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俗話說得好，最好賺的錢是女人與孩子的錢——這句話本身是沒有錯的，然而當女人和孩子合二為一變成女子國中生或者高中生之後，她們又會變成了某種意義上最難賺錢的群體。
准確來說，女子國中高中生們只會看東西好不好看、可不可愛、方不方便帶著送人或者自己用來讓他人驚嘆而打開錢包，同時又會因為囊中羞澀只有零花錢，在買東西的時候總帶著幾分扣扣索索。
隨著澀谷辣妹系裝扮的逐漸衰退，處於中二期的少女們想要擁有更多和常人不一樣的裝扮，那麼她們也當然會竭盡全力去選擇更加適合自己、同時也更加隱晦、不會被該死的學校風紀委員抓到並強行要求摘下的東西。
「嗚哇！這個骷髏頭好可愛！是萌化的！今天又是萬聖節，要不我們就買了吧？」
「真的真的！還有這條手鏈！黑色水晶的也好好看！」
在學校附近新開的一家飾品店裡笑鬧著的少女們偶爾會抬眼看看正在她們身邊溫和微笑著的青年，整家店很明顯是主打的搞死系風格，不管是暗紫色的燈光、牆壁上有著復古壁燈的氛圍，還是售賣的小物件、各種各樣的筆記本以及裝飾品，全部都是偏向暗黑哥特系的風格。
再加上今天又是萬聖節，小小的蝙蝠與南瓜燈也被點綴在其中，女巫的帽子與魔杖，亮晶晶的指甲片與看上去神秘莫測的水晶球，簡直就是神秘學和萬聖節愛好者的天堂。
然而和這種「天堂」有些不搭的是在這樣的店裡，店員卻是一個看起來就特別溫柔、讓人一下子就覺得什麼哥特系氛圍全部消失了的大帥哥。
帥哥店員穿著一套執事裝帶著半副金絲邊眼鏡，看樣子應該是想要扮演出那種哥特系執事的鬼畜感。奈何他一頭亞麻色的頭發再加上笑起來格外溫和的模樣，分分鐘變成了陽光暖男。最讓少女們覺得想笑的還是這家店本來應該是配上一只眼神凌厲的黑貓，偏偏在這家叫做「亡靈法師亞紀小姐」的店裡，黑貓變成了像是餓得三分鐘沒吃飯了的大胖三花。
當然，她們也不是對三花貓有什麼意見，不過確實有些好笑。不過這樣也不錯，三花招財貓讓原本顯得陰暗的暗黑風多了一點可愛，而且帥哥店員可以天天見，說不定哪天就好運到來，能要到電話去約會呢。
青年微笑著給所有想要購買各種各樣手機鏈、耳機塞、還有發夾發圈等飾品的少女們結算好價錢，裝作根本就沒有聽見她們想要電話的請求送走了這一批可愛的客人。隨著一波一波的客人來往，到最後天色已經開始變暗，最後留在附近幾所學校的學生大多也應該是留下在運動類社團訓練的學生。他們除了往著各種販賣食物的店裡走以外，幾乎也不會來到這裡買各種飾品。
知道自己這一天的工作大約已經結束，稍稍松了口氣的青年輕輕拍了拍身上這套裝扮，拉開衛生間的門換上自己的便服後小心翼翼地把執事裝疊好。等到一切都打理完全，在走出更衣室時他似乎聽到了一扇牆後面傳來的踢踏腳步聲。
高跟鞋才會發出的獨特聲響一點點變得響亮，沒等太久一扇牆壁突然向內打開，上面掛著的各種捕夢網以及玻璃風鈴發出互相撞擊時的清脆聲響讓少女抬起頭，表情似乎有些迷茫。隱藏的樓梯間內少女看上去大約十六七歲，穿著一身哥特系裙裝，頭上還似乎別了個以骷顱為主題的小禮帽。
「差不多可以下班了哦夏目君，今天是萬聖節吧？最後賺一波，收入如何？」
「亞紀小姐，晚上好。」
夏目貴志笑著和她點了點頭，感覺到突然跳到他肩膀上的肥貓時略微往前踉蹌了一下，穩住身形後才繼續說了下去：「今天的營業額相當不錯，賬本已經幫您記錄好了。」
「那還真是麻煩了。啊對了，手過來點。」
少女說話的方式略有些老氣橫秋，同時她抬起手拿出了一串紫水晶手鏈，示意對方把手腕抬過來。看著有些別扭的青年亞紀翻了個白眼，快速抓住他的手然後把手鏈搭扣一搭，聽著清脆的哢噠聲十分滿意地順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好了，從現在開始，夏目你就是我罩著的人了。」
「亞紀小姐……」
「怎麼，不開心？恭喜你過了實習期，現在你就是我家店的一員了。哦對，前面兩周扣下一半的薪水我明天給你，畢竟我今天要去一趟澀谷。優彌和我定的冥虎皮套裝我已經做好今天交貨，等他給我劃過來尾款就又有錢啦。」
「沒關系，非常感謝。」
看著眼前的少女一瞬間又開心起來的樣子夏目貴志看著自己手腕上的水晶鏈有些無奈，不過他知道她是好意，索性拉了拉袖子將其蓋住：「那麼亞紀小姐，我先回去了。」
「嗯嗯回去吧，橫濱還是挺多妖魔鬼怪的，你帶著我的手鏈以後直視對方也沒有關系。畢竟橫濱附近一條街，打聽打聽誰是爹。」
亞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眼神裡全是驕傲：「看，全都可以看，好好看。要是那些咒靈妖怪什麼的敢打你，你直接把手這麼一甩，用我給你的手鏈把他們直接給燒光。」
「……」
不，他還是會盡量避免直視那些奇怪的妖怪或者咒靈的。
眼前的這家飾品店的老板看起來只是個高中生少女，然而夏目知道，她也不過是表面上像是女高中生。按照她自己的說辭，應該是「法師」才對。
再具體一點，就是活在現代的「亡靈法師」。
總而言之就是操縱亡靈，操控屍體，技能聽上去都是特別褻瀆死者的類型——不過按照亞紀的說辭，她這些基本都不會去用。
「那您會用什麼？」
「嗯……其實說實話，我不是不想用，而是材料太難找。」
「誒？」
「夏目你不是應該知道麼？現代人大多都是火葬，就算有屍體也都是遺體捐獻，我怎麼可能去拿這種屍體來當使魔？所以說啊，在現在要找個屍體，除非是去偷偷摸摸跟蹤或者說看看有沒有人腦子抽了要土葬，否則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好麼。」
看著滿臉痛苦的亞紀，夏目貴志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麼，索性點頭表示理解。他來到亞紀這家店裡的原因很簡單，單純就是看到了這裡的招聘廣告時薪還挺高，再加上橫濱消費水平確實也有點讓他為難，索性就決定去試試這份店員兼職。
然而亞紀所寫出來的「招聘廣告」是她特地貼給能看到的人的，夏目在看到的那刻來到她的店裡，也算是一種必然的巧合。
能夠看到妖怪這件事情對於來到大城市、尤其是咒靈妖怪數量明顯激增的地方，夏目貴志在一開始差點出了幾次事。來到亞紀的店裡後她作為混跡在現代社會的亡靈法師，自然也主動教他一些用於藏匿自己的技巧，夏目貴志對自己的店主也十分感激。
當然，如果可以不用穿執事裝工作，那就更好了。
「對了夏目。」
剛准備走出飾品店就又聽到亞紀的聲音，和貓咪老師一起扭頭時夏目貴志突然感覺到眼前原本看上去有些傻乎乎的少女氣質一下子變了，她略微扶了扶頭上的帽子，看著他的表情充滿了警告：「今天，你不許去澀谷。」
「誒？」
「今天是萬聖節，你不許去澀谷。」
為什麼是澀谷？
相當每年澀谷的萬聖節大游.行，夏目貴志突然心裡一突，剛想開口詢問就看到她簡單地揮了揮手。就在她揮手之後店裡所有的飾品一瞬間自己打理好了自己的流蘇，乖巧地回到了它們應該在的位置；各種首飾盒也同時關上，略有些凌亂的筆記本們齊刷刷把自己套回了塑料袋中，甚至於還貼心地給自己粘好了封口。
風把自己一路推出了店門，而就在自己走出飾品店的那一瞬間鎖從內裡啪嗒扣牢，燈也直接暗了下去。櫥窗內的兩條用於展示的哥特裙裝模特像是伸了個懶腰，隨即繼續擺好了端莊的動作，無神的雙眼似乎直接看向了他。
「喂，夏目，走了。」
「可是——」
「亞紀這家伙雖然腦子有點問題，但是絕對不是什麼壞人。」
貓咪老師趴在青年的肩頭撇了撇嘴，畢竟在現代還當亡靈法師沒轉型甚至於還遵紀守法的人，除了腦子不好使也沒什麼別的原因來解釋了：「雖然本來就不准備去澀谷，但是按照那家伙的說法，夏目，你連門也不要出。」
「貓咪老師，你是知道澀谷會發生什麼事情嗎？」
「……」
貓咪老師的眼睛微微合上又睜開，像是打了個哈欠一樣咂吧了下嘴後不再說話。他只是大概有所耳聞，亞紀這家伙足不出戶，怎麼會知道即將要在澀谷發生什麼事情？
還是說亡靈法師的消息，就這麼靈通？
為了澀谷的萬聖節游.行，亞紀換了一身衣服再套上十釐米高的厚底鞋，精神奕奕地再給自己貼上假睫毛化上黑眼圈再做了個假鼻子套在臉上算易了個容，一路興致勃勃地朝著澀谷殺了過去。
要知道她們這種什麼法師啊、妖怪啊、咒靈啊，一年也就能那麼不帶偽裝在現世浪幾次。八月份的CM她已經參加過了，剩下的也就是澀谷萬聖節大游.行可以脫去一切束縛，在各種各樣的群魔亂舞中好好地和各位同僚同行交換信息，順帶再暗搓搓做幾筆交易。
這種時候的澀谷都很危險，雖然說看上去沒什麼問題，但天知道會不會來了個死活扒不進醫院血庫的吸血鬼餓暈頭當場把人就地正法了呢？尤其她家夏目細皮嫩肉還好聞，一身妖力讓人看著就想舔一口，更是要當心一點。
至於她？夏目要是死了她絕對抄起法杖和人打破頭搶人，活著的夏目沒啥意思。
然而今年的澀谷實在是有些刺激過頭，看著被前段時間吃瓜群眾們瘋狂討論過的「兩面宿儺」給薅過一遍幾乎快要沒有任何生命氣息的城市，亞紀踮著腳尖飛快到處轉移同時在心裡暗罵。宿儺這家伙要這麼玩，他們明年的游.行怎麼辦？
天知道自家吸血鬼基友弄到的冥虎皮有多難處理，她搞了整整八個月才處理完美後讓才做好一套暗系魔法加成魔法袍，現在那吸血鬼呢？自己還要他給自己付錢自己再給夏目付錢當工資，別是被宿儺那家伙弄死了吧？
要是優彌真的死了，她這單生意就只能轉掛去拍賣行了。
飛快地穿過一條條熟悉的澀谷街道，在搜尋小吸血鬼的過程中亞紀也沒閑著，順手撈起應該是逃跑的墮落薩滿鞋子一只，毛茸茸狼人胖次一條，地獄之蠍殘軀還附帶完整鉗子一副——在看到地獄之蠍時亞紀差點沒叫出聲，要知道這玩意兒要賣起碼就是兩千萬打底，誰在游.行時候還帶著這個？
如果真的是來交易的那也是心大，就不怕有人當場搶了跑麼。
等等，怎麼還有法夫納的龍須頭發？要知道自從法夫納這條龍來了這個世界一天24小時有20個小時泡在網游裡打材料，怎麼今天還會來澀谷？難道是他寄住的那個阿宅社畜來澀谷玩，然後法夫納陪著他來了？
那宿儺開大沒開到法夫納這條惡龍身上被他直接一個龍息噴吐反殺，也挺幸運的。
一邊順路撿著東西一邊吐槽，澀谷車站裡堪稱是琳琅滿目的掉落差點讓亞紀覺得自己馬上就是亡靈法師第一富婆，也總算是明白為什麼法夫納這麼喜歡在網游裡打游戲當撿屍人。
這種意義上的撿漏，是真的刺激。
懷著一顆激動的心想著接下來自己還會遇到什麼大驚喜，從澀谷車站的B5F偷偷給某位老朋友的肉身做了手腳後再溜到街上，亞紀嗅著空氣中似乎是燒焦了什麼的味道再度摸索著向前。周圍被破壞掉的房屋和掉落下的各種物品她也懶得再看，潛行走到最裡處等看到躺在地上的人時，亡靈法師小姐瞬間眼前一亮。
居然沒有怨念？不對，應該說是這年頭居然有剛死了的、沒有怨念、還沒有人來回收的咒術師？？？
天啊！她這個常年赤貧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亡靈法師，終於要發財了麼！！！！
第2章
作為在現代的亡靈法師，最難獲得的是什麼？
那當然是屍體，還有骷髏了。
總之在經歷過各種各樣西幻小說電影的洗禮之後，大家基本都知道了亡靈法師是什麼玩意兒。然而隨著現代化進程大踏步往前，火化的流行和墓地價格的增高讓亞紀差點沒淚流滿面——到最後所有人都是一把灰，她這個亡靈法師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只能依靠著多年來的知識和學到的技術給人處理各種材料，做各種裝備，再開個掩飾身份的飾品店賺點小錢錢，才能活得下去維持生計的樣子。
但是就算如此，亞紀的心裡還是有那麼點小小的願望。以前自己沒有能夠挑中的使魔，好不容易現在回到老家，她總要給自己找個使魔算「衣錦還鄉」吧？
至於使魔要什麼種類嘛，那最好就是身上有妖力、咒力、靈力或者魔力，總是就是有特殊力量的人類。最好是剛剛死亡，而且別有太多怨念。有太多怨念她還要再盡心盡力把人給過濾一遍，煩都快要煩死了。
然而事實告訴她，想太多。
有靈力的人不是咒術師除妖師就是陰陽師，死的時候雖然說不上七八百號人會圍在旁邊，砍掉兩個零她也打不過。更別提自己還想沒啥怨念，簡直就是要求太高，連最偷懶的吸血鬼基友都要吐槽她活該沒使魔的地步。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她眼前就有符合自己要求的咒術師就在眼前，旁邊還沒人沒咒靈沒妖怪！感謝宿儺，感謝那個叫什麼真人的家伙，他們或許虧了，她亞紀永遠血賺！
迅速把狼人胖次什麼的玩意兒全部丟到一邊只留下一副地獄之蠍用來去掛失物招領，亞紀迅速衝上前看向了那半位咒術師。說真的這麼多年下來，她確實是第一次見到死亡的時候居然如此坦然的人。
咬緊牙關把兩條腿立刻抬走，感覺到背上的重量亞紀似哭又笑，有種天降橫財五千萬的感覺。
啊，這就是撿屍的快樂麼？她終於明白曾經的魅魔同學為什麼會每天的氣色都會這麼好了。要是她天天撿到這種屍體，她也絕對會氣色超棒！
完全沒有想過這是兩種從根本上就不相同的概念，把人抬到掃帚上聽著掃帚滴滴滴發出的超載警報，亞紀默默給自己又上了個輕身術才搞定，趴在掃帚上飛行的同時點開了自己的手機。
「亞紀？怎麼突然聯系我？」
「優彌你居然還活著？說好的澀谷交貨，你人呢？」
「你不是知道今天有人要在澀谷搞事嘛，我都和你說過……等等，你居然去了？沒受傷吧？」
聽著電話對面的聲音亞紀冷笑一聲，隨即又像是明白了什麼臉上表情瞬間溫柔起來，拍了拍身後咒術師的腳踝表示自己不是在針對他：「呵，你覺得有什麼能看破我的偽裝？」
「……苟就直說。」
用肩膀夾著手機正在打游戲的吸血鬼少年吐槽了一句，伸手拉了拉裹在自己身上的小被子後眨了眨血紅色的眼睛，帶著點困惑開口：「不過我給你發了明天再交貨的信息啊，你沒收到？」
「沒有，絕對沒有。我還以為你要去澀谷撈點血，還想著你什麼時候膽子這麼大了。」
「奇怪了……你那邊最近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會屏蔽信號之類的？」
「誰知道，當然被我的工房屏蔽掉了也有可能。」
知道是兩邊的信息差問題吸血鬼也不再解釋，打完boss存檔再按了暫停之後放下手柄，靠著自己的床伸了個懶腰：「既然這樣那就明天再見，不過聽你的語氣，是撿漏了什麼好東西？」
「誒嘿嘿~~~你絕對猜不到。」
「你的聲音，好惡心……所以到底撿到了什麼？」
「才不告訴你。」
笑得格外蕩漾的亞紀啪嗒一下掛斷了電話，一路飛回飾品店後自己開辟出來的房子後才小心翼翼地搬下在掃帚上的咒術師，運用漂浮術走到地下室後開始摩拳擦掌。
怎麼說來著，她就知道天無絕法師之路，一切的等待和耐心挑選，那都是有必要的啊。
將已經准備好的各種材料一股腦調配完畢再在地上劃下爛熟於心的魔法陣，對於首先要對這位咒術師進行修補亞紀也並不介意。摸著自己的收藏咬了咬牙，最後亞紀還是選擇放進去一根剛從澀谷撈到的法夫納頭發。
不管怎麼樣，她的使魔首先要耐……耐打，肉盾，也會打，才能保護她這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法師躲在後面搓大招放藝術。當然，最好還能做飯干家務給自己做甜品。
嘿嘿，嘿嘿嘿，美好的日子那可近在眼前啊。
帶著略有些痴痴的笑容，亞紀看著眼前的咒術師容身體從骨骼開始逐漸塑造完整。骨骼、肌肉、皮膚，在他重新完整時略微青白的皮膚也開始恢復成原本的顏色。亞紀快速而熟練地繼續釋放魔力，甚至於狠狠心，往自己的手上還劃了一刀。
鮮紅而又帶著無窮生命氣息的血液進入魔法陣的那刻對方似乎胸前輕微地起伏了一瞬，呼吸也已經重新出現。小心翼翼地帶著對方體內還殘存下來的咒力開始運轉，在看到徹底修復完畢的咒術師相貌時亞紀微微愣了愣，猶豫了下後略微湊近了一些。
這頭金發居然還是天然的，不是染的？
屬於混血兒的輪廓一點點呈現在她的眼前，金發垂下的樣子讓她莫名想到了某位著名的丹麥演員麥斯·米科爾森。他的相貌看上去有點老，但也應該是混血兒造成的效果。年齡的話肯定是青年，看骨齡不超過三十歲。身高很高，而且肌肉也很不錯……畢竟咒術師大部分都是猩猩，明明是咒術師卻又特別會肉搏，正好符合她的需求。
魔力繼續滲透著，心髒在各種各樣充滿生命氣息的魔法材料以及自己的咒語吟唱下開始模擬跳動。看著眼前的青年逐步變得像是活過來的模樣時亞紀眼睛微微發亮。她臉上的血色卻已經褪盡，看上去透明地像是吹一口氣就會散掉。
使魔，尤其是自己想要的使魔並不是那麼簡單就能塑造的東西。現在這位咒術師與其說是她的使魔，不如說應該是……
半身？不，不像是半身，更像是「伙伴」一類的存在。
明明身為亡靈法師，卻不想要僵硬的東西，不想要飄著的東西，不想要惡念。老師說她腦子不太行，但亞紀覺得這樣也不錯。
靈魂再次開始重塑，逐漸在她手裡探知到本源，在觸及到「名字」時亞紀眼睛瞬間亮起，猛地往外一扯後落在了自己早已准備好的契約上。
「七海……七海，建人？不錯的名字啊。」
七海建人覺得，自己應該是已經死了才對。
從未有過如此明白自己的境地，七海建人只覺得自己就像是漂浮在虛空之中，原本所見到的死去的好友站在河的對岸看著自己，手裡提著一盞奇怪的燈和他擺著手告別。
告別？為什麼要告別？死亡已經降臨，一切應該是歡迎才對。
腳下的河水緩緩地流淌著，負責接引的船工似乎是看到了他，露出了個遺憾的笑容。
遺憾？
「還真讓她成功了，嘖，傻人有傻福麼這是？」
他嘟噥了一聲，然後一腳把自己踹了出去，仿佛是格外不甘心，又像是在看什麼好戲：「代價已經足夠，以後八成也見不到你了，去吧。」
去吧？去哪裡？
「當然是來我這裡啦！醒了醒了！七海建人對吧！以後直接叫你名字怎麼樣？」
在七海建人徹底清醒過來的時候聽到了個格外聒噪的聲音，清脆的女聲聽起來像是個少女，然而空氣中帶著些許血腥和奇怪的香氣，聞上去讓人昏昏欲睡卻又帶著各種奇怪的藥味，讓他稍稍皺起了眉。
「是我把你帶回來的哦，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使魔啦！」
少女的手搭在他的手臂上，然而自己身上並沒有燒傷，甚至於沒有了任何的傷痕。他能感知到溫度，也能捕捉到話語。身邊的少女頭上戴著一頂尖頂帽，帽檐下似乎有個魚尾巴樣式的藍色發夾。她黑色的眸亮得如同星辰，看著自己無比殷切地還遞來了一張羊皮紙和一支筆。
「既然醒了那就好說了，來，我們先把這個給簽了。」
「你是誰？」
「我是……」
她歪了歪頭，在看到眼前咒術師皺眉又警惕的模樣也不生氣，甚至於還往後退了一步雙手小小的拎起她那身哥特裙裝的裙擺，對著他行了一個淑女屈膝禮。
「我是將你復活的亡靈法師亞紀，為了復活你我可是超累的！而且你看，我還花了那麼多錢那麼多稀有材料，甚至於還燒了一根法夫納的頭發！所以說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使魔啦。」
使魔，亡靈法師？
大腦運轉的速度逐漸降低，七海建人把目光落在了眼前的羊皮紙上，看著上面已經簽下的閃閃發光的「Aki」時重新抬頭，對上那張精致的臉表情平靜：「要是我拒絕呢。」
沉默一瞬間徘徊在了這間小小的地下室裡，亞紀的手一點點變得僵硬起來。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材料，再看著眼前男人平靜的目光，突然覺得鼻子有點酸。
「你要不同意，我就哭給你看！嗷嗚！！！」
這種話……還是個小孩子麼她？
然而眼前的少女確實看起來像是個小孩子，尤其是連哭起來都像是在嗷嗚嗷嗚亂嚎，讓七海建人有點想笑，也沒忍住抬手揉了揉額頭。
這個音量，可真是……
「你是從哪裡撿回我的？」
「當然是澀，澀谷啊。你死了，而且又沒有太多怨念，咒力也沒有擴散，我就立刻把你撿回來了。」
少女吸了吸鼻子，眼睛裡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你就是我的夢想啊，七海！」
「澀谷？澀谷現在怎麼樣了？」
「澀谷現在怎麼樣？」
她歪了歪頭，看著那張羊皮紙臉上的笑容變得不懷好意起來：「那你簽了它，我再告訴你。」
「……」
「哎呀，當我的使魔沒有什麼不好的，就是當我的論文材料……真的寫論文的那種！幫我干干活，看看店賣賣小東西，保護我采集東西的時候別被偷襲，畢竟咒術師等於大猩猩這種事情大家都是默認了的。還有還有，我包一日三餐和住宿還會給你發工資，超體貼對不對！」
少女絮絮叨叨地強行把筆塞到他的手裡，指尖在觸及到她手背的溫度略有些涼意。所以他現在能夠感知到真實的溫度，能夠摸到自己想摸的東西，認清羊皮紙上的語言文字。雖然不知道味覺如何，但確實，自己的五感已經全部歸位——
「這是你的第二次人生的開始呢建人桑。」
她的語氣溫柔，雖然帶著顯而易見的哄騙，但也確實真心：「所以你就把它給簽了嘛~」
「抱歉，恕我拒……」
青年看了她一眼後注視著那張羊皮紙，剛想再次拒絕就突然看著原本笑盈盈的少女沉下了臉，伸手把他猛得推倒在地後跨坐在他的小腹上，聲音變得低沉而富有殺氣。
「我當然也明白你的意思，所以不簽也沒關系。」
法師小姐勾起嘴角，往旁邊一指後拉出了一張大概長度有他身高那麼長的清單。她那雙冰涼的手略微向下在他的心口劃下一個符號，讓他肌肉瞬間緊繃了起來。
「不要說什麼我是強行把你復活這種話，我本來就是個亡靈法師，用屍體做使魔是我的本行才對。在你第一次拒絕的時候我沒重新殺了你，是因為我遵紀守法……當然也是心疼我的那些東西。」
亡靈法師？遵紀守法？
「你在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是我的使魔了，能夠拒絕也是因為你看出來了吧，我很好說話的。」
少女伏在他的耳邊輕輕笑了一聲，心口印記微微發燙的同時她似乎還因為坐著有些不舒服微微磨蹭了下，讓七海建人猛地攥緊了拳頭。
「我不會做什麼小動作，不想當我的使魔也沒有關系，只要把我的材料錢還清再給我找個替代品，接下來你想做什麼我都不會管你。」
「那麼這個交易，七海先生，你簽麼？」
第3章
「你已經死了，是我復活的。別覺得是我自作主張，也別覺得自己能夠再死一次，你可以試試看憋氣，也可以試試看用自己的刀能不能傷害到自己，反正也不過是再死一次，對吧？」
少女坐在自己的身上笑盈盈地說著如同惡魔一般的話語，她略微俯下，手按在自己的心口眯了眯眼睛：「不過現在的你，包括我在內，誰都殺不了你哦。」
「你到底是誰？」
「不是說了嘛，我是亡靈法師，你可以叫我亞紀。」
眼前這個男人擁有著應該是他生前的思維，也同樣有著一切的記憶。總而言之，與其說是一次用於簽訂契約用的使魔，還不如說更像是完全的復活。
亡靈法師研究出來的復活魔法，如果說真的被人知道，怕不是會覺得這是個天大的冷笑話。不過亞紀很無所謂，看到躺在地上的七海建人似乎默認這點後很滿意地點了點頭，從他身上站起來轉身拍了拍差不多和他本人身高相仿的清單。
「我當然不會攔著你走，可惜，你現在走不了。」
看著人把手放在通向樓道的門上，亞紀笑盈盈地轉過身坐下，翹起二郎腿一點一點地戳著自己的臉：「正好來做個測試，看看你能走多遠吧。」
「……」
是的，七海建人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辦法離開，扭頭看著與對方最多是10米左右的距離，七海建人沉默片刻後看著那雙含著笑意的漆黑眼眸開口：「我不能離開你10米以外？」
「至少現在不行。而且是你不能主動離開我，但我可以離開你，懂麼？」
格外歡快地拍了拍手，亞紀的笑容一下子變得惡劣起來，看著對方皺起的眉一點也不害怕，反而跳起來腳步輕快：「不管這些，首先啊七海君，你已經死過一次了。知道這個世界上最根本的規則是什麼麼？」
沒有等對方回答，少女就已經走到旁邊打開一個櫃子從裡面拿出一件襯衫扔向了□□著上半身的男人，看著他身上一看就知道是不斷戰鬥鍛煉出來的肌肉錯開視線，卻又背過手捻了捻指尖，似乎在回味著什麼在心裡用力點了頭：「是平衡。」
「平衡？」
「沒錯。你已經死過一次，之前的一切都是『前世』，應該是全部都煙消雲散了。好好開始和我在一起的新生活不好麼？好歹我也是個亡靈法師，很厲害的好麼？」
「……」
看他似乎是背過身去穿上襯衫的動作，亞紀失去了眼前的福利，頓時也覺得有些索然無味：「要知道那美好的仗你已經打過了，當跑的路你已經跑盡了，所信的道你也已經守住，之後自有公義的冠冕為你留存①。所以何必執著於現在，也何必一定要去看一個結果呢？」
「《提莫太後書》四章第七段，身為亡靈法師，你對《聖經》也有研究？」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只有在對方的維度打敗對方才是讓人啞口無言的勝利，對吧。」
扣上脖子上最後一個扣子，七海建人轉過身看著眼前笑眯眯的亡靈法師小姐，突然對著她伸出了手：「契約呢？」
「你要欠債的那份，還是——」
「欠債的。」
「噫，真沒意思。不過也是，你要真的簽了我那份使魔契約，或許也不是七海建人了吧。」
或許也不是七海建人？
聽著這句話七海看著眼前的少女，按照她的說辭，她認識自己？
不，自己印像裡並沒有「亡靈法師」這種存在，而且看她的年齡也不過是十六歲左右。如果說是關注身為咒術師的自己，應該也不會發出這樣的感嘆才對。
沒有去理會對方的視線，亞紀想著自己在抓取到他靈魂時進入腦海的記憶若有若無地嘆了口氣，帶著些許抱怨把長清單卷成一團後遞了過去。看到他拿著自己的羽毛筆在最下面簽下的名字，亡靈法師對著自家使魔先生工整有力的字跡時眨了眨眼睛：「字很好看，我喜歡。」
「所以現在，我需要做什麼？」
「嗯？現在的話……」
身邊的使魔先生比自己高了一個頭，低沉而帶著磁性從頭頂炸開的時候莫名讓亞紀有點頭皮發麻。看著他眼睛裡的平靜時亞紀突然撇了撇嘴，推開門對著他抬了抬手：「算了，你要去澀谷麼？」
「……」
這是在試探？
「別覺得我是在試探你什麼，只不過就算現在去，那邊也已經全部都結束了哦。」
「你知道？」
「為什麼不會知道，兩面宿儺重現的時候其實好多人……不對，不能說是人，妖怪啊咒靈啊其實都知道，也很慌亂。」
「為什麼？」
「是游戲不好玩，動畫不好看，綜藝不爆笑，還是東西不好吃？」
少女知道他不會走之後又換了個方向，一路朝著樓梯往上走，說話說到最後甚至於有些蹦蹦跳跳的自己拉著扶手把自己往上拽，似乎走個樓梯都能去掉她半條命：「或許有些咒靈啊妖怪啊想要統治世界什麼的，但是其實對於我們來說，和平是最好的。」
「你是亡靈法師，卻也還是個和平主義者？」
「不，只能說那是凡是生物都必然會渴望的『安逸』。我們現在獲得了這份安逸，當然不想讓這種狀態被人打破。」
誰打破了這份「安逸」，那就別怪他們和他拼命。
她已經推開了樓頂的門，示意七海建人跟著自己進入後啪嗒打開了燈。眼前很明顯是少女的房間，她隨手打了個響指後牆壁上的壁櫥們瞬間打開。一張鋪蓋自己把自己鋪在了地上，隨即又落下了一高一低的兩個枕頭：「日子已經過得舒服而又愜意了，為什麼還要追求這些？人類全死了，誰來給我們做炸雞？」
「所以，只是為了炸雞？」
「那就再加個游戲，你要再問就還有動畫漫畫手辦抱枕——不過說起來，要是兩面宿儺先去殺了藤本樹，我突然也不知道應該是鼓掌叫好還是咬牙切齒亦或者嚎啕大哭。」
亞紀裝作表情深沉地指了指地上的鋪蓋，坐在她自己的床上笑得很是燦爛：「暫時睡這裡，不介意吧？」
「請你也稍微有些警覺——」
「說出這種話，你是覺得你會對我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還是希望我能夠對你做些什麼，七海，建人君？」
姓氏被她念的輕巧，偏偏後面的名字又帶著笑意略微拖長，上翹著似乎有點像是在調戲一樣。讓七海建人想推一推自己的眼鏡時才發現用於遮擋視線的眼鏡也早已消失，手舉在半空中甚至於還有點尷尬。
「抱歉，你以前是有眼鏡的麼？眼睛多少度，我來幫你調一下。」
「不是近視。」
「哦，那就是咒術師戴著為了遮擋視線的。這個我知道，你放著，我來給你弄就行。」
從床上跳下來後朝著對方走去，在距離他大約半米處亞紀停下來，看著繃緊又想要放松下來的咒術師抬起手，指尖淺淺地在他鼻梁處劃了一道時閃爍出了些許金色的光芒。
「不介意的話，我就送你一副好了。」
隨著她手指的動作與輕巧神秘的咒語，一副金絲邊眼鏡拖著鏈條戴在了他的臉上，不重，但是很好的通過略有些誇張的裝飾遮去了他視線的方向。低頭看著轉身一頭撲在床上還打了個哈欠的亡靈法師，七海建人再度推了推眼鏡，覺得今天實在是有點過於出乎常理。
2018年10月30日，澀谷發生特大恐怖襲擊事件，失蹤人數不計，死亡人數過百。澀谷車站遭受到毀滅性打擊，徹徹底底被封閉的七天後，澀谷車站附近逐漸開始有人送上了白色的花，點上了蠟燭，希望在災難中死去的人能夠安息。
在這場對外宣稱恐怖襲擊，對內稱為「澀谷事變」的事件中，特級咒術師五條悟被短暫封印，特級咒物獄門疆似乎被干擾，封印僅僅20分鐘就被自動解除。特級封印「容器」虎杖悠仁因為被強行吞入過多的宿儺手指導致宿儺重現人間造成了一場範圍半徑140米的無差別殺戮。咒術師中不算重傷者，一級咒術師七海建人死亡——
屍體去向，不明。
不過後續的報道也是後續的事情，等到第二天來到澀谷上空，看著那仿佛是在為了打理戰場、搜尋存活人員、以及搬運屍體而打起的探照燈時，亞紀還是微微皺起了眉。
不光是人類，各種各樣的非人類也逐漸聚集到了澀谷幫忙驅散各種各樣的死氣和可能產生的異變——雖然說如今的澀谷怨氣並不濃重，但在其中工作的醫護人員與警察們也相當危險。
算了，對她來說也確實是舉手之勞而已
「真的是和屠宰場沒什麼區別啊，我看好多人進去出來都吐了。不過現在線已經拉起來，一般人也不會過來就是了。」
雖然是吸血鬼，但是並不畏懼陽光的優彌撇了撇嘴，側頭看著坐在掃帚上不斷將那些死氣抽取出來的亡靈法師嘆氣：「你不去趁機去偷點屍體什麼的？雖然說幽魂肯定是沒有，現在這樣弄點屍體應該也很簡單吧？反正現在失蹤人員也有很多，無所謂的。」
「優彌，如果不是認識那麼久我會以為你是在嘲諷我。這種東西對我來說沒有品位，我為什麼要組拿？再說了，都是普通人，用來干架都覺得浪費魔力。」
亞紀將最後一點死氣在手裡團成一個球塞進憑空而出的玻璃瓶裡，嗅著空氣中依舊彌漫的血腥味側頭看向了身邊面容精致的吸血鬼少年，抬手將自己做好的法袍給他扔了過去：「這味道你還能控制住自己也挺厲害的，別陷入尾款地獄了，我可不想聽到你哪天和我哭你變成了尾款人。」
「我哪有那麼厲害，吃飽了來的而已。另外多謝關心，錢馬上就給你打過來。」
吸血鬼少年抿了抿嘴裡在哈利波特環球影城裡買到的血腥味棒棒糖，側頭看著亡靈法師眯了眯眼睛：「倒是你，怎麼感覺有點被掏空了的樣子？」
「嗯……怎麼說呢。」
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也不太好，不過和優彌認識那麼多年亞紀也知道他不會蠢到對著自己出手——畢竟沒有吸血鬼願意和自殺一樣去喝亡靈法師的血：「不過我也確實，怎麼說，那個，昨天晚上撿了具屍體回去。」
「……」
「怎麼了？臥槽，嘔，好惡心。」
一把撈到從空中掉下來的東西，在發現是優彌嘴裡的棒棒糖時亞紀尖叫一聲，毫不猶豫再把棒棒糖砸進對方嘴裡，憑空擠出一大堆免洗洗手液狠狠地把手給搓干淨：「吃東西還漏，優彌你這是還沒成年麼？」
「等等亞紀，難道說你撿回去的那個，是咒術師七海建人？？」
「對，嗯？你怎麼知道的？」
「……」
優彌深吸一口氣，也不管嘴裡的棒棒糖，只覺得自己的老友真的是要屍不要命，連咒術師都敢收。
「他現在屍體去向不明，你要是被咒術師的『窗』發現——」
「哦，這個啊。」
摸了摸下巴，亞紀看著為自己頭疼的吸血鬼搖了搖頭：「那又沒關系。」
「哈？你應該知道的吧？我們要是干了什麼違法的事情，都是直接會被驅逐的！你覺得那個叫GPM的該死官方機構是慈善組織？回頭就有一群人來查你店裡的消防哦。」
「慫恿我偷屍體的是你，說要被驅逐的也是你，好話都被你說全了。」
亞紀輕輕嘟噥了一句，隨即又變得振振有詞起來：「再說世界上長得像的人那麼多，現在的七海建人是我的使魔，才不是什麼咒術師七海建人好麼。咒術師那邊要是想把人帶回去，別的不說，讓他們把我用掉的法夫納頭發給我付了。」
「你又是哪兒來的法夫納頭發？不對，法夫納是龍，怎麼還有頭發？？」
懶得去理目瞪口呆的友人，亞紀隨手揮了揮一路坐在自己的掃帚上回了橫濱。澀谷的新聞對於在不同城市的學生們而言也不過是播報的新聞，中午午休照舊有少女們從學校偷偷跑出來買東西。只不過當她們看到眼前穿著一身執事裝聲音低沉、臉上架著金絲邊眼鏡的仿佛是個混血兒的店員先生，一個個臉上飛速漲得通紅。
具有成熟男人氣質的執事先生身材挺拔，一頭金發又彬彬有禮聲音低沉，在他解說的時候聽著聲音腿都有些軟；在放學時候會來打工的小哥是溫柔治愈系，還帶著那只胖乎乎的三花貓任由她們去摸……
店主姐姐！你好會啊！！！
第4章
在橫濱立海大附近的「亡靈法師亞紀小姐」這家主打哥特風飾品店吸引的學生一向繁多，甚至於因為店裡還有處能夠坐著喝咖啡的小桌子，偶爾還會有不少人因為這裡的氛圍前來拍照打卡。
只可惜小桌子邊一般都會被店主小姐占據，她穿著似乎永遠在變化的哥特洛麗塔裙子、看起來和女子高中生年齡差不多的亞紀小姐拿著一支羽毛筆在空白的筆記本上寫著筆記，那些晦澀難懂的語言一開始還會讓人覺得是在假裝，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高中生們也明白，她是真的看得懂這些東西。
之前的夏目君就已經夠讓她們激動的了，如今身為店主的亞紀小姐似乎又聘請了一位店員。在看到身高一米八左右的成年男性穿著執事裝站在那裡、似乎還像是混血兒的模樣時不少高中生們互相對視著，然後嬉笑著鬧作一團再裝作看向架子上的飾品，實則都在偷偷看他。
成年人的魅力，和學校裡那些神采飛揚的少年自然是不同的風格，能夠引起少女們的注意……她就不應該給他弄那副眼鏡。
「亞紀小姐，下午好。」
「嗯？下午好。」
自從這家店裡有店員幫忙之後，可愛的顧客小姐們就很少能纏著亞紀和她說話。一個女孩子有些大膽地湊上前，瞥了一眼七海建人後把聲音壓低：「那個，亞紀小姐，是新的店員桑？」
「嗯？是哦。」
將羽毛筆放在一邊，亞紀笑眯眯地端起手裡的紅茶：「你們可以叫他……嗯，七海先生。」
「不不不，我就想問問，亞紀小姐你哪裡找來的店員啊。」
小姑娘滿臉悲憤，紫色長發綁成馬尾在腦後晃動著，只覺得自己要是再多看看這些帥哥店員怕是以後真的難找男朋友：「之前的夏目君也就算了，這次七海先生穿著執事裝又是完全不同的風格……亞紀小姐，我現在覺得我哥哥一無是處怎麼辦！」
「哥哥君知道可是會很傷心的哦？」
「才不管呢，他昨天還想扣我零花錢，這樣的哥哥被比下去也是活該。」
小姑娘哼哼兩聲發泄了對自己兄長的抱怨後重新回到了朋友們之中，亞紀放下紅茶看著站在旁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執事先生，在趁著他轉身看不到很是促狹地對他拋了個媚眼。
應該說不愧是咒術師，這個體格穿著西裝，簡直就是量身定制。從肩膀一路劃到逐漸變細的腰身以及挺翹的……亞紀近乎是肆無忌憚地盯著自己的使魔先生，看到大腿感覺對方似乎發現了自己的注視才慢吞吞地轉移了視線。
這套西裝她給他量身定制後身材上的契合與七海建人本人的那種氣質搭配在一起，完全只讓人想到某三個字。
「是禁欲系呢。」
看著自己桌子上的魔法典籍，隨意翻過一頁後亞紀突然眯了眯眼睛，近乎同時與七海建人一起看向了那群剛剛進來的國中生們。
「是真的，我才不會騙你們呢，E組那位大野君的姐姐是昨天澀谷事件的幸存者。」
「誒？所以說大野君的姐姐萬聖節去參加澀谷游.行了？」
「是哦，聽他的說法好像遇到了恐怖襲擊，但是因為跑到廁所裡又暈過去了，所以沒有被發現活下來了。」
「那還真是幸運，以後肯定會很順利的啦。對了，你們看這條紫水晶手機鏈怎麼樣？好好看！」
後續的話題很快又轉移到了飾品上，對於女子國中生來說所謂的恐怖襲擊也不過就是新聞上的故事罷了。但是大野君的姐姐……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那位追著她之前唯一一位店員夏目貴志來到這裡的大野紗香，為了能夠和夏目說說話，反而買到了一款正品手鏈的女孩子？
看來還挺有用的嘛，不過東西肯定已經掉在澀谷了，希望她人沒事。
不帶有任何同理心地思考完畢，亞紀重新抽出羽毛筆在旁邊的墨水瓶裡沾了沾，抽出羊皮紙隨手寫了一句話，等墨干後折疊好敲了敲桌子，像是隨手般把紙條扔在了地上。店裡的地板上仿佛是長開了張能夠吞噬一切的嘴巴，直接將紙條吞沒後還打了個嗝。
「謝謝光臨，希望下次能夠再見。」
聽到七海建人的聲音時少女們又一次羞紅臉，嬉笑打鬧著直接衝出了店。在少女們的聲音消失之後店裡又變得安靜起來，甚至於除了牆上鐘表時鐘走動的聲音以外再無其他。
「沒想到，建人桑你還挺會的嘛。」
最後還是亞紀輕笑著抬起手，隨手一掃讓東西全部歸位後將書籍放在一邊，同時撫了撫自己身上這套哥特裙裝上的褶皺：「很在意麼？」
「稍微有點。」
「那位大野君的姐姐來過我的店，買走了我少數的正品之一。」
「少數的正品？」
「是的，坐吧。」
對著七海建人示意，看他選擇坐在自己對面時亞紀笑了笑，手指拂過茶壺後隨手變出了個茶杯給他也倒上紅茶：「在店裡賣的正品都是一次性的，只能抵擋一次災難。這些東西很難被人買走，但一旦對方在近期具有危及生命的災禍時他們會有預感，然後會強烈擁有購買衝動。」
那天那位大野小姐或許是因為追求喜歡的人來到了自己的店裡，明明不是喜歡哥特系的風格，卻並非是因為夏目貴志掏錢買下一個手鏈並且喜歡到當場就掛在了她的手上不准備再取下，怎麼看都是有些奇怪。
然而這只不過是她即將遇到危及生命的危險，大腦發出的求生信號讓身體照做，僅此而已。
「你在幫助他們？」
「不，這是他們在自己幫助自己，我只會稍微收掉他們一點運氣罷了。」
暈倒在廁所的大野紗香肯定還活著，就是怕會惡心好幾天。
輕笑著看著眼前自己的使魔，亞紀覺得給對方換了個裝扮之後似乎瞬間讓他變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金色的發依舊一絲不苟地梳著，但是如果被自己打亂，然後就這麼垂下來——
這種不同的風格，會很好看吧。
感覺到眼前的注視似乎有些過於具有侵略性，七海建人略微抬頭看著眼前的少女，看到她對著自己露出一個甚至於可以說有些天真的笑容時再度錯開視線：「所以你的『正品』，是用來給他們度過生命危險的？」
「是哦，但是現在對於……對於建人桑來說，應該是不需要了。」
感覺到對方似乎對自己的稱呼有些猶豫，七海建人看著她似乎摸索了一下，憑空拿出一條手鏈示意他伸出手。
「不過既然你是我的使魔了，昨天也有點來不及，現在就把該給你的都給你吧。」
「這是——」
「如果見到什麼對你動歪腦筋的家伙啊咒靈啊妖怪啊，想揍就揍，記得毀屍滅跡就行。」
指尖輕輕地劃過他袖口沒有遮住的手腕皮膚，感覺到七海建人縮了縮、但最後還是穩住任由自己觸碰時亞紀給他扣好手鏈上的搭扣，隨手拍拍他的手背再縮回去，表情格外認真：「你放心，我在橫濱還是很有話語權的。」
「話語權？」
青年低沉的聲音裡帶著些許疑問，尾音上翹著根本就像是不知道他的聲音在近距離的時候殺傷力有多大。亞紀輕咳一聲，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點著下巴，目光有些飄忽起來：「畢竟我也在橫濱住了挺長一段時間，想揍的都揍過了嘛。」
「沒想到亞紀小姐的實力很強。」
「相信我，我超強的。」
她又笑了起來，看著七海建人的襯衫領口帶著些許遺憾。
連最上面那顆扣子都牢牢扣上，真不愧是禁欲系。
在兩個人似乎停止對話的那刻恰巧店門口傳來了門鈴聲，亞麻色頭發的少年有些慌亂地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松了口氣的同時也有些赧然地開口：「抱歉，今天稍微晚了一點。」
「沒關系哦，我知道夏目不會因為『昨天成為正式員工了今天稍微偷懶一下吧』這種事情來的。」
「真的是非常抱歉！」
亞麻色頭發的青年臉上微紅，在看到熟悉的店主身邊多了一個人時有些詫異：「亞紀小姐，這位是……」
「啊，這位是我的……新店員。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辭退你的。」
對不管怎麼樣還算是普通人的夏目貴志亞紀還是想要先隱瞞些許，畢竟要是貿然說出來七海建人前兩天還只有一半這種事情也太有殺傷力了點：「嘛，反正，夏目你懂的。」
「我明白了。」
夏目貴志先是愣了愣，隨即點了下頭小聲解釋：「抱歉亞紀小姐，我今天是去……」
「去醫院探望你的同學，大野紗香小姐對麼。然後路上因為澀谷站關閉，你繞路沒算好時間。」
「您，您知道？」
「畢竟上次我可是看到作為夏目追求者的大野小姐特意來了店裡，還買了一條紫水晶手鏈。」
亞紀笑眯眯地拖著下巴，措辭卻或許是為了表現出自己的店長尊嚴，一下子變得老氣起來：「我懂，我都懂的。」
看到夏目貴志有些糾結苦惱的樣子亞紀也明白他對那個姑娘沒有想法，不再說什麼對他揮了揮手：「那夏目先去換衣服吧，我和建人桑還有些話要說。」
「啊是，您好，我是夏目貴志。貓咪老師是亞紀小姐允許我帶著……您應該不過敏？」
「七海建人。沒關系，我也很喜歡貓。」
聽到對方的回應夏目貴志笑著點了點頭，再度行了一禮才放下他那只三花貓走進更衣室。注視著他的離開，亞紀才重新轉頭看向自己的使魔先生，像是帶著點炫耀伸手把貓咪老師撈了起來：「夏目很厲害的，對吧？」
「這只貓……」
「你說斑啊，是妖怪哦。斑，打個招呼？」
屈辱地任由亞紀抓著自己的爪子揮了揮，找到空隙後貓咪老師迅速溜走，跳到屬於自己的軟椅上打了個哈欠。
看著貓咪老師開始曬太陽的樣子亞紀轉過頭，注視著金發男人有些好奇：「不過說起來看到夏目的時候你吃醋了麼，建人桑？」
七海建人沒有說話，目光落在眼前少女面前的筆記本上看著她清秀的字跡微微皺眉。
「這是德語？」
「嗯？只是有點像德語的語言而已，建人桑會說德語？」
「不，我會丹麥語，丹麥語和德語有點像。」
對於這個「建人桑」的稱呼略有些不適，但是在捕捉到她眼睛裡的狡黠時七海建人決定不去理會，繼續按照自己想的說了下去：「所以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在那位夏目君不在的時候看店？」
「一般來說是這樣。」
「一般？」
「偶爾我也是有需求的嘛，到時候就要讓建人桑幫忙啦。」
「……」
亞紀無辜地眨了眨眼睛，看到他略微顯得銳利的目光時甚至於還有點委屈：「你看，比如說有做飯啊，幫忙應付可愛的小姐姐啊，幫我去采購各種東西，取材的時候保護我——」
撐著桌子稍稍往前，亞紀的笑容一下子又變得曖昧起來：「差不多就是這些需求吧，難道說建人桑有什麼事情想要主動幫忙？」
「不，沒有。既然如此，那麼涉及到商務保險以及生命安全險，還有假期要如何安排？」
「……」
她的使魔，和她要保險，同時他的身份是死亡的——請問，現在她應該怎麼辦？
深深地吸了口氣，亞紀看著眼前的男人抬手拿起電話，面無表情地點開某個號碼聽著對面歡快的聲音開口：「喂？在？」
「哎呀呀，亞紀怎麼對我這麼冷漠？放心，我明天就去死了哦。」
明日復明日，男人都是大豬蹄子，都六年了還會拿這種話來騙她，別以為她會相信。
無視掉對面輕巧而又像是在調戲的語氣，亡靈法師小姐的聲音愈加冷漠：「你想太多，而且我現在已經有了使魔，麻煩做一份身份證明。」
「……」
對面沉默了片刻，隨著一聲輕微的關門聲傳來後青年的聲音顯得愈發委屈起來：「亞紀小姐，說好的你的使魔只能是我呢？你不要我了？」
「太宰治你還好好活著，我要你當使魔有什麼用！你們港口Mafia不就干這個的嘛？身份證明來一份，材料我給你發過去，回頭再給加急費。」
對面的聲音瞬間變得可憐兮兮起來，七海建人看著似乎是在咬牙切齒的亡靈法師小姐，視線落在那本攤開的書上奇怪同時不是這個世界存在的字母陷入沉思。
這位亡靈法師小姐……
莫非是來自異世界，麼？
第5章
在接到來自亞紀的電話時太宰治近乎是半癱著躺在港口Mafia的審訊室裡，百無聊賴地看著手裡收到的各種記錄，偶爾瞥一眼被抓到的舌頭勾起嘴角，饒有興趣地示意旁邊的人繼續。然而在他接到電話之後，港口Mafia的干部先生瞬間從沙發上跳起來，在所有人都以為這位干部准備親自上場的時候卻聽到了他的哀嚎。
「怎麼可以這樣啦亞紀小姐，明明，明明是我先來的！！」
「……」
「……」
誒？明明是太宰先生先來的？
仿佛是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東西，在場所有人的表情瞬間都變得微妙起來，同時下手的動作也猶豫了兩分，同時每個人都不動聲色地往門口方向挪了一步。
審什麼啊，審人哪有八卦重要。難道說，是太宰干部追的姑娘和別人跑了？
「啊，你們先繼續，我出門一趟。」
仿佛是察覺到了身後手下們的想法，太宰治隨手揮了揮後立刻走出門，把手機放在耳邊繼續假哭：「亞紀，說好的要等我呢？」
「那你倒是請去死一死啊。六年了，你知道這六年我是怎麼過的麼？我每天都在想『太宰治有沒有死』，然後你給我發來一個『沒有哦』，你說我氣不氣？」
還先來的，我呸！這種絕世好鴿就應該燉了。
對面的聲音一點也不客氣，仿佛是詛咒一般的話語卻讓太宰輕笑出聲，在看到對方發來的照片和名字時眯起了眼睛。
居然突然要身份，名字是七海建人，男性，27歲？奇怪了，按照他對亞紀這麼幾年的了解，她能夠這麼盡心盡力做的事情，大概也只有——
「亞紀小姐，你果然是有別的男人了麼。」
這種仿佛是哀怨備胎才會說的話語在太宰治口中又變得帶上了些許親昵和無奈，仿佛他根本就不在意。沒過幾分鐘在收到亞紀發過來所有大概的材料後太宰治把這些隨手發去了港口Mafia去處理身份，哼著歌走入了橫濱的大街小巷。
外面的陽光有些過於燦爛，他伸手略微擋了擋陽光又笑了起來，眼睛裡的好奇讓他整個人都變得鮮活了許多。
「我可是真的很想知道對方是誰的。」
穿著一身黑色的大衣，同時一只眼睛被繃帶遮住的介於青年與少年之間的俊秀男人出現在「亡靈法師亞紀小姐」店門口的那刻幾乎沒有人對他投來什麼奇怪的目光——畢竟這種打扮，看著確實很哥特系。
「歡迎光臨。」
帶著些許笑意的溫柔話語從櫃台處傳來，雖然這位年輕店員的聲音和某一位偵探先生有點像，但是其中差別也很大。亞麻色頭發的青年看著這位來客，稍稍想了想後笑得也不再那麼公式化，反而帶上了些許親近：「太宰先生，下午好。」
「我就來過一次，沒想到夏目君居然還會記得我。沒錯，下午好夏目君。」
雖然說年齡沒有對方大，但是太宰治也沒有用敬語，仿佛只是隨意拿出一串手鏈查看後又放回原位：「亞紀呢？」
「亞紀小姐剛才去樓上了，我幫您喊一下她。」
哪怕才來到店裡只有兩個禮拜，夏目貴志手上已經有著亞紀給他需要注意的客人名單。其中「太宰治」這個名字排名算不上高，但也的確是需要重視的顧客。輕輕敲了敲擺在櫃台上的金色鈴鐺，等了一會兒夏目貴志才聽到了亞紀似乎在拆包裹的聲音：「怎麼了，夏目？」
「亞紀小姐，太宰先生到了，他好像是來找您的。」
「……我知道了，你等下，我馬上到。」
聽著毫不猶豫被掛斷的電話，太宰治也不去看夏目有些尷尬的表情，逛了一圈後走到那扇暗牆前輕輕地嗅了嗅鼻子。
「太宰先生，請問有什麼不對麼？」
「不，沒什麼。」
太宰治回頭笑了笑，悠哉悠哉地坐在了那張空著的椅子上隨手拿起了一本書，看著裡面居然是俄語撇了撇嘴，又換了一本繼續看了下去：「我坐在這裡，沒問題吧？」
「您請便，請問有什麼需要喝的麼？」
「那麼紅茶，拜托了。」
然而在夏目還沒泡好紅茶的時候亡靈法師小姐就滿臉陰沉著踩著她的小高跟噠噠噠走了過來，坐在桌前對著對方攤開了手：「東西呢？」
「亞紀未免也太心急了一點吧，好歹也先問候一下我最近的情況，對吧？」
太宰治笑眯眯地看著眼前的亡靈法師，眼神微微垂下在看到她手上一道似乎是新添的傷口時笑了笑：「不過我還真沒想到，亞紀你居然會受傷。」
「還行，小傷口而已。」
這麼一道從手掌到手腕，宛若是割腕一般的傷口，被稱為小傷？
「確實也用不到我來說，只不過亞紀，我很好奇哦。」
「你在好奇什麼？」
抬頭看了對方一眼，亞紀瞬間了然：「澀谷？」
「沒錯。」
前兩天在澀谷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過於古怪，哪怕對外宣稱是恐怖襲擊，但是根據各種各樣的情報都說明了，這絕對不是一次正常的事件。
死了那麼多人，已經可以堪比當年那場震驚世界的沙.林毒氣事件——然而那一次13人死亡，五千多人受傷。這次的話，絕大多數人都是死亡、甚至於屍體都不完整，簡直就是一個人間地獄。
「你問我干什麼？」
「因為我覺得，亞紀小姐可能會知道。」
鳶色的眼睛裡閃爍著曖昧不明的光，亞紀沉默地看著眼前的少年，伸手接過夏目貴志給他們泡好的紅茶首先給對方倒了一杯，看著那紅褐色的液體開口：「你猜的不錯，我確實知道。」
「哦呀，不愧是亡靈法師亞紀小姐，難道說你當時在場麼？」
聽著對面輕佻的話語，亞紀淺笑一聲，給自己倒了紅茶後才慢慢開口：「我當時的確在場，不過也只是普通人身份而已，能夠護住一些人就已經是盡全力了。」
「啊呀，怪不得澀谷還有活口。」
看著太宰治愈發燦爛的笑容，亞紀也懶得再說什麼，對著他再度張開手：「東西帶來了？」
「怎麼可能那麼快啦，不過是我想見亞紀小姐，所以立刻推掉所有工作趕來了哦。」
推掉所有工作？
亞紀瞥了眼笑容滿面的太宰治，血味還沒散干淨就跑來，也是真的不得了：「那東西什麼時候才能好？」
「嗯……亞紀能夠回答我一個問題麼？」
「不能。」
看著太宰治臉上有些僵硬的表情，亞紀勾起嘴角笑得很是愉快：「你如果說只是想找我聊天，我還是不奉陪了。」
「我只是想確認下那個七海建人，真的是你的使魔？」
「對。」
「……」
沉默片刻後太宰治重新揚起一個笑臉，從位子上站起來時甚至於可以說笑得燦爛：「那可真是太好了。嗯，是他？」
順著他指著的方向看過去，在看到穿著執事裝的男人從暗牆後走出時亞紀突然轉過頭，像是什麼都沒聽到一樣看向了窗外：「對。」
「呀~還真是——」
還真是不得了啊，亞紀。
沒有把最後的話說完，少年重新步伐輕快地走出了這家風格與自己格外契合的商店。看著對方一口沒動的紅茶再想想自己茶葉的價錢，亞紀沒好氣地把茶杯倒空後重新給又倒了一杯遞給了七海建人：「你想說什麼？」
「那個人。」
「嗯？」
「雖然對你來說應該沒有什麼危險，但是需要小心。」
在聽到七海建人說的這句話時亞紀表情有些奇異地看著他，隨即低下頭拿著奶壺往自己的杯子裡到了點牛奶慢吞吞地攪動著：「哦。」
「並不是說那位青年是個不好的交往對像，只不過……」
等，等等，交往對像，她和太宰治？？
開開開，開什麼玩笑！！
反應過來對方的語氣似乎有些太過於像是個爹，亞紀差點沒把手裡的勺子給扔了，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男人，聲音都有點顫抖：「你說什麼？誰？我和太宰？」
「不是麼？」
「絕對不是！我們兩個之間的關系有點復雜。」
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亞紀就覺得不好，尤其是察覺到旁邊蹭來了一只不要臉偷聽的三花大胖貓時咬了咬牙，喝了口茶深吸一口氣才開口：「我用一個你比較能理解的類比來給你形容下我和太宰之間的關系吧。」
「請。」
眼前的人從容不迫而又帶著些許禮貌的好奇，亞紀在心裡翻了無數個比喻找了各種類比，最後選擇了一個最沉痛的表情開口：「六年前我用學到的魔法不小心把投河的太宰治給救了，他說他很快就會自殺，死了之後就來當我使魔。所以我是乙方，他是甲方。但是這六年來這家伙不知道為什麼，找死了無數次都沒成功，咕了我整整六年還想繼續咕下去。」
「……」
「禍害遺千年這種話，可真是非常正確。」
盯著旁邊滿臉「世間之大無奇不有」的貓咪老師，亞紀眼疾手快把貓直接從地上抱起來，威脅一般地在空中彎了彎手指，看著他的憋屈臉愉快地開始擼貓：「我怎麼覺得建人桑好像是吃醋了？難道說是看到我和太宰聊天聊得愉快，就有種被我忽略的不滿？」
「不，並沒有。」
「哦~」
少女拖長了音調，像是在撒嬌一樣地開口抱怨：「如果說感覺到被忽略到就直接說出來哦，都是我的使魔了，這麼拘束是完全沒有必要的。」
「並沒有什麼拘束，既然如此我還想提醒你一句，你還未成年。」
啊？等等，誰未成年？未成年怎麼了？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亞紀還沒反應過來，隨即看向依舊一本正經扣著襯衫最上那顆扣子、頭發也依舊三七分梳得挺括的男人表情變得微妙起來。腿上的貓同樣表情詭異，看向七海建人時剛想張嘴就被亞紀一把揪住了命運的後頸肉。
也是，現在要20歲才成年，自己看上去確實也就是個最多18歲的小姑娘而已。
既然七海建人這麼想，很好，那麼她從今天開始，就是未成年了！
第6章
成為亞紀的使魔，這件事情對於七海建人而言也是有些奇怪的事情。不，並不是說她能夠把他給復活，而是自己似乎就此擁有了第三個身份。
不是普通人，不是咒術師，而是一個自稱亡靈法師的女孩子的，使魔。
使魔，這種有些過於魔幻的詞似乎只有在小說中才會見到。哪怕是成為咒術師之後，他們所遇到的更多詞彙也像是「式神」之類的。至於對方是不是在騙自己，七海建人當然也很清楚。
咒力的流動和另外一種奇怪的力量混合在了一起，這種力量很奇怪，束縛他的同時卻也能夠增加他的實力，按照亞紀所說的話來說就是她的魔力。
魔力限制住了自己的行動，但對於七海建人而言倒是可以利用這段時間稍稍思索一下。哪怕亞紀說過他已經死亡過一次、之前所有的歲月都煙消雲散，他也依舊還是忍不住去思考這個社會上，還有多少和亞紀一樣同時也在隱藏自己的人。
除此以外，澀谷之後到底如何了？
「你在想什麼？」
「不，沒有。」
關於年齡的話題已經告一段落，不過亞紀還是覺得自己的使魔有事情在瞞著自己。當然，她也不是不能知道七海建人在想什麼，但是這種直接窺探他人的思緒，總是有些不禮貌。
她不喜歡的事情，自然也不會因為自己「想要」去對著別人做。
「如果你是在想澀谷的話，看報紙新聞不就好了。」
仿佛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亞紀撐著下巴嘆了口氣，只覺得自己真是太善良了：「如果你想問咒術師方面的話，我也可以告訴你。」
「有什麼要求麼？」
「我本來想免費告訴你的，但現在看來，我不要什麼好像有點虧。」
嘀咕了一句後亞紀拿起手機，簡單地操作了一下撐著下巴注視著眼前的男人。帶著金絲邊眼鏡的他看上去認真到甚至於有些嚴肅，藍色的瞳注視著自己——他的執事裝襯衫扣子扣到最上層貼在喉結下方，微微壓低告訴時金絲邊眼鏡的鏈子無聲垂下，雖然沒有那個意思，卻又無端給人一種壓迫感。
「嗯……我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先欠著吧。」
放下手機後亞紀重新給自己的使魔倒了一杯茶，她當然也不是不知道別人對使魔是什麼態度，但是在她看來，七海建人與其說是使魔，更像是會給自己打工還錢的……合作伙伴？
既然是伙伴，那麼也不需要那些什麼拘束啊之類的東西了。
「咒術師那邊的話，只『死』了你一個哦。」
「只有我？」
「是的，不算被封印後八成又跑出來的五條悟，咒術師這邊『死掉』的只有你。」
想到那位和自己還有那麼點淵源的銀毛天花板，亞紀在看見七海建人有些微妙的表情時笑了笑，抬了抬手裡的紅茶：「你很擔心他們麼？」
看到他默認的樣子亞紀也不意外，嗅著紅茶中的香氣慢吞吞開口：「大部分應該都是重傷，虎杖悠仁可能會比較慘——畢竟是宿儺，他現在能撿回一條命就不錯了。」
宿儺那老東西可真是命夠硬的，明明死了那麼多年還是不消停，甚至於到最後燒都燒不干淨，就是個隱藏起來的定時.炸.彈。
「但如果說按照現在這種場面，咒術師方面算是一個也沒死哦。」
仿佛是想到自己需要提供的情報，亞紀愉快地伸出一根手指揮了揮，精致的臉上全是得意的笑容：「你現在被我復活，是我的使魔了。咒術師他們不知道，但你是不是要謝謝我？」
「嗯，謝謝。」
簡單地點了點頭，七海建人看向街道外明媚的陽光，突然覺得似乎或許對他來說，「咒術師」這件事情確確實實，是已經結束了。
「亞紀小姐，我能夠問您一個問題麼？」
「請便。」
「您這麼大張旗鼓復活我，想要我成為您的使魔，是為了什麼？」
「……」
這還真是個好問題，但要是說「我就看著你是個做使魔的好材料然後就把你拖回來了」，這個人會接受麼？
試探性地看了他一眼，在看到七海建人依舊是那種平靜的模樣時亞紀輕輕晃了晃手裡的紅茶，嘟噥了幾聲後突然聽到了夏目貴志的聲音。
「亞紀小姐？請問您有空麼？」
「有，很有！」
用著一種瞬間像是看到了救星的目光盯著嚇了一跳的夏目貴志，亞紀立刻放下杯子踩著她那雙小高跟飛奔到自己的店員身邊，掃過貨架上的手鏈時眉頭微微皺起。
「怎麼又賣出去了一條？」
「對不起，我也是今天才發現的。沒有記錄也沒有印像真是非常抱歉。」
立刻對著自己的雇主鞠了一躬，夏目貴志突然有點緊張——畢竟一條亞紀做的正品能夠挽救的並不是只有一條生命：「我這就去看監控……」
「等等，不用了。建人桑，你可以過來一下麼？」
聽著少女的招呼，七海建人放下茶杯朝著她的方向走過去時看到了她突然掏出了一條手鏈在他面前輕輕晃了晃：「今天中午的時候那些女孩子過來，你有看到誰買了這樣一條手鏈麼？」
「你的正品被人買走了？」
「對。」
稍稍在腦海中回憶了一下，七海建人看著面色緊張的夏目貴志和他點了點頭：「應該是那個紫頭發的小姑娘，看起來是隔壁立海大的國中生。」
隔壁立海大的國中生，紫頭發，馬尾辮——
「是不是和我搭過話的那個，幸村星奈？」
「您記得？」
「不，我也只是知道她這個人而已。我做的正品偶爾也可以當眼睛來用，她和同學現在在甜品店裡說話，那些『危及生命的事情』，大概也就是類似於車禍之類的吧。」
放下似乎是在召喚著什麼的手，亞紀重新再把自己的貨架都確認了一遍才有些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反正不管她遇到什麼問題，至少在我那條手鏈碎掉之前沒有生命安全就是了。應該不會和澀谷一樣有大範圍的災禍，不用擔心」
「好。」
夏目貴志聽到亞紀的判斷時稍稍松了口氣，同時再度笑著對兩個人點了點頭：「抱歉打擾到二位了。」
「沒關系沒關系，夏目你繼續工作就好。」
在這裡買到正品的人，都會躲過一場危及生命的災禍——如同都市傳說一樣的亞紀小姐在關門閉店後送走了拿了日薪的夏目貴志，蹲在店後面自己開辟出來的房子裡哼哼唧唧地做飯。站在她旁邊的七海建人表情平靜，手上動作不緊不慢地給土豆削掉了一層薄薄的皮。
「建人桑好厲害啊，反正我是絕對不可能削這麼好看的。而且家政魔法方面我也就學了個整理屋子的類別，別的什麼都沒學。」
看著七海建人的動作亞紀滿意地點了點頭，把各種配菜炒完之後一股腦丟進了燉鍋。從下午就開始燉煮著的牛肉散發出誘人的香味，亞紀拿起勺子往碟子裡倒了一個底，嘗完味道後笑眯眯地把碟子放在了水池：「我突然想起來了，建人桑，你會有進食的欲.望麼？」
「不，並不會。」
「誒~不會啊，那可就太好了。」
也不知道她是因為能夠獨占一整份牛肉燉菜而感覺到開心，亦或者是什麼別的原因，七海建人坐在旁邊看著她吃晚飯，對自己的身體也有了更多的判斷。
他可以吃東西，不過並非和以往一樣通過消化系統來維持身體所需的卡路裡，而是那些食物在吞咽後會化為純粹的能量被自己如今的身體吸收。這種「飢餓」的感覺無法通過食物來解決，反而應該說是每時每刻都徘徊在他的腦海之中，通過理性去克制。
而這種飢餓感似乎只要在亞紀本人的身邊就會減輕，長久停留後會逐漸消失，等到她遠離自己之後又會再度出現。
這種隱約的飢餓感並不是很難忍受，但在被緩解的那刻能夠感受到由衷的欣喜。
「那麼建人桑看我吃飯，也會很想吃麼？」
仿佛是沒忍住又開口說了一句話，七海建人看著眼前的女孩子，突然覺得她似乎也並不是在沒話找話說。與其說是沒話找話，她還不如說更像是怕自己有些不自在，所以才努力找問題來問自己。
「還可以。」
「那你真的一點都不餓？我不介意和你晚上一起吃飯。」
畢竟亞紀自己沒有當過使魔，也不知道使魔的感覺到底是什麼樣的——畢竟別的亡靈法師手下的使魔等同於手下或者奴隸，而自己老師的使魔小姐，是他的老婆。
由此類推一下自己對七海建人還要這麼噓寒問暖，好像也有點不太對？
「不。」
臉上似乎是微微笑了笑，七海建人坐到旁邊拿起一本小說從頭開始翻閱：「我的確會感覺到『飢餓』，但是在亞紀小姐身邊後這種飢餓感會得以緩解。」
「到我旁邊？」
「是的，和您的距離拉近之後就不會再有飢餓感。距離的話，現在就可以。」
現在兩個人坐在桌子對面，距離在一米以內時她甚至於能感覺到自己在七海建人身體裡的魔力和他的咒力在不斷試探著融合，而這種「飢餓感」，大概就是他本人身體對魔力的渴求。或許也是因為魔力與他相連，亞紀發現自己如今也很容易就能夠感知到七海建人的情緒。就比如說現在，他是平靜而又帶著些許輕松的，連帶著自己也變得放松起來。
原本只是想要再看看七海建人的身體恢復如何，然而不知道為什麼，亞紀發現自己的目光似乎到最後定格在了他翻書的手指上。那是一雙指節寬大手指皮層帶著老繭、怎麼看都是屬於武者的手。按照平常來說這雙手是不會讓她覺得好看的，但是在他翻書的那刻手指微微勾起，指腹劃過書頁又慢慢壓下的模樣讓亞紀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對比剛才更加飢餓了一些。
不，不對。
立刻把牛肉燉菜放進嘴巴，感覺到牛肉的鮮美與燉煮過後吸飽了湯汁的小塊土豆與胡蘿蔔還有芹菜的略微脆薄口感，亞紀深吸一口氣，無視掉七海建人注視過來的目光埋頭干飯。
使魔靠近主人的時候能夠給自己一種靠近魔力吸收魔力的錯覺用於緩解飢餓感，那麼為什麼她這個主人看到使魔翻書，也會有飢餓感？
歸根究底，到底誰才是誰的儲備糧啊！？
第7章
牛肉燉菜相當美味，只不過亞紀覺得自己還是有點不太對勁。尤其是在發現自己居然會盯著對方看，就更有些不對了。
老師也沒說過，自己在把人復活之後會一直想要去看著他啊！所以歸根究底，應該還是有點太閑了，才會想歪到這種地方。
帶著那麼點兒心虛把晚飯吃完，看著盤子們自己開始洗自己後亞紀稍稍定了定神，開始了另外一項很重要的工作。家裡多了一個人，雖然說這個人是自己的使魔，但是不管怎麼樣都是多了一個，而且性別也和她不一樣。昨天可以說是對方剛剛過來所以有些忙亂兩個人住在一個房間，現在的話——
站在店鋪後面自己開辟出來的空間，亡靈法師小姐拿起自己的魔杖表情嚴肅，披上一件表面流光閃爍法袍後念著咒語，在法杖劃過時一瞬間將空間直接撕裂，成功在自己魔力耗盡之前給二樓再度開辟出了一間新的房間。
「那麼從以後開始，這間房間就交給你用啦。」
撐著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法杖，亡靈法師小姐拍了拍眼前的這扇門，扭頭對著表情似乎沒有任何變化的七海建人突然覺得有點微妙的不滿：「看到我這種傑作一般的魔法你怎麼不說話？我可是很厲害的。」
所以，你現在應該誇誇我。
捕捉到這句潛台詞的七海建人伸手似乎是推了推自己的眼鏡，看著旁邊似乎鼓起腮幫子表示不滿的少女點了點頭：「很厲害。」
「誒嘿嘿~沒錯，我一直都超厲害的喲。」
只是聽到這三個字亞紀就覺得已經滿足了，推開門後看著裡面空蕩蕩的房間撓了撓頭，表情裡多了點尷尬：「畢竟才剛剛開出來嘛，我先去把你的被套什麼的拿過來。」
「不用，我自己來就好。」
聲音已經從自己耳邊遠去，亡靈法師小姐拉了拉自己的頭發，回過頭把今天收到的各種包裹也順手帶著塞進了那個新房間：「你買的衣服什麼的也都到啦，反正賬單都有，我就扣在你那張單子上面啦？」
「沒有問題，多謝。」
看著少女滿臉認真的樣子，七海建人仿佛是微微勾起嘴角，道了一聲謝後表情平靜：「你之前給我的那張清單，我也會努力的。」
「那你可要好好加油。」
雖然清單上的別的材料也都很昂貴，但是法夫納的頭發這種東西真的是可遇不可求，除非她這次在冬CM撞上這家伙的攤位，然後用「買一本你的本子可以但是請給我一根頭發」的說法……不對，那家伙聽到自己這麼說會同意才怪，直接把東京國際展示場給燒了還差不多。
帶著點敷衍把長度也有一米八的清單啪地貼在牆上作為裝飾品，等到走出房間回到自己的屋子裡亞紀才啪嗒一下坐在地上扒著自己的魔杖喘氣。在現有的結構中硬是再扒出來一個空間，再加上前兩天才剛剛施展復活術，就算是海量的魔力也沒她這麼折騰。
仰脖給自己灌下去兩三瓶恢復魔力的藥劑後才感覺好受了一些，重新站起來的亞紀伸了個懶腰後套上自己的兔子拖鞋，跑到隔壁准備再看看時卻一頭撞上了對方的胸口。
鼻尖猛然泛起一陣酸意，但也沒有很痛，眼圈只是生理性的微微發紅同時眼睛稍顯濕潤，少女抬起頭看向自己的使魔時反而露出了個格外燦爛的笑：「整理好了？這麼快的麼？」
「嗯。」
放開以防她摔跤抓住的手臂，七海建人不動聲色地退後一步，順手把昨天她借給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還給了她：「多謝。」
「東西也都買好了？你放心，我不會去偷看你買了什麼的。」
接回自己的筆記本後亞紀笑眯眯地微微探身，滿臉都是「我特別好奇你買了什麼」：「所以要不，你主動給我說說？」
「不過是一些衣物還有日用品而已。」
「哦~也對。」
想到把人剛撿回來時自己給他的襯衫，亞紀略有些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他的表情，立刻又變得理直氣壯：「我沒有別的男人哦，你這件襯衫我原來是准備給夏目當替換用店服的，現在給你穿了，我又要給他去再做一件。」
「我明白，辛苦亞紀小姐。」
聽著他總是一板一眼格外正經的聲音，亞紀哼了一聲，重新回到客廳裡點開電視機，坐在沙發上抱著自己的史萊姆模樣抱枕發呆。
除了老師以外，她還沒和別人一起共同生活過——而且就算是和老師一起在他的魔法塔生活，她也大部分時候窩在自己的房間或者實驗室，兩個人房間一上一下根本就不會怎麼接觸到。再加上老師的瑪蒂娜小姐作為潤滑劑，她也有能夠說話的人。
現在……
沉思片刻後亞紀還是決定登錄論壇，表情無比嚴肅地披上匿名號裝萌新發了個貼。
#我剛收復了個使魔，應該怎麼和他交流？急，在線等答案。#
「嗯？有人收了使魔？還是個萌新？」
正好在刷著論壇的優彌叼著血袋看著剛刷新出來的帖子挑了挑眉，使魔這種東西不都是干活干活和干活用的嘛，居然還有人會先選擇交流？
還是說各個世界不一樣，使魔的類型也不一樣？那也無所謂啊，反正交流這種事情，很簡單的吧。
點進去後毫不猶豫開啟匿名馬甲占據了一樓，優彌思考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決定按照自己所想的「使魔」留下答案。
「既然如此，那你就先上了他唄。」
「……」
「亞紀小姐，怎麼了？」
正在旁邊研究那張和自己身高差不多高度清單的七海建人在聽到似乎是手機落地的聲音時扭過頭，看著在沙發上扭來扭曲似乎在cos《吶喊》名畫的亡靈法師小姐格外困惑。
按照那些小說上面描寫的，是不是亡靈法師的精神狀態都比較……不，他對亞紀小姐的了解也並不多，不能這麼妄下結論。
「沒什麼，真的沒什麼。你放心，什麼都沒有，我什麼都沒想。」
漲紅著臉看著一排排開始刷「自古大哥真絕色」的後續回復，亞紀惡狠狠地叉掉了自己這個貼，感覺臉上還有點燙時再看著翻書的人，在想到自己晚飯時看到他翻書的模樣猛地開始甩頭。
呸，要她知道這個一樓是誰，她絕對要把他給宰了然後把能煮的全部扔去煮魔藥！
深呼吸著平復了心情，亞紀踢踢踏踏走到正在看書的七海建人身邊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下，表情認真而又帶著些許學術性：「建人桑，我問你幾個問題可以麼？」
「嗯，沒問題。」
「那麼你的手，先伸過來。」
眼前的這雙手彎曲著伸過來時看上去和別的手並沒有什麼不同，只不過在自己握住它時作為對比，一下子變得寬大起來。略顯得粗糙的觸感讓七海建人這個「人」變得更加真實，稍稍高出一些因此變得溫暖的體溫配合著他們手心如出一轍的魔力，更是讓她有了明確的回應。
自己，確實是擁有了完全屬於她自己的使魔。
「現在能夠感覺到我的魔力麼，建人桑？」
「嗯，可以。」
一切的曖昧氣息在少女拿出筆記本和羽毛筆時消失殆盡，看著用自己幾乎完全看不懂的語言記錄下來的數據和描述，七海建人抿嘴保持著被她握住的姿勢，尤其是在感覺到她彎曲手指用指甲輕輕刮過他的手心時莫名有種想要扣住她的手讓她別再動了的衝動。
「觸感呢？這樣會覺得癢麼？還是會覺得痛？如果痛的話，1-10大概是多少？」
「有觸感，不會痛。」
「嗯，那麼我的手溫度感覺，是不是比你低一點？還是覺得高？」
「……」
「難道說不能感覺到溫度？」
「可以。溫度，應該是比我低。」
兩個人之間的問答明明是嚴肅而又認真的，但是亞紀卻覺得自己的手心也開始連帶著發燙。控制著字跡不顯得那麼凌亂，魔力逐漸從手心探入他的身體，在接觸到屬於他的咒力時試探性地纏上去，卻又聽到了他的一聲悶哼。
「怎，怎麼了？」
「不，我沒事。」
似乎是帶著些許隱忍的沙啞從他的喉嚨裡響起，亞紀不知道為什麼咽了一口唾沫，看到七海建人略顯微紅的臉立刻松開手，眼神也開始變得飄忽：「抱歉，用魔力試探是我太冒犯了。」
「魔力和咒力有什麼區別？」
「區別還是挺大的，讓我想想怎麼和你說。嗯，就比如咒力是咒術師的負面情緒所化成的力量，對吧？」
順勢松開了握住七海建人的手，然而在溫暖離開的那一瞬間亞紀居然覺得自己還有點不情願。但是既然松開了也沒有什麼再握上的機會，亞紀索性點了點自己的筆記本，翻過幾頁後隨手畫了兩個箭頭：「但我的魔力除了部分是我自己的精神力以外，更多的則是和這個世界的元素共鳴之後，他們同意借給我的力量。」
「共鳴？」
「對，我可以利用我的精神力和這個世界的元素溝通，然後讓他們把力量借給我。除了風水火土四種自然元素以外，還有別的更稀有一些的屬性。不過他們都比較挑人，但也一樣是可以溝通的。」
隨手招出一團火焰然後再讓它消失，亞紀看著似乎是了解了的七海建人笑了笑：「像我這種亡靈法師，就是和人的靈魂或者屍體進行溝通共鳴後，用他們來作為我的力量。」
「原來如此。」
「所以說，我對死亡這種事情，可是很有了解的。」
笑眯眯地說完這句話後少女托腮看著眼前的金發男人，笑起來的樣子甚至於顯得天真：「建人桑，會害怕這樣的我麼？」
害怕一個能夠把半截死屍修復完整、然後再將他復活的人。
看著她閃閃發光的眼睛與似乎是在說笑、其實是在等他回答的亡靈法師小姐，七海建人的目光轉向自己手上的書籍後聽到了自己的的聲音：「不會。」
「誒？真的不會？如果你說害怕的話，我很理解的哦。」
「如果你是指你給我的那張清單，那我確實有些會感覺到害怕。」
「……」
低頭看著都垂到桌子下面的清單，亞紀訕訕地笑了笑：「這不是你當初不同意當我的使魔——」
「亞紀小姐。」
「嗯？」
「我還有個問題，不知道您能否回答我。」
他那雙藍色的眼睛看向眼前的亡靈法師小姐，似乎比以往更加銳利，卻也沒有任何的壓迫感。
「你為什麼會想要一個使魔？或者說——」
你為什麼想要「我」，成為你的使魔？
第8章
為什麼是他，以及，她是如何選擇的他。
