佩迪魯和西裡斯也在,何不問問他們呢?」

  雷古勒斯想起來了,不動聲色地解除了大腦封閉術。

  「原來是你!」彼得·佩迪魯驚叫,幾乎脫口而出,「原來你是——」

  「我提醒你謹慎說出我的名字,佩迪魯。」冰冷的銀面具下傳出悶悶的笑聲,「上次我教訓你,斯萊特林還會因此失去五十分,現在食死徒只會失去一個挑撥內部不和的無能之輩。」

  她瞟了神情僵硬的斯內普一眼,笑道:「等斯內普教授回去,還會找理由給斯萊特林加五十分也說不定。」

  食死徒們都笑起來。

  事已至此,重點已經完全偏移了。但與其讓陰郁又焦慮的黑魔王揪著個殘缺的預言不停懲罰人,他們寧願吃一些「他愛她但她愛他」的戀情瓜。

  「夠了。」伏地魔笑吟吟地擺擺手,「停止你們的互相攻訐。現在告訴我,西弗勒斯五……也許是六年級之後,誰還沒畢業。」

  長桌兩側陸陸續續有人舉手,阿波羅尼婭和雷古勒斯概莫能外。

  「五年級、六年級和七年級的女生,誰是金發?」

  所有人都沉默了。

  「斯萊特林有個混血是金發,大人。」穆爾塞伯遲疑道,「但我們七年級時,她才二年級。」

  雷古勒斯不慎在格裡莫廣場12號撞見堂姐約會時,納西莎都已經畢業好幾年了,盧修斯比她還大一歲。

  「那太小了,西弗勒斯又不是麻瓜口中的『戀..童..癖』。」伏地魔笑起來,親切地拍了拍斯內普的肩膀,「你不是吧?」

  斯內普僵硬地搖了搖頭。

  「怎麼都不說話了?」伏地魔問,「『銀舌』,告訴我,他們為什麼都不說話了?」

  阿波羅尼婭欠了欠身:「或許是因為,他們發現當年只有我一個適齡對像,大人。」

  她開始調動那個片段浮上她的淺層記憶,看起來她只能這麼做。

  「你知道嗎?『銀舌』,你剛剛可以算得上是失態了。」伏地魔微微含笑,像紳士禮貌提醒他的女伴妝容有瑕,「你走到哪裡都會交好所有人,在霍格沃茨,在魔法部,在食死徒裡……但是剛剛你警告了貝拉,嘲諷拉巴斯坦,還威脅彼得。除了你偽裝出來的恭敬與恐懼之外,我第一次發現,原來你還會憤怒。」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大人。」阿波羅尼婭萬分感謝食死徒面具的存在,她知道她的表情管理一定失控了,「我很惶恐。」

  伏地魔搖動食指,阻止她習慣性的長篇大論表忠心行為:「沒關系,沒必要惶恐。我早就說過,偉大的伏地魔大人願意忍受他忠心能干的僕人一些小小的缺點,不然你以為自己為什麼還能坐在這裡?」

  阿波羅尼婭僵死在座位上。

  她不能感謝伏地魔的體諒,否則就等於承認她的恭敬與恐懼都是偽裝。

  恭敬的確不真,恐懼卻說不上是假的。

  「為什麼你會憤怒?」伏地魔諄諄善誘,「難道這次的事情與你有關?為什麼不說出來呢?」

  「看著我,『銀舌』。」

  他還叫她「銀舌」,說明她還有價值,她還得用。

  黑魔王的再一次「攝神取念」比先前軟弱無力得多,看來對斯內普那一次漫長深入的搜檢同樣也消耗了他自己的精神。但是沒關系。阿波羅尼婭早就准備好了,她嚴陣以待,自己送上門去給他看。

  伏地魔眨了一下眼,慢慢地微笑起來,看上去相當滿意。

  「說說吧,怎麼回事?」慈祥的態度活像發現兒女早戀的家長。

  「是我……我單方面的。」阿波羅尼婭難堪地低下頭,一只手用力掐著大腿嫩肉讓自己哽咽,「得不到回應的迷戀誰還有臉說出來呢?那是我的失敗,我從小到大都順風順水,我不能……我不能接受。」

  長桌上一片喧嘩。

  盧修斯嗆了一下,幾乎懷疑自己在做夢;貝拉臉色鐵青,顯然聽明白了哪句話在嘲諷她;而雷古勒斯顯然已經習慣了,適時地擺出一副震驚又難過的表情。

  「你說西弗勒斯不喜歡你?」伏地魔好笑地看著她,「誰都知道這面具下是怎樣的一張臉,是個男人都會喜歡,拉巴斯坦,你不喜歡嗎?」

  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咕噥了一聲,阿波羅尼婭估計他也很難想明白,到底是真想追求她,還是和嫂子優秀的娘家弟弟爭鋒慣了。

  「你說呢,西弗勒斯?」伏地魔俯下身來問斯內普,陰涼的呼吸擦著他的耳朵,「你為什麼不喜歡我們的『食死徒之花』?說說看。」

  草(一種植物),不喜歡的外號又多了一個。

  還能是為什麼,阿波羅尼婭想,伏地魔倒是不介意辦公室戀愛,他還親自下場撮合呢,可兩情相悅就很難解釋為什麼不公開也不結婚。

  巫師的思想與時間自從17世紀簽訂《保密法》就停滯了,跟他們說「不婚主義」、「精神戀愛」那就是扯淡。

  總不能說「鳳凰未滅,何以家為」吧?阿波羅尼婭自覺夠不要臉了,她都說不出這種話。況且說這話就是把貝拉、盧修斯等人的臉往腳下踩。

  當然,她當然可以說是自己變心分手,那最一開始她就得主動承認——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既然和他好過,就說明不嫌棄他的條件,總不會嫌棄他是混血吧?

  指著烏龜罵王八,那她可真是嫌命長了。

  所以她只能把難題拋給斯內普——你看著辦,我只負責哭。

  「銀舌」輕輕抽了抽鼻子,不得不將面具掀起一絲縫隙,讓積聚在下頜處的淚水沿著脖頸流下來。

  盧修斯略一猶豫,遞來自己的手帕。她擺擺手,自己變了一方出來——她只是想讓所有人都看見她哭她很難過,也不是真的連個手帕都沒有。

  這一哭效果是驚人的。

  許多人和她認識已久,許多人和她共事已久,都知道她幾乎從來不哭——鑽心咒下的生理性淚水不算。他們想起她魔杖下逝去的那些生命,想起她出眾的能力,甚至想起她笑意盈盈地引著黑魔王用兩道索命咒殺死格林格拉斯夫婦……這樣的人,在為情哭泣,當著這麼多人的面。

  但是,這是很合理的,格林格拉斯不是完人,她是個女人,也有弱點,只是隱藏得很好。

  那麼是誰這麼多事、逼得人家不得不當眾自剖內心最隱秘的傷疤?不能是黑魔王,那就只能是彼得·佩迪魯了。

  彼得·佩迪魯渾然不知,他見斯內普良久不語,便尖聲尖氣地嘲笑道:「主人,說不定是他們聯起手來蒙騙您的,我們上學的時候,格——『銀舌』可為斯內普出頭不少次,他們——」

  「鎖舌封喉!」有人站起來怒吼,立馬用袖子擦了擦魔杖,好像僅僅只是指著彼得施法,魔杖就髒了似的,「怎麼哪兒都有你?關你屁事!」

  是西裡斯·布萊克。

  年輕的小克勞奇抬起雙手下意識想鼓掌,掌聲卻從長桌另一頭傳來——貝拉特裡克斯又拍了幾下巴掌,才傲慢地看向彼得·佩迪魯。

  「我忍你很久了,佩迪魯。」她滿臉厭惡,「下一次是死咒。」

  伏地魔頓時笑出了聲。他對僕人之間復雜的恩怨糾葛向來是放任自流的,他的狗會100%嚴格遵從他的命令,那麼偶爾讓他們自由地叫兩聲也沒什麼。

  今天佩迪魯確實挺煩的,偉大的伏地魔大人幾乎在被他牽著鼻子走。

  「西弗勒斯?」伏地魔催了一聲。

  「如您所見,大人。」斯內普垂著眼睛,臉頰上一根青筋隱隱抽動,「是她主動湊上來的,我不需要女人幫我出頭。」

  不需要更多的解釋,場中所有的男人在一瞬間心領神會。

  阿波羅尼婭得給彼得·佩迪魯磕一個,要不是他,他們現在都想不出破局之法。

  「我也是有自尊的。」她低聲控訴,胸膛起伏,看上去相當激動,「你不可能一邊享受著我倒貼,一邊還——」

  順便解決一下莉莉的問題。

  當一個男人當真「一邊……一邊……」的時候,誰也不會認為他是個為愛臥底的大情聖。

  這等立體復雜的形像,只適合出現在文學名著裡,他們只是普通男巫。

  「不過一個吻,你也太較真了。」伏地魔的口吻活像勸和的老娘舅,「現在的年輕人,怎麼比我們那時候還保守啊?」

  阿波羅尼婭知道那不僅僅是一個吻,伏地魔也不是這個意思。

  盧修斯和納西莎當時都快結婚了,如膠似漆的未婚夫妻,又是在布萊克主枝的家,平白多了一種禁忌感……反正盧修斯的手不是很老實,雷古勒斯跟他們講的時候臉都紅爆了。

  但該死的是他只看見了那一個吻,他們的腦子裡也只有一個吻。

  「遺忘咒,是我最後的——大人,請您別再問了,我懇求您……」阿波羅尼婭看上去很痛苦。

  她揪著胸口衣襟,一只手擱在桌面上——漆黑的桌面襯得她素白的手分外纖瘦,還在無力地顫抖——魔杖早就掉到腳下了。

  示弱效果滿分。但就算她可以情感操控所有食死徒,伏地魔不吃她這套,那也沒用。

  「是嗎?」伏地魔嗤笑,顯然已經對她的演技免疫了,「難道你也為自己施了遺忘咒嗎,西弗勒斯?你們連保留或者記起的片段都那麼一致,這意味著什麼呢?」

  就不能意味著我們每次都在那個地下教室的椅子上嗎!不能嗎!斯萊特林要去有求必應屋都比別人多爬一層樓!

  阿波羅尼婭整個人都僵住了。半晌,她才慢慢地抬起頭來,滿眼卑微的期望。

  「意味著什麼呢,大人?」她熱切地問,「難道——西弗勒斯他、他對我還……」

  她飛速地瞥了斯內普一眼,又仿佛被燙到一樣火速移開。

  混蛋,你配合一下啊!

  伏地魔被她噎得不輕,盯了她一眼才悠悠笑道:「這你就要問西弗勒斯了。」

  斯內普動了動嘴唇,什麼都沒說。

  阿波羅尼婭簡直要給他跪下了,隨便撒個什麼謊而已,道德感什麼時候那麼強了啊?死到臨頭了梅林會給你發「感動英國」十大男德巫師獎嗎?

