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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紅樓)紅樓之林母穿賈母》作者:微雲煙波【完結+番外】

《(紅樓)紅樓之林母穿賈母》作者:微雲煙波【完結+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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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林母死後沒能投胎轉世,眼睜睜地看著孫子兒媳兒子相繼過世,只留下一個孫女黛玉,還叫賈家人給逼死了,機緣巧合,林母附身在賈母身上,此時賈敏已經過世,面對一幫各自暗懷心機的仇人,還有自暴自棄的兒子,林母爆發了……


內容標籤:紅樓夢 豪門世家 報仇雪恨

搜索關鍵字:主角:林母(賈母) ┃ 配角:紅樓眾人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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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瀟湘館中,瘦得病骨支離的黛玉聽得賈寶玉與薛寶釵拜了堂,當即吐出一口血來,她叫來雪雁,取了自個多年的詩稿,不顧下人的阻攔,將那些詩稿在火盆裡頭焚了,她痴痴地看著火盆中燃燒的紙張,最後慘然一笑,叫道:「寶玉,寶玉,你好……」最終闔目而逝。
  瀟湘館中哭成一團,虛空中,一個看著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這會兒卻是不復原本的和善面目,眼神哀慟,神情變幻,看著床上已經失去了生機的黛玉,老太太記得團團轉,卻是不得近前,她幾番嘗試,最終神情變得絕望起來,她轉頭看著賈府,滿臉都是怨恨之意,只是她卻無法。
  這老太太卻是林如海之母,她當日過世之後,不知為何,魂魄離體卻不曾轉生,反而附在了一塊羊脂玉牌上,這塊羊脂玉牌本來就是林家祖上傳下來的,歷來傳媳不傳女,因此,這玉牌卻是被她兒媳賈敏帶在身邊。
  後來賈敏過世,玉牌被林如海收了起來,直到林如海過世之前,將玉牌給了黛玉。
  林母一直沒能轉世投胎,她在賈敏身邊,親眼看到賈敏生下了林黛玉,隔了幾年又生下了一個兒子,只是那孩子生下來就是病怏怏的,還沒來得及取名,就沒了。賈敏因此大慟,身體迅速衰敗了下去,沒兩年就過世了。
  賈敏的過世不過是個開始,林黛玉被接到了京城外祖家中,林母留在揚州,眼睜睜地看著兒子心傷欲死,偏偏鹽政上頭又是危機重重,林如海強打著精神,與各路官員極力周旋,為此幾乎耗盡了心力,又有人不甘鹽政上頭的利益受損,對林如海明裡暗裡下了毒手。
  林如海的身體一天天敗壞下去,林母卻只能在一邊看著,卻是沒有半點辦法,只能看著林如海熬得近乎油盡燈枯,等來了黛玉還家。林如海給賈家去了信,表示願意拿林家的家財給榮國府填補虧空,叫賈寶玉娶了林黛玉,也算是給林黛玉找了個歸宿。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林黛玉生母已經過世,林如海若是還活著,倒是能給她撐腰,選一個不錯的夫婿,甚至是坐產招夫也不是不能,但問題是,林如海自個也撐不住了。林黛玉一個孤女,若是沒個庇護,哪裡守得住林家的萬貫家財。何況林黛玉回去之後,又說賈家對她很好,林如海自然覺著岳家哪怕是看在過世的賈敏的份上,也該好好對待林黛玉的。
  結果賈家那邊倒好,將原本林如海留給姑蘇族里的財產也昧了下來,直接將姑蘇來的林氏族人給打了出去,林如海這一支一直一脈單傳,跟姑蘇林氏那邊早就出了五服,但是畢竟是同族,姑蘇林氏那邊這些年也頗有些凋零之勢,壓根無法與賈家對抗,最終懷恨回了姑蘇,自然不會再理會黛玉的事情。
  林母原本想著,賈家得了林家數百萬的家財,總該對黛玉好一些。結果,賈家那邊倒好,錢倒是拿走了,家裡幾個主子一分,還有的直接拿來建起了那什麼大觀園,給賈元春省親,林家的錢花完了,便翻臉不認人,自家黛玉卻變成了一草一紙都得靠賈家供養的表姑娘。
  林母看著賈家的下人明裡暗裡踩著自家的孫女,捧著一個商家出身,滿口都是道德文章,滿心都是前程算計的薛寶釵,氣得幾乎渾身發抖。薛寶釵算什麼東西,自家兒子在的時候,江南那些鹽商,哪個在自家兒子面前敢不低頭,那些鹽商可比薛家豪富多了,他們家的姑娘,也是不敢在黛玉面前要強的,捧著敬著還來不及呢,那薛寶釵倒是在林黛玉面前充起了大姐姐的款,也不看她配不配!讓林母不甘心的是,自家孫女還真叫那個薛寶釵給唬住了!
  那賈寶玉也不是個好的,黛玉在賈家除了賈家那個老太太對她還算是有些關照之外,別的也就是賈寶玉了,天天甜言蜜語,哄了自家孫女為他動了心,結果呢,賈寶玉卻是個見一個愛一個的性子,十多歲就跟丫頭廝混,林母眼神何等毒辣,頭一次看到那個什麼襲人的時候,就知道這襲人已經不是完璧之身了,她是伺候賈寶玉的人,跟她有首尾的不是賈寶玉還有誰!
  襲人撐死也就是個通房姨娘,林母雖說看不慣,但是也就是個上不得台面的人物罷了!可是賈家那邊到處說著什麼金玉良緣,這邊寶姐姐有個跟通靈寶玉是一對的金鎖,那邊雲妹妹又有個文彩輝煌的金麒麟,賈寶玉倒真當有好事的時候想不到自家孫女,想要找人背鍋了,倒是想到還有個林妹妹了!林母每次聽那些小丫頭嚼舌說到這些事情,恨不得直接去將賈寶玉掐死,才好一了百了。
  林母眼看著黛玉在賈家強顏歡笑,被賈家人逼得到了風刀霜劍嚴相逼的地步,林母心中大恨,只是她卻不過是個魂魄,而且除了能夠在羊脂玉牌附近活動之外,甚至不能太過接近生人,也沒有任何神通,不能入夢告訴黛玉,賈家人都不安好心,賈寶玉不是良人,不要為他傷心。
  黛玉過世之後,最終竟是被草草下葬了,黛玉身邊的東西也叫賈家人給分了,林母附身的羊脂玉牌落到了王夫人手裡。林母看著榮國府被查抄,榮國府的幾個當家人被關入了大牢,心中才有些安慰之意,只覺大仇算是報了一些,結果,她附身的羊脂玉牌卻是被抄家的人封存,後來又被作價賣了出去,彌補賈家多年的虧空,幾度轉手,林母附在玉牌中,也算是看盡了悲歡離合,只是心中依舊不甘。
  林家幾代單傳,到了林黛玉這一代,竟是絕了香火,連林黛玉一個女兒都沒能保住,這已經成了林母的心病,只是她依舊被束縛在那塊羊脂玉牌中,為此怨恨日盛,就在林母快要被怨恨蒙蔽了理智的時候,那塊羊脂玉牌被不慎摔倒地上,直接碎成了幾塊,林母的魂魄也為此受到了震蕩,竟是一陣頭暈目眩,失去了意識。
作者有話要說:  新書發佈,本月一天一更,收藏滿五百加更!

☆、第 2 章

  「老祖宗這會兒如何了?」一個沈穩的女聲響起。
  「還在昏睡著呢,太醫說了,是傷心過度!」另一個聽著挺年輕的女聲低聲應道。
  「老祖宗一向惦記姑太太,這回姑太太過世,老祖宗哪有不傷心的道理!」之前那個女聲帶著一絲古怪的意味,口中說道。
  林母模模糊糊地聽著那外間的人壓低了聲音說話,聲音似乎是有些熟悉,但是一時半會兒卻想不起來,她有些艱難地睜開了眼睛,入目的卻是瓜蔓葳蕤的帳子,帳子的四角還懸著荷包香包,林母有些暈乎,她記得自個失去意識之前的時候,已經不流行這種床帳了,因此,這叫她有一種如在夢中的感覺。
  林母下意識地伸手掐了掐自個的大腿,然後就感覺到了真實的疼痛,她一下子懵了,她做鬼很多年了,怎麼一下子就有實際的肉身了呢?林母有些不可置信地伸出手,放到了自個眼前,入目的是一隻有些乾枯的手,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衰老,手上已經有了淡淡的老人斑,不過並不明顯,而且還有些血色,林母抿了抿嘴唇,若非她做了很長時間的鬼魂,這會兒都要驚叫起來了。
  很快,一直在一邊伺候的丫鬟發現林母睜開了眼睛,眼中露出了驚喜的神色,她歡喜地說道:「老太太,你可算是醒了,之前可真是將奴婢嚇死了!」說著,直接捧來了一杯蜜水,上前扶著林母,伺候著她將蜜水喝了下去。
  林母正好覺得有些乾渴,一杯溫熱的蜜水喝完,感覺舒服了很多,她打量著這個丫鬟,只覺得有點眼熟,但是一時半會兒卻是想不起來。
  因此,林母只是試探著問道:「我這是睡了多久了?」
  那丫鬟也不覺得有什麼異常,她很是殷勤地給林母拿了個大迎枕過來,墊在林母背後,嘴裡說道:「老太太你卻是昏睡了大半天了,雖說姑太太天不假年,不幸過世了,可是老太太你可是咱們榮國府的頂梁柱,定海神針啊,您要是也跟著病了,可叫老爺大老爺他們怎麼辦啊!何況,姑太太雖說沒了,還有個表姑娘呢,表姑娘如今年紀還小,回頭姑老爺若是娶了繼室,這有了後娘就有了後爹,表姑娘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林母聽這丫鬟說話,只覺得這丫鬟渾然有點半個主子的意思了,這等事情,難道是她這個奴婢能說的,只是一時半會兒,她還沒把事情理順了,正想要說話,又有人進來了,卻是之前正在外頭說話的兩人。
  打頭的就是一個中年婦人,穿著一身深絳色團花的褙子,下面是青色的裙子,頭上戴著金釵,看著頗有些雍容的氣度,這會兒臉上帶著一些擔憂還有喜色,湊過來說道:「老太太可是醒了,之前卻是叫兒媳擔心得不行,老太太這會兒感覺可好一些了,鴛鴦,之前太醫吩咐叫煎的藥這會兒可好了,我來伺候老太太用藥!」
  那中年婦人身後,又有另一個婦人,細看著比之前這婦人還年輕一些,但是穿得卻是頗為老氣,原本算得上端正秀氣的臉上帶著一些陰沈刻薄之色,這會兒臉上擠出了一個笑容:「老太太看著卻是氣色大好了,我們家老爺之前還擔心呢,恨不得要揪著太醫問老太太怎麼還不醒呢,若是知道老太太大好了,定然十分高興的!」
  林母這會兒卻是心頭大震,她就算是記不得自個長什麼模樣了,也不會記不得那婦人長什麼模樣,這婦人分明就是賈王氏那個賤人,她強忍著想要撲上去掐死賈王氏的念頭,心思電轉,很快從之前聽到的那些話裡頭,將事情搞明白了。
  原來這會兒是賈敏過世了,老實說,林母對賈敏,那真算不上有多滿意,林母丈夫早逝,留下林母帶著才十多歲的林如海,林如海是個出息的,之前就考中了秀才,在姑蘇那邊一直有著不錯的文名,林父活著的時候,也留下了一些人脈。因此,即便不少人眼熱林父留下來的家業,但是他們孤兒寡母的,並未真的受到什麼欺壓。
  不管怎麼樣,林如海畢竟沒了父親,祖上傳下來的爵位到了林如海頭上也已經沒了,林母當年頂多想著給林如海娶一個書香人家出身的妻子,那會兒賈家卻是鼎盛的時候,賈代善這個榮國公還在,而且戰功彪炳,極得聖心。
  賈敏作為榮國公唯一的嫡女,若非當時沒有適齡的皇子,嫁到皇家做個皇子妃都是當得的,偏生那邊林母還在想著跟自己娘家還有一些親戚商議一下,給進京參加會試殿試的林如海尋個模樣根基都差不多的兒媳婦呢,賈代善卻是求到了聖人那裡,將賈敏許給了剛剛被聖人點為探花的林如海!
  賈家那時候的確是非常煊赫,想著棄武從文,改換門第,林如海也有光大門楣,振興林家的心思,兩邊算是一拍即合,最終,賈林兩家便變成了親家。
  賈敏生得美貌,雖說也有點傲氣,但是這一點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大戶人家養出來的姑娘,哪個沒點脾氣呢!林母一開始的時候,對賈敏還是挺滿意的,賈敏對自個這個婆婆還算恭敬,管家也很利索,與林如海之前感情也很好。
  林母雖說很長一段時間與兒子相依為命,卻不是那種對兒子有什麼獨佔欲的惡婆婆,林母想的不過就是讓賈敏早點給林如海生個兒子,林家雖說也有爵位,但是林家實際上卻是文官出生,不過是祖上當年在太/祖起事的時候從龍頗早,給當年的太/祖充當軍師,開國之後就得了一個靖遠候的爵位。
  大概也就是因為開國那會兒,那位靖遠候爺很是出了一些主意,殺傷了不少人命,損了陰德,從那以後,靖遠候這一支就一直一脈單傳,哪怕林家一直樂善好施,修橋鋪路,為官也是盡心盡力,造福一方,但是依然沒能改變這樣的情況。
  林母一開始對賈敏,那真是當做自家閨女一樣,恨不得捧著,畢竟賈敏算是將門出身,身體很好,林母等著賈敏給林家開枝散葉呢,結果,那次意外,卻叫林母對賈敏再也沒了從前的親近。
  

☆、第 3 章

  那會兒卻是賈代善舊傷復發,一命嗚呼了,賈敏雖說是外嫁女,但是,那會兒林如海也在京城為官,因此,自然得回娘家奔喪弔唁,賈敏那時候已經懷了身孕,結果不知道在賈家發生了什麼事情,賈敏回來就流產了,卻死活不肯說在賈家到底發生了什麼。
  林母當時也沒多想,孩子已經沒了,再後悔也是無濟於事,但是賈敏不想著好好照顧身體,卻是死抓著管家的事情不放,弄得原本好好的身子,漸漸虛弱了下去。
  林家的確重視嫡庶,但是林家這個情況,五服之內都沒什麼親人了,嫡妻生不出來,總不能真叫林家斷了香火吧,因此,林母也是無奈,想著給林如海納一個良家子為妾,畢竟,良妾生出來的孩子,總比賤妾要強,回頭將孩子記在賈敏名下充當嫡子也就罷了!結果賈敏簡直是想要跟林母打對台一樣,林母這邊才找好了人選,賈敏就將自個的陪嫁丫鬟開了臉。
  林母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個兒媳婦了,看著挺聰明,實際上這就是蠢得不能再蠢的選擇了,陪嫁的丫鬟是從小跟著賈敏長大的,對於賈敏的瞭解遠勝過旁人,她若是一直是奴婢,那麼自然能夠忠心為主,但是,以後她就是半主半奴的身份了,為了自個還有自個的孩子,哪裡還會真心為了賈敏著想。
  林母那時候對賈敏已經失望,因此只是冷眼看著,看著賈敏對著林如海一番哭訴,林如海便將那個良妾冷落了,林母無奈之下,總不能牛不吃草強按頭,因此最終給了一筆嫁妝,還將那個良妾放了出去嫁人。果不其然,賈敏提上去的那個通房心大了,漸漸開始做一些小動作,好在賈敏後來發現處置了,結果饒是如此,還是又損了身子。
  幾番折騰之下,一直到林母過世,都沒能看到家裡的孫輩出生,她那時候真是死不瞑目,大概也正是因為這個,她去世之後,卻一直沒能投胎,附在那塊羊脂玉牌上,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過世,孫女抑鬱而亡,林家徹底消失。
  想明白了之後,林母看著賈王氏,就是一肚子的火氣,這會兒直接就冷聲道:「我的敏兒過世了,你們這些做兄嫂的,雖說不需要給敏兒這個小姑子守孝,但是也不至於一個個穿得這麼鮮亮,來刺老婆子的眼吧!」
  王氏跟邢氏都有些傻眼,林母也不算是故意挑刺,要說鮮亮,王氏本來就是不年輕了,因此穿得雖說那種暗色的絳紅,但也是紅,上頭還是團花的式樣,而邢氏穿得雖說老氣,但是卻也不是什麼素色,上頭的繡紋也很是繁復,畢竟,她還是榮國府的一等將軍夫人,誥命裡頭除了賈母就是邢氏了,因此,在這方面,卻是不可能克扣了她的。
  更何況,兩人頭上都帶著金釵玉簪什麼的,都不是什麼樸素的樣式,這會兒林母這般一髮作,兩人趕緊請罪。
  林母也不看邢氏,老實說,邢氏這人當初雖然沒有虧待過自家孫女,但是,也沒有對自家孫女有過什麼善意,林家的家財雖說沒落到邢氏手裡,邢氏卻不是不想要的,不過就是她在府中沒什麼地位,有好東西也不會落到她手裡罷了。
  但是王氏不同,每每想到王氏帶著那種慈悲的表情,做出來的那些惡心的事情,林母看著她就是一陣氣不順,雖說她這會兒還沒考慮好到底應該怎麼做,但是,教訓一下王氏也是正常的事情。
  王氏心裡頭也是憋屈得慌,當初賈敏出嫁的時候,十里紅妝早就刺痛了王氏的眼,那會兒當家的還是賈赦的原配張氏呢,賈代善也還在,王家說是親戚,但那會兒勢頭可是遠遠比不上賈家,要不然,王氏一個縣伯家的嫡女也不會就這麼嫁給了賈政這個榮國府的次子。要知道,那時候賈赦雖說是個文不成武不就的,但是畢竟是嫡長子,位置還是很穩當的,即便是賈代善恨鐵不成鋼,也沒生出過廢了長子,改立次子的意思。
  二房之所以後來生出了那麼多的野心,一方面是賈母偏心,另一方面也是賈赦在之前的奪嫡中,被捲入了其中,雖說也就是被人蒙蔽,打了個擦邊球,並沒有真正參與到其中去,畢竟,他也沒那個能耐不是,以至於即便賈代善頗有功勳,賈赦最終也只是襲了一個一等將軍的爵位,實實在在是降了好幾等了。
  史氏拿住了賈赦這個把柄,賈赦也自知理虧,因此一直退讓,結果退讓成習慣了,尤其,賈赦的原配張家在奪嫡之爭中敗落,賈赦的老丈人鬱鬱而亡,賈赦的幾個舅兄都被貶謫流放,賈赦一下子沒了可以幫他說話撐腰的人,自然是抗不過深厚有著史家王家撐腰的史氏和二房,因此落到如今這個憋屈的地步。
  王氏對賈敏一直是不喜歡的,那也是難免的事情,賈敏是正兒八經的公侯嫡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賈敏在閨中的時候,更親近的是出身書香之家的長嫂張氏,對於王氏這個大字不識一個,整天算計,眼皮子又很淺的二嫂,那根本就是看不上。賈敏本來就是賈代善與史氏的老來女,一直備受寵愛,在閨中的時候,雖說不至於任性妄為,但是做事卻也是憑著自個的喜好,她對王氏這個二嫂不假辭色,那麼,自然也就理所當然地表現了出來。
  王氏知道賈敏死了,她高興還來不及呢,如何還會想到什麼換素服之類的事情。最重要的是,王氏一向善於察言觀色,尤其是善於看老太太的眼色,老實說,在王氏看來,賈敏這麼多年不曾歸京,何況還有當年賈敏在賈家流產的事情在裡頭,老太太對賈敏這個女兒究竟有幾分情面還是個問題,因此,也沒想到老太太會在這種事情上追究,結果這會兒被林母發作一番,頓時有些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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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還杵在這裡這裡做什麼,老大一把年紀,孫子都有了,還這副模樣!」林母一看王氏那樣子就來氣,「都給我老婆子滾出去,我可憐的敏兒啊,你娘家兄嫂都是這般模樣,你若是在天有靈,豈不是要說我老婆子無用了嗎!」
  王氏跟邢氏被林母這番話弄得滿臉通紅,趕緊退了下去,一邊鴛鴦上前給林母順氣撫胸,也不敢給王氏邢氏求情,只是提醒道:「老太太,林姑爺家來的人還在呢,老太太覺得應該如何是好呢?」
  林母抿了抿嘴唇,輕輕呼出一口氣來,然後說道:「先將林家送來的信拿過來,我再看一看!」
  鴛鴦趕緊從匣子裡面取了兩封信出來,一封是賈敏臨終前寫的,一封是林如海寫的,林母兩封信都看了一遍,最後攥著林如海那一封,長嘆了一口氣:「真是糊塗!」
  賈敏臨終前想著女兒黛玉還年幼不懂事,所謂喪婦長女不娶,若是沒個合適的人家教養,黛玉的婚事必然要受到挑剔,因此,便想著過了熱孝,就將女兒送到京城,托付給自家母親教養。賈敏在這方面是信任自個母親的,畢竟她自己也是史氏教養出來的。
  林如海的信裡頭也是差不多的說法,他心中說自個接連喪子喪妻,已經是心灰意冷,他年紀也不小了,也沒有續弦的想法,沒得委屈了別人家好好的女兒,因此,無非是想著為國盡忠罷了,因此,便將女兒黛玉托付給岳母,讓岳母好好教養,讓他在揚州也可以無後顧之憂!
  林母看到信,心裡就是一陣暴躁,若是自家兒子如今就在自己面前,她恨不得一巴掌扇上去,這算是怎麼回事,他倒是想要沒有後顧之憂了,問題是,他對得起林家的列祖列宗嗎?
  咬了咬牙,林母直接吩咐道:「鴛鴦,拿了紙筆過來,我先給女婿寫封信!」
  鴛鴦心中訝異,史氏即便是要給人去信,無非就是口述了,叫別人寫,哪裡會自個親自動筆,不過想著過世的是史氏唯一的女兒,鴛鴦也覺得有些理所當然了,因此,趕緊放下炕桌,取了紙筆過來,親手給林母研磨,林母提著筆有些不習慣,她畢竟多少年不曾提筆寫字了。
  林母定了定神,仔細斟酌了一下言語,才開始寫信,信上先是說賈敏未曾給林家開枝散葉,賈家這邊實在是對不住林家,又勸林如海,林家這麼多年一脈單傳,若是在林如海這一代絕了香火,實在是對不住林家的先祖,即便是賈敏在九泉之下,也是心中難安,因此,便叫林如海好好保養身體,回頭續娶一個,好歹給林家留個後。
  至於黛玉,林母心中也是嘆息,這年頭對於女子一向苛刻,林黛玉之前之所以落得那樣的局面,就是因為她父母皆亡,而且還沒有兄弟撐腰,哪怕林黛玉還有個弟弟呢,即便年紀小一點,但是,他能夠合法地繼承林家的家產和人脈,賈家也不敢隨便下手,畢竟,林如海死於任上,那是為國盡忠,死的是林家女,和死的是林家子,那是絕對不一樣的概念。
  林母之前這個時候還在林家待著,對於林如海的身體情況還是瞭解的,雖說有些體弱,但是,按理說應該在傳宗接代上頭沒什麼問題,若是再娶個身體健康的,到時候還沒有孩子,那也只能作罷,回頭給林黛玉立個女戶,坐產招夫,或者是嫁個人丁興旺的人家,生下兩個兒子,將次子過繼給林家便是了。
  但是這樣的前提是,林如海要長長久久的活著,要不然,林黛玉再聰明,她一個女孩子,能做多少事情,到時候被人拿捏住了,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因此,林母在信上反復強調了這一點,反正是以情動人,一方面說賈家愧對林家,這一點,林母說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她是真的這麼想的,她只覺得,賈家欠林家的實在是太多了,老實說,若是她能夠回到林如海還沒有娶妻的時候的話,她肯定不願意聽什麼林如海想要等到有了舉人進士的功名之後再談親事的話,再出了孝之後,就趕緊將親事定下來,哪怕女方家世條件差一些也是無妨,總之,最好不要跟賈家這幫假仁假義的貨色牽扯到一起。
  另一方面,林母直接就說了,她如今年紀大了,誰也不知道自個什麼時候就撒手沒了,林黛玉能夠依靠她幾年,卻不能依靠她一輩子。林母直言,賈敏在家的時候,跟自個已經過世的大兒媳張氏關係不錯,但是張氏過世,邢氏是個小門小戶出身的,眼皮子淺,上不得台面的,而王氏當年跟賈敏頗有些不睦,王氏卻不是什麼性情寬宏的人物,反而睚眥必報。
  而賈家的男人,從來都是那種不管內宅之事的,到時候黛玉受了委屈,能為她撐腰的自然是娘家人,若是她沒個娘家的兄弟,沒個強力的父親,將來不管是嫁到誰家,都難免要被人算計覬覦。
  林母很多話可以說是說得很重了,若是林如海在她面前的話,她甚至想要撈起拐杖敲上去,大罵林如海一聲糊塗蛋,她真的不明白林如海到底是怎麼想的,他就算是不想續弦了,哪怕林家宗族那邊出了五服,但是尋個沒有父母的孤兒過繼了,難道是什麼難事嗎,結果鬧成後來那個局面。
  他倒是覺得自個將一切都安排好了,但是黛玉一個孤女,又有林家幾百萬兩的家財在那裡,這跟小兒懷千金過市有什麼區別,別說賈家這樣的人家,就是其他看著品行還算不錯的,一個個都得動心了。
  將一封信寫完,林母又從頭到尾讀了一遍,覺得差不多了,這才放下筆,對鴛鴦說道:「成了,拿火漆過來將信封好!」
  鴛鴦雖說也識字,卻是沒膽量湊到林母身邊看信件內容的,只是看林母寫了厚厚一封,心中雖說驚訝,但是卻也沒有多說什麼,而是很快拿來了信封,將信放進了信封中,又用火漆封好,然後又問道:「老太太,這信是讓誰帶給姑爺呢?」
作者有話要說:  收藏滿百加更一章