這是從七海建人變成使魔的第一個晚上就在思考的問題，自己肯定是死了，那麼她又是如何突破各位輔助監督與咒術師的監控與防範、各種咒靈的圍堵和那個「夏油傑」的重重封鎖，到達了他死亡的地點？
最關鍵的是她把他給帶出來了——但是咒術師的屍體都需要進行特殊處理，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讓人帶走的。而如今自己的咒力正在逐漸恢復，而那些包裹著他咒力的魔力也隨著咒力，在體內引導出了曾經的循環。
澀谷死了那麼多的人，為什麼到最後，她選擇的人是他？
眼前的少女看上去似乎有些驚訝，那雙漆黑的眸盯著自己，良久後才仿佛是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沒有怨念死去的人，你知道這個條件有多難找麼？沒有怨念，卻又還想著『如果能活下去也很好』，同時還要能打——三者都要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哪怕是老師都覺得我太挑。」
「你沒遇到過別人？」
「或許別的地方有吧，但是你我遇到的第一個，當然就把你帶回來了啊。」
亞紀格外理直氣壯地用筆點了點自己的筆記本，看著眼前似乎是還想繼續詢問的男人突然笑了起來：「我懂的，你現在心裡肯定在覺得『我是你的第一個人類使魔』所以特別高興對吧？」
「不，並沒有。」
「哼哼，男人。」
帶著些許調侃挑了挑眉，不過亞紀也沒有抓著不放，重新拿起筆開口：「反正你是我的第一個人類使魔就是了。」
人類使魔？
「之前有非人類的？」
「大概，我不是很記得。」
看少女似乎並不是很想多提這件事情七海建人也沒有繼續往下詢問，畢竟他們之間的關系也沒有好到再多問一些私密問題的地步。
羽毛筆劃過紙上的沙沙聲讓兩個人都變得沉默起來，亞紀注視著自己寫下的自己再度抬頭，看向七海建人的時候有些猶豫：「你以前是戴眼鏡還有手表的，對吧？」
「是的，不過亞紀小姐也不用太過於在意。我並不是近視才戴上眼鏡的。」
「就算你近視了，我也能幫你用一個魔法就治好，堪比飛秒手術，厲害吧。」
她笑眯眯的樣子仿佛是翹起了尾巴一樣，格外為自己會的魔法自豪。看著法師小姐微笑起來似乎還輕輕哼著歌的樣子，七海建人低頭重新看著手中的書籍，覺得眼前這個少女身上的謎團似乎越來越多。
至少按照在自己問出問題時她那一剎那愣住而又變得有些迷茫，仿佛是在回憶著什麼的表情，肯定不會是只有一個十八歲的小姑娘才會有的。
如果說是亡靈法師的話，她真的是未成年麼？或者說，她到底活了多久，有多少歲了？
不，更進一步來說，她是「活」著的，還是「死」著的？
牆上鐘表的指針繞過一圈又一圈，等到亞紀寫完手裡的論述抬起頭時看著已然是深夜立刻看向自己的使魔，發現他似乎看著手裡那本小說格外投入。
「咳，建人桑？」
「嗯？」
或許是因為聽多了，也或許是因為距離沒那麼近，七海建人並沒有之前那種不適應的樣子。亞紀笑眯眯地伸出手，看到他有些不明所以的目光時輕輕拍了拍桌子：「手，伸過來。」
看到對方似乎也開始變得自然的樣子亞紀眨了眨眼睛，用兩只手包住他的手才繼續說下去：「現在，你覺得困麼？」
「不，並沒有感覺到有什麼睡意。」
「眼睛呢？看書會不會覺得疲勞酸澀？」
「不，並沒有。」
還真是什麼都沒有感覺啊，那——
「那你昨天晚上在我房間裡，是真的睡著了？」
「……」
看到亞紀閃閃發光的眼睛，七海建人低下頭瞥過她似乎在自己手背上繞著圈的手指，緩慢地搖了搖頭：「沒有。」
「哦~」
感覺到印記的最後一筆即將完成，亞紀滿意地看著他手背處散發出來的微光：「現在，你有沒有覺得困了？」
「這是什麼？」
「讓你感覺自己是活著的這點很重要，所以這個你可以理解為……嗯，模擬共感。」
「共感？」
「就比如說，現在因為我困了，你肯定也會變得想睡覺。」
她的使魔所連接的共感，那當然是她的。看到七海建人似乎有些無奈的表情，亞紀歡快地放開手：「怎麼樣，我是不是很厲害？」
「是。」
「不過你放心，除了這一次以外，只有你想要和我共感的時候這個印記才會開啟。開關就給你自己控制了，亞紀大人果然很善良對吧。」
「我能否再問一個問題？」
「當然可以，直接說就好了喲。」
「亡靈法師對使魔，都是這樣的態度麼？」
普通的亡靈法師對待使魔基本都是以對待奴隸的方式對待他們，她會這麼做，無非是因為自己老師的言傳身教以及她本人保持下來的基本人性罷了。
七海建人是她的使魔沒有錯，但是他也是「人類」。
「我老師這麼對使魔的，所以我也這麼對使魔……沒什麼奇怪的。」
眼前的亡靈法師小姐似乎有些言不由衷，看著七海建人手背上再次黯淡下去的印記歪了歪頭：「你不想睡？那我去睡了。晚安啦建人桑，一直看書也很無聊的，困了就開共感，和我一起睡覺我也不介意哦。」
「……晚安。」
少女蹦蹦跳跳地回到房間洗漱完畢，把自己砸在床上時正巧聽到了隔壁房門開啟的聲音。木制的門帶著吱呀的聲響，在寂靜的夜晚裡顯得莫名有些尖利，也讓她一下子彈坐了起來。
對哦，工房裡的不是什麼別人，是自己的使魔，是七海建人。
她不再是一個人了。
重新慢慢躺下去再拿出手機，摸到自己發的那個貼看著一排排的自古大哥真絕色後撇著嘴申請了刪帖。
要哪天自己的匿名號被扒出來，她還真的有點丟不起這個人。
不過，為什麼偏偏是七海建人……
腦海裡閃過自己看著七海建人為了那個虎杖走到那個咒靈面前，又被他的攻擊半身化為飛灰模樣，亞紀輕輕地放下手機，把被子拉緊後整個人蜷縮成了一團。
她總覺得這樣的人不能死，絕對不可以。他應該是要繼續活下去，應該要能夠有更強的力量，應該能夠保護所有人。
所以她要復活他，她選擇他成為自己不死、他就不會死的使魔。
僅此而已。
距離澀谷事件發生已經過去了幾天，如今的澀谷站邊上也有了不少潔白的花朵用於祭典在「恐怖襲擊」中死去的人。哥特裝在這種時候反而顯得格外應景，打著黑色小陽傘的亞紀注視著不遠處已然堆積在一起從而顯得慘白的花束抬起頭，注視著在陰霾的天空下飛舞的烏鴉輕輕嘆了口氣。
人類很強大，但是也依舊和千年前一樣，太脆弱了。
就如同是千年前的她。
高跟鞋撞擊著水泥地發出略顯沉悶的聲響，從澀谷幾乎沉重悲傷到都有些窒息的氛圍中走出來時亞紀聽著自己店裡女學生們活潑的笑聲，在走進去時看著兩個和微笑著的太宰治說話的姑娘嘴角抽搐。
太宰這張臉，可真是會騙到小姑娘。
「亞紀小姐，歡迎回來。」
夏目貴志在看到亞紀歸來的時候笑著對她點了點頭，同時仿佛是想到什麼小跑到了她的身邊：「太宰先生大約在一個小時前來找您的，說一定要見到您，所以就坐下了。」
「啊，我知道。」
看著少女們在看到她走到太宰治對面坐下時發出的竊笑聲，亞紀也不在意，對著他直接伸出手：「東西做好了？」
「就不能是我想念夏目君的泡茶手藝，所以才來了嘛。」
「不，你這是『正好有免費的紅茶不喝白不喝』。」
無視掉對方仿佛是在撒嬌的語氣，亞紀依舊平攤著手表情平靜：「差不多好給我了，未成年就喝酒的黑手黨。」
「亞紀怎麼會知道我去了酒吧喝了酒？」
「我猜的。」
「……」
看著理直氣壯的亡靈法師小姐太宰治難得有點被噎到的感覺，而且說實話他每次見到亞紀也確實有那麼點兒心虛——他曾經說好了死亡之後屍體歸她，然而折騰來折騰去自己沒死不說，甚至於兩年前龍頭戰爭的時候還被她給了情報直接把後續都扼殺在搖籃裡欠了人情……
「亞紀小姐真~的一點都沒有對我動心麼？」
「人會對一灘黑泥或者一碗麻婆豆腐動心麼？後者好歹還挺香，還挺辣，還能吃。」
聽到麻婆豆腐那四個字時太宰治的表情微微僵硬了那麼一瞬，他當然知道後面那四個字指什麼，表情也由此變得怨念起來：「可是我絕對沒有愉悅。」
「謔~你覺得我會信？」
「而且亞紀小姐，黑泥都能用來做聖杯了，用來做使魔不是也不錯嘛？另外我看亞紀小姐似乎很喜歡自己的使魔先生，不給我做個介紹？」
嘖，這家伙肯定把能查到的都查到了，還想讓她來介紹？港口Mafia的這位干部先生，到底按的什麼心？
拿起旁邊的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紅茶，亞紀看著太宰治給自己推過來的文件袋毫不客氣地當場把資料全部拿出來檢查：「反正你該查的都肯定能查到，何必還要我來說？」
「如果說亞紀小姐什麼都不知道就收了使魔先生，那也未免太不小心了哦。畢竟『底細』這種東西，也是很重要的。」
「那不用了，我很信任我的使魔先生。」
「好吧，那麼報酬——」
「我知道你想要什麼，光是身份的話可是有些不夠的哦？」
平淡瞥了眼笑容滿面的太宰治，亞紀輕輕地用手做出一個握筆寫字的姿勢，看到太宰治逐漸隱去的笑容勾起嘴角：「還是說，你會給我更多一點的東西？」
「亞紀小姐，有些東西是不能拿來交易的。」
「不能？好吧，當我好心。你上次不是一直想讓我給你那個替身娃娃麼？現在歸你了。」
似乎是從背後的格子裡摸出一個禮物盒放在了少年的手心，看著他有些手忙腳亂的模樣亞紀沒忍住嗤笑一聲：「這麼沒精神，太宰你怎麼當的干部？」
「亞紀小姐真討厭，人家可是那麼盡心盡力——」
「你不要我就收回了？替身娃娃這玩意兒我手上可也沒幾個，太宰你如今反欠我的又要用什麼來還？快點死了肉償給我好麼。」
看著太宰治哧溜一下直接從椅子上滑到旁邊和怕她後悔一樣喊了再見跑出店的背影，亞紀沒忍住笑著點了點臉頰，對著旁邊的七海建人仿佛是充滿惡意地賣了個萌：「是建人桑終於覺得人家很好看，所以一直看著麼？」
「他很危險。」
「太宰？那正常的，整個橫濱你出門去問問，絕對沒有比他更蛇精病的港口Mafia干部。當然可，就是因為他是港口Mafia的干部，想要搞定身份這種事情真的很好用。」
似乎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亞紀伸手將手裡的紙袋拍在了他的懷裡，因為自己隔著兩層摸不到他的腹肌還有那麼點小遺憾：「檢查完畢，現在你的身份已經沒問題——」
「亞紀小姐？」
話說到一半時少女猛地扭頭看向窗外立海大國中部的方向，抬起手時又放下，眉頭卻依舊緊鎖。
「怎麼了？」
「奇怪。」
注意到旁邊有進門的新顧客，亞紀輕輕拉著七海建人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抬手布下一層靜音結界後擰起了眉毛。
先是澀谷，再是橫濱。幸村星奈這麼快就用掉了手鏈，難道說橫濱也會有大範圍的事件發生麼？
「建人桑。」
「嗯？」
「我們今天晚上，約個會吧！」
第9章
如果說有什麼地方是能夠讓中學生們敬而遠之卻又格外向往的，那麼也只有「圖書館」這個地方是符合要求的。
立海大建校時間悠久，圖書館內自然也庫藏甚多。一般來說學生來到圖書館自習的，一部分是真的來自習，一部分……
大概率是來看自習的人。
幸村星奈倒是覺得自己確確實實是來借書看順帶自習的人，只不過她還沒有想好要借什麼書——畢竟立海大的圖書館書目繁多，就算一路從國中連著大學在立海大呆十年估計她也沒辦法把這裡的書全部看完，自然也就是專注於自己喜歡的方面了。
或許是因為到了「中二」的年齡，也或許是因為女孩子們總有一個「我就是喜歡黑色，討厭粉紅」的時間段，最近開始沉迷於哥特配飾的她自然而然開始搜尋各種各樣比如說吸血鬼、狼人等具有哥特色彩的小說書籍。然而哥特系書籍流行的年份稍稍有些久遠，也難免讓她要努力找尋一番。
在圖書館的書目裡挑中了本哥特小說又找到了相應的書架，小姑娘搬了□□拍了拍手走到了書架最高層，在拿起那本書的時候突然感覺到好像指尖有些微微發燙。愣了一會兒她還是決定繼續伸手，在發現手中的書居然是一本難得的線裝手寫書籍時徹底有點呆住了。
等等？手寫的線裝書？？立海大還有這種古舊玩意兒，她不會是拿了本什麼古董吧？
一不小心沒有拿穩那本名為《驚血緣情》的哥特系小說，幸村星奈眼睜睜地看著手裡的書即將摔在地上而自己大概率要賠不起的那一瞬間，一雙有些蒼白的手突然伸出，穩穩地抓牢了那本一看就是很珍貴的手寫本。
「啊，多謝！！」
「不用謝。」
眼前的女人看起來應該是高中部或者立海大學的前輩，臉色蒼白的同時黑色的發似乎有些凌亂，一雙暗紅色的眼睛無聲地盯著她，良久後才轉向手裡的書似乎皺了皺眉：「這本……」
「是，是我借的。」
「抱歉，我想這本書不能借給你。並不是說它的價值，而是內容。」
「誒？」
「我想，你應該還沒有到能夠看官能小說的年紀。」
這位女性的容貌相當俊秀，甚至於連看習慣自家美人哥哥的幸村星奈都有點因為她認真的注視而臉紅。看起來大約是學姐的女性似乎是掃過她脖子上代表著「國中二年級」的紅色領結，語氣淡漠卻又說出了讓小姑娘臉上瞬間漲紅的話：「你如果沒有滿14周歲的話，我希望你可以換一本。官能描寫這類，你來說有點太早了。」
「抱，抱歉。」
「沒關系。」
往外面逃了好幾步時幸村星奈才突然回過頭，沒有看到那位前輩跟上來時內心稍稍有些遺憾，卻又不知道為何松了口氣。
什麼時候學校有了這麼好看又帥氣的學姐了？沒有穿校服但是出現在立海大圖書館，果然是大學部的前輩麼？
看她那種氣定神閑又很冷靜身材還很好的樣子，如果自己以後也能長成像她那樣的大人就好了。
帶著些許遺憾的少女重新換了一本小說，走到能夠曬到陽光的桌子旁邊翻閱著一個新的故事，絲毫沒有發現自己手腕上原本剔透的紫水晶手鏈中仿佛是吸取了什麼黑色的物質，雖然依舊美麗，但剔透靈動的感覺卻已經徹底消失。
「等等，怎麼又沒了？」
「嗯？」
剛才還在豪言壯語准備和人去「約會」，然而在下一秒就改變主意的法師小姐接在收到手鏈給自己的回應時皺起了眉。
手鏈的力量用掉了一半，所以也就是說，幸村星奈是……被人救下了？那還真是有點奇怪了，是有人認識自己，還是說單純路見不平？
亞紀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聽著又一次響起的門鈴也沒有再多深究，看著一群直奔火漆的女子高中生們開始考慮要不要這段時間再多進點火柴。
火漆這種東西很符合中二少年少女們的喜好，連帶著各種羊皮紙信封還有羽毛筆墨水瓶都賣掉了不少，寫信、然後用蠟封住再用章子蓋上一個戳這種事情幾乎可以說是肉眼可見地將會在廣大中二病患者中流行起來，弄得亞紀都有點無語。
這算什麼？文藝復興？
「亞紀小姐，寫信還是很浪漫的。」
聽到亞紀的嘟噥夏目貴志笑了起來，整理好貨架上的信紙表情很認真：「曾經我有給塔子阿姨特意用寫信的方式給她寫過一回，她很開心。」
「哦呀，真的？」
「是的。」
看到夏目貴志隨即又有些飄忽的表情亞紀眯了眯眼睛，只覺得背後應該還有些什麼別的故事：「然後呢？總覺得你話還沒說完啊。」
「呵，還有什麼然後。」
貓咪老師跳到了夏目的肩膀上，絲毫不去理會他的手忙腳亂，語氣那叫一個幸災樂禍：「結果那群妖怪知道了，一個個都要他寫信，忙都忙死了還要再一封封寫，熬了兩個晚上才能睡覺。」
「貓咪老師！」
「還有妖怪一定要火漆，這家伙為了能夠封住信封，燒了整整三根蠟燭。」
「噗，這種賣給小姑娘的蠟燭很貴哦。」
聽到最後亞紀實在是沒忍住笑起來，拿著手裡一根金色的蠟燭故意在夏目貴志面前晃了晃：「尤其是這種灑了金粉的，看上去很好看，所以賣得也很貴。」
「是，是的。」
有些不情願地點了頭，夏目貴志嘆氣著不過很快又笑了起來：「但是寫信，真的很有意思。」
「寫信啊，那我下回也試試看吧。」
比如說她回頭給優彌寫一封「你要的套裝到了，速來」，八成這小吸血鬼會覺得自己蛇精病，居然不發手機消息反而寄信讓他晚兩天拿到貨多此一舉。
嘖，怪不得到現在還是個死宅，連女朋友都沒有。
聽著兩個人的談話時七海建人微微抬頭瞥了兩個人一眼沒有說話，等到閉店後亞紀回到後間，看著給自己處理萵筍的使魔先生突然開口：「所以晚上我們還約會麼？」
感受到使魔先生扭頭時的情緒，亞紀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立刻舉手補充：「不是出去吃，在家，在家吃晚飯。」
「亞紀小姐，您准備去哪裡？」
「哎呀，有關這個嘛。」
少女似乎是有些忸怩，不過最後還是痛快點了頭：「有空的話和我去立海大的圖書館看看，怎麼樣呀建人桑~」
並沒有被她的話給嚇到，七海建人切下一部分萵筍後把它切成薄片，看著旁邊已經燒開的水後放進去焯了一小會才撈出來：「你是那種會關心人類的亡靈法師麼？」
「怎麼說呢，好歹在成為亡靈法師之前，我也是個人類。建人桑在成為我的使魔之前，不也是人類麼。」
所以他現在，不是人類了。
側頭看著他停頓片刻後繼續做飯的樣子，亞紀來回繞了兩圈後總覺得好像缺了點什麼。眼前的男人穿著自己做的那件白色襯衫，同時袖子微微推上，露出了好看的小臂線條。或許是因為他一向一絲不苟，也或許是因為他總是很有條理性，在旁邊看他做飯都有一種很奇怪的滿足感。
還沒吃飯，她就飽了。
看著焯水後又被冰水浸泡因此顯得格外清脆的萵苣筍，已經准備好的舞茸燜飯與自己最後隨意搗鼓出來的味增湯，坐在飯桌上的那一刻她居然還有了點羞愧的感覺。
自己什麼都不做等別人做好的感覺——
太爽了。
不過爽歸爽，剩下的洗碗這種事情她當然也不可能會去麻煩七海建人，把東西全部丟去用魔法自己洗自己後亡靈法師小姐啪嗒一下拉開櫥櫃，拿出自己的掃帚後走到後門斜著坐了上去，扭頭看向七海建人時還歡快地對著他揮了揮手。
「這是？」
「來，坐我後面。放心吧，這兩天我特意改了一下不會超載，也用了光學原理直接隱身不會被監控掃到。」
得意洋洋的拍著自己的掃帚，在看到對方臉上似乎有些一言難盡的表情時亞紀輕哼著扭過頭：「一起去立海大看看嘛，你就不奇怪麼，為什麼一個國中生會在自己的學校裡遇到這種危及生命的事情？而且最後還被人出手攔著救下了，裡面肯定是有問題的，對吧？」
「……」
雖然她說的很對，但是在看到掃帚這種交通工具時，七海建人還是想要拒絕。
「哎呀，你好煩。好歹你也是我的使魔，給我點面子嘛。」
少女帶著點無奈，又像是嬌嗔一樣再度拍了拍掃帚，看著上面浮現出來的坐墊七海建人嘴角一抽，最後還是選擇坐在了她的後面。
「要飛了，怕的話抱緊我就可以了喲。」
在感覺到他的手似乎並未抱住自己時亞紀不知道為什麼居然還感覺到有些遺憾，不過隨著高度的升起以及速度的提升，很快亞紀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衣角似乎確實是被抓住了。
然而還沒來得及開口，她就聽到了身後那個低沉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帶著被風吹亂了些許的沉悶與沙啞，甚至於還感覺自己裙子的下擺不再那麼隨風飄蕩著，而是被人用手輕輕地按住了。
「當心。」
她的裙子被他壓了下去，扭頭看向七海建人時那雙藍色的瞳不帶有任何情緒，仿佛只是做著他應該做的事情，讓她突然感覺到衣料的溫暖以及同樣滾燙的臉。
「我，我又沒有走光！而且地上的人抬頭也看不到我們的！」
「是這樣麼。」
「沒錯！所以沒有——」
他像是單純依靠這個在保持平衡，稍稍有些無奈卻也沒有放手，依舊幫她壓著曾經自己一個人飛行時無法顧及的裙擺。
「這種動作太危險了，放開然後抱著我沒問題的。」
「沒關系。」
「你摔下去我不管你哦！」
還好她的店到出事了的立海大圖書館也不遠，嘀咕著收回了自己的掃帚時亞紀隨手用一個開鎖咒啪嗒一下開了圖書館的大門，嗅著那種書籍紙張專門的味道，一雙黑色的貓瞳在夜間甚至於有些閃閃發亮。
「啊，我想起來了，這麼黑你不太好看見對吧。沒關系，低下頭，過來。」
法師小姐來到自己的使魔面前抬起手示意他低下頭，嘴裡念著晦澀難懂的咒語時撫上了他下意識閉著的眼睛。眉與睫毛緩緩在自己的手心中擦過，指尖接觸到了他的眼瞼，柔軟而又帶著溫度的感覺讓她想要戳戳看，卻又想到是眼睛才放下這方面的想法。
眼睛上的溫度很快消失，在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七海建人看著如同白晝般的圖書館微微愣住，剛想開口詢問就感覺到身邊少女似乎是自然而然地拉著自己往前。
「我不是很了解咒術師力量方面的運用，所以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夠感覺得到。但是唯一注意的是在這裡不要碰這裡的任何書籍，跟我來。」
她的手松松垮垮地握著他的手腕，溫度似乎比剛才落在他眼睛上時，更加溫暖一些。
第10章
這個世界中「情感」是很重要，也很特別的東西。比如說咒靈誕生於人類各種各樣的負面情感，而人類在情感上所表現出來的濃烈，除了咒靈以外也同樣會體現在不同的地方。
「其中一個載體，就是書。」
少女的腳步聲很輕，在空無一人的圖書室中卻又顯得格外響亮：「眾所周知，藝術家這類人一般情感都比較細膩，他們往往會對自己的作品充滿強烈的情感，從而將那些情緒融入他們的作品之中。這種情緒很常見，只不過現在有點少。」
「為什麼？」
「這個問題也很好解釋，就拿作家來舉例吧。」
嘴上說著不讓七海建人碰到這裡的東西，亞紀自己倒是對著各排不同的書架戳來戳去：「現在的人依舊會用筆來作畫，但是他們如今還會用筆來寫完、裝訂好一本小說麼？」
隨著時代的前進，電腦手機等高科技產品的使用也變得越來越普及。就算在這之前，印刷術發明了之後更多的文學作品自然而然也是通過印刷傳播出去，不再出現手寫本。
「在以前，那些來往的信件、線裝手寫本、草稿，還有很多別的東西都是被人親手寫下的。寫下的文字裡有著自己的情感，就會成為另外一種奇特的存在……數學草稿中的怨念不算，是只有代表自己想法的文字才會形成的封印物。」
「我知道，三級封印物，稀有之物。」
「啊呀，原來建人桑你知道？」
扭頭對著表情平靜的七海建人挑了挑眉，亞紀伸手劃過書架微微點頭：「知道就好辦了。承載人類情感的書籍被稱為稀有之物，曾經也同樣被人利用過造成了比較危險的社會影響。因為它造成過不少謀殺案，因此等級有所調高。到了近代，線裝書都存在國立圖書館的檔案室裡，所以又從二級降為了三級封印物。」
「那麼立海大的圖書館裡怎麼會有稀有之物？」
「嗯……這個問題建人君也別問我呀，我也什麼都不知道。今天只不過是擔心幸村星奈那孩子，所以過來查看而已。」
走過一排書架的時候亞紀突然抬起頭，看著在書架之中的那團黑光在地上蹦跶了一下，抬手時發現自己好像確實夠不到。
「建人也夠不到那麼高的地方，對吧？」
「最高層？」
「對，那也太高了。」
給自己上了個漂浮術時看著七海建人反而背過身去亞紀眨了眨眼睛，隨即反應過來有些好笑：「你放心，我又不會走光。」
「不，這是禮節問題。」
「好吧好吧，禮節就禮節。那要是我漂浮術用完了摔下來，建人要接住我哦。」
也不知道是撒嬌還是真心實意這麼想，亞紀往手上戴了一雙皮質手套後將那本書拿下來，看著手中書籍上面所寫的《驚血緣情》四個字時突然挑了挑眉。
書籍封面上有著常人看不見的靈韻光芒，如同絲絮一般輕盈地上下浮動著，仿佛是在呼吸般明暗交替閃爍著。粉色的光線看起來格外曖昧，卻又在其中掠過一絲絲血痕。伴隨著這種曖昧光芒的最外層則是一層濃郁的黑，仿佛這本書就是由吸血鬼寫下的作品。
女性清秀的字跡被書寫在封面上，線裝書所給人帶來的古舊與拿在手中略有些沉甸甸的質感，都讓亞紀有些覺得好奇。手寫的線裝書居然會存在於立海大圖書館，圖書館未免也太心大了點吧？
還是說這本書是特意被人放進去，專門想要搞事用的？
視線劃過上面的名字，看著上面的簽名時亞紀輕輕地念出了上面的文字：「作者，鯨木芳子？」
鯨木家確實是吸血鬼家族來著，作者的名字很明顯是個女性。只不過幸村星奈如果說是來借這本書的，以她才國二的年紀看這本書，未免也有點太早了點。
「你找到了？」
「嗯，建人桑不要碰到書，碰了說不定會獸性大發，很糟糕的。」
浮在半空中的亞紀簡單點了點頭，隨手揮了揮手裡的書籍後讓自己慢慢降落到了地面上：「這本書先由我來保管，回頭我去問問優彌是怎麼回事。」
「優彌？」
「對，優彌也是一名吸血鬼。他剛從新宿搬到池袋，我們關系不錯。」
將手裡的書本對著七海建人揮了揮後扔去被自己戲稱是四次元口袋的半空間倉庫，亞紀拍了拍手後踮起腳，步伐一下子變得輕松愉快了起來：「回頭我處理掉上面的靈韻再給學校還回來就好，建人你能看到這本書的靈韻麼？」
「你是說被黑色包裹的粉色，裡面還有點鮮紅像是血一樣的光？」
「對，就是那個。」
「看見和看不見有什麼不一樣？」
「好像也沒什麼不一樣。」
仿佛是被對方的話有些驚到，亞紀一下子有些不知道應該怎麼回應，最後還是抓住他的手觸碰著他的手背似乎是輕輕地笑了笑：「你看不見的話就摸摸你手背上的印記，就可以和我一起看見了呀。」
感覺到自家使魔先生似乎有些沉默，亞紀依舊抓著他的手，有些不明所以地轉過頭：「看不見會好奇的吧，那果然還是能夠看見比較好，就這麼簡單。」
她的笑容燦爛而又帶著幾分坦誠，走在圖書館中時聲音用著氣音，幾乎要自己俯到她耳邊才能聽見她在說什麼：「而且如果建人有什麼想要的，也可以直接和我說，我不介意的。」
「別人也和你一樣對待使魔？」
「不知道，但別人是別人，我是我。」
她回答得很快，同時走路也開始不規矩起來，一會兒踮腳一會兒還轉個圈，看上去實在是有些過於自由自在了點：「別人怎樣，關我什麼事。」
亞紀一直覺得自家老師「你敢BB我我就弄死你全家」這種態度非常值得自己學習，唯一有點頭痛的就只有現代社會弄死人善後太麻煩，還是別這麼干比較好。
「不過我們就約會這麼一點點時間，而且圖書館裡除了這個以外什麼都沒有，我好……」
最後「失望」兩個字還沒說完，少女猛然拉過青年躲藏在了某個書架後面，為了縮小空間甚至於可以說幾乎整個身體重量都壓在了七海建人身上。
原本亞紀還沒太多概念，真的擠在一起時她突然發現對比一下兩個人的體型，自己可以說是整個人都比七海建人小了一圈。對方完全把自己遮擋得嚴嚴實實，而她也因為自己的舉動不小心一頭撞在了他的胸口。雖然鼻子因為衝擊有點酸，但在自己靠上去時又好像沒那種硬邦邦的感覺。
還，還有點軟？
等等，為什麼七海建人的胸口會是軟的？？以及她和他對比起來，有那麼小麼？
抬起頭看著似乎同樣是在低頭看著她微微皺眉的使魔先生，亞紀在沉默片刻後默默松開手再退後一步，聲音變得愈加細微起來：「我剛才感覺到外面好像有人，你別介意。」
「不會。」
似乎是有些沉默，也像是有些疑慮，七海建人能夠確認自己並未有感覺到什麼奇怪的氣息。然而亞紀剛才的樣子也並不像是什麼故意的，尤其在那一瞬間，他完全可以感受得到法師小姐眼裡閃過的那一絲冰冷的殺意。
這種凌厲的氣質似乎一直都被她隱藏得很好，他曾經也以為是錯覺，只是現在看來這個只有18歲的少女真的只有18歲？她到底經歷了什麼，才會有這種仿若殺了無數人才會有的氣場？
亡靈法師……
「總，總之我們先回去吧。」
沒敢去看七海建人的表情，在想著自己剛才感受到的那種柔軟觸感時亞紀突然感覺自己臉上似乎有些燒，伸手拍了拍臉的同時強行按下去了自己腦海中出現的軀體。
她都有修復過那麼多具屍體練手了，當然知道人類的肌肉在放松狀態下是柔軟的——而且七海建人的身體在自己修復的過程中當然也是全部都看過一遍，怎麼還會有這種「好軟」的想法？
強行搖了搖頭把自己腦海裡的東西給甩出去，帶著手裡這本稀有之物回到了家裡再用特別的封印把它封印起來確認無害後亞紀隨手把它翻開作為床頭讀物，盯著開頭那行「慎之介先生的手指在我臉上劃過，慢慢捧起我的臉，在我唇上落下一個熾熱而又纏綿的甜蜜親吻」立刻把它合攏後閉上眼睛，卻沒辦法讓已經看到的描寫徹底在腦海中抹去。
不行，在這種深夜，絕對不能看官能小說。
被這本《驚血緣情》弄得一個晚上沒睡好的亞紀第二天早上昏昏沉沉地醒來，吃完早飯打開店門坐在自己常在的位子上，用手撐著下巴頭一點一點垂下，右手拿著的羽毛筆在筆記本上劃出格外放肆的曲線。早上的客人通常不會有太多，然而在聽到開門時風鈴的聲音與七海建人平穩的「歡迎光臨」，亞紀抬起頭看著似乎是來找東西的女人，總算是有些清醒過來。
混血兒？而且還是人類和吸血鬼的混血？
昨天自己在圖書館察覺到的氣息如果是她的話，那她現在是不是可以把照片拍下來，然後去問問優彌「這妹子是不是你失散多年的私生女」然後敲一筆錢什麼的？
女人似乎對各種各樣的飾品都沒什麼興趣，在對上店主的目光時反而輕輕點了點頭，很認真地行了一禮坐在了亞紀對面：「抱歉了亞紀小姐，昨天以那樣的方式試探您。」
「果然是你啊，沒關系，能看到有腦子敢試探的小孩我還是很高興的。」
亞紀簡單揮了揮手，甚至於還對著眼前的女性打了個哈欠：「所以你想和我做什麼交易？」
「我是鯨木重，如您所見，我的母親鯨木芳子是一名吸血鬼。」
她的聲音很溫柔，整個人顯露出一份知性的氣息時還帶著些許優雅，讓人一眼看上去就會心生好感：「那本書，是母親留給我的遺物。」
「猜到了，所以呢？」
「我想請您幫我……去除掉母親覆蓋在這本書上過於執著的情感。」
成為這種情感載體的書名為「稀有之物」，曾經的二級、如今的三級封印物，現在照理來說應該是全部封存在霓虹圖書館的最裡層檔案室裡才對。現在卻多出一本在立海大的圖書館，怎麼看都有些奇怪。
畢竟那到這類稀有之物的人無一例外，都會被書的作者的情感吞噬後作出和情感相同的行為——比如說手裡這本書，作者有著極強的情.欲和自毀傾向，在立海大圖書館的時候幸村星奈接觸到了這本《驚血緣情》，如果真的翻開閱讀，很有可能會遵循書中的想法直接從教學樓上跳下去。
現在小姑娘因為自己的手鏈導致書籍脫手，同時自己手鏈發出的波動也被鯨木重感應到，就這麼順勢來找自己了麼？
那自己可是要收多一點錢，並且昨天晚上感受到七海建人的胸肌這件事情也不能算在福利之內。
笑眯眯地看著眼前的鯨木重，亞紀看著她給自己推過來的銀行卡時挑了挑眉，剛想開口就看到她的視線掃過七海建人隨即微笑了起來。
「作為報酬，我可以幫您一個忙。」
「就一個啊？去除靈韻這種事情可是很費勁的哦？」
「我可以幫您說服東京、澀谷警視廳，不再以澀谷事件為緣由對咒術師進行進一步的打壓。」
下意識地朝著七海建人的方向看過去，亞紀仿佛是反應了過來，看著眼前有著篤定微笑的鯨木重慢條斯理地拿出了手裡的這本《驚血緣情》。
「就這？那你自己去搞定吧。」
「……」
「鯨木小姐，我想提醒你一件事情。」
如海潮一般凶猛的威壓直接衝著對面而去，書籍上的靈韻瞬間消失，在看到鯨木重表情驟然大變，整個人幾乎要趴在桌子上的樣子亞紀勾起嘴角，靠在椅背上用食指點在書本封面上讓它轉了個圈後重新推到了她面前。
慵懶而又帶著些許狂妄的聲音被鎖在了這個小小的角落，明明看上去只是個18歲的少女，然而在這一刻法師小姐抬起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黑色鴉羽扇，半掩著嘴角笑得格外輕蔑：「你用我護著的小客人來試探我，晚上還在旁邊窺探，我雖然算不上生氣，但還是很不爽。而且現在，你只是說『幫一個忙』？」
官方對咒術師的施壓？笑話，警察又管不到咒術師，還不如說管著這群咒術師的國家超常現像檢測所總長老頭產屋敷輝利哉不給澀谷事變相關人員加工資，那就真的是老年痴呆了。
她都動手腳把五條悟從源信那家伙身體做成的封印物裡放出來，咒術師那邊真敢對虎杖悠仁再來個死刑？還「幫一個忙」呢，別是因為她自從大正時期以來一直沒動過手，這混血小家伙真當她是個只會點炸雞外賣的鹹魚法師吧？
看著眼前臉色愈加蒼白的混血姑娘，亞紀撤回自己的氣勢放下鴉羽扇，漫不經心地再度點了點靈韻重現的書籍：「既然要求人，也要有點求人的態度。小姑娘，你給我一個億，這個單子我接了。」
第11章
亞紀一直覺得自己是條鹹魚，尤其是在開了亡靈法師亞紀小姐這家店後，更是從此足不出戶徹底成為了個宅女。
只不過鹹魚歸鹹魚，混血小吸血鬼現在都敢用「幫一個忙」這種交易條件來糊弄自己，也未免有點太搞笑了吧？
凝視著眼前的女人，亞紀漫不經心地抬起手裡的紅茶杯喝了一口：「來到我的工房還敢這麼說，你很虎嘛。」
「……」
「是不是我平常都表現得太好說話，以至於你們都忘記我的身份了？」
她是亡靈法師，不管是真還是假，操控屍體而且還會搜刮他人靈魂的法師有幾個能夠算得上好人的？就算再怎麼好人，按照亡靈法師的信條過個五年，也分分鐘轉化成混沌惡。
剛才鯨木重這種說辭，她沒有動手直接把人宰了還是看在這兒動手影響不太好。畢竟店裡還有那麼多好看又青春的女子高中生，亞紀覺得自己還是要注意點影響的：「所以——」
「是，我會給您一個億的。」
「……」
等等，那她到時候是不是說十個億更好一點？
不過這個價錢也差不多，鯨木重自然也是能屈能伸，看著亞紀給自己遞過來的契約恭敬簽上自己的名字時再次聽到了法師小姐有些好奇的聲音：「我有個問題，你能回答我麼？」
「當然可以。」
「你……本來想問你的年齡，想想還是不了。」
說到一半時亞紀搖了搖頭，很快又笑了起來：「一個星期幫你搞定，是准備我給你郵寄過來還是你親自來拿？」
「我會親自來的。」
看著她低頭的樣子亞紀隨意地揮了揮手，看著她還順帶著買了一個黑貓耳機塞時愈加和善地收了她2995元，找回一個5元硬幣後丟進櫃台裡伸了個懶腰。
「辛苦了。」
「啊呀，賺錢的事情就不辛苦。」
拿起手機看著鯨木重已經給自己打過來的五千萬日元，亞紀只覺得這年頭果然還是恐嚇詐騙這種工作比較賺：「我這裡剛剛賺了一筆錢，給建人桑再買一套衣服吧。」
畢竟她現在也是有使魔要養的亡靈法師了，當然要好好地准備一下。
現在的金絲邊眼鏡雖然也很好看，但是眼鏡這種東西也需要有備用。而且看七海建人好像很習慣穿正裝，那麼領帶啊領帶夾之類的當然也要全部都買好——
「我突然想起來了。」
看到從鯨木重走後夏目貴志似乎總是悄悄咪咪往她那邊挪，看到自己在看他又不好意思撤回去，換了貓咪老師正大光明偷聽時亞紀嘴角抽了抽，只覺得原本那個老實孩子也因為八卦變得有些會裝模作樣了：「建人桑的武器用的是『刀』，對吧？」
「不，我現在已經不是咒術師了。」
「別嘛，你說好要在我去采集材料的時候保護我的，沒有武器怎麼行。」
看著眼前少女抱著胳膊明顯十分得意的模樣七海建人下意識推了推眼鏡，聽著她在旁邊嘰嘰喳喳也不厭煩。貓咪老師聽到這裡站起來噠噠噠跑回夏目身邊，竄到架子上坐下打了個哈欠：「夏目。」
「嗯？貓咪老師怎麼了？」
「女人真可怕。」
剛才還能笑盈盈地氣勢全開威脅小混血吸血鬼，現在就能這麼大款給使魔買東西撒嬌又賣萌，嘖嘖嘖，他這只妖怪貓都要有點看不下去了。
「誒？」
「總之夏目你記住了，女人，真的很可怕。」
「……」
沒忍住無奈地伸手拍了拍貓咪老師的頭，隨即夏目貴志仿佛是想到了什麼，趁著店裡沒有客人時走到了亞紀身邊：「亞紀小姐，稍微打擾一下可以麼？」
「沒事，夏目你說。」
「大野小姐已經出院回來上課了，精神狀態雖然不怎麼好，但是身體應該沒有問題。」
青年仿佛也是松了口氣，對著少女認真地行了一禮：「真是多謝您的幫助。」
「沒關系，主要是她付過錢了嘛。」
對著自己可愛的店員隨意揮了揮手，亞紀是真心覺得自己也就是個普通飾品店老板而已，恰巧賣了個開了光的護身符，沒多收錢她虧得心都在滴血。
「真的麼？」
「當然是真的。」
有些不服氣地扭頭看著突然插話的七海建人，亞紀沒忍住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怎麼連你都會調侃我了？」
「不，我並非是調侃，只是詢問而已。」
「哦~」
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嫌棄還是有別的想法，偏偏亞紀覺得自己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手裡戳他胳膊的速度也開始變快：「那為了我們彼此能夠了解更深些，今天晚上建人桑我們再約會一次，去東京怎麼樣？」
「？？？」
跳下架子想換個地方去曬太陽的貓咪老師在聽到這句話時猛地甩頭，目瞪口呆得差點把自己的脖子給扭了。什麼叫「再」？難道這兩個家伙已經約過一次會了？？
之前信誓旦旦地說「我有了使魔才不會做糟糕的事情」的亞紀，果然還是走上了這條路麼！
或許是因為僵住的表情太久，也或許是脖子真的扭到了，貓咪老師哼哼唧唧地倒在地上時一個聽著就很敦實的「砰」讓整個貨架都震了震，站在一邊整理貨架的夏目貴志默默抬手捂住了臉，有點沒敢認這是他家貓咪老師。
「夏目。」
「是。」
「從明天開始，你控制下貓咪老師體重吧？」
「……」
小貓咪可聽不得這話，他哪裡肥了？眾所周知，貓當然不管怎樣都是最可愛的！
亞紀走到貓咪老師面前嘆了口氣，蹲下後伸手把貓咪老師扭到的脖子嘎吱一下給掰回來，拍掉手上的貓毛搖了搖頭：「太肥了的話，夏目可是會被養貓警察出警的哦？」
「哈？他們想對夏目干什麼？」
「會瘋狂給他發各種各樣的私信，說他為了可愛把貓養成這種肥肥的樣子，貓這樣了肯定活不了多久還有三高。」
聽著亞紀的火上澆油七海建人微微勾起嘴角，轉身看向表情有點尷尬的夏目貴志推了推眼鏡，最後還是轉過身沒有開口。
就算再怎麼慘痛的事件發生，時間也依舊往前走動著流逝著，作為良藥撫慰一切，也作為毒藥讓曾經發生的一切愈加深刻入骨。晚上簡單吃完了晚飯，坐在餐桌邊上看著正在洗碗的七海建人，亞紀趴在已經擦干淨的桌子上聲音含糊：「我又沒有試探你，咒術師那邊你想問就問，想去看就去看，這樣不好麼？」
「不了，我現在是『已死亡』。」
與其說是「已死亡」，還不如說現在的七海建人是「失蹤」吧？
「有關這個我之前就很想問了，咒術師對『死而復生』這種事情接受那麼不能麼？不管是你還是宿儺那家伙，都這麼嚴防死守？」
水流衝刷著被泡沫包裹住的碗，看著那些油污一點點被自己洗淨時七海建人轉過身，看著百無聊賴拿著那本有奇怪光芒的書的黑發少女聲音似乎變得有些低沉：「你認識宿儺？」
「當然啊，我可是打過你們高專那根宿儺手指主意的。那算是宿儺『屍體』的一部分，而我又是亡靈法師，這很奇怪麼？」
笑眯眯地坐起來看著眼前的人，亞紀一直覺得深藍色襯衫看起來土氣又難看，然而穿在七海建人身上時那些所謂的土氣和難看早就消失，配合他那一頭金色的短發反而讓他看上去格外成熟：「而且我和你說過的吧？萬聖節澀谷這天要發生的事情，基本上我們所有人都知道。『人』不是指普通人，而是咒靈、我們這種法師、吸血鬼狼人薩滿——所有暗處的存在。」
「我知道。」
「當然你們那邊肯定也有接到消息，只不過『高層』有沒有當一回事就不是我知道的了。」
把鯨木芳子寫的那本《驚血緣情》給拿出來，書上纏繞著的光澤在亞紀的手下被分割，最外層的黑色火焰一點點彙入她的掌心，最後被粗暴地像是捏成了一個球放在了桌上。她臉上的表情似乎多了些許戾氣，隨即伸手在觸及到那團粉紅色光芒時臉色又變得潮紅。
「亞紀小姐，您——」
「別別別，你先別，別過來！」
少女幾乎是用一種尖叫的聲音制止了他的腳步，她的手中那團粉紅色的光線似乎比黑色少了很多，同時書上粉紅色的光芒也沒有徹底消失，反而還一晃一晃看上去甚至於覺得有些「得意」。
「反正你別過來，也不許開口說話，不許看我，也不許做動作！還有最關鍵最關鍵的，不許開共感！」
她說的是真話。
感受到其中的堅決之意七海建人微微側過臉，余光卻一直關注著她。於此同時，亞紀覺得自己真的是有點太大意了。
最外層的「殺意」很容易就被她剝離干淨、因此她所以內裡那些情感應該也一樣，結果萬萬沒想到「官能小說」最關鍵的就是這一層代表「官能」的粉紅色。現在她哪怕捂著自己的耳朵，也能感覺這本書中的那些情節全部在自己眼前都演了一遍。
女人用她嬌媚的聲音說著挑逗的話語，男人的聲音急促且帶著曖昧的喘息，低啞下來的聲音讓她甚至於在那一瞬間覺得男人的聲音格外耳熟。
低沉又帶著些許迫切，就像是在呼喚自己名字，又像只是在對著愛人喃喃自語——
要是她站的cp的話她完全可以狂喜亂舞，但是關鍵就在於這個女的臉是她本人！而且那個對像，那個對像……
掙扎著把抽離的粉色光球扔進憑空召喚出來的瓶子裡，情潮消失的時候讓亞紀總算是松了口氣，同時也惡狠狠地戳了戳手裡鯨木芳子寫的書。如果不是為了以防自己太用力造成書籍破損，七海建人甚至覺得她會直接把這本書給撕了。
這也，這也太過分了！對她這個要裝十八歲就懂了那麼一點點的鹹魚法師來說，簡直就是要人命。
「結束了麼？」
「結束了一半，剩下我明天繼……」
扭頭看到七海建人正在注視自己，亞紀突然又想到昨天晚上自己因為鯨木重的試探裝弱小時撲在他懷裡的樣子。他懷中柔軟而又溫熱的觸感再加上為了防止自己摔倒時半舉起放在自己腰間、顯得格外可靠的雙臂——
剛才在耳邊響起的那聲低啞的喘息似乎又回到了自己的耳邊，明明知道自己早就把這一層情感分離，亞紀還是猛地抱頭哀嚎一聲，在七海建人困惑的目光中爬上樓梯衝回自己房間，掀開被子跳到床上直接把自己裹成一個球。
要是鯨木重來了，她，她絕對會……
那個，她媽媽還留下別的書了沒？如果有的話，她想要多檢查幾遍，行麼？
第12章
七海建人可以確認，亞紀剛才的狀況有些不太對勁。
雖然她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她的使魔，但七海建人一直覺得自己的自由度相當高，甚至於可以說對方根本就不在意他是否對她忠心。除了不能離開她設定的「錨」十米範圍之內這點雖然有些痛苦，但現在距離這個限制也在開始逐漸解開。
那道她留在自己體內的魔力已經逐漸和自己的咒力試探完畢，似乎還產生了一種有些微妙的融合跡像。能夠感覺到咒力提升的同時，他現在也更加能夠感受到一些亞紀的情緒和身體狀況。
從剛才開始她就給他一種奇怪的亢奮感，拒絕自己靠近、以及剛才突然跑走的樣子都讓七海建人有些擔憂。不過根據那種若有若無的鏈接反饋過來的狀態，似乎也並不像是受傷的模樣。
看著她放在桌上的書微微皺了皺眉，七海建人最後還是站起身，走到她的房間門口輕輕敲響了門：「亞紀小姐。」
「你，你來干嘛！」
「您沒關系麼？」
原本已經沒有關系了，但是七海建人現在來了，就很有關系！
藏在被窩裡悶哼了一聲，亞紀慢吞吞地探出一個頭把被子裹在身上才走下床，按下把手打開門時看著身材高大的使魔更加捏緊了手裡的被子：「我沒事。」
「抱歉，打擾到你了。」
「沒關系，你沒碰那本書吧？」
「沒有。」
「沒有就行。」
使魔先生磁性而又獨特的低啞聲音一點點鑽入耳朵，讓亞紀更加用力地縮著脖子，把頭直接用被子蒙了起來：「等下等下，你先別和我說話。」
或許是因為距離太近，也或許是因為能夠感受到鏈接他們之間的契約魔力，七海建人看著半個人都在被子裡的亡靈法師小姐，在感知到她似乎過快的心跳時終於後知後覺明白了她的反常。
剛才那本書似乎亞紀說過，是官能小說——
「都說了讓你不要來了。」
悶悶地又拉了拉被子，知道他已經清楚自己狀況的亞紀更加羞惱：「不許開共感來感知我現在的狀況，絕對不行！」
「好。」
比剛才更加輕柔卻也愈加沙啞的聲音讓原本想要轉身的亞紀停在原地，悄悄拉開被子抬頭看了他一眼。在發現對方也同樣是低頭注視自己時亞紀立刻重新當回她的棉被烏龜，含含糊糊地往後退著關上了房門。
也不管對方會不會聽到，亞紀直接在被子裡哀嚎一聲坐在門口抱著自己的膝蓋，惡狠狠地搖了搖頭才重新開始呼吸新鮮空氣。
他，他肯定全部都知道了！
想到這裡亞紀就恨不得撞牆，別的時候也沒關系，偏偏就挑在使魔即將和主人魔力鏈接成型的時候，未免也太巧了一點。
作為普通的使魔，他們當然不會也不可能與自己的主人有共感這種東西。畢竟按照大部分人所想的那樣，這種普通的使魔更像是奴隸，法師只要一個念頭就能夠將它們摧毀，有什麼不想做的或者需要解決的事情都可以扔給他們，在即將受到生命危險的時候拿來當個肉盾甚至都可以說是一種恩賜。
但是對亞紀來說，七海建人是不一樣的。
她討厭那種如同「奴隸」一樣的使魔，在長年累月與亡靈屍體打交道的過程中，她反而更加明白生命與靈魂是不可隨意玷污的存在。再說她老師也傳授給她那個「只能用一次來簽約使魔」的獨特法術，從此以後亞紀就明白，自己大概只會有一個使魔。
這麼精挑細選了幾百年，最後只挑出來一個七海建人。所以不管如何，他對自己來說，本來就是不一樣的。所以在成為使魔伙伴之後，主人與使魔之間有些許心靈感應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因此現在遇到這種狀況……總不能真的和帖子回復的那樣，就這麼對他真的做出這樣那樣的事情吧？
再度哀嚎著把自己埋在被子裡，感覺到滾燙的臉頰逐漸開始降溫時亞紀突然再次聽到敲門聲，慢吞吞地給門拉開一條縫小心翼翼地看著似乎是帶著什麼上來的七海建人愣住了。
「還有事？」
「嗯。」
使魔先生略微抬起手，給眼前臉還有點紅、頭發亂糟糟的亡靈法師小姐遞過去了一杯加了蜂蜜的牛奶。
「熱牛奶？謝謝。」
有點小心翼翼地想要接過他手裡這杯牛奶，在指尖似乎碰撞著擦過他手指的那刻亞紀忍了忍，拿穩杯子後迅速放在嘴邊喝了一口。
甜蜜而又溫熱的味道一下子充滿了口腔，她一直都很喜歡甜的東西，在喝到這杯蜂蜜牛奶的瞬間那種奇怪的躁動也瞬間消失，只留下由衷的愉快和滿足。
甜食，是可以拯救世界的。
看她似乎放松下來的七海建人垂下視線，對著她慢慢開口：「如果是那本書的話，亞紀小姐還是小心些比較好。」
「我知道，這不是突然一下子沒注意嘛。在自己的工房裡翻車，如果被老師知道我肯定要被他打死。」
「老師？」
「是啊，我當然是有老師的。我老師很厲害的哦，絕對是強者中的強者。」
牛奶在她的唇上似乎像是糊了一層胡子，而她很快也發現自己的模樣，三口兩口喝完立刻抹了下嘴巴：「而且亡靈法師的法術沒有教導會很可怕的對吧？所以除了某些亡靈法師以外，正統的亡靈法師是最少的。」
「就比如說你。」
「沒錯，就比如說我。」
看著她一瞬間又變得得意的模樣，七海建人接過她遞過來的空杯子，看著她的表情點了點頭：「嗯，亞紀小姐的確很厲害。」
被蜂蜜熱牛奶壓下去的那種奇怪感覺在察覺到他的注視、捕捉到他的聲音時似乎又再度翻湧而上，觸碰過的指尖再度開始變燙，亞紀低下頭應了一句後看著七海建人轉身離去時同樣關上門，無比憤怒地一拳砸上了牆。
絕對是這本書的錯！還有老師怎麼不和她說兩個人的魔力鏈接在成形時居然能夠感受到這種，這種東西？這真的是正經人能發明出來的法術麼！！
最關鍵的是用的材料還那麼貴……
想到那張長達一米八的清單，自己和倉鼠一樣攢了五百年的材料花在七海建人身上亞紀是覺得不虧，但他想還清走人起碼也要過幾百年，再還個幾百年利息再說。
哼哼，到時候等他還清了這張賬單，看他還願不願意走。
重新帶著被子跳回了自己的床上坐好，正好能夠看見窗外的圓月時她似乎聽到了一聲不知道從哪裡來、仿佛是例行公事一般應付的狼嚎。
這種狼嚎與其說是狼嚎，不如說更像是狗叫。說起來萬聖節她還在澀谷摸到一條狼人的胖次來著，然後為了七海建人的屍體又扔掉了。
嘖嘖，要還在她手裡，說不定還能敲一筆錢或者材料。
盯著月亮看了好一會兒亞紀才重新走出房間，看著正在樓下看她那些魔法書的金發男人微微張了張嘴，然後又帶著點別扭從書架上拿下了一本遞到他的面前：「我幫你都附了翻譯魔法，能翻開的魔法書都對你無害。要學或者看都可以先從這本開始，我剛開始學魔法的時候老師就給我這本，算是基礎中的基礎。」
「多謝。」
「也不需要在這種事情上謝我，你想學魔法？」
「不，只不過魔力的構成和咒力有些相似又不太一樣，所以我想研究一下。」
「夏目身上的妖力其實也和我們的魔力咒力不同，陰陽師們用的靈力區別也很大。你全部要研究透徹，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看著那本《驚血緣情》依舊留在原來的位子上，亞紀在七海建人的注視中把它翻開。粉紅色的光芒纏繞在她的手指上又逐漸退去，回到書頁上偶爾飄動一下，看起來很有一種在調戲人的感覺：「再說這本稀有之物上的靈韻，也是不一樣的力量體系。再加上這個世界還有不少異世界來客，所有的都想知道也是不可能的哦。」
「但如果不去了解，就會永遠無知。」
不去了解，就永遠無知。
亞紀本來想再說些什麼，不過最後還是嘆了口氣沒有再開口，坐在七海建人身邊繼續看著那本由鯨木芳子所書寫的小說。如今那些官能描寫不再讓她有所動搖，反而帶著些許審視、甚至於可以說是探究的目光去對待它。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窗外等到第二聲狼嚎傳來時已經近乎日出時分。看著亞紀似乎終於要把那本書給看完，正在做筆記的七海建人才再一次開口：「亞紀小姐。」
「嗯？建人桑你不用那麼加敬詞，直接喊我亞紀就可以了。」
「亞紀小姐你剛才想說什麼？」
聽著他還是那麼畢恭畢敬的稱呼亞紀撇了撇嘴，看了眼時鐘後翻閱著書本中即將迎來的結局似乎是勾起了嘴角：「我剛才想說以有限的生命追尋無限的知識是很愚蠢的，但是我突然想起來只要你還是我的使魔，只要我沒那你去擋槍什麼的，那你的確擁有無窮的生命。」
「亞紀小姐也一樣？」
「嗯，我也是哦。」
她稍稍停頓了一下，隨即裝作是笑嘻嘻的模樣揮了揮這本《驚血緣情》：「建人桑你害怕麼？擁有無窮的生命這種事情是很可怕的。就比如說這個故事，女吸血鬼想要讓自己的愛人也和自己一樣有無窮的生命，可惜最後的結局卻依舊是陰陽相隔。」
黑夜終將過去，而書中的故事也會迎來一個結局。最後一頁的暗紅色紙張被翻開時血腥味充斥著整個客廳，亞紀注視著那些黑色的墨水，看著女吸血鬼送走自己兩位愛人的絕望與痛苦輕輕地嘆了口氣。
這本書是鯨木芳子本人的經歷，但現實裡也並沒有那麼慘烈——應該是只死了一個人、也是她最初的愛人。可她當時寫下這些文字時的痛苦，也是真的。
「您已經看完了？」
「嗯……接下來建人桑是不是還希望我把這個故事講給你聽？」
看到七海建人似乎是默認的模樣亞紀笑得有些得意，不過她很快合上了這本書，手指輕輕地揮動著似乎是要將那些血全部收集起來。尾頁上的暗紅一點點開始消退，而她手心中出現的血色也在逐漸變大，最後化為一個仿佛是徹底由血液凝結的球體。
「那還真是抱歉了啊，這種故事還是自己看、自己去感受的好。」
她的笑容並沒有什麼隱瞞，也沒有矯揉造作，大方卻又無比狡黠：「你放心，我已經把那些會影響到你的東西去掉了，你可以完美體會到裡面的任何一個場景。放心，我不會跑過來偷看或者開啟共感的，你記得回房間自己翻哦~」
然而她手上的書還殘存著隱約的粉色光芒，那些粉色似乎還十分應景地晃動了一下，像是在跳舞，也更像是一種邀請。七海建人來回打量了書和人幾眼，最後確認了一件事情。
雖然亞紀小姐身為亡靈法師可能沒有那麼的殘暴或者不把人命當一回事，但是她——
絕對，非常小心眼。
第13章
「看完了麼~」
「……」
「不說話那就是看完了，那親愛的建人先生，你看完了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感想啊？」
注視著亡靈法師小姐十分優雅地將那些粉色的靈韻最後裝進瓶子、讓那本書變成普通的書籍後七海建人擦拭了一下剛剛洗好的碗，看著亞紀表情平靜：「亞紀小姐。」
「嗯嗯？」
「冰箱裡的食材已經基本消耗完畢了。」
不管是回應已經看完或者沒有去碰過那本書，按照七海建人對亞紀的了解她肯定會又絮絮叨叨說個不停。所以這種時候不管是用別的話題去打斷她，還是說直接閉嘴任由她說到自己覺得無聊了都可以。
但是後者的話她會很不開心，近期他能夠感知到對方情緒，雖然並非是對亞紀有什麼想法，可她不開心的話他也確實會受到一些影響。
所以還是把話題挪到別的地方去比較方便。
「啊！這麼快？」
「是的。」
看到她把靈韻全部收集完成分裝放好後跑過來開啟冰箱門的樣子七海建人也將碗筷重新歸納好：「您有什麼想吃的麼？」
「嘛，還真的是都沒了，雞蛋培根小蔥都沒有？我要不以後也學著種點什麼吧……」
關上冰箱的櫃門，亞紀上下打量著自家使魔，隨即笑眯眯地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袖晃動了下：「那親愛的建人先生，今天關店之後你和我一起出門買東西怎麼樣？」
聽到出門兩個字時金發男人頓了頓，亞紀很快反應過來，很是篤定地點頭：「擔心因為你已經『死』了所以被人發現會很難辦對吧？沒關系，就算你出去，我也可以說只是你和那個七海建人長得很像而已。但是如果你要偽裝，那也沒問題。建人桑，你蹲下來點。」
看著她蹦跶的樣子七海建人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彎下腰時注視著她得意的微笑，感覺到她伸出手胡亂地打散了自己梳好的頭發。
七海建人的頭發很好看，顏色並不是那種閃耀的金色，配合著柔軟的發顯得沒有那麼有攻擊性，握在手中也很柔軟。亞紀原本懷抱著的那種惡作劇心態隨著這種柔順的觸感一點點消失，沒忍住挑起一束金發繞在指上又松開，看著頭發從卷曲又變直的樣子亞紀就想笑。
雖然揉亂了他往後順過去的頭發，但是她稍稍撥弄了一些下來擋住額頭，隨即又慢慢地用手指整理好。等到將手挪開時看著那彎彎曲曲的頭路和明顯是被人弄亂的模樣亞紀心虛了那麼一瞬，丟下一句「等我我馬上回來」就衝進衛生間，拿著自己的木梳又迅速殺了過來。
「建人一直彎著腰也很難受，坐下吧。」
少女把他按在了旁邊的椅子上，拿著梳子幫他小心翼翼地打理著頭發。梳齒之間的金色比之前更加服帖，而且梳起來也沒有打結的感覺，讓亞紀自己都有點嫉妒。
「調整完畢，發型這種東西，果然很會改變一個人的氣質。」
原本七海建人還是一副精英上班族的模樣，現在只是將一些頭發順下來，整個人就變得似乎休閑了很多，讓亞紀對著那雙褐眸笑得眉眼彎彎：「但是不管怎麼樣，建人桑都很帥氣哦。如果還擔心的話我再給你拍一個擾亂魔法，保證不會有人發現你還『活著』。」
「謝謝。」
「那麼等到今天夏目君回去，我們就一起去買東西吧。」
或許是因為有了「約定」之後時間就過得特別快，等到夏目貴志拿著一周的薪水准備抱著貓咪老師回去前看著同樣出來的兩個人難免有些驚訝：「亞紀小姐也准備出門？」
「是哦，家裡的食物都消耗光了嘛。說起來夏目還有貓咪老師在，開銷肯定也挺大吧？」
「啊哈哈，稍微有些，只要貓咪老師不喝酒就好。」
「聽到沒有，別老是喝酒欺負人家。」
迅速戳在貓咪老師腦門上看他惱羞成怒，亞紀美滋滋地又呼嚕了一下貓咪老師的頭才松開。雖然知道是個大叔喵，但是小貓咪的頭可真好摸。
「毛絨絨，軟綿綿的，超可愛的！」
對於小貓咪很可愛這種話七海建人也不反駁，揮別夏目貴志和看上去格外不爽的貓咪老師來到超市選了手推車，亞紀可憐巴巴地看著旁邊的兒童車剛想開口，就聽到了七海建人無比平靜的一句「不行」。
「我就是看看，怎麼不行了？」
「你不是想要坐進手推車裡麼？」
「……」
糟糕，她忘記現在有些強烈的想法是能夠被七海建人感知到的。
「坐在手推車裡，建人桑不覺得很好玩麼？」
看著旁邊帶著小孩的媽媽將小孩子抱起坐在手推車上，亞紀只覺得自己羨慕嫉妒恨：「等著，我回頭就給自己煉個縮齡藥水，然後坐進去玩。」
對亡靈法師小姐這種幼稚的想法嘆了口氣，不過很快亞紀也不再糾結這些，選了兩瓶不同味道不同品牌的洗發水對比後索性全扔了進去：「如果其中一瓶我用著不好，就歸你了。」
「嗯。」
「那麼建人桑喜歡什麼味道？薰衣草之類的？」
「我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喜好。」
知道他也不是在撒謊，亞紀摸了摸下巴後拉著他的袖子一路往前，看著各種蔬菜也沒挑選隨手拿起一捧，剛想要就這麼放進去就看到七海建人在旁邊拿起了明顯更加鮮嫩也更加翠綠的蘆筍。
「……」
「怎麼了？」
「不，有種時隔多年『我輸了』的挫敗感，太不真實了，我居然會在這裡被人打敗。」
滿臉深沉地把挑選蔬菜的任務全交給了對方，亞紀偷偷摸摸又拿了一盒沙拉放到手推車裡，看到七海建人的表情叉腰：「我就只想吃超市做的沙拉，不要自己做的。」
「沒有問題。」
還不如說，他有些不明白亞紀為什麼放一盒沙拉都要這麼小心翼翼。
「因為不一樣了嘛。」
「不一樣？」
「你看，以前都是我一個人，那當然是想買什麼就買什麼啦。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完全肆無忌憚，只要我喜歡就好。」
提起一瓶牛奶的那刻兩個人超市恰巧開啟了半價時間，眼疾手快搶了一盒雞蛋回來的亞紀看著自己背後的大媽人群打了個冷戰，扭頭對著推車的七海建人笑了起來：「但是現在建人桑和我一起，那還是要考慮一下建人桑的心情比較好。」
「我記得你說過，我是使魔。」
「哦，所以呢？」
看著他的表情亞紀仿佛是明白了什麼，眉頭卻微微蹙起，很快又無所謂的拿了一盒三連裝的草莓味布丁：「我兩個，你一個。你的確是我的使魔，不過我很討厭使魔是奴隸這種說法，對我來說使魔不是奴隸，而是伙伴。」
所以她這麼精挑細選，畢竟用自己老師的話來說，讓你知道貴了才會珍惜東西——所以說七海建人這位使魔先生毫無疑問是價值連城。
但是除了價值以外，還存在自己的堅持在裡面。
「這種想法似乎並不多見。」
「是哦，並不多，我亡靈法師本來就是異類了，這麼一來我和老師簡直就是異類中的異類。」
她輕笑著往前走，看到草莓哈根達斯立刻又拿著小小施了個冰凍魔法把它凍住放進了手推車：「不知道為什麼，很多人能夠對動物的使魔特別親昵友好，但是對人類的使魔卻又特別凶惡。是因為人類是唯一會自相殘殺的物種麼？還是因為這樣『磨礪』他人會讓自己得到心理上的滿足，自己擁有權勢的樂趣，亦或者說明他們能夠操控他人生命，因此把自己作為神明？」
伸手劃過一包薯片，拿了兩袋清湯味後又放了一袋番茄味在裡面，亞紀扭頭對著身後的人笑了起來：「我反正是不會的，建人你安心好了。」
「亞紀小姐。」
「嗯嗯？」
作為一個廣義上應該是混沌邪惡陣營的亡靈法師，卻表現得這麼守序，是不是也有哪裡出了什麼問題？
「叫住我不要和我說只是因為『想到我所以想要叫叫我』這種謊話哦，我什麼都知道的。」
「我很喜歡您的想法。」
「謝謝。當然如果說把那個『想法』給去掉，單純說『我喜歡你』建人桑會說出來麼？」
少女笑眯眯地湊了過去，似乎是有些發自真心，但是更多的只是單純為了為難人而開口：「來嘛說一個~我很想聽到這句話的。」
「……」
「怎麼又不說了，我要是傷了心，你可是全責。」
她笑著說「我好傷心」，然後又像是賭氣一般往小推車裡扔進去更多的零食。共感能夠讓七海建人明白她心情其實相當不錯，只是那種擺出來「快來哄哄我」的態度也的確很真實。
跟著她推著小推車再買了熟食區裡的烤雞和雞翅、一小盒海鮮蛤蜊濃湯，在路過鮮花區時七海建人微微停下腳步，看向哼著歌准備去看看哪個櫃台排隊人比較少的亞紀停下了腳步，對著那些花束伸手選了一束顏色格外鮮艷的太陽菊。
「建人桑？不來麼？」
「嗯。」
想到之前她偷偷摸摸藏沙拉的樣子，七海建人略微遲疑了那麼一瞬後表情平靜：「你好像忘記了買米。」
「啊對！！那你先去排隊，我馬上就回來！」
看著小姑娘匆匆忙忙就直接跑掉的樣子，七海建人示意服務員先幫他把太陽菊包好，看著它放進旁邊的塑料袋讓它們徹底融為一體才推了推臉上的眼鏡，扭頭對抱著一袋大米臉都憋紅了的亞紀伸手。
「好重！就應該建人桑去拿的！」
「抱歉。」
幫她拿起那袋大米，七海建人瞥了眼上面的公斤數確認了重量，看著亞紀又一次笑起來的樣子微微皺眉：「你在笑什麼？」
「就是……嗯，怎麼說呢。」
亞紀愉快地上前兩步拉了拉他的衣袖，使魔先生側身朝旁邊示意著讓她繼續說下去，另外一只手還在把買好的東西放去結賬台上。偏偏這種時候她卻沒再說話，在旁邊看他動作看得入神。
等到所有的東西都計算完畢，亞紀才拿出銀行卡付完錢，迅速伸手勾走了其中一份因為各種膨化食品塞得很滿、但卻格外輕盈的零食袋。
「建人桑，你覺得我們這樣，像不像新婚夫婦？」
第14章
從最開始七海建人就察覺到，亞紀似乎總是會故意說一些曖昧的話來看他反應。當然這些話都不會過火，再加上她本人的語氣，一聽就知道是刻意說出來的玩笑。
包括現在這句「新婚夫婦「也是如此，只要當沒聽過就行。七海建人側著頭，看到她笑眯眯湊過來幫他接過塑料袋時手指劃過他的手心，畫出一個符號後頓時整個袋子的重量輕了大半。
「怎麼樣？厲不厲害？想不想學？」
「……」
看她那種得意的樣子，大概是自己在說完「想」之後肯定會跟上「你求我我才教你」之類的話。
「不用了。」
「誒？為什麼？」
「亞紀小姐會就好。」
「我會就好？不覺得學了這些魔法之後你再還完了我契約的材料和錢，回頭再去當咒術師也會方便很多嗎？」
亞紀歪了歪頭，她確實挺想聽七海建人求她的，但是這麼干脆利落的拒絕，她也是很受傷的好麼。
「不用了。」
「不用了是指你不想成為咒術師了，還是不想學這個？」
「……」
沉默表達的含義比說出來更多，在沒有聽到七海建人的回復時亞紀就知道了他的答案。不過她也不生氣，只是輕輕笑了一聲後握住了他的手。
「不過也不用那麼排斥，你現在體內有我的魔力，用這個很方便的。」
再度在他的手心把符號畫了一遍，感覺到重量又回來時亞紀笑眯眯地捏了捏他的手指，感覺到他對著自己無奈又縱容的態度心情格外舒暢地再畫了一遍。
來來回回就像是一個開關，如果不是這個符號沒有意識，七海建人覺得它肯定要和亞紀翻臉。
「畫了那麼多遍，建人桑已經記住了？」
「嗯。」
如果說這還沒有記住的話，那也確實有些過分。
看著她笑起來松手拎著零食袋哼歌的模樣七海建人總算是將目光從她身上移走，看著周圍一家面包店時微微停頓了一下腳步才繼續往前走。
「建人桑。」
「嗯？」
「我明天早飯想吃面包，如果你可以用漂浮術覺得自己還拎得動，我們去一趟面包店如何？」
她笑起來的樣子和平常沒什麼兩樣，偏偏又像是滿臉「你在想什麼我當然知道」的模樣推開了那家面包店的門。
小麥面粉經過烘焙之後的香氣和面包店暖洋洋的感覺瞬間包裹了全身，舒服地讓亞紀打了個激靈。拿起旁邊的盤子看著最外面的一些面包，亞紀先提了一袋子看上去格外厚實的奶油吐司放在七海建人的盤子裡才拿著塑料夾子哢噠了一下，仿佛是在做什麼儀式般滿意地點了點頭。
「今天就是最後一次啦。」
「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主動去看你的想法。」
看著某個看上去好像金光燦燦的灑了培根的鹹味面包，亞紀拉開蓋子夾了一個放在盤子裡，然後又提了一袋紅豆包：「之後就不會這麼做了。畢竟這種事情，確實有些冒犯了。」
冒犯麼，他倒是沒有這種感覺。
「所以這是道歉，想要吃什麼我來付錢。」
在看到旁邊似乎切得小巧又滾了一層椰絲的椰奶小方時亞紀瞬間瞪大眼睛，和見到財寶的龍一樣立刻揣了一盒，然後才小心翼翼挑了個甜口的芋頭面包。
「好像我到現在也沒有拿到過錢。」
「沒有沒有，你工資我都記著呢，你不想月付，那我回去就給你周結。」
立刻回頭表示自己是個不扣錢也不會瞎折騰人的好老板，亞紀最後來回糾結著選了一塊草莓蛋糕後才放下指指點點的手，嗅著空氣中食物的香氣眼巴巴地又看向了旁邊的法棍三明治。
雖然法棍和大列巴都是武器，但是這家的法棍三明治看上去很柔軟很好吃的樣子，再加上晚飯也不是很想做……
正好一只手從她眼前劃過，三明治被七海建人放在了他的盤子裡：「喜歡就拿。」
「那不行，我需要克制自己的貪欲。」
遺憾地搖了搖頭，最後還是就這樣把面包們堆在了售貨員小哥面前結賬，亞紀扭頭看著身邊的人，頭上戴著的一個魚骨發夾恰巧在燈光下有些閃閃發亮：「所以，建人你喜歡面包？」
「嗯，還算喜歡。」
「這樣啊，那下回再買點回家當早飯好了。正好店附近有家不錯的面包店，還有咖啡館。」
看著收銀台顯示的價錢亞紀隨手遞上銀行卡，扭頭看著七海建人笑了：「有空我們一起去試試看吧。」
「店裡沒關系麼？」
「跑出去又沒關系，不是還有夏目在嘛。」
隨手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了自己手下已經轉正了的小店員，看到七海建人無奈又想笑的模樣亞紀撇了撇嘴：「不給老板分憂，我收他干嘛。」
「夏目君工作很認真。」
知道七海建人隱晦「不要太欺負人」的潛台詞，亞紀看著逐漸裝進袋子裡的面包們長嘆了口氣：「放心啦，沒有夏目的時候我一個人不也做得很好嘛。」
「沒有夏目君的時候，你也是在開店？」
「嗯，不過那會兒我就開那麼放學幾個小時，別的時候我都在做自己的活。」
比如說調個壓制狼人月圓夜變身的藥劑啦，給網上下的cosplay服裝訂單裁個衣服啊——雖然是亡靈法師，她也是要恰飯交電費的嘛。所以錢這種東西，多多益善。
「辛苦了。」
「不辛苦哦，倒是負責拎東西的建人桑更辛苦一點。」
笑眯眯地重新想要握住他的手，然而在看到他已經能夠劃下那個符號時亞紀愣了愣，似乎是有些不滿地踢了一腳街上的碎石。
學得那麼快，她還怎麼再去占便宜？
或許是因為那本《驚血緣情》，也或許是因為使魔和主人的共感，她這兩天總有種想要去觸碰對方的感覺。當然七海建人來碰自己也行，只要能夠碰到就會很滿足。
可就算有這本書打底，這種情況其實也並非是拿到這本書才有的——還不如說，是她和七海建人建立契約之後就自然而然產生的想法。
接下來一路無聲地回到店裡的居住空間中，亞紀看著袋子裡的東西一本正經地拍了拍手，像是炫耀般看著身邊的金發男人：「看好了喲，接下來我的魔法表演，是你在外面看不到的。」
所有的物品似乎都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一個個跳出了塑料袋後把自己擺在了相應的位置。面包乖巧整齊的在廚房櫃台上排列完整，就像是在等著他們去把它吃掉一樣，擠擠挨挨地甚至於還在搶誰排在第一個。
冰箱的保鮮和冷藏室同時打開，酸奶牛奶雞蛋小蔥與買回來的冷凍炸雞塊還有草莓哈根達斯乖巧地坐了進去再關上冰箱門。剩下的生活物品也跑到了他們應該在的位子，負責表演這一切的魔法師小姐看著她，黑色的眸中完全就是「誇我誇我快誇我」的撒嬌態度。
「很厲害。」
下意識地伸手想要去揉揉她的頭，但是手舉到一半時卻發現一束太陽菊主動浮在了半空，配合著亡靈法師小姐狡黠的表情顯得分外刺目。
「我不記得我買了這個啊，建人桑能不能和我說下，這是什麼呢？」
「花。」
「所以這是？」
拖長了語調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的使魔先生，亞紀看著那束花上前一步時看到他似乎是露出了個微笑，伸手拿著那束花朝她的方向遞了過來。
「送給你的。」
送給她的？
本來她還以為是七海建人看到放在飯桌上的空花瓶一時興起，因此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然而當他這麼坦誠地說出來是給自己的時候，亞紀卻又注視著那些太陽菊沒有動作。
「太陽菊這種花，也未免抬不適合我這種亡靈法師了吧？」
少女的聲音很輕，但是她接過花束的動作卻很小心翼翼。熾熱而又明亮的顏色映在她漆黑的眸中，亡靈法師小姐慢吞吞地伸出一只手似乎是觸碰了下柔軟的花瓣，笑起來的時候多了點狡黠：「為什麼要送我這個？」
「之前你說過。」
「嗯？之前我說過？」
「你要是傷了心，我是全責。」
金發男人低沉的聲音仿佛只是在重新陳述了一個事實，平穩的聲線裡甚至於連起伏都難以捕捉：「為了你買的。」
重新低頭看著手裡的太陽菊，亞紀仿佛是想到了什麼噗嗤笑出聲，隨即拿著花差點笑得整個人厥過去：「你是覺得我會因為那麼一點點事情就傷心的人麼？還是說，你覺得讓我開心是你的責任，或者說，使魔的責任？」
感覺到他似乎有那麼一丁點默認的態度亞紀將手裡的花放在一邊，上前踮起腳的同時伸手，在即將觸碰到他的臉頰又停頓了下來，注視著那雙褐眸眨了眨眼睛：「那包括現在，如果我說你親一下我我會很開心，你也會照著我說的去做麼？」
「……」
「看，不會的吧。」
她輕笑著重新放下手，扭頭看著那束太陽菊輕輕摘下一片花瓣，把它含在嘴裡抿了抿又拿了出來：「不甜啊。」
「原本也不是用來食用的花朵。」
「也是，只是不甜這件事情讓我有點傷心，回頭多吃幾顆巧克力補回來才好。」
拿著桌上的花瓶裡放進去一些自來水，亞紀彎腰打開櫥櫃的第三個抽屜找出阿司匹林掰了半片，再用魔法把它碾碎取了點粉末放進水裡，最後才將太陽菊a放進了花瓶。
那些嬌艷的花朵有著明艷的色彩，有著陽光的名字，怎麼看都是和她這個亡靈法師不相配的。
她注視著手中的花，突然拿起一朵輕輕地吻了吻花蕊，回頭給了自己的使魔先生一個燦爛的笑。
「但是花我很喜歡哦，謝謝你，建人。」
第15章
擺在桌子上的太陽菊開得格外燦爛，燦爛得讓亞紀覺得只要看到心情就能好上整整一天，以至於到了時間來拿書的鯨木重都差點被她閃瞎了眼。
「承蒙惠顧~至於多少錢，你知道的，看著給就好喲~」
鯨木重看著眼前捧著臉對著自己笑眯眯的亡靈法師小姐，有些沒忍住避開她的視線，目光最後集中在了旁邊似乎在打滾的三花貓身上，盯著貓咪老師久到讓他整個貓都炸了毛。看到小貓咪似乎對自己格外厭惡鯨木重才戀戀不舍地點頭，接過自己母親所寫的書籍後拿出手機。
「剩下的八千萬已經轉過來了。」
八千萬……啊呀，還多了三千萬辛苦費麼，那確實挺上道挺可愛的。
「多謝多謝，我就喜歡這麼爽快的單子。」
亞紀美滋滋地查看了一眼自己的賬戶，隨即把這八千萬存到自己的賬戶裡，看著增加的數字心情愈發燦爛。美麗的吸血鬼混血女性小心翼翼地拿起被包好的書籍，仿佛是想到了什麼對眼前的人有些遲疑：「這本書，亞紀小姐您肯定已經是都看過一遍了吧？」
「的確，看完了之後我覺得您的母親真的是個很優秀的作家。只可惜這本書沒有正式出版，不然的話現在隔壁那群立海大的小孩子詛咒的對像說不定要多了一個。」
要是在那個年代真的出版了這本書，再操作一番的話鯨木芳子拿個女作家的名號絕對不差，甚至於還能獲得一個什麼女性意識啟蒙之類的名號，然後就可以讓現在念文學的小朋友又愛又恨了。
趁著鯨木重還在翻閱她母親的小說，亞紀伸手攪了攪自己面前的奶茶，表情裡終於多了點不滿——七海建人幫她泡了紅茶再自己添加了糖與牛奶，這是要徹底杜絕掉她去隔壁奶茶店當常客的想法麼？
她就想喝杯不健康的珍珠奶茶而已，有必要麼。
然而在抬起手邊這杯奶茶時感受著紅茶的香氣與牛奶的醇厚，亞紀深吸一口氣，決定以後還是繼續讓自己的使魔先生泡茶比較好。
好像確實，是比隔壁賣的奶茶好喝。
「所以您全部都讀過了。」
鯨木重翻閱的手微微停頓了一瞬，仿佛是再度試探般開口：「那您也應該知道我還有一個……侄女。」
「不知道，沒興趣，不想了解。」
干脆利落地回絕掉了對方的想法，亞紀看著鯨木重似乎有些失望、但還是禮貌告辭的背影轉過頭，看著窗外陽光燦爛的街道突然整個人都趴在桌上打了個哈欠。
有時候精神上的疲倦和□□上的疲倦並不契合，往往會造成想要睡覺卻又無論如何都睡不著的情況出現。再加上店裡一直在循環播放的各種哥特系音樂或者童謠以及以音樂盒音效為主的BGM，確實又有些催眠。
「想睡覺的話回去睡吧。」
「嗯？」
有些迷茫地抬頭看著收走她杯子的七海建人，亞紀仿佛是想到了什麼突然對著他伸出手：「那要不建人桑你抱我去？」
「喂喂喂，我還在一邊呢，亞紀你能不能稍微收斂一點？」
「我哪有不收斂？我已經很收斂了好麼。」
有些驚訝地看向在旁邊裝招財貓的貓咪老師，亞紀重新倒在桌子上，把臉貼在冰涼的桌面露出了個笑容：「趴著很舒服哦，冰冰涼涼的，建人桑要不要也來體會一下？」
「不用了，如果真的想睡覺的話，還是躺在床上更舒服一點。」
「但是我一覺就會睡到晚上，再在晚上又睡不著的話，建人桑會陪我睡麼？」
「……」
貓咪老師聽著兩個人的對話尖叫一聲，炸著毛一路溜達到了夏目貴志身邊，看著亞麻色青年好脾氣的微笑愈加生氣，一爪子撓在了專門給他准備的貓抓板上：「這兩個人！！」
「如果貓咪老師是說亞紀小姐和七海先生的話，為什麼要那麼生氣？」
「夏目！他們虐貓！」
「我沒有，我不是，我超愛貓咪的哦。」
聲音遠遠地從店另外一頭傳來，夏目貴志剛想開口時就聽到門口再次傳來了一陣風鈴聲。在看著一群國中女生嘰嘰喳喳地走進門時笑了笑，彎腰先揉了揉貓咪老師的頭才對著她們開口：「歡迎光臨。」
「啊！夏目桑你好！上回我買的手鏈不知道在哪裡被我弄不見了，能幫我再挑一個麼？」
紫色馬尾辮的少女跳到俊秀的店員面前，精致的眉眼間帶著些許羞澀，語氣仿佛是在撒嬌，但是更多的還有些對自己的埋怨：「我才沒有那麼不小心啦，但是真的是上次游泳課摘掉之後忘記重新戴上，然後就不見了。」