  她腦海裡最後一根理智之弦繃斷了。

  今天的鬧劇折騰得太久了,她不堪其擾,她要親手結束這一切。

  「銀舌」站起身來,深深吸了一口氣,語氣冷傲又難過:「我想我知道為什麼了,大人,我不該抱有妄想——那一次他樂在其中,總忍不住想一再回味,當然,對我也很……和善。我同樣不想忘記的那一天,原來他也不舍得。」

  她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鑽到了桌子底下去——還好隔得不算遠——伸手進他的袍子裡,摸索著去解腰帶扣。



第39章  血盟(5)

  伏地魔就站在他身後,角度寸一點兒大概能看到她頭頂。

  斯內普渾身僵硬,雙手死死扣住座椅扶手。即便黑魔王的手還壓在他肩膀上,他還是忍不住去阻止阿波羅尼婭。

  但她早有准備,一把按下他的手。

  他當然知道他本該如何去做,黑魔王也需要一個台階下——盡管那之後他的懷疑會無休無止,像懷疑阿波羅尼婭那樣懷疑他。

  但他說不出口,如果對方是貝拉,是卡羅,是其他任何一個女食死徒,他倒是有一百句刻薄的言辭等待著脫口而出,但她不同,他們……梅林啊,她完全沒經驗!

  但「理論上」她又應該很有經驗,所以需要忍耐、強裝無事的人變成了他。

  這十分鐘就像一個鐘頭那麼漫長,對於桌上和桌下的人來說,同樣難熬。

  有人猥瑣地盯著桌面,恨不得長出一雙透視眼;有人尷尬地四處亂看,看窗戶看肖像看吊燈就是不敢看那個方向;有人放輕呼吸,竭力去聽桌下的動靜;也有人為自己離得太近而坐立不安;有人處在世界觀震蕩受害的打擊裡,有人雙眼放空,再次選擇用大腦封閉式自保。

  盧修斯看上去已經麻木了,貝拉臉上的表情是那麼一言難盡——有嫌惡,但也有羨慕;有憐憫,也有鄙夷。

  但無論怎麼說,同是天下倒貼人,只有她離黑魔王近在咫尺,卻連他的手都摸不到。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銀舌」從容地自桌下鑽了出來,重新出現在眾人面前。她用手帕擦了擦左腮上的什麼東西,將上推的面具重新拉到下巴處扣好,最後才將散亂的金發掖回兜帽。

  「舊夢重溫的感覺好嗎,西弗勒斯?」她優雅地問,「怎麼樣,我的技術沒退步吧?還喜歡嗎?」

  伏地魔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到此為止!」他高聲說,「這件事,以後不許有人再提了。」

  食死徒們紛紛無聲應和,雖然這個八卦至少要傳一年。

  「我對你很滿意,我親愛的『銀舌』,所以我決定賞賜你一個婚約。」伏地魔慷慨地揮了揮手,這件事裡只有一個被取悅的人,那就是黑魔王本人,「你,還有西弗勒斯。」

  阿波羅尼婭震驚地看著他:「主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難道你不認識去魔法部婚姻登記處的路?要亞克斯利幫你帶路嗎,他可是交通司的。」伏地魔隨口打趣。

  貝拉「撲哧」一笑,其他食死徒也紛紛笑起來,亞克斯利尤其大聲。

  巫師很少去魔法部登記自己的婚姻,他們在結婚儀式上承認彼此、締結婚姻並受到祝福,那麼婚姻處的記錄也會自動生成。但這種情況顯然不適用於他們倆。

  阿波羅尼婭不能再問了——她的新人設不允許她反對這件事情,她只能寄希望於斯內普。

  但是斯內普只是漠然看了她一眼,便欠身道:「我們遵從您的意志。」

  她只好跟著彎腰,還得裝出一副欣喜至極的神氣。

  「很好。」伏地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你們兩個,現在伸出右手。」

  阿波羅尼婭眼睜睜看著自己右手掌心忽然裂開一道血口,一滴鮮血飛騰著升上空中,與另一滴血糾纏在一起。

  什麼情況,黑魔王嗑CP嗑傻了?阿波羅尼婭頭暈目眩。

  「血盟,有情人常用來發誓不傷害彼此,」伏地魔揮動著魔杖施法,「沒什麼用,卻很適合約束我的這兩位僕人。」

  阿波羅尼婭傻眼,黑魔王跟偶像劇裡那些綁架男女主人公就為了看他倆親嘴的神經病劫匪有什麼區別?

  「說點什麼,西弗勒斯。」伏地魔催促,「你的未婚妻看上去已經高興得傻了。」

  「她不能向我隱瞞她所處的位置,我能夠立即幻影移形找到她。」斯內普顯然摸清了黑魔王的脈,「同理,我也一樣如此。」

  兩滴血被閃亮的銀線飛快地包裹起來,第二滴血騰空而起。

  「到你了,『銀舌』。」

  阿波羅尼婭若有所悟:「他的幻身咒、防護咒、赤膽忠心咒、反幻影移形咒、反開鎖咒、遺忘咒、混淆咒、奪魂咒都對我無效。同理,我也一樣。」

  「不夠嚴謹,也不夠徹底。」伏地魔如此評論,但來不及了,第二滴血已然成型,第三滴血蓄勢待發。

  「除非是秉承著黑魔王的意志,否則她必須如實回答我的所有問題,不得有任何隱瞞、作偽與避重就輕。」斯內普極不情願地從嘴唇裡擠出幾個字,神情都扭曲了,「我也一樣。」

  伏地魔滿意地笑起來:「可以了,握手吧。」

  阿波羅尼婭無奈地起身,像交易雙方簽合同一樣,握了握斯內普的右手——那一瞬間傷口愈合,血盟也完成締結,吊墜「啪嗒」一聲落在長桌中央,誰都沒去撿。

  黑魔王當然不是突然化身丘比特非得給他們來一箭,他簡直恨不得他們倆立刻反目成仇。

  這意味著阿波羅尼婭人設更新成功。

  他做的這一切,全都建立在他相信斯內普真的「一邊……一邊……」而阿波羅尼婭心懷不滿的基礎上。

  巫師的思想還停留在17世紀,彼時英國麻瓜幾乎不可能離婚,而巫師的字典裡干脆就沒有「離婚」這個詞——被迫結婚的斯內普也不會高興的。

  讓他們彼此敵對,互相監視,又因為無法擺脫對方而加深仇恨,這就是伏地魔想要看到的。

  不夠聽話的狗,就得讓他們窩裡鬥。

  「你收著吧,『銀舌』。」伏地魔用那英俊的下巴點了點阿波羅尼婭的方向,「掛出來讓大家都看看,明天萬一在魔法部裡遇見,亞克斯利,別忘了誇她的新首飾好看。」

  黑魔王依然不信任她,兩個人裡他更相信斯內普,所以才如此羞辱她。

  她還要怎麼做呢?她做得還不夠嗎?

  盧修斯的命脈是家庭和錢,貝拉在乎黑魔王的肯定,雷古勒斯為了純血家族的榮耀,其余食死徒大多怕死……她就不能是「愛」嗎?

  一個軟弱的、為愛昏了頭的女人,多典啊,比貝拉典得多了。

  阿波羅尼婭幾乎要掩飾不住自己的垂頭喪氣,探手把銀墜子攥在手裡。

  「感謝您的恩惠,主人。」她低聲說。

  伏地魔輕描淡寫地抬了抬手,吩咐道:「那麼,貝拉負責波特或隆巴頓,隨便哪一個都行,我不挑,盧修斯還是七月嬰兒,你們自己找人打下手。」

  兩人雙雙領命。

  「雷古勒斯繼續研究那個定位魔杖的東西,有需要可以來找我。」伏地魔看向次座,「至於你,先去把婚結了。」

  阿波羅尼婭忍氣吞聲,俯首聽令。

  「其余人各司其職。」伏地魔略有不滿地往下看去,一旦停止了襲擊,他們就顯得如此無能。在那些還制造混亂與恐慌的歲月,他們殺人還殺不過格林格拉斯,嘖!

  狗是好狗,可他總感覺狗繩不是真的握在自己手裡。

  「散了吧……」伏地魔百無聊賴,示意食死徒們先走。

  偉大的伏地魔大人應該是神秘的,來如雷霆,去如夜風,蹤跡不必向任何人告知。

  食死徒們魚貫而出。

  離開了那個壓抑的環境,所有人都活泛起來。連盧修斯都忍不住向後瞟了一眼,貝拉鼻子裡哼了一聲,不以為然地加快腳步。

  大部分人都走在她身後,眼神更加肆無忌憚——男人就是這樣。

  當一個女人只是他們殺人如麻的同事,他們乖得像鵪鶉;但當她通過某種方式讓他們意識到「啊,她是個女人」的時候,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看來她留下的陰影還是不夠深。

  阿波羅尼婭雙手抄在鬥篷口袋裡,平心靜氣地走著,高跟鞋「嘎噠」、「嘎噠」,踩過光可鑒人的地磚。

  她甚至聽見穆爾塞伯低聲問斯內普,她的滋味如何。

  阿波羅尼婭毫無預兆地轉過身,一腳踢開迎頭撞到她身上的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從她自風衣內袋裡抽出魔杖,到杖尖彈出那一道綠光,仿佛只是一秒鐘的事。

  貝拉和盧修斯早防著她這一手——盧修斯把她扯了個趔趄,貝拉特裡克斯的魔咒甚至更早發出,將她的死咒撞歪。

  在中庭天花板懸掛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水晶吊燈轟然落地!一些不夠機靈的食死徒還被飛濺的碎片劃傷了臉。

  然而他們根本顧不上這些——「銀舌」的死咒只是個幌子,她幾乎是在丟出死咒的同時念了下一個咒,無聲的,魔杖好像也沒反應。

  直到人群中傳來慘叫。

  彼得·佩迪魯捂著胳膊上不斷湧出鮮血的大口子,驚恐地尖叫起來。

  而「銀舌」手腕輕抖,毫不停頓。

  佩迪魯身上瞬間多了十幾個傷口,有長有短,有深有淺,哪怕只是擦破點兒皮,也一直在不停地滲血。

  他顫抖著念出的治愈咒只是徒勞地浪費了唾沫而已。

  盧修斯默默松開了她,所有人都為她讓開道路。

  但阿波羅尼婭什麼都沒做,就只是站在那裡,低頭看著彼得·佩迪魯流血。

  「我會幫你『清理一新』的,放心吧盧修斯。」她的笑聲從面具後傳出來,「看在德拉科的份兒上,可不能嚇著孩子。」

  血越流越多,轉眼間地上就是一小灘。

  「西弗勒斯!」穆爾塞伯不懷好意地催促,「快去!現在只有你能管得住她!」

  一陣腳步聲與袍料摩擦聲傳來,斯內普直接抽身走了。

  「完啦,你的救星走了。」阿波羅尼婭笑道,「在我殺了你之前,難道不鼓足勇氣和我一戰嗎?」

  但彼得·佩迪魯已然完全被痛苦、恐懼和失血的衰弱擊倒了。阿波羅尼婭足夠快,連握住魔杖的機會都沒給他。

  她抬抬手,削去了佩迪魯的鼻子和嘴唇。

  「耳朵顯得更突兀了,彼得。我得讓你看上去更和諧一點兒。」

  於是耳朵也沒了,兩只。

  「你知道人棍嗎?」

  失去左臂。

  「夠了!別在這裡!」盧修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在自己家宴會廳外虐殺巫師,「你把他帶走,愛去哪去哪,怎麼處置都無所謂。」