☆、第 5 章

  鴛鴦的意思其實就是,賈敏的喪事,到底是讓誰去奔喪了。
  林母想到這裡,就很頭疼,對賈赦,她壓根沒有多深的印象,之前在賈家的時候,大家張口閉口都是老爺,也就是賈政,賈赦這個襲爵的當家人卻叫做大老爺,搞得他才是寄居在榮國府的人一樣,平常也從不露面,似乎只是在自個院子裡頭喝酒取樂。
  而對賈政,林母只覺得惡心,這傢伙就是個偽君子,看著什麼都沒做,實際上他卻是享盡了好處。
  無論叫這兄弟兩個中的誰去給賈敏奔喪都不合適,賈赦就是個老宅男,平常壓根不出自個那個院子,而且這傢伙總是一副酒色過度的樣子,跑到揚州去,純粹是給人添堵的。何況,賈赦身上帶著爵位,要去揚州奔喪,還得先上書陳情,上頭允許了再說。賈政同樣也是如此,他在工部也有個員外郎的職務,雖說這麼多年來,沒挪動過位置,平常也很少去工部乾活,也就是偶爾去點個卯,純粹是做了個閒職而已,但是要是想要離京,也得上書請假。
  這麼一算,家裡能夠代表賈家奔喪的男丁竟是只剩下了賈璉。賈璉雖說跟王熙鳳成婚的時候,花了點銀子,捐了個同知的官,但是卻是虛職,沒俸祿,也不用點卯上任,無非就是看著好看而已,因此,王熙鳳至今也連個正經的誥命都沒有,也不知道她得意什麼,還不將自個正經的公婆放在眼裡。
  林母一想到賈璉,心裡頭更是堵得慌,當初就是賈璉在林如海過世之後,收攏了林家的財產,還將姑蘇林氏宗族的人給攆了出去,賈璉從中也得了不少的好處,但是卻也沒見賈璉對林黛玉如何關照。
  但是總不能因為林母看賈家這幫男丁不順眼,連個奔喪的人都不派,跟上輩子的時候一樣,直接就派個家裡的奴婢跑過去將林黛玉接過來吧,也不知道當初林如海是個什麼想法,賈家怎麼看都不像是上心的樣子,居然還是將女兒送到京城來了。
  林母琢磨了一番之後,最後還是嘆了口氣,說道:「也罷,這事就讓璉兒去吧,敏兒總歸是他的姑母,去給姑母奔喪弔唁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去將璉兒叫過來,我好好吩咐一番!」
  鴛鴦聽了,趕緊答應了下來,然後親自到賈璉的院子那邊去了。
  賈璉這會兒正跟著王熙鳳說話,他們兩口子這會兒成親還沒幾年,夫妻兩人感情還算不錯,王熙鳳生得美貌,又是個能幹的,嘴上也能說會道,賈璉對這個媳婦還是比較熱絡的,也能在王熙鳳面前做低伏小,這會兒正跟王熙鳳一塊兒胡鬧,眼看著差點就滾到炕上去了,外面傳來了平兒與鴛鴦的聲音。
  「平兒,璉二爺在屋裡嗎?老太太有事叫璉二爺過去呢!」鴛鴦看著平兒坐在外間做針線,雖說聽得裡間傳來一些聲音,不過還是開口問道。
  裡間王熙鳳立馬反應過來,將賈璉推開,理了理身上的衣裙,然後揚聲道:「是鴛鴦啊,來人,給你們鴛鴦姐姐奉茶!二爺在呢,這就隨你去見老太太!」
  賈璉也是笑嘻嘻道:「勞煩鴛鴦你稍等片刻,我這就出來!」
  賈璉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荷包,然後又湊過去在王熙鳳臉上親了一口,弄得王熙鳳臉上一紅,瞪了賈璉一眼,這才出了裡間。
  鴛鴦正想說讓賈璉這就跟自個走,一看賈璉的衣服,想到之前的事情,趕緊說道:「二爺好歹換一身素淡一點的衣裳,姑太太剛剛去了,之前老太太醒過來,瞧著太太大太太穿得稍微鮮亮了一些,很是發作了太太大太太幾句呢,二爺是小輩,更是不能在這時候礙了老太太的眼,叫老太太生氣!」
  賈璉聽得一呆,從聽到賈敏的死訊到現在怎麼著都有一天了,榮國府誰也沒想到這回事,賈敏是賈璉的親姑母,賈家這些小輩怎麼著都得給賈敏服小功的,這會兒一聽,趕緊謝了鴛鴦,不過嘴上還是有些油嘴滑舌,帶著點調笑的意思說道:「那就多謝鴛鴦姐姐提醒了,我這就去換衣裳!」
  裡間王熙鳳也是恍然,忙不迭地吩咐丫頭將自個那些素淡一些的衣裳找出來,王熙鳳一貫嬌生慣養,嫁妝豐厚,又喜歡華貴的飾物,因此,一時半會兒連素淡一些的首飾都找不出來,只得勉強找了一套白玉的頭面出來,不由皺眉,吩咐下去給自個重新置辦幾套素淡的玉飾銀飾出來,心裡暗自抱怨。
  她跟賈敏可沒什麼感情,她甚至對賈敏根本就沒有任何記憶,怎麼會樂意給賈敏這個沒怎麼見過面的姑母服孝,不過,她一貫是老太太的貼心人,老太太既然念著女兒過世,看不得其他人穿著華貴,那麼,順著老太太的意思,又有什麼錯處呢。因此,又吩咐下去,將這幾個月的份例都給換了,不能叫老太太看到誰穿紅戴綠的,叫老太太氣惱!
  賈璉長大之後,也沒給誰守過孝,衣服什麼的,一貫就是賈家人的品味,色澤鮮亮,還得有著繁復華貴的繡紋,這會兒幾乎是叫丫頭翻箱倒櫃,才找出了一身石青色的衣服,雖說上頭還有些繡紋,不過都是暗色的,老太太年紀大了,眼神也不好,應該也看不出來,然後順手將荷包什麼的也換成了卷草紋的,這才跟著鴛鴦往老太太那邊過去了。
  林母這會兒已經穿戴妥當起身了,琥珀正跪坐在一邊給林母捶腿,外面丫頭傳了話,林母聽得賈璉過來了,擺了擺手,說道:「是璉兒啊,進來吧!」
  幾個丫鬟打起簾子,賈璉走了進來,給林母行了禮:「孫兒拜見老祖宗,老祖宗叫孫兒過來,可是有什麼吩咐?」
  林母看著賈璉就氣不順,說道:「璉兒你是我孫子,叫你過來還非得有事不成?」
  賈璉一愣,想到之前鴛鴦跟他說,自從聽得賈敏過世的消息之後,老太太性子就有些陰晴不定,趕緊低頭請罪,說道:「是孫兒嘴笨,讓老祖宗生氣了,只要老祖宗樂意,孫兒也願意天天在老祖宗這裡,陪老祖宗說笑呢!」
  林母還想要刺賈璉幾句,只是過猶不及,她擺了擺手,說道:「行啦,先坐吧!你都這麼大的人了,自個也有自己的正事要做,哪能整日里來哄著我一個老婆子!今兒個叫你來呢,還真有點事情!」
  

☆、第 6 章

  賈璉趕緊說道:「老祖宗你儘管吩咐,便是叫孫兒上刀山下火海,孫兒也是在所不辭!」
  賈璉在路上都聽說了,林母找他來,是想要讓他去給賈敏奔喪的,不過,捧著點老太太總不是什麼壞事,老太太一向大方,手上很有些好東西,指頭縫裡頭漏點出來,都夠他舒服一段日子了,因此,話說得很是漂亮。
  林母卻是煩透了這些,賈家這幫人,個個是面慈心苦,嘴上說得好聽,從來不乾人事的,尤其賈璉這般作態,叫林母想到了賈寶玉,當初信誓旦旦在林黛玉面前賭咒發誓,說什麼林黛玉死了,他變作王八給林黛玉駝碑呢,結果呢,他倒是春風得意娶了薛寶釵,轉眼還將那個叫紫鵑的給納了,還說是懷念林黛玉,簡直叫林母惡心透了!
  不過,林母臉上卻是擠出了一點笑來,說道:「你是我孫兒,你就算是破了塊油皮,做祖母的也是要跟著傷心的,怎麼會叫你去上什麼刀山火海!」
  說著,林母先是嘆了口氣,眼中擠出幾滴淚來:「璉兒你也是知道的,我這輩子三個孩子,就你敏姑姑一個是女兒,從小疼她,可是這狠心的丫頭,竟是在我老婆子前頭去了,叫我老婆子心都要碎了!你敏姑姑沒了,我這個做母親的,卻連她最後一面都沒見著,我這身子也不爭氣,不能親自去看看她,所以啊,這次就讓璉兒你去揚州一趟,送你敏姑姑一程!還有你表妹,年紀還小,家裡沒個長輩照應著,總歸是不好,等到過了熱孝,你就將你表妹接過來,養在我老婆子面前,也算是有個念想!」
  賈璉心裡一苦,賈敏過世之後,林家那邊快馬加鞭過來報喪,也不過是十多日的功夫,熱孝卻得有百日之多,賈璉這人就是賈家人的脾氣,沒哪一天能離得了女色的,就算是不能上手,看看也是好的,叫他跟和尚一樣守個百日,哪裡能堅持得下去,但是臉上卻不能表現出來,對著林母趕緊將事情應了下來。
  林母想了想,又嘆道:「你如今年紀也不小了,總不能一直在家做跑腿的活計,好好一個大家公子,做的竟是管事的差事,實在是有些不像,你那老子,是個糊塗的,從小也沒好好教養你,你林姑父一榜探花出身,在江南那邊主持鹽政,是簡在帝心的人物,你到了那邊之後,跟你林姑父好好請教一番,回頭家裡給你疏通一下門路,看看給你弄個實在的差事,省得你在家裡晃蕩!」
  林母這話,其實也沒安什麼好心,賈璉這人,大事上糊塗,小事上還算清楚,明明是大房的嫡子,卻是死心塌地地給二房辦事,雖說這裡頭有王熙鳳的功勞,但是也是他自個拎不清,結果到頭來,賈政一句,自個不通庶務,家裡的事情都是自家侄子做主,順順當當地將自個摘了出去,卻是大房跟著頂缸,可見賈璉這人心計如何了。
  林母最恨的就是二房一乾人,只是她如今附在賈母的身上,卻不好太過表現出來,免得叫人發現了破綻,回頭說她鬼上身,找了什麼高僧過來,看破了她的身份,那樣可就糟糕了,因此,她能做的也不過是從小處做起,先叫二房和大房撕扯起來,才好從中取利。
  賈璉一聽,心中就是一震,之前也沒人跟他說過這些事情,他從小文不成武不就,賈珠讀書的時候,賈璉卻是被哄著吃喝玩樂,說什麼咱們這樣的人家,等著襲爵就夠了,沒必要跟那些寒門學子爭奪什麼功名,因此,他對此也是從來沒生出過什麼懷疑。
  成婚之後,因為原來的院子比較狹小,又在王熙鳳還有王夫人的攛掇下,搬到了靠近榮禧堂這邊的院子,跟二房靠得很近,平常家裡有什麼事情,也是他這個二爺跑腿,以前還覺得是看重他,如今被老太太這麼一說,自個在自家二叔二嬸眼裡,就是給他們跑腿的管事,頓時心中嘀咕起來。他有些震驚地看了眼林母,林母臉上卻沒有任何異狀,就像是隨口說的一樣,他也不好追問什麼,只得將這事藏在心裡,嘴上說道:「還是老祖宗疼愛孫兒,孫兒定是要好好請教姑父一番的,回頭孫兒出息了,第一個就是好好孝順老太太!」
  林母輕輕一笑,說道:「你是我孫子,我自然是希望你成器的!唉,若是你珠大哥哥還在……」林母這話故意留了個尾巴,卻是叫賈璉心中又是一緊,這什麼意思,難道賈珠還活著的話,老太太就是注重培養賈珠了不成,自個這個孫子,完全是因為賈珠死了,老太太才會想到自己。心裡更是一萬分的不服氣,臉上也顯露了出來。
  林母只當做沒看見,很快轉移了話題,叮囑道:「你這就回去收拾一下東西,明兒個就隨林家來報喪的人南下,對了,這封信你拿好了,回頭親手交給你林姑父!唉,你林姑父跟你姑媽兩口子一貫夫妻情深,你姑媽這麼沒了,你林姑父只怕也是難過得很,回頭你也勸勸你林姑父,叫他不要傷心太過,損了身子,明白了嗎?」
  賈璉沒口子地答應了下來,但是比起之前來,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林母將賈璉又叮囑了一番之後,才說道:「行了,你回去讓鳳丫頭幫著收拾一下行李,明兒個一早就出發吧,路上也別耽擱了,可別錯過了日子,替老婆子好好送一送你姑母!」
  賈璉趕緊應是,這才退下了。
  林母等著賈璉離開了,又問了鴛鴦,自個私庫的情況,叫鴛鴦從自個私庫裡頭取了不少人參燕窩之類的補品裝了起來,給賈璉那邊送過去,讓他帶到揚州,給林家送過去。
  其實按照林母的意思,她恨不得找個神醫送到揚州,好好給林如海還有林黛玉看看,別叫他們壞了身子,日後不好。只是神醫哪裡是這麼容易就能找到的,京中醫術好的,多半都在太醫院,林母如今這身份,可以讓太醫上門診脈,但是叫太醫丟下太醫院的差事,跑去江南給林如海看病,那是決計不可能的,因此只得作罷,只是叫人尋訪著,若是有什麼醫術高明的大夫,就送去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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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賈璉被林母一番話給弄得心思一定,回去之後,也是一副神思不屬的樣子,王熙鳳見了就是皺眉,問道:「二爺這是怎麼了,難不成老太太除了叫二爺你去揚州給敏姑媽奔喪之外,還給了什麼麻煩的差事?」
  賈璉被王熙鳳這麼一說,很快就是回過神來,他這會兒對王熙鳳也沒什麼芥蒂之心,因此只是說道:「這倒是沒有,不過,老太太說了,讓我跟林姑父好好請教一番,回頭看看能不能給我弄個實缺,也省得老是在家無所事事!」
  王熙鳳一時半會兒也沒想那麼多,頓時就是一喜,賈璉那個同知的虛職,就像是一個不學無術的人,花錢在國子監捐了個監生一樣,聽著好聽,在懂行的人眼裡,那跟笑話差不多,說是五品,但是毫無實權,若是能有個實缺,哪怕是七品呢,但是總有上升的餘地,因此喜出望外道:「老祖宗真這麼說,這可是太好了,那二爺這次可得好好辦老太太交代的差事,若是弄好了,回頭二爺你也就是正經的官身了!」
  賈璉見王熙鳳這般,心中一熱,說道:「回頭二爺我做了官,二奶奶可就是官太太了,到時候定給二奶奶你捧一聲鳳冠霞帔回來,叫二奶奶你好好風光!」
  王熙鳳淬道:「誰在乎這個,回頭你襲了爵,我不還是誥命夫人,我就是盼著你能出人頭地呢!」
  賈璉與王熙鳳又是一番暢想,叫賈璉暫時將心中那些事情壓到了心底,不再多想。沒多久,琥珀帶著人將林母準備的補品藥材送了過來,叫賈璉帶給林家。
  王熙鳳打開盒子一看,就是驚嘆不已,有些羨慕道:「老祖宗可真是疼愛姑媽,可惜姑媽福薄,竟是就這麼去了!」
  賈璉對賈敏印象也不深,不過還是隨口說道:「可不是嗎,今兒個老太太差點沒說知道姑媽沒了,自個就想跟著去了,還叫我在揚州那邊等著林家表妹熱孝過了之後,就接表妹過來呢!」
  王熙鳳一聽,頓時眉頭一竪:「百日熱孝,你在揚州那邊得待個兩個多月吧!揚州那邊最有名的就是瘦馬,你要是在那邊給我惹出什麼事情來,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賈璉趕緊討饒道:「二奶奶真是太多心了,你看看,因為敏姑媽過世,便是太太大太太都吃了掛落,我若是敢犯糊塗,老太太頭一個饒不了我,二奶奶放心便是,我再那個,也是心裡有數的!」
  王熙鳳想想也是,這才說道:「哼,你知道就好,老祖宗對敏姑媽的事情可是上心得很,你要是出了什麼岔子,別說什麼實缺了,老祖宗非得教訓你一頓不可!」
  賈璉又跟王熙鳳調笑了一番,王熙鳳被賈璉逗得心懷大暢,這才吩咐著下人給賈璉準備好了行李,又將跟著賈璉一塊兒南下的幾個小廝叫了過來,吩咐敲打了一番,這才作罷。
  而那一邊,林母卻是看到了穿得跟紅燈籠一樣的賈寶玉,頓時心中又是一陣惱火,不過她卻是不能驟然就改變了自個的態度,因此,也不責罵賈寶玉,直接就對著賈寶玉身邊的丫鬟發作起來:「是誰給寶玉伺候衣裳的,寶玉年紀小,不知事,你們也不知道不成?姑太太剛剛過世,寶玉是親侄子,就這麼穿紅掛綠的,回頭傳出去,別人豈不是要說寶玉不懂規矩,不知道孝義?」
  賈寶玉身邊頭一份的自然是襲人,原本還有個媚人的,結果叫襲人給擠走了,這回背鍋的自然是襲人,襲人也不敢分辨,連連認錯。
  林母看著跪在自個腳下的襲人,就是冷笑起來,襲人算什麼東西,不過是賈家從外面買來的丫頭,居然在林黛玉面前拿大,背地裡面說林黛玉橫針不動竪針不拈的,說她什麼小性子,尖酸刻薄,反正,許多話都是從襲人嘴裡頭傳出去的,林母看得慣她才怪了,這會兒直接就皺眉道:「你是我身邊出來的,原以為你是個好的,當初伺候雲丫頭的時候,也是妥妥帖帖,這才將你給了寶玉,誰知道,竟是個不懂規矩的!」
  襲人也的確是頗有些本事,將賈寶玉哄得團團轉,這會兒見林母發作襲人,賈寶玉連忙求情:「老祖宗,不關襲人的事,是寶玉自個忘了!」
  林母直接截斷了賈寶玉的話,說道:「寶玉你這是什麼話,你是主子,她是奴婢,主子有什麼不妥的,那就是奴婢的錯!她是你的大丫鬟,聽說你屋裡頭的事情,大半都是她管著的?她一個外面買來的,畢竟不比家生子,見識不足,眼界也窄,她伺候得是忠心,但是這是她的本分,既然你喜歡她,那麼,也就不用將她攆出去了,不過,這一等丫鬟卻是做不得了,叫她做個三等吧,等到什麼時候懂事了,再提上來也不遲!」
  襲人聽著一向慈愛的林母那番話,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這會兒聽林母說將她貶為三等丫頭,雖說心中暗恨,但是面上卻是不敢表現出來,還得磕頭謝林母大度,心中卻想著,只要把握住了寶玉的心思,就算是三等那又如何,這麼一想,心中也就定了下來,面上更加恭順起來,看著賈寶玉的眼神滿是感激可憐之意,弄得賈寶玉更是心疼不已,扭股糖一般在林母身邊撒嬌求情。
  林母冷眼看著襲人這副作態,心中又是一陣冷笑,她才不會直接將襲人攆出去呢,沒了襲人,誰會早早地就讓賈寶玉識得人事呢?林家因為一直以來子嗣不旺,因此,格外講究養身,這年頭男子十二三歲就有了通房的不在少數,但是林家卻一般都得等到十七八歲,甚至成婚前後,畢竟早早就洩了元陽,對於身體可是極有傷害的,林母巴不得賈寶玉乾脆早早的就酒色過渡呢,哪裡會真的趕走襲人。
  因此,林母只是說道:「寶玉你疼愛女孩子是好事,不過,主僕之分還是得注意的,襲人做錯了事情,那就得受罰,當初媚人不一樣叫攆出去了,襲人還不如媚人呢,行啦,回去換一身衣裳,一會兒再來陪我說話!」
  賈寶玉見林母這般堅決,也不再多說,怏怏地回了自個屋裡換衣服去了。
  