「是手鏈麼？」
「沒錯沒錯，夏目桑能幫我挑一款麼？那個，最好，再便宜點？我零花錢不多了，夏目桑和亞紀小姐看在我常來的份上，給我打個折好不好啦。」
小姑娘大概也沒什麼想要追帥哥店員的意思，但她也很快被朋友們拽住，一邊叫著「星奈不可以一個人獨享夏目桑」一邊擠擠挨挨地圍了過去，弄得夏目貴志忍不住以求救的目光看向了旁邊的小桌。
偏偏這個時候亞紀還趴在桌上裝什麼都不知道，七海建人將茶杯清洗完畢後重新按下燒水壺的按鈕，走到求救的青年旁邊開口：「需要找什麼東西？」
也不知道是因為七海建人一米八多的身高、亦或者是他看上去嚴肅的表情給人了不少壓力，原本吵嚷著的國中生們一瞬間變得乖巧起來，彼此對視著又紅著臉跑開，三三兩兩地去挑選自己看中的小物件。
「真是多謝七海先生。」
沒忍住抹了一把頭上的汗，夏目貴志是真心很感激眼前這位比自己大了不少的前輩：「沒想到這麼可怕。」
「嗯，下次可以拒絕最好就拒絕掉比較好。」
簡單應了一聲後七海建人聽著熱水壺開關跳起的聲音走過去，重新給亞紀倒了一杯紅茶放到了她的手邊。亞紀用手撐著太陽穴再打了個哈欠，扭頭看著自家使魔格外無賴地再度伸出手：「所以建人桑，就讓我抱一抱嘛。」
「為什麼？」
「你沒聽說過麼，一個人在一天內需要六個擁抱。」
說到這個亞紀瞬間也不困了，坐直伸出雙手甚至於還挺了挺胸：「快點，我的使魔先生讓我抱一下就好。」
「……」
身後的顧客們注意力都在她們手中的商品上，眼前的亡靈法師小姐確確實實也只是想要一個擁抱——她張開雙手的時候注視著自己，殷切的態度哪怕不用使魔與主人的共感也能從那雙黑眸中感覺得到。
簡單往前走了一步時就看到她嗷嗚一下撲了過來，看起來好像很激動，動作卻十分輕柔又帶著些許克制，甚至於他都沒感覺到她有靠在自己身上。與其說是擁抱，還不如說就是簡單靠過來然後又立刻離開的惡作劇。
「看你的表情是很失望麼，建人？」
「不，並沒有。」
唯獨感覺到有些擁抱觸感的或許也只有她的臉短暫地靠住了自己的胸膛，只是觸碰了一下就立刻彈開。在松開這個不算擁抱的擁抱時亞紀重新坐回了她的位子上，撐著下巴又打了個哈欠。
「好啦，你去幫夏目吧，看她們感覺要買不少東西，到時候結賬他可能忙不過來，需要你的拯救。」
「好。」
聽著平穩的腳步聲逐漸離去時亞紀才深吸一口氣，把自己的臉埋在了手心中。如果說剛才要是再稍微靠近一點，她覺得自己八成整個人都要黏上去了。
就算是以前剛成為亡靈法師那段時間，她也從來沒有這麼渴望過「溫暖」和「體溫」這種東西。她那位推崇斯巴達教育的老師讓她自己「烤烤火暖一下」都是十足的溫柔，同時她自己也明白，「渴求溫暖」是作為亡靈法師最需要克制的事情。
亡靈法師習慣和屍體打交道，接觸的都是冰冷的存在，因此他們也特別喜歡比如說壁爐、熱水袋、電熱毯、還有暖氣之類的東西。當然，除了這些以外，人類的溫度自然也是他們最喜歡的。
尋找喜歡的人類，然後和對方一起過夜，再在滿足這種渴求之後離開——這些事情太常見不過。但亞紀因為自己的堅持和老師那「只要做過一次那麼就再也回不到之前」的告誡，從來沒有做過類似的事情。
她引以為豪的自制力，為什麼在七海建人這個男人身上一點都行不通！！是因為他是自己的使魔麼？只不過就算是使魔，自己也不可以用借口做這種事情啊！
在心裡吐槽又悲憤地錘了一下桌子，感覺到街道外的目光時亞紀順勢看了過去，在瞧見笑眯眯和自己揮手的太宰治時臉上顯而易見地出現了叫嫌棄的東西。
風鈴聲再一次響起，沒有理會女孩子們的小聲討論太宰治一路走到床邊，直接拉開了亞紀面前的椅子坐下，幾乎可以說是反客為主地還想再要一杯茶。
「歡迎光臨，我這兒不是來給你喝茶的。」
「亞紀好冷淡哦，我們都認識那麼久了，好歹也給點福利嘛。」
「要福利可以啊？你看看你身上有啥可以給我的讓我拿了當福利，完美。」
懶洋洋地對眼前的繃帶君開口，亞紀在感受到坐在櫃台邊結賬的七海建人似乎瞥了她一眼時心情突然好了不少，笑盈盈地對著太宰治歪了歪頭：「算了，看在我今天心情特別好的份上，太宰你找我有什麼事情？」
「嘛，其實要說的也不多。」
也不多？這個意思難道是說橫濱明天就要炸了？
「只不過，我想要問一下亞紀小姐對橫濱很熟，對麼？」
「還行吧，一般般。」
她也就在這兒住了五六十年。
「那麼，亞紀小姐。」
太宰治略微往前傾了一些，一雙鳶色的眼睛配合他那張特別討小姑娘喜歡的臉，一時之間竟讓亞紀想到了「楚楚可憐」這四個字。
好嫌棄啊，這種表情要是七海建人或者夏目貴志來做她早就「好好好沒問題」，但是太宰這麼一來，她就手癢想要把人給揍出去是為什麼？
「你能不能找到一個……嗯，隱蔽一點的房子？」
「啊？」
「就是，能夠住小孩子的那種——」
等等，等等？太宰治，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
對著眼前貌似羞澀的男人倒吸一口涼氣，亞紀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紅茶推到旁邊，表情裡多了點驚恐：「太宰你難道說這麼多年追求小姐姐，終於在除了殉/情以外弄出人命了？？？」
「亞紀小姐在想什麼啦，孩子當然不是我的……」
「什麼？還是接盤？那孩子是誰的？」
港口Mafia干部之一居然有了娃，而且疑似接盤——那麼按照他平常和誰關系比較不錯推斷下來，亞紀迅速轉動大腦，戰術後仰的同時得出了一個可能。
「你別告訴我，孩子是中也的！！！」
第16章
在橫濱待久一點的人都知道，橫濱表面上平平安安，其實內裡也是分了不同的勢力。官方自然不用說，不管是異能特務科還是普通警察其實都還算努力。灰色部分有橫濱的武裝偵探社能夠接下，地下的勢力以及各種各樣的髒活自然是都歸港口Mafia管。
而在港口Mafia中，除了boss的森鷗外和亞紀略有些相性不和以外，她和太宰治以及中原中也倒是都挺熟。
尤其中原中也，只要不去討論身高問題他完全就是港口Mafia，不，整個橫濱除了夏目貴志以外的第一好青年。有愛心有熱心懂禮貌講禮儀，英俊帥氣又可愛的高人氣干部——而且18歲就當了干部，絕對是各種意義上的好男人。
然後現在，這位還沒到20歲的好男人，居然有娃了？？？
「誒？為什麼亞紀小姐會這麼想？」
太宰治微微愣了愣，隨即沒忍住笑出聲：「怎麼可能啦，如果是中也的，我肯定第一時間和你說他有蛞蝓寶寶了好麼。」
「那就是你的boss？你終於要和森鷗外那家伙同流合污了麼！」
聽著亞紀猛地一拍桌子的聲響，太宰治嘴角直抽，只覺得法師小姐未免也有些聯想太過：「不是森先生也不是中也，我就是想問問亞紀小姐能不能幫我個忙。」
「哦，是你想救的那家伙有孩子啊。」
想到太宰治之前一直和自己磨著要的替身娃娃，亞紀反應過來後想了想，把整個橫濱都想了一圈後撇了撇嘴：「孩子是無辜的這種情況下往武裝偵探社下個單不就行了？你要再狠一點，不去管他們不更方便麼？」
「那還真是個好主意，但那是不可能的哦。」
「嘖，你好麻煩。報酬呢？」
「上回七海先生的身份亞紀小姐沒給錢。」
太宰治委委屈屈地開口，看著亞紀的表情立刻舉手投降：「我知道亞紀小姐已經給了我替身娃娃，就想問問亞紀這次能不能幫忙嘛，我會給錢的，絕對給錢。」
「行吧，都去港口Mafia了還有孩子，也有點心大。」
心不在焉地扯過旁邊堆著的正方形折紙，慢慢折出痕跡的同時隨意地開口：「孩子有幾個？」
「五，五個。」
「……………………」
感覺到眼前如同排山倒海一般的壓力，太宰治覺得自己真的要咬住小手帕嚶嚶哭泣了：「不是親生，都是收養的。」
「太宰，我覺得你沒救了。不僅你沒救了，那個居然養了五個孩子的家伙更沒救。」
「其實亞紀小姐之前給出的提議也沒錯，我對那些孩子沒有任何想法，他們的死活也和我完全沒有關系。」
黑發青年瞬間又笑眯眯地開口，靠在椅子上整個人顯得格外慵懶：「對我來說，這件事情確實與我無關。」
「那為什麼還要來問我有沒有辦法？」
「這不是亞紀小姐和我說過的事情麼？沒有牽掛的人，會死的很快。」
折紙的手微微停頓了一下，亞紀抬起頭看著眼前笑得滿不在乎的青年，伸手慢慢地將手裡的正方形紙折成一只千紙鶴。拉了拉尾巴看著它撲騰起來的翅膀，亞紀隨手把紙鶴甩到了他面前輕哼一聲：「行吧，給你了。「
「多少錢？太多的話，可能要分期哦？」
「告訴我那個人的信息唄，聽你說了那麼多，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愛上對方了。」
「與其說是愛——」
太宰治拖長了自己的音調，看著眼前這只繞著自己腦袋飛的千紙鶴笑得愈加溫柔起來：「還不如說，他不應該死在這個時候。他應該可以寫很多小說然後功成名就，在家人朋友書迷們的簇擁下死去比較好。」
難得聽到太宰治還有這樣的想法，亞紀撇了撇嘴，只覺得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能夠讓一個人腦子裡塞進去幾份劇本也真是少見：「你腦子到現在都沒爆掉我也覺得很神奇，要不要考慮給我研究一下？」
「嘛，等我死了之後我的一切都歸於亞紀小姐，這件事情不是早就已經說好了麼。」
陽光恰好灑在他的臉上，青年的聲音溫柔，神情就像是在對著情人訴說愛語一般專注：「包括各種各樣的記憶，也全部歸於你。」
「那是等你死了以後，現在活著就別和我扯這些有的沒的，預付金和定金快點先給我！」
然而對方總有一句話就把這種曖昧的全部衝垮的能力，一雙漆黑的眼睛盯著自己滿臉都是槽多無口，精致的五官微微扭曲，手攥緊著仿佛下一秒就要掀桌子：「現在馬上，給我他的情報！」
「嗚嗚，亞紀小姐好可怕。」
「不給我我這就把你殺了哦！！」
「是織田作，織田作之助啦。」
立刻舉手投降，太宰治可憐巴巴地看著眼前爆發的亡靈法師小姐，同時瞥了一眼似乎開始盯著他的咒術師使魔嘆了口氣：「真是的，亞紀不是知道他麼？織田作哦織田作，明明幾年前龍頭戰爭的時候亞紀還說他是個好男人呢。」
「但我沒想到這家伙居然截了我的胡不說，還養了五個娃。他是什麼？聖人麼？」
想到太宰治可能就是因為這個人一直都不想死從而自己沒法盡快早點使魔，亞紀就覺得織田作之助這個男人真是罪無可赦。但是想想沒了太宰治自己卻遇到了七海建人，亡靈法師小姐簡單粗暴地點了點半空中飛著的千紙鶴，語氣裡多了點憤憤：「東西給你了就趕緊滾，別礙著我的眼。」
「亞紀小姐這話說的好老氣橫秋，還是換個說辭吧。」
說完這句話時太宰治立刻一把抓住千紙鶴從位子上跳起來，笑盈盈地對著下一秒爆炸的亞紀揮了揮手：「再見啦亞紀小姐，今天也和你度過了很美好的一天。」
「……誒？難道說，那位是亞紀小姐的男朋友？？」
聽到最後一耳朵的幸村星奈瞬間眼前一亮，看著似乎是在惱羞成怒的店主小姐瞬間八卦起來：「雖然看起來對方是個用繃帶綁著眼睛的中二病，但是很帥嘛。而且黑色風衣好酷哦，和亞紀小姐一樣喜歡哥特系，是同好的話那不是更好麼？」
「這個啊。」
聽著女子國中生的八卦，亞紀反而心平氣和地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甚至於對著小姑娘笑了笑：「你猜錯了，我不喜歡太宰這種類型。」
「是叫『太宰』？為什麼亞紀小姐不喜歡？明明那麼帥。」
「人帥和他是個黑泥這種事情並列，人是不可能喜歡黑泥的。而且再說了，身高雖然確實不錯，但我喜歡有肌肉一點的類型。」
對著幸村星奈嘆了口氣，亞紀只覺得自己也好難：「還不如說，我最討厭的就是太宰這種腹黑系。」
「為什麼？」
「你想啊，一個人如果說明明很喜歡你，卻又會因為知道你喜歡他然後逗你看你的反應，這種人超討厭的對不對。」
「這種事情我倒是早就習慣了。」
不僅是亞紀，連周圍的妹子們也都有些驚訝地看著滿臉「我懂我懂」的少女，還沒來得及問她哪來的經驗就聽到她格外沉痛的聲音：「因為我哥哥偶爾也是這種人嘛，無視就好。」
「星奈，幸村學長是這樣的人麼？」
「也沒有時時刻刻，就是偶爾會比較腹黑一點，搶走我的布丁還說『這是為了不讓星奈發胖』什麼的。我哪有胖！明明是他想吃布丁搶走我的還不承認，哼。」
看著小姑娘們很快把話題轉到了幸村星奈的哥哥身上，亞紀聽了一會後也沒太在意，笑眯眯地看著她們買完東西走出店門再關了店，還沒來得及收拾桌子上的書籍就看到自己的使魔先生已經坐到了自己對面。
「這個位子一般都是顧客才會坐下的哦，難道說建人桑有什麼想要和我做的交易？」
交易麼？
剛才他似乎感覺到了她對著那位太宰治的怒火，不過現在通過契約傳遞過來的情緒平穩而又帶著些許期待，仿佛是真的覺得他有什麼交易要和她做出一樣，甚至於連雙眼都在閃閃發光。
「雖然建人桑有欠我一大筆錢，反正債多了不愁嘛，對不對？」
「這樣。」
略微沉默片刻後七海建人看著眼前的少女，最後卻還是只問了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問題。
「亞紀小姐晚上想吃什麼？」
「……啊？」
晚飯一向都是七海建人來做，並不是說亞紀的手藝不夠好，用她的話來說就是「吃膩了自己給自己做的菜，想嘗嘗別人專門為自己烹飪的菜肴有沒有什麼不一樣」，強行把廚房交到了他的手上。
關於烹飪方面七海建人也不過是馬馬虎虎，但是每次看亞紀好像都吃的很滿足的樣子還喊著「會個你加錢」之類的話，他也隨即默認自己做飯這件事情。
「什麼都可以？」
「大概，我盡力。」
「那我要吃漢堡肉。」
亞紀看著有些愣住的七海建人眨了眨眼睛，仿佛是明白了什麼低頭看著自己因為過於激動抓住了他的手，應該放下時卻又不知道為什麼不舍得放下。
「我知道了。」
感覺到包裹著自己的手上那種微涼的溫度，七海建人看著似乎還變本加厲想要把手放在她臉上的亞紀微微用力想要抽回，卻又身為使魔無法違抗對方的想法，反而因為契約反噬感覺到了腦內一陣抽痛。
「說起來，建人桑一直都是這麼暖和的麼？」
將手直接貼在了自己的臉上，亞紀輕輕地嘆了口氣，微微閉上眼睛蹭了蹭：「別那麼快收回去，讓我再捂捂。真好啊，我一直都很冷，暖氣開得超足超費電。」
「為什麼？」
「因為我是亡靈法師，身為亡靈法師的體溫你也感覺到了吧，比普通人要低很多。」
等亞紀睜開眼睛總算是放下了手，湊到他的臉前注視著自己使魔微微有些發白的臉色感覺有點不太對勁：「等等，建人桑你怎麼了？好像有點奇怪。」
「不，我沒事。」
「怎麼可能會沒事？聲音都啞了。」
她的指尖似乎摸到了自己的喉嚨，在感覺到那一點微涼的觸感時七海建人突然看向了表情關切的亡靈法師小姐，感覺到她似乎有些焦慮的心情時仿佛是想要制止她的靠近，卻又無法制止內心的渴求。
他在渴求什麼？如果說是渴求觸碰的話，那麼是只要是被碰到就沒有問題，還是單獨只有她的溫度可以讓自己平靜下來？
腦海裡的抽痛愈發明顯，連帶著之間都開始微微顫抖。注意到這點的亞紀猛然反應過來，有些懊惱地拍了拍腦門：「你剛才是不是不讓我碰手，然後就觸動使魔契約……不對啊，我用的是伙伴契約，你在拒絕我想法的時候怎麼可能會感覺到痛？」
不過現在也沒時間再去思考這個問題，手忙腳亂用了好幾個治愈咒卻沒有任何效果，亞紀沒忍住同樣開啟了共感，在感覺到這種如同攪碎般的痛楚時下意識地再次握住了他的手。
「沒關系沒關系，當初老師說他怎麼對瑪蒂娜小姐的來著？哦對，我想起來了！」
仿佛是想到了解決方法，少女小心翼翼地握緊自己使魔的手指慢慢帶著他的手抬起，像是在試探般低下頭輕輕吻了一下他的手背。
仿若被鞭打的痛苦在她嘴唇接觸到自己皮膚的那刻戛然而止，手背上柔軟而帶著些許濕潤的觸感被放大了無數倍傳遞回了大腦之中。等到自己的手被松開，七海建人低頭看著面露關切的少女，格外僵硬地從位子上站起後幾乎是用一種落荒而逃的架勢走進了店後面的廚房：「你剛才說晚飯想要吃漢堡肉，對麼？」
「嗯嗯，對哦，建人桑能做給我麼？」
「可能要稍微等一下。」
「誒？那我整理好店裡後先去客廳等你，建人記得要快點給我做漢堡肉哦。」
一路快步走回店後的住宅空間，站在廚房裡的使魔先生擰開水龍頭注視著自己的手背，想要用水去衝刷洗淨卻又把手僵在了半空中。
那個契約應該只會約束他不拒絕亞紀的請求，那麼現在他不想去衝洗剛才被她親吻過的手背，又到底是在想什麼？
第17章
使魔是沒有辦法反對自己主人的想法的，哪怕是最寬松的那種伙伴契約也好，使魔與法師的契約歸根究底，依舊還是屬於「主從」的範圍之內。或許等到後來這種主從契約會著手進行修改，但不管怎麼說，在最開始的時候使魔無論如何都無法背叛法師，也不會拒絕法師的要求。
坐在客廳裡抱著靠墊的亞紀仔細回想了下，也不知道是自己確實從來沒有用過命令的口吻還是說七海建人不會拒絕自己，好像從最開始到現在，除了今天以外，他確實從來沒有拒絕過她。
在這種情況下她自然也就忘記了還有這回事，直到今天為止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好像說出了第一個強制性的命令。
不要松開我的手。
坐在客廳裡有些煩躁地用頭蹭了蹭靠墊，使魔的簽約方式是老師交給她的，和別的契約有所不同的是如果說使魔拒絕了自己的想法並不會和那些簡單粗暴的契約一樣會痛很久，而是只要主人主動去觸碰、或者親吻一下就可以緩解掉這種痛感。
以前她還不覺得奇怪，現在想想，這是什麼奇怪的解決方式啊？
尤其再聯想到自家老師「瑪蒂娜小姐就是我老婆」的模樣，好像，好像這種契約也沒什麼不對？而且每次看到瑪蒂娜小姐拒絕自己老師，老師反而就這麼撲過去蹭她的樣子……
等等，老師教給自己的那種契約方法別是他和瑪蒂娜小姐的情♂趣吧！那，那她學了用在七海建人身上豈不是很糟糕？？
無聲地哀嚎著倒在沙發上滾了一圈，聽著七海建人在廚房裡轉身准備配菜的聲音亞紀立刻重新坐直，然而臉上卻在開始不斷地發燙。
剛才也就算了，現在想想自己的舉動，拿著人家的手蹭還不說最後還親了一下他的手背，這種事情簡直，簡直——
別的不說，親上去的感覺，是真的挺好。
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嘴，亞紀的表情逐漸開始變得詭異起來。那個時候她沒有任何想法，然而現在回憶起來七海建人的手雖然沒有那麼好看，摸上去還有些粗糙，可那雙手骨節分明、掌心有著厚重的溫暖，那種完全可以把自己的手給包起來的安全感比什麼都重要。
而且溫度也恰好，比自己的手略高一些的溫度摸上去很舒服，自己吻上他手背的那刻似乎還能感覺到略微凸起的血管，甚至於還能通過那層薄薄地皮膚感應到自己在他體內流動的魔力。
那是使魔與主人的鏈接，同時也是讓他們契約成立的保證。
想到這層時亞紀臉上的熱度越來越燙，強裝鎮定地拿起手機聽著廚房裡的動靜時她偷偷摸摸用手機攝像頭往那邊看了一眼。站在廚房裡的七海建人只給了自己一個背影，不過因為是做飯，他已經脫掉了那身執事制服，穿著簡單的襯衫再套著圍裙，系帶纏在腰間勾勒出他的腰線，顯得居家卻又莫名有些色氣。
為，為什麼啊！他只是在做飯而已，為什麼自己會想要伸手抱過去？這，這怎麼說都不是正常主人對使魔的想法吧？
所以都怪老師和瑪蒂娜小姐！
熟練而又帶著幾分心虛把鍋甩去了自己老師身上，按下拍照鍵連續拍了好幾張後亞紀立刻縮回沙發上，點開電視看著裡面的綜藝節目時眨了眨眼睛，不由自主地又將眼神飄向了廚房。
雖然知道是自己提出來的漢堡肉，但是別人做著自己看著，總覺得好像也有點心虛。
綜藝節目在電視裡放著各種各樣的音效，亞紀套上自己的兔子拖鞋走到廚房，看著正在調制肉餡的使魔先生，聲音裡有種刻意裝出來的殷勤：「要我幫忙麼，建人？」
「不用。」
往裡面撒進去一些肉豆蔻粉，七海建人剛說完似乎動作停頓了一瞬，在看到亞紀緊張的目光時嘴角似乎微微勾起，手裡的動作也快了很多：「你願意等麼？」
「誒？」
「等到做完之後可能要在冰箱裡靜置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要麻煩你等待一下。」
「沒關系沒關系，對美食的等待是對美食的尊敬。」
一本正經地雙手合十，看著牛肉餡裡又被拍進去了個蛋清難免有些好奇：「蛋清？為什麼要放蛋清？」
「口感會更好點，也會讓牛肉更嫩一些。」
還好還好是普通雞蛋，她就記得她已經把冰箱裡那只快孵化的冰焰鳥蛋出手了，如果自家使魔先生拿錯了再這麼一拍，怕是牛肉餡裡就掉進去了一只鳥。
那這頓飯也沒法吃了。
「亞紀小姐。」
「嗯嗯？什麼事情？」
「剛才非常抱歉。」
剛才？
看著一下子臉紅了的亞紀，七海建人略微愣了愣，同時也有些不自在地轉過頭：「亞紀小姐，我能否詢問下這個『拒絕』的範圍在哪裡？」
「這個，我也不知道，反正現在知道的是我不想放開你的手的話，你最好不要把手抽回去……大概。但是比如說，我現在讓你停下動作看著我……」
抬起頭看著對方因為自己開口說話很是自然轉過來看著自己的認真態度，亞紀略微用腳跟碾了碾地面，嘴唇微微抿著，看起來似乎格外緊張：「你不轉過頭來看我，應該也是沒關系的。」
「是這樣麼。」
「具體我也不知道，要不我們找個機會實驗一下？」
「如果我拒絕了，那種疼痛會持續多久？」
「我不知道啊，我除了你以外又沒用這種方法簽約過別人。」
帶著些許抱怨嘟噥了一句，亞紀索性走到旁邊的餐桌上坐下，看著七海建人的背影慢吞吞地揪下一片太陽菊的花瓣：「如果說你感覺到痛了和我說就好，老師和我說過，只要碰到對方就會緩解掉那種痛感的。」
「只能是觸碰？」
「嗯，你想快一點的話……」
似乎是同時想到剛才那個落在手背上的吻，兩個人在這一刻無比默契地同時沒有再開口，談話的聲音也就這麼就此而止。亞紀也不再折騰那朵可憐的太陽菊，干脆利落地把一片花瓣揪下貼在自己的唇上，像是再度落下了一個吻。
這朵花還是他送給自己的，那麼自己要怎麼做，都是她的選擇了，對吧？
輕輕地念動著晦澀難懂的咒語 ，整個房間仿佛是輕微地波動了一下，大量的魔力在她手中聚集起來。擺放在桌上的太陽菊仿佛是真的如同它的名字一樣，散發出了柔和而又明烈的光。
咒語的詠唱聽起來像是一種贊歌，七海建人回過頭看著神色溫柔的少女和她手中的花，注視著她臉上若有若無的笑容時重新轉過頭，將做好的漢堡肉放進冰箱腌制後開始處理另外的配菜。
就像是自己曾經和七海建人說的那樣，法師能夠使用魔法依靠的更多是和空氣中魔法元素的溝通，至於要怎麼樣才能讓他們願意把力量借給法師，那當然就是要誇他們了。
生硬地念出咒語是不可能得到那些元素的喜愛的，用歌曲，用朗誦，或者別的一些什麼讓他們開心，讓他們能夠心甘情願被驅使，才是法師應該做的事情。
咒語詠唱完畢的時候太陽花表面似乎沒有任何改變，其實內裡已經被徹底改造，幾乎可以說是固定住了它現在的姿態。看著花瓣上尚未散去的流光，亞紀笑眯眯地又揪了一片花瓣下來，滿意地含在嘴裡時還感覺到了一些甜蜜的味道。
「建人桑，什麼時候漢堡肉才會好呀？」
「過二十分鐘就可以放到平底鍋裡煎炸。」
「那這道工序我來做怎麼樣？我記得我在火候方面也是很有經驗的哦。」
少女蹦蹦跳跳地又湊到了他的身邊看他做各種各樣的配菜，對著切好的胡蘿蔔都顯得有些垂涎：「雖然其實是我餓了，但是建人你肯定會同意的，對吧？」
「亞紀小姐平常也是自己做飯，這個沒有問題。」
「我吃外賣的時間也挺多的，但是更多的確是自己做。畢竟老師也不允許我點太多，更不允許我去太麻煩瑪蒂娜小姐，以前所有的家務都是我來，真是太討厭了。」
聽著她帶著點抱怨的語氣、再加上她抱怨的內容七海建人伸手把平底鍋裡的蔬菜顛了顛，繼續翻炒讓它們受熱均勻：「所以亞紀小姐很會那些用於整理或者變形的家務魔法？」
「沒錯，在家務魔法方面還有不少是我本人自己的發明。不要笑啊，家務魔法某種意義上是風系和土系魔法的微操，這說明我很厲害的。」
「是的，亞紀小姐很厲害。」
也不知道他是哄著自己還是真的這麼覺得，亞紀伸手拍了拍因為被稱贊後有些變燙的臉頰，拿著盤子注視著七海建人的背影時表情再次變得詭異起來。
是因為所謂的得寸進尺麼？剛才她握了她的手，現在就忍不住想要更多。就比如說現在，她甚至於還有點覺得自家使魔先生身上的圍裙在挑釁自己。
看看那個在腰後的蝴蝶結，那種「我能張開雙手抱著他，你行麼」的囂張態度……
圍裙，你不要太過分了！
「亞紀小姐，能麻煩你把冰箱裡的漢堡肉拿出來麼？」
「好，我知道了。」
最後狠狠瞪了一眼那個打在一起的蝴蝶結，亞紀先去看了眼鐘，隨即磨磨蹭蹭地踱著拿出漢堡肉再度湊到七海建人身邊，准備接過他遞給自己的鍋鏟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用手指再次輕輕擦過了他的指尖。
糟糕，真的太糟糕了，要是沒碰到也還能忍受，然而現在的話與其說是觸碰，還不如說自己更想要抱著他。
聽著平底鍋裡漢堡肉與熱油觸碰時發出的吱吱聲，亞紀總算是明白當初為什麼總是看到自家老師和瑪蒂娜小姐總是會坐在一起貼貼不說，還用殺人般的眼神看著自己了。
老師，你到底給了我一個什麼奇葩的使魔契約哦！造價那麼貴不說，還這麼，這麼的奇怪。
惡狠狠地給鍋裡的漢堡肉翻了個面，亞紀注視著自己的食指指背，最後默默地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漢堡肉飄出的香味上。
可惡，她回頭就去做個新圍裙，貼著腰那塊必須要畫上自己的臉，絕對！
第18章
身為使魔的七海建人暫時還不會感覺到飢餓，但是亞紀不一樣，她還是習慣照常攝入三餐飲食。端著自己的漢堡肉看著坐在一邊繼續閱讀魔法入門的使魔先生，亞紀突然伸手算了算時間，隨即才切下一塊漢堡肉放在自己嘴巴裡：「建人桑似乎已經來很久了？」
「兩個星期，大概。」
只來了這麼一點時間？為什麼她有一種這個人已經陪著自己很久的感覺？
慢慢地從漢堡肉上又夾下一塊沾了沾醬汁放在嘴裡，在吃到其中柔嫩而又帶著鹹香的鮮味時亞紀低下頭沒說話。
雖然經過研究是21天才能養成一個習慣，但是她現在就已經很習慣七海建人在自己身邊。甚至於明明知道那張契約上面的東西要很久才能還清，但也還是會害怕他提前湊夠了離開。
「原來已經這麼久了啊，我都沒怎麼注意。」
強行結束掉這個話題，等把漢堡肉吃完讓盤子自己把自己給洗了，亞紀才再度拉著椅子坐在七海建人面前表情認真地伸出手：「那麼現在魔力和咒力融合的感覺，怎麼樣？」
翻著書的手微微停頓了一下，將書簽夾進去後七海建人看著眼前目光炯炯的少女，將手放在了她的手中，任由她再度將魔力試探著進入自己的身體：「我本人並沒有太多感覺。」
「唔，這方面我也沒經驗啊，回頭我再去論壇上查查看有沒有相關信息好了。」
感覺到自己的魔力似乎終於和七海建人的咒力有了互相融合的跡像，亞紀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接下來幾天內，如果快一點就是今天，你會重新有感覺了。」
「感覺？」
「就比如說像是飢餓，睡意，口渴，嗅覺味覺，還有S……總之就會開始逐步逐步回到原本屬於人類的範疇，但是又會比人類更加耐，耐揍。」
連著換了好幾個詞語，亞紀伸出手指輕輕劃過他的手腕後按下，感覺到其中開始緩緩流動的血液與微弱的跳動反應時笑了：「從現在開始，建人桑，你在重新『活』過來。」
重新活過來，會感覺到生前感官的一切，成為人類。
但又不是人類。
坐在那間被亡靈法師小姐開辟出來的房間中，暫時並未有睡意的七海建人注視著手中被亞紀塞過來的一本有關講解契約的書籍，注意力卻並不在書籍上。
成為亞紀小姐的使魔這種事情原本就已經很離譜了，但是更離譜的絕對是她把自己徹底復活這件事情。重新成為人類，擁有第二次開始的人生時把曾經的一切全部放下，可能麼？
原本自己每一次都做好了全部放下的可能，但直到澀谷那天，所有自己想到的可能性才徹底變為真實。他厭惡咒術師的自我犧牲，但每次輪到自己又都做好准備，仿佛就等待著這一天的到來一樣。
會不甘願麼？
會的。但是捫心自問與其說是不甘願，反而是有種愧疚感。對生者、對自己可能要把接下來的責任與負擔都壓在生者身上的愧疚。
那麼重新開始的第二次人生，自己又能夠用來做什麼？
橫濱的夜晚平靜也不平靜，偶爾聽著外面道路上的車聲七海建人坐在椅子上，看著窗外的一輪彎月突然感覺到了近半個月來從未有過的睡意。
手下意識地握在手腕上，想著亞紀之前對著自己認真說出的話時七海建人站了起來，躺在亡靈法師小姐給自己變的床上閉上了眼睛。
你在重新活過來，一天一天，比之前更像是「七海建人」。
「早上好啊建人桑。」
一覺醒來已經是早上，門外對著自己睡眼惺忪打招呼的少女揉著頭發，穿著她那身估計是自己做的、畫著各種角色頭像的睡衣裙踢踢踏踏地走進衛生間關上門。使魔先生推了推臉上的眼鏡，簡單點頭致意後走到廚房開始給她做早飯。
空氣中的培根香氣逐漸充斥了整個房間，等到亞紀換好一身自己做的黑色人骨教堂款哥特長裙走下樓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手往膠囊咖啡機裡塞進去一盒咖啡再往裡面倒水：「所以昨天晚上，你睡著了？」
「嗯。」
「真好啊，時隔半個月睡著的感覺怎麼樣？」
「……」
「是不是有種『活過來』的感覺？」
早上睜開眼睛時能夠看見在夜晚閉眼時期待的朝陽，能夠入睡，再醒來時發現擁有回到曾經普通生活的那一瞬，亞紀完全明白那種讓人感動到想落淚的情緒：「尤其是在隔了快要半個月之後，建人桑，昨天睡得還好麼？」
「很不錯。」
把吐司面包放進了烤面包機，看著亞紀主動往面包上放好之前自己煎好的培根和雞蛋做成三明治，略微壓平後放在自己面前時七海建人突然覺得有些微妙。
這算是……借花獻佛？
「所以今天也算是建人桑新生第一天，晚上好好慶祝一下怎麼樣？」
「不用了。」
就當成普通的一天來過就好，慶祝這種事情也沒有那麼必要。
烤的恰到好處的面包夾著煎到酥脆的培根，油脂被面包吸收，培根中的鹹味混合了雞蛋的香氣，再加上吐司自帶的奶油味道，完全能夠感知到的豐富口感讓他微微頓住，看著旁邊笑眯眯遞過來一杯咖啡的亞紀低聲開口：「謝謝。」
「不需要哦，基本都不是我做的，我就組裝了一下嘛。食物會化為純粹的能量被你吸收，理論上我們也並非是在進食維持生命——但是能夠嘗到味道就足夠幸福了。」
她坐在旁邊托著下巴，似乎對早飯沒有了那麼多的期待，只是看著七海建人繼續說了下去：「從現在開始，重新能夠嘗到味道的感覺怎麼樣？」
「很不錯。」
「嗯嗯，那你咖啡要不要加糖？」
「不用，放點牛奶就好。」
「我知道了。唉，沒有看到哭出來的建人桑，我好失望。」
笑盈盈地看著正在喝咖啡的使魔先生，亞紀嘆了口氣，說出來的話帶上了些許惡劣：「我本來以為你會哭的。」
「亞紀小姐那個時候哭了麼？」
「對哦，哭了，哭的好慘。」
她也並不意外七海建人看穿她本人曾經也是被復活的這件事情，反而很自然地點了點頭：「堪稱是哭到石破天驚，老師那麼厲害的人都難得有些手足無措。不過最後他反應過來，朝我身上砸了三十本書讓我在一年內背完。魔鬼！絕對的魔鬼！」
「這樣。」
「但那個時候我還是很開心。」
她的聲音輕柔卻又帶著些許懷念，微笑著看著他的樣子甚至於格外溫柔：「所以從今天開始，建人你不用再留下了。」
「……亞紀小姐？」
「你可以走出這裡了。你現在已經不會沒有辦法離開我、或者離開這家店了。」
曾經自己完全沒有任何辦法主動走出距離這家店、或者亞紀小姐周圍十米遠的地方，但是現在的自己，真的可以離開了麼？
看著她臉上似乎有些濃重的黑眼圈，七海建人垂下目光看著手邊的咖啡，將手邊的褐色液體慢慢喝完後站起身：「不用了。」
「誒？」
「我們的契約還沒有結束。」
不，他其實是很想離開這裡的，但是在看到亞紀那個表情時七海建人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算是「決斷」麼？其實也並不能算。這種感情衝動並非是那個契約給自己帶來的，而是自己在經過思考之後做出的選擇。
「所以你要留下？真的？不是為了應付我？」
走下樓梯准備給店開門時亡靈法師小姐堪稱是嘰嘰喳喳地跟在自家使魔先生身後，走路一蹦一跳的樣子再加上那雙跟大約有七釐米高的長靴，七海建人任由她拉扯著自己的袖子，同時輕輕地嘆了口氣。
他剛才居然會覺得她很寂寞，真是一種錯覺。
「是的。」
「為什麼啊？你不應該立刻回去繼續當咒術師麼？那個當成宿儺容器的孩子很喜歡你吧？你真的不去他面前來個Surprise？」
「……」
「算啦，你不想回答也沒關系，我就當你是默認了哦。」
瞬間整個人都變得燦爛起來，亞紀立刻給店裡換了個歌單，等到下午放學時走進來的學生們都有種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的錯覺。
所以為什麼這種哥特陰暗風格的店裡會放久石讓這種治愈系啊？很奇怪而且一點也不符合氛圍的好麼？
「我喜歡，怎麼樣？」
亞紀狠狠地擼了擼貓咪老師的腦袋，整個人仿佛有著用不完的干勁：「而且我今天超高興，給打折。夏目，今天所有人都八折。」
「是，我知道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今天亞紀小姐的心情這麼好，夏目笑著點了點頭再看向那些驚喜的女孩子，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她們帶著一大堆東西朝著自己衝了過來，表面要結賬實則醉翁之意不在酒。
「七，七海先生！」
聽著那些「夏目桑你看今天亞紀小姐心情那麼好你也給個電話吧」的嘰嘰喳喳，夏目貴志求救般看著站在一邊的七海建人，只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為什麼打折的是店主小姐，受難的卻是他？
「夏目好受歡迎啊。」
「是呢，各種意義上都超受歡迎。」
偏偏店主和肥貓還在一邊幸災樂禍地看熱鬧根本就不想上前，實在是讓夏目貴志有些欲哭無淚。
「我說，部長你真的要進去？」
看著「亡靈法師亞紀小姐」門口來來往往的妹子們，已經在外面徘徊了良久的仁王雅治真的是有點膽寒：「雖然，雖然我不是沒有和亞紀小姐交流過，但是部長……」
「仁王君，我給妹妹買她想要的生日禮物這種事情，很奇怪麼？」
看著幸村精市無比燦爛的微笑銀發少年瞬間縮了縮脖子，最後還是硬著頭皮推開了門。聽著門上的風鈴聲以及店員小哥溫柔的「歡迎光臨」，最關鍵的是還有在櫃台上的妹子們嗖得一下投射過來的目光，仁王雅治是真心有點頭皮發麻。
「失禮了。」
幸村精市對此適應良好，看著抱著一只肥碩三花貓的店主時微微一愣，在貨架周圍心不在焉地看了好久才看准一個機會，走到店主小姐旁邊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那個，亞紀小姐？」
「嗯？」
紫發少年的笑容有些靦腆，俊秀的臉上似乎略有羞澀，紫色的頭發垂在臉頰邊上，目光專注而又帶著些許不確定：「您好，我是幸村。我是不是……」
他的話沒有說完那雙黑色的眼睛就已經注視著自己，仿佛是看穿了自己的想法一樣輕笑了起來：「我知道，你想問『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果然是有見過，對麼？」
在看到他欣喜的微笑時亞紀剛點了下頭就突然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往周圍掃了一眼卻又沒有察覺到有什麼奇怪的視線。店主小姐看著這位和妹妹長相格外相似的少年轉過身，對著貨架拿起水晶球看了眼後又擺了回去，臉上的笑容重新變得溫柔而又誠懇：「那麼幸村君今天想要來買些什麼？可以的話需要我給點建議嗎？」
趴在櫃台上當招財貓的貓咪老師盯著不遠處笑語晏晏的法師小姐與美少年，再慢慢回頭看著面無表情的金發男人，一雙眼睛眯起的同時精神百倍地抖了抖毛。
哎呀，這難道說就是傳說中的，修羅場？
第19章
作為與妹妹關系良好的兄長，知道妹妹最近的喜好、同時也知道妹妹近期有關零花錢上的煩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至少對於幸村精市來說，自家妹妹星奈什麼都好，唯獨偶爾丟三落四的毛病實在是有些嚴重。
而且這種丟三落四還是階段性的，幸村星奈往往不會一直丟東西，更多的是很久以後在他們都覺得她應該沒這個毛病時突然一瞬間連著好幾天忘記什麼，不是作業本就是鑰匙放在家裡的書桌上忘記帶，然後抱著書包可憐巴巴地站在門口等他回來給她開門。
因此在她突然有些崩潰地說「手鏈找不到了」的時候，幸村精市反而有種「啊，終於又到了掉東西周期」的輕松感。
「就是那串在亞紀小姐那邊買的手鏈啊，哥哥見過的吧？很漂亮的，紫水晶做的，特別好看。」
如果說是那串手鏈的話，他確實記得。且不說手鏈的設計，那種剔透的質感以及格外溫柔的色彩都相當適合幸村星奈，尤其是自家妹妹應該才剛買沒幾天，因此在發現自己弄丟了東西後也顯得格外悲傷。
然而想要再買零花錢也不夠——不管怎麼樣也是純正的紫水晶，本來買下來就已經咬牙花了不少零花錢，想要再買一條也實在是有心無力。
「想要給妹妹買條手鏈當生日禮物啊。」
聽著幸村精市的聲音亞紀想到幸村星奈那天選中的手鏈笑了笑，倒也沒說其中的緣由，只是平淡地點頭表示明白：「我知道了，不過很巧哦幸村君，今天正好全場八折，你也可以不用那麼破費。」
想著那天被幸村星奈挑走的正品，亞紀隨手拿出一條略有些相似的手鏈放在旁邊遞了過去：「這款不知道你覺得怎麼樣。」
「既然是亞紀小姐的選擇，那就這一條好了。」
少年嘴角上翹著看上去心情相當不錯，毫不猶豫地同意了亞紀的選擇：「您的選擇肯定沒有問題。」
「嗯？就這麼信任我？」
有些驚訝地看向了幸村精市，不過亞紀也沒有太在意，從一個抽屜裡翻出個盒子後走到櫃台前，抽出一張禮品紙幫忙開始包裝起來：「還是說，幸村君還記得在哪裡和我見過面？」
「醫院的天台。」
看著那雙熟練包裹著首飾盒纖細的手，幸村精市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卻又不舍得這種行雲流水一般的操作，繼續觀摩學習她折疊著碎花包裝紙的流程：「那天您對我說『不走下去誰知道會是什麼樣的結果，只要不後悔就好』。」
「我還說過這種有道理的話？那還真是沒想到。」
估計這句話也有說了兩三年，亞紀裁下一段紙膠帶最後粘好了包裝，順手再往角上貼了一朵紙花。如果說幸村精市不看著她她完全可以用魔法，只可惜這個少年太執著，讓她偷懶都沒法偷懶。
「謝謝您的推薦。」
「不用謝哦，希望星奈醬可以喜歡。」
接過那個小小的禮物盒後鞠了一躬，亞紀站在櫃台邊托著下巴目送少年和他那位其實常常來到店裡買一些手作物品的銀毛君匆匆離開，隨即才仿佛是想起了什麼恍然大悟：「原來是他啊。」
「他？」
「嗯，就那位星奈醬的哥哥，曾經也是差點成了我的使魔一個人。」
看著店裡的顧客已經都三三兩兩走了出去，亡靈法師小姐看著黃昏的天色揮了揮手，貨架自動開始整理，同時剛才用來包裝剪出來的紙屑和絲帶也齊齊躍進了垃圾桶：「醫院嘛，總能看到很多喪失鬥志或者被打擊很重的人，偶爾我也想去碰碰運氣看看有沒有人符合我的條件，他好像也是其中一個。」
雖然感覺到七海建人所流露出來的情緒好像有點古怪，但琉璃還是繼續如常地說了下去：「不過我沒有選擇他，那個時候他才十五歲，太年輕了。」
「年輕麼。」
「是啊，如果就這麼死掉成為我的使魔，我會覺得太浪費了。年輕人的青春可不能就這麼被病情或者別的什麼東西摧毀……等等，我絕對不是說建人桑你很老的意思！」
總算是反應了過來，亞紀扭頭有些慌張地擺了擺手：「我只不過是很討厭有人這麼死在我面前，但是已經死了的我也沒有辦法……」
不對不對，她怎麼覺得自己好像越說越奇怪了。
感覺到七海建人盯著自己的目光亞紀差點把舌頭給咬了，臉漲得通紅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最後反而是使魔先生伸出手，幫她把剛才用來裁紙的剪刀倒扣著放回了筆筒裡：「我明白。」
只是他上一次還是從五條悟口中聽到這種論調，如今再聽亞紀說一遍，總覺得有些怪異。
「反正，反正我沒有嫌棄建人很老。」
有些垂頭喪氣地坐在旁邊接過夏目貴志遞過來的記錄，掃了一眼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後亞紀看著貓咪老師使勁兒揉了揉他的頭，不顧他的掙扎直接把貓咪抱起來，就差讓自己整張臉都埋在那短短的貓毛裡：「越說越亂。」
「喂亞紀！不要把我當成靠墊！」
「你長那麼肥，不就是用來當靠墊的嘛。」
「肥？？我這叫圓潤，當心我撓花你的臉啊臭亞紀！」
罵罵咧咧的貓咪老師使勁掙扎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挫敗地癱軟下來任由亞紀去瞎蹭，聲音含糊不清的仿佛在喊著「夏目你快點我要死了」。
「亞紀小姐很喜歡貓？」
「嗯，怎麼說呢。」
仿佛是明白剛才的事情已經翻了篇，亞紀才抬起頭松開抱著貓咪老師的手，看著他跳到地上砸出「砰」的響聲時嘴角抽了抽：「我確實很喜歡貓。」
「這家伙……」
「貓咪老師，你剛才又怎麼了？」
快速換好衣服從衛生間走出來，熟練地抓住貓咪老師後頸把貓提到懷裡，夏目貴志扭頭看著兩個人笑著欠了欠身：「今天也多謝七海先生照顧了。」
「沒關系。」
「只謝建人啊？」
仿佛是有些不滿，亞紀帶著點玩笑看著眼前俊秀的青年，略有些嘟起嘴巴抱怨：「不謝謝我給你的工資？」
「當然也謝謝亞紀小姐。」
抱著貓咪老師的夏目貴志認真地點了點頭，然後才又笑了起來：「那我今天就先帶著貓咪老師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哦夏目君。」
聽著門再度關上的聲音時亞紀看著遮光窗簾落下門鎖鎖起的聲音伸了個懶腰，毫不顧忌形像地劃拉一下束腰，只覺得自己憋了一個白天的氣總算是全吐出來了。
「真是累死我了。」
「如果這麼難受，不穿也沒問題。」
「那不行，為了好看，我都可以的。」
聽著亞紀信誓旦旦的話語七海建人瞥了眼她的腰，她的身材比例其實相當不錯，還要這麼再束起怎麼看都是有些多此一舉。
「哎呀，看建人桑的目光是想要摸一下麼？沒關系的哦，用手丈量我也沒問題的。」
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握住然後放在了她的腰上，使魔先生看著也不知道是惡作劇還是真的是她完全沒有那個意識，甚至於還往自己的方向愈加靠近了一點。
黑眸在燈光的照射下有著明亮的光點，而在那雙眼睛裡也能夠輕而易舉地看到自己——再加上她手上那種微涼的溫度，讓人能夠冷靜下來的同時卻又有一種被她觸碰著就格外舒適的感覺。
「我已經看穿建人你的想法了，你是想要兩只手一起抱著，對吧？」
她又往前了一步，看著自己時甚至於還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強行把距離進一步縮小：「沒關系，畢竟是建人——」
「亞紀小姐。」
「嗯嗯？」
「是因為我是你的使魔麼？」
臉上的笑容微微僵了僵，亞紀隨即又像是明白了什麼後退一步，原本的狡黠一點點消失。看著七海建人回到店後面廚房的背影，亡靈法師小姐抬手戳了戳自己的臉頰，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微妙。
她倒是也不生氣，只不過覺得自家使魔先生問出的這個問題很有意思。他應該是脫口而出的這個問題，她卻又總覺得好像在意有所指什麼。就算不是意有所指，那也應該更像是另外一種含義。
重新走到靠窗的位子前看著已經放下的遮光窗簾，亞紀略微把桌子挪開後爬到窗台邊，將手放在了窗簾上。她從剛才開始，應該說是從夏目出門的那刻就感覺到了一種隱晦的、被注視著的感覺。現在七海建人正好回去做飯，她也好放開手來探查。
這種注視其實並沒有到冒犯的程度，雖然說整個店面再加上後面的生活區都是她的工房，在窺探和宣戰這兩個詞同等含義的情況下，她倒是也願意給對方一個道歉的機會。
不過嘛，能夠來查這邊，她大概也猜到是誰了。
小心翼翼地把窗簾拉開一條縫隙，迅速往外查看著卻並沒有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略微皺起眉時亞紀索性大大方方拉開，在看著窗外的行人突然抬起頭，看到了在空中盤旋著的烏鴉。
烏鴉……咒術師那邊確實有個用烏鴉當術式的小姑娘。
重新拉上窗簾跳下窗台，把桌椅放回原位後不忘記把自己的束腰也帶上，回到自己房間先換上舒適的家居服再跑到廚房裡，嗅著空氣中食物的香氣再看著七海建人和昨天一樣圍著圍裙的模樣伸出手，不過很快還是克制住了自己走到旁邊，看著他正在煎雞蛋卷的樣子聲音變得愉快起來：「我看見了哦。」
「看見？」
「工房外面，有盤旋著的烏鴉。」
看著七海建人在聽到烏鴉這個詞時似乎停下了動作轉頭注視她的模樣，亞紀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臉頰，仿佛是在惡意賣萌：「畢竟那天建人你和我一起去過超市，被咒術師的『窗』發現很正常。」
咒術師們應該已經發現在「澀谷事變」中失蹤、屍體都也已經不見默認死亡了的一級咒術師七海建人還活著這件事情，那麼接下來，他們會怎麼做呢？
「我很期待。」
「你在期待什麼？」
「就比如說咒術師那邊會不會有人來找我談判啊，要給我多少錢才能帶走你啊之類的。或者再進一步？逼問我是不是反派、然後就想要來消滅我？」
將已經做好的雞蛋卷從鍋裡夾出放在了旁邊的盤子上，放下鍋鏟的七海建人轉過頭看著似乎是在等他回話的亡靈法師小姐，突然伸手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黑色長卷發。
「不會的。」
他注視著眼前愣住的少女，聲音低沉而又篤定：「放心。」
「放心什麼？你會留在這裡麼？」
亞紀輕哼一聲，彎起雙臂抱住自己臉上愈加不爽：「反正到時候你肯定會站在他們那邊……」
「不。」
看到她說話被自己打斷後有些困惑的模樣，七海建人的嘴角似乎微微勾起，轉身再將一份油菜丟在鍋裡翻炒起來：「亞紀小姐應該是已經忘記了。」
「忘記什麼？」
「從簽訂契約那天開始，我就是你的使魔。」
他看著明顯是愣住的法師小姐，聲音沉穩而又帶著十足的可信：「我會一直站在，亞紀小姐這邊的。」
第20章
七海建人是亞紀的使魔。
這是一個無可辯駁的事實, 但同樣的，亞紀一直都覺得七海建人不會承認他本人是自己的使魔這個事實——畢竟不管怎麼說，他肯定是更希望能夠作為咒術師存在的。
因此在聽到他對著自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亞紀差點以為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點問題, 甚至於還後退了兩步並揉了揉自己的耳朵。這個人，這個人居然承認是她的使魔了？
「那要不我們換個契約來簽？就之前那個, 這樣你也不用還錢了，對不對？」
「……」
「好嘛, 我開玩笑的。」
噗嗤笑著抬起手表示自己確實是在開玩笑，不過亞紀心情很好地背著手, 在他旁邊和個鐘擺一樣晃來晃去, 看起來格外的精神：「不過我剛才有點混亂, 那句話再說一次？快點再說一遍，讓我錄下來！」
「亞紀小姐。」
「嗯嗯？」
「把盤子遞給我。」
嘁，小氣鬼。
把盤子遞過去後亞紀撇了撇嘴, 把做好的雞蛋卷先放在了桌子上後直接坐下來, 捧著臉又揪掉了一片太陽菊的花瓣。
雖然花已經被自己改造過了，但是每天都這麼揪一片, 這朵也遲早會變成禿頭。
把花瓣放在嘴巴裡咬了咬，亞紀看著似乎是在瑟瑟發抖的太陽菊十分好心情地又揪掉了一片, 聽著電飯煲結束工作的滴滴聲站起來先走到七海建人身邊抬起手：「建人桑，張嘴。」
「什麼——」
利落地把那片花瓣放在了他的嘴裡，看到他似乎有些驚訝的目光亞紀笑眯眯地去拔掉了電飯煲的插頭：「記得要吃下去哦。」
花瓣裡有著屬於她的魔力, 而使魔是依靠主人提供的魔力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雖然通過契約可以傳遞魔力, 但是七海建人剛有了各種各樣的感覺也開始真正「活」過來。在這種情況下他對魔力的需求自然也是在急速增長, 不多吸取一點魔力怕也是會很糟糕。
「如果說你偶爾覺得難受, 過來摘一片花瓣吃掉好。」
看著電飯鍋裡充滿著香氣的米飯, 亞紀深吸一口氣後滿足地給自己盛了一碗，隨即也適當地幫七海建人也盛了一些：「而且雖然可以開始吃飯了，但暫時還不能吃太多哦。」
花瓣中帶著些許甜味，而在甜味之後又帶著些許澀意，花瓣的纖維很難徹底吃下去。不過在這片花瓣碰到自己唇上時仿佛身體都在叫囂著讓他快點把它給徹底吞下，其中蘊含著的魔力瞬間充斥全身，甚至於讓頭腦都清明了不少。
「如果說……」
「如果說長時間不靠近我或者沒有我的魔力會怎麼樣，建人是不是想問這個？」
把筷子也順手放好在手邊，亞紀笑眯眯地坐下看著那份紅燴牛肉放在自己面前時十分滿足地雙手合十：「我也不知道，但肯定會發生一些讓建人桑很害羞的事情哦。」
「具體是什麼？」
「嗯，這個嘛。」
也不知道是賣關子還是她確實不知道，坐下後七海建人看著眼前笑眯眯的亡靈法師小姐，莫名從她的表情裡看到了一絲「你想知道就來求我啊」的躍躍欲試。
他不是什麼刨根問底的人，既然亞紀不想說他也不會強求。在知道大概後果的情況下，他也明白自己應該隨時注意魔力的問題。
法師小姐留在自己體內的魔力已經逐漸開始和自己的咒力融為一體，力量增強的同時那片花瓣中所蘊含的力量再度讓七海建人有了種和亡靈法師小姐重新有了聯系的感覺。
亞紀在這種時候則是專心干飯，帶著點貪心將紅燴牛肉中的肉汁逼出一些混合米飯放進嘴裡，在嘗到米飯的清香與牛肉的鮮美時她差點感動到學習食戟之靈來個爆衣。
嫩滑的牛腩和醬汁的鹹香融為一體，彼此交相呼應著顯得格外美好。配合在旁邊軟糯的土豆和些許作為點綴也同時增加了甜味的胡蘿蔔，亞紀只覺得自己能夠含淚吃掉整整三碗。
「建人桑。」
「嗯？」
「你是神明麼。」
放下碗時亞紀表情虔誠地雙手合十，只覺得自己已經好得不能再好：「能夠每天吃到建人桑做的飯，我也太幸福了。」
「幸福？」
「是啊，畢竟以前我被老師折磨的那叫一個慘，向來都是『能吃就行』的範疇。」
隨手一揮讓碗們自己去洗自己，再叫來一塊抹布屁顛顛地擦著桌子，指揮著家務魔法的少女滿臉的愜意：「以前偶爾會有瑪蒂娜小姐幫忙，不過做多了老師又要不許她給我做飯，甚至於還說什麼『你要再這樣就給我回去學校』自己吃食堂去……」
「學校？」
「除了少數精英教育，法師也是有學校的。」
意識到自己有點說漏嘴，不過很快亞紀笑眯眯地看著七海建人伸出手撐著下巴略微探身：「建人桑很好奇我是怎麼成為亡靈法師的，對吧？」
「……」
「我以前也是有去學校的哦，畢竟基礎的東西老師又不可能手把手教我，就先把我扔去了學校。然後在學校裡上完了課就回去繼續跟著老師深造，怎麼說呢。」
似乎努力在想一個形容詞，亞紀瞬間眼前一亮，看著七海建人篤定地點頭：「你可以理解為老師就是我的研究生導師，我去學校就相當於是上了個大學。」
「很形像。」
「嘿嘿。」
笑眯眯地伸手招來一盒海鹽太妃糖拆開包裝，放在嘴裡的時候亞紀仿佛是想到什麼又拿了一顆遞給了自己的使魔先生：「吃麼？或者說，要不要我先自己咬了一半然後湊到你面前讓你用嘴接著？」
「……」
看到七海建人無奈的表情亞紀笑眯眯地把糖果重新放在了他的手上，順帶著還不忘記再輕輕摸下他的手心再退回去：「另外偶爾也要記得碰碰我，不然的話會很麻煩。」
「也是魔力方面的因素？」
「是哦，要不這樣吧，我們定好每天晚上吃完晚飯就擁抱一下？這樣一方面不用擔心你拒絕我的要求會痛，也可以防止我在你留下的魔力太少導致微妙的狀況發生，超棒的對不對？」
注視著擦完桌子之後自己去把自己洗了還打上肥皂再給自己搓了一遍擰干自己掛起來晾曬的抹布，七海建人收回目光看著真心這麼想的亞紀有點頭疼：「你口中的『長時間』不和你接觸，是多長？」
「不知道，我以前又沒有……好像也沒有和你一樣的使魔。」
伸手將發絲勾到耳後時手指似乎劃過了戴在頭上的藍色魚骨發夾，神使鬼差改口後亞紀也愣了愣，趴在桌子上伸著手似乎想要碰到他的手一般在耍賴：「我不管我不管，你是我的使魔，抱一下又怎麼了嘛。」
「這是命令？」
「……嗯？」
看著七海建人站起來走到自己身邊，亞紀有些呆愣地看著眼前遮住了一部分餐廳光線的男人，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到他手撐在自己的椅背上俯下身，並沒有任何像是被強迫的模樣，甚至於可以說表情非常平靜：「亞紀小姐，你想要我擁抱你麼？」
「啊，那個！等，等下！！」
亞紀猛地彈起來往後縮了縮，低沉的聲音再加上那個仿佛是等待自己抱上去的姿勢，讓她突然明白自己剛才好像說了什麼了不得的話。
這樣的距離下她其實能很好地感知到七海建人身上的溫度，那是和自己完全不一樣的溫暖——或許之前還是和自己一樣冰涼，但是在成功徹底復活之後他身上有著自己的魔力也同時存在他自己的咒力，「觸碰」這種事情對她來說簡直就是充滿了吸引。
是因為使魔，但是也不完全是因為使魔；是因為她是亡靈法師，同樣這也不是主要的原因。
至於其中根源是什麼她不想去了解，只要順著自己的想法來，那麼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眼前的少女原本似乎有些驚慌，不過很快七海建人看到她鎮定下來，背依舊靠著隔絕餐廳與廚房的半牆低著頭思考著什麼，隨即像是撲了過來一樣猛地抱住了他。
被這種力度衝擊得往後退了一步才穩住平衡，與其說是擁抱，不如說是亞紀死死用手臂箍住了他的脖子。她臉埋在他的肩膀上，噴吐出來的氣息和之前自己所感受過的一樣有著微微的涼意，同時也似乎是因為緊張，用的力道加重了不少，甚至於給他帶來了窒息的感覺。
「建人。」
她的聲音裡帶著些許嘆息，沒有特意湊到他的耳朵邊上，也沒有故意吹一口氣。她的聲音裡一直都有那種小姑娘獨特的甜美，然而現在似乎又像是解脫了什麼一樣，毛絨絨的腦袋使勁的在他的鎖骨上蹭了好久也沒有繼續說下去。
只是想要一個擁抱麼。
低頭看著懷裡的少女臉上似乎有些滿足的樣子七海建人慢慢收回手，在她抱著自己時雙手握著她自己的手腕，規矩老實得簡直都有點不像是她。
與其說是擁抱，不如說是在確認他是不是在她身邊。
烏鴉高高地盤旋在空中，卻再也不敢靠近一些。收回咒術時冥冥淺淺打了個哈欠，表情逐漸開始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七海建人還活著是一件好事，但是按照虎杖悠仁說的，他上半身被真人完全摧毀了，不管怎麼樣都是不可能活下來的。
但是眼前這個人毫無意外，就是七海建人本人。而且那個地方——
「有意思啊，亡靈法師，亞紀小姐。」
淺笑著拿出手機給店面門口拍了一張照片，冥冥稍稍想了想後隨手敲了敲某個剛從封印裡出來的天下第一，看著對方不耐煩的問號眯了眯眼睛。
「一個很有用的情報。」
「所以要多少錢？」
「看你能給我多少，啊對，這兩天我不收日元，你懂的。」
「……」
看著手機上的消息五條悟撇了撇嘴，非常之想給這位死要錢的前輩轉過去一大堆津巴布韋幣。然而他撇了撇嘴，最後還是劃過去了一筆美金：「行了，說吧。」
看著自己賬戶上增加的數字，冥冥滿意地親了親自己的錢，隨即才愉快地給五條悟送回自己查找到的情報。
「消失的七海，可能在這裡哦。」
第21章
在澀谷事變中七海建人雖然被虎杖悠仁直接目擊確認已經死亡, 但是他的屍體卻在之後徹底消失在了所有人面前——一開始大家都覺得應該是真人在之後有將七海建人進行無為轉變，可就算是這種猜測，也無法解釋為什麼七海建人除了他在現場留下的那把刀以外消失的無比干淨
不過不管怎麼說, 七海建人的屍體沒有找到，而且同樣也沒有經過咒術師屍體應該的特殊處理, 那麼就絕對無法被評為「死亡」。
再加上還有夏油傑這個前科在，咒術師方面與其說是放心, 不如說所有人都同樣開始緊急搜索七海建人的蹤跡。然而在搜索了無數次澀谷之後，所有人也都只得出了一個結論。
七海建人在被真人攻擊後屍體剩下的部位, 確實是憑空消失了。
「聽起來簡直和什麼恐怖故事一樣呢, 而且看這家店的裝扮, 好小女生。」
五條悟看著手上傳來的照片，對著發來微笑表情的冥冥輕哼了一聲：「你能夠確定是本人？」
「誰知道呢。反正橫濱這個地方就和池袋一樣，很麻煩的。」
畢竟在池袋居住的非人類和又特別能力的人有不少, 不管是杜爾拉汗無頭騎士賽爾提小姐、准一級封印物妖刀罪歌的持有者園原杏裡小姐、還是身體強度和曾經禪院甚爾不相上下、擁有天與咒縛**的「池袋最強」平和島靜雄, 都讓咒術師有意無意地避開這個非人類眾多，但總體而言也和普通人和平相處的城市。
至於橫濱, 那就是另外一種麻煩——超多的異能者以及已經運行三年、如今已然平穩運轉的三刻構想，咒術師不管做什麼都會有些越界。
因此他們可以彼此合作, 但是絕對不會無故介入其中。
「不過橫濱確實就在東京旁邊，如果可以確認，那就是七海是在死後被人帶走了？」
「關於這方面, 我可是已經被警告過了哦。不過可以給出的情報是對方看起來很好說話，是個溫柔、而且很煩麻煩的女孩子。」
都是亡靈法師了, 居然還有「溫柔」的人？
冥冥當然明白這位「亡靈法師小姐」給自己的警告很溫柔, 就連烏鴉都沒有死一只, 她給店面門口拍個照都已經是極限了。要再做些什麼, 怕是法師小姐真的會出手直接把她給干掉。
如果說這家店是真的，那麼「亡靈法師」這四個字意味著的情報，也是更加的意味深長。
「我知道了。」
隨手給冥冥發了個消息，五條悟坐在自己的房間裡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後轉了轉脖子。
亡靈法師啊，如果不是什麼中二病是真的亡靈法師的話，那還真是有點意思——操控屍體和靈魂的人，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位「亞紀小姐」應該還在獄門疆上動過手腳。
雖然是特級咒物，但本身是源信和尚的肉身。既然是肉身屍體，那麼能夠被她操控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才怪。
這位法師小姐，絕對是有著他們還不知道的背景在。
笑眯眯地將手機上的照片保存下來，五條悟倒是覺得如果說對方真的帶走了自家後輩的話……
「說不定七海現在還不想讓我過去呢。畢竟那可是一個美少女，樂不思蜀倒是很有可能喲。」
不知道五條悟已經得到了相關情報的七海建人看著依舊死死抱著自己的亡靈法師小姐，低下頭看著她垂在背後的長卷發時輕輕地嘆了口氣，隨後還是選擇伸出手，略微算是回擁了過去。
感覺到自己使魔的動作時亞紀睜開眼睛，不過她也沒有松開自己的手，只是稍稍放松了一點力道抬起頭看著他的下顎線，想要踮起腳的那刻卻聽到了放在旁邊的手機響起了梶浦由記所做的經典空境BGM《M18》。
遺憾卻又不得不放開手，走到桌邊看著手機上的「優彌」兩個字亞紀挑了挑眉，接起來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了吸血鬼少年催命一樣的聲音：「亞紀亞紀，你還有存貨麼！江湖救急！！」
「存貨？」
「我，我又進不去醫院的血庫大門，快要餓死了。」
「……」
聽著對方崩潰而又委屈的假哭，亞紀捏緊了自己的電話嘴角一抽，只覺得自己的拳頭突然有點硬。
身為現代吸血鬼連醫院血庫門都進不去，虧她上回還給他做了一身增強暗系魔法的冥虎皮套裝，難道說這家伙穿上這身傳說裝備，為的就是好看？
「亞紀你要知道，不管是什麼巨大的數字，就算乘個0，那結果不還是0麼。」
「這會兒了你還和我說數學？這種形容我當然能明白，但你倒是去找個1啊！」
「首先讓我鄭重聲明下，我喜歡的是姑娘。」
優彌扒在牆上手裡握著電話，只覺得自己真的是太難了：「其次，亞紀我現在真的只有你了，要是真的去吸活人的血，我絕對會被那個老頭子給抓起來遣返的。我還沒打夠游戲，我還有我的粉絲，我回去了只能睡棺材甚至連炸雞都吃不到，寂寞的蝙蝠會死掉的！」
非人類們開始不斷地和人類溝通接觸的情況下，自然而然也有著處理相關事宜的官方機構出現。就比如說優彌口中的老頭即為日本官方對非人類生物群體的監控機構統領產屋敷輝利哉，要是被抓到做了什麼違法反擊的行為，那直接塞進通往自己本世界的門遣返也是分分鐘的事情。
想到產屋敷輝利哉確實可能會有的做法，亞紀翻了個白眼後走到客廳坐在沙發上表情格外冷漠：「但是有一說一冥虎皮套裝那麼貴的東西我給你送貨上門也就算了，區區血凝果，也要我給你送過來？」
「……」
奸商准備提價了！而且就他那敏銳的聽覺來看，剛才這家伙接自己電話的聲音怎麼聽怎麼欲求不滿……
吸血鬼少年化為一只蝙蝠，趴在醫院血庫外面的牆上陷入沉思。好的，確實是他錯了，是他不應該在這種時候去打擾這個有了使魔之後就開始花天酒地的亡靈法師。
「我出三倍……不，五倍價格。」
「誒呀優彌你早說，這不就行了嘛。」
瞬間從沙發上站起來再拽出自己的掃帚與魔法帽，迅速打理好自己時亞紀拿到地址後有些遺憾地轉頭看向了七海建人：「接下來要和我一起去解救可憐的吸血鬼麼，建人桑？」
「不用了。」
剛才的擁抱就已經足夠，再和她一起坐在掃帚上……七海建人推了推自己臉上的金絲邊眼鏡，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亞紀小姐，路上小心。」
「哎呀，不來一個出行吻別？」
「……」
「逗你的。放心吧，我的工房很安全，你想看書就慢慢看，我很快就回來。」
笑眯眯地揮了揮手一路衝上天空，七海建人看著從窗戶離開的亡靈法師表情依舊平靜，重新坐下拿起那本看了大半的《魔法入門》久久沒有翻頁。
剛才那個電話鈴聲響起來的時候，他到底是什麼想法？是想要這個擁抱更久一點，覺得那位叫做優彌的吸血鬼來電恰到好處，還是說——
後悔沒有早點抱住她？
注視著自己的指尖，剛才他觸碰到了她時那種感覺，又是「契約」給他帶來的「自己主人需要自己的安全感」麼？
「亞紀，你是菩薩麼。」
蹲在池袋某個私立醫院後門口狼吞虎咽啃掉一顆血凝果，優彌臉上肉眼可見地恢復了血色，毫不猶豫又定了一單後吸血鬼少年看著她似乎有些不爽的模樣小心翼翼地湊了過去：「不過剛才，我打擾你了？」
「沒有。」
「真的沒有？」
感覺到對方似乎是松了口氣的樣子，亞紀面色不善地轉過身，坐在掃帚上威脅地揮了揮手裡的法杖：「你再這樣，我就要說有了。」
「別嘛，你看我們認識多少年了。」
知道亞紀沒有生氣，一頭黑色碎發笑起來格外陽光的優彌拆了最後一根血腥棒棒糖塞進嘴巴，眨著眼睛也不知道是八卦還是在單純好奇：「但我覺得你現在的狀態很奇怪。」
「奇怪？」
「沒錯，而且我也聞出來，你身上的味道都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身為吸血鬼，別的不說，優彌對自己的嗅覺還是很自信。尤其是亞紀這種亡靈法師——身為吸血鬼，他對身上味道難得比較清爽沒那麼多「不新鮮」氣息的亞紀感官相當不錯，而現在的話，原本屬於亞紀那種略有些冷淡的香氣中似乎多了一絲奇怪的……
「果然，我還是打擾到你和你的使魔做事了。」
優彌仗著自己的少年臉眨了眨他那雙血色的眸，表情純良而又無辜：「那還真是抱歉哦。」
「都說了沒有！」
「哦~~」
「收你十倍價錢。」
「別別別，我錯了我錯了，亞紀大人請您原諒我。」
熟練地對著金錢勢力低頭，吸血鬼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剛准備變身蝙蝠，就突然聽到坐在掃帚上的法師似乎難得又喊住了他。
「嗯？怎麼了？錢我回去就給你打過來，但現在是真的身無分文哦。」
「你剛才說，我身上多了一種別的味道？」
看著亞紀皺起的眉頭，優彌略微往前一步，臉上的笑容也變得輕佻起來：「怎麼說呢，原本亞紀身上那種如同秋風吹過般帶著些許微澀的侍從香裡，我能嗅到好像是多了一點羊絨木的香味。」
羊絨木？這是什麼？
「不要在意，就算混合了別的味道，我還是很喜歡亞紀的。」
對著她眨了眨眼睛，吸血鬼少年也沒繼續往前，免得被她一掃帚直接掃臉：「所以亞紀這就准備回去了？」
「不然呢？再看一遍你這個菜雞是怎麼被醫院的防衛系統給趕出來的？」
感覺到自己的膝蓋突然一疼，優彌齜牙咧嘴地看著亞紀臉上得意的笑容摸了摸包裡裝好的血凝果，對著喂飯勢力投降。
不過亞紀對於自己身上多了一點別的味道這種事情，也同樣有點在意。雖然優彌作為吸血鬼實力墊底，但是他作為吸血鬼，對氣息的感知程度自然也是最敏銳的。
是因為剛才那個擁抱，自己身上就有了七海建人的味道麼？但是就那麼一個擁抱而已，一路飛過來真的有味道，那也早就被夜風衝散了才對。
伸手輕輕嗅了嗅自己剛才與對方接觸到皮膚的手腕部分，完全沒有聞到任何味道的亞紀一路飛回自己的工房，把掃帚掛在牆邊後用手拍了拍桌子，看著七海建人下意識後仰的樣子也不覺得生氣，只在感覺到他想避開自己時眨了眨眼睛，索性再度往前一些，直接把人逼在了牆邊。
自己出去一趟，怎麼就一下子把兩個人剛才那個擁抱之前的角色給交換了？
沒忍住有點想笑，亞紀壓下已經勾起的嘴角，看著那雙注視著自己貌似在隱忍什麼的眼睛開口：「建人桑，我身上有味道麼？」
「……什麼？」
「剛才優彌那家伙說，我身上有味道。」
少女委屈地看著他，更加往他的方向湊近了一些。七海建人知道自己已經無路可退，伸手想要保持平衡卻發現好像唯一保持平衡的方式只有扶住桌子的邊緣。
當然也有另外一個選擇，扶住她的腰也行。
「建人能夠聞到我身上的味道麼？」
她微微抽了抽鼻子，表情坦然而又帶著困惑：「還是說吸血鬼的嗅覺都那麼可怕？這也能聞到？」
黑色的長卷發在她臉頰邊上微微垂下，確實透露出了些許木質的、自己也有些熟悉的冷調香氣。而她期盼地又再度湊近了他一些，吸著鼻子眼睛裡還透露出些許殷勤的態度：「怎麼樣？有沒有味道？」
「……」
味道有沒有七海建人不知道，但是他剛才突然想起來他們兩個人用的是同種洗發水。
忍住伸手去觸摸她頭發的衝動，七海建人慢慢地用手拉住桌子邊緣，看著好奇的亡靈法師小姐低聲開口：「不，沒有。」
「哎呀我就知道嘛，優彌那家伙總是會在奇奇怪怪的地方和我開玩笑。那我先去樓上啦，建人桑你也早點睡，晚安。」
亞紀笑眯眯地重新站直，哼著歌走上樓梯後猛地衝進自己房間把自己砸在床上點開手機，迅速登錄論壇後沉重發帖。
「怎麼辦，我覺得我好像看上我的使魔了」。
第22章
在這個世界潛藏著來自各個世界的非人類, 這些非人類們在最開始時，也並不是都對人類擁有善意的。不過在這個世界大部分異世界來客能夠發揮的實力非常有限，再加上本世界也不是沒有高戰鬥力人群, 因此在各種各樣限制的情況下，來自異世界的客人們自然而然就開始「充滿善意」起來。
也就是級別從「能征善戰」, 自動升到了「能歌善舞」。
在其中最特例的一位是某條惡龍居然會去一位程序媛家裡當女僕——而且關鍵是程序員小姐還是亞紀在網上認識的姬友，她還特意來拜托她做了好幾套女僕裝。在知道這些女僕裝是做給誰的之後, 亞紀差點沒把自己給笑死在工作台前。
好一條想成為女僕的龍，真是絕了。
至於現在她上的論壇, 也是混跡在人類社會中的非人類們搗鼓起來的, 隨著智能手機的普及論壇用戶自然也開始逐漸壯大, 到現在來說論壇就是融入地球現代生活第一步。
思考片刻後亞紀沒有選擇這個問題應該前往的情感板塊——畢竟情感板塊大部分都是非人類和人類的cp，她這個情況好像不太符合。
所以還是平常的閑聊區就好，而且沒人看的話沉得也快, 就很好隱藏自己。
「如題。以及收起你們開車的想法, 事先聲明，我的使魔不是那種給主人當奴隸的, 更像是伙伴的類型。所以我現在應該怎麼辦？是憋著不說，還是直接追比較好？」
「PS, 我們都是人形。」
歪在床上的亡靈法師小姐隨手把自己的帖子發上去後沒多久就收到了第一條回復，這種吃飽喝足洗好澡睡前躺床上刷論壇的完美時間不僅沒有讓貼沉下去，反而讓一群吃瓜群眾高呼信息摩多摩多蹲坑等更。
這群人, 就是想來聽故事的吧！！
隨手回復了幾條後亞紀聽著七海建人似乎是上樓的聲音立刻從床上彈起來，躡手躡腳地湊到門邊把耳朵貼在門板上, 沒有再聽到什麼聲音時深感遺憾。
真可惜, 她還想他要是去浴室的話那麼自己就裝作什麼都沒發現走進去開門……
這個, 好像有點難度。而且吧, 她要現在去擰衛生間的門把手，那肯定是鎖著的——難不成她要一個魔法強行開鎖？
那自己也未免太痴漢了一點。
所以歸根究底，她當初把人復活的時候怎麼就沒抓住機會拍兩張照片呢！想像那個時候手裡摸到的腹肌胸肌，簡直就是虧大了。
想著自己當時居然全心全意都在「自己的使魔實力到底如何他怎樣才能簽名」這個問題上，亞紀就想撓牆。所以說強度黨絕對不可取，只有真愛才是王道啊。
她怎麼就沒有努努力，當時再多摸兩把呢！！
在走上樓時七海建人略微停頓了一下腳步，目光投向了右手邊的房門。雖然說隔著一層牆壁和門板，但是他總有一種亞紀正在看著自己的錯覺。
或許也不是錯覺，隨著亞紀的魔力和自己的咒力開始有了融合的跡像之後，他比之前能夠更加敏銳地察覺到她的心情和目光。尤其是今天的擁抱和之後的那個電話，怎麼看怎麼有種亞紀是在倉皇跑路的感覺。
而且最關鍵的是咒力和魔力正在互相試探著融合，不管是自己想一想還是真的表達出這種感覺，實在是有些過於微妙。
盯著鏡子裡的自己七海建人深吸一口氣，他在這段時間不斷的閱讀和學習中也明白這種情況是很正常的，反而是自己的想法實在是有些過於成人化。而且亞紀看年齡，雖然說可能比自己想像的要大一點，但是看上去也確實只有18歲——
「簡直就像是在犯罪。」
感受到熱水從花灑中噴出打濕自己頭發的溫度，七海建人也當然能夠明白這種罪惡感的來源。無關使魔這個身份，他也想要把她抱在自己懷裡，想要觸及到她的發，握住她的手……
除此以外，還會想要更多麼？
應該，是會想的。
猛地將水溫調轉到另外一個方向，被逐漸變得冰涼的水打在身上時七海建人才松了口氣，同時伸手慢慢地覆蓋上了自己的眼睛。
她……到底是怎麼成為的亡靈法師，到底是不是人類，到底——
屬不屬於這個世界？
最後一個問題出現在腦海裡時七海建人沉默著洗完這個冷水澡，回到自己房間時看著窗外的明月拿起了手機。
說起來她好像說過給自己也注冊了一個所謂的論壇賬號，論壇裡的人大部分也都是從所謂的「異世界」來到這個世界的非人類。看著論壇裡甚至於還有「如何更好融入人類社會」之類的帖子，七海建人微微勾起嘴角，有點明白為什麼當初她說的「要是他們敢對人類下手那他們敢先把那些咒靈給滅了」是什麼意思。
真是懶散而又帶著點奇怪的讓人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
死活沒在各路吃瓜群眾的回復裡拿到除了「上了他」以外的有效建議，亞紀氣呼呼地發了一句「你們不要動不動就開車好不好，我是喜歡純愛的類型」時看著後續一大堆省略號愈加心情惡劣：「怎麼，我有說錯麼？」
「不，我只是想起來上個『純愛』……」
「上個純愛真可怕，想想那位戰神咒術師，我死去的青梅竹馬在六年後成為詛咒女王，加上書名號都能寫個輕小說了。」
上個純愛？戰神咒術師？她這是又錯過了什麼絕世好瓜？？
「總之法師小姐，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句，和使魔戀愛基本上就和辦公室戀情還有同班同學談戀愛一樣，要是分了那太尷尬了。要是真的分了，你准備怎麼做？解約？解約的話使魔不會徹底死掉麼？」
看著一個署名為塞頓的固馬發的這串格外懇切的話語，亞紀想著自己的契約隨手敲下了回復。
要真的這樣的話……那就解約好了。反正她的契約又不會讓七海建人死掉，這點她的老師還是可以保證的。