  彼得·佩迪魯渾身是血地躺在比他身形更大的血泊裡,疼得渾身抽搐,已經沒力氣叫了,但胸口還有微弱的起伏。

  「別急嘛,還有最後一下,就一下。」阿波羅尼婭走向佩迪魯那個血肉模糊的臉,「這一下,我讓他的血噴到天花板上去,和吊燈的殘骸作伴。」

  她瞄准「耳洞」下方側頸的位置:「神鋒——」

  「受足教訓了嗎,彼得?」忽然有人打斷她,食死徒們一瞬間肅然起來。

  那是伏地魔的聲音,風一般在空曠的大宅裡回蕩,就是不知道人在哪裡。

  「出出氣就得了,」伏地魔的聲音裡滿是「就你會給我找麻煩」的不耐,「可別真的弄死了。」

  佩迪魯掙扎著小聲哼哼起來——沒有嘴唇,很多音發不准——不難猜測是在求救然後告狀。

  阿波羅尼婭不甘不願地收起魔杖,看上去殺心不滅。

  「把他送去我那裡,盧修斯。」伏地魔繼續吩咐,又是為難又是興味,「切得這麼碎,不太好長啊,這樣吧,『銀舌』。」

  「如果伏地魔大人不能把他恢復成個人樣,那彼得·佩迪魯就交給你處置。」

  「期待您玩夠的那一天,大人。」阿波羅尼婭順從地俯首,她本也沒真打算——此時此地殺了彼得·佩迪魯,跟造反有什麼區別?佩迪魯首先是個食死徒,是伏地魔的僕人,是他的所有物。

  就算伏地魔不出聲,雷古勒斯也會來阻止。如果今天雷古勒斯也像斯內普一樣腦子犯渾,她就只好裝作被氣暈過去了。

  伏地魔的聲音消散了,一眾食死徒還呆立在原地。

  盧修斯懶得親自動手,直接傳召家養小精靈把人弄走。阿波羅尼婭也熟極而流地清空滿地的鮮血。

  「今天真是打擾了,希望西茜回來不會生我的氣。」她親切又愉悅的笑聲聽上去跟之前虐待佩迪魯時沒有任何兩樣,「如果你打算重新裝修這一層,盧修斯,我當然建議你這麼做,別忘了把支票寄給我,我願意對此負責。」

  女食死徒穿越人群,向樓下走去,高跟鞋在地磚上留下一個又一個鮮紅的三角形印記,她總是忘記清理腳下。



第40章  婚約(1)

  1980年,英國,倫敦,蘇豪區,某民宅。

  天色擦黑,阿波羅尼婭才回到家。她疲憊地靠著餐廳的門框,一邊摘了帽子手套亂扔,一邊揚聲喊道:「泡泡!泡泡?」

  沒有回應。

  阿波羅尼婭探頭往裡看,不期然和坐在壁爐前的人正對上視線。

  「你去哪了?」西弗勒斯·斯內普問,「怎麼才回來?」

  她的新項鏈沉甸甸地墜在她脖子上。

  阿波羅尼婭嘆了口氣:「去開單身派對。」

  下一秒她就尖叫起來,那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墜子深深扎進她的血肉裡,銀鏈汲取了她的力量飛速生長,在她脖子上纏了一圈又一圈,越勒越緊。

  「吃飯!我只是去吃了個晚飯!就我一個人!」阿波羅尼婭高聲叫道,「在附近,玉蘭餐館!」

  吊墜慢慢平靜下來,只留下清晰的紅紫青痕。

  「看看你干的好事吧!」阿波羅尼婭咬牙切齒,「你呢?你去哪兒了?」

  難道這墜子還能從半空中飛過去殘害他?

  「回霍格沃茨找鄧布利多請假。」斯內普動了動嘴唇,並不想拿自己試驗血盟魔法的威力,「給斯萊特林加了五十分。」

  阿波羅尼婭登時笑了起來。她揮了揮手,走過去開燈,順手掀開窗簾看了一眼——監視者坐在路燈下,用一份《泰晤士報》擋住臉,從報紙折痕來看,他看得相當認真。

  「你怎麼進來的?」她問,還盯著那個人。

  「敲門。」斯內普說道。如果沒有今天這樁事,他自然不必如此拘謹。可如今他們的關系「更進一步」,彼此之間卻疏遠了。

  「該死的!」阿波羅尼婭低咒一聲。她去華埠轉了一圈兒,坐公共巴士回來,自然也是走的大門。

  「怎麼了?」斯內普也來到窗前——沒拉窗簾的那半邊。

  「你認識的人比我多,食死徒裡有幾個麻瓜出身的?」阿波羅尼婭藏在牆後問他,「混血也行,看《泰晤士報》的那種。」

  可斯內普的回答比「沒有」更令她心驚:「我來的時候還不是他。」

  一直以來她門外的盯梢者,都是坐在無光的陰影裡還要裝模作樣拿一份《預言家日報》的貨色,那報紙一定還拿反了。

  阿波羅尼婭沉默了,良久才囁嚅道:「不至於吧?」

  她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但此人一定知道今天馬爾福莊園的事,所以才在斯內普出現後換班——通常他們的換班時間是午夜一點鐘。

  斯內普忽然將窗簾拉上。「我可以先走,走大門。」他如此建議,「再幻影移形來。」

  「啊,你當然可以,但走之前我們得打一架,想好怎麼應付麻瓜警察了嗎?」她忍不住冷笑,「魔法部的人也會趕來,你該不會把這些全都丟給我處理吧?」

  阿波羅尼婭走向角落裡一架落地穿衣鏡,在鏡框後找找摸摸,忽然扳動了什麼,大鏡子像一扇門一樣向前旋開,她直接走了過去。

  「奧爾加?不不,塔季揚娜,不是找你,我找奧爾加。」她喊道,「還沒開工吧?很好,我包你一夜。這是錢,一會兒來我這,你的房間歸我了。」

  五分鐘後,一個灰褐色短發的高個兒東歐姑娘從暗門那邊鑽了出來。她顯然沒料到這邊屋裡還有人,愣了一下才笑道:「你是阿波羅尼婭的同事吧,先生?」

  斯內普短促地點了點頭。

  「頭發不像,奧爾加,我給你帶了頂假發。」阿波羅尼婭提著一頂金色長卷發追過來,「現在聽我說,一會兒燈一開,你就開始,在哪兒都行,但要確保窗簾上映出你的影子。」

  奧爾加嘴裡「嗯嗯」地應著,拖了幾張椅子到窗前。

  「然後我會在那邊砸牆,讓你小聲點,你就上樓去,記得開燈,但不要拉窗簾。」阿波羅尼婭繼續吩咐,「去窗邊,背對著窗,背上沒有什麼傷疤胎記吧?沒有?很好!我也沒有!這一次結束後,你就可以睡覺了。」

  奧爾加猶豫地看了一眼斯內普:「全程都是我、我一個人嗎?」

  阿波羅尼婭挑了挑眉,險些沒笑出來。她點點頭:「沒錯,但你不能讓窗外的人意識到你只有一個人,這方面你比我懂,對吧?」

  「那我該怎麼——我是說,你的任務是怎麼要求……」奧爾加突然感到一陣尷尬,跟體面的鄰居相比她簡直一..絲..不..掛。

  「慘一點,要多慘就多慘。」阿波羅尼婭冷冷地說,「那些有特殊癖好的人希望聽到什麼,沒有伺候好的姑娘會遭遇什麼,懂了嗎?」

  奧爾加面色通紅,忍不住又看了斯內普一眼。

  「手續和文件已經准備好了,我會送你去法國,幾年內都不要回來。」阿波羅尼婭換了一種溫柔的語氣,親密地攬著她的肩膀,「我想你也一定願意換個環境重新開始,也換個人生。」

  奧爾加像被注射了強心針一般,一下子鼓舞起來。

  「可英格蘭是出了什麼事嗎?」她猶猶豫豫地看著阿波羅尼婭,雙眼閃閃發亮,「其實我還挺喜歡這裡的。」

  阿波羅尼婭抿緊嘴唇,思索著該怎麼打消這姑娘的好奇心。

  「好吧……他其實並非來自圓場Ⅰ,奧爾加。你們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同胞。」她笑起來,走到斯內普身邊,拍拍他的肩,「他是契卡Ⅱ的,不和這位達瓦裡希Ⅲ打個招呼嗎?」

  她用奧爾加的家鄉話親切地問道。

  奧爾加嚇得臉色慘白,以一種全新的、看待非人般的目光瞪著他們倆。

  「現在可以開始了嗎?」阿波羅尼婭溫柔地問,「他給你開燈,想好怎麼走位,我先去那邊躲著。」

  紅..燈..區狹小逼仄的房間裡,阿波羅尼婭腳蹬著牆,無聲地抽著紙煙。斯內普過來時,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副形像。

  「這都什麼事兒!」她忽然苦笑起來,「你說我們跟奧爾加有什麼區別?」

  斯內普看了她一眼:「這話你拿去跟盧修斯說。」

  阿波羅尼婭從梳妝台上翻到一個充當煙灰缸的罐頭蓋,熄滅了手裡的煙。

  「泡泡呢?她不會突然回來吧?」

  「說是你留在阿爾德蓋特的坩堝出了問題,她去幫你看著了。」

  「哦,失敗了就再開始唄!」阿波羅尼婭無所謂地說,「如果我一進門就丟給你一個惡咒,我們也不用淪落到這個地步。」

  一對新仇舊恨分外眼紅的「老情人」,如果沒在一見面就大打出手,那大概只能去床..上解決了。基於阿波羅尼婭的新人設以及所作所為,甚至後者更有可能——畢竟他們還得結婚。

  終於說到這個話題了。如今夜幕降臨,他們四面八方全都是不同的人發出的同一種聲音。

  奧爾加的房間大概是由主臥隔成的兩間之一。壁上糊著艷麗的玫紅色牆紙,角落裡斜放著一張足有半人高的汲水女郎畫像——她本來想把暗門直接開到臥室裡,被泡泡要死要活地攔下了。

  「我沒想到他要看那麼多。」斯內普沉默良久,終於說道,「我把那些記憶都給他看了,在霍格沃茨,或者上學之前……但他並不滿足。」

  「愛」無法呈現出具像的畫面,伏地魔看得到腦海裡的記憶,卻看不到深藏心底的愛。他不明白長久地注視與寂寞地目送意味著什麼,窮盡他的想像力,也只能歸結於占有欲與迷戀。

  「我去求他饒莉莉一命,本來是為了那個時候准備的,可是他並沒有看。」

  阿波羅尼婭忽然想起年初那個落雪的午後,風銷雪霽時她獨自折返去找鄧布利多。她自然也預備了些說辭,可鄧布利多什麼都沒問。老人只是平淡地收回了立誓的右手,交代了一些事Ⅳ,就示意她可以離開了。