☆、第 8 章

  襲人被發作的事情很快傳了開去,這也是正常的事情,畢竟在很長一段時間,榮國府的中心就是賈寶玉,所有人都圍著賈寶玉轉,賈寶玉身邊有個風吹草動,那麼一家子人很快就全知道了。
  襲人這個丫頭在很多人眼裡,是個忠厚忠心的,原本她不過是家裡窮,榮國府那時候一時半會兒尋不出差不多年紀的家生子,因此便從外面採買了幾個人進來。
  襲人那時候在裡頭半點也不出挑,她生得不算美貌,但是卻是擺出了十二分的忠心能幹,看著是個訥訥寡言的,不跟上頭的丫鬟掐尖要強,因此,很快就顯了出來,先是在老太太身邊做個二等丫鬟,後來史湘雲父母過世,老太太憐惜這個姪孫女,便將人接了過來,見史湘雲身邊不過是個翠縷還有個乳母,實在是不堪大用,因此想著襲人一向忠心能幹,因此,便將那時候還叫做珍珠的襲人給了史湘雲。
  問題是,史湘雲本來不是賈家人,在榮國府待了一段時間之後,又得回自個家去了,珍珠因此又回了老太太身邊。老太太身邊從來不缺人使喚,沒了珍珠,自然有別人補上,之前珍珠在史湘雲那裡很是露了臉,便是從小伺候史湘雲的翠縷也退了一射之地,老太太瞧著珍珠忠厚老實,便將她給了賈寶玉。
  這等人才,在什麼地方都能出頭,很快又在賈寶玉那裡脫穎而出,賈寶玉身邊美貌能幹的丫鬟從來不缺,卻在很短時間裡頭叫珍珠出了頭,賈寶玉從古詩「花氣襲人知晝暖」裡頭得了靈感,將她改名為襲人,意思就是襲人做事妥帖,服侍極為周到。
  襲人看著悶不吭聲,平常似乎誰的壞話都不說,一門心思就為了賈寶玉考慮,哪個主子知道了,都得叫襲人一個好字,因此,她上來之後,賈寶玉房裡就漸漸以襲人為尊,她一個後來的,硬生生將原本在賈寶玉房中本是頭一個的媚人都給擠走了,偏生沒人能說她一句不好來。
  這種人,本就是大奸若忠之人,之前沒人發覺,自然沒什麼好說的,結果林母一番發作,頓時叫許多人心中生出了一些想法來。尤其,當初媚人被趕走的時候,賈寶玉也沒給媚人求情什麼的,結果襲人這邊,老太太不過是將她貶做三等丫鬟,卻叫賈寶玉在一邊開了口。
  這等丫頭,誰使喚得起,便是原本也瞧著襲人老實本分,想要抬舉一番的王夫人,也覺出味來,這襲人看著不聲不響的,竟是在賈寶玉心中有這麼大分量,這怎麼得了!因此,只恨林母沒有發狠,直接將人給打出去,心中卻琢磨著,得在賈寶玉身邊再放個人了。
  賈寶玉養在老太太身邊,身邊的丫鬟大多數都是老太太給的,雖說一個個對王夫人都挺恭敬,但實際上,她們其實更向著老太太,王夫人原本收攏了襲人,結果襲人轉眼就打了臉,她心中暗恨之下,一邊怨恨老太太將寶玉養在身邊,不叫他們母子親近,一邊擔憂自家兒子,被一幫不省心的丫鬟給帶壞了,琢磨了一番之後,她抬頭環視了四周,身邊金釧彩霞幾個人低眉順眼地伺候著,心中很快有了主意。
  等到到了晚上的時候,一家子在一塊兒吃飯,邢夫人跟王夫人還有王熙鳳幾個做媳婦的在一邊伺候著林母還有三春用飯,林家其實並沒有這種習慣,叫兒媳婦伺候一家子,要不然,那些丫鬟是做什麼用的。
  不過,林母看賈家一幫人不爽,因此,樂得折騰邢夫人和王夫人,主要還是王夫人。
  看到桌上一堆大魚大肉,林母就是皺眉,擱下了筷子,嘆道:「敏兒剛剛過世,這些大魚大肉的,我這老婆子哪裡還吃得下,回頭跟廚房說一聲,接下來一段時日,做得素淡一些吧!」
  王熙鳳是做管家的,一邊感嘆著林母對賈敏的感情,嘴上一邊趕緊答應了下來,她看著林母心情不怎麼好,這會兒雖說一向口齒伶俐,也怕一個不慎,觸動了林母的傷心事,因此只是低眉順眼的賠罪,說自個年輕識淺,竟是忘了這回事雲雲。
  林母也不多說,只是說道:「過幾個月,我那可憐的外孫女就要過來了,她都五六歲了,我還沒見過她什麼模樣呢,聽敏丫頭信裡頭說,卻是跟她頗有些相似的!鳳丫頭啊,回頭將敏兒在家時候住的院子收拾出來,回頭等你林家表妹過來了,就叫她住進去吧!嗯,林丫頭自小是在揚州那邊長大的,大概是吃不慣京城這邊的飯食,回頭選個淮揚那邊的廚子買回來,回頭給林丫頭做淮揚菜!」
  王熙鳳趕緊答應了下來,口中說道:「老祖宗這般慈愛,林表妹知道了,定然感念於心的,我啊,真恨不得也投生成老祖宗的孫女外孫女了!」
  林母心中冷笑,不過面上卻是嘆道:「唉,若是敏兒還在,哪裡還用得著我這個老婆子操/心呢,林丫頭沒了娘,我這個做外祖母的,再不照應著點,豈不是可憐!」
  王夫人在一邊臉上肌肉都扭曲了起來,賈敏當年是榮國府唯一的嫡女,她住的院子雖說不是榮國府最好的,但是也就是比榮禧堂差了一些,地方大,而且很是精緻,當初珠兒成親,王夫人試探著想要將那個院子拿給賈珠成親用,結果卻叫老太太給拒絕了,這麼多年一直封存著,王夫人還想著日後留給寶玉呢,結果竟是便宜了賈敏那賤人的女兒!想到這裡,王夫人只覺得心肝都疼起來了。
  邢氏反正在榮國府就是個尷尬人,什麼好東西都落不到她手上,跟賈赦住在東邊的小院裡頭,賈赦一個姨娘一個通房地往屋裡塞,邢氏一個大太太,住的地方只怕只比李紈強一點,她自然也眼熱家裡的好院子,只是,反正她也明白,以老太太的心思,總之落不到她手上,這會兒瞧著王夫人臉色不好,心裡就一陣痛快,趕緊說道:「老祖宗說得是,小姑沒了,外甥女沒了娘,正該多多疼愛才好,免得叫小姑娘移了性情!」
  邢夫人一向說話有些顛三倒四,不怎麼像話,這話說得也有些難聽,不過,林母也沒有多說什麼,她也就是宣告一聲而已,並不是徵求她們的意見。
  有些食不知味地吃過飯,林母又放了個大雷出來:「開過年,寶玉就七歲了,總不能一直在內宅廝混,男孩子與女孩子不同,到了這個年紀,也該到外院讀書了,老二家的,回頭你給寶玉也收拾出一個屋子出來吧,回頭寶玉也該進學念書了!」
作者有話要說:  200收加更!

☆、第 9 章

  王夫人一貫對賈寶玉養在老太太身邊是不滿的,這也難怪,王夫人這輩子養了二子一女,結果從賈珠開始,史氏反正是有一個孩子就抱到自個身邊養著。
  賈珠還好,養到三四歲的時候,元春出生了,被史氏養在身邊,而王氏對著賈政那邊一陣哭訴,又說到賈珠到了啓蒙的年紀了,這才從老太太那裡抱了出來,放在自個膝下撫養。
  等到賈寶玉出生了,因為生而帶玉,所以又被老太太抱走了,王夫人一向恨這個,但是這回老太太松口,說讓賈寶玉去外院住,頓時,王夫人又覺得老太太偏心了。原來說什麼最疼寶玉,結果呢,賈敏的女兒還沒來呢,就想要將自家寶玉趕出去了。
  一邊賈寶玉最是聽不得上學讀書什麼的,他一向煩這個,林黛玉早就將四書讀完了,他還在念這些呢,而且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總之,一貫是個坐不住的。
  而且賈寶玉天生喜歡跟家裡的女孩子親近,這麼多年住在老太太身邊,後頭就是三春,天天起來就能看到姐妹們,可以和她們一塊兒玩耍說笑,可是到了外院,那麼只有每天請安的時候,才能見到了,何況,賈寶玉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他老子賈政,賈政一板臉,他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
  這會兒林母一開口,賈寶玉就是苦了臉,纏著林母說道:「老祖宗,寶玉捨不得老祖宗,寶玉要跟老祖宗你一塊兒住!」
  林母心中一陣膩味,不過面上卻是滿臉慈愛,她伸手拍了拍賈寶玉的手,笑眯眯道:「寶玉啊,你年紀也不小了,總不能一直都在內宅廝混,雖說咱們家也不求寶玉你有個功名什麼的,但是讀書明理總是要的!何況,不光是你,你大哥哥,還有璉二哥哥,到了你這個年紀,都搬出去自個住了!你要是想祖母啊,有空就過來跟祖母說話,祖母就很高興了!」
  賈寶玉見林母半點也不松口,不由有些沮喪起來,又說道:「老祖宗,寶玉要是搬到外頭,父親要是打我怎麼辦?」
  林母頓時眉頭一竪:「他敢,你老子要是敢教訓你,你儘管跟祖母說,大不了,祖母帶著寶玉你回南邊去!」
  賈寶玉頓時心中一松,覺著林母還是很疼愛他的,心裡暗恨著所謂男女七歲不同席的規矩,最終還是蔫蔫地答應了下來。
  賈政倒是覺得這事挺好的,他一貫覺得是自家老娘將兒子慣壞了。
  賈寶玉要說聰明,那是真聰明,雖說不至於過目不忘什麼的,但是學習能力很強那是真的。當初賈元春還沒有入宮的時候,賈寶玉那會兒才三四歲,跟著賈元春啓蒙,就將三百千背得差不多了,可見賈寶玉資質如何。問題是,賈寶玉心思根本不用再這種事情上。
  賈政每每想要多管教一番,老太太就護著,恨不得直接說,你打你兒子,我打我兒子。賈政這人呢,一貫是不肯在這種事情上落人口舌的,何況,賈政之所以這麼多年能夠竊據榮禧堂,家裡面都稱他一聲老爺,而不是二老爺,外頭也當他是榮國府的當家人,大多數人渾然忘了賈赦是誰,憑借的無非就是老太太對他的偏愛。
  按理說,賈代善死了,賈赦那會兒襲了爵,就能直接分家,將賈政一家子攆出去,從此淪為旁支,就算是賈政留在榮國府,也應該只能偏居一隅,養賈赦一家子鼻息而存,但是,老太太抓住了賈赦的把柄,她又不甘心真的做一個在家被人供著的老封君,她還想著把握這個榮國府,讓兒孫都按照她的意思生活,那麼,她能做的也就是玩弄平衡,大兒子有爵位,二兒子有她的偏愛,有爵位的名聲壞了,還得提防著她用不孝忤逆之類的罪名套上。二兒子雖說沒有爵位,官位也不高,但是名聲卻很是清白,但是,卻必須要依附她這個母親,才能夠心安理得地在榮國府繼續住下去。
  賈家這位老太太靠著這番手段,將兒孫都玩弄於股掌之間,兩個兒子大概也就是賈政比較像她,也難怪賈政比較受自家老娘的偏愛了。賈政同樣是如此,他本質上來說,其實不佔據什麼大義,但是,他就抓住了一條,那就是孝順。我之所以住在榮禧堂,那是因為老娘下了令,我不能讓老娘生氣。如此一來,也就理所當然,沒人能在這種事情上指摘他了。
  問題是這麼一來,賈家老太太的權威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加強,她又是將賈寶玉養在自己身邊的,賈寶玉的教育問題,他這個做老爹的,反而是做不了主了。
  尤其,按照這位老太太的想法,實在是想要將榮國府留給自家兒子的,因此,賈政老實說,也樂得賈寶玉在自家老娘面前刷存在感,回頭有什麼好事,才會落到自家兒子和自個頭上。
  但是賈寶玉被史氏慣得不像話,賈珠這個年紀,四書五經都讀得差不多,已經在開始看歷代大儒的釋義,準備著破題做八股了,可是賈寶玉呢,一天讀不了一個時辰的書,大半時間都在跟姐妹還有丫頭們胡鬧,以至於賈政偶爾問起兒子的學業的時候,幾乎被賈寶玉給氣死。
  如今自家老娘總算說了一句叫賈政非常贊同的話,那就是不管怎麼樣,讀書明理總是要的。
  尤其,賈政其實心中頗有些志向,他自個讀書不成,讀書那會兒,他老爹將家裡恩蔭的名額給了他,在國子監念了十幾年的書,結果硬是屢試不第,倒是兒子賈珠是個讀書的種子,可惜運氣不好,明明考上了,卻因為心血耗費太過,結果最後一命嗚呼了。
  賈政偶爾想起,其實也是有些悔意的,當初對賈珠逼迫實在是太甚,因此,自家老娘老婆慣著賈寶玉,賈政也是睜隻眼閉隻眼,但是,不嚴厲管束,不代表就放縱了,因此,賈政聽王夫人一說之後,立馬就囑咐王氏,就在自個院子旁邊收拾一個地方出來,書房最重要,另外,賈寶玉也該入家學讀書了,小廝伴讀什麼的,都趕緊配齊了。王氏自然也是樂意兒子讀書上進的,因此,很快就將事情給辦妥了,然後順手將自個身邊的金釧給了賈寶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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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賈家這邊,林母算是暫且偃旗息鼓了,不過,林家那邊,賈璉一路快馬加鞭,總算趕在賈敏出殯之前就到了揚州。
  賈璉這次可是吃足了苦頭,他從小嬌生慣養,尤其王氏完全是想要養廢了賈璉,因此,賈璉讀書讀得煩了,也就不讀了,寫字寫得累了,也就不寫了,原本有一段時間喊著要習武,扎了不到一刻鐘的馬步,便死活不肯再動彈了。
  賈璉這輩子也沒出過什麼遠門,這次南下揚州還是頭一次,如果說順著運河坐船南下也就罷了,只要不暈船,坐船其實還是挺舒服的事情,除了地方逼仄了點,跟在屋裡也沒什麼區別。
  這次因為林母的嚴令,還有林家派來的下人的急迫,賈璉不得不帶著兩個小廝,換馬不換人,緊趕慢趕地順著官道一路南下,花了不到十天,就到了揚州。
  到揚州的時候,賈璉兩條大腿內側幾乎找不到一塊完整的皮肉了,褲子穿著都要脫不下來,一用力幾乎就要揭下一層皮來。賈璉其實半路上就不樂意了,但是,他是個要面子的,何況,真要說起來,賈璉還是比較害怕老太太的,之前老太太為了衣裳的事情,將家裡大大小小的主子都是發作了一番,這回叮囑賈璉趕緊南下,賈璉又不知道賈敏到底定在什麼時候出殯,生怕去晚了,回頭叫老太太知道了,不光是原本說的給自個疏通門路的事情黃了,只怕還得被教訓一番。
  加上林家的下人也是善於察言觀色之輩,賈璉這邊才有了反悔的意思,想著租條船順水而下呢,林家下人就在那邊吹捧賈璉一番,然後又在那邊動之以情。賈璉被架得高高的,也沒那個臉面說什麼自個實在是騎不動了。因此,雖說每天歇息的時候非常受罪,但是最終還是咬牙堅持了下來。
  不過,賈璉這般淒慘,在林如海那裡卻是加了不少分數,如果是半個月前的賈璉,林如海只怕對賈璉的印象就是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哥,他又是天生一雙桃花眼,看著就叫人覺得有些輕浮。但是賈璉這一路折騰,吃不好,睡不好,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甚至下巴上連胡茬都冒出來了,看著格外憔悴,眼皮也有些耷拉,自然是看不出原本那副風流公子哥的模樣了。
  林如海算一算時間,只怕自家下人到京城報喪沒多久,賈璉就跟著過來了,這一路上也沒好好歇息過,自然心中生出感動之意,見得賈璉這般憔悴,不由感念不已,連忙叫人將賈璉引入府中,好歹讓他先梳洗休息一番再說。
  九十九里都走了,也不差那麼最後一點路,賈璉也不是什麼棒槌,因此,胡亂抹了把臉,就跟林如海說想要去祭拜一下姑媽,林如海自然是答應了下來。
  等到賈璉在賈敏靈前磕了頭,這才想起來,自個懷裡還有封信呢,這才從懷裡將林母寫的那封信拿了出來,雙手奉給了林如海:「姑父,這是老祖宗給姑父寫的信!老祖宗聽聞姑母仙逝,當時就厥了過去,醒來之後就寫了信,叫侄兒親手交給姑父!」
  林如海也是雙手接過,雖說覺得這信厚了一點,但是畢竟自家女兒沒了,信厚實一點也是正常的,因此也不急著拆開,看著賈璉疲憊不堪的模樣,臉上露出了慈和的神色:「璉兒,這一路上也是苦了你了,姑父已經給你安排好了院子,你先過去歇息一會兒,回頭醒了,姑父再與你說話,你也見一見你表妹!」
  賈璉確實也有些撐不住了,因此再給林如海行了一禮,口中道:「姑父體貼之心,侄兒銘感於心,侄兒也不跟姑父客氣了,這邊先告退了!」
  林如海點了點頭,溫和道:「去吧!林安,幫璉二爺引路!」
  林安是林家的管事,這些日子也就在林如海身邊行走,這會兒站了出來領命,又對著賈璉說道:「璉二爺,請隨老奴來!」
  送走了賈璉,林如海這才打開了手裡的信封,將裡頭的信抽了出來,林母也是書香門第出身,自幼寫的一手簪花小楷,不過多少年不練了,因此,這次也就是用的尋常的楷書。林母過世多年,活著的時候也少有筆墨留下,林如海也沒發覺什麼筆跡熟悉不熟悉的,另外,自家岳母原本因為年紀大了,雖說與賈敏常有通信,卻也就是自個口述,叫丫頭或者就是讓家裡的小輩代筆,很少自個動筆寫什麼,林如海自然也不知道自家岳母的筆跡如何。
  林如海將信念完,就是長嘆了一聲,林母在信上拳拳之心,林如海也是看到了,並沒有因為賈敏過世,對林家有什麼想法,只是說自家女兒福薄,然後就是表示,賈敏在世的時候沒能給林家生下一個兒子,如今賈敏過世了,賈家這邊不光不反對,實際上卻是鼓勵林如海續弦的。
  林母話說得很乾脆,她自己年紀大了,賈赦是個糊塗的,賈政看著是個方正的,實際上就是個不知變通之人,賈家男人的通性,就是內宅的事情都是女人做主。
  邢氏因為出身不高,進門之後很是鬧了幾次笑話,因此如今也就是管著她那一畝三分地。二房王氏,剛進門的時候就跟賈敏有些不合,至於如今管家的孫媳婦王熙鳳,終究是王家人,聽自個姑母的,多過聽自家婆母的,因此,她們在黛玉的事情上,其實都是靠不住的。
  林如海這麼多年在江南為官,對於賈家的情況,其實也不瞭解,賈母跟賈敏通信,賈敏也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林如海又不可能沒事找人打聽岳家的情況。但是從信裡面,林如海卻是提煉出了幾個信息出來,一個是,自家岳母年紀大了,雖說還有個老封君的名頭,但是內宅的事情,已經交給了兒媳孫媳做主。另一個就是,榮國府裡頭,是王家的女人做主,而王氏,跟賈敏關係不好。
  看到林母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林如海也是感慨林母一番慈心,不惜自曝家醜,林母信中那些話也的確是打動了林如海,林母如今都古稀之年了,還能再活多久,說不得過幾年人就糊塗了,自家女兒未來想要有個好前程,缺的不光是女性長輩的教養,關鍵還在於有個強勢的父親還有靠譜的兄弟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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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問題是,林如海自家知道自個的事情,林家幾代單傳,老實說,其實不是娶的妻子不夠好的問題,主要還是林家的男人,多半都有些先天體弱。林如海其實已經算是比較好的了,要不然也熬不過一連串的科考,但是,這樣的身體,卻是從小精心保養起來的,但是根子上,卻是比不過尋常人的。
  林如海如今也四十的人了,這年頭,人均壽命總共才多少,跟林如海年紀差不多的,人家孫子都滿地跑了,可是林如海呢,女兒才五六歲大。
  為了子嗣的事情,賈敏不知道喝了多少苦藥汁子,賈敏早逝,也跟吃了太多的藥有關,便是林黛玉先天不足,也有這方面的因素。因此老實說,林如海其實是對賈敏有些愧疚之心的,畢竟,這年頭,無子的罪名都是壓在女人的身上,賈敏在外面看著風光,實際上,壓力很大,許多人暗地裡面都說賈敏是不下蛋的母雞,還有仗著娘家驕縱善妒,霸著男人不放之類的話。
  實際上,賈敏年輕的時候,的確是看不得丈夫跟通房侍妾在一塊兒的,雖說不至於阻攔,但是,對於那些通房侍妾也是沒什麼好臉色。但是,越往後,賈敏因為無子,身上壓力倍增,哪怕林如海說了,自個其實更想要一個嫡子,但是賈敏自個沒能生,因此,也只能看到哪個丫頭好生養的,就忍著酸意,讓林如海多過去幾趟。
  甚至,之前聽說林家有個佃戶家的女人,嫁人之後,五年生了四個孩子,都是順產,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可惜的是男人無福,開春下地的時候叫剛從地裡面醒來的毒蛇咬了一口,當時就斷了氣。賈敏聽說之後,幾乎是如獲至寶,直接跟她簽了活契,將人給抬進了府里,將人家幾個孩子都在莊子上安頓好了,許諾只要她能夠給林家生一個兒子,直接就給她一個莊子,讓她做個地主婆。結果,這位有名的能生養的,還是沒生得了。
  雖說賈敏從來不說,但是林如海也是心知肚明,這裡頭問題還在林如海自個。也就是林母,人心終究是偏的,遇到這種事情,自然覺得自個兒子是沒問題的,又想著算上賈敏那次流產,林如海總共該有三個孩子了,因此,覺著林如海沒什麼問題,指望著他再續弦生一個孩子,實際上,大概是除了賈敏流掉的那個,包括林黛玉在內的兩個孩子,其實都是賈敏吃了一大堆求子的藥,強求來的。
  林黛玉出生之後,先天不足,那個之前夭折的兒子更是如此,吃藥比奶水還多,根本就是養不住的,林如海想著幼子,心裡對自個有個孩子,其實早就絕望了。這才是後來林如海近乎自暴自棄,光想著為國盡忠,為聖人效命,對於別的事情,都不管不顧的緣故。
  續弦的事情,林如海自然是不再想了,不過,林母信里說的話,他確實也是聽進去了,沒錯,女兒家如今立身,看的不是什麼容貌才華,這些都是虛的,看的無非是兩樣,一樣是嫁妝,一樣是娘家。
  榮府再好,也做不了林黛玉的娘家,這會兒不管是賈敏還是林如海,都沒想過將林黛玉嫁到賈家的事情,賈家適齡的無非就是賈寶玉,但是,賈敏對賈寶玉,並沒有多少好感,雖說沒有跟林黛玉和林如海直說,但是,也就是說賈寶玉至今不曾真正進學,在家嬌生慣養,說話做事難免有些荒唐之類的事情。
  光是這些,林如海就是不樂意將女兒嫁過去的,林如海自個乃是探花出身,將來的女婿就算不是什麼學富五車之輩,也該頗有才學才行,賈寶玉嘛,林如海這會兒還是看不上的。
  林黛玉姓林,不姓賈,將來出嫁了,受了什麼委屈,賈家卻是沒什麼立場給林黛玉撐腰的,因此,還得看林如海自個才行。
  林如海將林母的信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最終就是長嘆了一聲,他依舊沒有續弦的想法。他如今這個位置,若是放出話去,說自個要續弦,願意給他做填房的,肯定很是不少。
  只是他這個年紀了,若是娶了個好姑娘,那麼自個不能給她一個孩子,卻是害了人家,若是娶的是個不省心的,那麼,折騰的還是自己和女兒,到時候,自個若是沒了,別叫女兒受了委屈。
  林如海仔細考慮著措辭,想著給林母回信,男人的自尊心讓他不可能跟林母說,自個大概是不能生了什麼的,因此,只是說他如今心灰意冷,並無再娶之心,至於林家的子嗣問題,他會考慮著過繼族中的孩子為嗣,或者是等到女兒出嫁生子之後,過繼一個回來繼承林家。
  至於黛玉的事情,林如海心中也有了主張,林母的信讓林如海對林母更加信任,女兒送過去,肯定不會讓女兒受什麼委屈,林母本來就是侯門千金,如今又是超品的誥命夫人,女兒放到林母身邊教養,肯定比留在自己身邊強!
  不過,林如海也是擔心,林母年紀大了,日後精神不濟,難免有些照顧不到的地方,因此,他卻是想著,自個這一任結束之後,就想辦法上書回京城任職吧,哪怕做個閒職也是好的。
  巡鹽御史這個位置,說實在的,林如海做得很是心力交瘁,鹽政的問題一直是個大麻煩,尤其自從甄家把持過幾年鹽政之後,更是如此,林如海固然是能吏,但是,這些年來,也是被折騰得焦頭爛額,之所以一直堅持,其實也是為的是聖人的知遇之恩。
  但是,林如海如今已經有了牽掛,他不能為了這知遇之恩,將自個的命都搭進去,若是不能看著女兒出嫁生子,林如海那是死不瞑目啊,因此,只有先在自個任期之中,將鹽政稍微理順了,也算是給了聖人一個交代,至於其他的,也只能留給下一任巡鹽御史做主了!
  有了決定之後,林如海只覺得心中一塊大石落地,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
  