不過那也是未來的事情，現在她的使魔先生在做什麼呢？是已經睡著了，還是繼續在跟著自己的魔法書補習各種各樣的魔法知識？
手搭在門把手上想出去卻又縮了回來，使勁撓了撓頭發後亞紀最後還是挫敗地回到自己的床上，閉著眼睛開始催眠自己。
所以說要是現在和以前一樣多好，直接往門縫下面塞一首和歌就行。實在不行那就再誇個薔薇花好看，或者再遞個手帕就能直接夜訪，哪用得著現在這麼迂回。
不過說起來，她以前那個時候一直在專注好像也從來沒遇到過這種事情，從來都是聽別人說的。
那個時候的她……
也不知道是夢還是現實，在感覺到身上越來越冷時亞紀猛地睜開眼睛，看著已經不知道被自己踹到多遠的被子盯了好一會兒，才仿佛是反應過來把被子和毛毯重新拉回自己身上。手機上已經是凌晨四點，自己通常在七點起床，還能再睡三個小時。
然而剛才一瞬間自己都已經忘卻的噩夢卻讓她越來越清醒，甚至於頭也開始隱隱作痛。是因為久違地想起了曾經，還是因為自己終究背負上了那個罪名，所以總有陰影潛藏在心裡且永遠沒有辦法消失？
把自己蜷縮成一團再用手臂抱住自己，柔軟的織物覆蓋在自己身上卻並不能帶來溫暖。亞紀再度用被子裹緊了點，也不知道是在抱怨還是在撒嬌一般用氣聲開口：「想要建人抱抱。」
那個擁抱很溫暖，而且也很有安全感。總體來說，她就不應該炫耀一樣給他開個房間，就應該讓他在自己房間裡打地鋪，這樣的話自己只要裝作「哎呀睡死了不小心從床上掉下來啦」就能……
好吧，這種事情肯定不可能發生的就是了。
默默地直接爬起來換好衣服走到客廳裡，冬天的到來讓日出的時間逐漸推後，一片漆黑的四點半伴隨著清晨略微顯得冰冷的空氣顯得格外安靜，電視裡重復播放的那種深夜老舊劇集充斥著各種各樣的誤會與狗血，俗套到極點的套路看著讓人不覺得難過，反而有點想笑。
拆開抽屜裡放著的薯片，聽著塑料袋在深夜發出的巨大聲響時亞紀拿了一片薯片放在嘴巴裡，整個人團在沙發上蓋著被子與毛毯，逐漸歪著躺下那些嘰嘰歪歪和情侶吵架。在看到因為誤會女主角給了男主角一耳光，然後兩個人開始「你不愛我」「你居然打我」的爭吵她終於沒忍住笑出聲。
雖然是笑聲，但是卻被她壓了下來，最後笑到差點眼淚都出來了。劇情開始推進到男主買醉遇上有別的心思的女二，這種套路真的就是百試不爽。
要是以前的自己肯定是哭到不能自已，然後再小心翼翼地去看這個故事要怎麼挽回才能走到團圓大結局。但是現在的自己——
剛才那個耳光假打的吧，聲音不錯。
緩慢的劇情推進和溫柔的BGM宛若最好的催眠曲，等到天已經亮起時七海建人聽著客廳裡似乎是早間新聞的聲音扭過頭，看著在沙發上就蓋了一條毯子睡得正香的亡靈法師小姐時愣了愣，伸手關掉早間新聞後把茶幾上拆開也沒吃兩口的薯片重新用夾子夾好，最後才看向了她的臉。
臉色依舊是那種略顯得蒼白的樣子，一開始他覺得她肯定會冷，然而看到她居家服穿戴完全時倒也沒那麼擔憂。只不過這麼蜷縮著睡覺，肯定沒有在床上舒服。
是半夜醒了睡不著下來看電視？現在自己要不要叫醒他？
還沒等決定好七海建人就聽到了她手機發出的鬧鈴聲，依舊閉著眼睛的法師小姐熟練摸到手機，往上一劃選擇再睡五分鐘，似乎還想接著再翻個身。然而再翻個身，她就直接能從沙發上滾下去。
擋住她翻身的動作，七海建人最後還是選擇把她搖醒，他看著那雙漆黑的眸逐漸睜開，從一開始的迷迷糊糊到認出自己、到又敵不過睡意想重新再翻過去的耍賴態度實在是讓使魔先生有點無奈。
「差不多該起床了，亞紀小姐。」
「不要，讓我再睡一會兒嘛。」
她早上的聲音聽上去比平時更加軟糯黏膩，撒嬌的同時拉著自己的手，蹭著枕上去的樣子顯得格外理所當然。七海建人低頭看著她握著自己手腕的微涼雙手，在看到亞紀順杆爬一樣想要枕在自己手臂上的樣子，突然感覺自己好像確實是不會拒絕她。
不是身為使魔所以無法拒絕自己的主人，而是另外一個身份。
是七海建人，不想拒絕亞紀。
第23章
兩個人在一起住和一個人住, 果然是不一樣的。
至少在早上聞到咖啡香氣後亞紀終究還是披著毛毯睡眼惺忪地從沙發上爬起來，雙眼無神地盯著不遠處自己掛著的壁畫時嘴巴微張，整個人用實力詮釋了什麼叫做早起傻一天。
咖啡的香氣很熟悉, 她也不會做那種特別需要技術含量的咖啡，直接膠囊咖啡機就完事兒——曾經她還在論壇上大力推薦膠囊咖啡機, 這東西堪稱是除了熱水壺以外她買過的最有性價比的家電。除了咖啡的香氣以外，還有面包烘焙過的好聞小麥香味, 讓她如同幽魂一樣轉移到桌子前面低下頭，看著盤子裡的吐司面包與拿鐵咖啡繼續發愣。
「早上好, 亞紀小姐。」
「啊, 早上好。」
機械地對著坐在自己對面的金發男人點了點頭, 仿佛只是本能一樣把面包塞進嘴巴，然後再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宛若夢游吃完一半早飯時亞紀才猛地打了個激靈，像是徹底清醒過來一樣瞪大了眼睛：「建人？」
「有什麼事麼？」
「……不, 沒什麼。」
沉默地再次低下頭, 亞紀沉默片刻後才再度拿起手裡的咖啡。她昨天晚上在客廳裡躺著看電視，看著看著就直接睡過去了。早上醒過來的時候, 好像也有抓著誰不放。
「我沒說什麼奇怪的話吧？」
「沒有。」
看著七海建人平靜的模樣亞紀松了口氣，畢竟自家使魔先生不會騙自己的, 他說沒有，就肯定是沒有。
「只不過我很好奇。」
「好奇？好奇什麼？」
「你……」
沉默片刻後七海建人注視著眼前的亡靈法師小姐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沒有去看她的表情：「你是活著的麼？」
「原來是好奇這個問題啊。」
聽到這個問題時亞紀反而笑了起來, 她本來以為七海建人不會問的，畢竟這個問題怎麼看都很失禮。但是他這麼問了, 就說明他還是選擇相信自己是會回答他的。
就算不想說, 但是聽到這個問題和這個問題所代表的含義, 她又怎麼可能不給出真實的答案呢。
「我是活著的。」
她微笑著啃了一口吐司, 隨即又變得漫不經心起來：「但也是死掉的。」
「什麼意思？」
「手，拿過來。」
看著金發男人先是愣了愣，隨即仿佛很習慣地給自己遞來手的樣子亞紀嘆了口氣，真是的，她還想看他可能會有的害羞呢，現在習慣了就很討厭。
下回，要不她去摸摸別的地方看？
腦海裡這麼想著時亞紀伸出手，在觸及到他的指尖時沒有泄露出自己的半點情緒：「建人的手，比我要暖和。」
「嗯。」
「你是確確實實得『復活了』，同時也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身體不會再衰老。也就是說，你現在雖然是人類，但也是不死者。」
原本只是觸及到他的手指，亞紀卻像是找到了什麼玩具一樣慢慢觸碰著撫摸著，甚至於還在他的一根手指上輕輕地打了個轉。也不知道是惡作劇還是帶著什麼別的心情，她像是在挑逗也像是在單純檢查觸感，最後捏了捏他的指尖：「我的話……」
「如果說很難……」
「不，既然你問了，我當然是會回答你的。讓我先組織一下語言，讓我想想怎麼說比較好。」
手指逐漸開始繼續交纏在一起，亞紀注視著七海建人掌心的紋路，最後輕輕地用手指劃過他的生命線：「你猜得沒錯，我死在我的18歲，身體也永遠固定在了十八歲。」
她的確是死在了十八歲，但在那個時候她卻並沒有真正「死亡」。
**已經死亡，精神沒有。
「老師當時正好路過附近，發現死亡的我精神體依舊殘留，同時也辨別出我有非常高的亡靈法師天賦。他和我做了交易——他來讓我變強，我來負責提供給他研究復活瑪蒂娜小姐的方法。我同意了，也和他簽下了契約。等到最後，他成功……也不算成功地復活了我。所以我的確是活著的，但同時也是死去的。」
略微冰涼的手指劃過掌心三條最為明顯的紋路，在最後劃過他的手腕後慢慢地將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心中，手指卻搭在了他的脈搏上：「知道這個真相後你會怕我麼，建人？」
「不。」
「哎呀，回答這麼快，很可疑哦。」
亡靈法師小姐輕笑了一聲，抬起頭看著他很是歡快地眨了眨眼睛：「但的確沒有說謊，我很開心。」
「這並不是什麼會讓人害怕的事情。」
「誒？不會麼？你不會覺得我是『屍體動起來了，而且還在和我說話』？」
「不會的，亞紀小姐。」
在聽到自己的名字時亞紀松開了按著他脈搏的手指，撇著嘴把最後一點咖啡喝完之後才站起來把髒盤子扔進水池：「現在你知道了這些，也應該來回答我的問題了吧？」
「您想要知道什麼？」
「嗯……首先第一個問題。」
仿佛是想到了什麼，亞紀的嘴角微微勾起，猛地湊到七海建人面前時伸出手點在他的心口，笑得堪稱惡劣：「首先第一個問題，你有女朋友麼？」
「……沒有。」
「剛才你停頓了一下！是不是在說謊？」
「不，並不是說謊。」
「真的沒有？」
「是的。」
眼前的人表情依舊平靜，雖然好像有些困惑她為什麼會這麼問，但依舊展現出「你都可以問我」的包容姿態，讓亞紀皺眉的同時也有些不甘心。
「那真可惜。」
可惜？
「沒什麼，我估計你不想知道，我也不會讓你知道。」
少女笑得有些燦爛，伸手慢慢地劃動著那個記號，看上去仿佛是在動手動腳，然而等到最後一筆時她的手才撤開，甚至於還幫他打理了下剛才被自己弄到一邊的領帶：「總之，我很滿意。」
低頭在腦海裡重復她剛才在自己心口劃下的紋路，七海建人看著那雙漆黑的眸中隱隱帶著的威脅卻並未有所驚慌。哪怕知道她並不是在開玩笑，他卻好像也對她這種說辭並未感覺到有生氣、亦或者是覺得她本人因為這種變化而有種危險感。
知道她是認真的，卻並不覺得可怕。
「你不覺得害怕？」
「不會。」
「那你會害怕什麼呢建人桑？到現在為止我都沒有看到你的弱點——」
「我無法掌握會變形的物質，因為我的術式是……」
「等下等下，這些東西我全部都不想聽，也完全不想知道這種弱點。」
收回手憤憤地轉身，亡靈法師小姐無視了似乎是在笑的七海建人，氣鼓鼓地回到自己的房間拿出一套搞死系服裝套上後看著桌子上的發夾，將那個藍色小魚發卡戴在頭上後再用小禮帽遮住它開店後坐在小桌邊發呆。
其實她是可以用別的事情威脅他的，比如說咒術師那邊的虎杖悠仁或者豬野琢磨，她真的要威脅七海建人的話，可以找到很多很多可以威脅的東西。
但她要威脅他做什麼呢？又要他答應什麼？而且這種事情自己又不可能真的做出來，要是真的做出來了……反而會把人推得更遠才對。
煩躁，不滿，甚至於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焦慮。
「亞紀小姐，您的紅茶。」
「我看起來很像是口渴了麼？」
語氣一下子變得有些衝，不過等到說完時亞紀才反應過來，默默舉起自己的書悶聲道了一聲歉。
「您如果是想看到我害怕或者別的什麼的樣子，或許可以和我說一句話。」
「什麼話？」
「您決定讓我加班。」
聽到這句話時亞紀沒忍住扭頭看著身邊的使魔先生，發現他確實是認真的時候實在是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心情好一點了麼？」
「沒有哦，等到立海大那邊放學再來了各種各樣的小姑娘們和你說話的時候，我又會變得不開心了。」
然而等到女國中生高中生們來到店裡，她也並沒有那種生氣的樣子，反而格外興致勃勃地去看他怎麼應付略有些羞澀的少女們。看著店主這種表情時幸村星奈眨了眨眼睛，瞥了眼自己手腕上的紫水晶手鏈蹭到了亞紀身邊：「亞紀小姐？」
「星奈生日快樂，哥哥給你的生日禮物喜歡麼？」
「嗯，很喜歡哦。」
看著應該比自己大不了幾歲、但是面容精致而又帶著些許危險感的店主小姐時幸村星奈莫名有些臉紅，不過很快反應過來重新壓低了聲音：「就是突然發現，亞紀小姐今天一直看著那位七海先生呢。」
「嗯……所以？」
「誒嘿嘿，亞紀小姐是看到大家和七海先生搭話，所以不開心了麼？」
少女閃亮的雙眸與祈求得到答案的表情如同一只可愛的小貓咪，讓人忍不住就想要使勁揉揉她那頭柔軟的紫毛。亞紀撐著下巴又瞥了眼七海建人的方向仿佛是撇了撇嘴，重新看向幸村星奈時點了點她的額頭：「沒有哦，生意興隆，我超開心。」
「的確是生意興隆。」
拖長了自己的音調，幸村星奈又更加湊過去了一點，眨著眼睛繼續問了下去：「那亞紀小姐，你覺得我哥哥怎麼樣？」
嗯？為什麼又會突然提到幸村精市？
「因為哥哥說過亞紀小姐以前鼓勵過他，他一直都記得亞紀小姐哦。」
紫發少女本來想坐到她的對面，但不知道為什麼似乎心頭微微一跳，最後還是選擇站在旁邊開口：「他也很想謝謝亞紀小姐。」
「想謝我那就多讓他過來買東西，這樣他也謝我了我也賺錢了，雙贏不是麼？」
被這句大實話噎住的小姑娘看著店主似笑非笑的表情默默敗退，等到通常運動社團回家的時間亞紀剛准備關店，然而走到店門口看著面容俊秀的紫發少年，在看到他臉上出現的那個笑容，不知道為什麼她好像有點心虛。
「亞紀小姐是准備關門了麼？」
「不，幸村君有想買的東西，我當然不會在現在就關門。」
略微往後退了一步，亞紀看著笑容更加燦爛的笑臉和身後一道若有若無的注視時突然覺得頭皮發麻。
她不是都說了，不會把幸村精市做成自己的使魔嘛，為什麼自己又會覺得心虛？
「那就多謝了。」
幸村精市往裡走了一步，轉身看著表情平靜的金發執事先生，微笑著同樣對他行了一禮才轉頭看向了亞紀：「亞紀小姐，請問您能給我挑選一本筆記本麼？」
雖然他是被妹妹慫恿著來的，但是這兩個人，好像很有意思啊。
第24章
在把紫水晶手鏈送給自家妹妹的時候, 幸村精市就感覺自家妹妹似乎總是在對著自己旁敲側擊些奇怪的事情。最後實在是有些熬不過去把自己曾經和亞紀小姐見面的事情說出來後，幸村星奈直接雙眼放光。
「所以哥哥是喜歡亞紀小姐麼？」
「啊？」
喜歡亞紀小姐？自家妹妹為什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
「你看，當時重病中的哥哥被神秘的少女鼓勵, 沒有放棄徹底康復，過了兩年後在學校附近的店裡, 為了幫妹妹買生日禮物重新見到了對方——怎麼看都是特別電視劇或者少女漫的夢幻情節好麼！」
幸村星奈笑眯眯地晃著手指，完全就是用一種看好戲的態度看著自己哥哥：「而且啊, 亞紀小姐很好看的對不對？我們好多人都會去模仿她化妝還有配飾什麼的，超受歡迎的哦。」
要知道在中二的年紀, 這種哥特系分外受到「絕對不要粉紅色」的女孩子們歡迎。再加上店主小姐姐人好看又好說話而且店員們還特別帥氣, 自然有不少女生開始暗地裡學習店主小姐的打扮：「所以……」
「所以？」
裝作沒聽懂自家妹妹的言外之意, 幸村精市同樣給她回以一個笑容，看著她滿臉「去嘛去嘛」的表情，說出了讓幸村星奈差點哭出來的話。
「去買東西可以, 但是要用你的零花錢。」
「……」
拿著自家妹妹哭唧唧遞過來的零花錢, 在幸村精市想好借口走進店裡時看著因為自己的到來似乎氣氛變得微妙的場景眨了眨眼睛，故意沒有去看那位七海先生, 轉頭對著亞紀笑得格外溫柔：「上次有些走的急，而且那個時候女生有點多……請問如果說還沒有關店, 亞紀小姐可以讓我看一下筆記本麼？」
「嗯？當然沒有問題，你是用來記平時的日記、上課用、還是單純用於制作手賬？」
看著少年走到文具區域伸手拿起一支羽毛筆認真端詳時亞紀也轉過身，重新坐在自己的茶座邊上看著紫發少年表情認真地挑選想要的東西時歪了歪頭, 看著他的側臉也有點恍惚。
像幸村精市這種美少年，在以前大概率是會被選中去跳青海波的。
悠哉悠哉地翻過一頁, 亞紀聽著少年似乎已經選好了想要的東西時撫了撫裙子上的褶皺走到他身邊, 看著他手中那本封面繪著星空的筆記本輕微地皺了皺眉後又松開, 和往常結賬完畢後目送他離開的背影用手指輕輕地擊打著櫃台。
「那本筆記本, 有問題？」
「有點，但是問題不大。」
感覺到自家使魔先生的聲音幾乎在耳邊響起時亞紀沒忍住縮了縮脖子，抬頭看著他平淡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心虛：「真的問題不大，我以前不是見過他嘛，覺得他還挺有資質的。」
「所以，那本筆記本對他本人有危害？」
「不算是危害。」
猶豫了下後亞紀搖了搖頭，她倒是並不覺得幸村精市這種已經戰勝過一次死亡的少年會出什麼事情，還不如說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那本筆記本只是單純是會引導他的精神力更加集中，是她以前在老師手下當學徒時的作弊利器。
不然她怎麼可能在短短一年內，就背下現在高度大約有三個自己這麼高的論文？
「幸村君如果用那本筆記本記筆記的話，說不定這次期末考試可能要成為年級第一。」
「……」
聽到這麼一個回答七海建人也不知道為什麼輕笑了一聲，看著又縮了縮脖子的亞紀也不說話，走到門口簡單地幫忙鎖好門後就看著遮光窗簾重新墜了下來。冬天的到來讓天黑得更早，也同時讓店內的光線愈加明亮。亞紀看著身穿執事服的使魔先生，突然錯開了他看著自己的目光，往牆上按下開關打開了通向客廳的大門。
等等，她心虛什麼？這是幸村精市憑本事選的，她難道還能和他說「你眼光太好了一下子選中了我這裡的非賣品所以換一本吧」？
「亞紀小姐。」
「干，干什麼？」
「關於正品和……普通品放在一起售賣這件事情。」
七海建人推了推臉上略微滑落的眼鏡，盯著明顯是心虛的法師小姐突然也有點說不出口，只是淺淺地嘆了口氣：「以後還是停止吧。」
「我知道了啦，那手鏈這種保命的東西我還賣，別的東西就不賣了？」
試探地看向對方卻並沒有得到回復，亞紀輕輕哼了一聲，不過還是快速把兩支羽毛筆和另外一本方形折紙本以及一個火漆印章挑出來，打開櫃台下面的櫃子把東西給放了進去：「好啦，現在就全部沒有了，真的全都沒有了。」
「我並不是在責怪你。」
「我知道的啦，畢竟這種事情也確實有風險，謝謝建人提醒我。」
知道七海建人是為自己好因此亞紀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簡單再把店裡收拾一遍後她才抬腳走回到房間，把裙子和束腰裙撐還有發飾全部放到旁邊。換上家居服後亞紀看著頭上戴著的藍色魚骨發卡，重新把碎發夾好才穿著她習慣的衛衣走下樓，盯著已經在廚房裡做飯的七海建人發呆。
不，她也不能說是盯著他本人，還不如說又開始盯著他身上穿的那件圍裙。
她那條圍裙果然就應該開始動手做起來，而且最好是用那種「超高溫才能露出圖像」的特別材料。到時候把自己的臉貼裡面……
等等，這種行為她怎麼覺得這麼痴漢？
目光游移了好久後嗅到廚房傳來的香氣，亞紀也不坐著繼續看太陽菊發呆，把手伸到衛衣前面的口袋裡往灶台上探頭：「我聞到香氣了哦，今天建人是准備做咖喱麼？」
「嗯。」
扭頭看著她那件兔子衛衣帽子上的兔耳朵，七海建人重新轉頭看著手裡正在熬煮的咖喱，聲音似乎變得有些沙啞。看著粘稠的咖喱在溫度下冒出一個又一個小小的氣泡，然後氣泡又炸裂開來的景像亞紀突然覺得咖喱好像和自己習慣做的魔藥也沒什麼區別。
放到以前她想吃咖喱絕對不會自己做，有家咖喱店做的激辣咖喱味道特別好，點個外賣也會送過來，還免洗碗筷了。
「怎麼了？」
「嗯……感覺很可愛的樣子，咖喱。」
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亞紀有點蠢蠢欲動地想要伸手戳開那個緩緩變大的氣泡，不過她也只是有這種想法而已——畢竟廚師還沒有發話，她當然也不會去亂動。
「可愛？」
「嗯，而且很香。」
深深地又吸了口氣，亞紀笑眯眯地抬起頭看著自家使魔先生剛想說話，突然感覺他的狀態似乎有點不太對勁。
他似乎……像是在忍耐著什麼？
不過很快這種隱忍的感覺又消失不見，一直到吃完晚飯之後亞紀看著海綿愉快地蘸上洗潔精去清晰盛放了咖喱的盤子，然後再把自己擰成麻花，把海綿上沾染的那層金黃色給清洗徹底。
「亞紀，小姐。」
「嗯嗯？」
一時之間看洗碗都有點看入迷，在聽到七海建人似乎壓抑著什麼的聲音時亞紀抬起頭，看著他似乎有些泛青的臉色愣了愣，猛地站起來時正在愉快洗著自己的海綿無聲地掉在了水池裡。亡靈法師小姐看著直接倒在自己身上的使魔先生有些承受不住重量，往後退一步時不忘往自己身下變了個墊子，倒在地上時感覺到了七海建人湊在自己脖子邊格外虛弱的呼吸。
「抱歉。」
「等下等下，為什麼會突然……」
手忙腳亂地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他本人的咒力和自己的魔力都在急速消退的時候亞紀傻了眼。
七海建人，在第二次走向死亡。
所以剛才自己感覺的沒有錯，可是，這怎麼可能？？
他已經是自己的使魔，而且老師傳授給自己的契約魔法也已經完全達成了，怎麼可能會……
不，不是的。
他簽的那個契約，並不是老師說過需要簽的那個，而是自己臨時再次制作的契約。所以不按照老師的方法來，那個魔法真正意義上是沒有徹底完成的半成品？
這算是「試用期已經到了請續費」麼！接下來她要續費的話，續費按鈕在哪裡啊？倒是讓她徹底轉成正式會員啊！
如果使魔反對自己的命令，那麼用撫摸或者親吻都可以緩解掉對方身上的痛楚。可是現在這種試用期轉正……不不不，不僅老師沒講過，什麼時候使魔還能試用期了？
這不合理！
「亞紀小姐。」
「等下，等下你已經是我的使魔了，不會死的，絕對不會！」
手忙腳亂地抓住七海建人的手放到唇邊，感覺到原本那種溫暖的感覺已經逐漸開始消散，甚至於連自己都能夠感覺到其中的涼意。
感覺到她的驚慌時七海建人反而輕笑了一聲，任由她握著自己的手，哪怕感覺到她似乎病急亂投醫一樣親上去也沒有制止她：「這段時間很愉快。」
「你給我閉嘴！」
仿佛是察覺到了什麼，亞紀直接吼過去順帶嗷嗚一下咬上了他的手指。只不過她也沒敢用力，只是留了個牙印就松開，看到七海建人依舊笑著的模樣愈加生氣：「你要還完我契約的材料才能死，聽到沒有？」
「好。」
「還有，如果說我現在不許你死但是你死了，是不是就是違背我的要求了？」
仿佛是抓住了什麼漏洞，亞紀睜大眼睛注視著眼前的人，伸手碰上了他的臉頰：「所以，我不許你死。」
「謝謝。」
「……」
然而話語和來自主人的「不許」都沒有辦法挽留住七海建人逐漸開始流逝的體溫，看著他似乎一點點合上眼睛的樣子亞紀伸手直接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牙關撬開後深吸一口氣：「七海建人，你給我聽好了。」
「……」
「我的身體，是由各種各樣的材料所塑造的軀體。這些材料都很貴，而且為了讓我能夠真正『活過來』，老師曾經罵我說敢受傷流血就等著他把我暴打到躺在床上別想出門。所以，我的血裡擁有著無窮的生命力。」
聽不懂的語言仿佛是在歌唱著什麼，在感覺到自己與空中元素的共鳴時亞紀猛地在自己手指上拉開了一道扣子，看著其中滲出的紅色血液毫不猶豫地將手指放進了七海建人的嘴裡。
「喝下去。」
神秘而又帶著獨特韻律的語言讓還留著最後一絲意識的金發男人下意識做出了吞咽的動作。看著他金發垂下遮住些許眉眼的脆弱，還有些溫度的舌頭緩緩劃過自己的指尖的柔軟觸感，亞紀突然漲紅了臉，另外一只手卻像是不受自己控制慢慢地拂過他的發，最後像是在擁抱般放在了他的背上。
被吮吸著的感覺，與牙齒簡單摩擦過的堅硬觸感，潮濕而又柔軟的舌——
雖然是想要把試用期轉正付費，但是不管怎麼說……
有點刺，刺激過頭了！
第25章
人體總是會渴求自己迫切需要的元素, 有些人在某些時候會瘋狂地希望補充糖份，或者希望能夠吃些鹹味的東西——這就是人體對自身需求的渴望，也是人類求生的本能。
自己指尖的傷口很快愈合, 只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傷痕。而對方卻依舊渴求的態度時亞紀猶豫了下，感受到七海建人哪怕在這個時候還在克制自己想要咬下去的想法慢慢把手指抽出來, 同時又再度往指腹劃了一道傷口。
漲紅著臉看著他慢慢湊近像是吻上指尖的動作時亞紀顫抖著手，自己現在已經徹底被自己的使魔先生壓在身下幾乎沒法動彈, 隱約的喘息以及輕微的哼聲都讓她有些承受不住。更不用說指尖還有那種被舔舐著的感覺……
如果說這個時候自己直接劃開手腕，會不會比現在的情況好一點。
空著的那只手不自覺地順著那頭金發, 也不知道自己是享受這種順滑而又柔軟的感覺還是在做什麼撫慰般的動作, 停下時甚至於還能感覺到七海建人有些輕微的不滿。
這算是, 算是什麼？？
感覺到自己和七海建人原本搖搖欲墜的契約似乎略有更換，但在最後還是重新連接起來的模樣亞紀松了口氣。本來還想抽回手，看著他就這麼平靜地睡在自己身上的樣子又開始咬牙。
她確實挺想要推開他的, 但現在不知道為什麼, 手裡完全沒有了力氣。雖然失去了只有那麼一點血液，但是她本人的狀態也相當差勁, 也沒那個精力再把人扔到旁邊。
至於要不要用魔法……她魔力因為這件事情都直接空了，根本就沒這個力氣了好麼。
還好現在是在自己的工房, 她也早就把所有的結界全部打開，不然現在怕是隨便來個人都能把她給干掉。
感覺到懷裡的溫度再次開始上升，亞紀躺在自己變出來的軟墊上看著天花板, 扭頭看著自己右手手指苦笑了下，卻在最後選擇環抱住他再閉上眼睛。
擁抱這種事情, 果然是只有兩個人才能做的。而且……
好暖和, 七海建人身上的溫度, 好暖和。
將額頭慢慢地抵在自己金發使魔的肩膀上, 亞紀再度伸手抱住他後索性閉上眼睛。反正現在契約又換了一個，至於到底換成了什麼……她都累死了，而且人不可能會跑，等醒來再看也沒問題。
「反正你是很認真，而且不會騙我的嘛。」
嘀咕著稍稍調整了一下姿勢，擁抱中所帶來的暖意讓她本人似乎也感覺到自己的體溫久違的開始升高。
迷迷糊糊中亞紀略微收緊了自己的手，感受著溫度遠遠不斷傳遞到她身上時，她突然有了種似乎很久以前才經歷過的感覺。
自己原來，確實是「活著」的啊。
客廳裡的燈光逐漸開始暗淡，窗外的光線與月光慢慢地照進窗戶，七海建人慢慢地睜開眼睛，只覺得自己做了個很長的夢。
能夠經歷兩次死亡的自己，也算是挺厲害的——雖然第二次也不算是死亡，他能夠聽到亞紀的聲音，能夠感覺到她焦急又帶著點崩潰的情緒，以及最後那種熟悉而又帶著生命力的味道。
如果可以繼續活下去，任何生物都是不想要死亡的。
他並不知道那個時候自己渴求地去汲取的是什麼東西，但是……
在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以及在自己懷裡縮成一團的少女時七海建人僵了僵，看著亞紀和只八爪魚一樣纏著自己睡得正香的模樣慢慢地放下手，小心翼翼地沒有去碰到她。
他終究，還是又一次「活」下來了。
亞紀本來體型就很嬌小，那頭黑色的長卷發發散在身後，抱著自己的力度就像是害怕自己消失一樣。用的力氣雖然很大，卻也並沒有給他一種拘束感。客廳裡並沒有什麼光源，七海建人也能夠看出她的臉色因為脫力的緣故十分蒼白。而且她身上也沒了之前那種微妙的涼意，整個人變得溫暖起來。
她一只手拉著自己的襯衫，另外一只手卻明明捏住衣角，卻好像刻意把一根手指排除在外。如果說他沒有看錯的話，她的指腹上似乎殘存著好幾道傷口。
傷口……
想到自己在還有些意識時嘗到的那種帶有鐵鏽氣息的甘甜味道，金發男人看著她依舊死死抱著自己、不想讓自己離開的態度慢慢地重新躺下。尤其是她好像還發現了什麼把自己抱得更緊的樣子，也根本就沒法離開。
他對她來說，真的有這麼重要麼？
睡著的法師小姐似乎在做著什麼噩夢，聽不清的呢喃與輕哼讓這個客廳也沒有顯得特別安靜。七海建人猶豫片刻後還是重新伸出手，輕柔而又帶著一點自己都無法察覺的安心環抱住她後閉上了眼睛。
在使魔先生的呼吸逐漸平穩、確認已經睡著時亞紀慢慢睜開眼睛，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將臉貼在他的胸口再蹭了蹭，嘟噥一聲繼續伸手抱住他繼續睡了過去。
夜晚總是格外安靜，偶爾車輛開過的聲音也早已被隔音的結界屏蔽掉。等到月亮落下太陽升起時陽光灑在亞紀的眼睛上，刺的她繼續把頭埋了進去：「好煩，我的窗簾呢？」
「……」
聽著她輕微地抱怨聲與瞬間被遮光窗簾遮住的窗口，七海建人低頭看著格外滿意又准備再繼續睡下去的少女，剛想開口就看到她猛地清醒過來，抬頭看著自己時甚至於伸出手直接摸上了他的臉。
「建人，你還活著契約也還在的，對吧！」
「……是的。」
感覺到那雙再度有些微涼的手摸上自己的臉，七海建人有些不自在，但還是沒有避讓開，目光游移著避開她後點了點頭：「多謝。」
「哎呀這有什麼多謝的，畢竟你是，你是我的使魔嘛。」
總算松了口氣一樣放開手，亡靈法師小姐仿佛什麼都沒注意到一樣從軟墊上跳了起來，伸了個懶腰時因為短款的衛衣稍稍露出了腰上的一小部分皮膚：「沒事就好啦，今天建人桑就先休息，我來給你做飯吧。」
「不用……」
「我先去用衛生間啦，你想睡的話可以再睡一會兒。」
背對著他一口氣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完再貌似平靜地走上樓，一路狂奔進衛生間時不忘小心輕聲關上門再給自己下了個靜音結界，亞紀才抓著頭發在衛生間裡瘋狂尖叫。
要死了要死了，她真的要死了！早上在七海建人懷裡醒過來什麼的，太快了！！！
死死扒著牆恨不得再撞兩下，把額頭抵著冰涼的瓷磚良久亞紀才深吸一口氣轉頭，看著鏡子從額頭紅到脖子的自己擰開水龍頭，毫不猶豫用手指抵住一半任由冰涼的自來水噴到了自己臉上。
這要怎麼清醒啊！自己醒來的時候別說手了，腿都纏在人家腰上，簡直，簡直就是……
嘀嘀咕咕了好久，降溫方式沒有起作用反而還增加了不少。表情恍惚地直接用花灑噴了一臉，亞紀才打了個激靈，索性又給自己衝了個澡。
至於沒拿換洗衣服這種事情……她打賭七海建人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來二樓。
偷偷摸摸開了一條縫確認外面和樓梯上都沒人亞紀裹著浴巾一溜煙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也不知道是遺憾還是慶幸把衣服換好後甩著濕漉漉的頭發重新打掃好衛生間，剛走下樓梯就看到了似乎准備上樓的使魔先生。
「沒吹干？」
「頭發？沒事，反正我也不會感冒。」
臉色依舊蒼白的少女隨意地瞥了眼自己的黑色長發，剛准備去廚房時就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拉了一下。轉過頭時她看到金發男人拿著一支電吹風，已經默不作聲的通好了電開始給她吹頭發。
也，也沒必要……
一開始還有些冷，但是馬上就溫暖起來的熱風吹動著自己濕漉漉的頭皮，發梢上的水滴逐漸彙聚又砸在地上發出輕微的聲響。略有些繭子的手指緩慢地像是在梳理自己的發，一點一點撥開又聚攏，最外層因為溫度已經干了一些的發絲飛揚在她的臉頰邊，顯得格外活潑。
「燙麼？」
「沒，沒有。」
這麼干站著似乎是有些傻乎乎的，但是卻又好像也沒辦法做些什麼別的動作。反倒是七海建人隨手拉過來了餐廳的椅子，看著她坐下後繼續平穩地進行手裡的動作。
黑色的發看起來很長，被打濕後的發尾卷曲著滴著水，把她那件衛衣上的兔子耳朵都打濕了一半。電吹風的聲音響在兩個人之中，讓人覺得有些礙事，但也避免了他們之間的直接交流。
發絲開始變得干燥起來，柔軟順滑讓人感覺手感很好。將發梢上的最後一點握在手裡讓電吹風吹干時，七海建人突然聽到了亞紀的聲音。
「現在，應該沒關系了。」
「沒關系，是指？」
「我是說契約。之前的契約不是很完整，而且像是個試用期一樣的東西。現在的話沒關系了，建人你也不會再遇到那種事情。」
她的聲音很平靜，手指略微蜷曲著仿佛什麼事情都沒發生：「抱歉，這次是我的失誤。」
失誤，麼。
將電吹風徹底關掉的那一刻整個客廳顯得格外安靜，七海建人低頭注視著漆黑的發絲，用手指將發梢纏繞的結慢慢理開時輕聲開口：「亞紀小姐。」
「嗯？」
「我可以簽成為你的使魔的契約……」
「不哦，已經太晚了。建人，你對我提出什麼要求都可以，唯獨這點不行。」
她仿佛是笑了起來，扭頭轉身時發在他手心擦過留下些許癢意，看著自己的目光很是認真：「建人桑最開始就選擇了我提供的另外一條路對吧？既然是這樣，我就不能趁著你遇到危急時讓你做不願意的事情。在最開始不管我要付出什麼代價都好，那都是我給你的選擇。」
坐在椅子上的法師小姐拿著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的法杖，隨手揮動著讓茶葉自倒在茶壺裡後再注入了熱水，表情溫柔而又堅定：「當你選擇了這個我主動提供的道路，那麼在此以後我所要付出代價，也是當時自己的天真與幼稚需要交出的學費。」
「所以你千萬不要因為照顧別人的心情，從而去反省自己是不是走錯了路。」
她的眸平靜而又坦然，看到他收回電吹風時站起來，膝蓋跪在椅子上向前時伸出指腹上有著交錯傷痕的食指，輕輕地點了一下他的額頭。
「最關鍵的是，絕對不要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啊，建人。」
第26章
亞紀, 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在感覺到她的指尖觸碰到自己額頭的那一瞬間，七海建人覺得自己似乎並沒有感覺到什麼溫度。她身上的體溫似乎已經升高到和自己基本一致，指尖柔軟又因為有些用力, 指甲的硬度也能一並全部感受到。
她勾起嘴角笑起來看著自己的樣子沒有以前那種刻意裝出來的可愛，說話時有著一種仿佛是在教育自己一般的溫柔。只不過她在伸出手時似乎猶豫了一下，就在這個猶豫的瞬間他再次真切地看見了她指腹處交錯的傷痕。
「亞紀小姐。」
「不許開口，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想到的超帥氣的話，你不許覺得不好。」
「並沒有, 我想說的也不是這個。」
剛才那種有些奇怪的氣氛一下子被她這句話給打破，七海建人也不知道是自己應該松一口氣還是應該感謝她這種無意識掉鏈子的習慣：「你的手指上的傷……」
「這個啊, 沒什麼的。」
收回手看了眼自己給自己劃開的傷口, 亞紀很是隨意地擺了擺，表示自己一點問題都沒有：「雖然愈合速度很快, 但我畢竟是傷疤體質, 這種小傷口也會留挺長時間的疤痕, 不用在意。」
「抱歉。」
「你又不需要道歉, 剛才我說過了嘛, 是我自己的自大與無知造成的後果，反而建人你才是受害者。」
收回手後從椅子上站起來, 亞紀看著眼前似乎真的有些愧疚之情的青年眨了眨眼睛, 瞬間像是了悟般朝著他滿臉無辜地張開手：「那這樣吧，建人桑是覺得很愧疚，對麼？」
「……」
不, 他在聽到法師小姐這種語氣時就已經不覺得愧疚了。
伸手推了推臉上的眼鏡再看向明顯想好什麼折騰他方法因此顯得格外活潑的法師小姐，最後七海建人默認般看著她, 看著她繼續張著手往前走了一步後又故意生氣的樣子嘴角直抽。
「不要這麼看我哦, 在最開始設定契約的時候我就用了我自己的血, 五滴呢！」
想到當時自己花的錢亞紀就心疼，再說保持雙臂略微舉起也是很累的：「昨天又給了你五滴，我要走兩步路就暈倒了。」
那你現在怎麼還這麼生龍活虎？
「現在又不和以前一樣了。」
亞紀迅速在腦海裡組織好了語言，整個人都變得理直氣壯起來：「這樣的使魔契約哪怕老師也沒告訴過我這種可能性，我失血過多，你體內又有我的血，當然是要和我更近一點、讓我多吸兩口才行。」
嗯，這個是真的，現在七海建人身上的生命氣息簡直都快溢出來了，尤其是看他不信亞紀還開了冰箱氣鼓鼓地拿出了一個洋蔥放在他身邊，使魔先生眼睜睜地看著亞紀舉手表示自己什麼都沒做，然後洋蔥頭上開始冒出綠油油的蔥苗。
「……」
不，這個不管怎麼說，都是魔幻過頭了。
「現在你信了吧？我的血超貴的，要是再讓你還的話，至少那張清單後面再加個零。」
看著那只發苗的洋蔥，七海建人再看向自稱「亡靈法師」的亞紀，嘴角抽搐地愈加明顯。
算了，信她一次。
伸手把洋蔥重新放回去冰箱，七海建人扭頭就看到得到許可的亞紀瞬間精神振奮，把各種各樣的東西——主要是熱水壺飲料之類的零食，再抓了好幾本書和電視機遙控器與手柄堆在茶幾邊上觸手可及的位置，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後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子：「過來過來。」
這種准備可真是……
坐在她旁邊時任由她抓著自己的手腕拉到沙發背上再靠上去，七海建人略微低下頭看著她整個人蜷在沙發上靠在自己胸口的樣子，奇異地發現自己似乎沒有那麼排斥。
「今天不開店？」
「周日不是一直都不開的嘛，好歹我也要有個休息日的。」
拆開薯片順手再把電視機調台調到電視劇的頻道，在看到電視機裡的女明星演著找不到結婚對像的劇情亞紀拿著薯片，只覺得自己心梗了。
「逗我呢，波瑠找不到對像？？前兩年深田恭子演個廢柴演得差點讓我暈過去，結果這兩年為了那可憐巴巴的生育率，波瑠都開始找不到對像了？也只有新垣結衣的社畜才讓我覺得還有那麼一點溫度。」
感覺到身後的人依舊十分僵硬的樣子亞紀眨了眨眼睛，抬頭看過去的時候很是肉痛地送上了自己從橫濱中華街淘到的意大利紅燴味樂事薯片：「要麼？」
「……不了。」
「好，是你自己不要的哦。」
快樂地開始獨享藍色包裝的薯片，亞紀看著電視劇裡的劇情偶爾吐槽那麼一兩聲，得不到回應時很是不滿的又用頭輕輕地往後頂了兩下：「好歹給我一個回應啊，不然我覺得我好像個傻子。」
「亞紀小姐。」
「嗯？」
「亞紀小姐在橫濱呆了多久了？」
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狐疑地把一片薯片放在嘴裡，亞紀依舊仰著腦袋看著七海建人的下顎線，良久後才把薯片袋塞進他的手裡，齜牙咧嘴地把有點麻了的腿直接架在了自家使魔先生腿上：「你是僅僅想知道答案呢，還是想要『從我口中知道答案』？」
這兩者有什麼不同？
對上那雙漆黑的眸，七海建人聽著電視裡的劇情再感覺到她似乎因為腿麻有些難受的樣子慢慢把手放在了她的小腿上，輕輕一捏就聽到她格外凄慘的叫聲。
「等下等下，這是什麼酷刑！」
嗷嗚一聲整個人仿佛是做了個無比標准的坐位體前屈，亞紀慘兮兮地抬起頭，在捕捉到對方眼睛裡閃過的笑意時哼哼：「反正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嘛，還問我干什麼？」
「與其自己猜測，我更希望我能夠從亞紀小姐這裡拿到答案。」
「可以時可以，但事先聲明，不許說我騙人，也不許覺得我好像很老。」
抱著自己的膝蓋警告地看了自家使魔先生一眼，在感覺到他逐漸開始幫忙揉著自己的腿時轉過頭，耳廓上似乎開始染上了層粉色：「你說一個時間，我來評價你說的這個時間是太長還是太短吧。」
「十年。」
「……」
聽到這兩個字時亞紀抬起頭，看著那雙藍色的眸突然笑了起來：「你說的這個時間，太短了。」
她在橫濱的時間只算近代，這個長度也不過是五分之一而已。
「都說了，不許喊我老太婆！」
看到他似乎還想猜亞紀瞬間坐直，伸出手壓在自己的唇上表情全是威脅：「你敢這麼喊，我敢毀約。」
「不會。」
感覺自己反而好像是暴露了什麼，亞紀憤憤地轉過去繼續想要繼續看眼前的電視劇卻又打了個哈欠，靠在七海建人肩膀上閉上了眼睛：「我稍微有點困。」
「嗯。」
「好歹建人你也應該說一句『那你睡在我的腿上怎麼樣』吧？就嗯一聲？沒了？」
「……」
「算了，不逗你了。」
輕笑著找了個支點後亞紀輕輕地呼出一口氣，雖然說那顆洋蔥發芽是她干的，但有一部分也確實沒有說錯。
自己體內的「血液」與其說是血液，不如說是構建自己身體的稀有材料的精華部分，普通給自己割一刀用個一點無所謂，但是短時間內消耗掉那麼多，也確實有些讓她感覺到虛弱。
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以往那種時時刻刻環繞著自己的冰冷感覺卻好像消失了。是因為在七海建人身邊麼？他是很暖和的，身上的溫度會傳遞到自己身上，也讓自己變得暖和起來。
她好想一直這麼抱著他啊。
無意識地蹭了蹭他的肩膀再嘀咕了一句聽不懂的話，任由自己墜入夢鄉的少女反而像是找不准支點，頭一晃一晃的看著就要倒下來。七海建人伸手扶住她的額頭，最後還是放棄了讓她繼續這麼睡覺的想法，扶著她慢慢睡在了自己的腿上。
她睡覺的樣子很乖巧，甚至於可以說有那種長年累月被「訓練」過一樣的儀態，給人一種哪怕在睡覺時也很優雅的感覺。
不，應該說是「只有睡覺時才會讓人覺得優雅」。
然而現在自己卻並不覺得這種優雅是什麼好事，他還是更喜歡醒過來時雙眼發亮略有些死皮賴臉，笑容卻格外燦爛的亞紀。
但是偶爾看到這樣的她……
伸手輕輕地順著她沒壓在腦袋後面的黑色長卷發，看著黑色的發絲纏繞著自己手指的模樣七海建人松手再度放開，看著電視劇裡被她吐槽「這麼好看怎麼會找不到結婚對像的女明星」勾起嘴角。
十年還太短的話，那她到底有多少歲了？
雖然還算好奇，但這也並不是七海建人一定要得到的答案。作為休息日的周日看起來好像就這麼浪費著度過，不過既然是「休息」日，那自然應該也是做什麼都可以的。
伸手慢慢順著她的發，電視劇裡的劇情如果只有一個人在看，有了感想卻得不到回應確實是件很難受的事情。
尤其旁邊這個人一向都是嘰嘰喳喳的，這麼安靜他也有些不習慣。
仿佛是被睡著的少女帶著有了同樣的睡意，金發男人靠在沙發上時將手下意識地放在了她的頭頂，靠著沙發背閉上眼睛時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寧靜。
花朵在桌上仿佛永盛不敗，卻依舊有著屬於植物的趨光性，對著透過玻璃窗的陽光緩慢地調整著方向。在感覺到午後的夕陽光線似乎照在臉上時亞紀睜開眼睛，只是略微動了動就感覺到七海建人放在自己頭上的那只手像是在撫慰自己一樣輕輕地揉了揉。
自己身上的溫度現在和他相同，沒了之前那種溫暖的感覺讓亞紀有些遺憾。不過依舊溫柔的觸感以及給她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全感。
反正七海建人也已經是自己的使魔了，她現在不想起來只想要這麼和他在一起，也沒有什麼不對。
坐起來怔怔地看著他睡著的樣子，亞紀伸手仿佛是想觸碰他的臉頰，不過很快像是注意到他快要醒來時收回了手，坐在旁邊十分乖巧地眨了眨眼睛：「這個時候我是應該說一聲晚上好麼？」
「……」
無聲地注視著仿佛是一只在拆家後裝乖小貓咪的亞紀，七海建人勾起嘴角，伸手也確實和在揉貓頭一樣揉了揉她的腦袋：「嗯，晚上好，亞紀。」
七海建人剛睡醒時的沙啞聲音比以往更加低沉，藍色的眸溫柔與窗外的夕陽一起溫柔地注視著自己。亞紀怔怔地看著眼前的金發男人，良久才仿佛反應過來，沒有立刻逃跑也沒有太大的動作，只是輕笑著點了點頭。
「晚上好，建人。」
第27章
一覺睡到半下午, 等到醒來的時候亞紀在感覺到自己確確實實是睡在七海建人腿上時眨了眨眼睛，剛想蹭就想到了什麼立刻坐起來，眼睛眨巴著開始裝乖。
她亞紀很乖的, 腦子裡什麼都沒有想，也同樣什麼都沒有做。
當然，唯一的遺憾就是現在這個點不是早上，如果說是早上在醒來的時候和對方說早上好這種話……
嘖嘖，想想就很讓人覺得發生了什麼醬醬釀釀的事情。只不過很可惜, 這種事情想想也很難，也只能在腦袋裡想想了。
「既然醒了, 那麼——」
略微拖長了一點音調, 亞紀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像是好心想要把人拉起來一樣對著七海建人伸出了手：「家裡的菜和零食都快吃完了, 我們再去一趟超市吧。」
如果心情不好, 那就可以多逛逛超市, 看著各種各樣琳琅滿目的商品以及任由自己挑選的那種坦然態度心情就特別好。再次眼饞了一回旁邊給小孩子們提供的小推車, 亞紀看著七海建人順手拉上了衛衣帽, 格外無辜地拉著自己衛衣帽子上垂著的兔耳朵賣萌：「快看，現在我也是小朋友了。」
「……」
「所以可不可以……」
「不可以。」
「為什麼！你看嘛, 我也是兔子, 我也是小朋友，為什麼不能坐在手推車裡。」
伸手拿起一朵西藍花，七海建人轉頭看著鼓著嘴格外不滿的亞紀表情平靜, 換了一簇看上去更新鮮一點的放進了袋子裡：「不行。」
「那你給個理由，我又不怕丟臉, 不會是建人桑覺得丟臉吧？」
「你坐進去後沒地方放零食了。」
「……」
那, 那這個理由還真是夠靠譜的。
看著自家使魔先生熟練挑選的樣子亞紀看著超市裡擺在一起白白胖胖的蘿蔔摸了摸下巴, 挑了一個後看著七海建人似乎還想拿一袋土豆的樣子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蹭過去，拽住他的衣角輕聲開口：「我不喜歡吃土豆。」
「不喜歡？我明白了。」
「你不問我為什麼不喜歡？」
「你想說肯定就會說。」
勾掉手機上購物清單裡一個又一個選項，七海建人側頭看著跟在自己旁邊扯兔耳朵的亞紀抿了抿嘴，推著手推車繼續向前：「為什麼不喜歡。」
「那當然是自從瑪蒂娜小姐醒了之後，我一日三餐就變成了這個。」
想到自己曾經經歷過的歲月亞紀就恨不得撞牆，或許是因為自家老師身為亡靈法師，也或許是因為她通常在法師塔裡過得也確實有些慘兮兮，在瑪蒂娜小姐醒來又看到被老師毒舌的自己後一腔母愛憑空爆發，成功展現了土豆的一百種做法。
「那在我還沒畢業的三年時間裡，每天都是土豆。」
想到那一千多頓土豆亞紀就很想哭，要知道瑪蒂娜小姐做也就算了，自己每次吃飯都要被老師用那種「你搶我老婆」的目光盯著，沒折騰出胃病或者精神衰弱絕對是她太有勇氣。等到最後亞紀拼死學會了做飯、再掙扎著從老師手裡拿到了能畢業游歷的簽名時，她差點感動到哭出來：「每次吃到土豆就想到老師那殺人一樣的視線，太可怕了。」
「辛苦了，但是……」
「當然，薯片和可樂餅除外！」
薯片和可樂餅就是二十世紀最偉大的發明，沒有之一。現在讓她再去吃這種沒什麼太多味道又軟爛的東西，不說當場撕毀契約，絕對會鬧騰給七海建人看。
看著亞紀隨手又往車裡裝了兩三包牛肉干，使魔先生有些無奈地看著她跑來跑去，兔子耳朵垂在她背後一晃一晃，看起來也確實有點想讓人拉一拉。
「牛肉干只能一包。」
「誒~為什麼不行？我用我自己的錢哦。現在囤了的話，下回就不用買了。」
可憐巴巴地將兩包牛肉干拿在手裡再貼在臉上，亞紀瞪大眼睛注視著看著自己的男人，語氣委屈地就像是有什麼天大的冤情：「這也不可以麼，建人？」
「……」
使魔可不可以禁止主人向自己撒嬌？
在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點了頭，看到她喜笑顏開把牛肉干丟到車裡跑過來拉著自己胳膊的樣子七海建人深吸一口氣，感覺到手臂被晃得越來越厲害時低頭瞥了她一眼。
「怎麼啦？」
「不，沒什麼。」
感覺到亞紀似乎心情愈發高漲的樣子七海建人也不說什麼，不過就算再怎麼開心，他也不會同意她把一箱24瓶可樂放進手推車。
「很輕的！我用個漂浮術就沒事了。」
「不行。」
「那……12瓶？」
「不可以，你平常攝入碳酸飲料就過多了。」
雖然知道她也不是普通的身體，但是這種東西也不過是一種撫慰劑而已：「最多是六瓶的迷你裝。」
「那喝著還有什麼意思。」
最後還是只抱著六瓶迷你裝可樂去了自助結賬台，亞紀看著七海建人將每個商品掃碼再放進塑料袋的樣子撇著嘴給他遞東西，聽著那一聲又一聲的「滴」突然開口：「建人，你以前是不是也這樣的？」
「以前？」
「就是……在澀谷之前。」
略微把聲音壓低，在遞過去巧克力的時候亞紀突然感覺到了自己似乎被觸碰到的指尖，抬頭看過去又發現他根本像是沒有發現：「來超市買東西，買好了回去做飯，這樣？」
「看工作，如果是空閑的時候我更傾向於去商店街。」
「商店街啊。」
商店街裡的商品往往比這種超市要更加便宜，但也要一家一家店逛過去自己挑選，花費的時間應該更多……嗯？等等？花費的時間更多？
「那下次我們去商店街吧？」
將手推車裡最後一把用於替換的電動牙刷頭遞過去，亞紀盯著七海建人望過來的眼睛笑了起來：「其實我也很少有出門買東西。」
「網購麼？」
「對呀，而且以前店裡只有我一個人，肯定也不可能經常出去。」
將袋子上一個個都加上漂浮術，將手推車推到回收處後亞紀拿著自己的零食包感受到外面逐漸開始轉涼的秋風跺了跺腳：「真實的，天氣突然一下轉涼什麼的太討厭了。夏天我勉強可以原諒，冬天海風一大吹上去就好痛苦。」
「嗯。」
「可惜現在時間已經過了，等到下一個夏天，建人要看看我的泳裝麼？」
笑嘻嘻地扭頭看著仿佛什麼都沒聽到的使魔先生，亞紀也不在意，腳尖點著地面甚至於偶爾還張開手保持平衡，走起來蹦蹦跳跳又歪歪扭扭，樂在其中的樣子簡直和小學生沒什麼區別：「我的泳裝一般人見不到的哦。」
「……」
「沒有回答的話，建人害羞了？」
「沒有，看路。」
「哎呀，我堂堂亡靈法師怎麼可能會摔……嗷。」
看著走在自己面前的少女首先嗷的一聲叫起來，雙手拼命高舉免得壓壞手裡薯片然後再一個踉蹌的樣子，七海建人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腰，看到她欲哭無淚的樣子覺得好笑又有些無奈：「和你說了，不要得意忘形。」
「建人你這種時候好歹應該安慰我吧。」
稍稍動了動腳踝，最開始的痛感過去之後她小心翼翼地站起來，靠在七海建人懷裡開始齜牙咧嘴：「快點，說兩句好聽一點的話，這樣我就能迅速痊愈了。」
「……」
「你不想說也沒有關系，那就背著我回家怎麼樣？」
帶著點得意洋洋抬起頭看著那雙注視著自己的眼睛，從眸中仿佛是讀出了什麼信息，亞紀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晃了晃腳後，站直往前走了一步時想要說點什麼，卻又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
如果剛才自己沒有說這句話，他好像確實就是想要這麼做的。但是被自己這麼戳破，好像接下來不管怎麼做都會變得很奇怪。
並排往著回家的方向走過去時感覺到了一只烏鴉的注視，不過亞紀也沒太在意。晃動手臂時聽著塑料袋之間摩擦的聲音以及偶爾撞到七海建人袋子裡的東西所傳來的力道，這種微妙的氣息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消失，最後在遠遠看到家門時總算讓亞紀重新開口：「那個，我腳沒事。」
「嗯。」
「我以後走路會小心的。」
「嗯。」
他也不是故意只這麼說一句話用於應付，只不過是……只不過是一下子不知道應該怎麼說而已。
看著她略有些躲閃的目光，七海建人想著剛才自己扶住她時的手感，想到那格外纖細的手臂同樣有些語塞。
「總之，總之我們買了那麼多東西，今天晚上吃什麼？」
「你有什麼偏好？」
「那我要吃建人你做的築前煮。」
「好。」
簡單地點了點頭，在即將進入亞紀設置的房屋結界時她突然停下腳步猛地伸出手攔下了自己的使魔先生，皺眉的同時瞥了那只跟著他們的烏鴉一眼，看著它主動嘎嘎飛走才抓住七海建人的手，小心翼翼地往前再走了一步。
空氣中出現了仿佛是水紋般的波動，在波動重新歸於平整之後原本空曠的小巷裡出現了一個暗門，在亞紀提高警惕准備向前時一個銀色長發的男人面無表情地推開了那道暗門，在出現的那刻成功讓法師小姐再度高高舉起手裡的薯片袋子崴了腳。
「嗷！！」
銀發男人看到她的動作時愣了愣，低頭看著直接跪坐在地上欲哭無淚還抱著薯片的亡靈法師小姐似乎有點想笑。那張精致而又帶著些許悲天憫人的臉上露出的笑讓他看起來多了點煙火氣，不再像是那種凜然不可侵犯的存在。
男人瞥了眼驚恐的亞紀再看了眼已經護住她的金發男人微微點了點頭，隨即略微彎腰對著少女伸出了手。
「雖然已經很久沒見了，但也不用行此大禮。」
他的聲音聽上去格外空靈甚至於可以說透著一種聖潔的意味，微微笑著的樣子甚至於給人一種親切的意味：「還是說你終於發現你的小腦沒有太大用處，所以決定把它給切了？」
聽著對方熟悉的話語亞紀突然安定了下來，扒著七海建人艱難單腳著地，把大部分重量壓在使魔先生身上後又縮了縮脖子才小心翼翼地開口：「老，老師？您怎麼來了？」
「你在把那些材料花出去的同時把整個腦子好心投喂給了有需要的僵屍？還問我為什麼來？」
瞥了眼自己笨蛋學生的動作再著重看了一眼她的右手，亡靈大魔導格蘭納姆冷哼一聲盯著站在那邊的金發使魔良久才主動轉身往樓梯走了上去：「不是已經完成了麼？我來檢查你的作業。你的『使魔』，對吧？」
「……」
糟糕，老師真的來了，她命休矣！！
第28章
雖然說身為亡靈法師的亞紀早就已經從學校和自家老師手下算畢業出師, 但不管怎麼說老師就是老師，多年沒見突然一下子在自家門口見到，實在是有些讓她心虛。
畢竟不管是誰, 看到自己的老師哪怕是長大成人七老八十，都會下意識地縮一縮脖子。而且最關鍵的還是對方所說的那句「檢查作業」，在聽到這個詞的時候亞紀支撐自己的那只腳差點脫力，直接給自家看上去和個聖子一樣的老師跪下。
哦不對，他在以前確實是個聖子來著。
但只要是學生, 那都是絕對害怕老師來抽查作業，尤其這次還是傳聞中最後一次課題, 那就更是如此。感覺到柔和的白光包裹上自己受傷的地方, 法師小姐在感覺到疼痛消失後一步一步跟在自家老師身後，走到一半時有些小心翼翼地開口：「那個, 老師。」
「說。」
「瑪蒂娜小姐呢？」
「她和露科亞逛街去了, 被終焉帝拜托還會再去看看托爾和康娜。嘖, 龍就是麻煩。還有, 我在你這裡結束之後就會去找她, 所以你別給我搞太多么蛾子，聽到沒有？」
察覺到自家老師語氣裡的不爽, 亞紀硬著頭皮剛想繼續開口就看到自家老師直接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 仿佛是在評估一般看著自己：「你之前用掉那套材料的時候我就感應到了，本來想在那個時候過來看看你。」
「然後？」
「然後我覺得你可能需要和你的『使魔』獨處一段時間，就沒來。」
隨手點開自己收藏的論壇帖子頁面, 格蘭納姆看著突然漲紅了臉的少女冷笑一聲：「『我應該怎麼和他交流』，是吧？穿了馬甲就覺得我找不到你？別忘了, 在論壇我是管理員。」
示意眼前兩個人坐下, 亡靈大魔導師把頁面關掉後看向表情很是平靜的金發男人, 站起來走到他身邊時注視著他的眼睛幾秒後伸出手：「介意我探查一下麼？」
「老師！」
「怕什麼。」
有點嫌棄地把人扒拉到一邊，格蘭納姆只覺得自家學生真是越來越膽小了：「我又不是搜魂，就是看看記憶而已。」
「那也不行啊！這麼**的東西，比如，比如說我要看瑪蒂娜小姐的記憶您會同意麼！」
「可以啊，我當然可以讓你看，等你看完我把你殺了就好。」
銀色長發的男人在說完後輕輕笑了笑，不過也沒有再強求重新坐回了沙發上：「算了，不說這些。按照現在來看，給你的最後一個課題，你做得還不錯。」
「謝，謝謝老師。」
知道自己這關過去了的亞紀松了口氣，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了自家老師帶著點好奇的聲音：「那既然都這樣了，你們准備什麼時候結婚？在哪裡結？我記得你在巴比爾斯當學生的時候和那個叫納貝流士還有巴拉姆的惡魔關系不錯？不管在哪裡結婚，都記得給他們送張請帖。」
「……」
「……」
等，等下！！！為什麼，為什麼會突然就變成結婚了？而且還要寄請帖？
「那還用說？我和瑪蒂娜不就是這樣麼。你看，我是為了和瑪蒂娜一直在一起才復活的她，復活她之後我們就立刻結婚了。」
有些意外地看著臉紅到仿佛是快要暈過去的學生，格蘭納姆真心覺得自家徒弟才是最莫名其妙的那個：「你不是全程跟著我一步一步研究的？而且復活瑪蒂娜那個時候稍微出了點岔子，我也只能暫時這麼和她簽約，委屈她先當一陣子我的使魔了。」
「然後呢？」
還然後？這兩個人不動動腦子來個「同理可得」麼？
看起來格外聖潔的亡靈法師伸手拿起手機瞥了一眼屏幕，發現自己的學生和她復活的那位使魔先生都沒有理解自己的話差點破壞形像翻白眼：「然後亞紀你現在不是復活七海建人了麼？他也一樣和你簽約了，四舍五入之後他不就是你老婆了？」
「……」
「……」
不要這麼四舍五入啊老師！這種四舍五入是會舍出問題的！！
「老師你等等，使魔，建人只是我的使魔！真的沒有別的意思！！」
「使魔？」
亞紀這個時候還在崩潰狀態，不過七海建人敏銳地注意到格蘭納姆的表情似乎陰沉了那麼一瞬間，不過很快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你復活他，只是為了想讓他當你的使魔？不是戀愛了，也不是為了和他結婚？」
「嗯嗯！沒錯就是這樣，老師你不要太發散思維。」
看著亞紀紅著臉仿佛要把脖子扭斷般的點頭，格蘭納姆深吸一口氣抬手揉了揉太陽穴，良久才轉向了七海建人的方向表情無比真誠：「抱歉，學生太會拓展思路，我差點沒喘上來。雖然我知道她肯定和你抱怨過我，但還是先做個自我介紹。我是格蘭納姆，直接這麼稱呼我就行。身份方面是亞紀的導師，曾經的光明神子，如今是個亡靈法師，等級為大魔導。之前你聽到的瑪蒂娜，是我的愛人。」
從光明神子到亡靈大魔導，這個跨度是不是也有點太大了？
一時之間也有些不知道應該怎麼回應，七海建人還是對著他行了一禮，聲音平穩地開口：「格蘭納姆先生初次見面，我是七海建人，曾經是咒術師，如今是亞紀小姐的使魔。」
「嗯？是個咒術師？」
「是的。」
感受到自家老師犀利的目光亞紀縮了縮脖子，眼神飄忽了好久才聽到他算是放過自己一樣開口：「你和亞紀之間確實有契約連接沒錯，不過這種契約我覺得有點不對。亞紀，你手伸過來。」
對著亞紀示意後扣住她的手腕，銀發男人手上的白光再度閃過，在看到亞紀面前仿佛是彈出了一塊像是面板一樣的東西，七海建人看著上面的文字有些驚訝。雖然說那些是完全陌生的字符，但在看上去時上面的字符卻又自動會翻譯成他最了解的語言讓他能夠提取到各種不同的信息。
其中最明顯的則是等級後面的一個下降符號，以及亞紀本人被打碼的壽命後同樣的下降符。
「你還真是……怎麼亂怎麼來，命都不要了是吧？」
明明是責備但在語氣裡更多的是無奈，亞紀眨了眨眼睛，瞬間像是明白了什麼嘿嘿笑了笑。看著自己變得可視化的數據法師小姐迅速對比了一下自己原先的數據，表情卻更加賴皮起來：「但是我成功了呀對不對？老師，我是不是很天才？」
「你這種復活，呵，連復活的是誰都不知道。」
格蘭納姆看著依舊在傻樂的學生，輕輕敲了敲茶幾台面後若有所思地點頭：「當初我給你塑體的時候用的材料確實不錯，不然你分分鐘和他一起死。」
隨手把數據窗口給彈走，格蘭納姆注視著眼前的兩個人，表情愈加變得詭異：「不過這樣一來，也確實不用結婚了。」
「老師，你為什麼總是想著『結婚』啊！！」
聽著亞紀實在是沒忍住的咆哮格蘭納姆勾起嘴角，格外精准地抽出一包黃瓜味薯片拆開往嘴巴裡塞了一片：「仔細想想，有你這麼個蠢貨當學生我當時也確實不太挑剔。」
「……」
「抱歉，格蘭納姆先生。」
聽到七海建人的聲音格蘭納姆沒停下自己的動作，優雅地再度拿起一片薯片，示意他繼續說下去。七海建人無視了亞紀有些慌亂的表情，輕輕推了推臉上的金絲邊眼鏡開口：「亞紀小姐是個很聰明的人。」
「謔。」
「她一直在竭盡全力做到最好，非常具有同理心，懂的如何去共情他人。她並非『不聰明』，只不過是更傾向於她自己的行為准則。」
「……」
「而且在最開始，是我拒絕的使魔契約。」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格蘭納姆的動作一頓，瞥了眼裝作無事發生、卻始終低著頭耳朵都紅了的學生：「因為那種無謂的自尊心？不想成為某個人的僕從？」
「是的，她完全可以直接殺了我，但還是卻給了我選擇。」
「殺了你？你以為那個復活魔法材料用的都很便宜？直接殺了材料都浪費了，我家亞紀再有家底也經不住這麼造。」
隨手擦了擦自己的指尖，大魔導師先生輕哼一聲隨手封上薯片的口，靠在沙發背上似乎是在思考什麼，良久後才開口：「你說，你是亞紀的使魔。」
「是的。」
「但是使魔的契約大多都是主從契約，偶爾是伙伴契約，這點你應該是知道的。」
「是。」
涉及到自己的基礎知識範圍亞紀認真坐好，很是流利地繼續說了下去：「主僕契約可以簽約無數個，但是伙伴契約只能簽約一位。我是簽的伙……」
「別說這些，七海建人，你和亞紀完全不是這兩種契約中的一種。」
直接打斷了自家學生的話，格蘭納姆沒有去看亞紀，反而直勾勾地注視著七海建人的眼睛，深藍的眸中帶上了些許笑意，然而周身纏繞的殺意卻讓人根本無法動彈：「說實話吧，你是怎麼和我這個蠢學生簽的『共生』？」
共生？
下意識地擋在了自己的使魔先生面前，亞紀突然想到那天七海建人暈倒後自己為了救他時劃破的手指，血液滲出後被他舔舐吮吸的感覺似乎還殘留在指腹上，指關節被咬住時帶著濡濕而略有疼痛的力度在自己腦海中迅速劃過，很快又被自己老師的殺意驚醒。
「老師，是那天！那天建人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又要去『死』一次，是我復活術沒有施展完全，是我的錯！」
往前踏出一步的時候亞紀張開雙手，聲音肯定而又帶著堅決：「是我沒有學好，是我自己認為自己到了您當年復活瑪蒂娜小姐時的程度，結果因為過於粗心忽略了很多細節上的東西。」
「……」
「抱歉，都是我的錯！他只是，只是被我強迫的！」
謔，都這樣了，還說不結婚？
「『共生』的契約是雙向的，也只有兩邊同意才能夠締結。按照你這種做法，基本可以確定除了我出手，基本永遠無法解除。」
看著表情難得鎮定的學生與似乎想要把她拉回來、卻又因為自己的威壓根本沒有辦法動彈哪怕一根手指的咒術師使魔，格蘭納姆慢慢收回自己的殺意，有些索然無味地撇了撇嘴：「哪天你不想和他共享生命了過來找我，我讓你們兩個都自由。」
「老師放心，不會有麻煩老師的那天的！」
「……」
不，他倒是希望最好那一天早點來。
亡靈法師沉默了片刻隨手丟給自家學生一本書，同時大步准備離開：「七海建人對吧，你送我出門。亞紀你放心，我不會對你的『使魔』怎麼樣。」
「老師，那我——」
「前兩年我和瑪蒂娜去隔壁的華國玩，活到老學到老這句話非常符合我的想法。正好你也提醒我了，這本書給你，你自己按照上面的書名去買。每個月讀書報告和一年一份的論文隨便你什麼時候寫，明年這個時候給我交十三份過來。十年一次課題彙總，做好了通過網絡連線面交。」
顫抖著翻開這一本十釐米厚全是書名的「書」，亞紀差點兩眼一黑直接暈倒在地，恨不得自己剛才沒說話。七海建人跟著這位前神子先生一路走到小巷口，看著他突然停下的背影時抿了抿嘴。
「既然你是她的『使魔』，那這個傻姑娘就拜托你了。」
神子苦笑著轉過頭，伸手拿出手機在備忘錄上記錄了一句話後重新給之前的項目設置了個時間：「建人，可以這麼稱呼你麼？以後亞紀怕是要麻煩你，報酬我回頭給你送來。」
「報酬就不用了。」
「亞紀生活起居可能都要麻煩你，這點是必須的。看你還算可靠……而且你也應該感覺到了吧。」
亡靈大魔導師看著眼前這位使魔先生的臉微微勾起嘴角，那張看上去格外神聖的面孔顯得愈發聖潔：「她一直都很想要一個『使魔』。」
「是的。」
「那麼身為老師，我希望你能好好當她的『使魔』。」
前神子先生沉默了一會兒，表情又變得犀利起來：「還是說你不想當她的使魔只想和她結婚？老師我最喜歡考驗人了，你要通過我的考驗和亞紀那蠢孩子結婚，我倒是可能會更開心一點。」
金發男人注視著眼前的亡靈大魔導師，垂下視線後開口：「格蘭納姆先生，我更希望您能解答我一個問題。」
「可以，你說。」
「我真的是，亞紀的使魔麼？」
第29章
拿著老師給自己的一本目錄, 亞紀趴在餐桌上翻閱對照著自己的圖書庫收藏，等聽到腳步聲時索性把書往旁邊推走，閉上眼睛打了個哈欠。
腳步聲很平均, 左右邁進的速度和常人無異，但是步伐平穩，聽上去有種每一腳都是踩實了的感覺。隨著腳步聲的接近，門慢慢打開，然後停頓那麼幾秒鐘, 原本那種聲音變成了軟底拖鞋踩在木板上那種軟乎乎的啪嗒聲。
啊，回來了啊, 看來老師沒有把人給殺掉, 那就太好了。
趴在桌子上的法師小姐微微顫了顫睫毛，最後還是沒力氣睜開眼睛。推門進入的七海建人看著她手邊那本用一本書做成的目錄還有一大堆羊皮紙, 慢慢地將他們盡可能整齊疊放在了旁邊。將墨水瓶裡插著的羽毛筆拿下, 處理完上面的墨水七海建人回頭看著似乎是睡熟了的法師小姐, 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有這麼細致地打量過她。
亞紀似乎是在用睡覺來逃避現實, 除了自己收走的那些東西以外, 還有各種各樣自己從未見過的的書籍凌亂地圍繞在她身邊。胳膊下面壓住的紙上寫了的標題，大部分內容都被她本人的臉頰擋住, 只留下七海建人開始隱約讀懂的幾個異世界單詞。
她睡得很熟, 也不像是在裝睡，一只羽毛筆倒在他剛才沒看到的視線死角，手似乎還是捏著筆的姿勢。按照這麼短短幾分鐘就已經陷入美夢的狀態來看……
剛才她閱讀的那本書, 是有多枯燥？
伸手想觸碰她時七海建人突然又停下了動作，低頭看著她嘟噥著什麼夢話從而略有些張合的唇慢慢低下頭, 在距離近到幾乎要觸碰時又停了下來。
他, 到底是不是她的使魔？
「你是不是她的使魔這個問題不是你現在能知道的, 換一個。」
在樓下時她的老師似乎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卻毫不猶豫拒絕回答他的疑問：「如果你想，我可以給你解釋一下之前我說過的『共生』。」
「好。」
「就和表面意思一樣，共生就是共用壽命活下去。亞紀的壽命基本是無限，萬年打底吧。但是你本人被復活之後也是不死生物，現在和你平分壽命……對你們兩個人都沒有什麼差別。」
他看著他的手機，語速一下子加快了不少：「雖然你不會直接讀到想法，但你會更加明白她在想什麼，捕捉到她的情緒，雙向同意的話也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感官——一般來說這種契約會用在長生種與TA喜歡的壽命短暫的種族上。」
「對她沒有別的損害麼？」
「有呀，她不想和你結婚算麼？」
「……」
格蘭納姆仿佛十分愉快地點了點頭，看著眼前的使魔先生笑了：「損害的話就是，共生契約誕生於長生種對壽命短暫的生物的愛，雖然後面有不同的用法，但本質上差不多。在這樣漫長的歲月裡，長生種的愛對於壽命短暫的種族來說一開始的確會感動，但到最後這種感動會化為壓力，反而會讓他們無比渴求『死亡』用來解脫。」
那是對於短壽種族來說，太過於漫長而沉重的，愛。
「七海先生，共生契約如果你想要解除也沒有關系，三個月後我會再來一趟，到時候就可以著手幫你們解除。」
「為什麼會想要死亡呢？」
聽到這個略有些突兀的問題格蘭納姆挑了挑眉，看著眼前的金發男人突然嘴角勾起，語氣也變得比之前更加輕快：「很正常啊，打個比方，人類的18歲成年，40歲步入中年，65歲退休，開始度過老年。然而65歲的精靈，不過是才開始學會走路，開始學習如何拉弓。」
格蘭納姆輕笑著搖了搖頭，深藍色的眼睛注視著使魔先生時很包容：「你依舊認為自己是個人類，所以再過五十年，你就會想要死亡了。」
「那麼亞紀，已經活了多少年了？」
「啊呀這個嘛，她每次都和我說她永遠18歲，你就當她是18歲吧？」
她看上去確實是個未成年，行為舉止、面容、處事態度——處事雖然還算圓滑，但是平常走在路上的蹦蹦跳跳還有某些幼稚的思維，確實也和少女沒有任何區別。
他現在因為那麼接近她，視線中已經快要看不清她的臉。不過在這種時候，倒是可以看清她被眉毛遮住的眉心有一顆紅色的小痣。
「建人。」
迅速站直後退，然而她只是在她的囈語中說出他的名字，伴隨著名字的聲音還有她吐出的呼吸，溫熱的氣息貼上他的臉時突然讓七海建人有點狼狽。
「建人你問了好多問題，都是關於亞紀的啊。」
「……」
格蘭納姆仿佛是個好奇的小孩使勁得看著他，良久才瞥過視線，擺手表示自己沒有別的含義：「不過你們真的不准備結婚？」
「您好像一直都堅持『結婚』，為什麼？」
「為什麼啊，大概是因為我當時第一個問瑪蒂娜的問題，和你問我的問題差不多。」
相貌神聖的亡靈大魔導師臉上有著溫柔而又繾綣的微笑，在想起自己愛人的那刻他整個人變得柔和下來，像是在回憶，也像是在提醒眼前的金發男人：「那個時候我問她，瑪蒂娜，你看到我笑的時候為什麼哭了？是我傷害到你了麼？」
銀發的神子背後慢慢展開了六雙翅膀飛在了空中，低頭看著使魔先生輕笑：「所以，你想不想知道亞紀最喜歡什麼？」
「不了，格蘭納姆先生，一路順風。」
她最喜歡什麼？她喜歡花……不，喜歡吃花瓣，喜歡紅燉牛肉，喜歡甜點——
喜歡悠哉的午後，喜歡自己泡的紅茶。
默默伸手推了推眼鏡，七海建人慢慢坐在了他習慣坐的位子上伸手拿起本亞紀沒有壓著的書，看著上面的文字主動轉換成日語時愣了愣，毫不意外地感受到了書本上附著的魔法。
每一本上她都附著了翻譯用的魔法給他，能夠翻開的是他能看懂的，不能翻開的是他暫時沒法看，或者說內容對他本人反而有害處的書。
她從最開始就一直在為他考慮，那麼現在，他有能夠為她做的事情麼？
就在他思考的時候感覺到旁邊的人仿佛是驚醒一般猛地抬起身，表情迷茫不說臉上還沾著一張羊皮紙。法師小姐迷茫地環顧了一圈，在看到他後才把羊皮紙給扯下來，像是在克制什麼把額頭叩在桌面上哀嚎：「還神子呢，老師就是魔鬼！這個世界上最大最可怕的魔鬼！建人你聽到了吧？每個月一篇讀書筆記，都不給我放假的！而且等到2月那才28天！28天！！嗚嗚嗚我不活了。」
「辛苦了。」
「我明明都已經最後一個課題做完了而且也畢業了，為什麼還要這麼對我？不能他是天花板，就也想讓我成為天花板啊！都說是天花板了，怎麼可能還有個雙層天花板。」
怨念地把羽毛筆放回去，亞紀一拍桌子站起來後轉過身，無比怨念地對他張開手：「抱抱。」
「……」
嗯？
在看到她對著自己伸出手時七海建人愣了愣，就在愣住的時候亞紀吸了吸鼻子，眼看著就要開始假哭：「我的抱枕在房間，不想上去拿了。要麼你過來，要麼你去幫我再把沙發上兩個靠墊拿過來讓我抱住。」
讓她來小小的，充一下電。
注視著她那雙漆黑的眸，那張精致的臉上委屈的樣子實在是有點讓人覺得可憐，嘴巴扁著甚至於給人感覺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他會答應自己麼？
亞紀並不確定七海建人會不會同意自己，或者說，每一次她和他說話都開始變得很小心，都開始給他各種不同的選擇。
讓他比較，讓他選擇，讓他自己去決定靠近自己，還是走上另外一條路。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運氣比較好，到現在為止七海建人都是按照自己默認所想的那樣做出選擇，讓她竊喜的同時也會有點想更加得寸進尺些。
然後今天，老師來了。
他和他出去的時候是不是知道了什麼？是不是問了很多關於她的東西，老師會不會為了報復她一直和瑪蒂娜小姐在論壇私信聊天，就也去和七海建人說很多有關自己的事情？
在期待中還帶著微不可見的渴求和希望得到這個擁抱的恐慌與乞求，七海建人注視著那雙眼睛良久後站起來走到她面前張開手，感覺到她往前一步抱住自己時格外用力，雙臂收緊的那刻甚至於讓他有種呼吸也被擠壓出來的錯覺。
「老師是個魔鬼。」
「……」
「他怎麼可以這麼對我？那本書不是書是目錄你敢信麼？肯定是瑪蒂娜小姐和露科亞逛街結果不帶他他就會生氣，但是生氣怎麼可以遷怒我！這個笨蛋妻奴！」
「……嗯。」
「我好氣啊！那麼多書，看到什麼時候去哦！而且還那麼貴，上回給優彌代工的套裝錢就只夠我買半本！不是半套，是半本哦！」
「辛苦了。」
「好討厭啊，雖然我也有錢，但是錢不能這麼花啊！我是他唯一的學生耶，好歹也給我點教材費嘛。」