  「別糾結了。」她徐徐吐出一口氣,「要怪就怪雷古勒斯吧,都怪他!我們當時就應該做首相抱著女王。」

  斯內普在黑暗裡勾起一個無聲的微笑。

  「你該去敲牆了,我沒有那麼厲害。」

  阿波羅尼婭一愣,捂著嘴笑出了聲,一邊笑一邊用力地跺了跺地板,樓下隨即有人操著一股東歐腔英語、拍著牆壁狂罵起來。

  「對不起Ⅴ,真的!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我真的……」阿波羅尼婭笑得直撫胸口,說話也斷斷續續的,「我甚至一直在擔心,如果你太能忍,他會不會以為我們在借位。」

  「或許他真的這麼以為。」斯內普指了指窗外監視者的方向。局勢越嚴峻,他臉上的笑反倒比以前多了。

  「明天所有的食死徒都知道你是個——」她頓了一下,忍不住又想笑,「我想我現在應該偽造幾個顯眼的淤痕。」

  「我不建議你那麼做。」他很嚴謹,「魔藥能消除一切人力造成的傷痕。」

  「但施..虐..狂不會給我喝魔藥的。」她笑得停不下來,不得不起身站到氣窗邊,踩著床頭櫃呼吸幾口新鮮空氣。

  東歐女性們被以各種方式拐騙到西方賣..淫Ⅵ,為了防止她們逃跑,窗戶都是封死的。阿波羅尼婭之所以能打通那個暗門,也是妓..院老板再三確認,門是單向的,他們這邊拿槍轟都轟不開。

  「二位,虧我這麼擔心你們的情況。」有人幽幽地說,「結果你倆躲在一家——風月場所裡,討論你們的夫妻生活?」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41章  婚約(2)

  小房間的門被人打開了,雷古勒斯·布萊克一臉怨念地站在門外,假笑道:「真是富有情趣!」

  阿波羅尼婭從床頭櫃上跳下來,魔杖指著他:「你得把那個片段忘了,雷古勒斯。現在,可以嗎?」

  「在這兒?」雷古勒斯難以置信地環顧四周,他從降生到這個世界上還沒來過這種地方。

  「願意為你效勞,年輕的先生。」斯內普也抽出魔杖——天花板上明滅閃爍的燈泡變成了水晶吊燈,艷俗的粉色壁紙被印著銀蛇暗紋的墨綠色牆毯所取代,他們腳下踩著克什米爾真絲毯,甚至連床也變成了斯萊特林宿舍的四柱床。

  雷古勒斯默默無言,放棄了抵抗。

  「那麼開始了?」阿波羅尼婭抖抖手腕,「一忘皆空——」

  雷古勒斯恍惚了一瞬,忽然曖昧地笑起來:「技術不錯,阿波羅尼婭!」

  「那是,記憶注銷指揮部可不管傲羅的爛攤子,那都是我自己練——」斯內普已經忍不住面壁去了,她才反應過來,飛腿就去踹雷古勒斯的屁股。

  「現在說這種話,我真的很難理解為是你真心實意的誇贊,布萊克先生!」阿波羅尼婭咬牙切齒,「聽聽你剛才的語氣,你活像是個被丈夫和閨蜜偷家的主婦!」

  多了雷古勒斯這麼個成年男人,這鴿子籠般的小房間就徹底站不開了。他下意識地一躲,登時撞得梳妝台和衣櫃一齊亂響。

  「管好自己,小姐!」門口有人粗魯地敲了敲門,是奧爾加的「房東」塔季揚娜,「癖好特殊在我們這裡是常事,如果我的家具損壞一丁點兒,你就得賠錢!」

  阿波羅尼婭捂住臉。

  「你怎麼跟她說的?」雷古勒斯好奇地問,「我說我是來找你的,她的神情就很奇怪。看上去既想問我要錢,又想問你要錢。」

  「我不能,和一個經營——風月場所的人說我是麻瓜特工。他們背後是一整個□□,都是東歐人,多敏感啊,我再給招來真的。」阿波羅尼婭絕望地比劃,「騙騙奧爾加也就算了。」

  雷古勒斯和斯內普都不是遲鈍的人,一時間臉上的表情都很難以言喻。

  「你怎麼——」雷古勒斯在某些方面總是純情得過分,比如「風月場所」。

  「我怎麼了?」阿波羅尼婭不以為然,「有人說『所有事情關乎於性,除了性,性關乎於權力』Ⅰ。此時此地聽起來,不覺得精辟得過分嗎?」

  「很有見地。」雷古勒斯干巴巴地誇獎,「誰說的,不會是鄧布利多吧?他腦子裡不像有成..人..話題的樣子。」

  阿波羅尼婭忍不住一笑。

  「奧斯卡·王爾德,一位麻瓜文豪,生於英國,死在法國,他所在的時代同..性..戀..犯法,他因此坐過牢。鄧布利多說不定真的認識他。」Ⅱ

  雷古勒斯·布萊克不說話了。她總算扳回一城。

  「你怎麼來的?」斯內普總是出手調停的那一個,「如果是走大門的話,你們剛才的嬉戲已經浪費了我們僅剩的遺言時間。」

  「我沒來過這兒,只能先讓克利切去找泡泡,他們小精靈總是很有辦法。泡泡悄悄回來看了一眼,就把我直接帶來這裡的門廳。」雷古勒斯意味深長地掃視著他們,「結果一來就聽見什麼,『都怪雷古勒斯』?別怪我偷聽,我真的很想知道哪裡得罪了賢伉儷。」

  「我求求你別說那個詞!」阿波羅尼婭一聲悲嘆。

  「所以,你是酸了嗎雷古勒斯?」斯內普忽然挑眉,看著叉著腰的、毫無風度的青年,「你吃醋了?你在寄希望於什麼?我們那項沒有帶你的活動嗎?」

  「難道?你是想我給你……梅林啊,原來你——」阿波羅尼婭滿臉震驚,「但你真的能……嗎?你可以嗎?你羨慕的到底是西弗勒斯,還是我?」

  「哦閉上你的嘴!」雷古勒斯面色扭曲地把她按在床上,「在你停止講猥瑣笑話之前,我不會再和你說話!」

  「打趣起別人來嘴巴毒得很!」阿波羅尼婭也很委屈,「說到自己就純潔得像聖女貞德!不公平!」

  雷古勒斯滿臉通紅,頹然地和他們一起擠坐在床上。

  「說真的,西裡斯今天怎麼回事?突然來這一手……」阿波羅尼婭擠了擠雷古勒斯的肩膀,「你得跟他談談,無論是以什麼身份都應該——是談完了才來的嗎?」

  雷古勒斯搖搖頭,好似一只蔫頭耷腦的黑毛狐狸。

  「盧修斯一直不放我走,還把西茜也叫回來了。」雷古勒斯說道,「當時我忍不住看了你一眼,被他看見了。」

  「什麼時候?」斯內普問。

  「他剛問你那個女孩是誰的時候。」

  阿波羅尼婭倒是不奇怪,盧修斯·馬爾福本來就不是單靠著豐厚的金庫坐到這個位置的。雷古勒斯是家裡最小的孩子,兄姐一個賽一個的不靠譜,也就聽聽納西莎的話。

  「我有點好奇盧修斯是怎麼跟納西莎聊這件事的。」她笑起來,「盧修斯一定萬分後悔沒認真去搞冥想盆Ⅲ。」

  高貴的純血家族必須秉持的優雅氣度什麼的,比如雷古勒斯,能說出口的最大尺度也就是「風月場所」和「夫妻生活」了。

  三個人一時都有些想笑。

  「說實話,我之前真害怕你們彼此都不說話了,想了一百個法子要勸導你們。」雷古勒斯雙手撐在背後,仰頭看著污跡斑斑的天花板,「但看你們現在,我反而覺得這樣才是正常的。」

  如果是離開馬爾福莊園就立馬碰頭,大概真的會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但他們默契地為彼此留出了冷卻思考的時間,見面最多也就是幾句話的尷尬而已。

  「別吃醋了,雷古勒斯。」阿波羅尼婭安慰他,「換成你我也一樣的,我發誓,哪怕你真的不行,我也會硬著頭皮演下去。」

  「閉嘴!」雷古勒斯惡狠狠地威脅,「我很行!」

  阿波羅尼婭大笑起來。

  「你還是想想你自己吧!」雷古勒斯怒道,「那個該死的婚約你們打算怎麼辦?」

  「明天上午就去辦了它。」阿波羅尼婭聳聳肩,「西弗勒斯已經請好假了不是嗎?周一上午就有課,你也太慘了。」

  「事實上,沒有。但我是院長。」斯內普快被他倆擠到床角去了,不得不用手肘撐著膝蓋,牢牢占據自己的領地,「另外,我不覺得一個經常半夜被守護神叫走的人有資格可憐我。」

  「你們真的決定——結婚?」雷古勒斯看看左邊,然後又看看右邊,「就算你們陽奉陰違他也不會知道的——他會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又不是個黑魔法專攻人才。要不你倆研究研究,說不定西弗勒斯明早還能親切地喚他的小毛頭們起床呢!」

  阿波羅尼婭摸了摸胸口的墜子,深覺這玩意兒比什麼魔法婚姻契約的殺傷力大多了,後者能管得住什麼呢?管得住男巫不出軌?管得住男巫不家暴?