☆、第 12 章

  賈璉一覺醒來,天已經黑了,他是被餓醒的,林家也沒有虧待他,他睡下這段時間,林家已經叫下人幫著賈璉換了衣服上了藥,用的是上等的好藥,賈璉之前累得厲害,那些下人也動作輕柔,因此,賈璉愣是迷迷糊糊的,根本就沒醒,這會兒醒來之後發現自己換了一身里衣,大腿內側也抹好了一層清涼的藥膏,雖說還有點痛,但是已經在能夠忍受的範圍之內,枕邊也放著一身素色的衣裳,看著就是從來沒上過身的。
  賈璉這邊剛有了動作,一直在一邊守著的小廝興兒和旺兒就反應過來,連忙上前伺候著賈璉穿好了衣服,然後又說道:「剛剛姑老爺還派人來看二爺你醒了沒有呢,說是等二爺醒了,就去姑老爺院中用飯!」
  賈璉點了點頭,也沒多說什麼,穿好衣服之後,便道:「既然如此,那麼,這便過去吧,免得姑父久等!」
  林家主院那邊,林如海正陪著女兒林黛玉說話。林黛玉本來就有些先天不足,她又是個早慧的,賈敏過世,林黛玉極為傷心,之前又是病了一場,弄得林如海差點沒焦頭爛額。修養了幾日之後,林黛玉總算是好了,不過原本就纖瘦的她如今更是如同紙片人一般,簡直就像是一陣風吹過來,人就要被吹走一般,林如海看著擔憂不已,因此這些日子以來,無論多麼忙碌,也要抽出空來,陪著林黛玉用飯說話。
  林如海詢問了林黛玉當天的飲食之後,這才說道:「玉兒,今兒個你外祖母家的璉表哥來了,一會兒你也見見他,回頭等過了你母親的熱孝,你就跟你璉表哥去你外祖母家,知道了嗎?」
  林黛玉並不是什麼不懂事,可以隨便家長糊弄的孩子,這會兒頓時微微擰了擰秀氣的眉毛,說道:「父親,女兒不想去外祖母家,女兒想在家中陪著父親!」
  林如海憐愛地看著林黛玉,嘆道:「父親何嘗又捨得玉兒你,不過啊,父親終究是男子,每日里還有公務纏身,難免有照顧不到你的時候,你母親在的時候,你外祖母最是疼愛你母親,這麼多年來,也一直惦記著你,之前寫了信過來,說是已經給你收拾好了院子,就等著你過去了!」
  林黛玉自然聽賈敏說過榮國府的情況,賈敏因為一直無子,心中難免底氣不足,她自個懷過幾次孩子,自然不會覺得林如海有什麼問題,只當是自個沒用,因為這個緣故,賈敏就需要一個別的支撐,而娘家就是賈敏的底氣所在,因此,儘管知道榮國府這些年每況愈下,愈發不如從前,但是無論是在林如海面前還是在林黛玉面前,都撐著國公府的臉面,總是說榮國府如何如何,又說道賈母如何如何慈愛雲雲。
  因此,林黛玉對榮國府其實也是有些好感的,只是,這種好感不過是來源於賈敏的只言片語,而不是真的有多麼深厚的感情,跟遙遠的賈家相比,她自然更願意依賴父親,因此,這會兒便滿心依賴地說道:「可是外祖母那邊表兄弟姐妹們好些個,可是父親只有女兒一人,女兒是真捨不得父親!」
  林如海看著林黛玉這般孺慕的眼神,心中不由更加柔軟起來,他暗嘆一聲,柔聲解釋道:「玉兒聽話,為父如今已經是不惑之年,並無再娶的心思,玉兒終究是女兒家,卻是需要一個長輩好生提攜,為父卻是不行的,你外祖母乃是大家出身,又是超品的誥命,在她膝下長大,對玉兒你也有好處,明白嗎?」
  林黛玉聽得林如海這般說,知道林如海決心已定,自個卻是不能反駁的,因此低著頭,有些怏怏地答應了下來:「既然父親這般說,女兒照辦就是了!」
  看得林黛玉這般模樣,林如海猶豫了一下,便說道:「玉兒也不用擔心,為父在這巡鹽御史的位置上還有兩年的任期,等到任期滿了,為父就會調往京城,到時候,你我父女又能團聚了!」
  林黛玉聽了,眼中頓時露出了驚喜的光彩,她猛然抬頭,看著林如海:「真的嗎,只需要兩年嗎?」
  林如海自個也不確定,不過當著女兒的面,卻是點了點頭,說道:「不錯,只需要兩年就行了,玉兒在你外祖母那裡要好好的,為父才能安心辦差,差事辦好了,就能進京任職了!」
  林黛玉用力點了點頭:「嗯,父親,女兒一定會乖乖的!」
  林如海眼中露出了笑意,他伸手摸了摸林黛玉的頭髮,柔聲道:「好,玉兒乖!」
  父女兩人這邊溫情脈脈,外邊就傳來了下人的聲音:「老爺,姑娘,表少爺來了!」
  林如海回過神來,開口道:「快請表少爺進來!」
  賈璉進了屋,看到林如海與林黛玉坐在一起,便是上前一禮:「侄兒拜見姑父,勞姑父久等,是侄兒的不是,還望姑父見諒!」
  賈璉這邊行禮的時候,林黛玉已經避到了一邊,這會兒帶著點好奇看著賈璉,賈敏雖說跟林黛玉說過賈家的事情,不過,賈璉的事說得並不多,林黛玉也就是知道個名字,和賈璉娶了自家二舅母的內姪女王熙鳳為妻,其他的可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林如海看賈璉一聲素色的衣衫,看著也頗有些長身玉立佳公子的模樣,暗中點了點頭,口中道:「璉兒何必多禮,璉兒一路辛勞,也是因為我林家之事,來,玉兒,見見你璉表哥!」
  林黛玉上前一步,蹲了蹲身,道了個萬福:「黛玉見過璉表哥!」
  賈璉也是還了半禮,這會兒才有空仔細打量林黛玉,林黛玉實在是纖瘦了一些,不過,眉目清麗,膚色雪白,看著就是個美人胚子,賈璉不由心中暗贊,嘴上也也沒落下:「賈璉見過表妹!」
  兩邊互相見了禮,林如海才道:「都是一家人不必這麼客氣,璉兒,玉兒,都入座吧,時候不早了,也該用飯了!」
  兩人都是答應了下來,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等著下人擺飯,一時間都沈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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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賈璉在林家那邊因為一開始給了一個好印象,接下來也就好過多了。
  林家雖說是那種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人家,便是林黛玉,這個年紀也連四書都讀過了,論起才學什麼的,賈璉大概也就頂得上五歲林黛玉的一個零頭,只能說是識字,其他的,那就是徒呼奈何了。
  林如海感念林母信上的拳拳之心,並不因為自家女兒過世對自個有什麼怨言,也沒有說別的什麼,一門心思都是為了他考慮,賈璉這一路過來也是辛苦得很,林如海記得賈敏還在的時候,說起娘家的嫂子,對於如今的大嫂邢氏還有二嫂王氏,都不怎麼看得上眼,卻是極為推崇過世的先大嫂張氏。
  林如海想到張家,心中不由就生出了一些警醒之心,要說起來,張家可比林家還要煊赫一些,老實說,當初知道賈赦娶的居然是張家女的時候,林如海簡直是不敢置信,賈家那是祖墳上頭冒青煙了吧!
  張家那位老爺子兩朝帝師,一門足有五個進士,任誰說起來,都不能不服氣,書香之家什麼的,雖說有著足夠的書本,讓家中的子弟可以更容易獲得相應的知識,也更容易得到明師的教導,但是科舉這種事情,一是看才學,二是看運氣,有的時候,運氣比才學更重要。
  另外,這才學也得分,你要是在八股上頭不開竅,你就是滿腹經綸,也是無濟於事。何況,即便是書香之家,也不能保證子弟個個資質過人,適合讀書,因此,一般情況下,如果一個差不多的人家,一代有個一個進士,甚至是一個舉人,這個人家都能理直氣壯拍著胸脯說,自家世代書香了。
  可是張家到頭來卻是因為捲入了奪嫡之爭,如今雖說不至於煙消雲散,但是,起碼幾十年裡頭卻是別指望翻身了。
  張家起碼還有帝師的情分在,家族枝繁葉茂不說,子弟還算出息,尚且落得如此,林家林如海這一支,可就只剩下林如海一個男丁了。
  林如海原本就聽說過賈璉的事情,賈敏原本說到娘家的侄子,原本多半說的是賈珠,不過賈珠早就死了,好在還留下了一個遺腹子,至於賈璉,也就是個紈絝子弟罷了,雖說這一路奔喪過來,沒有叫苦叫累的,叫林如海很是刮目相看了一番,回頭考校了一下之後,頓時對賈璉的學問什麼的,那是沒什麼好說的了。
  賈璉荒廢的時間太多了,讀書的時候,既不用心,也不用功,四書都沒有讀完,應該說,除了啓蒙算是勉強做完了之外,其他的,連湊活都說不上。
  不過,各人有各人的長處,林如海管著鹽政,常常跟數字什麼的打交道,因此,考校了賈璉一些庶務算學的問題,發現賈璉在這個上頭,竟是靈性非常,尤其是算學,竟是天分不淺。
  林如海心中也是暗自點頭,就怕這個侄子,是個爛泥糊不上牆的,如今能有一兩樣長處,日後提攜也就有個由頭了。
  賈璉老實說,在林如海身邊,實在是過得比較不自在。賈璉這輩子,父輩幾乎就沒管過他,賈赦是破罐破摔,別人看不起他,他乾脆就悶頭啥也不乾,縮在自個屋裡,自個玩自個的,幾個兒女,他很少過問。至於賈政,他自個的兒子還管不過來呢,對於賈璉,也就是當做一個能給自個跑腿的侄子罷了,哪有心思管教他什麼。
  一個鬆散慣了的人,如今林如海卻是時常帶在身邊,經常考校提點,賈璉什麼時候過過這樣拘束的日子,不過,他如今年紀也不小了,都成親了,自然不是那種中二少年,林如海這般,根本就是想要提攜他,他又不是傻瓜,好賴都不知道,因此雖說心中有些不自在,卻也是將這當做了難得的機會。另外,對林母也是感激不已,在他看來,若非林母給了他這次機會,他哪有這個機緣跟著林姑父,學到這麼多東西。想到林母說的,回頭給他疏通個實職,賈璉就是一陣心熱。
  賈璉跟在林如海身邊鞍前馬後,他原本在賈家就是做著管事的活,很多東西,那是門清,因此,很是幫了林如海不少忙,林如海見賈璉這般盡心,自然也會領情,雖說嘴上不說,但是心中卻有些計較。
  揚州那邊的事情還算是比較順利,京城這邊,林母卻是心煩不已。
  之前說了讓賈寶玉搬出去,無論是賈政還是王氏都很是心急,因此,沒多久,就收拾出了一個院子出來,催著賈寶玉搬過去。
  賈寶玉哪裡願意,反正是找著理由不肯搬,天天在林母這裡撒嬌賣乖!問題是,林母可不是賈母,賈母覺得賈寶玉含玉而誕,是個有來歷,有大造化的,但是對於林母來說,賈寶玉就是個不負責任的登徒子。什麼來歷造化,分明就是個禍害,因此,雖說面上一副受用的模樣,也是任著賈寶玉的心思,並不催著他搬走,反正只要賈寶玉在林黛玉來之前滾出去,那就好了。
  賈寶玉在這些歪門邪道上,很有幾分天賦,光是裝病都裝了好幾回,今兒個被嚇著了,明兒個吹了風受了寒,後兒個又是吃壞了肚子什麼的。
  林母也很簡單,賈家的規矩,小病什麼的,從來都是一個招數,那就是不用吃藥,清清靜靜餓兩天就行了。
  因此,林母也是這麼對賈寶玉的,嘴上喊著心肝肉,轉頭就吩咐,讓賈寶玉清清腸胃,每天喝點米湯就行了。
  賈寶玉何曾受過這樣的罪,他平常想要吃什麼,便是龍肝鳳髓,下面也會想著法子滿足他,結果餓了幾次之後,也不敢裝病了。
  尤其,在賈政有一次想著看看賈寶玉的學習進度的時候,發現賈寶玉不光是沒有進益,反而一番折騰之後,連前面學過的都忘得差不多了,不由勃然大怒,當即就直接將賈寶玉塞進了新收拾出來的院子裡頭,吩咐下人將賈寶玉的東西都挪過來。
  賈寶玉就這樣從碧紗櫥裡頭搬走了,林母還沒得了兩天清靜,王氏跑過來說,元春打發了太監回家要錢。
作者有話要說:  400收加更!更覺自個好勤奮!

☆、第 14 章

  林母也算是見多識廣了,但是對上元春,也是嘆為觀止。
  林家雖說因為子嗣單薄,從來沒有過女子進宮侍奉天子,但是,林家卻有幾個主母要麼出自外戚之家,要麼跟外戚之家有些關係,因此,對於宮中的一些事情,還是知道一些的。
  元春原本進宮,走的就不是大選的路子,也就是比那種採買宮女的小選強了一點,是進宮做女官去了,混了多少年,也就是個女史。
  女史品級不高,尤其,從前朝開始,女史這個位置其實很多是由宮女升上來的,宮女經過內臣教習,讀書通文理者,先為女秀才。遞升女史,升宮官,以至六局掌印。
  元春那會兒進宮,卻是因為之前故義忠親王作亂,又有幾個皇子宮妃牽扯其中,宮中的宮人自然也折損了許多,後來,聖上為了避免麻煩,乾脆將宮中年紀大了的女官宮女都放了出去,一下子,宮中就出了不少空缺。
  宮女什麼的好說,一般就是在京畿附近採買民間女子,入宮執役。但是女官的要求卻高了不少,現培養顯然來不及,乾脆聖上就下旨,從官宦人家的女子中挑選。
  女官雖說有品級,但是歸根結底,在宮中還是伺候人的,一般的人家,就算是要出女兒,一般也就是弄個庶女報上去也就是了,結果,其實這事也沒賈家的事情,賈政的官職固然正在遴選範圍內,但是,元春頂的是故榮國公嫡長孫女的名義,若是不去參選,誰也說不出一個不字。就算去了,以賈家在內務府的一些人脈,刷下來也是很簡單的事情。
  結果呢,賈政這邊大義凜然地說著不能辜負皇恩,回頭就將人報了上去。
  賈家這邊對此也非常重視,原本他們是指望著元春參加大選的,問題是,聖上那時候因為故義忠親王的事情,極為傷懷,因此,取消了那一次的大選,要等到下一次的話,元春年紀也就過了,因此,賈家直接孤注一擲,將寶壓在了這一次上頭。
  賈家已經跟甄家那邊說好了,等到元春進宮,就分到甄貴妃那邊,回頭由甄貴妃賜下去,賜給甄貴妃所出的八皇子為側妃。結果,賈家的如意算盤沒打響,賈元春雖說選上了,卻被分到了一個早就不得寵的妃子身邊,充當女史。
  原想著,賈元春這個棋子算是廢了,誰知道,後來老聖人年紀大了,中了一次風,被御醫告誡,日後不得勞心勞力,虛得清心靜養,因此,老聖人退位,將皇位傳給了原本大家都沒當做競爭對手的四皇子。
  而賈元春伺候的那位妃子,卻是在四皇子生母過世之後,曾經撫養過四皇子一段時間,雖無母子之名,卻有母子之實。四皇子登基,雖說因為老聖人不允,沒能將這位曾經的養母封為太后,甚至不能讓她與甄貴太妃並列,卻也封了太妃,極為孝順。
  賈元春既然是伺候這位太妃的,自然也能經常見到聖人,因此,後來卻是賣了秦可卿,二十好幾的人了,最終就被封了個意味不明的鳳藻宮尚書,賢德妃,這兩個偏生是作為女官的鳳藻宮尚書在前,而作為妃嬪的賢德妃在後,尤其是這個賢德二字,而是叫人摸不著頭腦,誰家給妃子兩個字的封號的,追封才添字呢!
  總之,賈元春封妃之後,賈家先是煊赫了一陣,然後賈元春沒兩年就莫名其妙死了,賈家也開始急轉而下。
  林母上輩子直到黛玉過世,自個附身的玉牌被王氏取走之後,才知道了這裡頭的勾當,那秦可卿竟然是當年義忠親王之女,雖說不是正經的女兒,而是義忠親王當年跟隨老聖人南巡,別人孝敬了一個揚州瘦馬,這樣的來歷,自然不能帶進宮里,因此,被他在宮外弄了個宅子安置了,偶爾出宮的時候,便過去消遣一番。
  秦可卿便是那個瘦馬所出,後來義忠親王事敗,那瘦馬將剛剛出生沒多久的女兒托付給了忠於義忠親王之人,又輾轉交給了秦邦業撫養,自個卻是一條白綾死了。
  林母對王氏還有賈元春做出來的事情簡直是快要氣樂了。皇家壓根不缺什麼女兒,何況還是一個私生女,身份不說破了,那什麼事也沒有,大家睜隻眼閉隻眼便是。畢竟,一個女子,與大局並無什麼關礙之處,掀不起什麼風浪來。跟義忠親王留下來的兩個兒子相比,這個女兒完全可以當成一個旗幟,表示聖上對兄長子嗣的關愛,就算是加封郡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結果,賈元春那邊告了密,王氏這邊就脅迫賈珍將秦可卿給弄死了,秦可卿再如何,也是皇家血脈,賈家不過是臣子而已,做出這種事情來,這不是找死是什麼!
  林母之前壓根沒想起賈元春怎麼回事,她對這個自以為聰明,實際上簡直蠢到極致的女人,也沒什麼好說的。別說什麼賈元春給賈寶玉與薛寶釵賜婚什麼的,畢竟,賈元春也是按照王氏的意思,何況,賈元春跟林黛玉也沒什麼所謂的感情在,林家已經絕了戶,賈家已經敗光了林家的家財,林黛玉無依無靠,薛家卻是有著萬貫家財,兩相比較之下,做出這種決定,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林母對元春的恨意遠遠比不上她對賈母和對王氏,因此,重生到賈母身上之後,壓根沒想起來,居然還有個賈元春在宮里。
  聽說了王氏說的事情之後,林母心中就是冷笑,賈元春當初進宮的時候,就帶了幾萬兩銀子進去,她伺候一個失寵的妃子,還用得著到處撒錢不成,說白了,還是想著投機,想著出頭。
  林母壓根不希望元春真的出頭,雖說元春出頭之後,賈家會跟之前一樣,被折騰著向著深淵滑去。
  但問題是,元春要是出了頭,王氏這個元春的生母就要抖起來了,到時候借著元春的身份,在榮國府裡頭攪風攪雨的也就罷了,林母就是不樂意看到王氏得意。
  因此,聽到王氏在那邊說什麼元春托了一個可以出宮的內監回家要錢打點,那太監在外頭等著雲雲,林母臉色就是沈了下來。
  