原本垂在身邊的手有些猶豫地抬起，最後慢慢落在了她的背上。然而她似乎根本就沒察覺到，頭在他胸口蹭來蹭去地抱怨。手上的力道好像輕了一點，但是她卻愈加將重量壓在了自己身上。
「老師就會折騰我，好氣哦。還是建人好，給我做飯也給我抱抱。」
「……」
「嗯，所以啊，我果然是最喜歡你了。」
她這句喜歡，是出於什麼心情才說出來的？大概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種喜歡並非是動心，如果說把他換成那位她曾經經常撒嬌的瑪蒂娜小姐，估計也沒有問題。
「亞紀。」
沒有再加敬詞，他又是出於什麼樣的私心對她開口，慢慢地將抱住她的手上移拂過她的發呢。
「嗯？我在聽，建人想說什麼？」
她松松地環抱住自己的腰抬起頭看著自己，表情裡似乎有些困惑：「是不是我在最開始的時候太用力了？下次不會了哦。」
「……」
還有下一次，麼。
「現在再讓我抱一會兒吧。」
重新將自己整個人都貼在他身上，一時之間他們都沒有再說話，微妙的氛圍隨著秒針移動傳來的嘀嗒聲變得越來越曖昧，擁抱著彼此的兩個人卻都不想打破。
亞紀慢慢閉上眼睛將耳朵貼在七海建人的心口，心髒已經重新開始跳動，聲音一點一點傳入自己的耳朵，就是感覺好像比以往更加快一點。
她現在應該也是這樣，他的手貼在自己的後腰上方，溫暖的感覺傳遞到自己的背上再擴散到全身，讓她手上的力氣難免更加用力。
「嗯，沒關系，多久都可以。」
他稍稍低下頭，聲音依舊是熟悉的低沉質感，只不過對比曾經略有些沙啞，同時也不留痕跡地放松了力道，想要往後退了那麼幾釐米。
擁抱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她這麼用力地貼著自己，那種柔軟的感覺實在讓他有些不太適應。然而就在察覺到對方似乎想後退的那刻亞紀睜開眼睛，故意挺起胸把自己徹底壓在了使魔先生的胸膛上。
想跑？
「不行哦，建人先生。」
她身體稍稍扭動了一下，在摩擦中再度將手臂收緊。少女抬起頭看著那雙似乎帶著些許忍耐的眼睛，聲音比往常更加柔軟：「我還想再抱一會兒，可以麼？」
第30章
懷裡的人溫度依舊是那種微涼感, 世界的基礎物理原則讓自己的體溫不斷被對方汲取的同時讓兩個人的體溫達到平衡。這種溫度的變化會讓人覺得她身上的溫度來源於自己。
七海建人很明白是自己的存在讓她變得溫暖，也同樣，這應該是只有自己才能做到的事情。
她整個人貼緊自己的時候能夠感覺到她的身體曲線, 她的身材也同樣很完美，只要自己手掌微微彎曲就能貼合在她的腰間。她身上的兔子衛衣不算單薄，但長久的觸碰讓溫度從自己手裡傳遞出來又逐漸升高。感覺到手心裡逐漸和自己變得一樣的溫度，讓七海建人有種不太好的衝動。
這種衝動讓他想要更加抱緊她，想要愈加用力, 希望她能夠這麼一直在自己身邊——惡劣而又屬於人類的那種獨占欲、再看著她僅僅是想要一個擁抱的態度和那張像是未成年的精致面孔形成一種罪惡感。
罪惡感讓他想要抽身而退，獨占欲讓他想要更進一步, 理性與感性的掙扎到最後, 也不過是僅僅讓他後退了那麼一小步而已。
偏偏亞紀發現了，她用力地伸手阻攔他理性的優勢, 像是縱容一般任由另外那種想法瘋狂燃燒。
當然要說亞紀什麼都不知道,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簡單來說的話就是活了那麼多年她什麼沒見過, 雖然說沒有做過什麼實踐操作, 但是理論知識不爆棚都說不過去。
而且就算沒有實踐操作, 她也是吃著自家老師和瑪蒂娜小姐兩個人的狗糧活到現在，還能不懂麼？
絕對不能讓他跑掉, 或者說, 在這個時候松開手的話，就很難再進一步了。
亞紀很明白這件事情，但也沒有用什麼威脅的語氣, 只是加重了手裡的力道同時像是在撒嬌一樣愈加貼近自己的使魔先生。
偶爾也會有那麼一絲「七海建人是我的使魔，所以我讓他做什麼都可以, 如果他不同意的話就痛到讓他同意」的暴戾想法在腦海裡閃過, 只不過這種想法也只不過是「想法」而已, 她是絕對不可能那麼做的。
她不想讓他受到傷害，感覺到疼痛，或者說有任何不開心的樣子——但如果說是現在這種壓抑又難受、還帶著些許尷尬局促的表情的話……
哎呀，摩多摩多好不好？
感覺到他似乎因為自己的前傾重心愈加往後，再加上自己愈加放在他身上的力道在感覺到失重時亞紀下意識驚呼了一聲，在倒下去時卻感覺腰間的那只手牢牢地護住了自己。
背上並沒有因為衝擊而造成的痛感，還不如說倒下去後那種軟綿綿而富有彈性的觸感讓七海建人有些驚訝。扭頭看著仿佛是空氣墊一樣的軟墊再看著亞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他慢慢吐出一口氣伸手推了一下她的肩膀：「起來吧。」
「不要。」
「……」
「建人見過沒把手機充電到100%就要拔電線的人麼？」
「見過。」
「那我不是，我是一定要好好等到手機上顯示了100%，並且電量顯示到98%就會覺得『糟糕，我又要充電』了的謹慎類型。」
信誓旦旦的法師小姐已經松開了環抱著他的手，然而她卻並沒有離開，撐著自己變出的空氣墊微微拉開距離俯視著表情有些復雜的使魔先生：「而且摔下來的時候出現這個軟墊，你知道這代表什麼？」
「什麼？」
「這裡是『我』的工房。」
她輕聲開口，同時手臂微微彎曲拉近了他們的距離：「工房的主人只有我一個，只要在工房裡，除非是像老師那種抬抬手就能毀滅世界的存在，否則我絕對不可能受到任何傷害。」
而現在，工房保護的人，又多了一個。
注視著那雙藍色的眼眸，亞紀低頭時長發從她的肩頭滑落，發梢垂在深藍色的襯衣上時微微蜷曲，隨著她的動作又輕微地繞動一圈後舒展起來：「它也開始保護你了，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是因為那個『共生』？」
自己都沒察覺到聲音比以往低啞了許多，七海建人忍住想要緊扣雙手的衝動看著她再次俯下用臉貼著胸口。捕捉到那勻速的心跳聲時亞紀輕笑著蹭了蹭他的襯衫，仿佛下一秒自己的唇就要貼在他心口：「是啊，『共生』。老師應該和你說過了吧，共生的契約確定之後，我們就會共享很多東西。」
是的，格蘭納姆說過他將要和她共享生命，會更加明白她的想法，也能夠感知到她的情緒——
「那建人來猜猜看，現在的我，想對你做什麼？」
她再度抬起身，往前挪動的時候整個人在自己身上匍匐前進著，讓他愈加僵硬的同時看到她低垂著頭，呼吸噴在他的脖子上，軟乎乎的熱氣殘留在皮膚上又帶出些許涼意。亞紀看著七海建人上下輕微抖動了一下的喉結，輕笑著突然轉過身，咕嚕著滾到他旁邊躺下，貼著他閉上了眼睛。
「我現在啊，想和建人晚上一起睡。」
「……」
「但是知道不可以而且建人肯定也不會答應，所以現在就和我一起躺一會兒吧。」
等等，她知道她在說什麼麼？
轉頭看著亞紀確實是閉上眼睛的樣子七海建人有些無奈地吐出一口氣，卻並沒有想要起身離開。空氣墊慢慢消失之後兩個人躺在客廳的地板上，冰冷的感覺讓亞紀再度蹭到七海建人身邊，剛想開口就發現他同樣側過身伸手輕輕地擁住了她。
共生的契約，讓他們很容易就能明白對方的想法，隨便一個眼神就知道彼此想要什麼，希望獲得什麼。
但是也僅限於知道，而不是真的會去做。
「建人。」
「嗯？」
「你對我這麼好，是不是喜歡我？」
亞紀依舊閉著眼睛，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也大概知道他現在的表情肯定很復雜。偷笑了兩聲後她感覺到自己整個人又開始暖和起來，很是舒服地再往前靠了靠：「不用現在回答，因為我很喜歡建人的嘛。如果說你哪天開始討厭共生契約、討厭我了記得一定要和我說。我雖然沒有老師那麼厲害，但我也知道怎麼解開它。」
「會不會對你有損傷？」
「對我？不會的。看建人你回復這麼快，看來你也很討厭共生？不對，之前你也很討厭使魔的契約，所以應該是不管什麼契約都很討厭，對吧。」
猛地從地上坐了起來，亞紀歪了歪頭，仿佛是嗅到不遠處飄來的炸雞香味可憐巴巴地看了過去：「本來想再躺一會兒的，但是建人，我餓了。」
感覺到她似乎越來越會撒嬌的態度七海建人反而躺在地上深吸一口氣，用手擋住眼睛良久才同樣從地上坐起來，氣場壓抑又帶著因為某些想法無法紓解的煩悶：「我知道了。」
「啊呀，建人生氣了？」
「沒有。」
「真的沒有？」
「沒有。」
伸手准備把掛在旁邊的圍裙套在身上時七海建人突然感覺到自己腰後一緊，扭頭看到亞紀似乎有些咬牙切齒地在幫他身上的圍裙打結時有些不自在：「倒是你，怎麼突然生氣？」
「回頭做一條圍裙給你，這條圍裙不行，我總覺得它在挑釁我！」
「……」
圍裙，也能挑釁人？
不是很懂她的意思，而且原本他以為她還會繼續這樣趁著機會從背後抱住自己，卻沒想到還是乖乖地站在旁邊給他打下手。
遺憾麼？也並沒有覺得有些遺憾，只是單純覺得如果說這樣的日子會持續下去，好像也並不是什麼壞事。
討厭契約麼？
他不討厭契約，或者說他討厭總有人不按照契約上所寫的那麼做事。但亞紀並不是這樣，她並沒有做錯什麼，或者故意去破壞什麼。
「怎麼了，建人？」
「不，沒什麼。」
偶爾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時間也會開始變久，在周一重新開店時上午一般也不會有什麼人，她穿著那身哥特系長裙坐在窗邊的小桌邊，手裡握著羽毛筆認真而又苦惱地看著手中的書籍。陽光照不到她的臉上，從窗戶格子打入室內的小格光線落在她的裙子上，偶爾能夠看到上面閃過的些許金光。
輕柔的樂聲徘徊在小而精致的店鋪內，她有時候寫字的速度很快，飛一般寫完一段話後會很得意地拿起紅茶，然後又皺著眉頭開始看下一段。
甚至於讓人覺得有些歲月靜好。
「呀~是我打擾你們了麼~看得那麼認真。但是很抱歉，現在有客人哦。」
門口的鈴聲響了起來，當熟悉的聲音出現在這家店裡的時候七海建人抬起頭看著走進來對著他笑嘻嘻打了個招呼的白發青年更加變本加厲地扭頭，實在是有些懶得理會。
「別這麼裝作不認識我嘛七海，要知道我可是很想你的。」
「這位客人，請你不要對我的店員性騷擾。」
啪得一下合上手裡的書，亞紀擱下羽毛筆看著笑容甚至於可以說有點誇張的白發青年，微不可見地翻了個白眼：「請問您有什麼需要麼？」
「有什麼需要啊，店主小姐可真是不得了呢，居然有那麼大的能力，我可是很認真地覺得您很厲害，並且希望得到店主小姐的幫助。」
隨手將眼罩給脫了下來，大步走到亞紀的桌前坐下後五條悟一手撐著下巴，手指上套著眼罩轉動著像是在玩什麼很有意思的游戲：「我提出需求，店主小姐都會滿足麼？」
「看你提出什麼需求了，但如果說是要挖牆腳的話……」
亞紀瞥了眼面前那雙無比熟悉的眼睛，再研究了下這張完全可以說是恃美行凶的臉後嘆息著靠在了椅背上，很是隨意地端起紅茶：「想要什麼我都能看情況，你只要給足夠的價錢就能幫你搞到。但你要是敢挖我的人，我會直接把你這個不孝子孫揍飛，懂麼？」
「……」
「……」
啊？等等，什麼？不孝子？？？
第31章
看著五條悟聽到自己這句話表情混亂的模樣, 亞紀也不介意他的表現，將杯子放在桌上後上半身微微前傾，注視著那雙冰藍色的眼睛沒有再開口。氣氛逐漸從剛才的歡樂變得凝重, 等到最後亞紀輕輕笑了笑才又坐直：「所以到底找我有什麼事情？」
「嘛，一方面是因為七海在這邊，另外一方面……」
很奇怪的感覺，非常奇怪。
擁有六眼的五條悟能夠捕捉到各種各樣的信息並且確保這些信息絕對真實，其中自然也包括看對方是不是在說謊。剛才那句仿佛是開玩笑一般的「不孝子孫」聽上去確實像是口誤的玩笑，但五條悟卻感覺到她並不是在說謊。
「我的母親可是活得很好喲。」
「哈？你在說什麼啊, 我一個堂堂十八歲的美少女怎麼可能生孩子。」
亞紀十分嫌棄地翻了個白眼，看著笑眯眯的五條悟輕哼：「所以悟君你有話就說, 我很忙的。」
「悟君」, 不是五條麼？哎呀, 這種稱呼……不會讓某個人吃醋？
五條悟興致勃勃地瞥了眼七海建人的方向, 不過很快把稱呼問題拋在一邊，整個人還刻意坐直表現出一副認真的樣子：「我很好奇的還有一點，亞紀小姐居然能夠直接開啟獄門疆。」
「這反而應該是最好理解的吧？我是亡靈法師，控制屍體和亡靈是我的本職工作。」
像是將視線看向窗外，亞紀注視著偶爾路過的行人一點點走遠卻再沒轉頭：「你應該知道獄門疆本身是『屍體』，是源信那家伙的屍身。」
源信，那家伙。
在獄門疆裡呆的時間不算長，但同樣算是知道不少的五條悟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的少女，瞥了一眼不遠處的金發後輩又對著他眨了眨眼睛：「所以呢？」
「所以我就稍微動了點手腳, 讓你快點能出來而已。」
「那我也很好奇，亞紀小姐為什麼會想要幫我？」
為什麼要幫五條悟？
「用你想聽的那句話來說就是, 我和你有點淵源。」
表情平淡地轉過頭, 亞紀重新靠在椅背上, 整個人都有些變得懶洋洋地：「而且對比宿儺，我更喜歡現在這種平穩的生活。你們咒術師是平穩生活的保證，所以我選擇站在你們這一邊，很難理解麼？」
「確實不是什麼很難理解的事情，那麼我們進行下一個討論吧。」
敏銳地察覺到坐在自己對面的少女似乎有那麼一點不滿，五條悟若有所思地看著不肯和他對視的法師小姐，最後還是笑著點了點頭：「安心，既然七海沒有問題，我也不會強行把他帶走。畢竟帶個大男人回去，不管怎麼樣都很奇怪。」
「……」
看著她那張似乎有些熟悉的臉上顯而易見的嫌棄，五條悟猛地湊到了她的面前，仔細注視著她的五官和那雙漆黑的眸恍然：「果然，不管是眼睛還是五官，都很像。」
「很像？」
「是哦，尤其是——」
刻意拖長了一點音調，五條悟伸出手指輕輕地搭在自己的唇上，最後給了法師小姐一個賣萌般的wink：「亞紀小姐我很帥氣的對吧？怎麼樣？要不要考慮一下給我點什麼附贈品？我會很開心的哦。」
「……」
謔，好不要臉。
「不過除此以外，我確實有件事情想要征求亞紀小姐同意。」
「什麼事情？」
「想也知道七海現在這個樣子亞紀小姐肯定是花了很大力氣，如果說亞紀小姐同意偶爾讓七海幫忙教教學生或者打打工——安心，錢會全部歸亞紀小姐的。」
「你看我像是缺錢的人？」
「挺像？」
「……」
在看到五條悟掃過她手上的書籍時亞紀猛地咬了咬自己的後槽牙，她怎麼就忘記六眼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東西。
「不會太久的，只是『借用』嘛~」
「你自己去問建人，他同意了我無所謂。」
「好耶，那還真是謝謝亞紀小姐了。」
看著他嬉皮笑臉還不准備走的樣子以及立海大已經放學跑過來買東西的女學生們，亞紀在看到小姑娘們又對著五條悟開始臉紅然後轉向自己雙眼放光的模樣，突然很想把書本豎起來遮住自己的臉裝不存在。
想也知道她們肯定是在說什麼「亞紀小姐好會哦」或者「又有新的帥哥亞紀小姐真是太厲害了」當然還有「電話號碼我們能不能要到」這種話題，如果直接說五條悟和自己沒關系……
那也不可能，因為他真的和自己很有關系。
「亞紀小姐還是不能告訴我為什麼稱呼我為不孝子孫？」
「不能，你可以走了。」
「好絕情，就說一下嘛，讓我猜猜看也可以。」
也不知道是在抱怨還是在撒嬌，最後還是甩著手裡的眼罩走到櫃台前的五條悟彎曲著腿把手撐在櫃台上，看著表情平靜的後輩歪了下頭：「說起來，你有感覺和平常不一樣麼，七海？」
「沒有。」
「我剛才得到亞紀小姐許可了喲，如果說七海想要賺點錢給亞紀小姐幫忙的話，以後就還是會聯系你啦。」
白發青年笑起來的樣子格外有種讓人想要把東西往他臉上砸過去的衝動，雖然也算是好久不見，但早就對五條悟本質上的惡劣和那種絕對會把人壓迫到死的性格了解不已的七海建人停下動作，抬頭看著他時表情平穩：「是因為我現在不會死了，對麼。」
「不哦，主要還是因為大家都想見你，尤其是悠仁還有琢磨兩個，你突然這麼完好無損出現在他的面前，他們肯定會超開心的。」
「……」
虎杖悠仁和豬野琢磨，確實啊。
「只是我很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七海你和亞紀小姐現在是什麼進度？」
有些試探性地舉起右手伸出小指晃了晃，五條悟眨了眨眼睛瞬間又變得八卦起來：「她現在是不是你的女朋友？」
「如果有任務的話，任務可以直接讓伊地知打電話聯系我。」
「別和亞紀小姐一樣轉移話題啦，快讓前輩我來猜一猜。你們有牽過手麼？有親過麼？喜歡的話好歹約會一下啊！橫濱中華街也是有很多好吃的東西，帶著她都走走嘛~」
「別來影響我生意，你的點到了。」
從座位上站起來格外無情地對某咒術師天花板開口，看著他一路總算是走出店門的樣子亞紀輕哼一聲，把杯子擱在了櫃台上對著自己的使魔先生很是不滿：「建人，我紅茶都沒了。」
「抱歉。」
「也沒有讓你抱歉，是悟君太不可愛了。」
在聽到亞紀的抱怨時七海建人拿起茶壺的動作慢了那麼幾秒，看著那紅褐色的液體慢慢注入她手中的杯子時垂下視線。她似乎一直都是稱呼別人名字……不，也並不是一直都是名字，太宰治是因為多年相識再加上她在等對方死亡所以用的姓氏，身為店員的夏目君也一樣用的是姓氏。
她對作為顧客來店裡的某些小姑娘倒是為了表現親近，都是用的名字稱呼——那麼，五條悟是因為「顧客」才用的名字，還是因為什麼別的原因？
不，更奇怪的是，他為什麼要在意這件事情？
亞紀倒是絲毫未覺，拿著紅茶重新回到那張桌子邊偶爾閱讀偶爾和少女們聊天時突然聽到一陣喧囂。隔著窗戶看到到哥哥來店裡這件事情對於幸村星奈而言不亞於班主任來到，小姑娘哀嚎著環顧四周，最後欲哭無淚地抓著一本本子，蹭到亞紀身邊小聲哀求：「亞紀小姐，請問您的裙擺下面能藏人麼？」
不，小姑娘你這個想法也實在是有些……
看著幸村星奈分外慌亂的模樣，亞紀注意到七海建人看過來的目光，勾起嘴角慢慢將書翻過了一頁：「星奈，你就怎麼這麼怕哥哥麼？」
「也不是怕啦，這裡是我的港灣，等他來了肯定又要說我什麼不會攢錢就會買各種好看的東西，但又不會去真的用。」
幸村星奈微微鼓起腮幫子，表情顯得格外怨念：「好討厭哦，我喜歡收集也有錯了麼？好看的東西誰不喜歡，我只會在我特別喜歡並且確認我是想買的才會動用零花錢。」
「這樣不就很好麼？我也並不是一直都會反對你的。」
柔和的聲音從紫發小姑娘身後響起，相貌美麗而又無比相似的兄妹倆站在亞紀面前，賞心悅目的同時讓她的心情都變得好了起來。
果然，對比自家不肖子孫，還是幸村家兩個小可愛比自家的小混蛋更能治愈她。
「幸村……兄妹都是幸村的話，果然還是叫星奈和精市比較好一點？」
「嗯，亞紀小姐這麼稱呼我就好。」
紫發少年臉上似乎沒有再和以往一樣微紅，轉頭看著自家偷笑的妹妹對著她露出了個更加和善的微笑：「亞紀小姐，請問可以給我挑選一款火漆麼？」
「嗯？是想要一套，還是想要火漆，亦或者是想要我這裡給你定制一款印章？」
「亞紀小姐這裡印章也是可以定制的？」
「可以哦，不過大部分都是那種哥特風格，而且你也要稍微等段時間才行。」
走到火漆的貨架邊上伸手挑了一款銀白色的蠟燭遞給幸村精市，亞紀隨手又拿起了一個黃銅色的印章：「就比如說這種，款式你可以挑，有什麼別的要求，我也基本都可以幫你做。」
「那就麻煩亞紀小姐幫我定制了。」
少年眼睛微微亮起，聽著自家妹妹在旁邊嗚咽著「我也想要」心情愈加燦爛：「請問大概什麼時候能拿到？」
「應該是五個工作日……所以下個星期就能好。」
「那麼我下個星期還會再來的。」
聽到少年和她定下了「下周還會再見」的約定，金發的使魔先生用眼角余光看著她微笑點頭的模樣轉過頭，伸手接過旁邊女孩子遞過來要購買的手鏈時聽到了她似乎是鼓起勇氣說出的話。
「那個，七海先生，請問您……那個，能給我您的電話號碼麼？」
「抱歉。」
他用他一貫的平穩聲線開口，將標簽上的條形碼全部掃過後給她把買好的東西裝進袋子裡遞了過去：「請收好您的物品，歡迎下次再來。」
「……」
聽著七海建人的這種無情話語亞紀憋了憋笑，等到送走所有的客人把店門關上打烊亞紀才轉過身，對著依舊沒有任何表情的使魔先生笑：「好絕情的建人先生，我當時都覺得那個小姑娘要哭出來了。」
「你呢。」
「嗯？我什麼？」
「你要幫那位幸村君定制印章。」
透過眼鏡注視著眼前的少女，七海建人看著她有些驚訝的樣子，聲音比以往更加低沉，卻又並不覺得自己是在生氣。
不，這種根本不能說是生氣，只能說他是在，嫉妒？
「雖然說是定制，其實都是你親手做的，對吧？」
「對呀……」
等等，她心虛什麼？她用手藝賺錢，怎麼就心虛了？這不太對啊！
而且七海建人才是使魔，她是主人啊！明明是他被女孩子們要電話號碼自己不爽才對，怎麼突然一下子就變成他不爽了？
尾音逐漸消失在空氣之中，只留下兩個人的店鋪裡氛圍逐漸開始變得微妙起來，那些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積累起來的輕微煩躁以及僅僅是因為幾聲名字帶來的不滿，還有她剛才和五條悟靠得那麼近後自己內心所產生想要拉開她的想法，到最後卻在腦海裡彙聚成了五條悟問自己的那麼幾個問題。
你們牽手過麼，擁抱過麼，有沒有接吻。
他是她的使魔，但是這種想法，是不是說明他對她的占有欲開始日漸膨脹，甚至於——
他想要她的眼中，只有自己。
第32章
那雙藍色的瞳是自己熟悉的, 但是其中所蘊藏著的情緒，卻應該是自己第一次見到。
不管周圍的那種氣氛，還是說他注視著自己的模樣, 亞紀一時之間甚至於覺得自己的大腦像是中了混亂術一樣變得根本無法思考，只能機械地吐出幾個音節。
這算是什麼？總覺得好像對話完全沒有辦法繼續下去，而且看七海建人的樣子好像有些不滿，這有什麼不滿的？如果不是不能暴露自己的體溫上的問題，她還想當場和幸村星奈貼貼呢。
最奇怪的是自己看到他不開心為什麼會心虛？她作為亡靈法師作為使魔的主人，應該是最理直氣壯, 根本就不需要解釋才對。
哪怕是隔著鏡片，她也能夠看見七海建人的眼睛裡似乎有著和自己同樣混亂的情緒。這種情緒自己無法整理歸納, 他卻一點點地梳理完畢, 逐漸開始變得認真起來。
他到底, 想說什麼？
看著自己的使魔先生朝著自己微微前進了一步, 亞紀下意識想要後退卻又覺得好像這麼後退實在是有點丟臉。站在原地微微張開嘴，看著他已經走到自己面前似乎觸手可及的位置時終於吐出一個音節。
「亞紀……」
「亞紀！雖然說已經關門了，但是燈還開著我就知道你還在收拾還在裡面。亞紀你開開門，看在我們認識那麼久的份上開個門嘛~」
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門口那仿佛催命一般的敲門聲給打斷，亞紀嗖得一下扭過頭，第一次對自己打烊後來砸門的太宰治有了那麼點感激的想法。
剛才她，她想說什麼來著？不對，他距離自己這麼近，又是想要和自己說什麼？
猛地打開了自己的店門, 在看到背著一個酒紅色頭發青年、同時臉上繃帶已經消失的太宰治時愣了愣，伸手遮掉他一半臉才點頭：「原來是太宰, 你脫掉繃帶, 我都要不認識你了。」
「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來吐槽啊！倒是亞紀你, 臉好紅。」
「那麼我們就都不要在意這些細節，說正事。」
立刻停下了那顆互相傷害的心，亞紀略微蹲下後伸手抬起酒紅頭發青年的下巴，熟練地扒開眼皮指尖凝出光線照射了一下才沒興趣地收回手：「活人啊，我以為你給我抬屍體來了呢。」
「啊哈哈哈，亞紀小姐……」
「我知道我知道，進來吧。」
看著那個如同死去屍體一樣的青年，亞紀搭著門嘆了口氣，扭頭對上依舊站在店裡七海建人的目光時卻又慢慢錯開，不知道為什麼耳朵開始發燙：「店裡比較麻煩，我幫你們清一下。」
「謝謝。」
看著那些櫃台直接往兩邊挪動著給他們騰出一塊空地，太宰治低聲道謝後看著七海建人離開又回來時幫忙帶來的被褥，把像是昏迷又像是睡著了的青年放在鋪蓋上，小心翼翼地想要清潔他身上的傷口時卻發現傷口根本就不存在。
「這是你和我要的替身娃娃起效之後的結果，但是你也需要知道，替身娃娃避免的是一次□□上的死亡。」
不知道從哪裡拿來了一盒牛奶味的pocky，叼著細長的餅干仿佛是在抽煙的少女無視了兩個人的表情，哢擦一下咬斷一截亞紀才繼續說下去：「所以接下來，就看他的精神到底想不想活下去了。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太宰你一定要救他啦，這個人死了我操作下給你當使魔，也能活不是麼？」
「那可不一樣啊亞紀小姐。」
「有什麼不一樣的？依舊或者，有著和之前一樣的記憶一樣的想法一樣的性格，□□因為法術的改造從此不會再經歷死亡，只要主人不死使魔也不會死，完美符合你的……」
「不。」
穿著一身黑色的少年慢慢坐在地上，像是十分疲憊般把臉埋在了臂彎之中：「亞紀小姐，這樣的織田作，並不是自由的。」
「……」
自由。
咬著餅干的動作微微頓住，亞紀的表情裡多了點苦澀。她沒敢去看七海建人，只是同樣坐在了太宰治身邊念動著奇妙而又詭異的音節，伸手輕輕地拂過那個男人的額頭。
柔和的白光從她的手心冒出，那種力量並不像是「亡靈」法師會有的技能，與其說是「死亡」不如過更像是「重生」。
「所以現在，他以為自己死了。」
一種奇妙的波動從酒紅色頭發男人身上傳來，亞紀切換了語言與其說是在自言自語，不如說是在說給太宰治和一邊的七海建人聽：「死之前，他的願望是什麼？」
「……」
「如果說他的願望與你有關，那麼他會想活著看到這個願望實現麼？」
會的，肯定是想的。
感覺到躺在地上的青年似乎想要睜開眼睛，太宰治突然背過身像是想要逃跑，然而一條藤蔓已然產住了他的腳，沒有逃跑成功反而差點來了個平地摔。
「亞紀！」
「太宰這家伙和我認識了很久，也和我要了很多東西。」
亞紀平淡地拿起一個已經像是死掉的娃娃隨手扔進了垃圾桶，手中的白光依舊虛浮在織田作之助的頭上：「雖然他很無賴很討厭，一點也不信守承諾，與其說是解決事態不如說巴不得各種事情能鬧大一點，簡直就是個黑泥與麻婆豆腐的綜合體。」
「我可沒有希望各種事情能鬧大一點哦！」
「但是，他希望你能活著，自由的活著。」
「啊，我知道。」
酒紅色頭發的青年慢慢睜開了眼睛，轉頭看著身邊的法師小姐時似乎是努力提起嘴角給了她一個微笑，然後又再閉上了眼睛：「我都知道。」
「真可惜，要是不醒的話我就多個幫手了。」
半真半假地抱怨著站起來，轉身在看到自家使魔先生時亞紀瞬間又轉了回去，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完美地轉出一個360°旋轉：「然後你決定怎麼做？」
「……」
「噗。」
太宰治坐在地上使勁扯著腳上的藤蔓也沒忘記笑出聲，尤其是在看到亞紀惱羞成怒的樣子時更加悠哉：「那亞紀介意我們暫時住一晚麼？」
「很介意。」
「噫~我們又不會來後面的二樓，去打擾你們二人世界。」
在聽到太宰治提到「二人世界」的瞬間亞紀毫不猶豫一個火球砸了過去，三個人看著在太宰治身邊被砸出來的深坑和緩緩又變得平整的地板，再嗅到遲來的焦糊味時太宰治咽了口唾沫，默默地往旁邊挪了挪位置。
這個，他人間失格可沒法對亞紀的魔法用，為了自己的小命，算了算了。
只不過——
「這位織田先生倒是沒關系，睡一晚應該就沒事了。」
看到太宰治伸手在自己臉上做了個拉拉鏈的手勢後亞紀滿意地點了點頭，扭頭對著酒紅色頭發的青年開口，同時伸手仿佛是直接從他的面前拉開了一張面板：「織田作之助，對吧？嗯，數據都不錯，身體有點遲鈍，不過考慮到你之前陷入的假死狀態，把這個喝了。」
手在虛空中取出一瓶藥劑塞進他的手裡後再敲了敲那個「面板」，看著它消失亞紀才站起來，伸手撫平了自己身上哥特長裙的褶皺後走到了那面暗牆邊：「接下來的話，你們想怎麼做？」
「亞紀你看，織田作能在你這邊打工麼？」
打工？又來一個？
感覺到七海建人的表情似乎有些微妙，太宰治眨了眨眼睛立刻轉向了亞紀，剛准備賣萌就聽到她格外絕情的拒絕：「人已經夠了，有夏目和建人在我不需要別人。」
「好狠心。」
「既然這樣我就再狠心一點，在我這裡一晚上一百萬日元，謝謝。」
「……」
「最近我很缺錢的。」
看著對自己伸出的手還有織田作之助的悶笑，太宰治默默地把自己縮成一團：「不就打擾了你們兩個嘛，看亞紀你那麼開心，我還以為我恰好幫你打斷了什麼你不想聽的話，很開心呢。」
不，不是！這也不能這麼算的！不管七海建人想和她說什麼，她也沒有開心好麼！
只不過剛才自己想說的話，現在回憶起來似乎也快要忘記了。
站在廚房裡看著似乎從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來到店裡之後就沒有再說話的七海建人，亞紀抱著靠墊有點小心翼翼地站在旁邊看著他做飯的樣子，最後還是把視線放在了圍裙上。
又忘記換圍裙了，怎麼辦，好想變成圍裙算了……
「在想什麼？」
「圍裙。」
下意識地回答了自家使魔先生的問題後亞紀臉上瞬間漲紅，看到他有些困惑但並沒有過於在意的樣子松了口氣，裝作是很無意般開口：「在想要不要給你換一個圍裙，因為感覺現在這個也用了有段時間了。」
「是麼。」
「嗯。」
桌子上的意式芝士焗雞肉看上去格外美麗，另外一邊是自己喜歡的油麥菜和味增湯，再加上一份土豆沙拉，晚飯的顏色看上去五彩繽紛，甚至於有種可愛的感覺。亞紀有些呆愣地看著自己面前盛好的米飯，慢吞吞地拿起筷子看著七海建人的動作開始數米粒。
剛才那個時候，他想對自己說什麼呢？自己應該沒有做錯，那麼他會說什麼，想要告訴自己什麼？
為什麼會那麼慌張，會生氣，會覺得不開心——
以及在店裡的那個織田作之助死了一次又被太宰治帶出來，不管是自己還是他們會不會都遇上麻煩，附近就是立海大，對那群學生們會不會造成什麼奇怪的影響？
各種各樣的思緒一下子堆積在腦海裡，甚至於在聽到七海建人的聲音時都變得有些迷迷糊糊。下意識放下手裡的碗筷，亞紀抬頭看著他時卻聽到了他的道歉。
「抱歉。」
「誒？為什麼？」
「……」
「建人你為什麼要道歉？」
因為他對她有了一種不應該有的想法，有了想要除了「使魔」這個身份以外更多的東西。而她卻依舊像是懵懂的少女，什麼都不知道，也什麼都不了解。
共生明明能夠讓他們彼此對對方有著更深的了解，也能夠盡快明白對方在想什麼，但是她卻不明白。這樣就足夠可以說明，她並沒有那方面的想法。
那麼，就先讓自己所想的東西潛藏起來吧。
他們已經「共生」，之後要多久都沒有關系，只要她還在自己身邊——
「亞紀。」
「嗯？」
她歪頭看著自己，突然像是明白過來伸手往自己面前拍了一下，再度將手張開時臉上有了燦爛的笑：「我知道了，建人是不是也想要我給你親手做的印章？」
是的，這的確也是自己的想法，她這樣理解就好。
「是的。」
「哎呀，那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做得超好看！」
笑眯眯地重新拿起筷子繼續吃著晚飯，等到晚飯結束後亞紀笑眯眯地一路走進自己的工作間，在關門的時候直接用頭頂著門關上，順帶再砸了兩下哀嚎出聲。
她明明想說的不是這個啊！！
明明，明明應該說的是「你是不是喜歡我」這種話，然後不管他回答什麼都要跟一句「不管建人怎麼說，我都最喜歡你了」才對。
將頭埋在自己的膝蓋裡露出不管怎麼樣都沒法擋住的通紅的臉，亞紀慢慢將後腦勺重新靠在門板上，伸出自己的食指盯著上面還沒消去的疤痕良久，慢慢地將那些傷痕貼在了自己的唇上。
或許老師來的那天，他應該就已經看出來她喜歡七海建人，而且是那種最好昭告天下和他結婚，和他一直這麼在一起的喜歡。
可是……
「自由啊。」
想著太宰治對著自己說的話，少女臉上的笑容逐漸變得苦澀。她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起來走到自己的工作台前，看著一團已經拿出來的黃銅慢慢開始給它塑形。
對自己很重要的「人」，正常一點的人類都會希望他能夠自由自在地活著。但是自己不是，她只想把七海建人束縛在自己身邊，根本就沒有任何想要、或者說，根本就沒有容許他離開的意願。
七海建人，會很討厭這樣的自己吧。
第33章
在最開始的時候, 其實他們的相遇就和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不一樣。
每個人在相遇的時候都是「活著」的，唯獨她與七海建人不是。她見到的是死亡的他，而他所見到的自己……
同樣也是死亡後的自己。
那些誓言中「只有死亡才會將我們分開」並不適用於亡靈法師這樣的人, 還不如說「哪怕死亡也不會把我們分開」才比較對。死去的人與死去的人相見，她不想讓這個或許是世界上唯一能夠理解自己的人離開，有錯麼？
這個想法沒有錯，可「不願意讓他離開」這個願望，並不是七海建人本人的。
自己強加於他人的願望，真的會讓他留下麼？
不會的吧。
沉默地看著手中這一團已經拿出來的黃銅, 亞紀像是在玩橡皮泥一樣把它拉伸又揪下一團搓成圓形，最後重新開始做著自己手中的工作。隨著手中的黃銅逐漸成型, 仿佛這樣就能讓那些想法消失一樣, 整個人都投入到了印章的制作流程之中。
本來她已經說好要給幸村精市做印章, 後來自家使魔先生也想要一個——這樣一來她倒是能夠用這種機會來好好想想自己接下來應該要怎麼做。
幸村精市的印章可以先用來做一做熟悉流程同時也以防萬一, 給他的也不需要加上各種各樣的魔法，加個和星奈妹妹當初的手鏈差不多的一次性防護就行了。黃銅作為魔法載體不算優秀，七海建人的印章肯定要換上魔銅來做才會比較方便。
字體肯定是要刻得好看，魔銅要保持摸上去不燙手也不冰涼的恆溫，附一層恆溫魔法，再多一個防護咒語免得因為印章上的名字被人動手腳。當然，如果說他會隨身攜帶這麼印章，那麼防護性肯定是要半永久的，再加上變形魔法危機時期直接把印章變板磚掄上去啟動攻擊龍卷風……
「我總覺得我好像不是在做印章, 而是在做印章型魔法攻擊炮。」
洋洋灑灑把自己需要用上的東西給列了一張清單，看著上面的東西亞紀嘴角抽了抽, 帶著點挫敗把手上的東西扔到一遍, 先把幸村精市的印章簡單塑形完畢後再拿起七海建人的那團魔銅捏著當橡皮泥玩。
她不想讓他離開, 不想讓他走——但是如果說哪天七海建人真的還完了他欠自己的那些材料，她也沒有理由不讓他走。
所以印章上果然應該再加一個追蹤法術，他只要帶著它自己就知道他去了哪裡，到時候「偶遇」起來就特別方便。
簡單的紋路一點點隱藏在印章的手柄上然後再逐漸隱沒，將已經成型的魔銅塊放在手中，亞紀嘟噥著繼續手上的工作，直到聽到隱約的敲門聲才抬起頭。
「嗯？建人有事麼？還是說樓下那兩個家伙喊餓了？」
「不。」
金發男人看著似乎臉上有些疲憊的少女垂下眼眸，看到她指尖上的污漬時聲音似乎又變得有些無奈：「現在是平常你晚飯的時間，不餓麼？」
在腦海裡接收到這個消息時胃部蠕動著發出咕嚕的聲響，亞紀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扒著門聲音都輕了下來：「你，你飯做好了？今天沒來幫忙，抱歉。」
「沒關系，就算是在工作，也要好好休息。」
帶著些許責怪的話從七海建人口中說出時並不會感覺有什麼心理壓力，與其說是責備，還不如說是因為關心而說出的提醒。
「我知道啦，下次一定不會了。」
看著法師小姐一本正經保證下次絕對會再犯的模樣七海建人嘆了口氣，看著她哼著歌去洗手然後坐在飯桌前雙手合十的模樣拿起筷子，貌似無意一般開口：「太宰先生那邊沒關系麼？」
「給太宰一條繃帶他就能活蹦亂跳，不用擔心。」
抿著筷子上剛才夾起奶油煎銀鮭魚殘留下來的鮮味，亞紀抬起頭看著平靜吃著晚飯的使魔先生有些期期艾艾地開口：「那個，建人。」
「嗯？」
聽著他帶著小鼻音的回應，亞紀覺得自己耳尖似乎有些發燙，不過很快調整好心情繼續說了下去：「你，會不會覺得不自由。」
「自由？」
「你看，你一直都沒怎麼徹底出過門，每次都是呆在店裡幫忙。今天悟君也有過來，以後我也不會介意你去接咒術師的工作。而且，這樣一來你也可以快點把賬單……」
「你希望我快點還清欠款麼？」
「……」
如果說還清了欠款，那麼他們之間最開始的那個契約就已經完成且不存在了。這麼一來，七海建人本身也將獲得真正的自由與新生——對比現在這種「亞紀的使魔」身份，肯定是去掉會更好。
沒有敢抬頭看他的表情，亞紀卻也沒回應，低頭扒飯的速度都變慢了下來。等到她停下時仿佛整個氣氛變得凝重，法師小姐抬起頭，勾起嘴角的樣子仿佛只是為了露出笑容而笑：「一開始就是我強行綁著你的嘛，你想走也很正常，我不會說什麼的。」
「你不會說什麼。」
男人低沉的聲音從對面傳來，他同樣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注視著自己，或許是因為鏡片隔絕了不少情緒，又或許是因為他想要表達的很復雜，亞紀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接下去，只能把頭埋得更低。
「以前……以前，太宰和我要替身娃娃之前我有和他提過另外一條思路。」
「……」
「我說如果織田君死了，要不要我來把他變成他的使魔，這樣同樣能夠讓織田君活下來。但是他拒絕了我，說這樣的織田君不管怎麼樣，都已經『死』了。死亡的人再活過來，無論如何都不能說是還活著的。」
所以七海建人，我把死去的你變成了我的使魔，這樣的你不管如何都無法再成為人類。不管是表現得多像是人類，外貌、思考方式、行為舉止，一切的一切都不再是人類。
而是，「使魔」。
「建人，我很喜歡你，你喜歡我麼？」
她又笑了起來，卻並不是在表白，更像是在復述一個錯誤的開端：「我很喜歡你這件事，是因為我用的復活魔法本來就是老師計劃復活瑪蒂娜小姐用的。」
將米粒一點點放在嘴裡，無意識地咀嚼著再吃下後亞紀抬起頭，看著那雙藍色的眸突然又錯過去，目光落在花瓶中的太陽菊上：「或許這個魔法裡蘊含著『情感』，能夠讓復活者和被復活者能夠相愛。」
「你喜歡我是因為這個魔法，我喜歡你，也是因為這個魔法。」
用錯誤的方式錯誤地相遇，然後再繼續錯下去簽了只有「試用期」的契約，接著一路錯下去再為了救他而「共生」。
她在每一條路上都選擇了錯誤的選項，在乙女游戲裡沒有打出GG簡直都是屬於游戲設計師的憐憫。太陽菊依舊在那邊盛放著，良久之後亞紀才聽到了七海建人的聲音。
「你很喜歡我？」
「……」
等，等下？
聽到那個低沉的聲音用自己剛才說出來的詞語重復一遍的時候亞紀不知道為什麼臉漲得通紅，抬頭看到七海建人重新平靜地拿起碗筷開始吃晚飯的樣子只覺得血色一路翻湧到了額頭：「為什麼是這種反應啊！好歹應該，應該說我是個騙子之類的事情吧！」
「你沒有復活我麼？」
「復活了。」
「我自己選擇簽約了還錢的試用期契約而不是另外一種，對麼。」
「啊，對。」
「你自己和我說過，提供選擇的是你，你自己承擔後果。」
「……所以呢？」
「那就好好承擔後果吧，亞紀。」
啊？誒？什麼什麼？這算是什麼反應？
呆滯地看著七海建人吃完之後坐在沙發上開始翻閱她的魔法書，亞紀迅速干飯完畢把飯碗扔去水池後竄到他旁邊一把抓住他的領帶。看著使魔先生似乎很體貼地主動往前不讓自己太用力的樣子亞紀磨了磨後槽牙，只覺得自己腦袋上估計有混亂遲緩麻痹魔界花buff大全：「你什麼意思？」
「什麼？」
「什麼叫那我就好好承擔後果吧，你可是被我的復活魔法玩弄了感情啊！算我求求你，這點不要忽略好麼！」
有點想笑。
看著這張臉格外混亂地說著各種各樣的台詞，通紅著卻又不敢來看自己，再加上那種「你喜歡我肯定就是因為被魔法蒙蔽了」的篤定，實在是有點讓七海建人有點想笑。
「你是不信任我麼？」
「啊？什麼不信任？」
「喜歡你是因為魔法，而不是喜歡你本人。」
「怎麼看我都是不可能被喜歡的吧！未成年哦！沒錯，我可是未成年，正常人不會喜歡這種未成年的小姑娘吧！」
前面半句話說得毫不猶豫，到後面反而像是想到了什麼理由一樣變得得意洋洋，好懂又讓人覺得她偶爾對自己的評價也太低了點。
雖然說很可愛，但也未免太偏執了。
「唯獨對自己不會被喜歡這一點很自信麼，亞紀。」
「沒錯，而且你不是知道麼？我是死掉的，現在你面前的亞紀某種意義上就是一具屍體，會說話會思考會動作的屍體，除了戀.屍.癖誰會喜歡一具屍體啊！」
七海建人看著眼睛忽閃著的少女，感覺到她和自己近距離接觸時身上那種微涼的氛圍勾起嘴角：「按照你這麼說，我也一樣。」
「……」
「不過，亞紀說過，你是無所不能的。」
「等等，我不算是所有的都無所不能，只不過是大部分情況下能做到的都能做到而已。」
看著她毫不猶豫地跳進了自己的陷阱，七海建人突然覺得如今的自己好像也有點卑鄙。運用成年人的語言陷阱把這個「未成年」給騙下來，怎麼看都是自己太過分了。
但是不過分一點，她肯定又要跑，還是就這樣說下去吧。
「那麼，我能拜托你一件事情麼？」
「可以啊，你說。」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看到她略有些驚慌卻又為了表現出游刃有余的模樣強行平靜的表情，感覺到自己領帶被松開的同時略伸出手，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做。
一路錯誤的選擇，並不是一定會帶來錯誤的結局。人生從來都不會被設定好，也不是要有一個必然的終結。
「就算這是錯誤的，以後我們也一樣可以相處愉快。」
他在心裡輕輕地嘆息著最後還是決定不去抓住她的手，注視著似乎因為距離緣故臉上開始越來越紅的法師小姐，實在是沒忍住對她勾起嘴角。
「不過我希望你可以明白，我知道我自己在想什麼。」
「我，我當然知道了！」
糟糕，這個人能不能別和自己靠那麼近？之前就是這樣，她每次和他靠得很近就總會有各種各樣的想法——最關鍵的是這種想法絕對不是出自什麼魔法副作用，絕對就是自己內心那種迫切的願望。
想要觸碰他，想要伸手環抱住他的腰，甚至於想……
「多謝。」
「那，那我就繼續去做印章了！沒事別喊我，我幾天不睡也沒關系！」
看著如同兔子般跳走的少女，七海建人在她嘭得一聲關上房門後輕輕嘆了口氣，伸手重新拿起魔法書閱讀時又聽到了門被輕輕推開的聲音。
「另外，還有。」
她半張通紅的臉露在外面，看著他良久後輕哼著伴隨著最後一句話，終於關上了工作室的門。
「我的喜歡不是那個喜歡，你別想歪。」
「……」
靠在沙發上翻書的手停頓在空中，聽著嘀嗒作響的時鐘秒針良久，使魔先生臉上才露出一個有些無奈的笑。
算了，接下來，他果然還需要繼續努力。
第34章
小巧的圓形黃銅印章逐漸在少女的手中成型, 打磨光滑的硬木手柄慢慢卡進了預留下來的孔洞中，榫卯結構讓兩者完美貼合。旁邊一支小蠟燭融化後蠟液再度因為溫度微微凝結，將印章敲下時帶有設計感的「Y·S」字母伴隨著雕刻出來的鳶尾花將蠟印變得格外優雅。精致而又細膩的筆觸再加上略有些沉重因此可以用來當鎮紙的手感, 怎麼看都是一個相當符合青少年喜好的印章。
「哇，好好看！哥哥，我覺得我也可以用耶！」
在拿到印章的那一刻首先發表意見的並不是幸村精市本人而是幸村星奈，同樣是姓氏Y開頭名字S開頭的小姑娘仿佛格外不懂人心，看著自家哥哥手中的印章以及配套的一支紫色蠟燭眼饞：「哥~」
「不可以哦，生日禮物已經給了, 星奈想要的話自己用零花錢來買。」
笑眯眯地合上盒子，幸村精市對著似乎最近沒怎麼休息好的店主小姐有些擔憂：「倒是亞紀小姐, 您是沒休息好麼？」
「啊哈哈哈, 其實也不是……」
抬手輕輕按壓了下自己的太陽穴, 亞紀剛想開口就聽到了幸村星奈恍然大悟的聲音：「是因為今天只有亞紀小姐一個人麼？夏目君不在, 七海先生好像也請假了？」
「夏目他一直都是三五六來的兼職，我頭疼的……」
「呀~抱歉吶亞紀，我今天又來晚了~」
在聽到太宰治聲音的那刻亞紀抄起手邊的墨水瓶想丟過去，然而意識到旁邊還有兄妹倆在她才壓制住自己的想法，扭頭看著頭上還綁著繃帶的港口Mafia干部皮笑肉不笑：「織田君來沒問題，你來就算了。」
「抱歉，亞紀小姐。」
緊隨其後的酒紅色頭發青年嘆了口氣，讓聽到聲音的幸村精市格外驚訝地轉過了身。從更衣室裡走出來的織田作之助穿著另外一套執事服，成功讓幸村星奈發出一聲小小的尖叫又捂住了臉, 手指卻完全沒有遮住眼睛，甚至於還特意大大張開讓自己能夠看個夠：「好帥啊, 比哥哥帥！」
「織田……先生？」
「亞紀小姐亞紀小姐, 你那裡挖到這麼多寶藏小哥哥的！快點分我一點鑒識眼啊！」
「這算什麼鑒識眼。」
有點無語地看著小姑娘, 亞紀站起來後伸手輕輕地點了點她的腦門：「只不過是熟人來兼職而已。」
「熟，人，啊~」
「不熟也被太宰說得熟了。」
聽著亞紀的抱怨幸村星奈拉了拉自家哥哥的衣袖，在對上兄長的視線時小姑娘十分認真地嘆了口氣：「現在想想，抱歉哥哥，我已經不站你和亞紀小姐的cp了。」
「……啊？」
「亞紀小姐，是絕對不會喜歡你這種年下的。」
看著幸村精市抽搐的嘴角，幸村星奈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完全沒有了之前拉郎配的態度：「亞紀小姐喜歡的類型，你從根本上就不符合。」
「比如說？」
「首先是低音炮。」
聽到這三個字時太宰治饒有興致地瞥了一眼一本正經的紫發小姑娘，同樣也湊了過去表情認真：「所以這也是亞紀不喜歡我的原因麼？」
「也不是哦，夏目君不知道，但是我估計亞紀小姐是看在他有貓的份上。七海先生很明顯吧，和這位織田先生一樣，看起來很有安全感而且很明顯是個認真的人。」
「我也很認真啊。」
「但關鍵是，兩個人都有屬於成熟男性的魅力呢，給人感覺很包容，被責備也不會覺得是對方教訓意味過重，反而給人一種很溫柔的感覺。也不會偷偷想要對方看著自己就做些小動作……」
越說越起勁的幸村星奈猛地反應過來，在看到眼前兩張如出一轍堪稱美麗的笑臉抱頭鼠竄：「你們看你們看，就是這種表情，我超討厭，亞紀小姐也超討厭！」
「……」
很討厭麼？
幸村精市之前就沒有把自家妹妹的拉郎當真，但是在這一刻，他扭頭看著依舊笑得格外燦爛的太宰治不知道為什麼，有種背上一涼的錯覺。
「抱歉，舍妹還小，有時候會口不擇言，冒犯您的話非常抱歉。」
「不不不，這個論調很有說服力，而且我也從來沒有從這種角度去分析過亞紀的想法，多謝了喲，星奈醬。」
聽著太宰治一本正經的道謝再看著自家妹妹因為這個道謝突然紅臉的模樣，幸村精市不留痕跡地將兩個人隔開後才朝著和織田作之助在說話的亞紀走了過去：「亞紀小姐，關於尾款的話……」
「哦，尾款我記得是2000元，對吧。」
收走小少年遞過來的錢後亞紀隨手給他找了一個五元的硬幣，看著少年有些呆滯的模樣輕笑了一聲：「五元硬幣不是結緣的意思麼，每個來我這裡第一次完成個人定制的交易之後，我都會回贈一個。」
想到之前自己買東西並沒有拿到這個硬幣，幸村精市小心翼翼地將這枚硬幣放在錢包裡後才將手裡的印章盒放進了書包：「多謝，您辛苦了。」
「不用謝，好好使用。」
微笑著看著眼前的少年，亞紀稍稍側頭時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湊到一起仿若閨蜜般開始點評各種信紙的幸村星奈與太宰治深吸一口氣。
這個黑泥怪，想對她可愛的小客人干什麼？
「說起來，今天七海先生不在？」
「……嗯。」
聽到幸村精市好奇的問題時亞紀反而僵住了，表情也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他也不會一直在店裡，大家都是兼職，所以我才點頭同意讓織田君也過來。」
「原來如此。」
雖然他也很想圍觀店主小姐和那位七海先生的情況，然而自己專注網球不可能來亞紀小姐的店打工，幸村精市只能遺憾地放棄了這個想法。轉頭在看到自家妹妹和那個穿著黑風衣的高齡中二病走得格外近的樣子，紫發少年瞬間黑了臉。
說好的「最討厭這種類型」呢，自家的妹妹這是又陷入「金魚腦」周期，說了什麼三秒鐘之後就全部都忘記了麼？
看著好哥哥無比英勇地把妹妹從港口Mafia干部手下救走，亞紀看著依舊笑眯眯的太宰治翻了個白眼：「別去逗人家小姑娘啊，你這個高中都沒上過的文盲。」
「嗚哇，亞紀這句話你好狠，能夠讓你看重的小姑娘我當然很好奇啦。當然，如果你這麼說，我正好年齡也到了，明年就去報考立海大學。」
無比誇張地抓住自己的心口，太宰治可憐巴巴地看著眼前似乎更加不爽的店主小姐，看著沒有人進來才勾起嘴角重新壓低聲音：「所以七海先生到底去哪裡了呢，亞紀？」
「你別問我。」
她冷哼著泡完一壺紅茶坐在她習慣的位子上，看著手中的必須要讀完的書剛准備沉下心時聽到了熟悉的《M18》從自己的手機上飄了出來。
看著手機上「岸谷新羅」這四個字，亞紀微微皺起眉接通了電話，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了這位曾經在她這裡想要定制保險櫃、結果因為價格太高而放棄的醫生焦急的聲音。
「亞紀小姐！非常抱歉，但是，請問您能幫忙麼？」
「幫忙？」
並不知道亞紀那邊發生了什麼，七海建人倒是覺得自己今天同意去和五條悟見虎杖悠仁實在是太過於倉促，以至於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又要被坑了。
「娜，娜娜明？？？？」
「嗯。」
看著眼前不敢置信的虎杖悠仁，金發咒術師扭頭瞥了眼笑嘻嘻的五條悟，很快又轉過頭注視著眼前傷愈後又開始不斷去祓除咒靈的櫻發少年，最後輕嘆了一聲，推了推自己的眼鏡主動上前揉了揉他的頭：「好久不見，虎杖君。」
「啊啊啊，娜娜明！」
看著他直接跳起扒住七海建人的樣子伏黑惠略微側過頭沒有說話，臉上多了傷疤、但是看起來卻愈發有氣勢的釘崎野薔薇則是注視著眼前的咒術師，良久後才對著五條悟有點艱難地開口：「所以七海先生，復活了？」
「是呢沒錯，復活了喲。」
「這種復活，有沒有什麼條件？」
聽著伏黑惠直擊要害的話語虎杖悠仁猛地反應過來，扭過頭時臉上的眼淚都沒來得及擦干：「哦對，娜——」
「喂，小鬼。」
「誒？」
聽著宿儺似乎有些艱澀的聲音，虎杖悠仁眨了眨眼睛，感覺好像有點不太對勁。要知道宿儺通常都相當安靜，除非是在自己戰鬥的時候，甚至於偶爾自己都會忘記他的存在。現在突然在幾乎所有人都到場的情況下開口……
「別問。」
別問？
哦，既然宿儺說別問，那就是肯定要問的意思！
「娜娜明，你是怎麼復活的？」
只要和宿儺反著來那肯定沒有大錯，而且面前是連五條老師也確認過的七海建人本人，直接開口問肯定是沒關系的。
對上少年那雙閃亮的眸，七海建人稍稍停頓了一會兒，瞥了眼五條悟時卻看到他扭頭在吹口哨：「這個可不要看我啊，但是我能說的是……」
「你可以閉嘴了。」
「哎呀呀，最近的七海真是不得了，是因為亞紀小姐，所以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
亞紀，小姐？
捕捉到某個重要人名的那刻宿儺似乎噎到了一樣瞬間又消失，虎杖悠仁歪了歪頭：「是這位亞紀小姐救下……復活的娜娜明？」
「對哦，而且亞紀小姐她是個美人呢。」
「等等，你居然會稱呼別人是『美人』？」
聽著伏黑惠的吐槽五條悟的笑容愈發深刻，笑眯眯地繼續說了下去：「這段時間，七海可是一直都和她同居呢~」
「……」
「……」
「誒？？？？」
「你們看，眼鏡都換成了金絲邊的，看上去都給人感覺完全不一樣了對吧。還有這身襯衫西裝，呀七海，你還真是了不得呢。」
「五條先生。」
伸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鏡，七海建人伸手從虎杖悠仁手裡接過當時自己留在現場的那把刀，習慣性地放在背後時才轉過頭：「這次的任務在哪裡？」
「這麼心急，不好好回答一下可愛的學生們的問題麼？」
「不用了，路上說一樣。」
「好吧好吧。」
感覺到三個學生的目光愈加火熱不需要自己再添油加醋他們就能夠自行挖掘各種消息，五條悟抬起手笑得格外燦爛：「這次的任務在池袋。」
「任務目標……好吧，我們的任務並不是搶回那顆頭。」
等等，頭？什麼頭？？
「關鍵就在於，搶走那顆頭的人引起了池袋非人類生物、尤其是咒靈的暴動。」
五條悟輕輕笑了笑，轉頭甚至於還惡意賣了個萌：「總之在池袋的咒靈什麼的，我們消滅越多越好就可以啦。大家，沒問題吧？」
第35章
「亞紀小姐！這次是真的需要——」
「但我上次就說過的吧。」
坐在掃帚上一路飛向池袋, 亞紀按了按自己耳朵裡的藍牙耳麥撇了撇嘴：「如果出事找我，那我會雙倍收費。」
「……嚶。」
「嚶什麼嚶啊，都說了我這裡一分價錢一分貨, 你當時把賽爾提的頭放我這裡現在還會丟？關鍵是你知道現在丟和之前丟，完全就是兩個概念好麼。」
在掃帚上換了個姿勢，亞紀稍稍伸了個懶腰，隨手把一只衝到她面前的咒靈拍飛祓除掉：「賽爾提是無頭騎士，是宣告死亡的妖精——因此她的頭中有著各種生物死亡的秘密。之前被封印了大家也就當這事兒沒發生過，默認她能夠作為非人類的一員生活在池袋。現在賽爾提的頭重新被盜出, 說明『死亡』這個概念又要開始擴散……你不想池袋變成澀谷吧？」
聽著對面似乎是在沉默，法師小姐略微彈了彈自己的掃帚讓它加速, 聲音裡除了無奈以外更多的是好奇：「不過我想問, 你這幾個月都把賽爾提的頭放哪兒了？」
「放在我爸爸的實驗室裡, 而且都有封印過, 那邊安保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對人類，還是對非人類？」
「不管是哪種都沒有問題吧！靜雄和杏裡醬也幫我測試過了，肯定是沒問題的。」
「但現在賽爾提的頭還是沒了啊。」
「……」
感覺到他的語塞亞紀撇了撇嘴，只能說陷入愛河的男人就是麻煩：「現在這件事情還有誰知道麼？除了我以外。」
「好像有個叫『窗』的組織，歸屬於那個叫什麼，國家超常現像檢測所？和我聯系過，好像說要防止萬一給池袋放了個叫『賬』的東西。不管怎麼樣亞紀小姐，拜托您拿回賽爾提的頭之後賽爾提的頭就放您那邊可以麼！「
「輝利哉醬果然出手了啊，那麼三倍價格。」
「不是之前還說雙倍麼！」
「四倍。好了別煩我, 我去給你查賽爾提的頭在哪兒。」
帶著些許煩躁啪嗒一下掛斷了電話，看著下方燈火通明的池袋亞紀隨意找了個沒人的小巷子降落, 輕輕地撫了撫身上的哥特長裙後看著周圍依舊像是什麼都沒發生的夜間城市有些皺眉。
池袋作為帶來死亡的無頭騎士賽爾提小姐的居住地, 自然是不會有人傻乎乎地去池袋搞事——萬一中途搞事的時候碰到她在送快遞, 順手一鐮刀就把人送走了怎麼辦？人類和非人類之間都保持著微妙的平衡，而允許賽爾提留在池袋的原因也很簡單。
她的「頭」並不在她身邊。
雖然說是無頭騎士，但是他們其實也是有頭的，而且大部分死亡的記憶都儲存在他們的頭中，擁有頭的無頭騎士與丟掉頭的賽爾提完全就是兩個物種。頭中的那些有關死亡的記憶，對於人類與非人類來說都是非常重要、且絕對需要保密的事情。
吸血鬼並不是怕太陽，也不是用大蒜就能擊退；狼人並不恐懼銀制品，妖精們並不是被污染就會死亡。各種各樣錯誤的流傳反而會讓非人類更好的生活在人類之中，那麼如果說，他們真正能夠被殺死的方法被別人得知了呢？
這些死亡的方法，全部都在賽爾提的頭裡。
那些如何讓人類或者非人類走向死亡的記憶太過珍貴，甚至於可以說在得到這些記憶以後，完全可以通過各種科學的檢測來查探出更多的內容。
讓人類死亡很簡單，那麼死亡騎士的頭裡有沒有殺掉咒靈的記憶？有沒有殺過吸血鬼、狼人、精靈、甚至於龍族？如果說這些記憶全部都存在的話，那麼對於在人類中生活著的非人類來說，幾乎是噩耗中的噩耗。
「賽爾提的頭不放在我這裡沒問題，放去輝利哉那邊也不錯。新羅這家伙……為了讓賽爾提能夠在自己身邊，可真是什麼都能做。」
打開手機看著上面的通訊錄，在看到其中一個電話號碼時亞紀微微眯了眯眼睛，隨手撥通後聽著電話對面響了四聲後帶著點不滿的聲音時法師小姐反而笑了起來。
「呀優彌，你們池袋出事了知道麼？」
「誒？出事？」
「是哦，聽說無頭騎士杜爾拉汗賽爾提的頭被人，當然也有可能是非人類偷了。」
亞紀的語氣變得愈發輕松，走在路上時伸手挑起一束頭發，纏繞在手指上好幾圈又松開，周而復始地仿佛在玩一個很有趣的游戲：「你這個家伙不會還在打游戲吧？當心被波及到哦。」
「那到時候他們打起來，你給我挑一個安全的地方？我這裡正好在打一個boss……」
「哦呀，也可以。要幫忙麼？給你發個烏龜殼卷軸怎麼樣？承蒙惠顧，一百萬日元。」
「這也太貴了！」
「一分價錢一分貨，能夠救你一條命的東西，我還以為你會說『太便宜了』呢。」
走到之前自己被優彌叫過去的那家「醫院」門口看著岸谷新羅格外交集的表情，亞紀垂下眼簾聲音愈加溫柔：「你要的話，我和你下個月需要的血凝果一起快遞過來。」
「這個嘛……不用了，我應付得來。」
「那你注意安全。」
「放心，打完這個本我就去避難。」
聽著對面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掛掉了電話，亞紀輕輕按了按自己頭上的尖頂帽，聽著某處傳來的巨響時沒有動作，只是慢條斯理地給自己手上戴上了一副黑色蕾絲手套。
周圍已經有各種咒靈和快要失去理智的非人類開始活動，咒術師們應該已經趁著這個機會入場了——在賽爾提的頭被盜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害怕自己的敵人能夠拿到「死亡」的知識，和平的表像被徹底撕碎，連帶著原本和平的池袋都變得躁動不安起來。
殺了那個拿到賽爾提頭的家伙，殺了他。如果說賽爾提的頭沒有辦法被徹底封印，那麼就毀掉頭。
「與其說是要殺了那個小偷，還不如說應該大部分人都想來毀掉賽爾提的頭。新羅，你沒抓住這個機會，怕是以後只能搬家了喲。」
「亞紀小姐！」
在看到亞紀出現的那一刻岸谷新羅差點哭出來，示意旁邊的人把她放進來時這位醫生先生只想抱住她的大腿：「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應該覺得您的保險櫃太貴所以……」
「別說這些，這裡是你父親的實驗室，但也是一個醫院，對吧。」
「誒？對的沒錯，這裡的確算是個私人醫院。」
「那這裡血庫的防護怎麼樣？機關之類的東西很嚴格麼？」
不是很明白為什麼亞紀會提這個問題，岸谷新羅想了想後有點小心翼翼地開口：「好像還蠻厲害的？因為不常去而且調用血庫的血也可以通過半自動的方式直接把血袋拿出來。再加上那邊一直有控溫，所以一般有什麼防盜用的東西會先在血庫用。」
嘖，所以上回優彌在這裡被關住……果然是在做戲麼。
輕輕地嘖了一聲，亞紀瞥了他一眼後隨手給他扔了枚吊墜：「這個能保護你兩次，想跟過來就跟過來吧。」
「什——」
「設施齊全，小偷應該還沒有走。你們這裡的實驗室，在哪裡？」
小偷沒有走？也就是說，那個偷走賽爾提頭的那個人還留在醫院裡？
聽到這個消息時岸谷新羅突然打了個冷戰，亦步亦趨地跟在亞紀後面指引到實驗室的方向時用自己的虹膜與指紋開了門又皺起了眉：「可是這裡能夠進門的只有那麼幾個人……」
「人？太天真了。」
亞紀輕哼一聲，隨手拍了拍旁邊的高科技鎖時岸谷新羅就看著大門重新固定在了鎖定的狀態：「電子物品這種東西對我這樣的人來說，幾乎就半點用都沒用。還是去找輝利哉用特別技術給你們升級下吧，現在醫院血庫都是這樣，控溫防盜防吸血鬼。」
說到最後三個字時亞紀勾起嘴角，看著似乎完全沒有在意他們出現，依舊在提取各種記憶的優彌微笑：「我說得對吧，優彌？」
吸血鬼少年沒有開口，依舊十分認真地擺弄著那顆美麗到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頭顱。在他的動作下，一縷縷白煙從賽爾提的頭上飄出，最後落在了他手中的試管內。
「優彌？等等，難道說是……」
「沒錯，就是前兩天在你們家血庫門口偵查，耳朵裡塞著耳機、對我大喊『我是0，我是0』的家伙。」
「亞紀，士可殺不可辱，我是直男這點你又不是不知道。」
穿著一身樣式華麗、有著暗紋的黑色法袍，吸血鬼少年總算是抬起頭，拿著一支試管看著裡面閃爍著夢幻光澤的銀白色「發絲」晃了晃：「如果岸谷醫生你沒有這麼大驚小怪就好了，我只是單純來找一點東西而已。現在已經找到了我要的東西，死亡騎士的頭自然會物歸原主。」
「不可以哦，偷了東西的壞孩子，是要受到懲罰的。」
看著拿出法杖朝自己走來的亞紀，優彌皺起眉頭同時下意識帶上了賽爾提的頭後退一步，表情格外鄭重：「亞紀，我只要這點就可以。」
「是啊，只要這點就行。但你破壞了池袋的規則，破壞了『所有人都不能窺覷賽爾提的頭』的規則。」
池袋的規則不多，其中一點就是賽爾提的頭、或者說她那些死亡記憶必須保持封印——如果說有人知道了別的種族死亡的方法，那麼在此之後將永無寧日。
「這樣啊。」
吸血鬼少年愣了愣，隨即露出了個笑容：「但是我記得還有一個規則是所有人都默認的，那就是只要足夠強，那麼就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包括拿走賽爾提的頭。」
「是啊，所以在你拿走賽爾提的頭的那刻，今天晚上的池袋暴動了。」
看著優彌猛地往後打破了玻璃窗翻越到空中，巨大的蝙蝠翅膀展出的同時亞紀輕輕地嘆了口氣：「居然還是公爵級，一步親王……優彌，你可真會瞞。」
「很強麼？」
「嗯，很強哦。不過放心，沒我厲害。」
隨口敷衍了一句身邊的醫生，亞紀慢慢走到窗口時輕輕敲了敲牆，隨意地推開牆面走在空中，看著遙遙對著自己手中已經呈現攻擊態勢的優彌輕輕地嘆了口氣。
「只要是最強就無所謂，這種說辭，我真是受夠了。」
少女如同在指揮樂隊般輕巧地揮動著手裡的魔杖，略微側頭看著不遠處一個金發男人的身影時又轉過頭，在感知到優彌朝著自己打來的攻擊時手腕慢吞吞地抖了抖，聲音在那刻仿佛直接傳遞到了所有非人類的耳邊。
「勉強禁咒級別，還不錯。既然這樣，那麼池袋的非人類『最強』這個名號，就由我來拿下吧。」
她輕輕地笑了起來，雖然相隔甚遠，但是她卻能夠感覺到七海建人在看自己。這麼多天一直都像是條鹹魚，亞紀覺得自己偶爾也是很想在自家使魔先生面前秀一秀的。
對了，建人現在是自己的使魔，也是「非人之物」。不過沒關系，別真的把她當成只會干飯寫論文的亡靈法師啊。
「虎杖君。」
「娜娜明？剛才你有聽到誰在說話麼？」
「嗯。從現在開始，千萬不要離開我身邊。」
七海建人扭頭看著有些困惑的虎杖悠仁，剛伸手將他護在自己的身後，就聽到了那個帶著些許笑意的熟悉聲音。
「領域展開，清淨無上道。」
第36章
領域展開。
在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虎杖悠仁原本下意識想要尋找到能夠躲藏的地方, 然而還沒等他開始動作兩支黃銅天平猛然出現在他面前，一支朝左一支朝右。而在其中一支往左邊倒到最低的天平出現時，他聽到了宿儺有些不耐煩的咂舌。
「這是, 什麼？」
「天秤。如果沒猜錯, 我們現在應該是在亞紀的領域之中。虎杖君不用擔心，她不會傷害你的。」
七海建人的聲音有些低沉, 在他面前的天秤直接轉動到了右邊，化為一道金色的光芒沒入他的體內。剛才還在朝著兩個人攻擊的咒靈面前的天秤朝著左邊迅速下落, 就在天秤停在最低的那一瞬間, 咒靈發出了格外凄厲的慘叫。
奇形怪狀的咒靈在所有人眼裡逐漸消失, 就像是突然多出了塊能夠擦干淨咒靈的橡皮擦一樣，徹底將他祓除盡淨。
「娜娜明，我剛才面前的那個天秤，好像也是往左邊……不對，我有兩個？」
在說完的時候虎杖猛地反應過來, 格外警惕地看向了周圍的咒靈。所有非人的生物無一例外面前都有一個黃銅色天秤，天秤往右時對方會被增強，往左壓到最低之後連慘叫都無法發出, 直接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這可是，有些過頭了啊。」
看著自己面前的天秤略微往右偏的那刻優彌猛地松了口氣, 重新看向表情悠哉的少女時整個吸血鬼愈加緊繃：「亞紀，你也藏得很好。」
「我可從來都沒藏過哦。」
亞紀輕笑了一聲慢慢坐在了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掃帚上, 手上拿著法杖仿佛是在塗鴉般揮動著，杖尖一點火光在空中還畫出了一只哈士奇狗頭：「只是很懶, 而且覺得很麻煩而已。」
離惡行之過, 斷煩憂之垢曰清淨。至於無上道——
如來所得之道, 更無其上。
她只不過是用著這種方式, 對所有非人類生物的進行最基本的善惡審判罷了。
「你的領域，是只針對非人類的。」
感覺到天秤似乎還強化了自己的身體素質，然而優彌卻愈加警惕，捏緊賽爾提的頭表情又變得郁悶起來：「這也不是那種普通的咒術師領域，天秤衡量善惡，善者強化，惡者抹殺——而這個善惡的標准，你作為亡靈法師居然是用人類的法律來判斷？」
「法律是道德底線嘛，我用這個衡量也沒毛病。至於領域，我我確實魔改了一下，畢竟在這裡用咒力和陰陽術比較方便，魔法能夠幫我把我的領域直接擴展到包住整個池袋。所以某些人想在池袋弄出個澀谷事變出來，是不可能的哦。」
故作驚訝地畫完了一只哈士奇狗頭，看著那格外帶著嘲諷氣息的狗子圖像時優彌只覺得自己腦門上青筋同樣略微凸起，手上想要再度操作時卻發現自己已經沒法動彈。
「雖然我不住在池袋，但是池袋的『非人類最強』，我能夠拿下了對吧？」
掃帚慢慢帶著亞紀飛到了吸血鬼少年面前，她輕輕巧巧地托起那格外美麗的頭，將她放在自己面前時甚至於有種兩個人的美麗不相上下的華麗感。
無頭騎士的頭看上去夢幻而又精致，優彌看著眼前這張臉略顯得有些童顏的熟悉臉龐，突然覺得那雙漆黑的眸與精致完美的五官更像是人類所能到達的極致——
「所以，你想要賽爾提的頭是為了誰的死亡？嗯？你的……兄長？不是吧？居然是個家庭倫理劇？我不信。」
不知什麼時候優彌抽出來的那一小段記憶也同樣到了亞紀的手中，看著她重新將記憶回輸到賽爾提的頭中優彌苦笑一聲，像是自暴自棄般開口：「我說的話，你會放過我？」
「擾亂了池袋的秩序，我又要成為池袋最強的非人類，那麼很抱歉，你必須要死。看在我們認識挺多年的份上，你不會感覺到痛。」
亞紀點了點自己的下巴，表情無辜而又帶著些許遺憾：「真可惜，如果你真的這麼想知道，完全可以花錢和我買這個情報的。」
「真巧，我最近沒錢。」
謔，身為游戲大主播的優彌，居然沒錢？那這些錢都去哪裡了？
總不可能是去包了小白臉吧？
「所以用命來買一樣的，只不過你有點低估你的價錢了——至少在我這裡這個消息，你只要給我五百萬就行。」
亞紀很是善解人意地點了點頭，如今她已經直接把池袋裡所有惡行直接能判槍斃的非人類一掃而空，剩下的那些一個賽一個乖巧，稍微棘手點的也被安了一大堆debuff，咒術師隨便弄弄就能直接下班回家：「但朝聞道夕死可矣，我很欽佩這種人。」
「……」
「那麼——」
「就算我死了，賽爾提的頭中有各種非人類的『死亡方法』這件事情也已經被廣泛知曉，除非由亞紀你來掌握她的頭，否則池袋會永無寧日。」
看著眼前的亡靈法師優彌突然笑了起來，張開自己的蝙蝠翅膀時突然往前。亞紀下意識將一柄由純光元素構成的短匕對准了他的胸口，偏偏優彌像是什麼都不在意，任由短匕穿透他的心髒也要抱住她一樣，將唇落在了她的耳朵上：「抱歉，除此以外，還給你添麻煩了。」
「你又有什麼麻煩？趁著快要『死』了別賣關子。」
「別這麼激動啊亞紀，畢竟你還有個『使魔』，對吧？」
聽到對方似乎是意有所指的示意時亞紀略微挑了挑眉，神色不動將匕首拔出，看著吸血鬼那張笑容燦爛的臉微微皺眉。吸血鬼的聲音逐漸開始變低，在他最後的呼吸消失時整個人瞬間碎裂，化為灰塵被高空中的風帶走，一點點地飛向了遠方。
吸血鬼的這種死亡雖然說好像挺假的，但看上去還挺唯美。最後連屍體都沒給她留下……是應該說小心過頭，還是應該說早有准備？
你不是有你的「使魔」麼？
感受著天空中的微風，亞紀皺著眉頭看向自己手中的匕首，若有所思地捻了捻自己的指尖，隨即才坐在掃帚上仿佛是脫力一樣整個人開始下墜。獵獵的風聲與失重感反而給她帶來一種久違的發泄，除卻這種發泄的想法以外，更多的還有一種破罐子的自暴自棄。
反正這點高度也摔不死她，摔就摔——
「亞紀。」
「……誒？建人？你怎麼在這裡？」
突然感覺到自己似乎落在了個有點熟悉的懷抱之中，下意識勾起手指在空中劃出字符施展了漂浮術。隨著降落速度的減弱，成功落在金發使魔懷抱的亞紀有些迷茫地抬起頭，看著仿佛是松了口氣的七海建人，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小心虛。
所以剛才在半空中自己被優彌借位抱著，是不是都被他看到了？
「娜娜明！那些咒靈真的已經全部消失不見了啊，基本上所有咒靈都不見了！所以那個天秤如果說是領域的話，那範圍覆蓋整個池袋，未免太大……」
還沒等自己理清疑似和別的男人擁抱要不要對七海健人道歉這件事，急促的腳步聲與少年獨特的那種元氣聲音從身後傳來打破了亞紀的思路，略微掙扎了一下才發現自己似乎是被人公主抱著。
後背膝彎處被托著時很有一種安全感，同時七海建人手掌上的溫度也不斷地從接觸的地方透過衣物逐漸傳遞到身上。在發現自己是被公主抱著的亞紀似乎是為了保持平衡下意識地用手臂抱住自家使魔先生的脖子，看到朝著他們跑過來的高中生時又想縮手，只覺得整個人的體溫似乎在瞬間升高到了一個非常微妙的溫度。
不會出汗，但是卻很熱，連帶著臉上都開始發燙變紅，甚至於這種溫度的上升一路蔓延到了抱著他脖子的指尖，讓自己抱著他脖子的手再度用力了一點。
他會發現麼？在旁邊看他們的人，會發現麼？
「娜娜明？？？還有這位……」
「娜娜明？這個稱呼也太可愛了一點吧？」
沒忍住直接笑出聲，在感覺到自己似乎在被七海建人放下來時亞紀也不介意，踩在地上時看著為首那個櫻發的少年亞紀愣了愣，無視了所有人的注視上前，啪嗒一下直接捧住了他的臉。
「誒？誒，這個，我，那個——」
「啊呀呀。」
少女仿佛是明白了什麼，笑起來時眉眼彎彎，明明應該是很美麗的模樣，卻讓人覺得她身上有著格外凜冽的殺氣。
這種殺氣並不是對著虎杖悠仁，而是——
「好久沒見，想我了麼？」
「……」
「誒！！！！」
少女的聲音柔軟，情真意切得甚至於有些讓人覺得其中帶著些許愛戀。虎杖悠仁在感覺到那雙柔軟的手時就已經漲紅了臉，在聽到這句話更是整個人僵在原地。最關鍵的還不是這個，他完全能夠感覺到伏黑惠還有釘崎野薔薇那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八卦目光，還有，還有娜娜明那種詭異又推著眼鏡，表情裡帶上幾分深意的樣子。
嗚哇，這就是「亞紀小姐」麼？但是，但是他真的沒有見過亞紀小姐，怎麼會有這種「好久不見」？
難道說亞紀小姐問候的人不是他，而是宿儺？等等，宿儺是千年前……那這位亞紀小姐年齡到底，嘶！
「那個，亞紀小姐？」
「嗯？」
「您，您可以松開我麼？」
看著櫻發少年漲紅著臉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的樣子，亞紀眨了眨眼睛做出一個恍然大悟的模樣放開手，同時後退一步時輕輕地撫了撫身上裙裝並不存在的褶皺：「你知道我是誰？」
「亞紀小姐，對吧？那個，五條老師和娜娜明都有說過。」
「都有說過？建人是怎麼和你說我的？」
自動無視了五條悟，亞紀再次背著手略微前傾，盯著虎杖悠仁的眼睛惡意賣了個萌：「有沒有說我壞話？比如說『各種壓榨他要他還錢』之類的？」
「不，那個，沒有吧。」
虛弱地舉起雙手後退一步，虎杖悠仁訕訕地笑了笑，隨即立刻像是想起了什麼站直，對著亞紀鞠了一躬：「失禮了，我是虎杖悠仁。」
「嗯，我知道哦。」
「謝謝您救了娜娜……七海先生！」
看著眼前少年大概率是120度的鞠躬，亞紀眨了眨眼睛哦了一聲，看著少年抬起頭露出的燦爛笑容像是被閃到一樣不自在地又撫了一下裙子：「我也沒做什麼……」
「非常謝謝亞紀小姐。」
虎杖悠仁重新直起身，然後像是瞬間就和她熟悉了一樣湊了過去，完全忘記了剛才她還摸過他的臉這件事情：「說起來，亞紀小姐。」