  頂多管得住他們不殺妻吧,因為婚姻雙方不得使對方受到致命傷害。但這又不是黑魔王想要的。

  這個婚約,更像是個服從性測試——一上來就割血為盟,那誰受得了。

  「你們兩個……」雷古勒斯嘆息,不知道斯內普和他耳語了些什麼,「我偶爾覺得,你倆就像是沒有心一樣。」

  阿波羅尼婭一下子笑出來:「我是真沒有,但西弗勒斯一定有。」

  雷古勒斯瞪著她,十分不滿。

  「和奧爾加一起被賣到英國的本來還有四個人,這五個人裡數她沒心沒肺,所以她活到現在。」阿波羅尼婭手指捻著那個墜子,摩擦得熱乎乎的,「有心的都死了。」

  「停——打住!」雷古勒斯比了個手勢,嫌棄極了,「你和我說這個做什麼,拿去說給盧修斯和納西莎聽啊?」Ⅳ

  斯內普低下頭,無聲地笑起來。

  「你不像是會和那位奧爾加小姐閑聊天的人。」他下了定論,「無意冒犯,我的意思是奧爾加本身的原因。」

  「當然。因為這都是我編的。」阿波羅尼婭理直氣壯,「如果要拿去說給馬爾福夫婦,我想我會編得更高貴一點。」

  雷古勒斯直接笑出了聲。

  或許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從西裡斯「回來」之後,他倆潛移默化地改變了對方多少。他依然還是很有支撐門庭的責任感,但還在霍格沃茨的時候,像這樣當著雷古勒斯的面調侃純血家族是不可能的。

  「你只是還不夠倒霉,雷古勒斯。」斯內普轉頭望向好友,「等你也被逼到懸崖邊,你會明白的。」

  出於個人意願的想與不想都沒有意義,後路不通,他們只能向前。

  雷古勒斯笑容漸漸收斂了:「懸崖底下是個山洞,我去過。」

  「你是有選擇的,只是你自願犧牲。」阿波羅尼婭說道,「我們說的是萬一哪天他逼你娶阿萊克托·卡羅,或者讓彼得·佩迪魯住進你家,和你還有西裡斯天天低頭不見抬頭見……」

  雷古勒斯露出厭惡的表情:「幸虧他不是真心希望純血家族綿延壯大。」

  說起這個,他忽然想起什麼來,問道:「漢格頓村那件事怎麼樣了?」



第42章  婚約(3)

  阿波羅尼婭一言難盡地搖了搖頭:「很不順利,我們這邊加緊出報告,但是麻瓜政府那邊一點都不著急,和我們約的下次洽談時間是明年。」

  「明年?」斯內普也看過來,「莫非你提交給麻瓜政府的計劃書上寫著要建一座城堡?」

  「BGS組了個聯合勘探隊入駐小漢格頓兩周了,他們害怕這村子底下有什麼稀有的礦藏,才引來了外國投資公司。」阿波羅尼婭苦笑起來,「你們知道的,弗朗索瓦絲是法國籍。」Ⅰ

  「那就趁著什麼『勘探』的機會不行嗎?」雷古勒斯提議,「哦不,肯定有麻瓜驅逐咒,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什麼咒語。」

  斯內普也道:「鄧布利多也一直在找,還沒找到。」

  「在一個什麼男巫雕像附近,或者在他頭上。」阿波羅尼婭竭力回憶,她實在記不清了,「但是不行,說不通!」

  他們計劃毀掉一個魂器來轉移伏地魔對預言的注意力。

  日記本和金杯接觸不到,掛墜盒不能碰,只剩下戒指與冠冕。

  而霍格沃茨是鄧布利多的領地,冠冕又被藏得那樣好,一旦損毀,很難讓伏地魔不認為是鄧布利多發現了魂器的秘密。

  要做成意外,轉移他的注意力,又不能令他恐慌、繼續切片。

  阿波羅尼婭計劃推給市政建設,由慷慨的外國公司提供資金,將漢格頓村打造成全新旅游勝地——麻瓜驅逐咒效力有限,驅不動麻瓜挖掘機。

  當岡特老宅方圓十裡的原貌都徹底不復存在,地基下挖,打進鋼筋混凝土,重新拔地而起一座度假村,什麼咒都白搭。

  但是他們和鄧布利多都沒想到堂堂黑魔王的故鄉這麼——拉。

  阮福芳慈親自來轉了一圈,打電話言辭懇切地建議她要不然還是蓋工廠,漢格頓村實在沒什麼旅游資源。但稀奇的是這裡離鐵路、河流與公路都很遠,斯萊特林的後裔千挑萬選找了個世外桃源定居。

  阿波羅尼婭倒不是心疼錢,但阮福芳慈能看出來的事,麻瓜政府也不是傻子。

  「下次洽談的時候我也會去。」阿波羅尼婭摸著魔杖,「實在不行就混淆咒了。」

  「那你要施多少混淆咒啊?」雷古勒斯不贊成地看著她,「聽說麻瓜首相知道我們存在?」

  阿波羅尼婭點點頭:「麻瓜首相的安保人員裡有一個位置是我們的,打擊手每個月輪班,這個倒是容易,如果真要對首相用混淆咒的話。」

  「拜托鄧布利多千萬不要輕舉妄動,當然,他也不是那樣的人。」她看著斯內普,三個人坐困愁腸。

  隔壁高亢的叫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雷古勒斯看了看表,月上中天。

  「你們今晚怎麼辦?就在這兒?」他拍了拍身下的被單,床墊裡的鋼絲彈簧嗡嗡亂響。

  阿波羅尼婭疲憊地上上下下搓著臉。

  「當然得回去,客房有的是。」她冷笑起來,「夜戲結束了,明早還得繼續。」

  雷古勒斯站起來,揮動魔杖把房間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你們會住在一起嗎?」他問。

  「隔三差五來住住就行了,他想讓我們互相監視,總不能只在會議上朝面。」阿波羅尼婭也有一下沒一下地幫著他,「反正我又不能去霍格沃茨。哦當然,西弗勒斯,你要是想讓我去蜘蛛尾巷,我也很樂意。」

  斯內普搖了搖頭:「別忘了給雷古勒斯也准備一間,我怕他今晚趴在哥哥懷裡哭。」

  「又來!」雷古勒斯怒道,一把拉開房門,二人緊隨其後。

  「風月場所」熱鬧依舊,他們走下吱嘎亂響的樓梯,避開護壁板和扶手上的奇怪液體,「房東」正在門廳的長沙發上昏昏欲睡。

  塔季揚娜是個中等身材的女人,看得出來年輕時很美,可惜發福得過早,牛奶般的皮膚也被她膨脹到無處安放的欲望和事業撐得發紅起來。她張口的時候露出滿口的假牙Ⅱ,要麼是金的,要麼就是金托。

  阿波羅尼婭不敢繼續想下去,輕輕打了個哆嗦。

  「我說,小姐,你終於下來了。」塔季揚娜呲著她的金牙,「傳出去在整個蘇豪區都有得說啊,瞧瞧二位,穿得好奇怪,在扮演什麼?」

  兩位男士不由低頭看看自己,再看看朋友——阿波羅尼婭披著舒適的法蘭絨風衣,他們還穿著食死徒制服。

  不過沒關系。

  「就這一個?」雷古勒斯問,手塞在袍子寬敞的口袋裡,握著魔杖。

  阿波羅尼婭擺擺手,示意他再等等。她掏出兩卷鈔票給塔季揚娜:「奧爾加的錢給過了,這是房間的錢,還有封口費。」

  塔季揚娜興奮地細細清點起來,她一捻就知道那是多少錢,但是不點一遍她沒法壓下心頭的激動,好繼續要錢。

  「就這麼點,小姐?」塔季揚娜笑嘻嘻地祈求道,「咱們一大家子人,我可以保證不說,誰能管得住別人的嘴呢?」

  「錢能啊。」阿波羅尼婭冷淡地將手伸進風衣內袋,看上去真的要掏錢,「叫他們出來吧,每個人都是這個數,我要親自給。」

  塔季揚娜敲了敲樓梯下的小門,登時從裡面鑽出四五個醉醺醺的壯漢,都是這裡看場子的打手。還有幾個妝容倦怠的年輕姑娘,但凡能抽出身來的,全被叫來了。

  「哦。」阿波羅尼婭向後退了一步,抵上他們的背,「伸出手來。」

  三個人一齊抽出魔杖:「一忘皆空!」

  還沒等這些人從記憶抽離的恍惚之中清醒過來,就聽見「啪」的一聲整齊劃一的爆響,好像有什麼人從眼前消失了,但他們不記得了。

  一縷這個季節稀見的陽光灑在他臉上,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揉揉眼睛,從長椅上坐了起來。

  難得的是,天空也是瓦藍的,異樣晴朗。

  有人抱著手臂、拱頭縮背地擠到他身邊。「你真的在這守了一夜?看見什麼了?好看嗎?」

  拉巴斯坦嫌惡地挪開了身子:「注意你的舉止,穆爾塞伯。看看你像什麼樣子!」

  穆爾塞伯對此嗤之以鼻:「我的姓氏可沒高貴到可以登堂入室、躋身那二十八分之一。再說了,就她住的這地方,大街上不是醉鬼就是流浪漢,哪有什麼體面人?嘖,真是婊..子住進婊..子窩——」

  「砰」的一聲,穆爾塞伯一頭撞到了地上,腦門磕得直流血。

  「管好你的嘴。」拉巴斯坦收起魔杖,「純血家族不是你可以冒犯的。」

  「我呸!她算個屁純血?哪個格林格拉斯長她那樣?」穆爾塞伯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不知道是哪裡抱回來的野種,聽說還想爬進布萊克家?」

  拉巴斯坦死死攥著魔杖——黑魔王只讓他們監視,從不許他們引起格林格拉斯的注意。這個活兒本也不必他親自來干,是穆爾塞伯主動來討好……

  如果時光能倒流,他絕對不會來。但是該看的不該看的他都已經看見了,活色生香的……

  一聲摔門的巨響嚇得他差點沒拿穩魔杖,阿波羅尼婭裹著一件厚厚的黑風衣大步走了出來。她腋下夾著包,用羊毛圍巾裹著頭臉,黯淡的金發盤成利落的圓髻,怒氣衝衝地捂著臉。

  怎麼,斯內普還敢打人?

  拉巴斯坦急忙用報紙擋住臉,沒去注意是不是拿反了。穆爾塞伯裝成一副打瞌睡的樣子,兩個人都在悄悄的觀察她。

  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正在等交通燈,她一邊用圍巾拭著淚水,一邊輕輕地揉著顴骨,手背擦過嘴角時沾到了血,也被她心不在焉地抹掉。

  綠燈到了,阿波羅尼婭來到對面的街心花園准備幻影移形,渾然不覺有兩個食死徒正在悄悄跟著她。

  她轉了半圈,又停下來,想想還是掏出魔杖給了自己一個治愈咒,這才伴著爆炸聲消失了。

  「看看,看看!」穆爾塞伯嘴裡「嘖嘖」有聲,「這種女人有什麼值得你日思夜想的?誰知道她為了爬那麼高,背地裡還給誰、給多少人做那種事?黑魔王沒准都——」

  被拉巴斯坦一拳撂倒在地。

  「如果不是因為那個預言,你,還有朗曼,你們這種專會在背地裡搞小動作玩奪魂咒的家伙永遠也上不了台面和我們一起接受黑魔王的召見。」拉巴斯坦冷酷地踩著穆爾塞伯的魔杖手,「她能坐在那裡是因為她殺人多,半個鳳凰社的血債都系在她一個人身上Ⅲ。」

  格林格拉斯自然是有魅力的,她身上有一種木然的美。仿佛血在她眼裡是牛奶的白色,死人在她看來就是失去引線的傀儡。

  拉巴斯坦從不覺得襲擊與己為敵的白巫師有什麼不對,貝拉和羅道夫斯也是如此,但這不意味著殺戮和折磨沒有反過來影響他們。

  可格林格拉斯就真的沒有,她從不覺得崇高,也從不覺得墮落,接受了任務就認認真真去完成,沒收到任務也從不想著主動殘害什麼人立功。她的言語滿是熱忱,她的行動異常冰冷。

  拉巴斯坦覺得沒意思起來。這個木頭美人總是讓他忍不住好奇,好奇她的構造,好奇她和雷古勒斯的關系……現在命運告訴他會錯了意。

  木頭美人不是木頭,關系曖昧的也不是雷古勒斯·布萊克。

  索然無味。

  拉巴斯坦隨手玩了幾個鑽心咒,感覺出夠氣了,才在格林格拉斯幻影移形的地方消失了。



第43章  婚約(4)

  1980年,英國,倫敦金融城,貓頭鷹洗衣店。

  開在街角的這爿小洗衣店相當不起眼,但生意還不錯。老板是位獨居的中年婦人,雖然她的客人都稱呼她為「費格太太Ⅰ」,但明眼人一看便知道這是位從未出嫁的老小姐Ⅱ。

  這位費格太太很喜歡小動物,不僅自己養著幾只怪模怪樣的花貓,甚至還在後院為過路鳥雀准備了食物。在附近寫字樓工作的白領們幾乎都養成了盯著洗衣店附近起落的飛鳥來緩解視疲勞的習慣。

  這使他們送去洗滌的衣服上難免會沾上一點貓毛或者鳥味,但除了皮膚過敏的人都不會在意。在這裡開一家洗衣店實在是太貼心了!想想看吧,有了這家店,打翻咖啡或者紅茶就不用頂著難看的污漬去見客戶了,隨時送去給費格太太,她甚至還會免費提供替換的衣服,制作精良,甚至很合身!