☆、第 15 章

  老實說,很多時候,林母其實是真的不明白王氏的邏輯,王氏一方面想著元春出頭了,她這個生母能得到好處,但是,她卻是吝嗇付出,因此,遇到這種事情,要麼是丟給王熙鳳,要麼就是找史氏,總之,自個卻是一毛不拔的。
  王氏要說慳吝,其實跟邢夫人那是五十步笑百步。邢氏小氣,是因為她沒有一個靠譜的娘家,甚至娘家的兄弟姐妹還要時常上門打秋風,又沒個靠譜的丈夫,何況,賈赦他對邢氏卻是壓根沒有什麼感情,邢氏在大房,那就是頂著大夫人名頭的一個擺設而已,是個得寵的小妾,都能在她面前耀武揚威,邢氏也是能忍的,她沒有孩子,沒有嫁妝,沒有得力的娘家,因此,只能對賈赦百依百順,無論賈赦如何,都不敢有半點異議,如此,也算是在大房站穩了腳跟。
  邢氏又不管家,沒有外快,能夠依靠的也就是一個月二十兩的月錢,偶爾還得接濟一下娘家兄弟,因此,恨不得一文錢都掰成兩半花,對於下面的丫鬟婆子,也一向吝嗇賞賜,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而王氏呢,這性子,大概也就是天生的了,那真是雁過拔毛的人物,平常說是慈愛大方,對下人也有賞賜什麼的,但是都是賞賜什麼舊衣服啊之類的,她都多大年紀了,而且身材比起那些丫鬟來說,也是大了一號的,她那些衣服,也就是合適她這個年紀身材穿,賞給下頭的人,無非也就是料子好,看著體面而已,其實根本不實用,還不如直接賞賜布料下去呢!
  她原本是想要將這事推給王熙鳳的,但是王熙鳳這天卻是正好不在,她母親說是之前受了風寒,因此回家看望自家母親去了,雖說留了個平兒在家,一些事情,可以由平兒做主,但是,這涉及到幾百上千兩銀子的事情,平兒哪裡敢做主,她如今可還沒被王熙鳳開臉,給了賈璉呢!
  王氏自個哪裡甘心出了這筆錢,因此,咬了咬牙,便換了衣服,跑去找林母了。
  林母聽完之後,就是皺眉,然後問道:「元春進宮也有兩三年了吧!」
  王氏看林母這番模樣,心裡就是暗罵一聲老虔婆,表面上卻是垂著頭,說道:「回老太太的話,過一個多月,就正好三年了!」
  林母眯了眯眼睛,然後帶著點疑惑說道:「她進宮的時候,銀票就帶了三萬兩,另外還有散碎的銀子,又有幾百兩,還有些裝著一些小東西的荷包什麼的,皇子親王一年的俸祿也不過就是一萬兩銀子,元春三年不到,竟是全花完了?」
  王氏低眉順眼道:「可是老太太,元春如今在李妃娘娘身邊伺候,李妃娘娘無子無寵,元春在那裡,猴年馬月能出得了頭呢?這不是想著花點錢,走走路子,讓她能夠調到其他宮中嗎,若是能夠調到貴妃娘娘的錦華宮中,那就是最好不過了!」
  林母冷淡地看了王氏一眼,然後輕哼了一聲,斥道:「糊塗!她之前進宮就遭了算計,咱們原本跟甄家那邊說得好好的,結果這事最終卻是黃了,最終被分到了李妃娘娘那裡!元春自然也就是李妃娘娘的人了,李妃娘娘雖說無子無寵,但是卻也撫養過四皇子,四皇子當初可是管過內務府的,至今內務府裡頭,也還是有些人是給四皇子一些臉面的!」
  王氏呆了一下:「老太太的意思是,是李妃娘娘從中作梗?」
  林母拍了拍炕桌,冷笑道:「這是當然,李妃娘娘再如何,也是一宮主位,她家世也不算出挑,卻能夠封妃,雖說是因為她當年夭折了一個皇子的補償,但是,宮裡頭夭折的孩子多了,又有幾個能有這般造化,何況,還叫她撫養了幾年四皇子,雖說沒有改玉牒,但是,養母還是母,可見,李妃娘娘的手段心性如何。元春跟在李妃娘娘身邊,不想著跟她學著一些,卻整天撒錢,想著調走,李妃娘娘看得慣才怪!」
  王氏頓時有些不知所措起來,看著林母,期期艾艾問道:「那老太太以為,咱們應該怎麼辦呢?」
  林母直接說道:「宮里一年才多少錢的用度,元春那般大手大腳,只怕是被人當做是冤大頭了,元春雖說在宮中還有些人脈,但是那些人多半是做不了什麼主的,能做主的人,巴不得一直吊著元春,好叫她天天送錢呢!甚至,我懷疑,這裡頭跟後宮幾位主位也有關係,元春這般,不被人惦記上才怪了!」
  王氏頓時有些肉痛起來,之前那三萬多兩銀子,自然不是從王氏私房裡頭出的,一部分是公中出的,一部分是史氏出的,王氏其實是分文沒拿,但是,王氏早就將公中的看成了自己的,元春若是這些錢花得有用也就算了,偏生這些錢按照林母的說法,都被打了水漂,這叫王氏如何肯甘心。
  猶豫了一番之後,王氏還是問道:「只是元春之前給了,以後若是不給,那些人為難元春,又該如何是好?」
  林母橫了王氏一眼,說道:「難不成咱們府上一家子不吃不喝了,成天拿錢養著宮中那些人不成?」
  說著,林母又是和聲道:「我知道你也是一片愛女之心,元春是在我老婆子身邊養大的,我能不心疼她?只是,她若是想要一直受制於人,那我老婆子也沒什麼好說的,她若是真想要在宮中闖出點明堂出來,那麼,以後,就得暫時安分一些。一動不如一靜,元春生得好,又是個聰明孩子,她若是真的能夠得了李妃娘娘的信重,回頭咱們再使點力氣,回頭,說不得就能將她安排到四皇子府上去,四皇子封王之後,還有兩個側妃的空缺呢!」
  王氏頓時有些失望:「可是四皇子他……」
  林母冷聲道:「四皇子已經封了親王,八皇子還是郡王呢!」
  王氏雖說對史氏多有不滿,但是史氏的眼光還是相信的,因此,也只得認了,對上那個來要錢的太監,王氏還是有些心虛,最終咬了咬牙,封了一百兩銀子給了他,那太監原本以為有筆油水的,結果見得只有一百兩,當時就露出了失望之色,不過,他在宮中也就是個小角色,因此,也就是記在心裡,並沒有跟王氏歪纏,倒是讓王氏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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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林母自然沒那個好心,讓賈元春真的出頭。
  老實說,賈元春這種人,就是被家裡面教壞了,成天就是做一些不切實際的夢,她要說美貌吧,自然也是有的,賈家的女孩子,長得都不算差,但是問題是,天底下美貌的女子多了去了,三年一次選秀,便是挑選宮女也是撿一些平頭正臉的挑進去,很多進宮的時候人還沒長開,看著平常,實際上,等過兩年一看,雖說不是什麼絕世美人,也頗為秀美。
  賈元春的容貌,真要說起來,其實比起迎春還差一些呢,更不用說,讓她跟林黛玉,薛寶釵比了,她所受到的教育也很有問題。她的出身,決定了她若是想要嫁入皇家,正妻的位置,那是決計撈不到的,頂天了就是個側妃。
  但問題是,她是按照端莊款教養出來的,賈家那時候女孩子就她一個,雖說比不上當年的賈敏,但是也差不到哪裡去,卻是養得她心比天高,她跑宮裡頭去,奔的就是做妾,甭管是給皇帝做妾還是給皇子做妾,總之,就是個小老婆而已,她這種比正妻還端莊的,這根本就不吃香啊!
  按她的性子,即便當初榮府跟甄家那邊達成了默契,將她送到了八皇子身邊,到頭來,只怕也不是什麼能攏住男人的心的。賈家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家,若是賈代善還在,哪怕賈元春醜似無鹽,人家只要有那個心思,都得對賈元春寵愛三分,問題是,賈代善過世,榮國府其實也就剩下了個空架子而已。因著老太太這個國公夫人還在,得以繼續掛著榮國府的牌匾,賈赦就是個不中用的,光有爵位,沒什麼能耐,賈政呢,更是別提了。
  賈政當年是得了賈代善的遺折,才混了個工部員外郎的差事,哪怕他平庸一些,只要做事不出什麼差錯,這會兒也該升上去了,結果,這麼多年來,愣是半點沒挪窩,就可以知道,這傢伙幹事出的紕漏決計不少,要不然,他這樣乾了這麼多年的員外郎,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上頭聖人還惦記著賈代善當年的忠心情分,賈政還有個能幹的大舅子,換個人,就算不能青雲直上,也能混得不差了,結果他如今就是空領著俸祿,上頭都不敢將事情交給他做了,畢竟,他這個官位是聖人親自賞下來的,一般人還真不好隨便處置了,因此,只要他該去的時候去點個卯,大家也就不管他了。
  賈政自視甚高,實際上也就是那樣了,何況,賈赦賈政兄弟兩個,因為上頭老太太的偏心,二房一直壓著大房,兩邊也就是維持著表面上的和氣罷了,這樣的榮國府,哪有被依靠利用的價值。
  賈元春一沒有足夠的美貌,二沒有強有力的靠山,最重要的是,她還缺少了一些自知之明,不是什麼本分的人,看她一個小小的女史,在宮里居然傻不拉幾地拿著幾萬兩銀子開路,就知道她也就是小事上精明,真要做起大事的時候,那就是個糊塗人了。
  不過,林母還真是擔心,賈元春跟上輩子一樣,自個找死,她死了也就罷了,若是因此養大了心思,坑了林家,那可就麻煩了。只是如今秦可卿年紀還小,東府裡頭賈蓉也不過十歲出頭,沒到成婚的時候呢,何況,林母又不是史氏,她才懶得管東府的事情,就算是賈珍跟自家兒媳婦扒灰,林母眼不見為淨,就當什麼都不知道罷了。
  對於賈元春的事情,林母還真有些躊躇不定,其實最好的法子就是讓賈元春在宮里自生自滅,回頭新皇登基,到時候,自然會將宮中年紀大了的女官宮女放出來,到時候,一個二十多歲的老姑娘,回了家之後,也就是做填房的命!
  只是,賈元春根本就不是那種能夠老老實實認命的人,何況送她進宮,也不光是賈家的主意,這裡頭還有王家的想法,王家當年家中沒有適齡的女孩子,這才打上了賈元春的主意,畢竟,賈元春也是王家的外孫女。
  林母琢磨著,王氏之後說不得就要去找自家哥哥王子騰想法子,王子騰是個精明人,而且四大家族裡頭,如今還真就是個王子騰還有點權勢了,如今做著京營節度使呢,這可是非帝王腹心不能做的職位,當年賈代善在世的時候,有很長一段時間也是兼著這個差事呢!
  不過王家就算是想要插手也不容易,王家原本並非在軍方發展,跟內務府宮中也沒什麼關係,王家最初的時候,管的是海運司,這也是為什麼王熙鳳嫁妝豐厚的緣故,海運這玩意太賺錢了。
  不過,叫林母覺得比較奇怪的是,王家當初管著海運司,似乎就是靠著抽成還有下頭那些海商的孝敬過日子,卻從來沒想過自家參與進去,而且王家當初做得也比較明目張膽,在任上還弄出了不少虧空,等到後來,王子騰專心從武了,王家也就沒這樣的好事了,也就是吃著以前的老底,至於虧空什麼的,他們壓根不會多想。任上有虧空的官員多了去了,反正聖人也不追究,誰閒著沒事,從自家腰包裡頭掏錢將虧空補足了。這會兒誰能想到,之後的那位聖人,跟如今這位,性子是截然不同,相反,很多時候都顯得比較刻薄呢?
  林母盤算了一番之後,覺得就算是王氏找上了王子騰,只怕王子騰也不會在元春身上花費多大力氣,王子騰一向是個謹慎的人,不到關鍵時刻,他是不肯下注的,當初義忠親王謀逆,原本也算是東宮一黨的他果斷將義忠親王給賣了,這才換來了他如今的前程,從此之後,對於奪嫡的事情就小心了許多,不看明白了聖人的心意,他絕不會主動出手。
  只怕在王子騰想來,元春還是在宮中多等個幾年,等到時局明朗了,再謀劃也是不遲。
  林母對王子騰絕無好感,若非有這個王子騰撐著,王氏跟王熙鳳也不至於那般大膽,只是,王子騰死得也頗為蹊蹺,估計也是被上頭算計了,這傢伙投機了一輩子,最後還是栽在這上頭了。
  林母心中計議妥當之後,便不再多想,而是琢磨起林家的事情來了。
  

☆、第 17 章

  賈璉南下也有兩個多月了,賈敏的熱孝也差不多過了,也該護送著林黛玉往京中來了。
  林家那邊,林如海雖說心中對女兒也有些不捨,但是他接下來的兩年裡頭,得顧著鹽政上頭的事情,為了早點給聖人一個交代,林如海卻不同如之前那般緩緩圖之了,鹽政是個燙手山芋,林如海算是聖人的心腹,但是,聖人年紀都多大了,偏生一直不肯立下儲君,叫下頭的臣子也不知道該效忠誰,因此,林如海這樣的,也是哪個都不肯得罪,誰知道哪片雲上有雨呢?
  而且一直遠離中樞,若是上頭有人進些讒言,縱然聖人信任自己,但是次數多了,難免也有些麻煩,因此,早點做出點成績來,將這鍋甩給別人才是正理。
  但是鹽政的事情錯綜複雜,裡頭牽扯到的人比較多,說不得有人會鋌而走險,到時候,他們或許不能對林如海這個朝廷命官如何,若是從後宅下手,林如海卻是無法兼顧,因此,將女兒送到京城榮國府,一方面是托付岳母好生教導,另一方面,也是為了保護女兒的意思。
  賈璉這兩個多月以來,跟著林如海,雖說算不得脫胎換骨,卻也學到了不少,跟賈家不同,林如海並不避諱跟賈璉說賈璉的外家,賈璉聽說外家原本煊赫,只是因為牽扯到了義忠親王之事,結果死的死,貶的貶,如今卻是多年不見音信了,心中就是一個激靈。
  賈家從來沒人跟賈璉說張家如何,賈璉甚至都搞不清楚自家母親到底是哪家出身,他自個也是個有些沒心沒肺的,別人不說,他也從來沒想過多問幾句,張氏過世的時候他還不懂事,後來就被王氏史氏刻意引導,直將王氏當做親娘一般。
  林如海也算不得真正的謙謙君子,真要是這樣,他也做不得如今這個位置,在林母信中知道自家亡妻與二嫂王氏不睦之後,林如海又聽說榮府如今當家的是二房,自然不能叫賈璉與二房繼續一條心,因此,偶爾看似不經意地說上幾句,林如海素來說話多有些深意,賈璉習慣了回去之後細細琢磨,頓時對於王氏的許多用心懷疑起來,原本賈璉對王氏再孺慕,如今想到王氏都是騙自己的,頓時惡感更甚,心中只覺得自個之前糊塗透頂,將一個口蜜腹劍的毒蛇當做自個的親人,好在如今還不晚。
  賈璉得了林如海的提點之後,對他也是滿心感激之情,因此恨不得對著林如海拍胸脯打包票,表示表妹跟著自個回榮國府之後,絕不會讓林表妹受到半點委屈雲雲。
  林如海雖說覺得賈璉一個男子,管不了多少內宅的事情,不過,賈璉的妻子王熙鳳如今卻是管家的人,賈璉有心的話,林黛玉日子也會比較好過,因此,自然很是捧了賈璉幾句,叫賈璉差點沒忘了自個姓什麼了!
  當然,林如海更相信的其實還是林母,他同樣給林母回了一封信,將自個的打算跟林母說了,他這兩年將鹽政上頭的事情交割清楚之後,然後就上書聖人,將鹽政交給別人,自個回京,哪怕做個閒職呢,也比如今在揚州這般來得強。
  至於續娶什麼的,林如海雖說沒說自個身體有什麼問題,只說自個只怕是命中無子,就不續娶,免得禍害人家年輕姑娘了,至於林家香火的事情,他會給林黛玉挑選一個枝葉繁茂的人家,回頭將林黛玉的次子過繼給林家便是。
  賈敏熱孝剛過,林如海親自送走了賈璉還有林黛玉一行人,這次卻是沒有賈雨村什麼事了。
  之前賈敏剛過世沒多久,朝廷就發了邸報,說了以前那些因為各種事情丟官的官員可以起復了,賈雨村頓時就激動起來,連忙就跑過來跟林如海請辭,賈雨村才學不錯,林如海對他的品行也沒太多瞭解,不過,賈雨村教導林黛玉兩年時間,還算盡心,林如海便給賈雨村寫了一封薦書,給了二百兩銀子的程儀,將人給送走了。
  林如海寫的薦書自然不是給賈政的,之前收到了林母的信,林母信里直言賈政就是個食古不化的,林如海想到這位舅兄多年不曾挪動過位置,頓時也對賈政沒什麼信心了,別搞到最後賈政沒辦成事情,卻是將人給得罪了,因此,也沒跟賈雨村說什麼榮國府的事情。
  但是,這麼一來,卻是將賈雨村給得罪了,賈雨村早就聽說林如海跟榮國府有親,結果,林如海卻不肯將自個引薦給榮國府,雖說面上不顯,其實心中卻是將林如海給恨上了,他進京的時候,搭上了甄家的關係,最終倒是順利起復,不過那都是後話了。
  林如海因為信任自家岳母,因此,也就是給林黛玉配了個乳母還有一個叫做雪雁的丫鬟,畢竟,林黛玉去親戚家裡頭,也不好過於大張旗鼓,何況,林黛玉是去守孝的,也得低調一些,要是缺什麼,榮國府那邊自然會補齊的。
  除此之外,林如海還是拿出了賈敏之前給娘家的禮單,照著禮單刪減一番,給賈家一乾人都準備了禮物,將禮單給了賈璉,叫賈璉代為呈送。
  賈璉帶著林黛玉進京自然不會再走陸路了,林黛玉年紀小,生得也瘦弱,陸上顛簸,難免受罪,因此卻是包了一條船,沿著運河一路北上,只叫船家緩緩而行。
  而林母那邊算著時間,林黛玉也該到了,親自去看了給林黛玉準備的院子,將裡頭不符合自己審美的東西都換了一遍,然後又從私庫裡頭拿了不少好東西出來,擺了進去,看得王氏眼紅不已,林母只當做不知道,別說這私庫的東西是史氏的,林母不心疼,林黛玉是她親孫女,原本就該金尊玉貴養大的孩子,她有什麼好東西捨不得給她,因此,出手更是大方。
  王氏一方面暗自詛咒,一方面也是感慨老太太實在是私房豐厚,按照老太太以前表露的想法,這些以後都是要留給寶玉的,頓時舒心了不少。
  林母懶得理會王氏什麼想法,看著一切妥當之後,就等著林黛玉過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500收加更!