「嗯？」
「你是在和娜娜明交往麼？」
「……」
「……」
等，等下，什麼叫在交往！！
「啊，沒有麼，抱歉抱歉。」
少年笑得更加燦爛，轉頭看著推動眼鏡的七海建人雙手合十，貌似很認真地道了歉：「抱歉啊娜娜明，誤會你們了。」
「的確。」
七海建人瞥了眼亞紀耳尖還沒消退的紅色，將自己的刀放回後背後表情平靜：「虎杖君說的沒錯，我們還沒有在交往。」
「對對對，就是這……啊？」
猛地扭頭看著一本正經的使魔先生，亞紀只覺得自己整個人僵硬得就像是自己剛剛被自己老師復活時候那樣，連扭頭都能聽到骨骼在嘎吱作響。
等下，這個人在說什麼？她不是聽錯了吧？
什麼叫做「還沒有」？？？
第37章
被七海建人一句話說得差點沒反應過來, 亞紀目瞪口呆地看著仿佛什麼都沒說的使魔先生，被三個高中生注視得差點拔腿就跑：「等等建人，什麼叫, 還沒有？」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七海建人像是根本就沒注意到自己那句話的潛台詞, 只是簡單推了推眼鏡：「剛才你展開領域了，沒事麼？」
「沒, 沒事。」
艱難地重新轉過頭，亞紀看著虎杖悠仁良久後才輕嘆著打了個響指：「整個池袋的咒靈應該已經全部被我祓除掉了, 剩下的一些非人類作惡太多的也全部被我干掉, 留下的都是乖寶寶, 安心。」
「亞紀小姐也是咒術師麼？」
「不哦，我是亡靈法師。」
側頭看了眼臉上殘存著疤痕、眼睛似乎也是被替換成義眼的女孩子，亞紀眨了眨眼睛後伸出手輕輕一彈，釘崎野薔薇看著突然飛到自己面前的金光愣了愣，伸手接下時發現是兩顆看上去很是精致的果實。
「還有一個給虎杖吧, 直接吃就行，味道還不錯，我以前經常用來修復傷痕。只不過有點可惜, 眼睛估計是沒有辦法恢復了。」
「謝，謝謝。」
看著有些無措的小姑娘, 亞紀勾起嘴角也沒說什麼，對著似乎想詢問的伏黑惠擺了擺手, 很是隨意地繼續說了下去：「我的領域只針對非人類，在我領域之內的非人類會被自動判別善惡, 實力在我以下並且判為『惡』、也就是天秤朝左的話我能直接抹殺。」
「所以……」
看著虎杖悠仁說到一半又停下的樣子亞紀笑了笑, 慢吞吞地把雙手交錯然後往前拉伸算是伸了個懶腰：「我實力也很厲害的, 你們不要小看我哦。」
想到那些在自己面前的咒靈一瞬間就徹底消亡的模樣, 見證了被稱為「清淨無上道」領域展開的四個人同時沉默，最後還是釘崎野薔薇帶著點好奇開口：「那亞紀小姐，您的領域範圍，能有多大？」
「多大？一個城市那麼大吧，是厲害的對城寶具。」
外表是個少女的亡靈法師小姐眨了眨眼睛，仿佛是想到了什麼突然伸出手從虛空中拉出了自己的掃帚，側身坐上去時對著四個人笑眯眯地擺了擺手：「那我就先走了，你們記得找悟君去說明情況，還要和他說賽爾提的頭在我這裡，一切都完美解決。」
「誒？亞紀小姐要走了？」
「池袋剩下的事情我不是官方也管不了太多，交給你們就好啦。而且我現在是池袋非人類中的最強，賽爾提的頭歸我，萬事大吉。」
沒有再去看七海建人哪怕一眼，亞紀也不再給他們與自己搭話的機會，拿著魔杖輕輕敲擊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用隱身咒語消失在他們面前後迅速催動掃帚朝橫濱的方向飛了回去。
反正……
七海建人今天晚上，應該是不會回來了吧。
打開家裡的門再把賽爾提的頭從半次元倉庫裡放出來，走進工作間把她的頭放進保險櫃後亞紀怔怔地看著工作台上印章的「N·K」兩個字母，隨手這枚魔銅材料、還多出了一大堆附魔的印章推倒在桌子上，隨即笑得有些無奈。
在那群孩子面前，她又是在跑什麼？
是因為七海建人開口的那句「還沒有」？
想到他回應虎杖悠仁的那句話，亞紀慢慢地撥弄著手裡的印章，看著它在桌子上繞了一圈才反應過來。她明明已經做好了印章卻一直都沒有給他，是不是也是抱有種「如果他不回來了，那自己還有一個借口去見他最後一次」的想法？
那還不如早點去給掉算了。
在心裡抱怨著自己一點也不當機立斷，亞紀發了好久的呆才從工作室裡走出來，洗完澡也沒回到自己的房間，裹著毛毯抱著自己的史萊姆抱枕坐在沙發上對著綜藝節目出神。
池袋發生的事情解決得很快，不，還不如說應該是沒開始就因為自己的插手基本全部結束。沒有造成任何損害，也沒有形成什麼不可挽回的局面。
大部分人都在度過一個平靜普通的夜晚，這麼一想自己好像也挺偉大的？不過後續也有輝利哉那邊來處理，她也確實不用擔心自己被曝光就是了。
至於優彌希望要獲得「死亡」方法的那個對像，到底是誰？
總覺得又要山雨欲來了，真是麻煩。
逐漸從坐在沙發上調整為躺在沙發上，新聞播報也開始變得像最好的催眠曲。自動加熱的毛毯蓋在她身上更是加重了睡意，讓亞紀一點一點得沉入夢鄉。
如果說把毛毯換成某個人的擁抱，或許會更快睡著才對。
也不知道自己迷迷糊糊是在想什麼，亞紀把自己蜷得更緊了一些，仿佛還帶著些許不滿撇了撇嘴。就在感覺自己好像翻個身就要掉下去的那刻法師小姐半夢半醒地睜開眼睛，在發現自己似乎被人公主抱起時慢慢把頭埋在了對方懷裡。
不對，嗯，非常不對，這觸感和印像裡差距也太大了！
如果是瑪蒂娜小姐的話「胸懷」應該會更廣闊更柔軟一點，而自家老師是絕對不可能做出這種動作——他沒用個漂浮術加定位術把自己直接扔回房間就很算是很溫柔了，根本就不會做出這種抱著自己「會讓瑪蒂娜誤會」的行為。
所以……
「建人？」
「嗯。」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到穿著深藍色襯衫的男人，亞紀像是沒反應過來，輕輕地「哦」了一聲後繼續靠在他身上閉上眼睛，手卻慢慢地攥緊了他的衣服。
回來了啊。
可他已經見過了老師，應該知道他身上原先那個契約早就被共生取代了。而且共生這種契約也沒有距離要求，隨便他去哪裡都可以。
但那也沒關系，既然他今天回來了，那麼之後她這位邪惡的亡靈法師再也不願意把人放走，也是很正常的對吧？
感覺到自己似乎被放回了自己的床上，亞紀慢慢地睜開眼睛看著距離自己格外接近的使魔先生依舊沒有放開手裡的衣料。或許是因為睡意，也或許是這種半夢半醒之間的人總是格外任性，她稍稍側過身，讓自己抓著他衣服的角度更加舒服一些後繼續閉上眼睛。
「不許走。」
「……」
沒有回答眼前在呢喃著說完就又睡死過去的法師小姐，看著她依舊穿著她那間兔子睡衣時七海建人般俯著身，輕輕推了推眼鏡後注視著她的睡臉，抓住她死死攥著自己襯衫的那只手時感覺她仿佛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力道似乎又加重了很多。
「都要被你扯破了。」
也不知道是無奈還是有些好笑，看著她死死抓著自己不松手的模樣七海建人同樣握住了她的手，感覺到那熟悉的微涼溫度時輕輕嘆了口氣，看到她似乎放棄一般終於松開轉過去睡覺。只是現在手松開了，他卻依舊注視著她的背影，良久才慢慢倒退著走出了她的房間。
說起來，是不是他那句話說得有點太早了，才會讓她這麼像是逃跑一樣離開？
思考片刻後七海建人也沒有再去揣摩亞紀的心思——畢竟法師小姐偶爾非常難懂，與其自己思考，不如等一段時間讓她來和自己說。
在感覺到熟悉的氣息時亞紀就已經徹底清醒，直到關門聲輕輕傳來確認七海建人已經走出房間時法師小姐猛地從床上彈起來，再聽到細微的隔壁房間門開又關上才怔怔地看著牆壁，在感覺到臉上開始持續發燙時又猛地倒下狠狠錘了一下床。
她就應該直接把人拉著然後抱著他說一起睡，這家伙那句「還沒有」如果是發自內心的話，肯定不會拒絕自己才對啊！
而且，而且她身材也不是那種真的未成年……
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默默地用手比了比，重新倒在床上時亞紀只覺得自己徹徹底底頹喪了。都把人搬到床上了她居然還死撐著沒把人直接拉著一起睡覺，簡直就是恥辱，絕對的恥辱！
再說那句「還沒有在交往」的意思，也就是說他確確實實是對自己動心了的，絕對是動心的！
她就不應該當場逃跑，而是直接問清楚的！
帶著些許懊惱重新用被子蒙住頭，在床上滾來滾去差點把自己給摔下床的時候亞紀猛地抱上被子枕頭站起來，踹開房門噠噠噠看著已經在房間裡准備睡覺的「使魔先生」冷哼一聲，把她的枕頭往他邊上一放，隨即用被子好好裹住自己直接倒在了他身邊。
「……」
「我不管。」
背對著似乎被自己一連串動作驚到的金發男人，亞紀縮在旁邊就露出一張臉，悶悶地又開始和貓一樣蜷成一團：「給你兩個選擇，要麼我以後就睡在這裡，要麼……」
「嗯。」
自己還沒有說完，熟悉的低沉聲音就已然從自己的耳朵裡鑽了進來。旁邊的人似乎同樣躺下，聲音裡帶上了些許笑意：「可以。」
「我都沒說完，這樣不顯得我很沒面子麼。」
「不會。」
「沒錯，而且這裡是我的工房，我想睡哪裡都行。」
嘴硬地又開口說了一句，再也找不到什麼能聊天的事情時亞紀眨了眨眼睛，感覺整個房間徹底安靜了下來。在這樣的氛圍中呼吸聲似乎也被放大了不少，再加上原本這裡就是七海建人的房間，躺在他床上時甚至於讓亞紀感覺自己已經徹底被他的氣息包圍
那是一種很好聞的味道，就像是雨後的森林，也像是圖書館中的油墨香。安靜而又包容，讓人舒緩的同時又難免想再多聞一點。
旁邊的呼吸在度過讓亞紀覺得都有些漫長的世界才逐漸開始平穩下來，她微微探出一個頭，確認七海建人不會注意到自己接下來想要干什麼時慢吞吞地把自己挪了挪再翻了個身，盯著他的側臉輕輕地眨了眨眼睛。
在這樣近的距離中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亞紀看了好久才回神，只覺得自己似乎臉又開始發燙。這個時候他又恰巧像是睡得有些不安穩輕輕哼了一聲，讓她立刻把自己又埋進了被子裡。
所以她這麼偷偷摸摸的到底是要干什麼？自己的工房耶，不應該是隨便自己做什麼都可以麼？
重新探出頭後亞紀慢吞吞地直接鑽進了旁邊的被子裡，在觸碰到他的睡衣下擺時慢慢握在手中才像是滿足了一樣閉上眼睛。
真好啊，七海建人身上的溫度比自己的電熱毛毯，還要更暖和一點。
第38章
她應該是睡著了。
在確認了這一點之後七海建人慢慢睜開眼睛, 側頭看著抓住自己睡衣一角的法師小姐時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略有些小心地轉過身，防止自己可能會壓到她的手。
睡著的她和平常很不一樣, 有些太過於安靜。再加上她原本就比常人低了不少的體溫, 如果不是微微起伏著的胸口，的確非常容易被人當成是一具屍體。
是因為「亡靈法師」這種魔法所帶來的副產物, 還是因為什麼別的原因？
不過現在這些事情也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她這麼跑過來還直接睡在自己身邊, 到底算是信任他, 還是在暗示著什麼？
他之前說的那句「還沒有」, 早知道這麼管用，他就早點說了。
帶著些許輕微笑意看著亞紀逐漸像是尋求溫暖一樣貼過來，最後直接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乖巧睡相金發男人稍稍抬起手，最後卻還是沒有去主動觸碰她。
要是她發現她自己這種無意識的動作，自己再去抱住她的話, 估計等到明天醒了她會直接從窗戶跳出去。
所以還是稍稍忍耐一下吧。
晚安，亞紀。
窗外的月光輕柔地透過窗戶，在發現熱源之後一個勁往對方身上蹭的亡靈法師小姐在睡眠狀態中拋卻了所有的想法, 本能地直接伸手再伸腿，如同八爪魚般抱住了身邊的人。等到感覺自己終於暖和起來了又格外絕情地松開, 往旁邊滾了過去睡得四仰八叉，肆意得讓人有點哭笑不得。
周而復始, 等到冷了就又會抱過來，和個小孩子也沒什麼區別。
至於當事八爪魚倒是並沒有什麼感覺, 張牙舞爪睡得幾乎在床上轉了90度, 然後等到自己覺得冷了又會摸著滾回到自己覺得最舒服的位置, 咂吧著嘴時仿佛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猛地睜開眼睛看著室內已然天光大亮的景像下意識地捏了捏自己抱住的人。
等，等下？她抱住的是誰？？
感覺到自己完全就是用盡全力貼在七海建人身上時亞紀只覺得腦內一片空白，怔怔地抬起頭看著使魔先生似乎還在睡眠中時瞬間想要滾到一邊，然而在即將把手松開的那刻亞紀發現那雙藍色的眸逐漸睜開，視線轉向自己時仿佛格外自然地再度閉了起來。
他到底是看到感覺到自己想要貼過去，還是沒看到？
感覺血液一瞬間已經全部衝進大腦，亞紀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是松手還是繼續這麼保持下去，良久才像是做賊心虛般慢慢松開，整個人滾到床邊坐起來時沒忍住轉頭看了一眼沉睡中的金發男人。
應該，應該剛才還沒醒才對。
她明明有無數次看過七海建人的臉，睡著的模樣應該也不是沒見過，但是在今天這麼看到，卻終於讓她明白了一件事情。
這個男人看起來好像有些顯老——畢竟七海建人本身就是混血兒、再加上之前當咒術師那種特別不健康的作息時間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大一點也是很正常的。但是這樣的他，她卻很喜歡。
金色的發，端正的五官，還有剛才自己在抱著的時候很明顯的好身材……
她突然有點不想起床了，看著他睡著的樣子甚至於想要伸手去觸碰他的臉，把他的五官用指尖所觸碰到的觸感全部記在心裡。
就在自己即將伸手的時候他再次睜開了眼睛，亞紀猛地縮回手再背過身，匆忙找著不知道去了哪裡的兔子拖鞋套在腳上，在他還沒來得及徹底清醒時直接衝出了臥室門。
不不不，剛才自己這種想法不管怎麼說都有點太……太有一種痴漢的感覺了。
撐著洗手台邊緣狠狠得再把自己的臉往水龍頭下面懟了過去，深秋時節的水溫顯得格外冰涼，也能夠讓充血的大腦慢慢冷靜下來。
妄圖把自己淹死在水池裡的法師小姐在感覺自己即將憋不住的時候掙扎著關掉了開關，抬起頭時深吸一口氣，看著已經重新變回正常的臉色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用毛巾仔細把臉上的水漬擦干後才衝回自己房間，迅速換上了習慣的搞死系裝扮。
早上這種時間，果然很可怕啊。
沉默良久後看著全身鏡裡的自己，走下樓時在聞到早飯香氣的那刻亞紀看著廚房裡的熟悉背影，不知道為什麼，覺得自己剛才這一連串動作好像又有點慫過頭了。
在考慮是回樓上再躲躲還是直接溜到樓下的店裡跑去咖啡廳吃早飯時使魔先生已然轉過聲，在看到法師小姐時輕輕推了推那副金絲邊眼鏡眼鏡：「早上好，亞紀。」
「早，早上好。」
明明只是一句很普通的打招呼，卻莫名讓人覺得好像多了點什麼潛台詞。挪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時亞紀看著自己面前的早飯以及放在手邊的紅茶，聲音一下子變得細微起來：「那個，昨天，昨天我沒做什麼吧？」
「沒有。」
「嗯，那就好。」
坐立不安地將早飯啃完，指揮著碗筷進入洗水槽後亞紀如同像是背後格蘭納姆揮著第二本書籍目錄一樣逃到店裡，第一次在運動社團的學生們才開始晨練的時間就開了門。
她，她絕對不是被逼無奈才早開門的！
眼前書本上的各種魔法理論偶爾會在她的大腦裡跳字組合，自動排列成「喜歡」和「交往」之類讓人想要瘋掉的單詞。狠狠地一頭撞在自己的書上，還沒來得及再抬起來時亞紀就聽到了一個十分誇張的熟悉聲音：「不是吧~至於要這麼懲罰自己麼，亞紀小姐？」
「嗯？這麼早，悟君你怎麼來了？」
扭頭看著走到自己面前坐下的五條悟，亞紀豎起自己的書擋住下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池袋的事情都處理完畢了？」
「沒錯沒錯，亞紀小姐幫忙把池袋違法亂紀的非人類全部清理掉了，現在我們的工作都超輕松的哦，根本就不需要加班，或者說提前完成工作也很正常。」
「……」
五條悟笑眯眯地撐著下巴，他這回沒有戴眼罩，同樣用手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看著眼前的少女：「所以呢，我很想和亞紀小姐聊聊有關『無頭騎士的頭』這件事情。」
「有什麼好聊的？無頭騎士賽爾提小姐的頭裡存放著很多有關死亡的記憶。這種事情基本上是個非人類都知道，在池袋這種地方也還有不少知道她身份的人類。」
「那麼亞紀小姐，那位叫做優彌的吸血鬼，真的只是想要有關他兄長的死亡真相麼？」
遮去了大部分五官的兩個人單純看眼睛的話簡直可以說是除了顏色以外一模一樣，就算顏色不同，也可以看到兩雙眼睛裡如出一轍的透徹。兩個人彼此對視良久也沒有人先挪開目光，最後還是亞紀慢慢放下手裡這本《有關亡靈魔法與生命魔法的共同性》論文，抽出一張白紙簡單地往上面畫了個圈，問了個似乎毫無干系的問題：「悟君又是怎麼看待死亡的？「
「我？」
仿佛是很努力地想了想，五條悟最後輕笑一聲靠在了椅背上，敲著二郎腿看上去格外隨意的樣子：「很無聊。死亡即為終結，但是如果說玩的足夠開心了，死了倒是也無所謂。」
「所以就是這樣了。」
「哦？那位吸血鬼這麼拿走賽爾提的頭，是為了想要死？」
誰知道呢，反正她已經做了個表像把人放走去釣大魚去了，還能有什麼別的可能性，就看優彌能夠挖出多少。
只不過這件事情也讓她有些警惕，賽爾提的頭裡有死亡的方法，而七海建人和她，都是死而復生——
是有人，想要殺了她和他麼？
伸手給那個圓圈上面加上了一對貓耳，亞紀盯著自己無意識畫出的圖皺了皺眉，重新抹去後才繼續說下去：「虎杖君體內的宿儺，要不要干掉？」
「嗚哇，亞紀小姐殺心這麼重，很可怕哦。只不過可惜，現在大概還不行。」
「現在還不行啊……沒問題，反正你們到時候要殺，記得聯系我。」
「亞紀小姐你這麼篤定，我會懷疑你們兩個有什麼淵源的。」
淵源？想要把彼此弄死這種淵源給你你要不要啊？
看著店主小姐滿臉嫌棄的模樣和進門後表情就變得有些詭異的酒紅色頭發男人，五條悟心情格外暢快地略微往前，伸手仿佛是要觸碰到她鼻尖般輕輕地隔空點了點，笑得恣意又狡黠：「雖然亞紀小姐很強，但是還是要小心一點的好。」
「我雖然體術很弱，但是有了建人在我身邊就沒問題。」
「就不能是我在你身邊麼？也算是為了『孝心』嘛。」
孝心？五條悟你要真有孝心，就別經常出現在店裡。
看著她一臉嫌棄扒拉開自己手的樣子五條悟也不生氣，站起身之後無比精准地挑中了一枚放在櫃台上的正品耳環：「亞紀小姐，整個怎麼賣？」
「不可能賣給你的，死心吧。」
「誒~我只是想要買回去送給我可愛的學生們，這樣也不行麼？」
五條悟委委屈屈地賣了個萌，立刻補上了後半句：「放心，我給錢的。」
聽到這四個字時原本被五條悟那個萌給惡心到了的亞紀深吸一口氣，努力按下「趕緊滾」這三個字對著笑眯眯的一米九大帥哥露出了營業性笑容：「好的，請問您想要什麼類型？」
「唔，項鏈，手鏈，或者吊墜也可以，怎麼樣？」
「承蒙惠顧，三個億。」
「好喲。」
什麼什麼？這是三個億啊？這個大少爺價都不帶還的麼？
她現在很想知道，五條家是多有錢？
「但是既然亞紀小姐都給出這個價格了，成品也要讓我滿足才好，不然我花了這麼多錢，會很虧的。」
看著眼前不知道什麼時候猛然貼近的臉，亞紀盯著那抹冰藍，在織田作之助好奇的注視下伸出雙手按了上去，成功把一張帥臉擠成了鬼臉。
「別，靠，我，太，近。」
「嚶，亞紀小姐不應該很喜歡貼貼麼？為什麼輪到我就這麼排斥。」
「要貼肯定也貼建人，誰願意來貼你啊！」
憤憤地把手裡的臉再使勁搓了兩下再推開，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他們身邊的七海建人亞紀渾身一僵，聽著五條悟輕快的招呼聲突然用力往地板上踩了踩。
快點，下水道給我整一個，我的逃跑路線呢！
「呀七海，亞紀小姐真是超可愛的哦。」
無視了背後妄圖跳下水道的店主，五條悟看著滿臉平靜的七海建人，探過去眨著眼睛格外無辜：「可愛得我都差點動心了。」
「是麼。」
「所以你們是真的沒有在交往麼？」
「還沒有。」
還沒有。
又一次聽到這句話的亞紀背對著兩個人耳朵紅得實在是有些鮮艷，看地上那條裂縫實在是不夠自己鑽進去時感覺到自己肩膀上似乎落下了格外溫暖的手。
「所以五條……」
「我知道我知道啦，有任務了的話我還會再來找七海的。以及亞紀小姐，七海就拜托你啦。」
無視了走出店裡的五條悟，在看到七海建人重新走回櫃台將一些商品從櫃子裡拿出來補放在架子上的模樣，亞紀狠狠地磨了磨牙，抓起手裡的書呼啦啦翻到剛才看到的地方，開始迅速補完自己讀書筆記剩下的部分。
還沒有在交往？
等著，她亞紀今天就要搞定這篇論文，順帶著把這個「還沒有」三個字給刪了！
第39章
事實證明, 能夠讓人心靜如水從此想要遁入空門的並不是什麼和尚道士的念經，而是來自老師布置的論文。
身為「亡靈法師亞紀小姐」的店員，織田作之助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店主從原本好像有了什麼目標一樣的躊躇滿志逐漸開始頹喪, 直起的背一點點仿佛是被什麼重物壓彎了腰, 等到午休時刻更是直接整個人砸在了桌上發出哀嚎。
「老師不是人！！」
哦不對，他本來就不是人，這句話有失偏頗，而且說出來也是不痛不癢。
「他怎麼可以這麼對他唯一的可愛的小弟子！」
發泄一樣抓起羽毛筆在旁邊空白的草稿紙上使勁劃了幾道，一眼看上去甚至有種是貓咪老師劃出來的痕跡。
「煩死了, 一個字都寫不出, 甚至於一個下午我只寫了個標題。」
少女抓狂地看向似乎是准備過來給自己倒紅茶的使魔先生, 很是熟練地對他長開手，表情怨念又帶著幾分「你敢拒絕我我就去找別人」的威脅。
「抱抱。」
「……」
把茶壺放在旁邊後任由對方抱住自己, 七海建人輕輕地順了順亞紀的發絲也沒太注意, 任由她在自己懷裡蹭來蹭去，讓旁邊的織田作之助先生默默地轉過了頭，隨即同樣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自己面前的筆記本, 用筆尖輕輕地點了點。
「啊呀呀, 一來就看到店主小姐在騷擾店員，我是不是應該舉報一下？」
「那你去舉報好了。」
聽著太宰治的聲音亞紀也不動了, 簡單把臉朝向門口再小小地用了用力才放開手：「我可是在正經履行我的義務。」
「義務？」
「是呢，畢竟使魔不多多接觸自己的Master, 會因為魔力不足死掉的哦。」
這又是從哪裡突然冒出來的設定？型月麼？
「你確定只要『接觸』就可以了？」
太宰治隨手摸了摸旁邊一只掛在牆上的捕夢網，滿臉都是看著就讓人覺得想一拳揍上去的「單純善良」：「難道不應該是補♂魔麼？」
「……」
果然不愧是港口Mafia的干部, 懂的就是多, 直接一步到位, 非常值得她這個亡靈法師學習。
「不過我最近有個情報, 亞紀和建人先生想不想聽？」
雖然太宰治臉上已經拿掉了繃帶，但是手上的那些也開始裹得變本加厲，讓亞紀看著就撇嘴：「你又有什麼情報能夠讓我看看的？無非也就是……」
「格蘭納姆。」
在聽到這個名字時亞紀的表情瞬間陰沉下來，看著眼前依舊微笑著的青年伸手做出了一個請的動作：「哪裡聽到的名字？」
「准確來說，這個名字並不是我第一手查到的。」
嗯？並不是他第一手查到的，那麼是誰？
「是我。」
「怎麼會。」
看向在旁邊給各種墨水瓶按照顏色排列完畢後出聲的織田作之助，亞紀略微皺起眉，輕輕打了個響指後整個店面彌漫起了些許霧氣。門上的風鈴輕輕搖晃著發出好聽的聲響，無色的透明結界猛然擴充的同時亞紀看著眼前的兩個人，雙手扣成金剛手印抵在了自己的喉嚨口。
「哦呀，亞紀這是？」
「免得有意外。」
亞紀慢慢地放下手，聲音裡多了點無所謂的態度：「格蘭納姆是我的老師。」
「真話。」
風鈴發出了一個柔和的聲音，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有些許詫異。太宰治看著門口那個風鈴歪了歪頭，隨即像是試探一樣開口：「我超喜歡亞紀的。」
「假話。」
「……」
「……」
「哇哦。」
亞紀表情不變，抬起自己的紅茶輕笑：「這可真是不得了，原來太宰你這麼討厭我麼？」
「沒有！我真的是超喜歡亞紀的哦。」
太宰縮了縮脖子只覺得自己好冤枉，在法師小姐的注視中默默地挪開了視線：「偶爾會覺得亞紀小姐你好麻煩而已。」
「真話。」
「噗。」
織田作之助終於沒忍住笑了起來，隨即又像是在組織語言般沉默了片刻才開口：「MIMIC在來到橫濱之前想要尋找死亡，那個時候他們說他們接到了兩個選擇。」
一個是選擇池袋，池袋有帶來死亡的無頭騎士。另外一個地方是橫濱——然而這個橫濱並不是指橫濱的港口Mafia，而是直接指向「格蘭納姆的弟子」。
「很奇怪，他們既然是來找死，是怎麼知道的我是老師的弟子這件事情的？這件事情到現在為止，應該只有……」
不對，等等，不對，說不定確實是有非人類知道的。
想到某條大尾巴頭頂犄角、和自己之前鬧得非常不愉快的大綠胖龍，亞紀沉下臉表情有些難看：「那些人的屍體呢？還有沒有留下？」
「真是太抱歉了亞紀，MIMIC所有人的屍體都被收拾得很干淨，不然的話我肯定給亞紀你拖一具過來。我的錯，是我讓人動手處理的。」
太宰治嘆了口氣，他當時完全沒想到居然還有這一層，滿心滿眼只想著織田作之助能夠活下來就好。只能說果然很多事情牽一發而動全身，就算手頭有大部分的劇本，在其中的演員也不一定會按照劇本上的來演：「但是他們並不知道『格蘭納姆的弟子』是誰，來到橫濱之後理所當然先被森先生盯上，『格蘭納姆的弟子』也就這麼變得不重要了。」
要知道幾乎所有非人類知道的都是「亡靈法師亞紀小姐」，絕對不會想到她是亡靈大魔導、或者說亡靈天災，在滅世方面分外有經驗的格蘭納姆弟子。可是MIMIC拿到手的消息並非是「亞紀小姐」而是「格蘭納姆的弟子」，也未免太可疑了一點。
「會不會是你老師的仇家之類的？」
聽到織田作之助的猜測，亞紀本能地搖了搖頭，表情也變得詭異起來：「不可能的，只要是老師的仇家，他在能夠報復回去的時候就直接把對面全家的骨灰都揚了。」
「真話。」
風鈴很肯定地判斷了亞紀的回應，法師小姐滿臉迷茫地看著陷入沉默的三個人輕輕地敲了敲桌子。現在這種情況很奇怪，太奇怪了。
自己在橫濱住了五六十年都沒經歷什麼事情，結果現在一下子好像全部都衝著自己來了，總覺得好像是有一只無形的手就等待自己在做出什麼事情就把所有的點全部串成一條線，再織成一張只針對自己的網。
如果說慢慢尋根究底，最開始的時候，也就是——
「嘛，反正亞紀很強的。」
太宰治首先笑了笑，舉起雙手表示自己不想摻和：「相關事宜我會繼續給你們調查的，只不過怕是人類的力量幫不了你們非人類，只能作為提醒了。」
「提醒就很好了，還有，我明明很人類哦。」
對著太宰治輕哼了一聲，不過想到他「人間失格」的異能也只是單純能夠無效化異能時亞紀也點了點頭：「不過我也能理解，要是老師親自來，我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跪下抱住瑪蒂娜小姐的膝蓋以下腳踝以上求饒。」
「真話。」
「……」
不，這種慫到沒邊的話語，就別判斷真假了。
撤下了工房裡的結界，看著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似乎對如何經營自己的小店很有興趣的模樣亞紀也索性把店交給了兩個人，輕輕地拉了拉自家使魔先生回到了店後面的地下室。
「亞紀。」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如果說她沒有想錯的話，一切的開端應該源自於自己動手復活七海建人的那天。
看著她咬住嘴唇似乎是在思索著的模樣七海建人沉默了片刻，最後還是決定開口：「亞紀。」
「什麼？」
「我現在還是你的使魔麼？」
「你當然……」
下意識地想要點頭，然而在想到他們之間好像確實已經不再是使魔與主人的契約時亞紀迅速反應過來，想到自己之前抱著他撒嬌的模樣突然漲紅了臉：「當，當然還是我的使魔了！」
如果說這個時候她沒有撤掉結界，風鈴八成會柔和而又毫不留情地開口一句「假話」。
「確定？」
亞紀轉過頭看起來格外心虛的模樣落在了那雙藍色的眼眸中，讓他微微笑起的同時略微彎下腰，注視著她的眼睛聲音愈加柔和：「你確定麼，亞紀？」
「別，別這麼近。」
感覺到血色再一次湧上臉頰，亞紀磕磕巴巴地想要把人推開，卻不知道為什麼把手放在他胸口時又沒了力氣——仿佛不是她想把人推開，而是單純想要揩油。
天地良心，她絕對沒有這種想法，至少在現在絕對不會有這種想法！
略微咽了口口水，亞紀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看著似乎並沒有覺得生氣，也沒有表現出什麼不滿的「使魔」先生，仿佛是被蠱惑了般重新上前，慢慢地踮起腳注視著他：「如果建人不再是我的使魔，想要離開然後遠程還錢我也不介意哦。」
開玩笑，她特別介意，不，應該是說她介意的要死好麼！！
看著拽住自己衣服言不由衷的法師小姐，七海建人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到她重新氣鼓鼓地看著自己，仿佛是確定了一樣松開了手裡的衣服，轉而揪住他的領帶強行把他給拉了下來：「所以，我確定了！」
「……你確定了什麼？」
「反正現在建人也知道你不是我的使魔了，共生契約過兩個月老師過來肯定也會幫我們解除，所以——」
所以？
她漲紅著臉仿佛是確定了下來，毫不猶豫地踮起腳尖，朝著眼前的人碰住了他的唇。伴隨著些許輕微的呼吸，法師小姐慢慢松開手裡的領帶，低下頭不敢去看眼前的男人。
「所以，那個，我想……從最開始來做。」
最開始的意思，也很簡單。
她總算是抬起頭，黑色的眼眸中帶著些許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水光，聲音也變得有些柔軟起來：「建人。」
「嗯？」
「我可以，追求你麼？」
第40章
和自己喜歡的……不管是人還是別的什麼, 讓兩個人綁在一起的最好方法是什麼？
如果沒有那方面的想法的話，就是去和對方做朋友。如果想要和對方擁抱，想要親他, 想要晚上的時候也能睡在他身邊, 那當然就是努努力，不管是上了他的戶口本還是讓他上自己的戶口本都沒問題。
雖然知道這個時候應該好好想想是誰在要針對自己，但在注視著他的時候，亞紀覺得這些針對不針對自己的事情其實都無所謂。
大不了在線呼叫老師，最多就是再多一本目錄而已, 她承受得起。
剛才自己主動的那個吻應該並沒有被討厭, 他也沒有推開自己, 或者說些別的話。盯住那雙藍色的眸時亞紀再一次湊近，這次她感覺到自己的腰上被輕柔的環上, 有了一個並非是只有自己一頭熱的擁抱。
這個擁抱很短暫, 但是確實存在於她的感受之中。眼神略微飄忽了一會兒，亞紀才聽到七海建人比往常略有些沙啞的聲音：「亞紀。」
「什，什麼？」
「在你印像裡, 有沒有和你關系不太好的人, 或者生物？」
萬萬沒想到最後會得到這麼一個回應，亞紀先是愣了愣, 看著那雙認真的藍眸也開始思考起來。自己認識的非人類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想到在澀谷她雁過拔毛的一些後續交易, 不由得很是理直氣壯地搖了搖頭：「我就拿了一根法夫納的頭發，而且早就給用『給我刷一百個真理之卵』這個條件還掉了……」
等等, 她在某種意義上, 確實是還有一個死對頭。
想到這裡法師小姐迅速往後靠在七海建人那雖然不算日思夜想、但至少是見一次就垂涎一次胸上, 還特意再蹭了蹭才拿出手機噠噠噠地在上面敲字, 絲毫沒有差距到他愈加幽深的眼神與自己腰間收緊的手。沒過多久得到對方回復後滿意地放回手機，對著眼前還在等她回復的七海建人揮了揮手機：「那麼建人，既然我要追你，那我們今天晚上去約會怎麼樣？」
反正之前她也說了自己是在追人，約會應該也是沒有問題的……吧？
「去哪裡？」
「嗯……去給你介紹，順帶會會一條大蜥蜴。」
大蜥蜴，也就是說是西方龍？
在池袋有無頭騎士，那麼在新宿住著一條龍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畢竟非人類在和人類不斷混居，龍族簡直就是最普通的非人類型之一。
「喲托爾，女僕補習班終於通過的感覺怎麼樣啊？」
「我早就已經是一個優秀的女僕了！還有，你這種小人得志的嘴臉最惡心了。」
金色雙馬尾的美少女穿著像是在cosplay的女僕裝雙手插著腰，一雙漂亮的橘色眼睛在見到亞紀時微微閃了閃，和常人不同的豎瞳一瞬間仿佛吞噬者般讓人膽寒：「就你？呵，托爾大人直接把你打趴——」
「通過了就好，你身上的女僕裝都是我做的哦。」
亞紀略微舉起手彎曲著仿佛是在查看指甲，輕輕地吹了吹表情淡然得就像是在嘲諷：「還是小林特意拜托我給你定制的呢。」
「等，等等？誒？小林特意幫我去定制了女僕裝麼！小林LOVE！！！」
看著女僕裝少女猛地轉身一把抱住了旁邊紅發單馬尾的程序媛小姐，七海建人看著旁邊表情有些困惑的銀發蘿莉聲音略微壓低了些許：「她們是龍？」
「嗯，小林不是，托爾和康娜都是。托爾就是這個腦子不太好——」
「腦子不好？亞紀你有本事給我再重復一遍？」
「本來就是腦子不太好啊，還被人類暗算了一劍封印，最後要依靠誤入空洞的小林小姐幫忙破除。破除也就算了，最後還賴上小林小姐說要當她的女僕，結果差點把房子給點了。最開始還給小林小姐吃劇毒的尾巴肉，簡直不是報恩是報仇。」
每一句話都讓龍少女變得愈加陰沉，看著滔滔不絕的法師小姐更是多了幾分殺意：「再說這些，宰了你哦！」
「好啦好啦，畢竟亞紀說的都是實話嘛。」
聽到小林這句大實話，女僕龍差點沒嘔出一口血，看著得意洋洋的亞紀惡狠狠地轉身：「不是說了要吃飯麼？走了，康娜都餓了！」
坐在家庭餐館的軟座上略微往前，托爾等到點完單後看著眼前的金發男人眯了眯眼睛，表情裡多了點試探：「這個人類是誰？」
「男友啊，還能有誰。」
忍住想要把嘴裡可樂噴出來的衝動，龍小姐憐憫地看了一眼表情平靜的七海建人，表情如同在看一具命不久矣的屍體：「那你節哀啊。」
「節哀個鬼啊！！我們簽了共生的好麼！」
「哼，共生這種契約當心反噬，亡靈法師什麼的果然是最討厭了。」
「托爾，我有個問題問你。」
「看在小林很喜歡的女僕裝是你做的份上，問吧。」
龍女僕用吸管攪動了一下服務員送上來的可樂，來回看了眼前的兩個人好幾眼一口直接吸掉了半杯，咬著吸管含糊不清地開口：「托爾大人可是不會說謊的。」
「你知道我老師是誰麼？」
「嗯？誰啊？你又沒和我說過。」
「……」
「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敏銳地察覺到其中的不對勁，小林看著自己這位網上認識良久的手作娘。雖然自從托爾來了之後知道對方也不是普通人，但她總覺得現在的亞紀似乎有些不太對勁：「是出了什麼問題麼？」
「不，那就更奇怪。照理說除了納貝流士還有巴拉姆沒人知道我的老師是誰……」
「哈？你老師是誰？用得著隱瞞麼？」
「用得著哦。」
看著康娜蘿莉和托爾兩個人都在喝可樂，亞紀才幽幽地展開手邊的餐巾擋在自己面前繼續說下去：「是格蘭納姆。」
「噗——」
看著亞紀用著餐巾紙將托爾噴出的可樂全部擋下，使魔先生嘴角抽了抽，看著她似乎還挺得意的樣子略微側過視線：「格蘭納姆先生很有名麼？」
「有名？？那可是只要是神明就會直接衝進老家掃倉庫裡的珍惜材料，輾轉騰挪無數個世界搜索各種復活方法，就為了讓他老婆重新回到他身邊的亡靈天災好麼！」
看著亞紀已經扣下靜音結界，托爾抹了一把臉後看著依舊笑眯眯的法師小姐突然打了個冷戰：「嗚哇，可怕，怪不得你從來不說。不過知道這個誰還敢來動你啊？為了讓自己全家飛揚麼？」
「所以如果不是托爾告訴MIMIC那件事情的話，我就真的一個仇家都沒有了。」
「我哪裡是你的仇家！只不過是因為你上次畫的那本銀菊cp本虐到我了！」
「這就是殺人放火級別的大仇，如果不是你們龍的負面情緒不能產生咒靈，那分分鐘就是一個特級了謝謝。」
聽著一條龍和一個亡靈法師和小朋友吵架一樣拍桌子，小林先看了一眼正在啃洋蔥圈的康娜，隨即再對著七海建人笑得有些抱歉：「抱歉啦，托爾和亞紀一直這麼吵吵嚷嚷的，其實他們關系應該還不錯。」
「嗯，我看得出來。」
「所以七海先生也是非人類麼？」
他也是非人類，麼。
看著眼前的紅發職業女性，七海建人聽著旁邊兩個人已經開始從互相指責變得同仇敵愾罵某個「全世界最不好的原作者」，臉上微微露出一個笑容後又隱沒下來，略微點了點頭。
「我曾經死亡過一次，然後被亞紀帶走復活成為她的使魔……」
「哈？等等，復活？你是被亞紀復活的那個？」
猛地停下了和亞紀的吵架，龍女僕小姐猛地轉頭看向了旁邊一直被她忽略的「使魔先生」，注視他久到讓送餐過來的服務員都有些八卦時才收回視線，低頭看著自己點的天婦羅便當開口：「你是被亞紀『復活』的存在？而且是她的使魔？」
「是的。」
「……」
瞥了一眼好奇的亞紀，托爾輕輕地敲了敲桌子，看著亞紀的表情逐漸變得幸災樂禍起來：「那你不是違約了嘛？」
「違約？」
「沒錯哦。」
托爾突然挺了挺胸，表情裡瞬間多了些許優越感：「至於是什麼約，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快點，求求托爾大人，你求求我我就告訴你。」
「托爾，如果說亞紀真的有想問的，就說吧。」
看著瞬間得意的托爾，小林有點無奈地拉了拉她身上的女僕裝：「女僕裝都是她做的，而且只收成本價哦。」
龍女僕瞬間僵硬了一瞬，看著拉住自己的那只手又變得有些別扭起來。轉頭看著滿臉「我就等著小林來治治你」笑嘻嘻的亞紀冷哼一聲：「既然小林都這麼說了，好吧。亞紀，你不是……」
托爾的聲音瞬間被吞沒在了空氣之中，甚至於她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動著嘴表情帶著些許笑意，說著在她以為旁人都聽到了的話。
「所以具體的經過就是這樣啦。誒？你們怎麼都這麼看我？」
「不，托爾。」
一直都在埋頭干飯的康娜抬起頭，看著托爾眨了眨眼睛：「你剛才說的話，康娜一句都沒有聽見。」
「誒？怎麼會！」
「就像是被自動消音了一樣，只看得到你在說話，根本就聽不到聲音。」
完全沒有想過會遇到這種事情，亞紀的表情也一下子陰沉了下來：「除了第一句話以外，我一個字也沒有聽見。」
「我也一樣。」
小林緊跟著點了點頭：「只聽清一個『違約』。所以亞紀，你是違背了什麼約定麼？」
你是不是違背了什麼約定？
坐在家庭餐館的軟座上愣愣地看著眼前這份自己點了的炒意大利面，用叉子機械地旋轉後提起一卷塞進嘴巴。等到吃完亞紀才拍下兩張紙鈔：「我知道了還會來問你？算了，先走了，我還是和建人去私下約會比較好。」
康娜眨了眨她那雙漂亮的藍色眼睛，轉頭看向七海建人時微微閃爍了一瞬，然後又慢慢地挖了勺碗裡的冰激凌：「亞紀。」
「嗯嗯？康娜醬有什麼事情？」
「亞紀頭上的發夾，很好看。」
發夾？
下意識地伸手碰了碰頭上的藍色魚骨發夾，亞紀對著康娜笑著點了點頭後走出家庭餐廳的門，在感受到迎面吹來的深秋寒風時縮了縮脖子。
雖然不會真的覺得冷，但是風直接這麼鑽進脖子裡還是有那麼點涼意的。還沒來得及走出兩步時亞紀就感覺到自己的手上傳來了些許溫暖。低頭看著自己被握住的右手時她突然又扭過頭，語氣裡多了點奇怪的別扭：「我看起來可還是個未成年哦。」
「嗯。」
「建人你不怕被警察叔叔抓起來麼？」
嘴上嘀咕著卻同樣抓住了那只手，慢慢地朝他貼近的時候亞紀突然頓住，看著一只橫穿過自己面前的黑貓僵在原地。
「亞紀？」
「……」
「亞紀？」
「抱歉，剛才……總覺得想起了很多事情，但是又都忘掉了。」
回神時發現自己握著七海建人的手已經用力到骨節都有些發白，而那只優雅走過的黑貓也已經消失不見。扭頭看著他似乎有些擔憂的目光亞紀想要提起嘴角，最後卻還是伸手拉了拉他的胳膊，看著他對著自己彎下腰時再度與他十指相扣。
「建人。」
「嗯。」
少女沒有再和她以前那樣蹦蹦跳跳看起來十分活潑的樣子，話語卻好像比以往飄忽了許多。她仿佛是在承受著痛苦，也是在確認著什麼一樣帶著些許期冀。
「你是不會離開我的，對吧。」
第41章
你是不會離開我的, 對吧。
在說完這句話以後，七海建人能夠感覺到亞紀似乎整個人都變得有些疑神疑鬼起來。尤其是等到回到店裡之後，幾乎什麼事情都要跟在他身邊, 甚至於……
「所以有什麼不可以？」
站在衛生間門口插著腰, 亞紀睜大眼睛盯著對著自己一言不發的七海建人，只覺得自己滿身正氣，甚至於連身後都有金光閃爍：「我很擔心的，如果建人你在洗澡的時候淹死了怎麼辦！」
畢竟她在之前，就已經很有用水龍頭來淹死自己的經驗了。
「……」
「而且建人你放心, 我什麼都不會做的。」
信誓旦旦地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亞紀順手調出自己的音游坐在旁邊的地板上, 抬頭看著他很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我只是覺得這個地方是我打音游的風水寶地而已！」
所以風水寶地就是在衛生間門口麼？
沒有再開口反對，走進衛生間下意識鎖了門的七海建人格外無奈地嘆了口氣。亞紀坐在地上按著音游裡的各種圈圈和長條粉鍵, 甚至於連第二首《六兆年零一夜的物語》都沒打完, 就聽著衛生間旁邊的門已經被再次推開。
早就已經形成的肌肉記憶伴隨著每一個「Prefect」精准敲擊在手機屏幕上，法師小姐愣愣地看著洗完澡後頭發略微垂下，渾身上下帶著些許潮濕熱度的金發男人, 看著她低頭注視自己的那雙藍眸突然像是反應過來, 猛地低頭一連串猛按完成一個Full Combo才漲紅著臉從地上站起來。
「我，我沒有偷看哦！你都鎖門了, 我也偷看不到。」
「嗯。」
「那，那我沒事了！」
注視著她一頭撞上衛生間門, 小聲哀嚎著才轉身有些暈頭暈腦地走進她房間的模樣，七海建人微微垂下眼眸, 回到他的房間拿起了放在旁邊的手機。
上面已然有了一條沒有署名、也沒有任何發件人的信息。看著上面寫著的那句「離開她」, 使魔先生看著能夠回復的圖標點開後慢慢地打上了自己的回應。
只不過他也不知道, 自己的話語能否傳遞到對面了。
沒有得到回復七海建人也不強求, 坐在窗邊拿著自己已經開始閱讀的《如何贊美魔法元素》剛翻了兩頁，就看到自己房間的門被某位法師小姐貌似悄悄咪咪、其實光明正大地推開，同時還附帶上了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拿回去的枕頭。
「晚上好。」
看著七海建人似乎瞬間變得犀利起來的目光，亞紀仿佛就和做了無數次一樣把自己抱著的枕頭端端正正地放在了七海建人的枕頭旁邊，同時拉開被子直接鑽了進去，眼睛眨巴著看上去還有點可憐。
「你又要做什麼？」
「當然是監視你啊，在不確認對方是衝著我還是衝著你來的情況下，我當然要好好保護好你。」
她好像還很理直氣壯地打了個哈欠，蹭到他旁邊看了兩眼他手裡的書後直接把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這麼一來你在這本書上有什麼不懂的我還能實時解答，超方便的對吧？」
「……」
「而且我一個人睡很冷的，還要再多開一份暖氣。昨天和建人一起睡就很暖和，所以我決定以後都和你一起睡了，不行？」
「不是這個問題。」
表面上不為所動的使魔先生翻過一頁書籍，還沒來得及開口就感覺到自己肩膀上被輕輕按了一下，隨即溫熱的吐息傳遞到了自己的耳垂邊，輕微而又帶著些許柔軟的觸感蹭過他的手臂，最後逐漸停下時聽到了她似乎刻意壓低的氣聲。
「那麼，建人先生是在擔心什麼問題？」
似乎聽到因為紙張被捏住時產生的沙沙聲響，亞紀反而變本加厲將整個人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同時在他耳邊刻意發出了笑聲：「難道你是在想一些，不能告訴我的事情？「
在接觸到對方體溫的同時，亞紀還能夠聞見他身上那種和自己一樣、又帶著點羊絨木香氣的味道。不僅如此，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比自己略高的溫度哪怕隔著T恤，也能感覺到那種溫暖逐漸傳遞到自己的手心，然後再擴散到了全身。
她絕對不是單純地渴求溫暖，也不是因為是老師給自己復活魔法源於對瑪蒂娜小姐的愛，她只是——
「我喜歡你，喜歡『七海建人』。之前你都和他們說『我們還沒有在交往』，那是不是可以說明建人也是喜歡我的？」
慢慢抓住他另外一邊的肩膀，就像是在擁抱他般再將臉貼上了他的側臉，亞紀像是忍不住又重新拉開距離，再次吻上了他的唇角。似乎聽到了書本被輕輕合攏的聲音時亞紀看著七海建人同樣轉向她，似乎慢慢地嘆了口氣。
「你……」
等待良久卻沒聽到他把剩下的話補全，亞紀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變得愈加惡劣了一點，手指擦過他被睡衣掩蓋的鎖骨又逐漸滑落，感覺到使魔先生愈加緊繃的模樣再度開口：「我什麼？現在我的使魔先生連話也只會說半截，難道說是缺少魔力了麼？如果說需要的話，我也不介意給你補個魔哦。」
雖然這種補魔好像並不是她自己遵循的設定，但是沒有關系，只要讓他覺得是就是了嘛。
就在她偷笑的時候哦唇上突然之間傳來了些許溫熱的溫度，小心的觸碰伴隨著切實的柔軟逐漸傳入大腦。然而僅僅殘留了那麼一瞬就已經分開，讓亞紀愣住的同時猛地再度往前，死死盯著那雙藍眸中的隱約笑意撲了過去：「等等等等，就這麼一秒鐘？甚至於一秒鐘都不到，我不服！」
「很不滿意麼？」
「沒錯！很不滿意！非常不！」
鼓起腮幫子看著將書放去床頭櫃上的使魔先生，亞紀剛以為可以繼續下去時就看到對方利落地關掉了燈直接躺了下去：「那麼，晚安。」
「不帶這樣的！就那麼一點點，你明明很喜歡我的吧！建人你耍賴！！」
憤怒地扯著他的睡衣然而沒有再得到一點回應，亞紀只覺得自己已經好久沒有這麼憤怒過了。然而她根本就沒辦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死死盯著對方好久才憤怒倒下去翻了個身，鼓起腮幫子直接背對了他。
好小氣啊！就親那麼一點點，就算不是什麼深吻，好歹也再附贈一個……
「生氣了麼？」
感覺到背上貼過來的溫度時亞紀微微一愣，隔著被子感覺到被環抱著的感覺以及在左耳上傳來的聲音時亞紀只覺得自己差點炸毛。低沉的聲音距離自己格外接近，仿佛就像是貼在自己耳邊說話一樣，氣息被耳廓上的皮膚感知，帶著些許潮意直達大腦。
腰間那只抱著自己的手將她往後面拉了過去，體型差在一瞬間就像是自己徹底被鎖在了對方的懷抱中，根本沒辦法動彈。
「那麼，抱歉。」
道歉中似乎確確實實帶著些許真誠，亞紀盯著黑暗中不知道哪個方向，只覺得自己恨不得要捂住耳朵。似乎七海建人早就已經發現她沒有辦法抵抗他的聲音，甚至於還刻意又壓低了一點，差點讓她連抬手都沒了力氣。
「這算是什麼道歉啊。」
「嗯……不滿意？」
「……」
只要你別再在我耳邊這麼說話，就都沒有問題啊！
硬撐著沒有點頭，亞紀知道自己也沒敢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後她聽著自己軟得不成樣子的聲音 ，再次感覺到腰間似乎收緊了的手咬了咬嘴唇，聲音裡愈加帶上些許軟糯：「我沒有不滿意。」
「那就好。」
不不不，怎麼就這麼讓他混過去了！
沒忍住使勁磨了磨牙，在感覺到這個環抱似乎松開了一點時亞紀立刻轉過身，主動抱過去把臉貼在七海建人的心口：「但是我要再抱一會兒。」
「好。」
頭發被慢慢地順著一拍一拍散在背後，這種溫柔而帶有節奏感梳理讓亞紀的眼皮重新變得沉重起來，就在即將睡著的那刻突然聽到似乎是從手機裡發出的格外刺耳的聲音。
猛地一下子從床上彈起來，迷茫地轉頭看了兩圈後亞紀才迷迷糊糊地點開自動飄過來的手機。剛接通了電話還沒來得及開口，亞紀就聽到貓咪老師隔著電波仿佛是變回原形了的咆哮。
「亞，亞紀小姐！」
「夏目？嗯？怎麼回事？」
「抱歉亞紀小姐，有點太晚了但是……抱歉，您能幫下我麼？有東西似乎一直在追著我，而且貓咪老師好像打不過。」
「什麼叫打不過？我那是看對方沒有想攻擊的架勢所以不回擊。喂夏目，抓緊坐穩，別掉下去了。」
有東西追著夏目貴志？夏目手上還有自己做的護身符——這種護身符可不比店裡面買的那種正品，要用類比的話就是當時五條悟給她下了訂單一個億的那種好東西。有了這個居然還被攻擊到，那也未免太……
「算了先不管這些，斑，你直接帶夏目來店裡。」
「正在過來。呿，這到底是什麼東西，總覺得她在玩我。」
她才想說，什麼不長眼的東西，居然來打擾她和七海建人好不容易能夠一起睡的時間，簡直罪無可赦，她絕對要把對方給直接撕了！
可惜前兩天才在池袋開了一次領域她短時間沒法再開第二次，不然的話整個橫濱裡還存下來的非人類一個也別想跑，全部都給她上她的善惡評判天平好好清醒清醒。
隨手從空間裡扯了一件法袍套在身上，亞紀扭頭看著同樣醒過來……當然也有可能是根本就沒睡著的七海建人，猶豫片刻後她還是走上前，仿佛是鼓足勇氣一樣在他的臉頰上留下一個吻。
「我，我先去看看夏目那邊怎麼樣，建人你……等我回來？」
雖然好像沒什麼錯，但她總覺得這句話好像有哪裡不對。七海建人重新輕輕順了一下她的發絲，眼睛裡多出一點笑意：「需要我幫忙麼？」
「不用不用，建人你放心，我去把對方弄死後就回來。古有雲長溫酒斬華雄，今天我去把追夏目的東西給殺了，回來的時候被窩肯定也是暖和的！」
「……」
雄赳赳氣昂昂地打開臥室大門拿著掃帚直接飛上天空，亞紀扶著因為強風差點掉下來的尖頂帽看著在半空中瘋狂逃竄的一個白影和他身後的那個黑色影子眯了眯眼睛。
打擾她的睡眠時間？
亡靈法師我啊，真的生氣了哦！！
第42章
「貓咪老師, 還沒到……」
「別催！我已經很快了！」
趴在變回原型的貓咪老師背上，夏目貴志聽著背後比之前更加接近的輕聲呼喚根本就不敢回去看。雖然他也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對方盯上的，但一般來說也無非就那麼幾種原因——
不小心有和妖怪或者咒靈對上過視線；自己身上的靈力「太香了」；以及有人想要自己手上尚未歸還完畢的友人帳。
「但是玲子是絕對不會把這種東西記在友人帳上面的, 絕對！」
發出咆哮的貓咪老師聽著後面那溫柔到完全能夠讓人放下警惕全然去相信對方的聲音只覺得頭皮發麻, 尤其是在聽著對方「我只是想來查探情況」這種話，怎麼聽都是騙人的好麼！
而且最讓貓咪老師有些覺得不妙的是對方似乎完全免疫他的攻擊，簡直就像是一團空氣一樣，不管到哪裡都會糾纏過來。
「夏目，你不是有亞紀給的那個麼, 給它砸過去怎麼樣！」
一開始還算好, 對方只是這麼糾纏上來, 然而不知道在聽到他的話語時瞬間好像變的瘋癲起來。看著那團黑影的模樣，夏目貴志甚至於有種他的店長小姐做了什麼對不起對方的事情, 在聽到他要用她的東西攻擊它時發瘋般想要把人給徹底撕碎。
「等下等下, 這家伙一開始只是和斯托卡一樣追著你跑，現在看這個反應，不會真的是亞紀那家伙惹下的情債吧？」
在半空中瘋狂逃竄的大妖怪就算是在逃命也不忘記八卦, 只覺得自己一瞬間什麼都明白了：「這家伙, 居然還真的有感情債！那那個金發男要怎麼辦？誒嘿嘿，我有點興奮了。」
「老師！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
從前段時間開始, 夏目貴志就一直看到一個小姑娘徘徊在他的出租屋門口，最開始他以為是妖怪也沒有太搭話。然而對方看他怎麼也不去理會, 她反而開始主動找上門。每一次她都會微笑著說：「大哥哥的手鏈好好看，是在哪裡買的」這個問題, 每一次重復都比之前愈加不耐煩, 也距離他越來越近。
「如果我回答她了——」
「你居然想回答她？然後夏目你就沒了！」
「……」
「那東西, 是絕對的怨靈啊。」
實在是沒有忍住扭頭看著追逐他們的黑影, 那一遍又一遍的「在哪裡」與其說是怨靈，不如說是在執著著什麼。是單純執著手鏈，還是執著那個制作手鏈的人？
「反正你放心，我已經給亞紀那家伙打電話了。」
「老師，這種事情去聯系亞紀小姐，好像也有點太……」
「她說過的吧，在橫濱，她罩著你。」
「那也不能這麼告訴亞紀小姐，而且對方老師也沒有辦法吧！亞紀小姐來到這裡受傷了怎麼辦？」
「夏目。」
聽著夏目明顯是真的生氣了的聲音，朝著亞紀小姐的店奔過去的大妖怪語氣有些古怪，偶爾往後發出一道攻擊抵擋對方的前進態勢才繼續說下去：「在你心裡，那家伙有多弱？」
「誒？」
亞麻色頭發的青年略微愣了愣，聽著貓咪老師篤定的語氣以及不知道什麼時候接通的電話只能含糊其辭。然而還沒等多久，一種格外強烈的壓迫感朝著他和他身後的那個「怨靈」如同泰山壓頂般橫衝直撞著碾了過來。手腕上的紫水晶手鏈閃過光芒，讓他清醒的同時突然感覺到背後那種如同跗骨之蛆的怨氣已經消失了。
「嘖，怎麼跑這麼快？我都沒看到影子人就沒了。」
不爽而又帶著些許煩躁的聲音從夏目貴志的耳邊傳來，坐在掃帚上的少女表情拿著一根法杖看起來很是不滿。夏目貴志看著她的杖尖多出一點金光落在自己身上，渾身充滿了溫暖的同時似乎連原本有些鈍感的大腦也變得清明起來。原本略有些酸軟的手中重新有了力氣，等到貓咪老師降落到街道上時他才慢慢站穩，略有些狼狽地對著自己的店主行了一禮：「亞紀小姐，抱歉，打擾您了。」
「無所謂，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
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亞紀磨了磨牙，輕哼一聲表情更加嫌棄：「到底是什麼情況，夏目你說說看？」
「關於這件事情，我們確實需要亞紀小姐您的幫助。」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時貓咪老師明顯看到亞紀的嘴角慢慢抿起，整個人表現得有些不耐煩起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橫濱街頭，坐在輪椅上被推出來的老人臉上有著平淡的笑容，簡單和夏目貴志致意後轉向了背對著他的少女：「亞紀小姐？」
「輝利哉醬，你這麼晚不睡覺還從新宿跑到橫濱，不要命了麼。」
「也不是哦，不過亞紀小姐不想的話，我倒是……」
「夏目你接下來會很安全，不用擔心。如果想知道今天追你的是誰，明天來我店裡就行。」
再度用魔杖劃下一個符號對著夏目貴志輕輕點了一下，亞紀轉身看著微笑著的老人表情裡多了點復雜：「反正你應該知道的比我多，我也不想多轉述幾遍。」
「您也有些高看我了。」
產屋敷輝利哉搖了搖頭，聲音裡卻多了點期待：「那不知道明天亞紀小姐什麼時候有空？」
「什麼時候都可以，別挑午休和立海大放學後就行。」
看著對方表示明白的態度亞紀也不再說什麼，一路飛回家後衝進臥室鑽進被窩，感覺到七海建人對她張開的手直接抱過去埋在了他胸前。
「總覺得好像有些事情牽扯到我，但我什麼都不知道。」
「嗯。」
「我有點怕。」
慢慢順著她的發，七海建人低頭看著抓住他衣服閉上眼睛的少女，剛想開口就看到她突然抬起來，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湊過來直接親了他一口。
「誒嘿嘿，是不是被我騙到了？」
重新睜開的黑色眼眸裡帶著些許狡猾，亞紀伸出手勾住自家使魔先生的脖子，把自己徹底貼到他身上後像是在撒嬌：「好暖和，建人你讓我多抱一會兒好不好？」
略微有些冰冷的身體貼在他身上時並不會讓他覺得難受，聽著她撒嬌的聲音時七海建人伸手輕輕地拍打她的後背，剛想開口時就聽到她略有些沉悶的聲音：「那個追夏目的，都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但我總感覺……是衝著我來的。」
「很棘手？」
「很棘手哦，速度那麼快，到最後我連個影子都沒見到。」
略微抬起視線盯住他的喉結，亞紀慢慢重新錯開視線，伸手愈加抱緊了一些：「而且還遇到了不想看到的人，很麻煩。」
不想見到的人？
低頭看了一眼抱著自己的法師小姐，七海建人突然輕輕吻了一下她的額，在看到她驚訝的眼神時卻又閉上了眼睛。
「等等！剛才那個是什麼？」
「……」
「不要裝睡啦，我知道你肯定沒睡著的！」
直接上手捧住七海建人的臉，亞紀一路蹭著往上慢慢，在看到他似乎略微皺緊的眉時眨了眨眼睛：「還是說，建人不敢看我？」
略微伸腿像是故意一樣磨了磨他的腿，然而在感覺到自己突然被扣住的腰與直接按下的雙腿亞紀有些慌亂，在聽到他低沉的那聲「別動」時很是乖巧地沒有再做什麼動作。
七海建人的懷抱一直都很溫暖，鼻尖嗅著已經習慣的羊絨木香氣時亞紀重新閉上了眼睛，仿佛又想到什麼輕輕地笑了起來。
所以她的使魔先生還是很有感覺的對吧？
「別動。」
「我才沒有亂動。」
輕哼了一聲重新抱住他，亞紀稍稍轉了轉眼睛，語氣一下子變得陰沉起來：「倒是建人你壓住我頭發了。」
「……」
成功掰回一城，第二天坐在習慣位子上喝茶的亞紀小姐心情格外出色地哼著歌，直到下午陽光正好的十分，夏目貴志與產屋敷輝利哉兩個人同時到達了店內她才收回臉上的笑容，平靜而又帶著點嫌棄地點了點桌面給兩個人加了一張椅子。
「多謝亞紀小姐，之前一直有聽說，但是從來沒有來過。」
看著眼前的「亡靈法師亞紀小姐」這家店，產屋敷輝利哉笑眯眯地走了進去，看著坐在窗邊的法師小姐欠了欠身：「裝修得很好看，確實是現在的小孩子會喜歡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話，您可以給我做個有關羽毛筆的推薦麼？」
「回頭送你一把，現在別扯這些有的沒的。」
亞紀撇了撇嘴，語氣也變得有些不滿起來：「有線索了麼？關於那個東西。」
「必要的寒暄還是需要的。好久不見，您還好麼？」
「我記得我們昨天就已經見過了吧？」
「不，昨天的見面並不正式。」
看著在旁邊的兩個人，產屋敷輝利哉語氣裡多了點斟酌的態度：「最近您也應該感覺到了，各種各樣的事態又一次開始變多……」
「所以你是想說那些東西包括昨天晚上追著夏目跑的那個，最後的目的都是我，所以讓我快點解決掉還大家一個清淨，對吧？」
無視眼前老人略有些尷尬的表情，亞紀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把玩著一支圓珠筆，語氣也變得隨意起來：「那個東西說是追著夏目在跑，其實是追著我給夏目的手串。」
「是的。」
「反正不管到底是什麼原因，某人可以先排除掉。」
「某人？」
聽著產屋敷輝利哉的聲音夏目貴志下意識地反問了一句，然而在看到亞紀有些拒絕的態度，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問了個不是很合適的問題。
「也沒什麼，反正你……你們遲早要知道的。」
最後還是亞紀慢慢放松下來，轉著手裡的圓珠筆卻不敢去看坐在自己身邊以咒術師身份參與進來的金發男人：「我記得我和建人你說過，我死在我的十八歲。」
「是的。」
男人平穩的聲音反而舒緩了亞紀的情緒，她深吸一口氣後轉過頭，看著那雙湛藍的眼睛表情復雜：「你不好奇麼？我十八歲的時候是什麼年代、又是死在誰的手裡？」
「你不說對我來說沒有影響。」
這個事情說出來應該也是沒有關系的，只不過她卻一直都不敢透露。感覺到產屋敷輝利哉似乎有些尷尬的樣子，亞紀反而勾起嘴角笑得有點意味深長。
「那是在千年前的平安時代，我死於一場策劃周密的圍殺。而策劃者之一是輝利哉略有血緣關系的先祖。」
「其名為鬼王，鬼舞辻無慘。」
第43章
曾經的平安時期, 巫女亞紀死於一場針對她的圍殺。而策劃這場圍殺的凶手之一是如今咒術師組織「窗」的上級產屋敷輝利哉的半個祖先，鬼王鬼舞辻無慘。
她說是「其中之一」，那麼另外一位或者說幾位, 還有誰？
在聽到這個消息時七海建人隱約已經猜到了幾分，看著她側頭看向窗外、似乎很不願意去看他的模樣並沒有太在意。坐在對面的產屋敷輝利哉倒是倒是很坦然, 甚至於可以說有些誠懇：「亞紀小姐大概很想把這件事情說出來，對吧？」
「什麼叫我很想把這件事情說出來。」
沒忍住輕哼了一聲, 不過亞紀還是默認了這件事情, 用指甲在桌面上刮來刮去良久才繼續說下去：「反正都是平安時期的事情了, 說出來應該也沒關系吧。」
「所以，所以——」
真正震驚到的反而是坐在旁邊抱著貓咪老師目瞪口呆的夏目貴志, 亞麻色頭發的青年來回看著身邊的店長小姐和七海建人，仿佛是才找回說話能力一樣開口：「平安時期？也就是說, 千年前？為什麼七海先生好像……一點都不驚訝的樣子？」
死死盯著窗口的少女聽到這句話時才慢慢轉過頭, 看到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的七海建人撇了撇嘴：「他肯定是猜到了啦。」
「大概，我只是模模糊糊有點感覺。」
看到七海建人點頭承認了的樣子亞紀又轉了回去, 半趴在桌上聲音又變得沉悶起來：「那你是什麼時候猜到的？」
「池袋那天。」
池袋那天確實，自己在那個時候看到老對手實在是有點激動, 的確有點暴露了。
想到自己那天湊到虎杖悠仁面前還去摸他臉的樣子, 亞紀用下巴蹭了蹭自己的胳膊, 像是輕哼了一聲, 也像是有些心虛：「所以說在場除了斑以外我也算是個千年老妖怪，夏目你怕了麼。」
「怕……抱歉亞紀小姐，我並沒有這種感覺。」
原本驚訝的青年已經回過了神, 下意識伸手先呼嚕了一把貓咪老師的腦袋, 聽到他哼唧哼唧的聲音笑得分外柔和：「畢竟亞紀小姐懂的很多, 看上去也很年輕, 我雖然覺得您可能年齡很大，但沒想到是平安時期生人。」
「哦~所以猜猜看我具體是活躍在什麼年代？猜對了給你漲工資哦。」
漲工資？
貓咪老師嗖得一下抬起頭，還沒來得及開口就感覺到自己的嘴已經被封了起來。夏目貴志輕咳一聲，表情裡多了點尷尬：「我對平安時期也了解不多，只知道幾個最有名的事情。所以……應該是安倍晴明那個年代？」
「啊哈哈，就知道你會說晴明醬那個時候。但很可惜，不是哦。」
亞紀豎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原本消失的笑容再度出現在了臉上：「我比晴明醬高一輩，和晴明的老師忠行是師兄妹，唉，要是那個時候忠行沒娶老婆……」
說完最後四個字亞紀感受到來自七海建人的目光時突然縮了縮脖子，含糊其辭地混過去後輕咳一聲：「總之就是我因為發現了鬼舞辻無慘確實成為了鬼，他又打不過我索性就和外人聯手，准備先下手為強。」
至於怎麼先下手為強，就暫時讓她保密吧。
產屋敷輝利哉輕輕點了點頭，很是小心翼翼地接過了亞紀拋過來的話茬：「那個時候，您……」
「自爆，畢竟對面一點道理都不講直接來圍殺，我索性就反手一個自爆把對面全傷到了。我的自爆余波引來了我的老師，然後他開始傳授我亡靈魔法，我作為他復活瑪蒂娜小姐的實驗工具人，總的前提就是這樣。」
所以，她死在了她的十八歲。
突然感覺到自己放在腿上的手被握住，亞紀悄悄轉頭看著表情仿佛沒有任何變化的七海建人，嘴角微微勾起的同時略微翻過手，悄悄地劃入他的指縫。
桌下正在十指相扣，正在緊張聽故事的夏目貴志抱緊了手裡的貓咪老師，看著似乎像是不願意聽到這些又轉頭看向窗外的亞紀欲言又止。產屋敷輝利哉輕輕咳嗽了下，最後還是選擇繼續說下去：「我記得亞紀小姐一直都很討厭見到我。」
「誰讓你那個時候不肯把事情告訴我，非要我動手搜魂。」
想到曾經還是個孩子的產屋敷輝利哉，亞紀就想撇嘴：「老成又桀驁，一點也不可愛。」
老成又桀驁……
看著產屋敷輝利哉如今蒼老和藹的模樣，夏目貴志實在是有點想像不出來對方小時候的樣子。聽到這個評語產屋敷輝利哉嘆了口氣，眼神裡多了點復雜：「畢竟您那個時候突然說這個，我不相信也很正常。但最後結果是好的，大正年間，如今的國家超自然現像組織戰鬥部門前身鬼殺隊終於將鬼舞辻無慘斬於刀下，產屋敷一族的詛咒也終於解除了。」
「沒錯沒錯，最後一刀還是我來的，大仇得報有爽到。」
嘴上說著歡快的話，自己的手背上卻有著被帶著薄繭的手指輕輕劃過觸感。突然感覺自己耳朵有點燙，亞紀輕咳著繼續說了下去：「總而言之，鬼舞辻無慘早就已經在大正年間化成灰燼，這次不管怎麼樣都不可能是他指揮的。」
「所以，我們在那團影子裡查到了另外一種氣息。」
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表情不變的七海建人，產屋敷輝利哉仔細品味了一下亞紀之前說的話，看著他的表情多了點微妙，明明是個老年人，卻有了一種久違的八卦感。不過他很快咳嗽了下，一本正經地推過去了一份文件：「我特意去找了一下愈史郎和他的鬼貓茶茶丸，對比之後這種氣息有點像是貓又。」
貓……貓啊，果然是貓。
仿佛是想到了什麼，亞紀微微眯起眼睛剛想說話時突然皺起眉毛，拿起手機看著上面陌生的電話號碼抿了抿嘴，按下免提後聽到了從電波那頭傳來的輕笑。
小姑娘的笑聲應該是清脆單純的，但是通過電波傳過來的卻有著幾分怨氣、甚至於產屋敷輝利哉還能看見到一些黑色的物質直接穿透了手機想要觸碰到她。偏偏亞紀一點也不在意，看著窗外表情平靜而又認真。
「亞紀，亞紀~是你，對吧？」
對方似乎完全認識她，發出了幾聲笑聲後像是找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在呼喚她的時候甚至於還拍了拍手表示欣喜。小姑娘的聲音很是甜美，然而卻帶著莫名的陰森。黑色的物質仿佛能夠從電話那頭直接纏上亞紀的手，卻又在觸碰到的那刻驟然消失。
「亞紀，我好想你，你為什麼只給別人做東西？」
「……」
「哎呀，你不願意和我說話麼？我明明什麼都不會做，但是你不說話，也沒關系哦。」
天真而又殘忍的小女孩咯咯笑了起來，聲音顯得愈發輕柔：「你還把格蘭納姆的筆記本都送給他了，果然是很喜歡他對吧？」
格蘭納姆的筆記本。
想到那本被幸村精市帶走的筆記本以及他手上還有自己做的火漆刻印，亞紀微微合上雙眼再睜開，張嘴的時候聲音卻像是卡住了一般，發出聲音都變得無比艱難。
「你要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我想做的事情一直都很簡單啊，就是很單純的，我想見你。」
她笑盈盈地開口，同時似乎做了什麼事情，從電話對面傳來了一聲屬於少年的悶哼：「我的要求很低的，只是想要見你而已。但如果說你不肯來的話，我就從他開始殺起哦。」
旁邊的人不管是不是幸村精市本人，都說明對方確實是來真的。
「你也可以帶上你的『使魔』，我不會介意的。」
可以帶上七海建人？那大概率會刺激到對方發狂。
「啊對，還有時間限制我忘記說了？我知道你應該就在附近，那麼——就十分鐘好了。我現在在立海大高中部頂樓的天台，你可以帶任何人來這裡，但是在見到我的時候，我只想看到你出現在我的視野內。」
可以帶人，但是見面只能是亞紀。
小姑娘很快就掛掉了電話，亞紀慢慢松開手從位子上站了起來，看著窗外時嘆了口氣：「建人。」
「什麼？」
「你別來，我一個人去。」
原本她似乎不是想說這個，但是現在也不是提這個的時候。夏目貴志明智地決定留下看店，產屋敷輝利哉則是繼續坐在店裡看著夏目貴志，仿佛是蠢蠢欲動想要挖個牆角。坐在自己懸浮在空中的掃帚上，猶豫了片刻後亞紀還是轉過身看著來送自己的七海建人嘆了口氣：「今天說的這些事情很驚訝吧。」
「你是指什麼？」
「我石錘我自己是千年前的老妖怪什麼的……」
「關於這點，我倒是更加好奇你居然稱呼那位安倍晴明為晴明醬？」
聽到這句話亞紀差點沒直接從掃帚上摔下去，穩住自己後亞紀看著七海建人臉上若有若無的笑容，輕哼一聲才繼續往前：「畢竟我因為有資質被峰雄大人收為弟子學習陰陽術，後面去擔當了一任巫女，算是他的長輩嘛。後來我又呆了挺長一段時間，作為長輩當然是喊他晴明醬了。」
「嗯。」
「就是，你不會覺得別扭麼？」
「為什麼會？」
「……」
「千年前的事情早就已經過去，我並不在意這些。」
湛藍色的眼睛注視著那雙黑亮的眸，他微微往前一步握住亞紀的手，然後放在面前低頭烙下了個吻：「一路平安。」
一路平安。
飛往立海大高中部的路途中亞紀一聲不吭，就是耳朵通紅，連垂下的頭發都遮不住。等到飛上立海大高中部頂樓時她才環顧四周，確認昏迷在天台的俊秀少年周圍沒有一個人後法師小姐將治療法術打入他的體內，轉頭看向旁邊頭上長了一對貓耳朵的小姑娘表情平靜：「所以，是你在找我？」
「嗯……對，沒錯，是我。」
她似乎有點惋惜，表情裡也多了點痛苦：「果然，你已經忘記我了。」
小姑娘調整自己心理的速度很快，在臉上笑容重新浮現的那刻略微前傾，抬起一根小指表情逐漸開始變得陰沉起來：「明明你和我約定過的。」
「我沒有——」
「真的沒有麼，亞紀？」
小姑娘收回手，似乎是瞥了一眼她頭上的小禮帽又輕笑著點了點頭：「所以，你要不承認了對吧。」
和對方辯解是沒有任何效果的，她只會相信她相信的東西，只會去認定她想要的結果。
「亞紀，你是不是覺得我是那種隨時都可以拋棄的東西？是不是覺得沒有也無所謂，是不是覺得，我就活該這樣徹底消失？」
伸手在護住幸村精市的時候亞紀看著她逐漸變得猙獰起來，整個人砰然碎裂，鮮血仿若雨點般砸下時腦海裡同時傳出一陣劇痛。死死掐著自己的手心保持清醒，等到再次回過神，亞紀看著雖然沒有變化、但已然和外界徹底分割開的天台，突然感覺到一陣強風吹起了自己的發。
她能夠用光元素組成的利刃一刀滅殺鬼舞辻無慘，能夠毫不猶豫對著整個池袋的非人類施以領域判斷善惡毫不留情地抹殺，但現在的自己，卻完全沒有辦法對眼前這個小姑娘下手。
「亞紀。」
那個小姑娘似乎也一樣，最後她選擇慢慢靠近自己，走到自己面前時伸手輕輕地脫下了她扣在頭上的用於裝飾的小禮帽。小姑娘伸手摸了摸那個魚骨發卡，慢慢撫上她的臉頰時表情認真而又帶著些許悲傷。
「放棄掉他然後重新和我契約，讓我成為你的使魔吧。」
第44章
重新和我契約, 是什麼意思？對方曾經是自己的使魔？
不可能，在自己的印像裡從來沒有過這種事情，也不存在另外一個使魔這種事情——
「因為你已經忘記了啊, 被人封印了那一部分記憶。」
小姑娘輕輕笑了笑, 看著眼前的少女突然放下手，雖然是笑著的，但是臉上卻多了點寂寞：「算了，我反正也突破不了……你忘記，就忘記吧。」
「你以前, 是我的使魔？」
「是哦, 而且還是那種特別的使魔。」
小姑娘仿佛是想到了什麼，對著法師小姐促狹地眨了眨眼：「你忘記了我可不會忘記的，我們之間可是比任何人都要親密的關系。」
聽到這句話時法師小姐嘴角抽了抽，突然有點慶幸她沒帶上七海建人過來——這種言論不管怎麼看都太奇怪了, 再加上她對他的敵意是在是有點太大, 不管怎麼說都會很難辦。
「我不會殺你，也不會殺你珍視的人，但是……」
「你的名字是什麼？」
「嗯？名字？」
小姑娘點了點下巴，仔細想了想後突然笑了起來：「啊呀，真不愧是亞紀, 趁我放松的時候已經來探查我的靈魂了麼？」
聽到她的聲音亞紀也並沒有收回試探的打算，臉上的笑容反而深刻了幾分：「你想要對建人動手，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好絕情哦，明明以前的亞紀從來都不會這麼對我。」
她冷哼一聲後還沒來得及再說下去突然渾身一震，眼前的法師小姐略微低著頭, 手中多出的法杖尖端閃爍著金光。周圍原本被封鎖的空間如同被砸碎的玻璃窗般碎裂盡淨, 透徹的陽光撒入的那一瞬間小姑娘身上仿若被灼燒般燃起了黑煙, 讓她驚呼一聲後立刻消失在了空氣裡。
「陽光，火焰，亦或者是生命能量，都是你的克星對麼？」