  這群英國本土頂級金融從業人員向來知情識趣,從沒有人想過探索洗衣店更裡面的空間。如果有人真的去了,就會看到後院裡來來往往的全是各式各樣的貓頭鷹,普通鳥類還在盤旋時就被嚇飛了。猛禽們飛進門廊,囂張地把腳爪上系的信件和包裹扔到一張嵌著蝕花玻璃板的鐵藝圓桌上,有的還會從窗台上的零錢罐裡叼幾個怪模怪樣的硬幣走。那張小桌子上堆得滿滿的,不一會兒就全都消失不見了。

  窗內的房間是一間舒適的小會客室,很小,塞滿了復古風格的扶手椅和鼓鼓囊囊的抱枕。一座和金融城看上去完全不搭的中世紀壁爐清理得很是干淨,此刻裡面正騰起一陣綠焰,一個高大瘦削的黑衣青年躬身走出來。

  他謹慎地環顧四周,剛走出房門,就撞見了聽見動靜的女老板。

  「西弗勒斯?」費格太太驚訝地捂住嘴,「你怎麼——是鄧布利多有事?」

  斯內普微不可見地怔了怔,否認道:「不是,阿拉貝拉,他很好。我有事要去魔法部。」

  「哦、哦……那麼說你之前從未來過是嗎?」費格太太引他往外走。

  不,事實上他來過,以食死徒的名義。盧修斯雖從未在魔法部裡有個正式的職位,但馬爾福家的壁爐是聯通著的——自然,他現在不適合用。

  斯內普默認了。

  費格太太在鳳凰社的會議上見過他幾次,深知此人德性,並不以為忤,反而歡快地拍了拍熨衣板,熨鬥正沒精打采地在上面熨著一條領帶。

  「能幫我補個咒語嗎西弗勒斯?我實在不想親自動手干活了,麻瓜為什麼不能讓熨衣服也變成全自動的呢?」

  乳白色的蒸汽氤氳之中,斯內普掏出魔杖點了點。那個熨鬥立馬變得精神煥發起來,動作更加瀟灑。

  洗衣店和後面的魔法部職工信件收發處是截然不同的兩個空間。這裡沒有揮之不去的鳥味,只有洗滌劑的白麝香和柔順劑的花香交織而成的清潔味道。白牆上浮凸著漩渦狀的肌理,牆下整整齊齊擺著兩排機器——洗衣機和烘干機Ⅲ。費格太太的貓狸子慵懶地臥在疊衣台上,角落裡被帷幕遮了起來,看上去像是更衣室。

  「看到街對面的路口了嗎?」費格太太指給他看,「過了紅綠燈——會看交通燈吧?對不起——總之走進那個路口,一直往前,直到你看到一個垃圾處理點,四五個垃圾桶,還有垃圾車,那就對了。對面有個髒兮兮的電話亭,撥62442。」

  斯內普點頭,推門走出洗衣店。他看上去和此間任何一個步履匆匆的精英男女都沒什麼差別,除了他不趕時間。

  說來也好笑,巫師自從17世紀就簽署了《保密法》遁入地下隱居,卻又在英國的經濟心髒之上選址營建了魔法部。

  62442,斯內普轉動撥號盤。

  「歡迎來到魔法部,請說出您的姓名和來辦事宜。」冰冷的女聲彬彬有禮、但突兀地從他耳畔響起。

  「西弗勒斯·斯內普。」他停頓了一下,「來完成我的任務。」

  「謝謝你,訪客。請拿起徽章,別在您的衣服前襟。」

  她話音剛落,退幣口就掉出個東西來,銀質徽章上寫著他的名字和「執行任務」。

  斯內普挑了挑眉,有些明白為什麼阿波羅尼婭說魔法部簡直像個篩子。Ⅳ

  「請注意,訪客需要前往正廳盡頭的安檢台檢查並登記您的魔杖。」

  電話亭沉入地下,直到他眼前出現了金碧輝煌的魔法部迎賓大廳。

  「祝您在魔法部過得愉快。」女聲最後說道,為他敞開了大門。

  過了上班時間,大廳裡人跡寥寥,斯內普去登記了魔杖——反正阿波羅尼婭會把紀錄抽走——轉身就看見一隊傲羅幻影顯形在壁爐旁邊。

  和他們一起的還有兩個魔法部的官員,亞克斯利就在其中。

  「有意思嗎亞克斯利?」一個圓臉尖下巴的年輕女傲羅憤怒地喊道,「聽你們報告,我還以為是神秘人非法制造了門鑰匙呢!那個菲茨羅伊老頭就是個酒鬼,這種人你們自己擺不平嗎?」

  亞克斯利的臉抽動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說:「我們沒有執法權,博福特。而且他用不可饒恕咒襲擊了我們,按照規章是要叫傲羅的,首席傲羅就在你旁邊,不然你問問?」

  阿波羅尼婭抄著巫師袍的口袋,倚著牆壁站著,不耐煩地問:「說完了嗎?說完了各干各的去,兩個人去聖芒戈,穆迪那裡需要人看著;兩個人料理菲茨羅伊,他的態度很奇怪,我懷疑有人故意挑唆……你說是吧,亞克斯利?」

  「你什麼意思,格林格拉斯?」亞克斯利高高抬著下巴,「你竟敢——」

  「我敢什麼?」阿波羅尼婭反問他,「說啊!」

  見亞克斯利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反倒逼近了一步:「知道我們之前在抓誰嗎?還記得你媽媽姓什麼嗎,亞克斯利?小愛福瑞特Ⅴ是你的什麼,表弟?還是舅舅?」

  亞克斯利面色陰沉地看著她:「我們沒什麼關系的,我們好幾年沒見了。」

  「這不是你說了算的。」阿波羅尼婭開心地笑起來,「這是首席傲羅Ⅵ說了算的。」

  她目光看向魔杖安檢台的方向,一眼看見他,便招了招手。

  「你會在三日內收到你的協查通知,希望威森加摩不會要求我們補發別的什麼文件,比如逮捕令。」

  女傲羅博福特——斯內普認出她就是上次豬頭酒吧的「麗茲」——輕快地吹了個口哨,揮舞手臂道:「好了好了,散了散了,猜拳輸了的去聖芒戈挨罵!」

  亞克斯利的跟班跟著傲羅們走了,大廳裡只剩下阿波羅尼婭和亞克斯利還在對峙。

  「看看!看看是誰來了?」亞克斯利自然也發現了他,熱情地攬住斯內普的肩膀,被他不動聲色地掙開,「我注意到你的臉還腫著,還疼嗎格林格拉斯?」

  「我臉腫是因為我對牡蠣過敏。」阿波羅尼婭面無表情,吊墜被她變形成了胸針,斜斜插在領口,「多謝你的關心,亞克斯利。」

  「是嗎,你說呢——」亞克斯利噎了一下,他不記得斯內普的名字,他們甚至不能算是認識。稱呼教名太冒昧,格林格拉斯和那個惡心的耗子似乎提過一嘴姓氏,但他沒記住。他為什麼要記?他姓亞克斯利,而對方只不過是個低賤的混血。

  「走吧。」阿波羅尼婭朝著斯內普點點頭,率先走過去按亮一架升降梯,誰都沒理亞克斯利。

  「你臉怎麼了?」直到進了電梯,斯內普才問她。昨晚互道晚安前她還好好的,早上他醒來時她已經上班走了。

  「牡蠣過敏啊,我不是說了嗎?我還能自己扇自己一巴掌啊?」阿波羅尼婭好笑地看著他,「你走的時候奧爾加醒了嗎?」

  斯內普搖搖頭——是不知道,還是沒有,還是不關心?

  「我把塔季揚娜腦子裡關於奧爾加的記憶都清空了,泡泡今天會打暈她、然後送去弗朗索瓦絲下榻的酒店。」她沒話找話地解釋,因為升降梯的柵欄門一開,她就馬上不說了。

  「二層,魔法法律執行司,包含禁止濫用魔法司、傲羅辦公室,威森加摩及附屬機構。」

  一出門他們就遇見了一個老熟人——亞瑟·韋斯萊Ⅶ正抱著一堆文件從魔法法律執行司走出來,滿腦門官司,一抬頭見到他倆,表情十分的……微妙。

  其實名義上她和亞瑟·韋斯萊一點都不熟,也就是點頭之交;斯內普和他應該不陌生,但名義上他倆甚至不認識。

  「出什麼事了嗎,亞瑟?」她笑道,滿臉的「我對鳳凰社一無所知」。

  「哦哦,我們收到一個舉報是這樣的,」亞瑟翻著手裡的文件,「有個叫愛福瑞特的男巫對一個麻瓜手電筒施咒,讓它只能發出耀眼的綠光,然後縮小後綁在魔杖上嚇唬人。」

  阿波羅尼婭嘴角抽搐,這份卷宗可千萬不能讓他家那兩個活寶貝看見。

  「我剛剛想去找個傲羅和我一起去,但是金斯萊說這事兒是你負責的,是這樣嗎?」亞瑟期待地從卷宗上抬起頭來看著她。

  「沒錯,已經抓回來了,但罪名是潛入麻瓜海鮮市場,把龐畢單巨烏賊Ⅷ的肉和普通的章魚肉混賣,試圖造成混亂,初步懷疑是食死徒。」魔法部裡最大的食死徒臥底平淡地說,「這人挺瘋的,穆迪又進醫院了。」