☆、第 18 章

  林黛玉過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中秋,天漸漸冷了下來。
  之前到通州的時候,賈璉就叫人快馬加鞭趕回榮國府給府里報信,因此,算了一下時間之後,林母就吩咐賴大帶著僕婦去碼頭等候,將賈璉林黛玉一行人接回來。
  林黛玉到的這天,天氣正好,林母想著自個孫女要來,一大早,天剛有些蒙蒙亮,就醒過來了,她本來年紀就大了,覺淺,醒過來之後就再也睡不著了,乾脆就喚了鴛鴦伺候她起身梳洗。
  林母雖說跟原本的史氏頗有些不同,但是,這不同也有限得很,畢竟,兩人都是家中的老封君,一向養尊處優的人物,何況,賈敏去世,原本史氏就總是強調說什麼,她這一輩子最疼愛的莫過於賈敏,因此,如今有些變化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林母對於即將到來的林黛玉的重視,大家都是知道的,鴛鴦私底下覺得,只怕是這個從小被自家祖母捧在手心裡的賈寶玉,也倒退了一射之地。當然,她這個猜測,也沒跟任何人說。
  鴛鴦能夠在老太太身邊深得信任,便是老太太私房的鑰匙都交給鴛鴦保管,下面的人都說什麼,老太太離了鴛鴦,連飯都吃不香什麼的,靠的就是她的忠心和貼心。
  鴛鴦父母遠在金陵,如今當家的是她的兄嫂,她從小被送到府中做事,跟兄嫂關係也不親近,她那嫂子更是個見錢眼開,眼界短淺的人物,若是沒了老太太的庇護,說不得他們就將鴛鴦隨便許個老鰥夫,好多賺一筆彩禮了。
  而老太太對鴛鴦表現出來的看重,卻讓鴛鴦在榮國府有著近乎超然的地位,即便是家中那些老爺少爺,也對鴛鴦頗為客氣,這叫鴛鴦極為知足,因此,更是對老太太忠心不二,可以說,她比誰都希望老太太能夠長命百歲,長長久久活著。
  因此,雖說發覺林母跟史氏的些微不同,鴛鴦也只當是林母一來老年喪女,白髮人送黑髮人,因此脾氣變得古怪了一些,何況,老小孩,老小孩,老了之後,性子有的時候也會跟小孩子一樣多變,因此,鴛鴦雖說心中曾經閃過一些奇怪,但是卻也沒有真的產生什麼疑心來,只是依舊盡心竭力伺候。
  林母對鴛鴦的觀感其實也就是那樣,這其實不關鴛鴦品行如何,主要還是她本身就對榮國府的人沒多少好感。不過,鴛鴦的確是個妥當人,林母做了多年的鬼,剛開始林黛玉過世的時候,才算是繃不出,很是歇斯底里了一番,那時候她想要復仇,只是她根本無法接近仇人,好在賈家很快覆滅,叫林母怨氣散了不少,之後又輾轉了不知道多少人之手,見識了不知多少悲歡離合,漸漸的,也就平靜了下來。她本就不是什麼急躁之人,如今最重要的是林家,只要林家過得好,賈家這邊,看他們一家子的德性,早晚自個將自個玩完了。
  因此,雖說林母一開始的時候,還曾經想著疏遠鴛鴦什麼的,後來想想也知道,這事不可能,再者說了,沒了鴛鴦,伺候她的還是那些老人,挑選新人進來吧,難免不順手,因此,林母最終還是打消了之前那些主意。
  林母起得早,伺候的人總不能比她還晚,因此,一個個很快也跟著起來了,然後就開始服侍林母用飯。
  林母借著賈敏過世,如今吃得素淡了許多,她這個身體年紀也大了,胃口也就是那樣,因此,不過是吃了一小碗碧粳米粥,配了一碟小菜,又挾了個豆腐皮的包子吃了,也就吃不下了。
  林母起得早,但是,邢氏王氏她們還是按照尋常的鐘點過來請安,林母想著林黛玉要來了,也沒有言語上刻薄什麼,至於賈寶玉,天大亮之後才跑過來問安。
  這也是正常的事情,賈寶玉原本住在林母這邊的時候,一貫就是睡到自然醒的,如今搬出去了,林母也不稀罕他天天過來請安,因此只說賈寶玉如今年紀還小呢,讀書又辛苦,就該讓他多睡一會兒,等到用過早飯了再過來也無妨。大家都覺得這是林母疼愛賈寶玉,實際上,是林母懶得跟他玩那些肉麻的把戲。
  賈寶玉如今也不可能賴在林母這邊不走了,賈政反正沒什麼公事要做,有的是時間盯著賈寶玉,雖說未必天天考校什麼的,但是,賈寶玉有沒有讀書寫字,有沒有用功,他還是得盯著的。他給賈寶玉佈置了學習任務,天天固定的要讀多少書,要寫幾頁字。賈寶玉本來就是個定不下心來的,經常還要開點小差,因此,效率可想而知,不得不時間上湊,因此,能在林母這邊的時間就很短了。
  賈寶玉那邊剛走,王氏看著三春依舊坐在那裡,便問道:「怎麼今兒個不去上學了?」
  林母一聽,便皺眉道:「女孩子家家的,又不用考狀元,光耀門楣,缺了一天課又如何,今兒個我那外孫女要過來,以後她們就要在一塊兒做姐妹了,自然得早點認識才好!」
  王氏連忙低下頭,說道:「老太太說得是,是兒媳婦多嘴了!」
  林母點了點頭,說道:「回頭跟寶玉說一聲,功課寫完了,也早點過來見見自家表妹!」
  王氏臉上肌肉一陣扭曲,還是低頭說道:「之前兒媳婦在菩薩面前許了願,之前跟廟里的大師說好了,寶玉今兒個要去廟里跪經還願呢,只怕回來得早不起來!」
  林母早就聽說了這事,王氏根本沒說今兒個林黛玉過來,直接就哄著賈寶玉出去還願了,賈寶玉樂得一天不讀書,也沒有多問,因此,今兒個就急哄哄地走了,反正去廟里還願也就是一會兒的事情,他還能在外面多玩一會兒,賈寶玉常年生活在榮國府中,難得有出去的時候,如今有了機會,怎麼會不積極呢。
  雖說心中挺煩賈寶玉的,要是他再鬧騰出什麼摔玉取字的事情來,那不是惹人心煩嗎,不過,林母能夠嫌棄賈寶玉,卻是不許別人故意避著林黛玉的,因此,直接就說道:「寶玉如今才多大的年紀,就叫他去跪經還願,這不是折騰孩子嗎?還有,小孩子家家的,雖說神佛也是要敬的,但是聖人還說呢,敬鬼神而遠之!寶玉還小,經常接觸這些,移了性子可就不好了!」
  王氏自從賈珠沒了之後,只當賈寶玉是自個的心肝肉,這會兒聽林母這麼一說,頓時就擔心起來,生怕跟林母說的一樣,回頭叫賈寶玉移了性子,頓時懊悔不已,心中又是暗恨林黛玉,若非她要來,她何必出此下策呢?
  

☆、第 19 章

  林黛玉到的時候,已經快要中午了,畢竟,從碼頭進城也得花挺長時間,畢竟,下了船就是要進城了,又不好快馬加鞭,因此,只是馬車緩緩而行,因此,走得快那才叫怪了呢!
  一行人才到了寧榮街,這邊就開了側門,林黛玉做的馬車直接從側門進去了,到了二門那邊才下了車,換成了轎子,一直往林母的院子而來。
  林黛玉是晚輩,因此,林母雖說心中想得很,也不好到二門那邊等著,不過卻是叫王熙鳳過去接人,王熙鳳雖說很多時候,都聽王氏這個姑母的,但是對老太太的吩咐,也是從來不敢怠慢,因此,見得抬著林黛玉的轎子近了,就連忙帶著人迎了上去,笑道:「林表妹可算是來了,這些日子老太太天天想,日日惦記著,知道表妹今天到,飯都比往常多吃了幾口呢!」
  林黛玉還沒有下轎,就聽到這般聲音,心中納罕,她一路而來,榮國府規矩還算整肅,路上並無什麼人說笑,即便說話,也是輕言慢語,結果陡然間聽得王熙鳳這般說笑,竟是有些反應不過來。
  轎子放了下來,一邊的僕婦連忙打起了簾子,攙著林黛玉出了轎子,王熙鳳見得林黛玉便是一驚,因為在孝期,林黛玉雖說沒有麻衣布裙,但是穿得也很是素淡,不過是腕上戴了一隻赤金的金釧,上頭並無什麼紋路。她雖說還年幼,臉上還帶著稚氣,但是,卻已經能看出來美貌過人,雖說生得纖裊了一些,但是更顯得嬌弱可人,據說林黛玉生得挺像賈敏,看林黛玉如今的模樣,便可知當年賈敏的風姿來,也難怪老太太疼愛呢!
  心中心思百轉,王熙鳳卻是直接快步上前,拉住了林黛玉的手,含笑道:「林表妹,我是你璉二嫂子,你以後叫我一聲二嫂子便是了!」
  林黛玉之前就聽說了,何況,賈璉過去接她,她年紀還小,跟賈璉也沒什麼男女大防的說法,賈璉對她很是關照,這會兒一聽是賈璉的妻子,頓時不敢怠慢,蹲了蹲身,行了一禮:「黛玉見過二嫂!」
  王熙鳳還了半禮:「妹妹實在是太客氣了,倒是叫嫂子有些無所適從了,走,嫂子帶你進去!」說著,便拉著林黛玉就往院中走去。
  林母已經帶著人在屋外等著了,看得王熙鳳拉著林黛玉過來,林母眼睛放在林黛玉身上,半點沒有挪開,眼中已經有淚光閃爍起來。想到之前林黛玉年紀輕輕,就吐血而亡,林母心中又是一陣絞痛,一時間竟是說不出話來。
  正迷蒙間,林黛玉已經過來了,見得林母,直接便上前行禮,林母頓時回過神來,連忙拉住了,摟著黛玉說道:「可算是來了,來了就好,來了就好!外面風大,咱們到屋裡面說話!」
  一群人很快轉移了陣地,進了屋之後,林母將在場的人都跟林黛玉說了一下,林黛玉挨個行禮問好,很快就將人給認齊全了。林母拉著林黛玉在自己身上坐下,然後便開始仔細問起了這一路上的飲食起居情況,黛玉一一答了,她原本過來的時候還有些惴惴,見得林母,卻放下了心來,這會兒被林母摟著,只覺得心中安然。
  這邊說話說得正高興,那邊被忽視了半天的王氏忽然就開口道:「黛玉這模樣,可是有些不足之症?在家可吃著什麼藥?」
  林黛玉正想要說話,林母就不高興了,她伸手握住了林黛玉的小手,說道:「這叫什麼話,當初敏兒就是這般,不過就是天生生得纖細而已,南方那邊女子,多半如此,何況,玉兒一直守孝,這一路上又舟車勞頓,難免消瘦!」女子的名聲非常重要,林母既然想要讓林黛玉將來嫁個好人家,那麼,就絕不能在這種事情上落下什麼話柄。
  那邊王氏被林母這番維護弄得差點沒噎住,心中更是氣惱,林母卻是當做沒看見,她拉著林黛玉的手,笑道:「玉兒生在江南,到了長安這邊,難免有些不習慣,外祖母已經專門買了兩個會做淮揚菜的廚子,你喜歡吃什麼,儘管說!」
  黛玉連忙道謝,林母卻是拉住了,笑道:「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呢,你這些日子守孝也辛苦,難免缺了點血色,今兒個時候不早了,明兒個,就找了太醫過來,給你把個平安脈,開個補血養氣的方子好生調理一番!」
  林母早就打算好了,沒錯,林黛玉是有點先天不足,林家人多半都有著毛病,以前林家老太爺還在的時候,家裡就供奉了兩個醫士,三天把一次平安脈,按照時節變化,換著方子給林如海調理,林如海才能夠順順利利地通過了歷次科考,身體一直沒什麼問題。可見,這先天不足,其實是可以後天補足的。
  林黛玉如今年紀小,正是好好調理的時候,何況,以林母如今的身份,完全可以請太醫院裡比較好的太醫了,這就比當年林如海還強一些,別說什麼高手在民間之類的話,皇權時代,最好的大夫還是在太醫院,畢竟,太醫院裡頭多少醫書藥典,哪怕為了這些,那些只要有上進心的大夫也要削尖了腦袋往裡頭鑽呢!
  王氏之前碰了一鼻子灰,這會兒更是有些氣不順,她本來就跟賈敏不睦,如今再看林黛玉的模樣,跟賈敏似乎有著五六分的相似,當年那些口角不合一下子又湧了上來,尤其,林母對林黛玉這般看重,又讓王氏有了危機感,她很懷疑林母想要將林黛玉跟賈寶玉湊成對,看林黛玉那樣子,就知道是個短命的,她怎麼肯讓自家寶玉娶了這麼個病秧子,因此,心中更是想著給林黛玉來個下馬威。
  因此,沒多久,又是對著一邊正跟著林母和林黛玉湊趣的王熙鳳說道:「鳳丫頭,這個月份例可發下去了,之前忘了,該從庫里隨手挑幾件料子給你妹妹做衣裳的!」
  林母上輩子這時候還在林家呢,哪裡知道林黛玉進門就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後來跟著林黛玉到了賈家,也就是聽說賈寶玉鬧騰了一場而已,如今見王氏這般,更是火氣上來了,她不冷不熱地說道:「玉兒的事情,就不勞煩你這個二太太費心了,我老婆子雖說年紀大了,精神不濟,不過總算手頭還有兩個錢,養著我外孫女還是沒問題的!說起來,既然如今管家的是鳳丫頭,她一向又是做得妥當的,沒出過什麼紕漏,你個做二嬸的,跟著你姪媳婦享享清福便是了,也省得勞心勞力,還老是丟三落四的!」
  王氏臉漲得通紅,連忙起身請罪,林母淡淡地說道:「你也是關心玉兒,不過是想得不夠周全罷了!對了,玉兒還沒見過她兩個舅舅呢,老大家的,你先帶玉兒過去見見她大舅舅!行了,我也累了,你們都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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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林黛玉跟著邢氏去見賈赦,賈赦既然知道林母的重視,雖說不樂意,還是露了個面,說了幾句漂亮話。何況,賈璉之前回來,頭一個就跑去見他這個老子,很是跟賈赦說了幾句動情的話,說自個已經知道了二房的狼子野心,當年就是二房誤導了自己,以至於自個走錯了路,如今他已經認識到自己錯了,他終究還是大房的人雲雲。
  賈赦這麼多年偏居一隅,也不光是他愚孝,主要還是他當年做的錯事。賈赦那混不吝的性子,若非真的理虧,早就鬧騰起來了。
  但是,如果說賈赦對此真的服氣,那傻瓜都不信!賈赦憋屈啊,要說賈政比他強得多也就罷了,問題是,賈政跟賈赦兩人雖說名聲上頭因為人為的因素,弄得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真要說起本事來,那真是大哥別說二哥,兄弟兩個一般的無能,只不過一個破罐破摔,一個能裝而已。
  賈赦從來都心中不服,尤其自家兒子,向著老二一家子,賈赦不恨才怪呢,因此,對賈璉這個唯一的嫡子,從來就沒個好臉色。如今賈璉在他面前恨不得痛哭流涕,表示要跟二房一刀兩斷,賈赦能不高興?
  賈璉在那邊說什麼多虧了老太太,讓他跟著林姑父身邊見識了一番,否則的話,還真叫人給糊弄了雲雲,賈赦也沒有多想怎麼回事,在他看來,自家老娘一向是個偏心眼的,如今竟然說要給賈璉謀個實缺,這裡頭只怕還有點別的文章,只不過他也沒給賈璉潑冷水,好歹老娘給了自家一點善意,自己這邊可不能把事情給搞砸了。
  因此,賈赦雖說挺捨不得身邊那個嬌軟可人的小妾,不過,還是強打著精神見了林黛玉一面,說了一些場面話,送了點見面禮,賈赦從來不缺錢,他祖母的嫁妝私房都給了他,要不然,哪裡扛得住他那般花天酒地,因此,直接就給了林黛玉一塊暖玉雕琢的玉佩,笑道:「大舅舅這邊也沒什麼好東西,這點小玩意,外甥女拿去壓裙吧!」
  林黛玉在家的時候,無論是林如海還是賈敏,都沒跟她說過賈赦的事情,畢竟,夫妻兩個都是讀書人,在女兒面前說自家大舅兄(大哥)的壞話,還是挺難以啓齒的,因此,林黛玉對這個大舅舅並沒有什麼偏見,如今見賈赦和顏悅色,對她一派慈愛模樣,心中自然感念不已。
  尤其,到了賈政那邊,賈政避而不見,連句好聽的理由都沒有,王氏又在那裡說什麼賈寶玉是混世魔王的話,明裡暗裡敲打林黛玉,叫她離賈寶玉遠一些。
  林黛玉本就敏感多思,之前又隱約聽說自家母親跟這位二舅母有些不睦,心中自然有些鬱鬱,好在這會兒時候已經不早,那邊有下人過來傳話,說是老太太那邊傳晚飯了,王氏這才帶著林黛玉過去了。
  林母對賈家的人沒多少好感,因此,在用飯上頭一直延續著原本的規矩,每日里李紈捧飯,王熙鳳安箸,王氏奉羹,倒是邢氏,因為離得遠,而且一向不太會說話,因此,過來得卻是比較少。
  林母對李紈也沒有什麼照顧的意思,這人雖說也是個苦命的,但是,與林母也沒多大干系,她就算要恨,也該恨賈政逼迫過甚,王氏狠毒無情。而且當初林黛玉在的時候,李紈忖度王氏的意思,總是捧著薛寶釵,打壓林黛玉,因此,林母自然也不會對她另眼相看,也就是如同從前一般罷了。
  當然也正是因為如此,大家對林母也沒生出什麼懷疑來。
  林母這些日子吃得清淡,因為林黛玉過來,更是添了幾樣淮揚菜,林母是姑蘇那邊長大的,那邊的飲食風俗跟淮揚也有些不同,因此,雖說找了廚子進來,也不知道這菜做得到底地不地道,等到林黛玉坐下之後,含笑道:「玉兒嘗嘗看,這些淮揚菜是否地道,若是不合口,回頭外祖母再給你尋幾個,或者寫信叫你父親將家裡用熟的廚子送過來也行!」
  王熙鳳一聽,連忙夾了一筷子乾絲給黛玉,黛玉有些不自在,不過還是吃了,咽下之後才道:「外祖母不必勞煩,這菜卻是頗為地道,與家中味道彷彿!」
  林母點了點頭,笑道:「這有什麼勞煩的,外祖母就是動動嘴而已,日後想要吃什麼,儘管說,在外祖母這裡,跟你自家也沒什麼區別!」
  林黛玉又是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接下來才開始正式用飯,王氏站在林母身後,給林母布菜,而李紈與王熙鳳卻是在林黛玉與三春身邊布讓,席上,半點聲音也沒有,飯後,又有丫鬟送上茶水。
  林黛玉瞧著諸人模樣,照舊用茶水漱了口,然後又有人送上了吃的茶過來,林家素來沒這樣的規矩,因為體弱的緣故,總要等到飯後一刻鐘左右,才會吃茶,這吃的茶,林母平常也不喝,不過是潤個口而已,這會兒便示意林黛玉不必改了自個的習慣,只是說道:「你們也會去用飯吧,這邊留著我們自在說話!」
  王氏聽了,連忙謝了,又說了幾句場面話,這才帶著王熙鳳與李紈走了。
  林母笑吟吟地跟林黛玉說著話,沒問之前賈赦賈政的事情,這些回頭問了下人,自然有人跟她說,只是問林黛玉如今在讀什麼書,林黛玉答道:「剛讀了四書!」又問三春她們在讀什麼書。
  林母也沒有插口,那邊迎春探春惜春她們年紀相差也有些大,自然進度也不同,各自說了。
  幾個表姐妹正說著話,那邊外頭丫鬟笑道:「寶玉來了!」
  林母一時將這茬給忘了,心中不由皺眉,不過總不能將人趕出去,因此笑道:「讓他進來吧,正好叫他見見他林家表妹!」
  賈寶玉穿得跟紅包一樣進來了,進門就先給林母問安,然後便看向了林黛玉,一下子脫口而出:「這個妹妹我見過的!」
  林母笑道:「玉兒是你姑母之女,與你姑母生得相似,都是親戚,覺得面善也是應當的!」
  林黛玉本來也覺得賈寶玉面熟,這會兒聽林母這麼一說,頓時覺得的確如此,也不多想了。
  賈寶玉最喜歡的就是跟姐妹們往來,如今被賈政逼著念書,能松快的也就是林母這邊了,因此就湊到林黛玉身邊說話。
  