平淡地上前一步，亞紀伸手直接點向了幸村精市的額頭，劃下一個符號後聽著立海大校園內響起的下課鈴表情冷漠：「你接下來還想做什麼，衝著我來就好。」
「亞紀果然，變得很強了呢。」
輕笑聲在自己耳邊響起又隱沒，亞紀再也沒有感受到多余的氣息，重新坐在掃帚上時低頭看了眼似乎即將醒來的少年。
所以她還是連累到他了。
在幸村精市還沒醒來的時候稍稍調整了一下他的記憶，坐著掃帚飛到了半空准備回去的亞紀在聽到手機鈴聲今天第二次響起時還有點不是很想接通，然而在看到號碼上面寫著「老師」，差點沒拿穩直接把手機掉去地面。
「老，老師。」
「你人在哪裡？」
「沒在哪裡，就到處轉轉……」
「我在你店裡，趕緊回來。」
完蛋了，上次自家老師用這種語氣說話還是因為瑪蒂娜小姐被一個什麼主教指著鼻子罵褻瀆神明，過了兩天他就去洗了主教侍奉的神明老巢，抱回來一大堆材料給瑪蒂娜小姐摔著玩。
她，她家也要被砸了麼？
火速衝進自家店裡再一路走到店後面的客廳，在看到坐在那邊表情沉默的格蘭納姆時亞紀看著他還沒收回來的翅膀腳被門檻一絆，本以為會直接摔倒，卻在最後落到了一個熟悉的懷抱裡。
「建，建人？」
「當心。」
看著金發男人把手從自家弟子的腰上撤下，格蘭納姆嗤笑一聲，抬手對著兩個人示意：「亞紀，過來。」
「老，老師你想干嘛？我第一篇讀書筆記雖然還沒寫完但你不是說明年這個時候一起交十三……」
「沒問你這個。」
默默地給自己嘴巴上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亞紀看著格蘭納姆走到自己面前略微彎下腰，金色的眼眸注視著自己時帶著些許復雜的態度：「既然她已經出現，那麼亞紀，你做好准備了麼？」
「准備？」
「你的記憶被我封印了一部分。」
感覺到格蘭納姆指尖落在了自己的太陽穴上，亞紀「啊」了一聲，看著自家老師的臉有點感覺不太對勁：「我的記憶？她沒說謊？」
「是的，那個時候的你精神瀕臨崩潰，再加上確實是我的問題，我決定幫你把一段記憶封印，等到你能夠承受的時候再度解封。」
亡靈大魔導的聲音平穩，但是其中帶著些許微不可查的心虛。他知道他自己其實記性沒那麼好，後來每次覺得差不多可以給亞紀解封了的時候總會突然忘記，再隔了一陣才會重新想起來。有時候就算不忘記，也會被一些臨時發生的事情給打亂動作。
包括上回，明明都在手機上寫了「給亞紀解封」這個備忘錄，卻硬生生又被她和七海建人之間的共生契約給弄得忘記自己要干什麼，只記得「要不要給兩個人解除共生契約」。
所以還是不要說是自己總會時不時忘記，就說是「意志干涉」好了。
「只不過我沒想到的是她居然真的再次復活、而且還來找到了你。雖然可能因為某些影響變得有點古怪，但是總體來說……應該還是你曾經的那個使魔。」
使魔。
她的使魔不是七海建人，而是那只貓？
亞紀一時之間有些不知道應該表現出什麼態度，格蘭納姆倒是看得很開，甚至於抬起手時還有些莫名興致勃勃的模樣：「你做好准備，我要給你解封了。建人你過來抱著她，免得她到時候暈倒撞地上又撞出來一個失憶。」
「我怎麼可能會這麼蠢！」
對著自家老師剛抗議了兩句亞紀就感覺到了一個從背後傳來的擁抱。感覺到熟悉的比自己身上略高一點的溫度，亞紀抬頭看著眼前的老師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決定開口：「所以，老師幫我抹去的那段記憶，是因為那個時候發生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對麼？」
沒有去理會亞紀的問題，格蘭納姆也沒有否認，只是將手轉向亞紀的額頭略微曲起，無比結實地直接給對方彈了一個腦瓜崩。
雖然並不疼，但是腦海中仿佛瞬間炸開的感覺還是讓亞紀差點被解除封印的巨大衝擊砸暈。各種各樣像是碎片、又像是連貫的記憶不斷在腦海中翻騰，原本被細致縫合的那些過往一瞬間崩裂，那些碎片完美地填充在其中，最後重新閃爍著變成奔騰不息的長河。
「還沒有簽約使魔的人，今天能夠簽約你們的使魔。這是你們一生僅有一次的伙伴契約，請你們每個人都好好珍惜。」
講台上的惡魔老師表情嚴肅，看著自稱時「屍魔」的她伸出手：「輪到你了亞紀，做好准備了麼？」
「是。」
「看看誰能夠接受你的呼喚吧，拿著這張紙燒掉，然後再念出這段咒文，就可以與你的使魔簽約了。」
念出這段咒文後回應你的那個就是你的使魔、唯一的伙伴契約、也是能夠一直陪你走下去的存在——
「所以就是你麼？」
分叉的尾巴，貓咪的耳朵，翠綠色的眼睛，毛茸茸而又格外可愛的貓咪猛地撲到了她的懷中，軟軟糯糯地發出了一聲貓叫。
「喵~ ＞▽＜」
「哎呀好可愛，而且居然還是一只貓又？既然你已經是我的使魔了，那我就給你一個名字吧。」
如果說是貓又的話，取什麼名字比較好呢？
是應該偏向可愛一點，還是應該偏向帥氣一點？貓又的話應該是女孩子，所以——
名字，是什麼？
只來得及看到那個時候自己做出的口型，屬於自己的記憶長河已經迅速轉換。看著貓又和自己一起在巴比爾斯惡魔學校學習，和納貝流士干架的時候她一口咬上對方地獄三頭犬的屁股，然後被自己尖叫著「不要吃髒東西」就此和納貝流士成為惡友；在使魔選美比賽上高高揚起自己的尾巴成功拿下第一名，小貓咪很是開心地將作為獎勵的魚骨發卡綁在了她的脖子上，對著第一輪就被刷下去的地獄三頭犬炫耀；校外實習的時候……
校外實習的時候，她們遇到了利用空洞破開空間而來的，格蘭納姆的仇敵。
啊，是的，那個時候的自己還沒有那麼強的實力，雖然手上見過血，但是從來都沒有遭遇過這樣的圍追堵截，只能倉皇帶著她逃竄。被自己牽連到的納貝流士和巴拉姆三個人到處找著破除這種死局的方法，然而對方作為聯盟實在是太過於強大，老師也沒辦法迅速趕到，所以——
「和亞紀在一起的日子，很開心哦。」
她盯著自己，突然像是笑了起來，抖了抖即將長出來的第三條尾巴步伐輕盈：「而且亞紀是亡靈法師對吧？既然是亡靈法師，那你以後肯定有方法的對不對？」
是的，自己是亡靈法師，格蘭納姆的弟子。
「所以，亞紀只要活下去，就能找到復活我的方法，對吧？」
是的，老師對於如何復活瑪蒂娜小姐已經有了眉目，自己作為工具人，作為和他一起研究復活魔法的學生，當然也是明白復活魔法要如何使用的。
「可是復活之後的你，還是你麼？」
「這個不去做誰知道啦，反正亞紀還是亞紀，剩下的問題讓格蘭納姆解決好啦。再說了，對我來說死亡這種事情，本來就是無所謂的。」
貓又輕輕地笑了笑，伸了個懶腰後直接閃爍到了另外一邊，運用了天賦幻像變成了「亞紀」。
「不復活也沒有關系，只不過亞紀，你能答應我麼？」
「等等，不要去——」
「你能不能答應我，以後也只有我一個使魔？」
在她說完這句話之後帶著燦爛的笑容將他們三個人身上做好了偽裝，自己則是跑向了另外一邊引開了所有的追兵。看著她最後衝向那些人，和曾經的自己一樣選擇自爆。
這是一個無能者，對著這個世界發出的最後反抗。
亞紀注視著那個時候的自己身上魔力不斷沸騰，到最後直接展開了無差別攻擊的禁咒時閉上了眼睛。
後面的，大概就是自己老師總算找到了他們，然後看著精神瀕臨崩潰的她，決定選擇將這段記憶徹底封印。
亞紀，你能不能答應我，只有我一個使魔？
「噗嗤，亞紀你這樣的人居然也會違約？啊呀呀，我可真是沒想到啊。」
那天晚上龍女僕的話語帶著些許幸災樂禍又一次徘徊在耳邊，亞紀慢慢睜開眼睛，看著自己神情中難得帶上一點愧疚的老師，慢慢地再度靠在七海建人的懷裡閉上眼睛。
她要復活她的使魔——
所以她的使魔，從來都不是七海建人。
第45章
關於如何與自己喜歡的人第一次准備度過情人節這個問題, 亞紀坐在自家店裡靠窗的座位旁盯著眼前其實一個字都看不進去的書，面前坐著的卻是表情無比嚴肅的幸村星奈。
紫發小姑娘已經被店主小姐硬拉著坐了大約十分鐘了，雖然曾經她一直很想坐在這裡看看是什麼感覺, 但是當真的坐下時, 她也不得不承認壓力是真的很大。
紅茶很好喝，手邊的零食很好吃，但是周圍各種各樣的目光和一句話都沒說的亞紀小姐，讓她都有點想瑟瑟發抖。
「亞，亞紀小姐？」
「嗯？」
「您想問我, 什麼？」
小心翼翼地端起手裡這個看上去很好看的杯子, 喝了一口紅茶後幸村星奈只覺得喉嚨好像愈發干了：「好歹，好歹也和我說說具體情況嘛？」
「星奈啊。」
「嗯嗯？」
「現在的女孩子給喜歡的人本命巧克力，是不是大多數時候都不會自己做？」
聽到這個問題時幸村星奈愣了愣，扭頭看到今天的店員裡並沒有七海建人時又轉過頭, 看著逐漸開始變得苦惱的亞紀有點想笑。不過她也很快忍住笑意, 很是一本正經地點頭：「是的不會，大部分都是直接買現成的然後回去自己包裝。」
「為什麼？自己做的不是更有心意麼？」
「因為……」
看著好奇又有點不解的亞紀，幸村星奈實在是不好意思說因為某些奇怪的傳言手工制巧克力裡總會被放上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所以之後大家索性默認情人節巧克力都是直接買現成的。再說了，所謂的手工制巧克力不也都是從超市買回來巧克力碎然後自己加熱融化後倒進模具裡面換湯不換藥的東西嘛。
與其費這個功夫, 還不如直接買現成的然後回去思考怎麼包裝比較好看更方便一點。
「原來如此。」
聽到原因的亞紀歪頭想了想，覺得自己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她還是有點惋惜地嘆了口氣，看著好奇的小姑娘開口：「本來我都買好可可豆了。」
可，可可豆？？
「本來想要從種可可樹開始的，但是這樣花費時間太多了。然後我現在買了可可豆, 剛烘完豆子准備做巧克力。」
聽著亞紀似乎還有點惋惜的語氣, 幸村星奈嘴角抽了抽, 笑容裡多了點敬仰。不管怎麼說，居然能夠想要從種可可樹開始到自己從巧克力豆開始做巧克力，這種心意……
「好沉重。」
「果然很沉重麼？太宰也說我好像過於在意了一點。」
看著小姑娘滿臉糾結的模樣亞紀也沒再說什麼，反倒是壓低聲音對著小姑娘開口：「所以星奈醬可以幫我一個忙麼？」
「可以可以，亞紀小姐要我幫什麼忙？」
「和我一起去一趟超市。」
誒？
「如果你的情人節巧克力還沒買的話，和我一起去挑巧克力吧！」
這，這是什麼閨蜜一樣的邀請！！
恍惚坐在椅子上等到「亡靈法師亞紀小姐」的飾品店閉店，幸村星奈懷揣著自己的零花錢跟在志得意滿又無比挑剔的店主小姐身後，走進周圍的商店街時還是有些恍惚。尤其是看著那家高檔巧克力店裡的價位，小姑娘第一次有了種「以後一定要賺大錢」的想法。
不然她連巧克力都買不起。
「星奈醬，你覺得哪種比較好？」
看著店主小姐興致勃勃開始挑選的模樣，幸村星奈略微挪過去了幾步，看著上面巧克力的價格突然有點想哭。
她也好希望能夠成為亞紀小姐的男朋友啊！姐姐，我也是可以的！
「星奈醬？」
「那個，嗯，七海先生喜歡什麼口味？」
「他的話，意外地什麼口味都能接受啊。有特色一點的，味道調和比較均勻的，濃烈一些的都很喜歡。嗯……偏向和洋折衷的口味，苦味不是很喜歡。」
剛想說黑巧克力的幸村星奈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話，思考片刻後指向了旁邊的牛奶巧克力：「要試試看牛奶巧克力麼？」
「好像太簡單了點。」
店員聽著亞紀的挑剔也沒生氣，笑著幫忙拿出了另外一款巧克力後還幫忙切了一小塊，用叉子遞給面前的兩個小姑娘：「或者要不要先試試看這一款榛子巧克力？」
榛子……
她好像記得她之前有在某個世界采過一大堆「榛子」，等到都啃了一半了才知道這些堅果是那個世界用於增長魔力的聖品來著。
這種烏龍最後還是靠著自己的拳頭讓人明白了「榛子」的歸屬，亞紀想著這件事情就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不過眼前這份巧克力確實味道很好，巧克力醇厚也沒那麼甜，同時結合了果仁的酥脆，顯得分外美味。
「那就這個吧，我回頭再包裝一下。」
笑眯眯地又給幸村星奈買了一份她喜歡的牛奶巧克力用於感謝她陪自己走了這麼一趟，確認七海建人還沒回來後帶著盒子偷偷摸摸走進工作室，鄭重地開始思考包裝紙應該用什麼花色。
考慮到七海建人喜歡的類型，要不就……
豹，豹紋？？
想到他手上那把用慣了的刀以及曾經的領帶，亞紀輕咳一聲後慢吞吞地還是選了款和風圖案的紙張放在面前，在動手包裝起來的時候思緒卻逐漸飄得有點遠。
之前自己給他做了條只要溫度上升內裡圖案就會逐漸顯露出是自己臉的圍裙，要不這一次情人節，而且還是第一個情人節，就稍微，玩大點？
接到了咒術師方面的任務，停留在北海道的七海建人看著商店街裡各種各樣的手信店，對選擇哪一款奶油夾心餅干有些猶疑。亞紀從各個角度來看都很好養，或者說應該是只要是他做的都很喜歡，只要是甜點也都是最愛。而就是這種好養，導致他到現在都有點沒法真正明白她的喜好。
但他可以確定一點，那就是冰激凌她只吃香草或者草莓口味。
所以在夾心餅干這方面，她本人應該也是更傾向於純粹的奶油類吧。
雖然天很冷，但是北海道的冰激凌也沒辦法真正運回到東京。選擇了一盒夾心餅干以及再要了一份團子，七海建人隨便扯了100日元就能買兩塊的太妃糖准備去應付五條悟。
然後，回家。
似乎很久沒有想過「回家」這兩個字，在踏上東京的邊界時七海建人照舊把任務給交掉再拿回了自己的報酬，坐電車回到橫濱時抬頭看著那家小店裡亮著的燈光，久違的一種安寧感讓他眉眼溫柔了許多。
當人確定家裡有人是在等自己、牽掛著自己的時候，總會比之前更加多出點滿足的。尤其是在明白對方在意著自己，自己也確實愛著她的時候哦更是如此。
「亞紀，我回來——」
「建人你回來了呀~」
「……」
聽著這個語氣和轉了三道彎的尾音，七海建人抬頭看著眼前對著他眨著眼睛的法師小姐喉嚨一緊：「亞紀，你這是？」
「今天情人節嘛，我以為你知道是情人節所以才這麼趕回來的，原來不是？」
看著她笑眯眯的模樣以及身上那件豹紋圍裙，金發男人深吸一口氣後推了推臉上的眼鏡，還沒來得及再說話就看到她直接朝著自己撲過來，使勁蹭了蹭他的胸口才滿臉無辜地抬起頭：「你這個反應讓我還沒來得及說那句經典台詞呢，快點讓我說一說。」
經典台詞……想也知道是哪句了。
然而聽著她一本正經地說出「您是要先洗澡還是先吃飯還是先吃巧克力」的時候七海建人還是愣了愣，看著她拿出包裝好的巧克力放入自己手心時和她先走到客廳坐下，慢慢沿著縫隙盡可能不破壞紙張拆開之前七海建人還是決定先開口問問：「是什麼類型的？」
「噫，這種時候不應該先和我三選一麼，或者說『謝謝你的本名巧克力』也是沒問題的。居然問我買了什麼類型……」
不過亞紀也就是嘴上說說，笑眯眯地又直接把腿伸過去搭在他的膝蓋上，面對他看過來的視線滿臉無辜：「要麼現在猜一猜，要麼直接拆開來看，不是很快的嘛。」
確實如此。
在看到手中是榛子巧克力時剛剛把它掰下一塊，七海建人就看到亞紀把那塊巧克力奪過去含在了自己的嘴裡，同時眼睛眨著抬起了頭。她身上因為只穿著一條圍裙露出來的皮膚在燈光下透著瑩瑩的白，眼睛裡的示意也已經格外明顯。金發男人似乎是有些無奈地低下頭，手中的公文包卻被丟在旁邊，伸手將她抱起坐在自己腿上並且扣住了她的後腦勺。
巧克力逐漸被溫度與唾液融化，圓滾滾的榛子仿佛是玩具一樣被推來推去，最後牙齒微微用力著哢噠分成兩半再沒入舌根。可可脂與糖份給人帶來的愉悅感少許有些短暫，但巧克力也並不是只有那麼一塊。
只不過這個時候巧克力也沒有什麼必要，在兩個人稍稍分開時亞紀感覺著自己背上被那雙帶著薄繭的手劃過脊梁，慢慢挪到腰間再稍稍拉扯著背後的系帶，她低下頭對上他的視線，開口時還帶著些許輕笑：「剛才沒說完全，現在再給建人你選一遍吧。」
「你是想要先吃飯，還是先洗澡，還是——」
「先，吃，我？」
對於這種問題也不怎麼需要回答，再一次被吻住時亞紀同樣伸手摟住了自己所愛之人的脖子，指尖沒入他的發絲再感覺到胸口被附上的暖意，沙啞的聲音湊在她的耳邊，給出了一個兩個人都心知肚明的答案。
當然是你，或者說——
七海建人，只想要亞紀。
第46章
「在這裡想什麼？」
「……」
「怎麼？不准備回答我啊？」
「你很煩, 而且我很討厭你，不想和你說話。」
小姑娘坐在立海大最高的鐘樓上晃動著雙腿，無視旁邊的吸血鬼少年, 表情顯得格外冷漠：「吸血鬼不是不能在白天出現的麼？」
「我這樣的人, 所以與其說是吸血鬼，吸血種這種稱呼更適合我。」
長著一雙暗紅色眼睛的少年雙手抱著胳膊，表情裡多了點笑意：「你還不准備去死麼，夏莉？」
「什麼叫還不准備去死，我好不容易才活過來, 怎麼可能……」
說到一半時夏莉突然扭過頭, 看著身邊的吸血鬼少年冷笑：「你去偷那個無頭騎士的頭，計劃得倒是不錯。」
「對嘛，畢竟找到殺死你的辦法還是有點難度的，但也值得我這麼做就是了。」
「那還真是抱歉啊, 當時差點死的是你。」
優彌聽著她惡劣的話語反而笑了笑, 坐在她身邊仿佛是變戲法一樣掏出來一瓶泡泡水：「但我不還是活著嘛。怎麼樣，要不要來玩？」
「你以為我還是小孩子？」
「啊呀，不是麼。」
也不去在意她的惡言惡語，慢慢吹著手裡的肥皂泡，看著它們變得越來越大時優彌笑得也燦爛了起來：「真的不吹？」
「你想用肥皂泡來嘲諷我？」
「唔……這倒不是, 對你我更好奇另外一件事情。」
把手裡的吹泡泡往夏莉手中強行塞進去，優彌撐著下巴看著旁邊確實是開始吹泡泡的小姑娘笑得很是燦爛：「和以前一樣只看著她不好麼？反正這麼多年，格蘭納姆也遲早會給她解封讓她想起你的。」
「但是她一直想要一個使魔，而且最後那個使魔也確實不是我，就很討厭。」
「換個角度想, 亞紀的記憶都抹去那麼徹底了卻還一直執著要一個使魔, 不就是意味著你在她心裡留下了太過於深刻的印像, 不管怎麼樣潛意識都記著你麼？」
「……」
「而且你看，剛才你都准備殺了她了，她動都不動。」
「那是因為她看出來了。」
「嗯？」
「她看出來我不會對那個孩子動手，也不會對她動手。」
夏莉悶悶地又吹出了一個泡泡，表情又變得惡劣了幾分：「所以最討厭了，這麼多年下來和格蘭納姆越來越像，變得那麼厲害，池袋的那個領域更是——」
「所以你幫不到她了，對吧？畢竟距離上次你死掉都過了大概有七八百年了哦。能夠一個人這麼度過那麼長的時間，想也知道她肯定已經很強大了。」
「所以你想殺了我，對吧。」
「正解。」
笑嘻嘻地舉起一根手指，優彌看著小姑娘氣呼呼地繼續吹著肥皂泡，看向天空時被陽光略微刺了刺眼睛，卻又露出了個笑容：「而且她不是沒有失約嘛，那個七海建人又不是真的她的『使魔』。」
「……」
「而且，她也確確實實復活了她的『使魔』。雖然不完整，但是確實有把你復活過來。」
「誰讓她多用了一根法夫納的頭發，多此一舉。」
嘀咕著重新從鐘樓上站了起來，一鼓作氣將所有的肥皂水全部吹完後夏莉轉頭把瓶子和工具砸回到優彌懷裡，慢慢一步一步走到了天空中。
雖然吸血鬼說話語很刺耳，但他確實也沒有說錯。七海建人如今和亞紀的契約是共生，雖然嘴上說是使魔，但終究他生命的是他們簽下的那個「共生」。
她從來沒有失約，也從來都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
但是……
悶悶地跑到一處小花園裡，從小女孩變成一只普通黑貓的夏莉甩了甩尾巴，弓起身子對著一只張牙舞爪的烏鴉發出怒吼。看著對方似乎還有點不屑的模樣本來就不好的心情變得愈發惡劣，毫不猶豫撲過去就是一爪子。
然而在城市中生活的烏鴉也無愧是「流氓霸王」這種稱號，嘎嘎叫起來不說還煽動翅膀飛到半空，一不留神被貓爪抓過腹部一片羽毛時迅速低頭，惡狠狠地啄在了黑貓的後腦上。一貓一鳥誰都沒討到好，還因為彼此都傷到了對方矛盾進一步升級。
貓咪的怒吼和烏鴉的叫聲成功讓一圈原本想要來小花園散步的人略微抬頭，有些小孩子被父母哄著跑到了另外一邊，而有些年輕人則是興致勃勃地對著打架的兩只動物舉起手機，帶著些許笑意拍下了一段或是發到網上，或是發給朋友作為一段還不錯的「日常」。
「好了。」
唯獨只有一個人似乎是嘆了口氣，對著那只烏鴉聲音也同樣溫柔：「不要打了。抱歉，這是賠禮。」
仿佛是聽得懂人言的烏鴉一個拉伸，飛到半空中時一雙綠豆大的眼睛轉向了說話人的方向，看著他肩膀上的三花貓和手臂上的紫色手鏈時「嘎嗷」叫了幾聲，屈尊浮在半空叼走了對方手心裡的餌料，吞掉後又展翅飛上了旁邊的電線杆。
「放心，沒事了。」
看著烏鴉被人趕走周圍的人也不是很介意，對著那個亞麻色頭發的青年笑了笑後三三兩兩收了手機，離開小花園也就把這件事情拋在腦後，繼續自己的行程。
夏目貴志則是對著在地上的黑貓蹲下來，看著她警惕的表情還對著她伸出了手：「放心，現在不會有烏鴉來欺負你了。」
這個人，是什麼爛好心的家伙啊？
用著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眼前微笑的夏目貴志，想著他之前還被自己攆著跑了整個橫濱，小黑貓的金色眼睛微微眯了眯，哼了一聲直接趴在地上打了個滾：「要你管。」
「我就說！我就說她肯定是妖怪！」
三花貓「喵嗷」一下喊了起來，聲音古怪而又帶上了些許氣急：「夏目你還去救她！根本就不需要的好麼！」
「誒，是妖怪啊。」
並沒有覺得自己做了什麼「不應該」做的事情，夏目貴志眉眼彎彎地看著眼前的貓，再度伸手想要揉揉她的腦袋時卻看到她把頭偏了過去滿臉不耐煩：「敢碰我咬你哦。」
「所以那段時間一直追著我的，是你吧？」
「……」
沒想到被這麼簡簡單單就扒掉了馬甲，黑貓當場愣在那裡，有些心虛地把抬起的爪子給收了回去：「我，我又沒傷到你。」
「你想找亞紀？」
聽著他依舊隱隱帶著笑意的聲音夏莉偷偷摸摸瞥了他一眼，確定對方沒有生氣時默認讓夏目把手放在了自己頭上，久違地感覺到被揉腦袋的感覺時她下意識地蹭了蹭，反應過來立刻倒退了兩步警惕地看了眼開始嘲笑自己的三花貓，惡狠狠地又抬起了爪子：「怎麼，不可以麼？」
「不，我只是很好奇。」
索性坐在了黑貓旁邊，夏目貴志真的只是很好奇而已。那天被攆著在橫濱到處跑的時候隱隱就聽到貓咪老師嘟噥著什麼「該死的貓」，那種戲耍而沒有真正攻擊過來的態度也確實讓他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在這之後仔細在腦內復盤了一下，這種舉動在亞紀到來之前就已經停止了，與其說是逗他，不如說——
「你想通過我見到亞紀，那為什麼不直接來亞紀的店？」
「你懂什麼。」
提到這個夏莉就心情煩躁地伸出爪子抓了抓草坪，發現自己爪子被草根的汁水污染時又下意識往旁邊蹭了過去，看著被自己爪子上泥土和灰塵弄髒的衣角又有點心虛地轉頭：「反正，反正和你沒關系。」
「我今天要去店裡打工哦。」
「那也和你沒關系。」
「亞紀小姐送了我手環，我很高興。」
「你喜歡她？那我不同意。」
「……」
萬萬沒想到自己會釣出來這麼一句話，夏目貴志反而漲紅了臉，表情裡多了點局促：「亞紀小姐是個很好的人，雖然我確實很喜歡她，但是絕對沒有那種喜歡。」
「行了你別解釋，我知道。」
被太陽光曬得有點昏昏欲睡，夏莉打了個哈欠眯起了眼睛：「我也很喜歡她，是要跟隨她一輩子的那種喜歡。」
「那你怎麼又不敢去見她？」
「男人怎麼會懂少女心。」
成功被地圖炮攻擊到的一人一貓突然被這種高貴冷艷又帶著些許鄙夷的語氣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良久夏目貴志才苦笑一聲，伸手再度揉了揉身邊的貓貓後腦勺：「雖然不是很確定，但是我也是知道一點的。」
「你知道……」
「可以告訴我名字麼？我是夏目。」
「我知道，我聽亞紀說過。還有，你就不怕我搶了你的名字神隱你？」
看著夏目貴志依舊平靜的表情，夏莉感覺到頭頂傳來的不由自主打了一聲呼嚕，立刻收聲後整只貓都炸起了毛：「好吧，我是夏莉。」
「好的，夏莉小姐。」
聽著他溫柔的聲音夏莉從喉嚨裡咕嚕了一聲，重新趴好把下巴放在了交錯的兩條前腿上抖了抖耳朵：「你知道什麼？」
「嗯……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是亞紀小姐的使魔，對吧？」
沒有說「曾經的使魔」，也沒有任何試探，只是單純陳述的話語反而讓夏莉有些不知道怎麼接話。而夏目貴志也並不是讓她接話的，在貓咪老師的死亡注視下繼續順著夏莉的毛：「你最擔心的，也不過是一點罷了。」
七海先生是亞紀認定的「使魔」，而真正的使魔是眼前的這只黑貓。或許因為某些原因亞紀小姐忘記了夏莉，這麼一來，她就需要面對一個選擇。而這個選擇似乎不管怎麼選，都會傷害到另外一方。
「不過，我倒是覺得亞紀不會太在意哦。」
「為什麼？」
「因為，她是亞紀小姐啊。」
他的店主小姐，肯定是會有給所有人一個兩全的選擇的。
「哦我知道了，你果然是喜歡亞紀。」
「……」
不，他真的不是。
第47章
對於曾經亞紀和夏莉之間發生了什麼夏目貴志並不知曉實情, 但是這也不妨礙他稍稍進行一個推論。畢竟現在信息量繁多，他也有跟著塔子阿姨看過不少電視劇，因此稍微還是能猜到一點的。
大概根本問題也就在一個先來後到, 夏莉這位貓又小姐好像也同樣在煩惱相同的問題。而亞紀小姐需要作出選擇, 她卻並不想讓她選。
或者說她本能想要亞紀小姐選擇她，卻又因為知道她現在與七海先生在一起很開心，又不希望她兩難。
「很溫柔啊，夏莉。」
「什麼叫溫柔啊，她忘記我才是很正常的, 我只不過不想讓她為難罷了。」
黑貓嘀咕了一聲, 也不再排斥夏目貴志的撫摸，頭一點一點地同時眯起眼睛，同時還挑釁地看了眼旁邊的那只三花貓：「怎麼，你羨慕了？」
「誰會羨慕啊！！」
「哦~那就是嫉妒了。」
一山不容二虎, 一人不養二貓。看著兩只貓咪外形的妖怪或者使魔又准備開始吵架的模樣夏目貴志熟練地把兩只貓咪拉開, 抱著夏莉從草坪上站起身：「那麼，走吧。」
「等等，你要帶我去哪裡！」
「夏目你居然抱她不要我！！」
聽著兩只貓同時發出的怒吼再看著兩只想扒拉他又收回去的爪子，夏目貴志沒忍住笑了笑，步伐卻變得輕快了許多：「走吧, 一起去店裡。」
「我才不要！放開我！」
「聽到沒有夏目，她讓你放開她。」
貓咪老師冷笑一聲，走在旁邊翹起尾巴，整只貓都顯得興高采烈：「讓她繼續糾結，然後給輝利哉那家伙惹麻煩, 到最後直接封印。這樣不會給亞紀惹麻煩也不用讓她做選擇, 不超棒嘛。」
「看不出來, 你這只小貓咪有這麼壞的想法啊？」
聽著貓咪老師給出的建議夏目貴志嘴角抽了抽，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旁邊一個饒有興致的聲音。下意識轉過頭時看著一個黑發紅眸的少年，剛想張嘴就看到他對著自己懷裡的夏莉拍了拍手：「過來。」
「是優彌，夏目你放我下來吧。」
稍稍掙扎了一下從夏目貴志的懷裡跳出，看著黑貓在那一瞬間又變成一個小姑娘的樣子亞麻色頭發的青年眨了眨眼睛，看著眼前的男人表情很是平靜：「優彌先生，您有什麼事麼？」
「唔，我倒是有一個提議。」
「你能有什麼好提議。」
夏莉冷漠地背手轉過身，根本就不想聽優彌的想法。之前這個吸血鬼還准備把自己給殺了，現在又說有什麼提議，而且看臉就像是一只黃鼠狼，絕對不值得信任。
偏偏那張被自己稱為「黃鼠狼」的臉略微俯下後湊到她面前，聲音裡都帶著點不懷好意：「我現在覺得夏目的想法不錯，直接把你帶走不就完事了。」
「你，你想干什麼！！」
「喲夏目，你放心，我抓著她了。」
笑眯眯地捏緊夏莉的手腕，優彌的步伐變得愈加輕快起來：「我有種能夠拘束這種魔物的力量，你放心，她這樣想喊個什麼『誘拐小學生』也是不可能的。」
「優彌先生，您這樣是不是……」
「安心，為了亞紀，我可是很多事情都能做的哦。」
也不知道是為了表示什麼，優彌眨了眨眼睛，低頭看著某只三花貓表情深沉：「比如說她想吃貓肉火鍋，我也能幫她做一個。」
「你是變態麼！」
「你這個變態！」
兩只貓異口同聲達成統一戰線，貓咪老師直接亮了爪子滿臉的不懷好意。而夏莉仿佛又想到了什麼，化為小姑娘後那張精致的臉上憤怒到五官微微扭曲：「你之前還在亞紀面前裝弱還要騙她同情分，混蛋吸血鬼！你不懷好意！」
「我可沒有，而且你看，現在對亞紀不懷好意的是她的『金發使魔先生』對吧？嘖嘖，而且這種不懷好意還是雙向的。」
優彌眨了眨眼睛，笑得愈加有些放肆：「再說了，像我們這樣的在亞紀面前裝不裝都無所謂啦，反正我們都沒有她厲害。」
靠，這個人好會說。
「還是說，你不想來店裡，親自和她見見面？」
「誰會在剛剛把人威脅了之後就又自投羅網啊！」
小姑娘氣得差點爆了粗，再怎麼張牙舞爪卻還是被憋笑的夏目貴志和吸血鬼少年一起提溜進了「亡靈法師亞紀小姐」的店面。
風鈴照舊發出清脆的聲響，亞麻色頭發的青年帶著溫柔的笑容轉過頭說著「歡迎光臨」；櫃台後面的金發男人似乎正在泡茶，投注過來的目光同樣平和。而在靠窗的那張桌子前面，熟悉的那個人對面卻坐著一個銀發男人，那個銀發男人半個身體趴在桌子上面，一聲一聲地在對眼前的黑色長卷發少女撒嬌。
等下，那個應該不是剪了頭發又失憶的格蘭納姆，對吧？
「好不好，好不好嘛亞紀~~~」
聲音也不一樣，oK，那沒事了。
小姑娘瞬間開始摩拳擦掌，想要殺過去卻又被優彌一把抓住，只能徒勞地在空中使勁揮著手。銀發男人仿佛是看到了這個景像笑得格外放肆，而那位少女仿佛是察覺到了什麼轉過頭，看著吸血鬼少年和他身邊的小姑娘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只是單純點了點頭：「你來了。」
「是哦，幸不辱命，幫你把人帶過來了。不過也多虧夏目小哥，不然的話想捉住這只逃家貓可真是有點難度。」
「什麼？？」
揮手到一半的夏莉整個人愣住，來回瞅了優彌與夏目貴志幾眼後突然垂下手，頭頂甚至於還冒出了耷拉下來的貓耳朵：「你們在池袋那個時候果然是聯合起來騙我的！」
「是哦，我們聯合起來騙你。但是夏目應該是自己找到你的，和我們無關。夏目，去換衣服准備上班，今天你遲到不扣你工資。」
表情平靜地合上手中的書籍順手放在不願起來的五條悟頭上，聽著他的抱怨亞紀從自己的位子上站起來，一步步走進小姑娘時略微低下頭，最後慢慢曲腿蹲下，平視著她的眼睛表情平靜：「抱歉，我忘記你了很多很多年。」
「那是格蘭納姆封印了你的記憶，不管你的事情。」
「就算如此我也記得你，或者說，我的潛意識記得你的存在。」
眼前的貓耳小姑娘依舊咬著嘴唇低著頭，盯著地面盯著鞋子，就是不肯去看她。亞紀也並不慌張，保持這樣的姿態看著她小心翼翼露出一雙金色的貓眼。夏利的聲音似乎一下子小了下去，對著自己像是在求證，也像是在試探般開口：「是這樣麼。」
「你不相信的話，我也不會太……」
「不，我相信你的。亞紀不會在這方面說謊，從來不會。」
夏莉重新轉頭看了一眼旁邊的金發男人，扭頭時眼角余光看著那個和格蘭納姆有點像的銀發男在對她做鬼臉，莫名有了點手癢的感覺：「我知道的，當時你復活的對像並非是人物本身，而是一個概念，是『我的使魔』。」
而亞紀的使魔，一直都是夏莉。
亞紀微微勾起嘴角又放下，扭頭看了眼七海建人後重新注視著眼前的小姑娘：「所以呢。」
「他……本來也不會復活成功的，那些能量最多能夠維持他一個月的生命。但是你補上了和他的共生契約，所以他活下來了。」
夏莉張了張嘴，最後卻還是低下頭，聲音變得愈發輕柔：「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復活後也不過只有一半的力量，沒有實體，甚至於連意識也不太清醒。因為池袋和澀谷有你的氣息，我就一直待在那邊，一直在找你。後來的話就是優彌發現了我，他想要殺了我。」
聽到這句話時原本正在仔細思考要不要買個明年日歷的優彌愣了愣，隨即表情變得古怪起來。好家伙，之前裝那麼乖，感情是等在這裡准備告狀呢？
雖然當時他確實是想要殺了夏莉，但是這麼因果一說，又變成自己沒理由了？
女人，尤其是這種活了很多年但是依舊像是個小女孩的女人，真可怕。
「但是他殺不掉你，你應該也造成了很大混亂。在他確認他無論如何也殺不掉你之後，決定去偷賽爾提的頭，想要找到能夠讓你徹底死亡的方法，對麼。」
看這兩個人都保持了默認的態度亞紀也沒有再說什麼，她慢慢地伸手，在觸及到小姑娘臉頰的那一瞬間表情格外復雜。那段被封印的記憶似乎並不長，總的這麼回顧一遍，她與夏莉之間的相處也不管只有漫長千年中的三年而已。
但那是始終不會忘記、也無法忘記的千分之三。
「我最後果然是選擇復活了，『我的使魔』啊。」
所以在使魔徹底復活之後七海建人會突然倒下，最後依靠她的共生契約得以繼續生存。
「啊呀呀，那麼問題來了。」
坐在旁邊大概了解了一下具體情況，五條悟突然竄了過來，看著周圍所有人警惕的目光摸了摸下巴。也沒必要這麼對他吧？還是因為他是這裡唯一一個純種人類，所以要被這麼區別對待？
那也太傷心了。
「亞紀小姐的使魔，一直都是我家七海對吧？」
「不，我並不是你五條家的。」
「那麼這麼一來，問題就很大了哦。」
沒有去理會七海建人的抗議，五條悟略微拉下自己的墨鏡，看著亞紀露出了個無比燦爛、又帶著些許挑事心理的笑：「亞紀小姐，你在最後，要選擇誰來當你的使魔呢？」
第48章
本來這是一個很正常的問題——雖然也沒正常到哪裡去, 但是當這個問題被五條悟拋出的那刻，所有人都達成了一致。
先把這個興風作浪的家伙扔出去再說。
看著在場幾乎所有非人類都沒有掩飾他們的不懷好意，五條悟突然猛地趴下, 手裡死死地掰著桌子不說, 語氣也變得更加撒嬌起來：「人家才不要走啦，亞紀小姐你這麼看我，我好害羞哦。」
「夏目。」
「啊，是？」
「幫我記一下，我要換一張桌子。」
面無表情地看著仿佛是在桌子上打滾撒嬌的巨型白色大貓, 亞紀再度轉向面前似乎壓抑著看她想法的夏莉, 最後同樣轉過身：「沒關系的，只要是你的選擇，我都能接受。」
曾經那格外印像深刻的千分之三也不是什麼都能代表的，更何況這也是被她忘卻的回憶, 不管哪一邊做出什麼選擇, 她都沒有拒絕接受的余地。
「那……」
「嗯？」
「我可不可以，先和優彌走。」
先和優彌走？
吸血鬼少年瞪大了眼睛有些無措，在看到五條悟那調侃的目光時更是漲紅了臉：「為，為什麼會是和我？」
「因為你比較蠢。」
「什麼叫我比較蠢！！」
夏莉輕哼一聲扭過頭，身後的幾條尾巴小幅度地晃了晃再沒開口。在聽到夏莉選擇的時候亞紀也並沒有覺得太傷心, 反而看著她輕輕地眨了眨眼。
「可以，沒有問題。」
看著吸血鬼少年與黑貓蘿莉互相攻擊著離開飾品店，五條悟瞥了眼雖然好像還挺理解、但終究有些嘆息的亞紀也沒有再太蹦跶，更沒有再等到「可愛的女子高中生們」前來的時間就找了個借口溜走。
「不開心？」
等到店裡打烊時亞紀聽到七海建人的聲音動作略頓了頓，再度翻過一頁手上的書籍時聲音低沉了下去：「我覺得這句話應該我來說給你, 你覺得不開心麼？」
「不, 並沒有。」
並沒有？
仿佛是不是很理解這種說辭, 亞紀抬起頭看著那張平靜的臉突然又煩躁起來，把書放到一邊後看准桌角狠狠一踹，聽著震動的聲音仿佛才好受一些：「你也不是我的使魔了，很開心對不對？」
「……」
「是哦，我一開始復活的就是『我的使魔』而不是你七海建人，這不是很正常的麼，復活魔法要求的是一個『概念』，就如同老師要復活的是『我的愛人』瑪蒂娜小姐，我要復活的是『我的使魔』，但是『我的使魔』不是你。」
根本不給對方任何一點辯解的機會，法師小姐一下子把羽毛筆扔到了旁邊，語氣也變得僵硬起來：「老師走了，夏莉和優彌走了，你也可以走，我不介意。」
她看起來狀態並不是很好。
不，是非常不好。
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是七海建人有時的確很想知道她之前的那些歲月是怎麼度過的。在學校的時候有朋友，從學校離開之後她因為實力依舊不夠強大開始在各個異世界給自己的老師當靶子，學習如何拼殺。等到終於強大起來回到了這個世界，手刃了那位鬼王之後，就開始在全世界游蕩。
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不知道自己能夠做什麼，只是看著這個世界，遵循自己的潛意識，尋找每一個可能的「使魔」。
「亞紀。」
「什麼？想說什麼快點說，我——」
突然感覺到自己似乎被輕柔地抱住時亞紀整個人僵硬了起來，想要推開時卻發現自己似乎並沒有用力，只是將手放在了七海建人的手臂上就再也沒有別的動作。
「你想說什麼？不要湊過來，要說快點說。」
雖然用著凶巴巴的口吻，但是整個人卻已經靠在了他的身上。只不過還沒有等他做出什麼回復，七海建人就感覺到自己的法師小姐轉過身，慢慢地伸手環抱住了他的腰。
「但是說話之前。」
「……嗯。」
「讓我抱一會兒。」
沒有用征求意見的口吻，也沒有用模棱兩可的說明，亞紀伸手一點一點用力地環抱住自己的「使魔」先生，嗅著他身上輕柔的羊絨木香氣時愈加摟緊了自己的手。
「建人。」
「嗯？」
「你知不知道，你身上很香？」
「並不。」
「啊呀，那以後你可以聞一下。味道很好聞哦，不是因為我們用一樣味道的沐浴露，就是單純你身上的味道。」
靠在他胸口慢慢閉上眼睛，亞紀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變得越來越在意起來，手略微上攀了一些更像是在擁抱：「如果我現在要求你做什麼，你會同意麼？」
「……」
他沒有開口，但這種時候沒有說同意那肯定就是否定。亞紀輕輕地嘆了口氣，狠狠用額頭再蹭了蹭他的那身執事服抬起頭，臉上的笑容刻意而又做作：「也沒問題，那就——」
「亞紀。」
「嗯？」
眼前的人似乎在剛才就已經取下了那副金絲邊眼鏡，自己可以看到他那雙藍色眼眸深處小小的自己。
他在現在，想說什麼呢？
也不知道是注視著他的眼睛還是他眼中的自己，亞紀剛想開口就突然感覺到他好像比之前更加靠近。溫柔而又帶著一點不容拒絕的氣息從鼻尖傳入，唇上感受到的柔軟溫度一點點輕輕地摩擦著自己，在自己下意識想要挪開時後腦勺卻又被輕輕按著向前，吻得比剛才更加深入。
啊，是吻麼。
仿佛是才反應過來，原本只是輕柔的親吻逐漸開始有些加重，輕微地吮吸感讓她不由自主微微長開了嘴巴，而對方仿佛是等待良久，帶著些許詢問般輕輕地舔舐了她的唇。
腰間的力道同樣開始加重，舔舐與吮吸讓她的手環上他的脖子，就像是終於理解了一樣同樣做出回應。微弱的喘息以及舔舐時略微發出的水聲雖然很輕，但也確確實實刺激著兩個人的感官。七海建人略微往前半步的同時徹底地捕捉到了懷中法師小姐的舌尖，小心翼翼觸及的那刻似乎聽到了她輕輕發出的哼聲。
脖子被摟得更緊，同時亞紀也像是明白了過來，不安而又帶著點孤注一擲做出了回應。纏繞著再進一步時她已經徹底地軟下了腰，不再想要逃避，也沒有再有負面的想法，甚至於開始主動往前。
呼吸這種事情似乎對於兩個人而言也不再是必需品，亞紀感覺自己的手似乎觸及到了七海建人的脖頸，伸手慢慢地摸索時恰巧觸碰到了他的喉結。自己所熟悉的沙啞悶哼讓指尖同樣感覺到了震動時酥麻，法師小姐就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一樣輕輕地笑了起來。
「在笑什麼？」
「笑什麼。」
雖然是停住了這個吻，但是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到只要稍稍往前就能繼續下去。亞紀輕輕眨了眨眼睛，略微扭頭蹭過七海建人的唇，感覺到他要繼續時又後退了一點，開口時的態度格外無辜：「倒是建人你為什麼這麼突然就親上來，我都沒做好准備。」
「……」
「乘虛而入。」
嘀咕出這句話後亞紀也沒給自家使魔先生反應的機會，主動再次吻了上去。有了之前的那個吻後這個吻格外自然地進行到了剛才的程度，只不過不同的是七海建人能夠感覺到她的手似乎慢慢地在自己背上畫著圈，然後仿佛是在搜尋著什麼慢慢向下，最後鑽進了自己的衣服裡。
「亞紀。」
「怎麼了？」
在感覺到自己的手貼到了七海建人腰上的時候亞紀還沒來得及再多摸摸，就突然感覺自己手腕被抓住。同時耳邊也傳來了些許熱氣，那個熟悉的低沉聲音從自己耳朵邊上傳來，同時他摟著自己的腰仿佛是怕自己摔下去的態度很是微妙。
「別碰。」
嘴唇擦過她的耳垂時，七海建人的眸色加深了些許，將放在她腰間的那只手略微用力，讓她愈加貼近自己時抽出她那只明顯就是想要搞小動作的手，抓住之後卻慢慢地和她十指相扣。
「為什麼不能碰啦。」
抱怨的聲音也帶上了些許甜膩的態度，亞紀再度碰了碰他的唇角，黑色的眸裡已經沒有了之前的煩躁與不安，反而多了點遺憾：「我還想要更多一點的哦。」
「可以。」
「誒？」
本來以為對方只會說一句「不行」，萬萬沒想到居然聽到七海建人的點頭時亞紀錯愕地抬起頭，看到他嘴角彎起的模樣突然覺得有點炫目。
她從剛開始見到他的時候就覺得他的帥氣是那種不動聲色的，或許一眼看上去並不會給人什麼震撼，但是在接觸後就會被他身上那種成熟包容的氣質逐漸吸引，然後慢慢地沉溺於此。
大海在一開始並不會給人美麗的感覺，所有人都會覺得它是遼闊而又壯麗的，然而美景也同樣潛藏其中，藏在它的最深處。
「建人。」
「嗯？」
「可以，再親一下你麼？」
這一次沒有再等到語言上的回應，因為能夠用於說出語言的雙唇已經被堵上，有著比之前愈加甜蜜的回應，也同樣充斥著壓抑良久後才會有的熱情。
手指劃過他的胸口環上脖子，同時自己也能夠和他貼的更加緊密。手指間發絲的纏繞以及互相交換的□□讓空氣中的熱度再度上升了些許，亞紀慢慢睜開眼睛看著他，在看到七海建人閉上眼睛顯露出來的睫毛時突然略微後仰，在他睜開眼睛的那刻重新上前，吻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不是我的使魔，或者說，從一開始就不是。」
「是的。」
聽到那一句肯定時亞紀沒有生氣，反而輕輕地笑了起來。這是事實，但是這並不代表著她會就此認輸：「那麼建人，你現在又是用什麼身份待在我身邊？」
「……」
想到自己曾經對虎杖悠仁那句「你們在交往嗎」作為回應的「還沒有」三個字，七海建人輕笑一聲收攏胳膊，再度將她抱在了懷中。
「可以，是戀人麼？」
第49章
可以是戀人麼？
雖然很想立刻點頭說當然可以完全沒問題, 但是亞紀輕咳一聲，刻意略微轉過頭：「關於這個——」
「嗯？」
感覺到他重新輕輕啄了一下自己的臉，亞紀瞬間臉漲得通紅。手忙腳亂地推開他時整個人都有點不好：「哪有這樣的！我還沒點頭呢！」
「是麼, 那麼接下來我應該怎麼做？」
聽著他帶著隱隱笑意的聲音，亞紀輕哼一聲伸手扣在牆壁上打開通往後面房間的門，仿佛是在賭氣般刻意把腳步聲踩得格外扎實, 等到了客廳門口才輕哼：「戀人，應該是什麼樣的？」
「……」
完全沒有想到到最後居然得到了這麼一個答案, 而眼前的女孩子似乎也因為自己這句話漲紅了臉：「怎麼，我問這句話很奇怪麼！」
並不知道他的笑聲意味著什麼, 亞紀剛想轉身就突然感覺到自己被他再度抱在懷裡, 想要掙扎卻又莫名軟和了下來，扭頭看著他眨了眨眼睛：「所以——」
「什麼？」
「今天我要吃壽喜鍋！」
沒忍住在她耳邊低聲笑了起來, 感覺到她突然又開始掙扎的樣子七海建人順勢松開手，看到她哧溜一下掀開旁邊工作室的門明顯就是在逃避的態度也不生氣, 走進廚房看著冰箱裡的食材臉上的笑容略微加深了些許。
躲得還挺快。
衝進自己工作室的亞紀不是不知道自己的「使魔先生」會腹誹自己, 但她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 能躲一會兒是一會兒。
誰來告訴她, 明明之前這家伙還是一副克制禁欲系的樣子，怎麼突然就變成了現在這種, 這種……
「行動派。」
嘀咕著感覺到自己臉上的溫度越來越燙，亞紀最後還是取出那個一直放在自己口袋裡的印章，慢慢注視著到最後，還是慢吞吞地給「N·K」之中加了一個花紋扭曲著、不注意絕對分辨不出來的「a」。
aki，亞紀。
刻字這種事情她早就已經做過了無數次, 但是這次再添加自己的私貨卻顯得有些笨拙。等到好不容易把手裡的工作做完, 亞紀聽著外面的敲門聲仿佛是做賊一樣把印章直接塞進了袖口, 低著頭打開門時瞥了瞥嘴：「晚飯如果不好吃，我不會答應……」
還沒把這句話說完亞紀就想抽自己一巴掌，此地無銀三百兩也就算了，自己吃了那麼久七海建人做的飯，有哪次是自己覺得不好吃的？
沒去理會他眼睛裡的笑意，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著眼前冒著熱氣的壽喜鍋亞紀嘟噥了一聲，看著鍋底冒出來一簇小小火苗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樣就好。」
「魔法？」
「對，很方便吧？如果不是因為冰系比較難控制，我冰箱都可以不用電。」
笑眯眯地夾起一塊牛肉放在碗裡，亞紀聽著對面說出的那句「很厲害」突然又有點不好意思。雖然本意她的確是想要七海建人誇誇她，但是真的被誇到了又覺得好像有點害羞。
不過……自己什麼時候這麼小清新了？
飯後表情深沉地拿起自己正在的魔法書歪在自家使魔先生身上，等到完一章後她仿佛才想起什麼，抖了抖手臂拿出了那枚早就應該送過去、卻一直沒有真的送到的印章。
「這是——」
「你不是之前和我定了一枚印章嘛，不會自己忘記了吧？」
帶著點威脅把東西放在了七海建人手上，亞紀轉頭重新靠在他肩頭，裝模作樣地似乎繼續看著手裡的書：「今天正好做完了，就送給你啦。」
「謝謝。」
「嗯……就這麼一句？」
感覺到自己額頭上突然傳來的柔軟觸感，亞紀啪嗒一下松開手任由那本書直接砸上了臉。揉了揉正巧砸到而酸澀不已的鼻梁，亞紀默默地坐直，只覺得自己曾經身為平安京人見慣了撩人的手段，居然會被這麼一個簡單的額吻弄得心神大亂也有點太丟臉了。
看著他手裡自己做的那枚印章，亞紀默默地想要再度埋首於書中，卻聽到了旁邊人平靜的聲音：「亞紀。」
「嗯？」
「關於夏莉的事情，有想好要怎麼做麼？」
夏莉。
想著自己真正的使魔小姐，法師小姐注視著眼前的文字卻一個詞也看不進去，良久後才像是輕輕地勾起了唇角：「我不知道。」
「不知道麼。」
「是啊，不知道。」
因為現在要做出選擇的並不是她本人，七海建人會說這個「不知道」，是他真的不知道，還是帶著一點別的想法的「不知道」？
「問這個問題，建人你是緊張了麼？緊張自己的地位，還是緊張什麼別的事情？」
索性把書放到一邊，亞紀整個人坐在沙發上半跪著略微往前，伸手強行把七海建人的臉捧在手裡轉向自己的方向：「肯定是緊張了，對吧？」
「……」
「你不說話那就是。」
信誓旦旦地點了點頭，然而她卻好像並沒有感覺到有什麼做出選擇的感覺。注視著眼前這雙藍色的眼睛，法師小姐略微俯下後用鼻尖同樣蹭了蹭他的鼻尖，閉上眼睛聲音輕柔：「建人剛才說過你是我的戀人，對吧？」
「嗯。」
「那你會一直在我身邊麼？」
你會一直在我身邊麼？
七海建人注視著眼前半闔著眼睛的少女，伸手重新輕輕揉了揉她的後腦勺後略微靠近，在她的唇上再次留下一個輕柔的吻。
「會的。」
·
「所以呢？現在亞紀你是什麼意思？我們來也就算了，那個五條怎麼也在！」
看著拎著張牙舞爪的貓又小姑娘又來到店裡的吸血鬼少年，看著他手腕上似乎多了幾道抓痕亞紀默默扭頭當沒看見，盯著自己對面某個銀毛咒術師撇嘴。
「優彌說的沒錯，我這裡事情很多，你來干什麼？」
「嗯~我來給七海下任務呀。」
五條悟笑眯眯地看著亡靈法師小姐，撐著下巴拖長音調仿佛在等著一場好戲開場：「但是在這之前，我坐一會兒不可以麼？」
「可以，但希望你別後悔。」
在五條悟輕聲的「怎麼可能會後悔」嘟噥中放下筆，亞紀扭頭看著眼前的貓又小姑娘，突然覺得好像很多事情確實是已經流逝在了歲月之中。
並不是因為自己被抹去的記憶，也不是自己獨自度過的近五百年，而是她發現，自己和夏莉曾經是在一起成長的兩個個體，如今兩個個體，似乎也已經有了彼此不同的方向。
她出師了，實力也成長為了可以隨便自己怎麼做都沒問題的法師；她長眠在自己的記憶長河，被自己復活之後根據自己的實力反饋，原本的兩條尾巴已經成長為了六條。
如果說想要聊天的話，又可以聊什麼呢？
「按照年份的話，我差不多是在百年前回到這裡的。」
最後亞紀輕輕地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在和誰說話，手裡輕輕揮動著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魔杖，給夏莉和優彌身後都送了一個小凳子：「那個時候我找到了輝利哉醬，手刃了我某位仇人。」
「哦呀。」
五條悟眨了眨眼睛，不過還是沒有打斷，趴在桌子上仰頭看著亞紀。法師小姐帶著點嫌棄瞥了他一眼，慢慢地繼續說了下去：「再加上大正年間整個世界開始高速發展，同時也有了各種各樣的變革，我決定留下來在全世界到處走走。等到走完世界後我一開始為了某些東西留在了東京，後來東京實在是有些吵鬧，就搬到了比較近的橫濱。」
「我……一直在沉睡。」
慢慢地接上亞紀的話，夏莉抿了抿嘴，最後閉上眼睛開口：「然後在萬聖節，我發現，我活過來了。」
「是麼。」
「嗯。」
「你那天追著夏目也沒有做什麼特別的舉動，只是在追著他跑。在立海大的天台，幸村那孩子你也並沒有真的出手，只是讓他單純睡過去了。」
「是的，因為我想找到你。」
在說完這句話後夏莉反而笑了起來，仿佛是做好了決定一樣點了點頭：「所以接下來，我們解約吧，亞紀。」
慢慢地磨著腳底的地板，貓又小姑娘深吸一口氣，看著亞紀的表情格外認真：「我會離開的，我也不會打擾你。而且優彌已經找到殺死我的方法了，我可以去——」
「不用。」
「誒？」
「不用。」
亞紀瞥了眼依舊站在那裡不肯過來的七海建人，輕笑著坐回自己的位子上略微側身：「我想，我的使魔一直都是你。」
「誒~~亞紀你好偏心哦，既然這樣的話我家七海又算什麼？」
五條悟，你到底是誰的娘家人？
懶得理這個突然抱怨的咒術師天花板，亞紀注視著眼前扭捏的小姑娘，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腿：「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和以前一樣，好麼？」
「……」
夏莉的喉嚨似乎輕輕地「呼嚕」了幾下，優彌順勢松開了手，看著剛才的小姑娘猛地化為一只六尾貓又團在亞紀腿上時輕輕地嘁了一聲，轉頭看著七海建人表情裡多了點八卦：「這位先生您現在有什麼感覺？畢竟已經不是亞紀的使魔了，而且那邊還有個明顯比你帥的大帥哥哦？」
七海建人懶得理這個挑撥離間的吸血鬼，然而在看著五條悟似乎又要湊過去的模樣還是深吸一口氣，走到兩人一貓面前放下手裡的茶壺：「五條先生，你可以稍微有點尊敬的態度。」
「誒~七海要我尊敬什麼~~我是在為你爭取權益哦，結果你還不領情，我的心好痛。」
「哎呀，關於『尊敬』這點我覺得我們的確可以聊聊。」
亞紀揉著腿上貓咪的下巴，看著五條悟一本正經地翻開了放在旁邊早就准備好的家譜：「正好，你剛才說讓七海去接咒術師這邊的任務對吧？那麼在這之前，我也有點事情要和你說。」
敏銳地感覺到了好像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在等著自己，但五條悟還是笑眯眯地保持沉默，看著亞紀繼續說下去的模樣突然警鈴大作。
「等等亞紀小姐，關於這件事情——」
「晚了，你不聽也得聽。」
直接設下一個結界防止對方逃跑，亞紀笑眯眯地看著眼前表情難得猙獰的銀發大帥哥，對著旁邊的金發男人繼續說下去：「我的母親是菅原道真的小女兒紅姬，五條家眾所周知是菅原道真的後代，所以你應該叫我一聲——嗯，外祖奶奶之類的？」
看著五條悟恨不得堵著耳朵跑路大喊「我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法師小姐歪了歪頭，表情裡多了些許狡黠：「如果說輩分各論各的，那親愛的悟君，你是不是應該也喊建人一聲『外祖爺爺』？」
第50章
在亞紀看來, 對待五條悟這種人從最開始就絕對不能太寬容，而且最關鍵的是，不管是什麼方面都不能掉以輕心。
不管是他這張28歲卻和18歲差不多的童顏, 哪怕放在千年前也是毫無疑問算得上最強那波人的實力，再加上他本人又是那種完全摸不著邊際的性格，不管是談話還是商議, 都太容易把人帶進溝裡去了。
不過這種事情別人可能很難，但輪到她……其實也沒那麼艱難。
「所以亞紀小姐是想要我更換稱呼, 以後就這麼變為『亞紀奶奶』麼？」
五條悟很快又把表情調整了回來，冰藍色的眼眸略微眯起笑得很是燦爛：「如果要我這麼喊我是不介意的哦, 就是不知道亞紀奶奶會不會不喜歡這個稱呼。」
「你放心, 年齡方面我永遠十八歲，哪怕是這聲『奶奶』我也是很喜歡的, 畢竟白賺了一個孫輩嘛。說起來，初次見到長輩, 你的禮物呢？」
「見面禮這種東西不應該長輩給晚輩嘛？亞紀奶奶什麼都沒准備, 好小氣~」
「見面禮不是給了麼？你看, 奶奶我可是給你找了個爺爺呢。」
「……」
趴在亞紀腿上的貓又慢慢睜開眼睛, 張嘴想說話又縮了回去。本來夏莉覺得自己對七海建人還有那麼點微妙，現在聽著這兩個人的對話, 她滿心滿眼對這只嫩牛同情無比。
看，這就是老草的可怕之處了。
「說到這個，七海知道麼？你是我的外祖奶奶這種事情。」
「不知道也猜到了，他那麼聰明。」
「誒~不過亞紀，我怎麼好像從來沒聽說過你地存在？」
「那個年代會對女子有所記載麼？」
聽到這句大實話時五條悟挑了挑眉, 看著眼前表情平靜的法師小姐算是點頭接受這個說辭, 良久才慢慢地繼續問下去：「所以, 亞紀小姐想要和我做出什麼交易？」
「澀谷那件事情之後輝利哉醬本來確實是在考慮對虎杖動手封印，但是他選擇再給虎杖一個機會。」
伸手端起旁邊七海建人給自己泡的茶，亞紀抿了一口抬起眼睛，注視著那雙六眼繼續說了下去：「如果你想封印宿儺，我可以幫忙。」
「啊呀，很厲害嘛，對輝利哉老頭子也是用『醬』這種可愛的稱呼，活得久真不錯。」
「畢竟千年前……我和他有一段恩怨。」
「哦？那當時在澀谷的亞紀小姐為什麼沒有直接動手？」
「因為這已經不是我的時代了，人類依靠自己發展到了現在這樣的科技時代，也能夠繼續這麼發展下去。我只能旁觀，無法參與。」
她只是一個因為幸運所以能夠活到現在的亡靈法師，就像是大正時期如果不是鬼舞辻無慘發現她後直接惹到她面前來，她也同樣不會去插手任何與鬼殺隊有關的事情。
「活在過去的我沒有這個資格對活在現代的人指手畫腳，能夠偶爾搭把手給自己看不慣的人添點堵最多了。但是現在形勢不一樣，如果放任宿儺繼續留在虎杖體內的話，會有更糟糕的事情發生。」
看向窗外燦爛的陽光，亞紀的聲音逐漸開始變輕，五條悟看著眼前的人嘴角微微勾起，他大概知道眼前的少女為什麼沒有在五條家的記載上面。
她的存在，被她自己給抹去了。
「更糟糕的事情是什麼？」
「悟君，你知道『空洞』麼？」
伸手輕輕地撓了撓夏莉的下巴，聽到她打出的呼嚕聲亞紀微不可見地笑了笑，隨即抬起頭，伸手在手邊的羊皮紙上畫了兩個圈：「空洞能夠聯通兩個世界，雖然空洞的誕生是隨機的，但是確實有能夠穩定空洞的技術。以及——」
「所以你的意思是有另外一個世界正在和這個世界合並，我們的事情需要盡快解決以免因為另外一個世界的重合而受到影響？」
看著五條悟那張臉上玩世不恭的笑意，亞紀也沒有遮掩，很是痛快地點了頭：「但這個也不是完全的合並，准確來說就像是……」
在腦海裡思考了一會兒，亞紀最後還是在紙上畫了兩個長方形，然後用一個通道將其相連：「兩個世界之間不再會產生空洞，但是兩個世界之間的居民只要達成一定的條件，就能互相進入對方世界。「
「也就是說相當於兩個國家建交了？怪不得最近沒那麼多咒靈，而且老頭子那邊三天兩頭開會。」
「開會？那你怎麼還有空來我這裡？」
「被我逃了，還是亞紀奶奶這裡有意思嘛~」
看著五條悟笑嘻嘻對著自己wink的模樣，亞紀冷哼著再給夏莉順了順毛：「那麼我現在有個壞消息要告訴你，你沒去那個會議是你的損失。」
「亞紀奶奶那麼喜歡我，肯定是會告訴我的不是麼？」
聽著對面那句「亞紀巴醬」，亞紀恨不得把面前的紅茶都潑五條悟的臉上。
年齡對她這樣的凍齡少女來說，是絕對不可以觸及的雷區啊！！
深吸幾口氣讓自己重新變得慈眉善目，法師小姐捏緊拳頭又松開，看著依舊格外無辜的曾好幾代外孫平靜開口：「壞消息是對面的世界的主要居住者並非是人類，而是惡魔。」
「嗚哇~可怕。」
裝模作樣地嗷嗚了一聲，五條悟突然略微往前，看著表情篤定的少女微笑：「但是這對亞紀來說，反而應該是好事對吧？畢竟亞紀的領域，只針對『非人類』呢。」
「確實是這樣沒錯。」
本來也沒有瞞著五條悟的意思，亞紀眨了眨眼睛，兩個人的表情乍一眼看上去無比相似，再加上輪廓也意外相像的五官，讓站在旁邊裝模作樣在看東西、其實是想要偷聽的優彌表情復雜地推了推某個金發男人。
「雖然很不甘心。」
「嗯？」
「但是，你不覺得那兩個人看上去就很有一種反派的感覺麼？」
順著優彌的指向看著兩個笑得燦爛到甚至有些許花枝亂顫意味的人，七海建人默默地挪開了視線：「有什麼不好麼？」
「什麼？有什麼不好？？七海先生你這情人眼裡出西施得過頭了吧！！」
「習慣就好。」
「……」
「我現在就想知道，你以前和五條、還有如今和亞紀一起的時候，過的是什麼水深火熱的日子？」
吸血鬼少年發自內心地感嘆，沒有注意到金發男人復雜的表情打了個冷戰，挪了個位置繼續暗中觀察。
對於旁邊明裡暗裡打探的人五條悟也不在意，眼睛跟隨著優彌確認了他所在的方位後愈加不放在心上，指尖輕輕地敲了敲面前的原木桌面：「但在亞紀看來，還有個好消息？」
「是的，畢竟夏莉的出現，就已經能夠說明很多情報。」
像她這樣記憶封印的情況下還突然決定「契約一名使魔」，本身就帶上了些許含義。普通人類都會趨利避害，在生命受到威脅時下意識地尋求幫助，亞紀自然也同樣可以通過自己一些舉動來判斷未來即將發生的事情。
夏莉是她後來去學校的時候簽約的使魔伙伴，而自己這麼成功也復活了她，所以——
「對面那群惡魔，大概率是我的熟人。」
而且大概率是熟過頭、都不用讓老師幫忙送請帖的存在。
「有爛桃花麼？」
「你想太多了。」
「哎呀呀，我可是很關心後輩的戀愛之路的哦，尤其是對像還是我的亞紀奶奶。」
帶著點挑釁從位子上站了起來，五條悟回頭豎起手指壓在了自己的嘴唇上：「但是這兩天我可能要借走一下亞紀小姐的七海，不介意吧？」
「可以是可以，不許讓他加班。」
「哎呀呀，關於這點，就算亞紀小姐你不說，七海也絕對是會准點回來的。」
聽到這個回應五條悟沒忍住笑出聲，亞紀輕哼著重新伸手揉著夏莉的後腦勺，看著他站起來溜達著去看各種小玩意的背影聲音逐漸壓低：「能聯系到納貝流士和巴拉姆麼？」
「可以。」
金色的貓瞳略微抬起，夏莉舉起爪子舔了舔後歪了下頭：「我幫您去送信？而且聽說老魔王退位了，最近有新任魔王上任，不管怎麼樣先聯系下吧。」
「嗯，拜托你了。還有，帶上優彌。」
「……好。」
貓又靈巧地跳下了地面，擦著五條悟的小腿跑出門時消散在了空氣之中。吸血鬼少年隨後跟上，嘟噥了兩句後同樣出了門。看著店裡只剩下七海建人時亞紀滿意地點了點頭，湊到櫃台前上半身前傾著仿佛下一秒就要親到他的下巴：「建人之後幾天估計也會很忙，所以有沒有什麼想要問我的？」
「有。」
「嗯，那你問——」
「你讓我提醒你，這周是第一篇讀書筆記的死線。」
看著亞紀的表情逐漸開始僵硬，七海建人略微低下頭，聲音平穩不帶有任何情緒：「如果不寫完累積到下個月，會更加可怕。」
「等等，我才不想要聽這個啊！」
「那你想聽什麼？」
嗨呀，這個人怎麼可以這樣，好氣哦！
看著想要說什麼卻又好像因為顧及到別的事情臉上微紅的法師小姐，七海建人再度附身，用額頭輕輕地觸碰了一下她的：「接下來的工作會很忙。」
「但是就算再忙，也絕對不能忘記戀愛。」
「所以？」
「所以。」
感覺到七海建人輕柔的呼吸撲在自己臉上，亞紀抬起視線看著他那雙藍眸中隱藏著的笑意突然有點不滿，主動上前輕輕觸碰了一下他的唇。
柔軟而又帶著些許茶香的吻並沒有和昨天那樣深入，感覺到七海建人抬起手捧住自己臉頰時的溫度突然伸手，略微後退抱著他的脖子貼上去輕輕地蹭了蹭。
「亞紀……」
「我不管任務有多重，晚上回來給我做飯。」
明明是蠻橫而又不講理的話，七海建人聽到時卻伸手輕輕地擁住了她的背，帶著笑意點頭：「好。」
「如果遇到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放悟君去干。」
「好。」
「反正壓榨他就行，以前他造的孽，全讓他給我還回來。」
聽著亞紀的身影金發男人的眼睛裡盛滿了笑意，略微分開時他低下頭，再度在法師小姐的額上留下一個吻。
「我先走了。」
目送著七海建人穿上那身西服離開店裡，亞紀默默地伸手拍了拍臉，感受著指尖的溫度時慢慢把自己挪回位子上，翻開之前自己正在的書籍再拿起筆，落下時卻不知不覺又寫下了腦海裡一直在想的那個人的名字。
隨手把羊皮紙丟到地上再落入黑暗的空洞中，法師小姐看著略有些空蕩的店面，最後趴在自己的桌子上長出一口氣。
明明七海建人才離開那麼幾分鐘時間而已——
她卻已經開始想念他了。
第51章
想念這種感覺, 亞紀覺得自己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了。
她很少有記掛的存在，但是如果說真的要有人被自己記掛了，那不是欠了自己錢, 那就是和自己有仇。當然在這方面也有例外，曾經學校裡認識的友人偶爾還會和自己通信，瑪蒂娜小姐也時不時會來關心自己。自己的話起碼過個幾年自己才會想起他們, 然後隨意寫點東西問問他們情況如何。
畢竟他們也是隨手看完就忘，然後突然又想起來隨便寫點什麼, 彼此彼此。
但是輪到七海建人是不一樣的，只要他脫離自己的視線, 她就已經開始覺得周圍開始冷清起來。
「哦呀, 這幅表情……我好像從來沒見到過亞紀會有『寂寞』的樣子啊。建人先生不在，那我懂了。」
「太宰, 我實在不是很明白，為什麼每次織田過來上班你都要跟過來。」
面無表情地轉頭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進門的太宰治, 亞紀冷哼一聲重新拿起筆：「我會寂寞？笑話, 我有那麼多讀書筆記要寫, 怎麼可能寂寞。」
「這樣啊, 那我收回之前的話，亞紀看上去一點也不寂寞。」
一屁股坐在亞紀對面, 太宰治饒有興趣地看著眼前這些自己沒法打開的書本，扭頭看著已經換好衣服准備上班的織田作之助又轉過了頭：「最近，感覺好像有點不太平啊。」
「嗯，不過這件事情和你們沒有關系。」
作為三刻構想的組成部分之一，橫濱的港口mafia自然是也有他們的信息渠道。有一個世界即將合並過來這種大事——
就算知道, 他們的想法也不會被考慮在內。
「我有點好奇。」
「嗯？什麼？」
「這種事情, 是怎麼發生的呢。」
看著頭也不抬的亞紀, 太宰治的表情逐漸變得認真起來：「亞紀應該知道，我印像裡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
「既然你知道印像裡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不就是意味著你自己本人就是一個變數麼？如果你還覺得不太對勁，我倒是可以用一個物理定理來給你解釋。」
「請？」
「運動是絕對的，靜止才是相對的。」
每時每刻每個人的想法都不可能和上一次完全一樣，哪怕她知道坐在自己面前的太宰治是個二周目，偶爾還是覺得他會想太多。
「既然運動是絕對的，你在做出每一個決定的時候，自然而然會和之前有所不同。不光是你，別人也會因為各種各樣的際遇做出和上一次完全不同的選擇——就比如說，你的一周目裡的千年前，我不一定有遇到老師，也不一定真的活了下來。」
鳶色的眼睛裡帶上了些許深思，看著眼前的少女時笑起來卻格外溫暖：「是這樣麼？」
「隨便你怎麼理解，反正我是這麼想的。」
「下午好~！亞紀小姐，下午好！」
兩個人的談話被叮當作響的風鈴聲以及元氣滿滿的少女打斷，幸村星奈啪嗒一下跳進店裡還在自己身前比出了一個V，讓她的朋友默默遮住眼睛側頭，表示自己不認識她。
「星奈，下午好。」
「太，太宰先生也在啊。」
在看到笑眯眯的太宰治時幸村星奈訕訕地把高舉的V放了下來，猶豫張開自己的爪子揮了揮像是在打招呼。扭頭沒看到七海建人和夏目貴志，在看到織田作之助時小姑娘也沒露出什麼遺憾的表情，一路蹭到櫃台前再摸去了亞紀身邊，表情裡多了點垂涎：「亞紀小姐，上回您賣的海鹽太妃糖還有麼？」
「嗯……有哦，怎麼了？」
「我想要！可以賣點給我麼？」
看著小姑娘滿臉欣喜的樣子亞紀也沒忍住笑了起來，點頭站起後回到櫃台後面，裝作打開櫃子，其實則是把自己空間裡曾經做過一點的海鹽太妃糖罐拿出來放在了她的手上：「拿去吃吧。」
「嗷！亞紀小姐你對我真好。」
小姑娘把罐子放在自己臉上使勁蹭了蹭，掏出口袋裡的零花錢後看著亞紀給她找回來的一把硬幣也不介意，裝進口袋裡歡快地去給自己的朋友挑耳機塞。
「你很喜歡她？」
「活潑可愛的小姑娘，我當然喜歡，你不喜歡麼？」
「嗯……」
太宰治裝模作樣地想了想，最後很無賴地攤了攤手：「如果我說喜歡的話，亞紀小姐怕是想要直接把我打出門。」
「算了，今天有什麼想要的東西？」
「今天啊，今天我要的東西可能會很多，也可能會很重。」
太宰治深吸一口氣，仿佛是被自己逗笑般說了下去：「有沒有關於日本高考的材料？」
手裡的羽毛筆啪嗒一下掉在了桌子上，亞紀聽著對面這個港口mafia干部口口聲聲說著「我覺得沒有大學文憑以後會很麻煩所以決定去考大學」，只覺得自己的聽力系統好像出了點故障。
太宰治？考大學？？？？
開什麼玩笑！！！
「沒開玩笑哦。而且亞紀，我是真的只有18歲，如果在學校裡的話……正好是高三生呢。」
「哦，森和中也怎麼說？」
「當然是超同意啦~森先生還特別懇切地和我說不要學醫，否則天打雷劈。至於中也，噗，還是讓他繼續在港口mafia當干部吧，到了學校除了體育以外，絕對是個倒數第一。」
聽著眼前這位「雙黑」之一說著另外一位壞話，亞紀仔細想了想中原中也的個性，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好像太宰治確實沒說錯。
「行了我知道了，這種東西你也和我要……」
「那當然是亞紀小姐肯定會給我最好的。」
被一頂高帽壓下來，亞紀撇了撇嘴後也不介意，隨手先往他手裡塞了一本隔壁立海大的數學教科書應付了下：「如果去大學，你想考什麼系？」
「嗯……哲學系應該挺適合我。」
「我以為你會去藝術系，畢竟自殺真是一門手藝活。」
陰陽怪氣地撇了撇嘴，亞紀也懶得問他是臨時起意還是蓄謀已久，在聽到腳底突然傳來一陣飽嗝的聲音時瞥了眼還在旁邊背對自己的幸村星奈，伸手輕輕敲了敲桌面。
一封寫著自己名字、但是文字並非是這個世界文字的信件憑空出現在了桌面上。看著信封上熟悉的字眼與氣息，亞紀用裁信刀拆開時看著面前的太宰治皺眉：「你還不走？」
「嗯……看亞紀好像對這封信的來源很糾結的樣子。看起來很高興，但是又很糾結？」
「哦，沒什麼。」
面對太宰治的試探，亞紀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畢竟手上這封是來自瑪蒂娜小姐的信件，如果說被自家老師知道她給自己寫了信，要麼去磨著瑪蒂娜小姐要給他寫情書，要麼就是給她再加一篇論文。
想想就很牙疼。
面對瑪蒂娜小姐的傳書亞紀拆開後微微點了點桌子，看著上面的內容表情逐漸開始變得微妙起來。
等等，為什麼瑪蒂娜小姐說「因為兩個世界合並很有意思的樣子所以我和格蘭納姆去做一下見證人」啊？還有，剛才五條悟帶著七海建人是要准備去看看對面那群惡魔的話——
夭壽啊！！！
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前往什麼場所，七海建人聽著五條悟一路哼著的奇怪歌曲，只覺得自己的忍耐力似乎又低了幾分：「所以，你叫我過來干什麼？」
「嘛~別在意，因為我覺得有七海在的話，可能會更方便一點。」
看著笑眯眯的五條悟以及周圍貌似是布置成了一個會議地點的模樣，七海建人推了推眼鏡，如果這種地方會出現咒靈似乎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畢竟老板開會、布置任務、反復磨合等等一套下來，絕對能夠誕生來自社畜的怨念。
「這裡就是任務場地？」
「某方面也確實是任務啦，總之七海現在是我的保鏢哦，開心麼？」
五條悟需要保鏢？開什麼玩笑。
表情不變地瞥了一眼身邊的銀發男人，跟著他來到一個房間時七海建人略微皺了皺眉，尤其在裡面一個藍色頭發的青年與他身邊明顯是非人類的存在時看著五條悟神色愈加不善。
這是把自己帶來了哪裡？
「抱歉抱歉，稍微來晚了一點。」
五條悟的到來並沒有打破室內原本就沉寂下來的氣氛，還不如說他反而讓兩方變得更加有些對立。其中一個頭發略有些卷曲的非人類掃過面前的人，最後視線停留在五條悟旁邊的七海建人上皺眉。
「既然人都到齊了，那麼……總要聊聊的嘛。」
身為「魔王」的鈴木入間笑起來卻很是溫和，剛想開口繼續說下去時就看到身邊的老師納貝流士微微往前一步，對著那位咒術師身邊的金發男人皺眉：「你是誰？」
「哦呀？這是對我們這邊感興趣麼？」
仿佛早就已經准備好了一樣，五條悟順手撐在七海建人的肩膀上，眼睛掃過每一個「惡魔」後歪頭甚至於賣了賣萌：「問七海不問我，我好傷心哦。」
「那個，老師你——」
「確實呢，如果說連我也沒有感覺錯的話，那麼也應該是絕對沒有錯的。」
站在另外一邊的巴拉姆摸了摸下巴，轉向那個金發男人時表情格外好奇：「我也很好奇，可以請這位先生回答下我們的問題麼？」
都用到「請」了，那當然是可以的。七海建人看著眼前的兩位惡魔微微皺眉，不過還是在周圍試探的目光下點了頭。
「可以。」
「那我問了，你身上……」
巴拉姆咂吧了一下嘴，轉頭看著自己的好友聳了聳肩示意他來，卡魯耶格·納貝流士也並不在意，看著那個似乎是叫「七海」的男人皺起了眉。
「你身上，為什麼會有亞紀的味道？」
第52章
你身上為什麼會有亞紀的味道。
在這句話被說出來的時候, 原本在角落裡的女人眼睛一亮，饒有興致地先看了一眼對面兩個惡魔，然後再轉向了那個金發男人眨了眨眼睛, 滿臉都是吃瓜的快樂。而在另外一邊的藍發青年聽到自己老師這種篤定的語氣，再通過「亞紀」這個應該是女性名字的判斷來看——
入間魔王大人抓著桌沿，非常之想戰術後仰。
這算是, 這算是什麼？難道說那個「亞紀」是自己老師的，戀, 戀人？？
不過不對啊，巴拉姆老師好像也想說這個, 但是把機會讓走了……
嘶, 所以說是三角戀？
「嗯？不回答麼？」
納貝流士·卡魯耶格的表情很平靜，也沒有什麼咄咄逼人的意味, 但是從他的說辭來看卻更像是「你不解釋這件事情就翻不了篇」的態度。而金發男人則是推了推眼鏡，表情一樣沒有任何變化：「請問您是在說誰。」
「亞紀, 那個屍魔。」
「她是我的戀人。」
在聽到對方完全沒有任何障礙說出那兩個字的時候, 兩位惡魔的表情瞬間變得詭異起來。還沒等兩邊的惡魔與人類同時吃完這個疑似多角戀情神秘而又多汁的大西瓜, 就看到對面兩個惡魔齊齊後退一步, 眼神裡多了些許憐憫。
「居然是戀人？？」
巴拉姆忍住了自己滿口沒吐出來的槽，看著眼前的金發咒術師只覺得自己在看一個死期將近而不自知的可憐倒霉蛋。旁邊的納貝流士則是更加干脆, 點頭後甚至於語氣裡多了點同情。
「原來如此，節哀。」
「……」
「我很好奇，為什麼說到亞紀小姐是七海的戀人就是節哀？」
「不是節哀是什麼？」
巴拉姆覺得有點詭異，看著提問的五條悟很是好心地解釋：「她不是亡靈法師嘛，亡靈法師愛上的絕對不可能是人, 但是這位先生明顯還活著, 那肯定過不了多久他就要死了啊。」
「不, 我已經死過一次了。」
「誒？那你怎麼還……」
「噗。」