  亞瑟「啊」了一聲:「他怎麼樣,沒事吧?」

  「你什麼時候和穆迪那麼熟了?」阿波羅尼婭好奇地笑著,「他被一塊巨烏賊凍肉砸了一下,龐畢單巨烏賊會分泌一種黏液,促使傷口潰爛化膿。」

  「噢噢噢噢——」亞瑟·韋斯萊緊張地擺了擺手,「既然這樣,那、那我先走了。回頭見!」

  魔法法律執行司的雙扇櫟木大門近在眼前,阿波羅尼婭探頭看了一眼,見傲羅們大多外勤,便大搖大擺地往裡走。

  「艾比蓋爾?」又有一個人叫住她,是金斯萊·沙克爾,「這位是?」

  年輕傲羅銳利的雙眼上上下下掃視著斯內普,金斯萊和拉巴斯坦同級Ⅸ,自然聽說過斯內普的名聲。

  演,接著演。阿波羅尼婭面無表情地想。

  「霍格沃茨的魔藥學教授,斯萊特林學院的院長。」她一本正經地介紹,「你懷疑他,是對鄧布利多校長有意見嗎?」

  「你這帽子未免扣得太高了!」金斯萊客氣地向斯內普點點頭,才打趣阿波羅尼婭,他揚了揚手裡的紙飛機,「少陪,我得去趟審判室。」

  見金斯萊走了,阿波羅尼婭加快了腳步,帶著斯內普七拐八彎——雖然沒有《婚姻法》,但婚姻登記處也在魔法法律執行司內,只是常常被人遺忘。因為實在太冷清,魔法部女性職員間甚至流傳著「若是被調去那裡坐冷板凳,就會當一輩子老小姐」的迷信說法。Ⅹ

  周一上午,魔法法律執行司的各個部門都在埋頭公務。除了上周五積壓下來的文件,傲羅也會在周末不斷地為他們制造新的報告、申請書和報銷單。

  除了婚姻登記處。



第44章  婚約(5)

  令人意外的是,這竟是個殿堂般的房間——並不意味著它有多麼高大寬敞,而是因為一尊立在房間正中的大理石雕像。

  那是一位身材頎長的女子,頭戴花葉交疏的王冠,一手握持權杖,一手捧著金球。石像的雕工極其精美,連女子的白袍和頭上的輕紗都纖毫畢現,仿佛她應該立在愛琴海邊的失落聖堂裡,而不是屈就在魔法部一間不起眼的辦公室。

  一個女巫正伏在雕像腳下的辦公桌上睡覺。那桌上最顯眼的是個透明墨水瓶,沒有一滴墨水,瓶裡卻還插著兩根知更鳥Ⅰ毛筆,落滿了灰塵。一沓文件整整齊齊地摞在旁邊,看上去從創世紀時就在那裡、一直都沒有被動過。

  辦公桌一側的牆上倒釘著一根長長的銅釘,扎滿了巴掌大的粉紅紙片。由於太久沒人清理,新來的紙片只能粘在其他紙片空白的下緣。就這樣一個貼一個,垂下了一道紙片的瀑布。

  阿波羅尼婭和斯內普交換了一個眼神,她謹慎地走上前去,果然看到最新的一張顯示「伊迪絲·喬治婭·格雷&鮑勃·阿爾弗雷德·約翰森  1980.11.09」。就是昨天。

  「咳。」阿波羅尼婭輕輕咳了一聲。那伏案酣睡的女巫嚇了一跳,差點一頭將桌子拱倒。

  「我再也不敢了克勞奇先生!」她閉著眼睛亂喊,兩只手下意識地整理著儀容,「我不是故意的!」

  「好了,斯嘉麗,好了!是我。」阿波羅尼婭扶著桌子,捏了捏女巫睡得暖乎乎的臉頰,「認得我嗎?」

  斯嘉麗揉著惺忪的睡眼:「誰?哦阿波羅尼婭……是你!你怎麼來這裡找我啦?」女巫扭了扭脖子,冷不防看見門邊的斯內普,嚇得立刻清醒過來。

  「這是誰?」她猛地轉過來瞪著阿波羅尼婭,「你,適齡單身女巫,和一個適齡男巫一起來婚姻登記處?」

  「沒錯。」阿波羅尼婭面色微紅,雙手合十懇求她,「拜托拜托,幫我一個小忙吧,涉及到家族產業問題,我必須馬上擁有一位丈夫。」

  斯嘉麗了解地點了點頭,又有點同情她:「平常追在你袍子後面的那些男巫也不靠譜,這時候就都不見了。不過也是,很少有男巫能接受妻子在外面打打殺殺,先生,你很不賴!」

  她朝斯內普比了個大拇指,換回一個僵硬的頷首。

  「簽了這個,用這支筆。」她從那沓文件中抽出兩張——阿波羅尼婭觀察了一下,沒有編號——又給他們一人一支知更鳥羽毛筆。

  阿波羅尼婭卡住了,她需要簽中間名。

  「我猜你不會想冠夫姓的,記得在這裡圈一下,不然你以後所有正式文件上的姓氏都會自動變成這位先生的姓。」斯嘉麗指點她,「那你要讓渡名下所有不動產的一半產權嗎?還有共享金庫的所有權什麼的,像你們這樣有錢人家聯姻一般都不這麼做。」

  「哦那倒無所謂,在這裡圈嗎?」

  「不不不,既然你這麼慷慨的話這裡千萬別圈。」斯嘉麗連忙按住她的手,又奇怪地看了斯內普一眼。

  「斯嘉麗,這個中間名我必須寫嗎?」她問。

  斯嘉麗理所當然地說:「當然啦,你不可能沒有吧?一個格林格拉斯怎麼會沒有中間名!不過沒有也不要緊,我們一般默認女孩填母親或者外婆的名字,男孩填父親或者祖父的名字。」

  這下穩了。

  阿波羅尼婭刷刷地簽下自己的名字,當最後一滴墨水被羊皮紙吸收,那份文件忽然無風自燃成了一團明亮的粉紅火焰。兩團火焰在半空中交彙,一齊沒入女神手中的金球之中。

  金球散發出燦爛的光輝,待那光芒熄滅時,一張熟悉的巴掌大的小紙片晃晃悠悠地飄落到地上,被斯嘉麗撿起來。

  「我能看看嗎?」阿波羅尼婭突然問,斯嘉麗無所謂地遞給了她。

  「這東西沒什麼用啦,除非二位有誰牽扯進什麼倫理案件裡——」似乎終於意識到對「新婚夫妻」說這種事不太好,斯嘉麗轉身把那張寫著「格雷&約翰森」的紙片扯下來,「我會根據上面的信息,像這樣,看——」

  女巫用魔杖在半空中寫下「I·G·Grey」,一指金球,金球立刻做出了回應——一條絢爛的金色絲帶組成了「B·A·Johnson」,半空中和斯嘉麗的字跡一撞,炸成一朵粉紅的煙火。

  「酷!」阿波羅尼婭笑著鼓掌,「這雕像雕的是誰?」

  「赫拉啊!」斯嘉麗奇怪地看著她,「第一個提議用赫拉雕像來守護婚姻契約魔法的人不就是你的老祖宗赫瑞婭·格林格拉斯嗎?那還是巫師議會時候的事呢!」

  「啊是嗎?哈哈……」阿波羅尼婭干巴巴地笑了一聲,試圖辯解,「可是赫拉遇人不淑啊,宙斯就是個花心——」

  「所以我們不用宙斯來保佑啊!」斯嘉麗嚴肅地說,「婚姻是婚姻,愛情是愛情,宙斯四處亂搞,赫拉依然能維持自己的地位不動搖並分享宙斯的權柄,這就夠了。」

  阿波羅尼婭無言以對。

  「哎,阿波羅尼婭!」斯嘉麗捅捅她,「你們要不要表演一下那個,我上任以來還沒見過呢,我前任在這裡干了十年,也就見過一次。」

  「什麼?」

  「交換魔杖施展守護神!一項古老的婚儀,有的新人會在結婚典禮上進行,我這裡別說新人,人都很少碰見,每天和我作伴的只有紙片……」斯嘉麗兩眼放光,「你挑中的伴侶一定會守護神咒吧?」

  「哦,他是會。」阿波羅尼婭尷尬得後背發麻,依舊面不改色,「可我不會。我放不出守護神。」

  斯嘉麗差點原地跳起來:「你不會?你為什麼不會?首席傲羅不會守護神咒,這太不合理了!」

  「我沒學啊。」阿波羅尼婭一臉無辜,「攝魂怪是我們的助手,難道有一天還能反過來對付我們?」

  「那你怎麼傳遞消息呢?」

  阿波羅尼婭將一直緊緊握著的手一張,紙飛機迅捷無倫地貼著門底邊溜出去了。

  斯嘉麗恍然大悟,看上去已經如她所願地忘了紙片的事。

  「這樣吧,為了感謝你幫忙,給你表演一個。」阿波羅尼婭看了斯內普一眼,和他交換了魔杖,「也看看我們有沒有默契。」

  兩根魔杖同時舉在胸前,又同時筆直地指向斯嘉麗。

  「一忘皆空——」

  斯內普的魔杖用起來很順手,她相信斯內普也是一樣,因為他剛才甚至用的是無聲咒。

  女巫神色迷茫地倒在座位上,雙眼發直,斯內普取出一瓶淡藍色的氣體,放在她鼻子下方扇了扇。

  斯嘉麗「撲通」一聲趴倒在桌子上,險些將墨水瓶撞翻。

  「克勞奇先生,我再也……」她喃喃地說著夢話,徹底睡了過去。

  「可憐的。」阿波羅尼婭用自己的魔杖變出一束玫瑰,留在了斯嘉麗手邊。

  他們解除了圍繞婚姻登記處的種種防竊聽、防干擾魔咒,阿波羅尼婭先出去看了一眼,這才向他招了招手。

  「不早了,馬上就是午飯時間,外面人會很多,讓更多的人看見你是不明智的。」阿波羅尼婭低頭看表,「去我辦公室,那裡也有個壁爐。」

  他們悄然經過魔法法律執行司的各個部門,又回到櫟木大門邊的開放型辦公區,阿波羅尼婭引著他往裡走。

  「這是穆迪的位置,他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傲羅辦公室負責人,我只是個吉祥物。」她指給他看,伸手推開不遠處的一扇小門。

  首席傲羅的辦公室不算大,至少沒有他的辦公室大。裡面也沒有多少阿波羅尼婭的痕跡,她好像只是暫時借用這個地方,隨時准備還給什麼人。

  一只紙飛機靜靜地躺在辦公桌上,正是剛剛她疊的那只。

  月桂木杖尖燃起一簇純白的火焰,阿波羅尼婭拈起那紙飛機一晃,一瞬間就燒沒了。

  「比起守護神,我更好奇記你的厲火是什麼顏色的。」她像熄滅木柴一樣熄滅了厲火,「格林德沃是藍的,鄧布利多是紅的,我猜那一位一定是純黑的。」

  「我不會,我沒學。」斯內普面不改色地模仿她的語氣。

  阿波羅尼婭大笑,抓了一把飛路粉丟進點燃的壁爐裡。

  「祝你新一周的教學工作順利開展,親愛的。」


第45章  驚變(1)