☆、第 21 章

  說了幾句閒話之後,賈寶玉也不知道是抽了什麼風,說道:「妹妹可有字沒有?」
  林母頓時有些惱怒,想到上輩子聽說的那個顰顰,頓時只覺得心肝疼,這是咒人吧!面上卻是一派和氣,她伸手拍了拍賈寶玉的頭,說道:「這說得什麼話,寶玉你這些日子讀書,難道就不知道一句話,待字閨中,你表妹還小,哪裡就有字了,便是寶玉你,還有你其他姐妹,又有什麼字了?」
  賈寶玉也不是什麼真的聽不懂人話的人,林母這般一說,只是嘟囔道:「孫兒還給妹妹想了個妙字呢!」
  林母笑道:「你這孩子,就知道胡鬧,什麼妙字不妙字的,只怕又是胡謅,看我回頭不告訴你老子去!」見探春又追問的意思,林母淡淡地看了探春一眼,探春剛想張嘴,也閉上了。
  說到賈政,賈寶玉就不由縮了縮頭,將之前那些想法給丟開了,抱著林母的胳膊撒嬌道:「老太太,你就饒了孫兒吧,若是告訴老爺,老爺非教訓我不可!」
  林母笑眯眯道:「還知道你老子要教訓你啊,看你以後還胡說八道不!」
  寶玉趕緊說道:「再不敢了!」
  結果,很快他又忍不住了:「妹妹可有玉沒有?」
  林黛玉自然看到了賈寶玉胸前項圈上掛著的那塊玉,又知道什麼銜玉而誕的傳聞,因此便道:「我沒有那個,想來那玉是個稀罕物,哪裡是人人能有的?」
  寶玉聽了,登時發作起痴狂病來,摘下那玉,就狠命摔去,罵道:「什麼罕物,連人之高低不擇,還說‘通靈’不‘通靈’呢!我也不要這勞什子了!」嚇的眾人一擁爭去拾玉。
  林母恨不得將那什麼通靈寶玉摔了算了,不過還是喝道:「之前說什麼了,又胡說八道!這玉是你的命根子,快仔細戴上,小心你娘知道了捶你!」
  見林黛玉在一邊不知所措,便說道:「你妹妹原本也是有玉的,她生下來之後,我想著她,你姑母就將玉捎過來給我,權當你妹妹在我身邊了,她那時候還小,哪裡知道這事!」說著,便吩咐道:「鴛鴦,去將匣子裡頭那枚流雲百福的玉佩拿過來!」
  鴛鴦聽了,趕緊進去取了玉佩過來,那玉佩雕工精美,卻是上等的羊脂玉,林母之前發現之後便琢磨著留給林黛玉,因此前些日子就叫鴛鴦送到了城外慈恩寺,請那裡的高僧開了光,又在佛前供奉了七七四十九天,前些天才取回來,鴛鴦還以為林母會將這個留給賈寶玉呢,哪知道今兒個竟是給了林黛玉。
  林黛玉自然是知道自個是沒什麼玉的,之前見賈寶玉在那裡發瘋摔玉,就是嚇了一跳,她年紀小,之前誰對她都是客客氣氣,親親熱熱的,先是在王氏那邊被王氏拐彎抹角地說了一通,這會兒賈寶玉又是這般癲狂,她本就敏感多思,這會兒不由有些不知所措起來,結果林母截口就將話題給圓了過去,林黛玉這才松了口氣,果然,外祖母才是最疼自己的,難怪父親臨行前說,自個到了榮國府,只需要跟著外祖母便是,其他人如何,不必過多理會。
  林母將那枚流雲百福玉佩親手給林黛玉戴上,然後對著賈寶玉說道:「瞧,現在你妹妹也有玉了,可不能再折騰了!」
  賈寶玉也是個心思簡單的,這會兒也是咧嘴笑了起來:「真好,妹妹也有玉,不是我一個人有了,也就是妹妹這樣的人品,才配得上這般美玉呢!」
  林黛玉被賈寶玉說得臉又是一紅,對之前王氏說的什麼禍根孽胎,混世魔王之說已經是深以為然,覺得,他這人這般憊懶無賴,又是個時常發癲的,日後能避還是贊避吧!
  兵荒馬亂了一通之後,林母瞧著賈寶玉還賴在這裡不走,便說道:「寶玉,時候也不早了,你也回你院子裡頭早點歇著,明兒個還要念書呢,仔細太晚了,明兒個起不來!」
  賈寶玉頓時有些怏怏起來,不過想到賈政那張黑臉,還是起身說道:「那老祖宗,孫兒這就先告退了,明兒個再來給老祖宗請安!」
  林母點了點頭,笑道:「去吧,這會兒天黑了,路上看著點,鴛鴦,將那只玻璃宮燈拿給麝月!」
  鴛鴦答應了下來,取了玻璃宮燈過來,給了麝月,叫她路上仔細一點,別將燈給摔了,這才親自送走了賈寶玉一行人。
  這會兒的確時候已經不早,林黛玉的奶娘王嬤嬤便過來詢問林黛玉晚上歇在何處,林母記得這個奶娘,上輩子她不管黛玉遇到了什麼事情,從來都是一聲不吭,也不知道給黛玉張目,連迎春身邊的司棋都不如。只是她如今是外祖母,卻是不能將這個王嬤嬤給換了,因此便說道:「之前你母親住的院子,外祖母之前叫人幫你收拾出來了,那邊離外祖母這裡也就是幾步路的事情,以後你就住到那裡吧!我看你身邊也沒帶幾個人伺候,我身邊玻璃還算得力,以後就到你身邊伺候!」說著,便喚了玻璃過來,叫她拜見林黛玉這個新主人。
  林母才不會將後來改名紫鵑的鸚哥給了林黛玉,鸚哥雖說也還算不錯,但是,若不是她攛掇著,又時常給予方便,時不時地還打著林黛玉的旗號跟賈寶玉那邊眉目傳情,林黛玉也未必會真的跟賈寶玉有多麼深厚的感情,何況,後來林黛玉沒了,紫鵑直接給賈寶玉做了姨娘,這就叫林母覺得惡心了。
  玻璃也是林母身邊的丫鬟,也是二等,林母選她卻是因為她年紀略大,而且容貌並不出挑,這樣的,日後跟賈寶玉扯上關係的可能性就比較小了,何況,玻璃素來沈默,並非言語伶俐之人,但是做事卻很是妥當,而且她又是賈家的家生子,對賈家的情況比較瞭解,正好可以幫著給林黛玉對賈家有個差不多的瞭解,另外也能幫著管教下頭的那些丫頭婆子,免得她們不拿林黛玉當回事。
  林黛玉趕緊謝過了,又跟三春道了別,約定回頭一塊兒去學里讀書,這才跟林母告退,在下人的引領下,回自個院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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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林黛玉走後,三春也一塊兒告退了。折騰了一天,林母也累了,洗漱了一番,便準備歇下了。
  只是躺在被窩裡頭,林母一時半會兒又是有些睡不著,今兒個林黛玉過來,三春裡頭,迎春便不說了,她母親早逝,不管是賈赦還是賈璉,從來都對她不聞不問,因此,素來就是個沈默的性子。林母可是聽不少人說過,這位二姑娘就是戳一下動一下的性子,別人都說她性子懦弱,不過,在林母眼裡,迎春卻是一個很有些趨利避害本性的人。
  她乳母偷她東西,她知道說了也沒用,別人還要笑話她,因此從來一聲不吭,只是縱容手底下司棋繡橘她們跟她那位乳母爭吵,她在那裡得個清靜。後來司棋與表兄私相授受,她卻是一聲不吭,也不維護一兩句。反正,只要不打擾她那所謂的清靜,她對什麼都不在乎。
  迎春雖說如今年紀不大,但是性子已經養成了,林母也沒有多少閒心管教這個孫女,但是探春卻是不一樣,她是個不認命,而且爭強好勝的,原本三春一般的教養,迎春從來都是個沒什麼存在感的,惜春年紀小,何況,她本是寧府的嫡女,卻跟著迎春探春兩個庶女一般黛玉,探春雖說論起容貌,在三春裡頭,幾乎是墊底,但是在其他方面,卻是最為出挑的。
  結果如今平白多出個林黛玉來,幾乎跟賈寶玉比肩,探春心中若是服氣,那才叫怪了。何況,探春為了自個的前程,從來都是唯嫡母王氏馬首是瞻,王氏不喜歡黛玉,探春只有加倍奉承,將黛玉踩下去的道理,哪裡還會真心與黛玉交好。
  這麼一想,林母又有些憂愁起來,林黛玉本身就是個多愁善感,清高自許的性子,若是跟三春這些表姐妹也相處不好,難免心中更添幾分愁緒,回頭若是賈寶玉趁虛而入,說不得又叫林黛玉動了心。
  另外就是,林如海在信裡面說了,自個不會續弦,也就是說,日後對林黛玉的教養,都落到林母身上了,林母倒不是嫌煩,但是教了一個,另外三個就不能不管,畢竟,她如今的身份,首先是賈家的老祖宗,而不是她自認的林家老太太。
  四個加在一塊兒,林母如今七八十歲的人了,哪有這許多精力,心中琢磨了一番之後,最終還是想到,乾脆還是聘幾個教養嬤嬤回來吧,另外,也該將三春的嫡庶還有身份給分開來了,探春之前那般,總得叫她認清楚事實才是。
  迷迷糊糊想著,林母才恍惚睡了過去。
  家裡來了個新妹妹,賈寶玉又是個人來瘋,第二天一早就先跑到林黛玉那裡去了,虧得林黛玉因為初來乍到,還有些認床,早早就起了,那會兒已經梳洗妥當,正準備去林母那邊請安呢,要不然,若是正趕上小姑娘沒起床,那可就不那麼美妙了。
  林黛玉很是拿捏不住到底應該如何對待賈寶玉這個表兄,他倒是個挺熱切的性子,而且林黛玉的確第一眼就覺得賈寶玉挺面善的樣子,但是,林母說得有道理,他們是表兄妹,親戚之間相貌有些相似也是正常的事情。之前又被二舅母說了一通什麼不要招惹的話,加上他之前喊著要取字,又瘋瘋癲癲地摔玉什麼的,雖說外祖母那邊圓了過去,但是還是叫林黛玉生出了一些心有餘悸的感覺,這個表兄實在是有些不靠譜。
  不過,人家一起床,還沒有用早飯,就急急忙忙跑過來找你,你也不能說人家太熱情了,因此,林黛玉最終只得帶著一些尷尬,跟賈寶玉一塊兒往後院林母那邊過去了。
  林母這會兒也起身了,雖說昨兒個睡得晚了一些,不過,她這個年紀了,本來就覺淺,因此,這會兒正在鏡前梳洗,她頭上頭髮已經開始稀疏,也戴不了什麼首飾,因此,不過是用兩根簪子梳了發髻,又戴上了一個抹額,耳朵上頭也就是戴著一對福豆而已。
  鴛鴦正幫著林母整理衣裳,就聽到外面丫鬟通報道:「寶二爺與林姑娘過來給老祖宗請安來了!」
  林母心中就是一堵,怎麼賈寶玉又湊到黛玉那裡去了,不過面上卻是笑道:「竟是這般早,快讓他們進來,外面如今可冷著呢!」
  兩人前後進了屋,一起給林母請安,林母笑著應了,又道:「之前不是說了嗎,你們住得遠了,以後用過飯再過來,而且,你們小孩子家家的,最是缺不得覺,尤其是寶玉你,白日里還得念書呢,睡得少了,精神不濟,可怎麼是好!」
  賈寶玉笑嘻嘻道:「老祖宗疼愛,孫兒銘感在心,孫兒也是擔心林妹妹初來乍到,晚上睡不好,也不認路,所以想著帶林妹妹一塊兒過來呢!」
  這邊正在說話,那邊三春也一塊兒過來了,依舊是一般的衣裙,一般的首飾,向著林母問安。
  三春一向如此,每日里也是跟著林母的作息,一塊兒飲食,之前賈寶玉林黛玉來得早,下面人就知道他們應該還沒用早飯,因此,連同他們兩人的分量都一塊兒送了過來。
  吃過早膳,林母便催促賈寶玉去前頭念書,賈寶玉有些不樂意,又膩歪了幾句,跟林黛玉探春說了幾句俏皮話,這才怏怏不樂地走了。
  再過一會兒,三春她們便要去上課了,賈家請來的女先生,也不過是給三春教導一些女四書還有琴棋書畫之類的課程,其他的卻是沒什麼好教的,因此,三春各自回去收拾書本文具,準備過一會兒一塊去上課,黛玉初來乍到,雖說從小讀了不少書,但是卻是被林如海當做男孩一般教養,跟著賈雨村這個兩榜進士念書,念的也是四書五經,卻是沒念過什麼女四書之類,文房四寶什麼的也有,昨兒個自然也是搬到了新院子那邊去了。賈母聽說之後,便道:「沒事,玉兒你先在這兒跟外祖母說話,外祖母叫人給你去準備!」
  林黛玉答應了下來,便坐在林母身邊陪林母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元旦快樂!

☆、第 23 章

  林黛玉雖說年幼,但是卻頗為聰慧,而且心智也早熟,林母琢磨了一番,便叫人退下,鴛鴦也被叫道外頭去守門,林母拉著黛玉的手,輕聲道:「你二舅舅家的那位二表哥一向是個混世魔王,毫無顧忌的人物!這裡頭也有一樁緣由,玉兒你是個聰慧的,今兒個外祖母便跟你說了!」
  林黛玉一愣,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就聽林母嘆道:「寶玉是你二舅母中年所生,說是生下來口中就銜了一塊玉,便是穩婆也是這般信誓旦旦,說是從寶玉口中取出來的,只是,這玉是何等物事,銜玉而誕,又是何等祥瑞,那會兒,你外祖父已經過世,咱們家卻是早就不比從前,這般祥瑞便是皇家也不曾見到,偏生落到咱們這樣的人家!你二舅母看著精明,實際上也是個蠢的,竟是嚷嚷得到處都是,這事自然是遮掩不住了!」
  林母才不管原本史氏什麼想頭,她早就看賈寶玉那塊破玉不滿了,何況,她原本也覺得這事有些蹊蹺,銜玉而誕,那玉還特別不尋常,若是女子也就罷了,頂天了,有個什麼鳳凰命格什麼的,回頭若是沒有早夭,乾脆就嫁到皇家去,由得她自個去掙前程了!
  問題是,賈寶玉是男子,哪怕史氏當年再如何自傲,在外人面前也得說自家不過是個二等的人家,何況賈代善過世之後,除了個屍位素餐的賈政,一家子就沒一個有個實職的,空有個爵位,又有多大用處。結果,這等祥瑞不投生在其他地方,偏偏投到了賈家,若有心人拿這個做文章,只怕都有人說一句賈家圖謀不軌,直接就找個理由抄家滅族了!
  好在賈寶玉一直就是個不成器的,很多時候顯得非常荒誕,賈家一家子也沒個有能耐的,如此,賈家才算是安穩了下來。林母也明白,自個漸漸不偏著二房,總得有個合適的由頭,這事卻是最好的理由,因此,也不管林黛玉如何驚駭,卻是繼續道:「外祖母也是無可奈何,只得想了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叫人將寶玉的名字張貼出去,命那些販夫走卒也跟著念,後來寶玉抓周,他又是抓了一盒胭脂,這事總算暫時糊弄過去了!」
  林母臉上露出一個苦笑來:「寶玉生有異象,若真是什麼出息的,只怕上頭第一個容不下,因此,這麼多年來,我也只能縱著寶玉胡鬧玩樂,由著他說那些稀奇古怪的話,他越發不成器,咱們家也只有越安全的!只是,你二舅母卻將寶玉看得如同命根子一般,她當年沒了珠兒,如今寶玉便是她最大的指望,因此,跟你二舅舅一樣,一心想著兒子出息,有什麼造化!」說著,林母長嘆一聲,搖了搖頭。
  林黛玉聽得目瞪口呆,就聽林母繼續說道:「寶玉嘴上向來沒個把門的,一貫又是在脂粉堆裡頭長大的,最是喜歡親近家中的姐妹,你那幾個表姐妹也就罷了,畢竟都是一家子血脈,就算親近一些也是無妨,玉兒你卻是林家人,外祖母接你過來教養,是為了你的將來,卻不能叫寶玉害了你,你日後跟寶玉疏遠一些便是,若是寶玉纏著你,你儘管跟他說什麼仕途經濟的話,他一向煩這個,以後就不會煩你了!」
  給林黛玉扔下這麼一個大雷之後,林母輕聲道:「這些你心裡知道便是,在外頭就不要跟別人說了,好了,他們應該將你的書本文具都準備好了,你這就跟著你那幾個姐妹一塊兒去念書吧!」
  林黛玉有些心神不屬地走了,不過,她終究不是什麼臉上藏不住事情的人,外祖母深信她,將事情悄悄告訴她,也是為了她好,她也不能辜負了外祖母這番好心,因此,很快收拾了一下心情,將之前那些事情壓在心底,見外頭雪雁跟昨兒個林母給她的玻璃已經帶著書本文具在外頭等著了,玻璃照舊被她改了名,依舊是叫做紫鵑,她連忙走了過去:「雪雁,紫鵑,咱們一塊兒去找二姐姐,三妹妹,死妹妹她們,一會兒一塊去念書!」
  那邊,一直守在門外,卻聽到了這般秘密的鴛鴦這會兒臉色發白,手腳冰冷,看著林母,有些期期艾艾道:「老太太,這……」
  林母溫和地看著她,說道:「鴛鴦你一向是個妥當的,今兒個這事,你就好好藏在心裡頭,以後照舊在我這邊伺候,明白了嗎?」
  鴛鴦心思微定,她父母便是老太太的心腹,在金陵老宅那邊當差,臨走的時候便將鴛鴦送到了府中,一直就在老太太身邊伺候,老太太對鴛鴦那是沒得說,鴛鴦除了要伺候老太太之外,便是家裡的大小主子,也得對她客客氣氣的,吃穿用度,甚至比得上三春一流。鴛鴦一向對老太太也是忠心耿耿,心中除了老太太,其他人對她來說,幾乎就是無關緊要的人物。
  這會兒聽林母這般說,當即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賭咒發誓道:「老太太放心,鴛鴦要是漏了半點口風,叫我天打雷劈,不得超生!」
  林母搖頭道:「說這些作甚,還有,以後對上寶玉他們,該如何還是如何?寶玉這輩子前程無望,就叫他日子過得舒服一些吧!」
  鴛鴦用力點了點頭,心中呼出一口氣來,對賈寶玉心中也是生出一些憐憫來,不過很快又覺著,賈寶玉是家裡的主子,錦衣玉食的公子哥,她一個做奴婢的,能怎麼憐憫。雖說賈寶玉是被老太太往養廢的方向養了,但是從小在家就是小霸王,除了賈政還會對他嚴厲一點之外,其他人對他都頗為縱容,他自個也是樂在其中。何況,大戶人家裡頭紈絝子弟多了去了,他們日子還沒寶玉好過呢,這麼一來,賈寶玉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這麼一想,鴛鴦也就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了。只是心中對老太太卻是更加敬重了,這麼大的事情,老太太居然這麼多年都瞞著,誰也不知道她的心思,要不是老太太看重林姑娘,不想叫寶玉損了林姑娘的閨譽,只怕一直都不會說出口,鴛鴦這般忖度一番之後,差不多就拿捏住了對賈寶玉還有對林黛玉的態度。
  

☆、第 24 章

  林母出於種種考量,跟林黛玉與鴛鴦將事情點破之後,但是一時半會兒也沒有發生什麼變化。林黛玉也就不用說了,她當年跟賈寶玉關係最好的時候,只要她不樂意,賈寶玉也別想猜出她的心思,何況是如今,她初來乍到,即便有什麼不對勁,人家也只當她是不習慣而已。
  至於鴛鴦,雖說年紀不大,但是能夠跟在主子身邊做貼身的大丫鬟的,哪個是什麼嘴裡藏不住話的人,只要她們不想洩露的事情,那絕對會一直守口如瓶。
  何況,林母其實也不是真的在意這事洩露出去,真要是傳出去了,到時候,直接就叫二房滾蛋就是了,到時候反而乾脆利落。
  因此,林母絲毫不在意自個給別人造成了多大的震驚,回過頭來,她還是賈家那個老封君。
  閒下來之後,林母就想到之前答應賈璉的事情了。老實說,賈家這樣的人家,如果真的想要走點門路,給子弟謀個差不多的官職的話,其實是比較簡單的事情。當然,你別一開始就想著做什麼大官就是了,乾脆利索一點,從芝麻官做起,只要你足夠能幹,政績像樣一些,想要升遷總比寒門出身的官員容易一些。
  不過,到了一定的程度再往上,那就不容易了,畢竟沒有經過科舉,怎麼著就要比別人差一截,除非聖人青眼有加,要不然也就那個樣了。
  這種事情,自然不可能教賈赦賈政兩人去辦,林母忖度了一番之後,打算將這事托付給史家。王家就算了,在王家眼裡,王氏顯然要比王熙鳳重要一些,王熙鳳被王氏當刀子使了這麼久,王家那邊也沒有插手的意思,林母才不相信,王家那邊什麼都不知道呢。畢竟,王熙鳳不過是王子騰的姪女,又不是親女兒,跟自家親妹妹相比,自然疏遠了一些。
  賈珠已經死了,賈寶玉年紀還小,王氏肯叫賈璉出頭那才叫怪了,若真是找到王家,他們隨隨便便都能將這事給攪黃了。
  想好了之後,林母便寫了一封信,叫人給史家那邊送過去。史家如今一門雙侯,對史氏這個姑母還算敬重,畢竟,史家當年並不如賈家,賈代善在的時候,史氏很是提攜了一番娘家人,她那兩個侄子最初的軍功就是跟在賈代善後頭鍍的金,後來也得了賈代善不少照顧。雖說後來因為史氏不甘寂寞,插手史家襲爵的事情,鬧得關係僵硬了一些,不過好在後來沒得到爵位的史鼎也封了忠靖侯,之前的事情也算是揭過去了。
  林母也不擔心史家不幫忙,四大家族之間互相聯姻,守望相助,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是白說的,原本是賈家帶著其他三家,賈代善,賈代化接連過世之後,賈敬又乾脆利落跑去修道了,雖說沒出家,但是也沒什麼區別,賈家後繼無人,便沒落了下來。不過底子還在,只要有一兩個出息的子弟,沈寂個幾年之後,慢慢也就起來了。
  賈璉日後若是出息了,自然也能幫襯著別的親戚,你好我好大家好,而史家也就是在一開始,幫著賈璉走個門路,也就是了。
  林母這邊做著打算,那邊賈璉差點沒跟王熙鳳吵起來。
  賈璉自覺自個看透了二房的用心,因此,想著要搬回大房那邊去,當然,也不是就跟大房擠在一塊兒,那根本不現實,賈赦住的地方就是原本花園那邊隔出來的一個院子,要說小也不小,但是架不住賈赦一個姨娘一個小妾地往屋裡塞,之前還有個小妾生了個兒子,叫做賈琮,因為如今年紀小,生母又產後失調沒了,雖說邢夫人覺得賈琮烏眉黑嘴,不樂意養在自個身邊,但是她終究還是嫡母,還是得安排了兩間屋子,弄了幾個奶娘丫頭照顧著,這麼一來,大房那邊的屋子愈發捉襟見肘起來。
  賈璉卻是想著,自家媳婦一向很得老太太的歡心,府裡頭又不是沒有地方住了,回頭在大房邊上找個差不多的院子,他們小夫妻兩個住進去,也是很簡單的事情。
  但是,王熙鳳哪裡肯乾,當初他們搬到二房這邊過來,一方面是賈璉原本就跟賈赦邢氏他們不親,畢竟,他年幼的時候,明面上一直就是王氏在照顧他,邢氏嫁過來的時候,賈璉已經開始懂事了,邢氏那時候也不知道,自個多年來一個孩子都不會有,因此,自然也不樂意撫養賈璉,一心想著自個生個兒子,因此,賈璉自然是被王氏拉攏了過去。
  另一方面卻是王熙鳳的問題,他們這門婚事本來就是王氏從中穿針引線,當初史氏其實是不樂意的,要說聯姻吧,賈家已經有了王氏,再來一個王熙鳳,也沒太大利益,王氏又是個心大的,回頭姑侄兩人聯手,還不將自個給架空了啊!
  但是耐不住那會兒王子騰升了官,王家被王氏鼓動著有了這個意思,史氏那時候也琢磨著,王熙鳳是嫁到大房,遲早要跟二房衝突,互相之間難免有些矛盾,到時候還是得依靠自個這個老太太,因此,最終也是答應了下來。
  結果,王熙鳳看著精明強幹,哪知道竟是個沒什麼成算的,她瞧不起自個的公公婆婆,又覺得自家姑媽不會害自己,因此很快就倒向了王氏,夫妻兩個那時候算是一拍即合,因此,成婚沒多久,就找了個藉口,搬到了榮禧堂旁邊的一個院子裡頭。
  王氏明面上對王熙鳳那真是沒得說,王熙鳳進門沒多久,王氏就將管家的事情給了王熙鳳,王熙鳳最是喜好這等弄權之事,也不想著王氏光給了她賬本還有一部分的鑰匙,真正要緊的東西,根本就沒給王熙鳳,王熙鳳平常要做什麼事情,也得跟王氏通氣,王熙鳳一點也沒覺得不對,反而覺得自家姑媽有意提攜自己。
  因此,賈璉這邊在那裡說老是跟著二房總不是個事,自家終究還是大房的人,也該搬回去孝順父母了,王熙鳳頓時就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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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王熙鳳這輩子最瞧不起的人大概就是邢氏,王熙鳳的父親王子勝也就是個紈絝子弟,吃喝玩樂樣樣精通,喜好女色,跟賈赦的性子有些彷彿。
  但是王熙鳳並不是在自己父母膝下養大的,她是跟著王子騰夫婦長大的。王子騰這輩子什麼都好,就是子女緣淺,後院裡頭除了老妻,侍妾通房也有兩位數,但是,沒一個肚皮管用的。
  王熙鳳小時候就是一副假小子的樣子,論起精明聰慧來,比自家兄長王仁還要強不少,那會兒求子心切的王子騰夫人史氏聽了一個大師的指點,說是什麼姐姐引得弟弟來,因此,便跟王子勝那一房商量了一番,將那會兒已經七八歲的王熙鳳養在了自己身邊。只是很顯然,這事沒用,史氏雖說失望,但是畢竟王熙鳳從小養在自個身邊,她還是對王熙鳳頗有些照顧之心的。
  只不過,這年頭,誰家沒有兒女,大家都將罪過歸咎於女人身上,何況王子騰習武之人,身子強健,多年無子,自然是史氏的過錯,史氏雖說姓史,卻非史家嫡系,因此,在王家也沒多少話語權,王熙鳳出嫁之後,就沈寂了下去,只在家中吃齋念佛。
  王熙鳳從小見到的就是王子騰的英明神武,想著自家老爹卻是個廢物點心,乾啥啥不成,就知道敗家,只恨不得自己是王子騰的親生女兒。問題是,她到王子騰家的時候已經過了七歲,跟王子騰之間的交流其實很少,畢竟,這年頭即便是親生的父女,女兒年紀大一些之後,能夠接觸的機會也就不多了,就算是要晨昏定省,多半也是針對女性的長輩。因此,王子騰對王熙鳳這個姪女要說有多少血脈親情,那真是不好說。
  這也導致了王熙鳳有著很高的心氣,實際上卻沒有相應的資本,她雖說對著賈璉趾高氣揚,但是某種意義上說,王熙鳳嫁給賈璉,其實算是高攀了。畢竟,賈璉是賈赦實質意義上的嫡長子,未來要襲爵的,而王熙鳳的父親王子勝不過是個白身。王熙鳳雖說整日里標榜著王家如何如何,但是她的身份,在王家又算得了什麼呢?王氏心安理得地將王熙鳳當做出頭鳥,替罪羊,正是因為王熙鳳這說得上是有些尷尬的身份。
  畢竟,王子勝一家子要仰王子騰的鼻息度日,王熙鳳早早被送到了史氏身邊撫養,王子勝他們身邊又不缺孩子,尤其是不缺女孩子,在王子勝眼裡,王熙鳳都未必比得上嫁出去的王氏,何況是王子騰呢?
  王熙鳳連自家老爹都看不起,何況是一個在別人眼裡昏聵無能的賈赦,賈赦也就算是,她一個做媳婦的,跟公公之間也沒什麼交往。但是邢氏呢,說是出身官宦之家,但是,也就是個芝麻大的小官,而且還是個短命的,才當上官沒幾年就死了,沒幾年,邢氏的母親也沒了。
  邢氏就是因為這兩件事情才搞得二十多歲還沒嫁出去,變成了老姑娘,後來被史氏看中,聘給了賈赦。
  邢氏的父親沒做幾年官,過世之後,她再有本事,也沒能保住多少家產,因此,哪怕邢氏想著嫁到國公府第,嫁妝不能簡薄了叫人笑話,幾乎將邢家的家底都弄過來了,這裡頭還包括了賈家給的聘禮,但是,那嫁妝放到小門小戶是足夠了,放到賈家這個層次的人家,就跟笑話差不多了。
  而且,因為邢氏這般做事,在邢家也落了不少埋怨,她那些弟弟妹妹都以為邢家有多少家當呢,結果全讓大姐給捲走了,因此,一個個心安理得地三天兩頭上門打秋風。邢氏也是無可奈何,每次也是花點錢將人打發走,別的她也是無可奈何。當初嫁過來的時候,想象的什麼給弟弟找個好先生,或者是捐個官,給妹妹找個好人家什麼的,因為賈家對她看不上,賈赦不光做不了主,對她也是不冷不熱,甚至很多時候直接就無視了她,她的尷尬家裡人不能理解,在中間受著夾板氣,自然也撐不起將軍夫人的架子來。
  邢氏這樣的人,王熙鳳瞧得起才怪,想到自個要對邢氏卑躬屈膝,王熙鳳就是各種不自在,這會兒賈璉才一開口,王熙鳳簡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竄了起來:「賈璉,你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回大房孝順老爺太太!你要孝順你去,我才不去呢!」
  賈璉原以為他只要一說,自家妻子只有點頭同意的道理,結果王熙鳳反應這麼劇烈,賈璉也不高興了。
  賈璉跟王熙鳳不能說沒感情,相反,他們還沒成婚的時候就認識了,王熙鳳生得明艷動人,人都是視覺動物,賈璉從小身邊丫鬟也不少,美貌的也有,但是跟王熙鳳比起來,那就差得遠了。
  當初史氏同意娶王熙鳳過門,也是因為賈璉對王熙鳳非常上心,史氏也擔心少年男女到時候鬧出什麼不好聽的話來,因此便答應了下來。
  他們成婚還沒幾年,雖說王熙鳳一直沒有懷孕,但是賈璉老實說,這會兒也年輕,對於兒女的事情也不著急,其他人家還有父母長輩催著呢,榮國府這邊,史氏心思大半都在賈寶玉身上,王氏巴不得大房就這麼斷了根呢,賈赦從來萬事不管,邢氏倒是想說點難聽的,刺激一下王熙鳳,但是她是繼室,自個也沒懷過,何況,邢氏為了攢錢,連下面的份例都要克扣,被王熙鳳抓住了把柄,不過是一直引而不發罷了,因此,邢氏也只得強忍著不說。
  所以,這會兒,賈璉王熙鳳之間感情還是挺深的,哪怕王熙鳳打發掉了賈璉原本身邊伺候的丫頭,連自個陪嫁的丫鬟也打發掉了三個,只留了一個平兒,但是,反正那些人跟神仙妃子一樣的王熙鳳比起來都差得遠,賈璉自然更偏向王熙鳳,何況,王熙鳳嘴上一向說得好聽,因此,小兩口雖說算不上如膠似漆,但是也差得不多。
  結果這會兒見王熙鳳這般,賈璉也惱火起來。


☆、第 26 章

  「我哪兒說錯了,我是大房的長子,你是大房的兒媳婦,名不正言不順地待在二房又算怎麼回事?」賈璉雖說火氣直冒,但是還是企圖跟王熙鳳說理。
  但是,跟一個鑽了牛角尖的女人講理,那分明就是自討苦吃,王熙鳳只是死抓著一點:「什麼大房二房的,你瞧瞧大老爺大太太,一個個像什麼樣子,要我天天對大太太那樣的女人低頭,你不如殺了我算了!」
  賈璉當然也不喜歡邢氏,邢氏自個沒有孩子,但是,無論是對賈璉,還是對迎春,賈琮,那都沒什麼好感,平常的時候,那是連句暖心窩的話都沒有,反正就是一門心思討好賈赦。
  不能說邢氏的策略是錯誤的,不管怎麼說,雖說賈赦不滿邢氏出身不夠,說話做事都有些糊塗,在跟王氏的交鋒中從來沒佔過半點上風,但是,賈赦還真沒想過要休棄邢氏,畢竟,一來他這個年紀和情況,再找一個嫡妻,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二來,就算再娶一個,也未必比得上如今的邢氏,因此,賈赦雖說很多時候無視了邢氏,但是,明面上總算還給了邢氏一點臉面。
  邢氏至今無子,偏偏一直不肯放棄希望,她當年也曾經想過抱養賈琮,但是,一開始的時候心存奢望,後來又覺得賈琮已經記事了,而且看著就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模樣,心中又是嫌棄起來。她在這方面很矛盾,一方面想著自己生一個,最好賈赦其他的孩子死絕了才好;另一方面又想著賈赦哪個小妾再懷一個,無論如何都抱到自個膝下養著。
  賈璉又不是傻瓜,邢氏進門的時候,還存著一點想要當家做主的希望,因此,將賈璉視作是絆腳石,那般明顯的惡意叫賈璉這麼多年也不曾忘記,跟邢氏相比,自然是哪怕心裡打著小算盤,但是面上卻是一副慈愛模樣的王氏更容易讓人親近。
  但是問題是,邢氏再如何,也是大房的人,賈璉如今都已經成年娶妻了,邢氏就算想害他,也早就晚了,賈璉這會兒聽王熙鳳半點不將自家老爹還有繼母放在眼裡,更是惱火起來:「什麼大老爺大太太,難不成咱們大房才是在榮國府寄人籬下的不成?」
  賈璉幾乎要咬碎了後槽牙,死死盯著王熙鳳,說道:「你別忘了,你之所以進門就能管家,不是因為你是二嬸的內姪女,而是因為你是我賈璉的媳婦!二房那一家子,現在打著老太太的旗號住在榮禧堂,回頭老太太百年,榮國府還是我們大房做主,二房他們都得搬出去,以後就是旁支!難不成,你一直覺得榮國府就該二房當家做主,所以一直巴著你那姑媽不放?」
  王熙鳳也不是什麼蠢人,賈璉話說到這個份上,王熙鳳差點沒出了一頭冷汗:「璉二,你吃錯什麼藥了,胡說八道什麼?」
  賈璉冷笑道:「我胡說八道,是你到今天還稀裡糊塗吧!鳳兒,你是我賈璉的媳婦,什麼叫做三從四德,不知道嗎?」
  王熙鳳先是一陣氣短,然後也是咬牙道:「好啊你個璉二,在外面灌了幾兩黃湯,回來衝我撒火來了!行啊,我不知道什麼三從四德,你有本事,你休了我啊!」
  賈璉差點沒被王熙鳳這句話給氣死,他死死盯著王熙鳳,忽然竟是笑了起來:「我倒是明白,當初你那個好姑媽為什麼攛掇著我非要娶你不可了,我這個媳婦,卻是跟自家姑媽是一條心呢!行,既然你這麼聽你姑媽的,好,以後你就住這兒吧,我自個回去!」說著,賈璉氣沖沖地拂袖而去。
  之前賈璉跟王熙鳳商量事情,將下人都支走了,連平兒也叫她離得遠遠的,外面人只隱約聽到兩人吵架,卻不知道兩人再吵什麼,見賈璉竟是掉頭就走,平兒想要勸一句,結果話還沒出口,就被賈璉一把推開,心中驚訝,不過想著王熙鳳的性子,只怕是王熙鳳跟賈璉要強,心中一面嘆息,一面又有些竊喜。
  平兒若是真是什麼老實本分的人,也不會叫別人都說王熙鳳母夜叉,一個個反而都感念平兒是個好人了,賈璉跟人偷情都惦記著等王熙鳳沒了,就將平兒扶正,可見平兒的本事如何。
  王熙鳳陪嫁的丫鬟就有四個,分別是平兒,安兒,喜兒,樂兒,最終卻唯有平兒留了下來,而且被王熙鳳引為心腹,什麼事都不瞞她。
  平兒自然是不甘心如同安兒喜兒樂兒她們一樣,隨隨便便就被配了小子莊頭,平兒曾經打聽過她們的消息,一個個可都不怎麼好。安兒嫁了個酒鬼,喝醉了就打老婆,又疑心安兒被賈璉沾了身子,總之,稍有不如意,就對著安兒拳打腳踢,安兒被打得流掉了兩個孩子,前兩年就病痛纏身,夫家也不給她找大夫,沒多久便病死了。
  喜兒樂兒也是差不多,她們的夫家都有各種不如意之處,如今還活著的,不過就是嫁到莊子上的喜兒一個,平兒曾托人給喜兒送過一點布料,送東西的人回來說喜兒如今已經幾乎跟老婦一般了。
  平兒聽說了這些之後,就下了決心,一定要留在賈璉身邊,起碼得混個通房的名分出來,她深知王熙鳳的性子,從來眼裡容不得沙子,因此,從不敢對賈璉有什麼明顯的暗示,這才叫王熙鳳將她留了下來。如今王熙鳳與賈璉吵架,平兒便是心中一動,覺得只怕自個的機會要來了。
  因此,看著賈璉頭也不回地快步除了院門,平兒收拾了一下之後,臉上帶上了恰到好處的焦急與擔憂,小跑著進了屋:「二奶奶,二爺他……」
  王熙鳳見是平兒進來了,頓時有些沒好氣道:「什麼二爺,璉二既然滾了,那就滾得越遠越好!」王熙鳳正想要抱怨一番,忽然又打消了主意,只是冷笑道:「也不知道在哪兒聽了誰的挑唆,回來就跟我糾纏,想要我低三下四跟他賠不是,我倒是慣著他呢!」
  平兒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來兩人到底是為了什麼事吵鬧,因此只是謹慎地說道:「二奶奶,夫妻之間,拌個嘴也是常有的事情,二爺回頭知道錯了,就回來了,到時候二奶奶再說兩句軟話,那就沒事了!」
  王熙鳳看著平兒那低眉順眼的模樣,譏諷地一笑:「你倒是知道得清楚!行了,別管他生什麼氣,我這邊還沒空陪他呢!平兒,將賬本子拿過來,這都月底了,我再對一對帳,免得叫下頭的人糊弄了!」
  

☆、第 27 章

  榮國府幾乎就是留不住什麼秘密的人家,下人嘴上從來把不住門,一個個拿主子的事情當做下酒的小菜磨牙,因此,王熙鳳這邊才跟賈璉吵了一場,一下子整個府里就全知道了。
  不過,因為之前王熙鳳將人都給趕走了,大家也不知道兩人究竟在吵什麼,不過男女之間吵架無非就是那些事情。王熙鳳性子強勢,做事不留餘地,對下人一向頗為狠辣,因此,不少下人內里對王熙鳳那是又恨又怕,當著王熙鳳的面自然是捧著璉二奶奶,背地裡面經常嚼舌。
  原本賈璉對王熙鳳也幾乎是千依百順,做低伏小,王熙鳳將賈璉原本身邊幾個丫頭攆的攆,嫁的嫁,賈璉也從來都是一聲不吭。那時候大家就等著看,賈璉什麼時候跟王熙鳳翻臉。賈家的男人,哪裡有守著一個媳婦過日子的,就算是一向端方君子的賈政,除了二太太,還有兩個姨娘呢!賈璉還沒成婚的時候,身邊就有了通房,結果等到璉二奶奶嫁過來之後,總不見得一下子就改吃素了。
  因此,大家在那裡津津樂道,到底是因為什麼事情,原本蜜里調油了這麼多年的兩人竟是吵起來了。
  有的猜測是賈璉去南邊的時候,認識了哪個女子,想要接回來,結果王熙鳳不肯,但是很快就被跟著賈璉南下的興兒旺兒給駁斥了,賈璉那段時間跟著林如海跑前跑後,累得連多看林家府上丫頭的精力都沒有,怎麼會有那回事。
  然後,很多人就信誓旦旦,表示,璉二爺跟璉二奶奶之所以吵起來,那是為了孩子的事情。
  王熙鳳嫁給賈璉好幾年了,至今愣是半點消息都沒有,賈璉只怕是在外頭聽到了什麼閒言碎語,回來跟王熙鳳撒氣呢,王熙鳳又不是什麼會忍氣吞聲的人,從來也沒因為沒懷上的事情心虛過,不跟賈璉吵起來才怪。
  大家這麼一想,一下子都覺得理所當然起來了,王熙鳳在榮國府,那人緣,真是不怎麼樣,她比王氏在很多事情上精明得多,而且從來不留餘地,因此,這會兒聽說賈璉跟王熙鳳鬧翻了,有的不免有些幸災樂禍起來,二奶奶平常再如何厲害又能怎麼樣,這年頭可不流行女強人的角色,女人最大的本分還是生兒育女,孝順公婆。王熙鳳兩樣都不搭界,如今賈璉跟她有了芥蒂,只怕日後隔閡越來越大,女人再厲害,沒了丈夫的支持,又能如何呢?
  也有人想著,王熙鳳畢竟是王家女,還是二太太的親姪女呢,二太太能不為自家姪女撐腰,璉二爺又一向敬重二太太,說不得還得是璉二爺低頭。
  果不其然,王氏那邊睡了個午覺醒來,又拿著探春刺激了一下趙姨娘,趙姨娘忍氣吞聲地回了自個院子,回頭就琢磨著晚上跟老爺吹吹枕頭風,給自家兒子賈環弄點好處。
  而王氏那邊就聽周瑞家的說起王熙鳳跟賈璉可能是因為子嗣的事情吵起來了的事情,王氏不由皺了皺眉,在她看來,王熙鳳要是不能生最好不過,大房就此絕了後才好呢,當然,面上卻不能這麼說,臉上依舊是一副慈悲的神情,嘆道:「小兩口才成婚幾年呢,璉兒和鳳丫頭都還年輕,以後日子還長著呢,鳳丫頭一向康健,也就是兒女緣分還沒到罷了,當初我快四十才又有了寶玉呢!」
  問題是二太太你那會兒已經有了一兒一女了啊!周瑞家的心裡撇了撇嘴,她本來就是王氏的陪房,王氏嫁過來之後,前兩年肚子也沒有消息,急得要命,那會兒她倒不說什麼緣分不到的事情了!不過嘴上卻說道:「璉二爺還年輕呢,被人一攛掇,想差了也是有的!」
  王氏想想也是,賈赦是個萬事不管的,老太太如今身邊兒孫環繞,也不會多想這些事情,賈璉也從來沒表現過對於兒女的渴望,肯定是有人背後嚼了舌根,想到故去的張氏似乎還有幾個老人在外頭做事,王氏心裡就是冷笑,自以為已經知道了緣由,便嘆道:「璉兒也是的,一日夫妻百日恩,鳳丫頭對他一貫是掏心掏肺的,小兩口日後也是要過一輩子的,何必為了外人幾句話,跟自家媳婦鬧騰成這個樣子呢?他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懂事了!」
  隨口幾句話,就給賈璉扣了個瞎鬧騰不懂事的帽子,然後又說道:「璉兒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回頭叫他過來,我也勸勸他!」
  說是回頭,王氏管著榮國府這麼多年,又是常常讓王熙鳳做惡人,她跟在後頭做好人的,因此,她一句話,立馬下頭的人就行動起來,將賈璉叫到了榮禧堂那邊。
  賈璉瞧王氏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就是一陣膩味,不過,他雖說城府未必如何深,但是終究也是成年人了,不是藏不住事的性子,因此,這會兒按捺住心中的疑忌,恭恭敬敬地給王氏行了禮,又問道:「太太叫璉兒過來,可是有什麼吩咐?」心裡卻是咬牙切齒,你們不過是二房,遲早要分出去的,結果一家子都叫你們老爺太太,你們也是毫不心虛地應了下來,可見早有了取而代之之心。
  王氏還拿賈璉當做以前那個被她哄得一愣一愣的孩子呢,因此只是慈愛道:「璉兒,聽說你跟鳳丫頭拌嘴了?年輕兩口子,拌幾句嘴也是難免的事情,不過可不能真傷了和氣。孩子的事情,那得看緣分,不是心急就能有的,鳳丫頭一向刀子嘴,豆腐心,她要是說了什麼不好聽的話,也不是她的本心!你們小兩口和和睦睦的,我們做長輩的才安心呢!」
  賈璉一開始還以為王熙鳳過來告狀了,等到王氏說完,就回過味來了,只怕是她誤會自個是因為王熙鳳至今無所出的事情跟她吵嘴,只怕她也是道聽途說,心中先是松了口氣,又是怒火上來了,只是強忍著點頭說道:「太太說得是,是我急躁了!」
  王氏也沒注意賈璉這會兒神情如何,然後擺出了一副欣慰的模樣:「知道就好,回頭跟鳳丫頭低個頭,以後好好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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