  1981年,英格蘭,薩福克郡,小漢格頓村。Ⅰ

  深夜的施工現場被大功率射燈照得一片雪亮。但工人們早已回到附近的宿舍裡安睡,工地裡靜悄悄的,好像一個人都沒有。

  大門口站著一位頭戴安全帽的亞裔女性,她左手裡握著一大串鑰匙,正緊張又茫然地向工地之外的黑暗中望去,仿佛身後的工地裡關著什麼恐怖的野獸,而身前的黑暗依舊危機重重。

  連續兩聲劈啪的爆響,她聽見有人「窸窸窣窣」走來的聲音。

  「誰?」女人顫抖著問,右手死死握住口袋裡的什麼東西,「誰在那兒?」

  「別緊張,弗朗索瓦絲,是我。」率先走出黑暗的是個高挑的金發女郎,白衣白褲,蹬著一雙及膝的黑色長靴,看上去相當硬朗,「好久不見了,辛苦你親自跑一趟。」

  「阿波羅尼婭!太好了萬幸是你!你們早點弄完這個,我就可以回法國了。」女人松了一口氣,又對落在後面檢查、布置著什麼的老人打了個招呼,「晚上好,鄧布利多先生。」

  兩年前他們玩笑般的言語成真了——鄧布利多真的來了麻瓜建築工地,沒有穿他熱愛的三件套,反而穿了一身寬松輕便的運動服。

  「好久不見,弗朗索瓦絲,很高興看到您美麗如昔。」鄧布利多用一口標准的越南話和她打招呼,「今天真是一反常態的悶熱,是不是?」

  阮福芳慈捂著臉,雙頰暈紅,小聲回了一句:「多謝您的誇贊。」

  「我已經布置好了,在我們結束之前,任何巫師都不能以任何形態接近這裡。」鄧布利多紳士地比了個請的姿勢,他把長長的頭發與胡須編成了麻花辮,保證不影響今天的行動。

  阮福芳慈回身去開門,一邊擰動鑰匙一邊問:「那個老鼠還沒找到?你們怎麼能讓他跑了呢?」

  「我怎麼知道!」阿波羅尼婭一臉晦氣,恨不得捶胸頓足,「說好了給我,也讓我去拿,等我一去,跟我說跑了,找不見了!」

  「在劍橋丟的嗎?」阮福芳慈推開鐵門,引他們往裡走。工地很大,主體建築已經有了初步的鋼筋輪廓,然而他們要去的還在更後方。

  「在威爾特。」阿波羅尼婭搖搖頭,「我知道你的意思,盧修斯不是那種明抓暗放的人。」

  「對於一只老鼠來說,一座占地上千英畝的莊園是絕佳的逃生藏身之所。」鄧布利多中肯地評價,沒留神及時低頭,險些撞到了腳手架。

  「你打算蓋個什麼,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我注意到這裡幾乎已經面目全非了,你把那片不大的黑樹林都伐干淨了嗎?了不起,短短幾個月的時間……」

  「我趕時間嘛!」阿波羅尼婭笑道,「您去找過奧格登了?我敢打賭,就算他本人故地重游,也認不出當年的岡特老宅了。」

  相較於前面已經搭建起鋼筋水泥結構的主體建築,工地後場的附屬設施顯然還處在打地基的階段。廣袤的深坑中,正中的土墩上孤零零戳著一座稀破的小木屋,籬笆與花園早就鏟沒了,只剩下這座仿佛幾片木板信手亂搭起來的房子,散發著詭異的不祥氣息。

  「都不必我提前知會,壓根兒沒人敢動。」阮福芳慈苦笑,「好幾個人找到我,讓我找驅魔的來看看,還說法國的神父就很在行。」

  鄧布利多豎起魔杖,朝著阿波羅尼婭眨眨眼。她愣了一會兒,連忙把自己的魔杖搭過去,比了個十字——恰好她的要短一點兒。

  「向您致意,弗朗索瓦絲女士。」阿波羅尼婭嚴肅地說,「這位是奧朗德主教,我是克洛伊修女。」

  阮福芳慈被逗笑了,看上去輕松了不少。「快點吧!」她催促道,「你們要怎麼過去?」

  坑底是挖掘機的舞台,不是給人走的。

  阿波羅尼婭躍躍欲試——年後她開始和其他食死徒一起向伏地魔學習飛行,一直裝作沒學會,平常也沒什麼機會show一下。

  可鄧布利多俯下身,用魔杖敲了敲坑壁,一座晶光燦爛的彩虹橋從泥土間探出頭來,筆直地向前延伸,直到沒入岡特老宅下的土墩裡才漸漸穩定。

  「酷……」阮福芳慈喃喃著瞪大了眼,「不管我看到多少次,我還是要說,魔法真的好酷……」

  「你不能過去,弗朗索瓦絲,那太危險了。」阿波羅尼婭轉動魔杖,繞著阮福芳慈畫了個圈,細細的白色火焰從她魔杖尖端湧出,落在地上安靜的燃燒,「任何對你不友善的人都無法通過這道火焰,待在裡面,別出來。」

  她返身踏上彩虹橋,鄧布利多已經在木屋前等著了。

  「我很高興你對厲火咒的鑽研並非增大它的破壞力,很實用的改良Ⅱ,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笑眯眯地誇道。

  「一切都要歸功於格林德沃先生的啟發,雖然他改良厲火本也不是為了保護誰。」阿波羅尼婭淡定道,「魔咒從我的魔杖裡發出來,是黑是白我說了算。」

  鄧布利多冷不丁聽到那個名字,檢查木屋的動作也微有滯澀。想到在屋裡等著他們的那個玩意兒,阿波羅尼婭可不敢再刺激他了,忙問道:「怎麼樣,教授?他用的什麼咒,他自己會有感應嗎?」

  「房子本身沒有什麼,畢竟岡特一家當初也曾與附近村民來往,他把這裡徹底隱藏起來,反而惹人注意。」鄧布利多輕盈地揮舞著魔杖,破除了幾個混淆咒和封鎖咒,原來岡特老宅根本不是他們所看見的那樣,朝向、規模還有門窗位置都被徹底改變了。

  混淆咒並非多麼高深的魔咒,但這一個已經維持了大幾十年,面對工地幾百號人依然完美無瑕,足可見當年湯姆·馬沃羅·裡德爾魔力之強大。

  「還好您去見過奧格登,否則我們豈不是要對著一扇假門費勁?努力了半天發現那其實是後牆。」阿波羅尼婭好奇地湊近了一點,卻被鄧布利多攔下了。

  縷縷的黑氣在洞開的屋門中翻湧,像一鍋邪惡的魔藥恰到火候。

  「詛咒,所有進門的人都會死。」鄧布利多謹慎地拉著她退了兩步,「或許我們該取一些樣本,帶回去給西弗勒斯研究一下。」

  「您隨意。」阿波羅尼婭相當有禮貌。

  研究黑魔法出岔子算不算被他利用而死呢?鄧布利多很嚴謹,鄧布利多得先征求一下她的意見。

  「我猜這和山洞裡那盆絕望藥水有異曲同工之妙。」鄧布利多伸手輕輕一招,無形的風從四面八方湧來,包裹住一縷黑氣,那黑氣左衝右突,卻始終無法突破風的束縛,「他並不願意看到人們毫無痛苦的死去,在死去之前,必得經受折磨。」

  鄧布利多最後用一個龍皮大口袋裹住了風球,他用魔杖指了指那袋子,就聽見「咻」的一聲,袋子就消失了。

  「你一定會破除這個詛咒的吧?」阿波羅尼婭滿懷希望,對鄧布利多充滿信心。這和她一開始的敬而遠之毫不矛盾。

  「當然,但是需要更多的時間。而且我不能夠這麼做。」鄧布利多溫和地看著她,一副要上課的模樣,「詛咒源於巫師最心底的惡意,它所需要的惡念與魔力比施行不可饒恕咒還多得多,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我不知道。阿波羅尼婭面無表情,她好不容易畢業了,怎麼還要上課。

  但鄧布利多顯然不打算讓她蒙混過關,也不知道剛才說時間不夠的到底是誰。

  「我想,是因為不可饒恕咒仍舊需要念誦咒語,而黑魔法詛咒不需要,魔力不再遵循某種咒語所限定的路途,更加地……肆意妄為?」

  鄧布利多點了點頭,凝視著那些張牙舞爪的黑氣:「我想湯姆一定攫取了自己靈魂的力量來施加詛咒,那類似於一種許願或者等價交換……相當強大,很可能會有感應。」Ⅲ

  阿波羅尼婭踹了黑魔王他姥爺家一腳。

  「他怎麼老跟靈魂過不去啊?」她叫道,「攝魂怪親傳弟子嗎?」

  鄧布利多尷尬地咳了一聲。

  阿波羅尼婭反應過來,尷尬得想死,連忙也掩飾性地咳了兩下。

  「那怎麼辦呢,教授?」她親切熱情地問。

  鄧布利多寬容地笑了笑,垂在身側的魔杖輕輕抬起,左手隨之一揚,倒像是麻瓜音樂會上謝幕的指揮。

  岡特老宅的每個地方都在「喀啦」作響,一塊松脫的木板率先浮了起來,屋瓦、房梁、牆壁、窗台、地板……連桌椅板凳都拆成一塊一塊的,靜靜地懸浮在半空中。

  「酷……」這下連阿波羅尼婭也情不自禁地感嘆起來。

  黑氣失了載體,只得茫然無措地在木板之間流竄。他們漸漸退到了彩虹橋上,各自仰頭打量著被掀到半空中示眾的岡特家垃圾堆。

  「我想我看到了。」阿波羅尼婭不確定地說,「讓它近一點兒,好嗎?」

  一枚鑲著碩大黑寶石的戒指滴溜溜地向她飛過來。

  「很邪惡,我幾乎可以確定就是——」鄧布利多也在湊近了打量,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兀地沒了下文。

  阿波羅尼婭根本沒在看戒指,她一直盯著鄧布利多。

  「提醒您,教授。你會害死你自己。」

  鄧布利多猛地回頭看著她,雪白的胡須在無風的黑夜裡抖動著,一雙眼睛亮得仿佛二..戰前夕巴黎幽藍的火焰。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阿波羅尼婭。」

  「不,您明白,波特家的隱形衣還在您手裡嗎?」阿波羅尼婭定定地看著他,「無論是什麼,復活石也好,三聖器齊聚也好,都不會有奇跡發生的。你會害死你自己。」

  鄧布利多扭了扭脖子,幾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再回頭去看那戒指一眼。

  但他忍住了,他死死地閉起了眼睛,良久才顫抖著說了句:「我……我怕我做不到,能拜托你嗎?」

[[i] 本帖最後由 悠于 於 2025-4-11 23:22 編輯 [/i]]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44 12345
發新話題

當前時區 GMT+8, 現在時間是 2025-5-1 07:12

Powered by Discuz! 6.0.0Licensed © 2001-2014 Comsenz Inc.
頁面執行時間 0.082020 秒, 數據庫查詢 8 次, Gzip 啟用
清除 Cookies - 聯繫我們 - ☆夜玥論壇×§ - Archiver - WAP
論壇聲明
本站提供網上自由討論之用,所有個人言論並不代表本站立場,並與本站無關,本站不會對其內容負上任何責任。
假若內容有涉及侵權,請立即聯絡我們,我們將立刻從網站上刪除,並向所有持版權者致最深切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