細微的笑聲從角落裡傳來，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同時發出笑聲的人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銀色長發的男人，瞬間讓所有惡魔都神經緊繃了起來。
「亡靈天災，滅世的大魔導師格蘭納姆和他的愛妻，瑪蒂娜小姐。」
鈴木入間有意無意對著對面明顯不知道對方是誰的人解釋了一句，剛想上前就看到銀發男人似乎很是疼惜地在空中抓了一把，變出裝飾華麗還帶著柔軟坐墊的長椅後把金發女人按在椅子上，順帶著蹲下來給她捏了捏小腿。
「……」
「……」
這，這就是亡靈天災？
「你怎麼來這裡了？都不坐著，腳疼麼？」
「哪有，我偷偷摸摸跑進來了。因為說亞紀的戀人會出現，格蘭納姆你上次又沒帶我去看，我好奇嘛。」
金發的女人表情溫柔，看著七海建人時還對他眨了眨眼睛，明明一張很年輕的臉，卻莫名給人感覺一種叫做「慈愛」的氣息：「然後看到他就覺得，果然是亞紀喜歡的類型。」
「瑪蒂娜，小姐？」
「誰允許你……哦。」
在聽到是七海建人的聲音時格蘭納姆收回了自己的話，表情勉強而又帶著點嫌棄：「行了，魔界和人間界合並這種事情再簡單不過了，你們就當是兩個國家建交一樣，直接按照國家建交的流程走。惡魔來到人間界會剝奪所有力量，人類前往魔界也差不多，就這點事兒還唧唧歪歪的。」
盡打擾我老婆看戲。
最後幾個字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是所有人腦海裡都詭異地察覺到了這句潛台詞。至於對方是誰，剛才那兩個詞已經解釋的很清楚了。
而那個「亞紀」——
「你的戀人？」
「是的。」
「你已經死過一次了？」
「沒有錯。」
「她復活的你？等等，她為什麼能夠在這裡復活你？不是說不在自己的本源世界，是沒有辦法施展禁咒級別以上的魔法……」
說到最後巴拉姆的聲音越來越小，自己給自己推理完畢後表情裡彙聚而成了一萬句想說又說不出來的髒話。五條悟坐在旁邊看得實在是沒忍住笑出聲，翹著二郎腿愉悅得仿佛是剛被黑泥受肉的金閃閃：「哎呀，這還不簡單麼？這裡就是你們曾經的同學，巴比爾斯三人組之一的亞紀所出生成長的世界。」
「再加上身為魔王的入間君你也是人類，所以我們合並起來應該也沒有什麼太大問題，對吧？」
後續兩方的扯皮對於瑪蒂娜來說完全沒有任何興趣，她只是坐在那張裝飾華麗的椅子上笑眯眯地拖著下巴，盯住那個金發的男人看得興致盎然。旁邊的格蘭納姆倒是並沒有表現出什麼醋意，只是牢牢地抱著自己的妻子，把頭擱在她的肩膀上半閉著眼睛休息。
啊，這個視線可真是……
雖然沒有什麼來自旁邊的視線，但是瑪蒂娜小姐那種笑眯眯的模樣也確實是有些過於讓人壓力巨大。
「好啦，現在都結束了，那建人桑，我來自我介紹一下。」
看著眼前走過來的金發美人，七海建人略退後一步，得到來自格蘭納姆一個滿意的點頭後微微欠身：「您好，瑪蒂娜小姐。」
「啊呀，看來亞紀和你說過我，對吧？」
瑪蒂娜的聲音很柔和，笑起來的樣子很有一種能夠讓人放松的親近感：「那孩子真是麻煩你了。」
「不，並不麻煩。」
「噗，有那麼喜歡亞紀，以至於我說她有點『麻煩』都要反駁我？格蘭納姆，我們能找個地方聊聊麼？」
「可以。」
格蘭納姆表情平淡，仿佛是想到了又從後面抱住了瑪蒂娜，外表卻依舊是一副清冷的模樣：「直接去她店裡，我正好可以收一份她的讀書筆記。」
「……」
聽到讀書筆記那四個字的時候七海建人嘴角微不可見地抽搐了一下，他記得……亞紀手上那篇大概只完成了四分之三來著？
也不知道是應該為她擔心還是應該就這麼任由事態發展，然而看著兩個人並沒有從店正門進入、而是走到後面拉開了店後生活區域的大門。走進二樓的生活空間時格蘭納姆嫌棄地瞥了一眼周圍的布置，隨手打了個響指後才滿意點頭。
吊燈已然變成了如同星星一般的多面體，周圍的植株似乎被引導著生長愈加茂密。家具一瞬間變成了剛才那種華麗的款式，整個小屋一瞬間變得有種像是那些西幻裡所描繪的「精靈」風格。
「我只是用了一層幻術，你放心，沒她同意我不會亂改的。」
看出七海建人的些許不滿，格蘭納姆反而輕笑了一聲，似乎比以前更加安心了一些：「總之，她讀書筆記還沒寫完，對吧？」
「格蘭納姆，亞紀早就已經畢業了，你還這麼給她布置作業，不怕她又逃跑麼？」
瑪蒂娜小姐無奈地嘆了口氣，走到七海建人面前眼神忽閃：「所以我很好奇哦，建人桑，你喜歡亞紀的什麼地方？」
「建人桑，你喜歡亞紀的什麼地方？」
聽著突然傳入耳朵的溫柔女聲，坐在店裡的亞紀愣了愣，隨即立刻抬起頭看向天花板，在夏目貴志略有些困惑的注視下躡手躡腳地走到那扇偽裝是牆的後門面前把耳朵給貼了上去。看著自家店主小姐瞬間臉色大變想要奪路而逃又欲哭無淚的態度，亞麻色頭發的青年深吸一口氣，慢慢地把自己擦完的玻璃球放在了手邊再往裡推了推。
雖然他聽不到發生了什麼，但大概率應該又是和七海先生的事情就對了。
「因為我很好奇。」
沒有在意格蘭納姆在動手鋪幻術時動的小小手腳，瑪蒂娜小姐反而很是愉快地看著眼前的人，表情裡多了一點認真：「是因為亞紀很可愛麼？」
「可愛，麼。」
「啊？你不覺得她很可愛？」
看著表情混亂了的瑪蒂娜小姐，七海建人伸手輕輕推了推自己的眼鏡，臉上似乎多了一絲微笑：「瑪蒂娜小姐又喜歡格蘭納姆先生什麼地方呢？」
「他好看啊。當然，還有別的。」
回頭看著聽到被誇「好看」反而變得愈加開心起來的格蘭納姆，瑪蒂娜同樣沒忍住笑了起來：「我和他相處了那麼多年，還想和他繼續相處下去。想要和他一起走過很多世界，看很多風景，吃很多東西，聽著不同的故事然後再期待下一個黎明會給我什麼驚喜。」
「那是漫長到讓人覺得可能這輩子都不會結束的生命，我一開始並不習慣，會想要死亡，會想要結束。亞紀的話，她已經習慣了悠久到永恆的壽命，你沒有。」
瑪蒂娜慢慢伸出手，表情柔和而又多了點只有年長之人才會有的包容：「建人先生，正如之前格蘭納姆和你說的那樣，共生是詛咒。」
「我知道。」
「那你想要解開這個詛咒麼？亞紀的貓又已經回來了，你也不是她的使魔，接下來如果解開共生的契約，你將會恢復到人類正常的壽命，然後在你應該死去的時候死去。」
格蘭納姆坐在後面表情平靜，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眼神裡多了一絲憐憫：「我只會給你一次機會，你會怎麼選擇全看你自己內心所想。不過同樣的我也會告訴你，如果不解開的話你此後余生只會看著你熟悉的所有人逐漸衰老、步向死亡。你會成為唯一一個異類，可以送走所有人，卻再也無法成為生命裡最後一個死去的人。」
「如果說是這樣的話。」
金發男人仿佛是想到了什麼，臉上的微笑溫柔而又平和：「亞紀在這千年裡，見過了多少人的死亡？」
「……」
「曾經只有她一個人走過漫長的歲月，至少現在，我可以在她身邊。」
他稍稍停頓了一下，瞥了眼身後那扇門再回過頭，注視著如同神明般的格蘭納姆愈加坦然：「另外，我也有著屬於我自己的私心。」
「哦？是什麼私心？」
「我想要，一直在她身邊。」
第53章
雖然維系著七海建人生命的契約名為「共生」, 但是瑪蒂娜一直覺得，這個契約原本存在的含義並沒有那麼浪漫。至少在最開始，它絕對不是因為一個長壽種族創造給Ta的短壽愛人的。
或者說，這更像是一種折磨人的方法。長壽者賜予對方青春與永生, 然後看著他在之後的生命裡只能看著和他有關系的所有人死去。
這是一個以愛為名的, 最扭曲的詛咒。
哪怕她現在已經活了那麼多年，也一樣覺得這就是詛咒。
在她活過來以後最初的歲月, 的確是會覺得很多事情都很有趣, 生活中的一切都很幸福。自己的愛人復活了自己，新收的小弟子很可愛, 而且她還能夠前往不同的世界看到不同的風景，體會到不同的風土人情。然而隨著時間流逝, 鏡子裡的自己沒有分毫變化時, 瑪蒂娜開始恐懼了。
永遠活著，意味著她永遠不會死去, 也同樣代表永遠沒有結束。
她失去了一個「終點」。
明明亞紀也是人類, 她卻好像並沒有那麼多的想法, 為什麼？
「原因很簡單啊，瑪蒂娜小姐, 你看, 我還有這~麼多的東西要看, 要給老師上交作業, 甚至於我巴不得時間越多越好。」
帶著尖頂帽的法師小姐表情怨念，咬牙切齒著寫著手頭被布置下來的作業：「那幾個家伙又不可能真的死掉, 還等著我殺回去報仇呢。只是我想要變強的基礎為什麼會是寫讀書筆記？？而且後面老師說還有五門語言等著我, 我好痛苦。」
亞紀想要變強, 所以漫長的時間對她而言並不是什麼壞處, 反而是最有益於她的選擇。那麼她呢？
她活過來的意義，僅在於「是格蘭納姆的戀人」麼？
這樣漫長而無邊際的壽命對於一個印像裡人生只有八十年的人類而言很痛苦，她會想結束生命，會想死。
「我想要陪在你身邊，但並不想讓你痛苦。所以如果瑪蒂娜你想要死去，那我會和你一起。」
眼前的金發男人表情很平靜，他似乎根本就沒有想過這些，只是單純地訴說著他的想法。而她在聽到他的真心時，突然又不想結束了。
大概就是，她還想繼續在他身邊，和他一起走過之後的每一個春夏秋冬。
「你想和她一直在一起啊，那如果說亞紀不要你了呢？」
「我也有我自己能夠做的事情。」
並沒有掉進格蘭納姆的陷阱裡，七海建人表情平靜地看著眼前這對夫妻，仿佛根本就沒有考慮過別的可能性：「她也有她想做的事，但是我想至少在這以後只要她想，我就一直都會在她身邊。」
她的身邊，一直都有他在。
趴在門口的亞紀微微沉默了一會兒，低頭看著同樣湊過來聽八卦的夏莉一把抓起了他的後頸肉，熟練地抱在懷裡擼了兩下：「你怎麼又來偷聽？優彌呢？」
「優彌那家伙說要開直播，我不想看他打游戲。再說還是亞紀你這邊比較重要，如果說那個七海建人傷害到你，我就直接把他給撕了。」
夏莉哼唧了一聲，整只貓趴在亞紀的手臂上輕輕地嘆了口氣：「亞紀，你很喜歡他麼？」
「嗯，很喜歡。」
「很喜歡是有多喜歡？」
「就是，我現在寫老師布置下來的作業時偶爾抬頭，能夠看見他我就很安心。」
時間是一直在往前走的，但是對她來說卻也一直都停滯不前。不管是現在作為店員的夏目貴志和織田作之助，還是自己曾經有過合作的鬼殺隊，最後依舊是她一個人踽踽獨行在這個世界上。
這個世界上還有誰知道鬼呢？產屋敷輝利哉還有多少年可以活？
她熟悉的人會離開，整個世界上也只會剩下她的話——
「我想要建人陪在我身邊，但是這也只是『想要』。」
「就算他拒絕了你，也不會挽留？」
「嗯。」
「為什麼？你不是喜歡他，他也喜歡你麼？人都到手還能讓人跑了？」
夏莉有點想對著牆壁磨磨自己的爪子，在看到亞紀笑起來的模樣時又撇了撇嘴：「亞紀，你這個笑容讓我覺得有點不爽。」
「誒~有麼？」
「是的沒錯，超不爽！」
七海建人是可以離開的。
這點兩個人彼此都很明白，就像是之前她點頭同意他重新去做咒術師一樣，她並不會將他一直綁在身邊。
「但這是我自己做出的決定，我想要一直都陪在亞紀身邊。」
只不過對於七海建人而言，只要能夠在她身邊，悠久的歲月也不再是詛咒，而是一種恩賜的祝福。
「這樣啊。」
瑪蒂娜小姐柔和地笑了笑，轉頭看向自己的戀人時有點狡猾地眨了眨眼睛：「我總覺得他們兩個和我們很像。」
「呵，哪裡有像？亞紀那個蠢丫頭……」
「你看，格蘭納姆你最先復活我的時候，因為復活魔法和材料方面有些偏差沒有真正成功吧？為了能夠讓我可以徹底活下來，你首先用了使魔契約，等到穩定之後就再用更高一等的共生契約覆蓋。」
看著格蘭納姆臉上有些不自在的表情，瑪蒂娜抬了抬下巴滿臉揶揄：「好像也和這位七海先生，也是一樣的流程哦？」
「瑪蒂娜，我想復活的只有你。」
「好吧好吧，不提以前的事情了。」
看著眼前略帶著些許窘迫的亡靈大魔導師和笑得很是開心的金發姑娘，七海建人微微垂下視線同樣輕笑一聲：「那麼瑪蒂娜小姐，我先去店裡了。」
「嗯……去吧，你記得從後門繞個彎，別告訴她我們兩個來了。」
在店裡的夏目貴志看著自家店主抱著貓又撒腿跑回那張小桌子旁邊坐下，嘩啦啦的翻書聲響起之後開始了裝模作樣的書寫工作。亞麻色頭發的青年默默放下手裡不知道擦了多少遍的玻璃球，瞥了眼裝乖的貓咪老師慢慢地換了個位置繼續「整理」貨物。
其實他很想和他的店長說她現在不僅僅是狀態要遮一遮，更重要的還有漲紅的臉和通紅的耳朵，讓人一看就知道肯定發生了什麼。
店長小姐，偽裝能力還是不夠啊。
沒有等多久熟悉的腳步聲就從門口傳來，扭頭對著七海建人問了一聲好時夏目貴志看著似乎脖子縮了縮，但明顯耳朵更紅了的亞紀輕咳一聲：「亞紀小姐，七海先生回來了。」
「我知道啦。」
嘀咕著給手裡這句話收了尾，扭頭看向那個金發男人時亞紀站起來下意識地撫了撫裙子，感覺到他朝自己走來時也沒有敢再抬頭，眼神亂飄著始終找不到一個停留的點：「今天你工作結束得還挺快？」
「五條先生帶我去了一個地方，見到了亞紀你曾經應該關系不錯的朋友。」
「誒？我曾經關系不錯的朋友？」
眼前的少女總算是抬起頭看向自己，黑亮的眼睛裡多了點了然：「你見到納貝流士和巴拉姆了吧？他們兩個都算是大惡魔，的確應該會跟在那位魔王旁邊的。」
「那位魔王是人類，而且似乎原本就是這個世界的人類。」
魔王是人類？
亞紀思考了一會兒倒也並不覺得有什麼可疑，只是很平靜地點了點頭：「那應該是穿過空洞過去的人類。我之前說過，這裡偶爾會出現各種各樣通往別的世界的空洞，所以生活在各地的非人類很多。」
七海建人注視著面前的少女，午後的陽光正好還剩下一縷打入窗戶，落在了她那條哥特長裙的裙擺上，襯得那一塊黑色仿佛有著點點金光。從見面開始兩個人的手就不知不覺握在了一起，互相從交握著逐漸變成了十指相扣。
「你要坐我對面，我總覺得你像是要和我做一筆交易。」
等看著七海建人坐在自己對面亞紀才松開兩個人牽著的手，裝模作樣地給自己的讀書筆記最後的結尾添上幾句套路：「不過無所謂啦，納貝流士和巴拉姆怎麼樣？」
「見到我的時候直接問我身上為什麼有你的氣息。」
「……」
這兩個人為什麼會在那種場合說出這種話啊！全部都是不會看空氣的KY麼！
「以及贈送了我一句節哀。」
節哀？好的她明白了，這兩個家伙絕對還都是單身。
夏莉微微抬起頭看著眼前略有笑意的男人，突然覺得背上一涼渾身打了個激靈。這算是什麼？告狀？？
好一個看上去一本正經成熟穩重的七海建人，你居然也會和亞紀告狀！
突然從亞紀的腿上跳了下去，夏莉抖了抖自己身上的毛沒聽到亞紀有挽回她的意思，耷拉著耳朵看著貓咪老師，站起來陰惻惻地盯著他蹲著的軟座。貓咪老師眯了眯眼睛，打了個哈欠的同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巴掌拍過去，直接打開了夏莉湊過來的貓爪。
「貓又和本體是狐狸的三花貓，也能打起來？」
「讓他們去，上回夏莉攆著斑跑了整個橫濱，兩只貓早就結仇了。才幾天下來，就已經打了起碼兩位數的架。」
站在旁邊的夏目貴志聽到聲音頭也不抬，說了句「不要打亂東西」就任由兩只貓分勝負，自己繼續核對著手上的清單。亞紀低頭繼續寫著手裡的讀書筆記，聲音卻一點點低下來：「那個。」
「嗯？」
「今天晚飯吃什麼？」
「你想要什麼？」
「我想……吃火鍋可以麼？」
「可以。」
不能表現出自己聽到了剛才他的話，也裝作不知道老師和瑪蒂娜小姐已經到了，亞紀只覺得自己忍得真的好辛苦，找話題也好難再找一個。不過門口風鈴聲的響起讓她稍稍松了口氣，扭頭看到兩個完全不適合在這種JK最愛的飾品店裡出現的惡魔時嘴角直抽。
好家伙，幾百年不見，這兩個人身上屬於單身狗的氣息都已經撲面而來到讓人窒息了。
「喲亞紀，你果然在這裡！」
巴拉姆笑嘻嘻地走了過去，舉起右手看著她和自己對了下掌才滿意收回。後面的納貝流士嫌棄地看著眼前各種各樣的掛飾和哥特風格的筆記本，在看到正在與三花貓從軟座扭打到地板上的貓又時臉色驟變。
「夏莉！你居然沒死！」
空氣中突然傳出「嗤」的一聲，一只三頭犬嗷嗚一聲直接奔了過去。原本和貓咪老師打得難舍難分的貓又瞬間和對方分開，兩只外表都是「貓」的妖怪和使魔同時飛起一腳，對著奔來的地獄三頭犬狠狠踹了出去。
「淦，別來打擾老娘打架！」
「貓咪的事情，狗給老子走開！！」
看著直接被踹去大門上的地獄三頭犬，再看著短暫統一戰線又開始撕咬的兩只貓，亞紀看著瞬間臉黑了的納貝流士，露出了一個格外微妙的笑容。
嗯，怎麼說呢？
很好，很活潑，很有精神！
第54章
曾經在亞紀還需要學習、格蘭納姆也還沒拿下「亡靈天災」這個稱號、因為掃光了人家寶庫被幾個世界的神明聯合起來追殺的時候, 師徒倆通過空洞移動，前往到了一個只有惡魔的世界。
不，也不能說是只有惡魔的世界，而是這個世界魔界和人界之間的壁壘異常堅固, 大部分惡魔雖然知道人類, 但一輩子都沒有見過他們。因此單純來用「惡魔的世界」來形容也不是不可以。而在魔界中格蘭納姆覺得惡魔的學校巴比爾斯正好適合亞紀，一方面他感覺基礎類知識實在不會怎麼教導別人, 再加上後續追殺太過於緊迫, 索性就把她一腳踹進學校重新學習。
在學習的過程中，亞紀也有不少相熟的惡魔同學, 其中關系最好的卻是巴拉姆——不過那會兒也沒人和巴拉姆關系不好。而關系不好的，自然也是針鋒相對到了極致。
貓派的亞紀, 和狗派的納貝流士·卡魯耶格。
兩個人一個使魔是貓又、一個使魔是地獄三頭犬, 一只貓一條狗，一個兩條尾巴一個三個頭, 簡直就是教科書一般的死敵。更不用說兩只使魔在第一場魔法練習課上貓又狠狠地咬了口三頭犬的屁股, 而三頭犬則是抓禿了了貓又的一條尾巴毛……
使魔都結仇成這樣了, 主人自然而然也是針鋒相對。
只不過兩個人也沒有真的有什麼矛盾，甚至於關系因為一貓一狗見面打架反而對彼此有著一種「辛苦了」的感嘆。或許也是因為這個, 直接導致了——
「咳咳, 反正學校時期, 我們關系不錯。」
「確實。」
納貝流士若有所思地看著眼前的金發男人, 再看向亞紀時表情微妙。巴拉姆倒是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大福放進嘴巴一口一個，笑得很是開心：「不過看到夏莉還很活潑, 亞紀你也一點沒變, 我就安心啦。」
「說起來兩個世界合並, 見到那麼多人類的感覺怎麼樣？」
「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雖然說著惡魔吃人, 但活了那麼多年，真正見過的人類在世界沒合並之前只見到了鈴木入間一個，納貝流士本來對人類就沒有那麼大的好奇心：「對比那些動不動就炸學校的小惡魔，我寧可去人間的學校當老師。」
「嘛，炸學校而已，揮揮手就修好了，人類炸學校會很麻煩的吧？」
「現在的學生已經不執著於怎麼弄死想一出是一出的校長，反而開始進化到對整個學校下手了？可喜可賀。」
亞紀拿起手裡的紅茶，伴隨著身後三頭犬的嗚咽和兩只貓的嚎叫，默默地喝了一口七海建人幫忙泡的茶：「明明是你們教職工成功校長化了，才會讓學生有這種想法吧？」
「呵，現在的學生，一屆不如一屆。」
「……」
五百多年沒見，納貝流士，你居然成了這種惡魔。
在兩個世界還沒有徹底融合之前惡魔不能在人間界久留，看著自己的地獄三頭犬被兩只「貓」聯手起來揍得哼哼唧唧的模樣納貝流士略微彎下腰，輕撫狗頭把他送去魔界後才對著亞紀輕輕點了點頭：「以後再見。」
「放心，我現在已經很強了。」
看著她低垂著的目光，兩位惡魔略停下腳步後再度離開。目送曾經的好友離去，亞紀笑眯眯地轉頭看向旁邊的七海建人，剛想開口就聽到他似乎很是平靜的聲音：「那位卡魯耶格先生。」
「他啊，你也看到我家夏莉和他的三頭犬總是在干架，但我們倆關系不錯，所以偶爾就有……」
說到一半突然停住，亞紀偷偷摸摸看了一眼似乎並沒有什麼表情波動的戀人，帶著點小心翼翼開口：「偶爾有人，嗑我們倆的cp？」
「……」
「但是我和納貝流士純粹是好友關系哦！還不如說看夏莉和他的三頭犬打成這樣，我們才是一點也沒有關系的……建人？」
感覺到眼前的人站在自己面前似乎輕輕地把她攏在懷裡，亞紀眨了眨眼睛，毫不客氣地伸手環上去順帶著還摸了一把腰：「所以，建人吃醋了？」
「不，我只是單純覺得你以前有很多故事沒有和我說過。」
「我懂，那就還是吃醋了。」
法師小姐蹭了一會兒自己靠著的胸肌，手悄悄咪咪往上挪了一點又立刻收回，抬起頭時表情甚至於可以說很無辜：「其實那會兒我的故事挺無聊的。」
「比如說？」
「嗯，比如說老師砸了一個神殿搶了他們家神明留下的據說能夠讓人復活的遺物，然後我們倆被追殺到另外一個世界，老師又順手偷了一份同樣據說能夠復活的聖水，再被追殺了一百年？」
「……」
「然後等到老師破了壁，轉身就去揚了對面主要追殺人和想殺了我的人的全家？」
一時之間居然有些不知道怎麼回應，尤其再看著亞紀那滿臉無辜的模樣七海建人無奈地揉了揉她的後腦勺，感覺差不多到了立海大放學的時間才放開手：「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那建人是什麼意思？」
想要再上前一步時門上的風鈴聲已經響起，亞紀遺憾的倒退一步重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把讀書筆記檢查完畢後堆在旁邊，撐著下巴看那些進門挑選著各種小物件還嘰嘰喳喳的小姑娘們突然覺得有些感嘆。
「我在她們這個年齡……好像滿腦子都是各種各樣的陰陽術。」
「陰陽術？」
「是哦，我好像說過吧？我因為資質的緣故，和忠行師兄一起在峰雄大人手下學習陰陽術，然後去做了巫女。」
聲音略微有些壓低，亞紀看著已經不會被各位JK逗到臉紅的夏目貴志輕輕一笑，托腮看向了坐在對面的七海建人：「其實……我有點抱歉。」
「抱歉什麼？」
「宿儺那邊，你之後有空的話把虎杖君帶來一下吧。」
提到這位大爺時亞紀收回手，靠在椅背上表情有點微妙：「那個時候在最初大家還是很頭疼的，但因為之後人道也算昌盛，出了個晴明醬和保憲再加上佛門那裡又有源信那家伙，所以直接把他怎麼也無法銷毀的手指作為咒物徹底封印了。」
想到當時神道陰陽術方面的明爭暗鬥，亞紀臉上也多了些許興致勃勃：「我以前是巫女哦，是真的會神術的巫女，而且家裡條件也不錯，所以建人你要不要來感受下平安京風情？」
等等，為什麼會突然跳到這個地方去？
「你看，我要擺樣子也是很平安京貴女的。」
輕咳一聲後亞紀瞬間端坐在她的位子上低垂著眉眼，周身的氣質在一瞬間沉澱下來，變得安靜而又溫柔：「不知建人大人今晚可否來訪？」
「……」
「怎麼樣怎麼樣，是不是很有那種感覺！」
看著她瞬間眼睛發亮抬頭看著自己的模樣，七海建人深吸一口氣伸手按了按她的頭，看著夏目貴志那邊的景像時站起來走到她身邊，略微停下腳步在她的耳朵邊上壓低聲音開口：「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晚上想要我做點什麼？」
溫熱的吐息和低沉的聲音一瞬間在耳邊炸開，尤其在話語結束時耳廓上有著仿佛是被唇輕輕擦過的柔軟觸感，亞紀怔怔地看著桌面，良久嗷嗚一聲捂著耳朵趴在桌子上瑟瑟發抖。
她，她就這麼隨口說了一下，為什麼七海建人有這種反應啊！
至於，至於晚上做點什麼……
鬼鬼祟祟地往他的方向看了過去，又在即將接觸到他視線時迅速挪開，亞紀死命的把自己往桌面上抵著額頭，仿佛下一秒就能鑽進去一樣，穿著女僕裝的龍女僕進門看著曾經給自己下了無數刀子的法師小姐眼睛亮起，聲音也變得格外歡快：「亞紀你終於要死了麼！好耶！」
「好耶你個毛線，禁止好耶！」
聽到「仇人」的聲音時亞紀瞬間竄起來，臉上的笑容也立刻調成高傲冷漠款：「托爾，你怎麼來了？」
「哼，要不是小林的委托，我才不會過來呢。」
托爾輕哼了一聲，看著眼前這個亡靈法師滿臉倨傲的模樣坐在她的對面暗暗用力，還沒來得及把椅子直接弄碎就聽到她懶洋洋的聲音：「你別想了，我都是加固過的。」
「哼，狡猾的亡靈法師。」
「彼此彼此，貪婪的龍。」
簡單對視一眼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麼，亞紀隨手伸過去時接過托爾遞過來的一張清單，看了兩眼微微皺眉：「今年你們全家去冬cm麼？」
「嗯哼，那當然啦。」
在聽到「全家」這個詞時托爾抬了抬下巴，整條龍的心情瞬間好了起來：「畢竟是cm嘛，小林有要買的本子，法夫納要去擺攤，我當然是coser啦！」
「法夫納擺攤那麼多年了，除了上回我買了本子以外還有人買麼？」
「……咳咳，就算是滅世魔龍，偶爾還是要有個夢想的嘛。」
「這也不是他每次都去操控攤位搖骰子的原因。」
「不，上回他其實有賣本子還賣的不錯。」
「謔？什麼本子？」
法夫納居然還有能賣出去的本子？這是什麼老天長開了眼？
看著亞紀困惑的表情，托爾掃了一眼店裡不僅有JK還有更小一點的女子高中生，默默地再度壓低了一點聲音開口：「不是Fa上映那年，他搞了個齊格惡墮本嘛？當場被一群人大吼太太你是我的神。」
「……」
好家伙，她直呼好家伙。法夫納還真是個小心眼的家伙，但是齊格不就是法夫納，所以他是自己想惡墮麼？
哦不對，他本來就是滅世魔龍，早墮完了。
迅速摒棄了之前的喂刀之仇，兩個人低聲吐槽了兩句某條執著於賣出自己原創詛咒本的滅世魔龍，亞紀在計算了自己的工作量後點了點頭：「我這個單子我接了，但有個問題，紅血球絕對沒有你胸那麼大。」
「呸，那就魔改——」
「可Bck的紅血球是小哥哥哦？要換的話小林絕對沒有白細胞大姐姐那麼好身材吧？」
「做不做！」
「做。」
看著報酬清單上還有康娜換下來的龍鱗，亞紀迅速往這份合同上蓋了個章表示雙方同意，看著還坐在那邊的托爾皺眉：「怎麼了？」
「哎呀，我只是很好奇。」
龍女僕瞥了一眼櫃台邊上的金發男人，笑起來的樣子多了幾分不懷好意：「今年你要不要帶著他去一趟冬cm？」
作為算是全世界最大的同人展，群魔亂舞的同時cm也是大部分非人類脫去偽裝聚會的好場所。這麼幾年下來更是有種「把人帶出來就是和所有人公告身份」的正式感。
謔謔，要是不敢把人帶去cm，那絕對就不是認真的。
托爾的金瞳裡閃爍著無比八卦的情緒，甚至於連尾音也拖長了不少：「畢竟，大家都很想看看亞紀小姐你的『使魔』嘛~」
第55章
作為長久隱藏身份、與人類一起生活的非人類, 隨著網絡時代的到來，亞紀自然也有不少在網絡上認識的非人類好友。同時再加上同人文化的興起，每年兩次的ic market對非人類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活動。
簡單來說，就是這天只要去cospy區域, 就能撕下曾經一切裝作是人類的偽裝, 用自己本來的面貌好好放松一下。以前好歹還有個澀谷可以放飛自我，自從咒靈們再加上兩面宿儺搞事, 澀谷如今正在重建, 自然也見不到以前那種群魔亂舞的景像。
由此可見大部分非人類都想把宿儺宰了，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雖然這種放松對亞紀來說沒有什麼吸引力, 但是能夠和幾位在網上認識的非人類網友面基這件事她還是經常會去的。偶爾碰個面，然後再和同好們聊聊天, 掃一圈太太們的本子都是放松心神的好方法。
cm開了多久她就去參加了多少次, 在這麼長時間的交流中，亞紀當然也知道這群家伙是有多喜歡八卦吃瓜看笑話。
想想論壇上的樓吧, 第一高樓《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人類》作者塞頓, 也就是之前頭掉了的大名鼎鼎賽爾提小姐。
所以什麼都可以低估, 唯獨不能低估他們對八卦的敏銳嗅覺。
「你很期待哦？」
「我一直都很期待呢，尤其是某人上回在知道我和小林一起住之後的表情, 我可是一直都想要回敬一下。」
托爾捧著臉, 語氣裡多了那麼點兒微妙：「畢竟也算是我們的非人大家庭裡多了個人嘛, 不准備把他帶過來認認？好歹也是一年兩度的盛會, 他以前是咒術師吧？介紹一下免得讓人認錯也挺好的。」
「說得好像他們原來就打得過建人一樣。」
亞紀聳了聳肩膀，看著眼前的龍女僕撇了撇嘴：「你就是單純想看好戲, 對吧。」
「我哪有~」
冷笑一聲直接把托爾給送走, 然而在看向眼前這張工作細胞的全家cos服時亞紀還是陷入沉思。cm作為大型同人活動場所, 許多非人類只要把自己身上的偽裝一卸, 就可以直接用cospy的借口展現真實的自己。現在的話……
扭頭看了一眼七海建人，亞紀默默地重新又看了眼手上的清單，再扭頭瞥了眼某位金發使魔先生。來來回回看了好多次亞紀深吸一口氣，在給自己的小店打烊後走上樓，看到還沒離開的格蘭納姆與瑪蒂娜小姐兩個人時瞬間萎靡了下去。
這對無敵的夫妻倆，怎麼還在啊！
「喲，結束工作了啊，還記不記得我給你布置的東西？」
好好一句話總能被格蘭納姆說得陰陽怪氣，亞紀縮了縮脖子也不敢解釋更不敢說自己剛才在偷聽，默默地給他遞上了好不容易才趕工結束的讀書筆記。聽到自家老師熟悉的哼聲時立刻轉頭看向瑪蒂娜小姐，無比熟練得開始假哭：「瑪蒂娜小姐，我都畢業那麼多年了老師還給我布置作業，我好痛苦。」
「確實，亞紀都畢業快四百年了呢。格蘭納姆，稍微給她輕松一點吧。」
聽著亞紀每個月都要交一篇的讀書筆記量，瑪蒂娜同情地揉了揉眼前這顆腦袋，轉頭看向自己不滿的愛人眯了眯眼睛：「而且現在亞紀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一個月實在是太短了。」
「可以，那就減掉四分之三吧。」
對於老婆的要求格蘭納姆從來不會反對，既然要求減半那就減半，本來他也覺得自己好像布置得有點多了，他還要再批復也同樣很麻煩：「我看你也確實挺忙的。」
聽著格蘭納姆對著七海建人像是意有所指的模樣亞紀也不接話，抱著瑪蒂娜就開始裝傻：「那老師和瑪蒂娜小姐要留下來吃晚飯麼？」
「不用，你估計也不歡迎我。」
隨手打了個響指將自己臨時布置好的幻術都給抹消，看著兩個人手挽著手離開的背影，確認他們走了之後亞紀才發出一聲歡呼抱住了身邊的使魔先生：「作業減半人也走了，我解放啦！」
「這麼怕他麼？」
「人總是怕老師的，哪怕是悟君，肯定也會對他以前的班導留點面子的對吧？」
而且她還接了托爾的訂單，要是被自家老師知道自己在工作室裡做cospy制服不務正業，估計他本人會張嘴就是十篇論文讓自己好好看清這個殘酷世界的真實模樣。
不過說到cospy，雖然托爾一直不靠譜而且還和她總是吵吵鬧鬧，但是不得不說這條龍偶爾靈光一現的建議也是相當不錯——當然，去不去cm，那也要看七海建人自己的想法。
「一直看著我，是有什麼事情想說麼？」
「嗯……確實有。」
也沒覺得自己被人看穿，亞紀靠在半牆邊看著七海建人煎著雞蛋卷，自己則是慢慢俯下，把頭靠在胳膊上歪著頭去看他：「我只是很想知道建人你的想法。」
「什麼？」
「就是，嗯，建人以前有去過cm麼？就是每年兩次的ic market？我猜沒有。」
扭頭看著亞紀微笑著的表情，七海建人平靜地轉過頭，拿著筷子繼續撥弄著鍋中已經凝固的蛋皮：「以前有聽說過，確實沒有去。」
「沒有去的話那就和我一起去怎麼樣？第一次一起去cm是和我一起去的，好耶！」
「你很開心？」
「嗯，因為每次cm都會看到很多非人類哦。不僅如此，還有其名為『太太又窗了』、『你cp才是假的』、『為什麼隊伍那麼長』、『倒賣狗去死』的咒靈出現，是咒術師刷業績的好時期。」
「……」
想到阿宅們內心積攢起來的負面情緒和cm龐大的人流量，七海建人嘴角微微一抽，不得不承認好像亞紀說的這些咒靈還真的有可能會誕生。
畢竟cm的人流量也不小，再加上各種各樣的宣傳，這種情況也不是不能發生。
「你想去麼？」
「今天收到小林的訂單了哦，她和托爾還有康娜正好是白細胞紅血球和血小板。」
「那你以往去會穿什麼？」
以往自己會怎麼穿？關於這個問題亞紀倒是很淡定，她櫃子裡那麼多哥特系列的大裙子，隨便整一條過去或者cos一把水銀燈，那都完全沒有問題。
「偶爾cos一下一些哥特系角色嘛，反正我的裙子多，隨便改改就行了。一般來說我近兩年去cm的動力，就是去看法夫納那條滅世魔龍到底賣出了多少他自己的原創詛咒本。」
看著偷笑著的法師小姐，七海建人慢慢地將手裡的雞蛋卷翻了個面，盛出來後才輕笑一聲：「所以你有什麼想法了？」
「很簡單啊，你看，你也是金發，眼睛也是藍色的，以前也當過上班族——」
所以吉良吉影，非七海建人莫屬啊。
察覺到他似乎是默認了的樣子，快速解決掉晚飯之後亞紀把自己所有的化妝工具都翻了出來，舉起手裡的打底對著有些無奈的戀人虎視眈眈：「坐好。」
「嗯。」
看著她把椅子調轉了個方向讓自己坐上去的模樣七海建人嘆了口氣，不過還是任由她先把自己的頭發梳上去，然後再在臉上塗塗抹抹。
看著他乖巧地隨著自己說的睜眼閉眼，亞紀看著表情平靜的金發男人動作卻更加速了兩分，同時看著旁邊ipad上面的吉良吉影圖片對比良久。
化妝這種事情雖然聽上去好像很簡單，但是真的行動起來卻出乎意料得有點漫長。在亞紀沒有要求的時候七海建人會一直注視著她，看她認真的動作以及手指劃過自己臉上的微涼感覺，突然覺得好像離得太近也不是一件好事。
尤其她現在明顯注視的並不是自己、而是自己即將扮演的角色時，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像是——
「不要動。」
被按住了下巴的七海建人對上那雙黑色的眼睛，看著她認真的模樣不由得有些嘆息：「很重要麼？」
「嗯？什麼很重要？」
心不在焉地開始給對方上高光和陰影，亞紀抽空看了一眼七海建人，心思全在仿妝上：「稍微側一點，嗯，就這樣，保持哦。」
「……」
沒關系，專心也是一件好事，等到所有的結束之後再一起算也不錯。
看著她比對的頻率開始變高，但是修飾的動作越來越慢時七海建人大概也知道這個妝容已經差不多到了末尾。然而讓他有些不明所以的是她先動手給他拍了一張照，隨即又拿出了一管口紅，手裡還多了一支小刷子。
「亞紀？」
「最後一步，放心，我很小心的。」
法師小姐拿著手裡的口紅笑眯眯地再度往前，看著她直接側坐在自己身上時七海建人微微皺眉，再聽到她口中說著「抱著我不要讓我掉下去啊」的話語時更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總覺得，她好像有些別的謀劃。
拿著手裡的唇線筆小心翼翼地將口紅顏色塗上七海建人的唇，感覺到環著自己腰的那只手好像不斷開始用力時亞紀輕笑一聲完全不為所動。等到紅色全部塗完時她才蓋上口紅蓋子，忍住臉上的微笑站起來把唇線筆放好再後退一步，最後實在是沒忍住笑出聲。
「好了麼？」
「嗯……沒有好。」
她雙手抓住自己的肩膀認真地注視著自己的眼睛，隨後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
「建人你猜猜看，這個口紅，是我給誰塗的？」
第56章
口紅是給誰塗的？
看著眼前笑眯眯的法師小姐, 七海建人看著她把手裡的所有東西都堆到桌子上再坐在自己腿上勾住自己脖子湊過來的樣子輕嘆了口氣：「好玩麼？」
「超好玩的。」
看著眼前這位塗著大紅口紅、表情無奈而又帶著些許寵溺的吉良吉影，亞紀眨著眼睛只覺得想笑：「我現在在深切思考一個問題。」
「什麼？」
「我要不要去化妝成為蒙娜麗莎。」
一本正經地將空著的那只手輕輕地覆蓋在他的臉上，亞紀稍稍湊近後看著那雙湛藍的眼睛突然又有點不滿：「cospy的話, 好歹也要表現出一點冷漠的那種, 吉良吉影的樣子嘛。」
「對你的話，有些難度。「
「嗯？什麼難度？」
想要對她露出什麼冷漠、或者殺意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甚至於想對她說些重話都不可能。就像是現在, 哪怕知道她做這些事情大概率是想看他出醜, 他完全沒有任何責怪她的想法。
亞紀高興就好。
「這麼下來, 我會被你慣壞的哦。」
「沒關系。」
「嗯……既然建人都這麼說了。」
略微把自己再往七海建人的方向挪了挪，亞紀注視著這雙藍色的眸，再度湊過去時看到了瞳孔中的自己：「我還是想說, 這個口紅不是為你塗的。」
「那是？」
「是為我自己。」
在她說完的那刻七海建人就感覺到自己唇上多了一點柔軟的溫暖, 這種觸碰似乎只是單純地摩擦, 目的只是想要把口紅的顏色蹭到她的唇上。亞紀也沒有做出多余的舉動，輕輕地擦過後又略微用力地壓下去, 在察覺到自己腰間愈加收緊的手時略微側過頭, 最後讓嘴角也同樣染上一絲嫣紅才稍稍拉開了距離。
「亞紀。」
「嗯, 這個口紅是為我自己塗的哦。」
伸手在唇下簡單地一抹，看著不小心蹭歪的紅色和眼前男人臉上同樣被自己弄亂的色彩, 亞紀伸出手很是乖巧地把那些紅色再度擦去：「有沒有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方法？」
她唇上的色彩比以往更加艷麗，同時似乎是因為剛才的舉動略微有些喘息, 貼近自己的同時柔軟而又帶著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臉上，聲音也變得比以往多了些許嫵媚：「建人, 怎麼不說話？」
「沒有都塗上。」
低沉沙啞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 雖然聽得出來有所克制, 但更多的則是曾經沒有過的一點欲望與潛藏在其中的貪婪：「但是方法確實不錯。」
嘴角沒有染上相同的顏色，要稍稍補上；有些地方的紅色也在沒有鏡子的情況下沒有擦掉，所以這種時候，他來代勞一下她應該也是不介意的。
重新再吻上去的時候亞紀輕輕揉著手下的金發，感覺到其中柔軟順滑的觸感時另外一只手逐漸下移，從脖頸滑落到胸口時感受著逐漸增快的心跳像是笑了一下，隨即又被七海建人輕輕地啄了下唇：「為什麼會笑？」
「因為我突然想到，對比之前你的樣子，現在好像完全不一樣了。」
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有這種用聲音去刻意誘惑別人的時候，亞紀貌似無辜地用手指在七海建人的心口畫了兩圈，在感覺到他肌肉似乎緊繃起來的時候再慢條斯理地將手指攤開，徹底覆蓋在了上面：「以前這裡是不會動的。」
然而現在卻不一樣，七海建人的心髒跳得比以往更快，同時眼神也好似幽深了些許，讓他整個人瞬間變得具有攻擊性起來。亞紀愣了愣，想要收回手時卻感覺自己腰間再度被抱緊，同時後腦勺被輕壓著向前，伴隨著「還有些地方沒擦干淨」這種她以為七海建人絕對不會說出來的話感覺到了唇上略有些濕漉漉的舔舐。
轟得一下漲紅了臉，抓住他的襯衫想把他推開卻又沒什麼力氣。而金發男人像是有些不滿，又像是格外急切，稍稍後退時看著她迷離的雙眼發出了聲輕笑。
「剛才不是還說，是為了自己塗的口紅麼？」
「是，是啊，怎麼了？」
「那也需要好好塗細致一點。」
就像是他的聲音裡有著奇特的術式、能夠自動讓人跟隨他所想的做出相應舉動，亞紀再度貼過去時只覺得自己的大腦早就已經停止了工作，只想要好好地、深入地親吻眼前的人。
至於口紅的顏色？
反正在自己第一次親上去的時候口紅就已經花了，補救這種事情回頭再繼續，也不差那麼一點時間，對吧？
「亞紀。」
「嗯？什麼？」
「下回不要再這麼做了。」
「哦~」
把這個「哦」變了三四聲音調，亞紀慢慢用額頭抵著七海建人的額頭，微合著眼睛笑得很是狡黠：「可是我看建人好像很喜歡的樣子？」
「……」
「所以我也覺得很不錯哦。」
有些無奈地深吸一口氣，感覺到她再度在自己身上蹭來蹭去的感覺七海建人黑著臉把人按在腿上：「別動。」
「噫，建人你這句話太能說明問題了，還不如說，能夠說明的太多導致我都不知道應該怎麼來回應了。」
亞紀在心裡暗笑，同時聲音卻變得一本正經起來：「那今天晚上一起睡麼？」
「亞紀。」
「嗯嗯？什麼事情？」
「我今天有任務。」
「……」
也不用跑得那麼快吧！！！這叫什麼？都到這裡了還連夜扛著火車站跑，七海建人，你是不是不行！！
「噗。」
聽著亞紀的怨念，變成小姑娘的夏莉一口牛奶噴出來，只覺得自家主人真是越活越過去了：「不行就直接上啊亞紀！幾百年過去，你怎麼變得這麼瞻前顧後？？」
「就憑我當年在巴比爾斯上魅魔選修課，摩黛絲緹老師用審美眼看我時只有30分！」
久違地想到曾經的黑歷史，亞紀半哭不哭地抽泣一聲，然後又咬緊牙關：「他絕對不是不行！單純就是不想做！」
「……」
「我就不信了！」
算了算了，自己選的主人是個蠢的，她還能怎樣？
看著自家主人氣勢洶洶的模樣夏莉先把自己噴出來的牛奶給擦干淨，然後才像是想到了什麼搖了搖自己多出來的幾條尾巴：「亞紀，你要去哪裡？」
「啊？不是現在魔界通過來了麼？那邊材料比較多，我去搞點好東西。」
好東 西。
聽懂了潛台詞的貓又抬了抬爪子，只覺得自家主人真是沒救了。注視著她消失在空洞裡，夏莉默默地把牛奶杯子洗掉後跑到店裡，看著已經在准備開門的織田作之助同情地用肉墊拍了拍他的小腿。
「夏莉？怎麼了？」
「辛苦你了，這兩天亞紀會很忙。」
很忙？是因為讀書筆記麼？
「不，是為了變成蒙娜麗莎。」
「……？？？」
等等，為什麼是蒙娜麗莎？
夏莉惋惜地嘆了口氣，跳到軟座上踩了踩後窩成一團閉上眼睛也不解釋。雖然她之前就聽過了亞紀信誓旦旦的口紅作戰，但是當這個真的失敗的時候……
她真是同情又想笑。
「那個，娜娜明？」
再次和虎杖悠仁搭檔時看著他臉上已經消失的疤痕，七海建人也不知道應該是松一口氣還是別的什麼，表情平靜地側過頭：「怎麼了虎杖君？」
「嗯，怎麼說呢。」
伸手撓了撓自己的臉，看著眼前結束任務後被三七分得格外凄慘的咒靈，虎杖悠仁理智地覺得剛才自己想的那句「是不是發生了什麼，總覺得娜娜明你好像是在發泄什麼」給憋回了肚子裡。
雖然不能說是「預感」，但是他總覺得就算是娜娜明，在自己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自己也會很不好過。
所以果然還是應該讓亞紀小姐來問麼？總覺得他好像不是很合適的樣子。
「就覺得，好像娜娜明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
聽到虎杖悠仁這句有些小心翼翼的話時七海建人也並沒有什麼別的想法，心情方面的話，的確，他的心情也不能說不是很好。
當然，其中還有一點對自己的無奈。雖然知道她的想法，但是……
總覺得有點太草率了。
「唉，悠仁你還是太年輕，這種事情還用說嘛~」
等到伊地知開車過來時看著後座還附贈了一個五條悟，虎杖悠仁打了個招呼後表情裡多了點好奇：「今天五條老師怎麼來了？」
「也沒什麼，正好有空去亞紀小姐那邊把定好的東西拿了。」
五條悟笑眯眯地瞥了眼看也不看他的七海建人，發現兩個人似乎都不想上車時有點驚訝：「七海你的心情不太好就不要拿咒靈撒氣嘛。悠仁，大人的煩惱可是很麻煩的哦。」
「和你無關。還有，今天我找虎杖有事，我和亞紀都會在，不會出事的。」
「誒~有亞紀小姐在，我確實會很放心。」
想到之前亞紀似乎說過的計劃，五條悟的笑容加深了些許，聲音愈加輕快：「那我送你們一程吧，說起來如果七海你因為亞紀小姐心情不好的話我可以幫忙哦，畢竟我和她很有關系嘛，說不定她就會看在我的份上——」
「把你罵一頓？」
伊地知聽到七海建人無情的回應憋住笑，隨即立刻又恢復到了原本面無表情的樣子繼續駕駛著這輛高專共用小汽車把兩個人都送回了橫濱。這個時候亞紀開的店裡已經打烊，七海建人帶著好奇的虎杖悠仁繞到小巷熟練地打開那扇隱藏起來的大門，剛走進客廳時就聞到了空氣中彌漫出來的隱隱花香。
「這裡就是亞紀小姐的家麼？啊，打擾了！」
「嗯？」
從廚房裡探出一個頭的亞紀看著歸家的戀人以及他身後有著燦爛笑容的櫻發少年，輕輕地眨了眨眼睛後伸出手，慢吞吞地拿出了一碗綠紫色混雜著還發出了詭異的光的半凝固液體。
「你們回來了啊。」
「……」
「……」
「那正好，先把我這碗藥喝了，殺殺菌吧。」
第57章
看著眼前宛若毒藥的「湯」, 七海建人與虎杖悠仁兩個人僵直地站在門口有些不敢抬腳。偏偏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輕盈的花香，配合著亞紀巧笑靚兮的一張臉顯得分外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前提是不去看手裡那顏色超乎人類想像的東西。
「那個，亞紀小姐？」
虎杖悠仁差點沒躲到七海建人身後, 少年死死地抓著自己尊敬的大人的手臂, 探出一顆頭表情小心到了極致：「您，您是在做什麼？」
沒什麼, 做點有用的東西, 順帶看看能不能嚇到你們。
看著兩個人回來亞紀面不改色地一揮手把鍋裡的液體清空, 看著他們進門才嘆了口氣重新挽起袖子：「本來想我自己來做晚飯的, 但是沒有建人在果然不行。」
「晚飯？要我來麼！」
「虎杖君你也會？」
「我的手藝很不錯哦。」
虎杖悠仁那張笑得格外燦爛的臉讓亞紀看著有些恍惚，給兩個人讓開了位置看著他們各自嫻熟的動作時她靠在牆邊，認真地看了好一會兒面露沉思：「我怎麼覺得……」
「嗯？覺得？」
「有點像是一家三口的感覺, 離異父親帶一兒一女。」
不, 等等, 平常不應該都覺得亞紀小姐你和娜娜明是夫妻然後我是兒子這種類型麼？為什麼輪到現在就變成離異老父帶一兒一女了！
仿佛是看出虎杖悠仁的疑惑，亞紀勾起嘴角, 很是好心地開口解釋：「虎杖君你看啊, 建人雖然很年輕, 但是因為是混血兒，看上去甚至於比你們那個可憐的輔助監督年齡還要大一點哦。」
「……」
伊地知先生會哭的哦。
「而且你看我死在十八歲的好處就是永遠十八貌美如花, 虎杖君也只有15歲吧？誒嘿嘿，這看上去不就是帶一兒一女嘛。」
看著亞紀頂著一張18歲的無辜臉，虎杖悠仁僵硬地將米裝進電飯鍋, 按下按鈕的時候回過頭，對著似乎還在想什麼的亞紀立刻轉換話題：「說起來, 亞紀小姐找我來是有什麼事麼？」
一下子被虎杖悠仁給帶了過去, 亞紀看著似乎切菜速度放慢下來的七海建人微微垂下視線, 聲音卻依舊輕快：「確實有點，不過等我們吃完再說，建人的手藝很好的。」
畢竟夏莉那邊的問題解決了，魔界和人間的合並也近在咫尺，魔王還是個人類再加上還有老師在一邊鎮著，現在唯獨只留下了一個問題。
或者說對她來說是個問題，對旁人而言可以延緩解決的問題。
宿儺。
在廚房的兩個人動手速度都很快，等到電飯鍋按鈕發出聲音打開給每個人盛了飯，亞紀坐在桌邊自己習慣的位子上，看著眼前的離異老父與小兒子不知道為什麼噗嗤一笑。
「怎，怎麼了亞紀小姐？」
「我只是突然想到我剛才說過的話而已，別介意。」
法師小姐笑盈盈地扒拉著碗裡的米飯，等到吃完後才起身給兩個人泡了茶，指揮著碗筷自己去洗自己：「所以虎杖，你想要宿儺怎麼死。」
「……誒？」
「很難理解麼？以前他殺了我一次，我是個很喜歡回報的人，這一刀遲早也要重新捅回去。」
說到這裡亞紀對著捧著柚子茶有些傻乎乎的虎杖悠仁撇了撇嘴：「總不能又在結婚的時候被捅。」
「結，結婚？？」
「是哦，千年前說著給我定下親事需要成親，結果實際上是一場圍殺。我可不想回頭和建人結婚了他又來給我搞事……不過也不可能有人會在老師在的時候做這件事情吧？要真的做了我真是要敬仰一下他的勇氣。」
在捕捉到七海建人視線的時候亞紀搖了搖頭，看著宛若吹口氣就會飄走的蒲公英型虎杖悠仁有點想笑：「那天在澀谷，你應該看到你面前的兩個天秤了吧。」
「是的……那個，一個是宿儺的，另外一個是我的？」
「你死過一次，雖然後來被宿儺治好重新活過來了，但是在我的領域判斷中也不再屬於人類，所以會出現我的天秤。不過我和宿儺的恩怨，千年前就已經存在了。」
簡單地解釋了之後亞紀盯著虎杖悠仁眼睛下面的「疤痕」，手裡轉動著茶杯表情倒是很平和：「千年前的咒術師、陰陽師、神官巫女之類並沒有如同現在這樣涇渭分明，我身為巫女和宿儺有一場孽緣，最後交手的確是他勝了，技不如人我也不會怨恨。」
但是現在，呵呵，風水輪流轉，不弄死這個老仇人，她就去姓五條。
「那個，亞紀小姐我能問問麼？」
「問什麼？」
「就是，那個，千年前……」
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七海建人確認他沒生氣，虎杖悠仁才斟酌著語言繼續開口：「您說您被宿儺殺了一次是怎麼回事？」
「虎杖君，你知道『鬼』麼？」
「誒？是咒靈，還是妖怪的一種？」
「都不是，那是宿儺通過一些示意，無意之間創造出來的一種新的種族。鬼不能接觸太陽，通過吃人變強，同時鬼王的血能夠讓人類變成鬼並且擁有無窮的力量。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鬼王鬼舞辻無慘已經在大正年間被如今你們咒術師的頂頭上司產屋敷輝利哉率領鬼殺隊討伐成功。」
說到這裡亞紀稍稍停頓了一瞬，看著虎杖悠仁似乎是笑了笑：「那個時候針對咒靈、鬼、還有宿儺這種詛咒師的方法很多，彼此也算是天敵。在宿儺那個年代，晴明醬博雅醬，還有保憲與源信都還未出生，所以他最強的敵人是我，還有忠行。」
「忠行！啊，就是安倍晴明的師父，賀茂保憲的父親，賀茂忠行麼？」
「對。」
看著格外捧場的虎杖悠仁，亞紀點了點頭，很是輕松地繼續說了下去：「鬼舞辻無慘是神官家族，而我是巫女，天生對詛咒與鬼有著克制的力量。宿儺那個時候……還披著『神明』的皮，而我們這裡有關封印宿儺的計劃被泄露了出去，宿儺索性就和鬼舞辻無慘開始了合作。」
披上神明外皮的詛咒之王，與他無意中創造出來的鬼，一起策劃了對天敵巫女秋子的圍殺。
本來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情誼，亞紀對當時的情況也記不太清了。反正就是她殺了很多鬼，然而差點就要弄死鬼舞辻無慘的時候被宿儺一擊穿心。
不過很快她就被格蘭納姆發現，等到看著宿儺被封印，鬼舞辻無慘狼狽潛逃、安倍晴明那一代成長起來後才跟著他離開這個世界。後面的幾百年她一直都在變強，到大正時期通過空洞回來後就和產屋敷家合作弄死了那鱉孫。
「秋子是akiko，亞紀小姐您現在是亞紀aki，所以……」
「改名了啦，加個子什麼的太老套了，也不好聽。唔，聽完之後虎杖君有什麼想法？」
有什麼想法？
虎杖悠仁看著自己杯子裡的柚子果肉有點糾結，他其實有很多東西想問啊，比如說當時亞紀小姐是不是穿的十二單啊，安倍晴明是不是真的白狐的兒子啊，到底帥不帥啊，源博雅這個直男到底有沒有結到婚，當時說的到底是日語還是漢語——
但是真的要說想問的問題，大概也只有一個了。
「亞紀小姐。」
「嗯嗯？」
虎杖悠仁看著她笑眯眯的模樣，深吸一口氣後認真開口：「在大正時期親手殺掉仇人對於亞紀小姐來說，是什麼感覺？」
想了很多眼前這個少年會問的問題，比如說什麼十二單比如說自己和忠行是不是有一腿晴明是不是長得很帥，但是亞紀還真的沒有想到他會問這麼一個問題。
「為什麼問這個？」
「嗯……因為宿儺手指也都是被封印了吧，亞紀小姐要找也肯定沒有找到。手刃了其中一個仇人之後，亞紀小姐是怎麼想的呢？從千年前一直活到現在，亞紀小姐會不會覺得很累？」
他是真心得在關心自己。
感覺到手背上覆蓋上的一層溫度，亞紀愣愣地轉過頭看著身邊的金發男人，慢慢松開手反握住後重新笑起來：「一開始是很累的。」
當老師的工具人，咬牙變強，要強到能夠不再被人圍殺，要強到能夠反殺所有人。
變成亡靈之後的她不會再飢餓，不會再有睡意，夜以繼日的瘋狂汲取著各種知識，靈力，魔力，咒力，陰陽術，巫術，魔法，咒術——一切只要能夠讓自己變強，就都沒有關系。
會累麼？
會，但是不這麼累，她就沒有辦法成為現在的亞紀，成為能夠親手報仇，把過去一切都討回來的亞紀。
可是在結束之後，等待著自己的又是什麼呢？
格蘭納姆輾轉那麼多世界，找了那麼多人，直接對上神明這種事情也不是沒有干過。等到他真正復活了瑪蒂娜小姐，原本那個「復活瑪蒂娜」的目標自動更新為了「接下來和瑪蒂娜永遠在一起」，然後這麼愉快地帶著自己的愛人走遍各個世界，看著各種美景。那麼，她呢？
「其實我覺得，啊，當然沒有覺得亞紀小姐不好的意思。畢竟我也知道宿儺是純粹的惡者，想要報仇這種事情我可以明白，也完全同意亞紀小姐的做法。」
15歲的少年已經經歷過生離死別，已經親手奪去過他人的生命，自己也已經經歷過死亡。但是他卻有著一張依舊能夠微笑起來的臉，語氣也完全沒有什麼滄桑感，只有堅持自己內心想法，從未有過改變的堅定和共情他人思想的溫柔：「但是……嗯，我希望，亞紀小姐可以有『之後還想要做些什麼』的想法。如果這樣，那就沒有問題啦。」
眼前的兩個人已經毫不避諱地握住了彼此的手，虎杖悠仁眨了眨眼睛，表情依舊很是燦爛：「所以亞紀小姐，你現在想要我怎麼做？」
第58章
「雖然說, 雖然說我是無所謂啦，但是這個陣勢怎麼看怎麼覺得我像是一個……」
在亞紀平淡的注視中，虎杖悠仁默默地把「祭品」兩個字咽回嘴裡, 看著自己腳下那種只在異世界動畫番劇裡見過的魔法陣對著七海建人投過去了個求救的表情。然而某位成熟穩重的大人完全沒有接收到這種信號，反而看著亞紀的動作有些皺眉。
「亞紀, 你……」
「稍微有點像當時復活你的那個法陣, 對吧？」
笑眯眯地畫完最後一個符號, 亞紀隨手把自己的筆往外面一扔, 看著眼前忐忑不安的少年笑眯眯地又用手捧住了他的臉：「不能出來很生氣吧？很痛苦吧？無能狂怒了吧？沒錯，我就是喜歡看到你這樣的表情，有本事你來打我啊！」
「……」
「……」
「留下的手指是咒物也是屍體, 既然是屍體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宿儺『大人』。」
看著眼前笑得燦爛到了極致的法師小姐, 虎杖悠仁抖了抖, 滿臉無辜地看著自己面前的店主：「那個，亞紀小姐？」
「你放心，我只抓他, 你連痛覺都不可能會有。說起來, 虎杖你有看過蘑菇的空之境界麼？」
「誒？空境的話還沒有耶, 很好看麼？」
「當然啦，超好看的！去看去看，如果你現在看過空境的珈藍之洞，那就大概能理解我現在要對你做的事情了。」
雖然知道這個「要做的事情」是什麼含義, 但是看著眼前很明顯有種十八歲大姐姐強行捧起十五歲少年的臉深情款款貌似告白的模樣，七海建人沉默地再度推了推自己的金絲邊眼鏡。
總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
「快要開始了, 我波及的範圍可能會比較廣, 麻煩建人你離開一下了。」
看著自己的戀人略一點頭離開的背影, 亞紀緩緩收回自己的目光，注視著眼前的櫻發少年剛想開口就聽到了他的聲音：「沒關系的哦。」
「嗯？」
「我知道亞紀小姐是不會讓我死的，對吧？」
明明之前還是個普通人，在這之後卻被所有人看成是「容器」而非「人類」的少年笑得很燦爛，對她這個沒見過幾面的人也保有著十足到讓人覺得奇怪的信任：「一切就都交給亞紀小姐了。」
「謔？你就不怕我順手殺了你麼？」
「因為在池袋的時候，亞紀小姐就沒有動手對吧？」
本來想撓撓腦袋，然而看著就在自己面前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幾歲、其實卻已經有著千年人生的法師小姐，虎杖悠仁克制了點自己的舉動，注視著那雙黑亮的眼睛開口：「所以亞紀小姐你放心，我已經做好准備了。」
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亞紀看著眼前的少年微微抿了抿嘴，輕輕點頭後抬起了手裡的魔杖：「那麼，我們開始吧。」
既然知道他已經做好了准備，那麼就繼續吧。
「所以亞紀小姐要念咒語——」
虎杖悠仁話還沒說完，看到原本在自己面前的亞紀略微後退一步，手裡在空中抽出一柄類似於匕首的利刃，在自己還在思考她會怎麼做的時候就發現胸口彌漫出些許涼意。那把鋒利的匕首就毫不猶豫地直接刺穿了自己的心髒，但很奇怪的是自己好像沒有任何痛感，甚至於還能聽見自己心跳跳動的聲音。
「……誒？」
「放心吧，睡一覺起來一切就都結束了。」
這種感覺很微妙，明明感覺到好像胸口有點冰涼，但是偏偏沒有任何痛感。而就在那把類似於匕首的短劍捅入自己心髒時虎杖悠仁感覺到了一陣抵擋不過的睡意。而就在他沉睡的時候臉上出現了黑色的斑紋，同時眼睛再度睜開時已經換上了另外的神色。
復雜，狂妄，又帶著些許冷漠的紅色雙眼睜開，在看到她時用著虎杖悠仁的臉笑得有些猙獰，根本就沒有之前那種純粹的燦爛：「你還真是狠心啊，亞紀。」
「不好意思，我一向都是——」
「所以你就是這麼對自己侍奉的神明的麼？」
黑色的圖案不斷地上攀，在原本虎杖悠仁的身體上逐漸衍生成為了帶著些許邪氣的紋路。聽到那個熟悉聲音時亞紀沒有任何反應，甚至於臉上的笑容都沒有任何變化：「我侍奉的是神明，和你這個鳩占鵲巢的家伙有什麼關系？」
「真失禮啊，久違的見面不應該好好聊聊過去，然後再和我說說你的那位戀人？」
菩提藤蔓已經隱約纏繞住了宿儺的雙腳，而他也並沒有什麼離開的想法，反而對著眼前的人含笑著張開雙手：「畢竟，你侍奉我的時候可是很認真的呢。」
很認真的什麼？很認真的想殺了你？
「嘖嘖，當年你可是會和我倒酒——」
「遺言講完了麼？」
實在是有些懶得理他，亞紀將十指扣住結印，看著出現在宿儺面前的天秤垂下了視線：「當初我死後為了封印你，忠行大概還挺累的。」
「那家伙啊，那家伙確實有點厲害，但也不過如此。只不過清淨無上道，亞紀，你可比那個五條家的小子狂妄多了。」
聽著對面帶著點揶揄的聲音亞紀沒有理會，注視著朝左徹底傾斜的天秤聲音平穩：「你還是早點死比較好。」
「那你不怕這小子被定罪麼？」
「這不還是當初你教我的？」
少女終於露出了個笑容，看著那些逐漸開始退去的黑色花紋時伸出了手，張開一個六面體的盒子笑得很是燦爛：「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都是浮雲。雖然源信那小子很討厭，但是他留下的東西，用著倒是很不錯。」
「你要封印——」
「我要完成我曾經失約了的事情，而且現在能夠封印你的也只有我了，宿儺。」
平淡地看著眼前從虎杖悠仁軀體上脫出的虛影以及在透過虛影的獄門疆，亞紀慢慢地垂下眼眸，看著最後倒在地上的少年以及重新落回手裡的獄門疆，突然有點想笑。
獄門疆的封印需要腦內的三分鐘時間，那麼在宿儺腦海中的三分鐘，又會是哪一個三分鐘呢？
注視著手裡的六方體，亞紀突然覺得好像也不是很難猜。大概的話，也就是在自己身為巫女「退任」之前被他帶著在神社上對著月亮舉杯，彼此動了殺機，卻又難得因為美酒沒有動手，互相聊著巫女與偽神相識的那三分鐘。
也沒那麼短，但是足夠了。
「其實我那個時候，有點後悔。後悔沒有在那個時候就直接撕破臉，然後對你下手。」
虎杖悠仁還在昏睡中，亞紀也不管宿儺能不能聽見，輕輕嘆了口氣後又有點想笑：「但如果真的那麼做了，我也遇不到老師，也不會變得那麼強、更不會活到現在。」
很多事情已經消失在了千年之前，曾經那些過往也不再是什麼能夠用以作為談資的歷史。伸手用漂浮術把睡著的少年從地上抬起來，看著他滿臉乖巧的模樣亞紀笑了笑，走到客廳把人放到沙發上時看著七海建人給他再蓋上了一條毛毯。
「我家悟君還是挺會關心人，特意給我送來了這玩意兒，現在就暫時由我來保管吧。」
毫不在意地將獄門疆放在了茶幾上，亞紀撐著下巴和貓一樣蹲在沙發邊上，用手輕輕戳著虎杖悠仁的臉。看著少年稍微皺起眉頭嘟噥的模樣又很是開心地再捏了上去：「有點軟，嗯，可愛！」
「可愛？」
「啊呀建人你放心，我喜歡當然是最喜歡你的。」
咬字在「你」上再站起來，法師小姐注視著坐在自己身邊的金發男人突然有點恍惚，輕咳著重新坐直，並靠在他的肩膀上閉上了眼睛：「還是用封印的方法比較好，一方面免得我再動手，另外對咒術師而言也算是居安思危了，對吧？」
「是的。」
「那……」
亞紀看著那雙藍眸眨了眨眼睛，聲音輕下的同時也多了脆弱和懷疑：「那我接下來，可以做什麼呢？」
她已經變得很強大，曾經的仇怨也已經親自動手報復完畢，就像是虎杖悠仁曾經問過自己的問題，她接下來做什麼呢？
或者說，有沒有什麼是值得自己去做的？
「你還有讀書筆記。」
「才沒有！老師和瑪蒂娜小姐都已經讓我解脫了！現在的話一年只要交四份就可以，根本就不需要和以前一樣那麼趕工。」
亞紀先是心虛抖了抖，隨即才理直氣壯抬起頭表情得意。看著她那副樣子七海建人瞥了眼躺在沙發上裝睡的少年，不動聲色地把人一步一步帶到樓上才繼續說下去：「托爾小姐來定了衣服，你做完了麼？」
「哦對哦，我都忘記還有這個了。大概是因為我這兩天在忙著給你做吉良吉影那套，畢竟你之前都試過妝了，答應會和我一起去cm的嘛。」
在提到「試妝」這兩個字時七海建人的喉嚨微微緊了緊，在察覺到他的反應時亞紀看著周圍的布置也不去深究他的想法，索性一揮手把人推到床上坐下後順勢抬起腿，盯住那雙眼睛時看到了瞳孔中的自己。
伸手輕輕地劃過系在襯衫最上的那一枚紐扣，亞紀慢慢地壓低高度同時往前，擦過他的耳垂時感覺到環上自己腰間的手輕輕地笑了笑：「所以，建人是反應過來了麼？」
「你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完。」
「嗯？建人你說的是托爾給我下的《工作細胞》cospy服裝，還是說那天之後的事情？」
感覺到自己額上逐漸轉移到臉龐、嘴角，最後變得深入而又纏綿的吻，亞紀將扣子全部解完後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在短暫的停頓中再次往前。
「所以快點說，是哪一件？」
「兩者皆有。」
「那如果我說你只能選一個呢？」
「……」
看著她有些狡黠的笑容，七海建人也不再回應，用行動來說明了自己的答案。除了那如同暴風驟雨一般的親吻以外，她還感覺到了自己手上被糾纏著到最後十指相扣，堅決的力道讓她的眼睛愈加水潤。
「建人，我現在終於感覺到了。」
「感覺到了什麼？」
「維系著我們兩個人的契約，那個『共生』。」
共同的心跳鏈接著他們兩個人，血液的流淌以及少許熾熱的溫度讓人明白他們確實存活於這個世界上。指尖的觸碰以及呼吸的交融讓亞紀微微抬頭，感覺到了一個落在自己咽喉處的吻。金發男人的聲音低沉，在親吻間隙時伸手輕輕地撫上了她的臉。
那不再是詛咒，而是永不結束的誓言與許諾。
「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會陪著你一起走下去。」
「嗯，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看著自己的黑發與金發纏繞在一起時亞紀伸手摟住了注視著自己的戀人的腰，在看到他愈加認真的注視時聲音裡帶上了些許輕笑。
「畢竟，你在以後一直都會是我的『使魔』先生嘛。」
第59章
金烏西墜, 明月東升。天空中的金黃逐漸被染上墨色，明明暗暗的燈火搖擺在屋檐下，隨著風聲來回晃蕩, 原本的那一絲安心也逐漸化為了讓人略有驚悸的恐慌。對黑夜的恐懼，對未知的不安, 以及各種傳說所帶來的壓抑情感凝聚在一起，在聽到街道上傳來的牛鈴聲時卻又突然消失，化為了安寧的美夢。
伸手將牛車上的簾子微微打開, 車內的巫女不施粉黛, 表情平靜地看著眼前的平安京。在他人眼裡的平安京壯觀而又帶著些許夢幻, 而在她的眼裡——
「很厲害啊，做出來的結界很漂亮嘛。」
「你這是在嘲諷我麼，秋子？」
「不，我是在誇你，很真誠的。平安京的結界能夠成功，還多虧了忠行。」
亞紀扭頭看著同樣坐在車內眉頭緊鎖的青年，突然噗嗤一笑：「不過忠行, 你不是一直都很注重『禮節』的麼？這麼鑽進即將前往出雲的巫女車架，也看不出來有什麼『禮節』嘛。」
「你這次出去實在是有些不太對勁，畢竟你並非是真正的巫女, 而且我覺得可能是其中有著別的家族的……」
「我倒是覺得, 這樣也不錯。」
巫女表情平淡地抬起頭，微微側著靠在車廂邊看著濃重的夜色, 輕輕地彈指後看著車駕周圍突然亮起的光芒，笑意愈顯：「忠行, 我倒是覺得這樣一來能夠去的地方更多了。而且看到的人更多, 說不定還能找到我喜歡的人呢。」
「……」
「你現在進入陰陽寮, 以峰雄大人的勢力不出三年便可成為陰陽頭備選。再說那位因為我那外祖父總是一驚一乍的，詛咒師近來像是得到了什麼啟示一樣猖狂了不少，我在外面倒是可以稍微去查查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也沒有必要讓你來做出這種犧牲。」
「你能不能以後稍微聽得懂一些女孩子家的潛台詞？」
亞紀扭頭看著旁邊陷入沉默的人輕笑一聲，放下簾子微合著眼睛，聲音更加冷漠了些許：「你想要的東西是不可能的，師兄。」
坐在少女面前的人似乎略微頓了頓，最後發出一聲輕嘆後整個人突然碎裂，化為紙人輕輕地飄在了空中。在感覺到術式解開時巫女小姐反而露出了放松的笑容，伸手將紙人燒去後又輾轉多日，來到自己即將擔任巫女的神社微微挑眉。
神社略有些敗落，但也並不是那麼難以忍受。供奉在主殿的神明有著兩張人面，一笑一哭的同時四只手高舉刀具與火種，看上去——
「很威武啊。」
敷衍地對著神像點了點頭，在感知到神像上殘存下來的一絲邪氣時亞紀也不介意，隨手抹掉後慢慢坐下，翻看著神社中存下的典籍有些覺得不太對勁。
她現在是巫女，而需要供奉的神明名為，兩面宿儺。
·
當地的人很崇拜這一位「主火焰與雷鳴」的神明，大大小小的祭典也有不少，但亞紀總能感覺到其中那抹似乎永遠無法消去的負面情感。在確認神社本身、祭典、以及居住在這裡的村民都沒有太大問題時，那麼剩下的可能也只有一個。
「喲，被發現了麼。」
「這種事情很難不發現的吧，『神』。」
抬頭看著坐在各種屍骸與骨骼上的男人，巫女的表情平靜，仿佛根本就沒有感覺到對方的殺意與氣場一樣，甚至於還隱晦地翻了個白眼：「或者說應該是，偽神。」
「真是失禮啊，他們認為我是神明因此供奉我，這有什麼不對麼？」
「不對的地方多了去了，神社建立需要神官的審核，而能夠點頭同意建立神社的家族……呵，和你又有什麼關系？」
被認為是神明的詛咒之王與理論上應該供奉神明的巫女注視著彼此，詛咒之王露出一個笑容，卻並沒有表現出分毫的殺意。
「菅原道真的後代還算不錯，我可以不殺你。」
「那也就是說你歡迎我來殺了你，對吧？」
「真有自信啊，名字都在我手裡了還這麼天真——」
勾玉所化為的長劍寒芒乍現，劃破身邊領域的那一刻巫女的眼中仿若有著無比濃烈的金色雷電，連帶著劍尖也發出了些許電鳴。注視著她的偽神同樣拔出了他身側的利刃，擋下這一擊時臉上的微笑愈加狂放。
「有意思。」
「畢竟我那讓人頭疼的外祖父，還是很有實力的。」
「所以想殺了我麼，秋子？」
「為什麼不呢，宿儺。」
·
然而夢想很美好，事實很殘酷，憑借著自家太過於有名的外祖父留下的些許饋贈，偽神奈何不了眼前的巫女，而巫女也沒法真正砍了對方。兩邊僵持著卻又陷入了詭異的平靜，煩躁的同時亞紀看著兩面宿儺似乎還真的有裝神明時只覺得這個世界真的是快要完蛋了。
平安京結界擋住了那些咒靈妖怪，卻無法保護更外的普通人。普通的村民們掙扎著求生，最後施以援手的居然是詛咒之王。
在看著他切實地以詛咒的身份接受祭祀時，亞紀突然明白這家伙在圖謀什麼了。
他在顛覆這個世界，在准備讓「詛咒」成為世界的中心。
「有那麼驚訝麼，我倒是覺得我什麼都沒做。」
「不，你在做。」
「哦？」
巫女表情平靜，甚至於沒有任何的憎惡，只是單純地在訴說一個事實：「你在混淆認知，如果以後你真的以詛咒的身份成為『神明』，那麼能夠獲得的東西遠比一個村子更多。」
被發現了麼？
不過這個女人和別的那些巫女也不一樣，至少到現在為止，她依舊都沒有墮落。
是因為「菅原道真」，還是因為她自己？
「這麼一來，我就更想殺了你了。」
「呵，你行麼？」
眼前的女人露出的笑容依舊溫軟而又恭敬，然而眼神中的嘲諷與從來沒有任何恭敬的姿態反而讓她的笑容顯得愈加刺眼。宿儺也懶得理會，轉頭看著眼前的明月抓出了一壇酒：「殺你，對我來說很簡單。」
「很簡單？可你不是動不了我嘛，雖然我好像不知道為什麼也殺不了你。就算是死，我不可能站在你這邊的。」
「為什麼？就因為你先見到的是賀茂？」
如果說她先遇到的是宿儺呢？
亞紀看著偽神推過來的酒，低頭看著那清澈的液體突然有些想笑：「那也不會。」
「為什麼？」
「因為你身上沒有任何能夠維系生命的東西，你的存在並非是善也並非是惡，而是最為純粹的『怨』。」
聽到這個回應兩面宿儺挑了挑眉，卻也沒有繼續說話。亞紀表情平靜地低頭看著面前的酒，輕輕晃了晃後聲音愈加篤定：「你想要的東西我並不覺得是可以存在的，僅此而已。」
「那我就更想要你死了。」
「彼此彼此。」
酒液晃動著讓碗中的月亮也開始碎裂，亞紀看著身側自斟自飲的偽神慢慢抬起頭，看著月亮突然有種預感。
她大概活不久了，那麼最重要的，就變成了用什麼方式去「死」。
·
兩面宿儺是怨，是惡，是恨。只要世人還存在，他也必然還會存在。殺是殺不死的，能夠做的只有「封印」。
就在亞紀思考著具體封印的方案時，賀茂忠行同樣傳來了一封信件。上面除了有關平安京中開始出現的失蹤事件以外，還有著另外讓亞紀皺眉的消息。
「因益材與白狐私定終身，紅子大人非常不滿。她已經給你定下一門親事，希望你今年退任成婚。」
成婚對像是神官家族鬼舞辻家次子，鬼舞辻無慘。
對於這個消息，亞紀覺得好像自己也沒什麼想法。唯一在心裡想到的，大概也自家長兄還挺浪漫。
和妖怪結婚私定終身，厲害了我的哥。回頭要是有小侄子，把他帶去給忠行當徒弟好像也不錯。
死亡來臨的預告變得更加明顯，亞紀注視著眼前來自賀茂忠行的信慢慢閉上眼睛。
她的靈力很強，能夠破除業障，能夠攻破宿儺的領域，也同樣能夠預知自己的死期——平常來說好像這件事情很可怕，但是真的明白自己會死在什麼時候，她卻又有點想笑。
歸途中牛車的牛鈴依舊有著清脆而悠遠的聲音，不同於來時的偷懶，在歸程中身披十二單的巫女小姐手握著自己的勾玉劍，在感覺到牛車停下、周圍響起廝殺聲的那一刻睜開了眼睛。
烏雲彙聚在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雷鳴聲驟然響起炸裂在所有人的耳邊。車中的少女長發被狂風吹散在身後，勾玉劍芒出鞘的那一刻仿若是陽光，深深地刺痛了朝她撲來的鬼王的眼睛。
「果然是你，鬼舞辻無慘。怎麼，被忠行發現後終於忍不住來殺我了？未婚夫妻還那麼拘謹，實在是有些不好哦。」
「你馬上就要死了，安倍秋子。」
「我倒是覺得我帶走你後讓忠行給所有人看看神官家族裡出了一個『鬼』，倒也是挺不錯的八卦閑談。」
雷鳴與電芒閃過，在即將徹底攻擊到對方心髒的瞬間亞紀突然像是被拘束住一樣僵在原地，看著已然打開領域，站在屍骸山首對著自己露出笑容的偽神同樣笑了起來，任由鬼王的手穿透她的心髒。
「正好。」
她死死地抓住鬼王的手臂，看著他表情中的驚恐笑容猙獰：「反正早就知道要死，想了我一年，終於想到了一個不錯的招數。」
「安倍——」
「不敢接受死亡的懦夫，你敢來接我的最後一招麼？」
少女的身軀仿若在散發著光芒，勾玉劍直直地朝著屍骸山而去，在光芒達到最頂端時轟然炸裂。天空中凝結良久的落雷仿佛終於找到了機會咆哮著怒劈而下，以天罰的力量徹底將不該存於人世的東西徹底擊碎。
過於龐大的力量緩緩形成了通往另外一個世界的空洞，如同白玉一般的手慢慢從半空中劃出，身後仗著雙翼的銀發男人目光緩緩下滑，看著地面上分辨不清的焦屍突然挑了挑眉。
「雖然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麼，但我可以告訴你，死去的生命只有你。」
「……」
剩下的人，都被鬼舞辻無慘變為了「鬼」。
「我可以帶走你，也可以讓你變強，讓你殺你想殺的人。但是前提是你要成為我的材料，成為我復活另外一個人的工具。當然，我不會馬上離開，你也可以再在這個世界呆一段時間。」
他神態高潔，口中卻說著無比褻瀆生命的話。白玉般的手逐漸伸向那具焦屍，從中拉出了表情略有些迷茫，卻似乎又像是明白發生了什麼的靈魂。
「接受麼，這個交易。」
「好。」
「那要不要給自己起一個新的名字，秋子·安倍？」
「嗯……安倍就不用了，姓氏對我來說沒什麼太大用處。」
「那麼，秋子？」
「不。」
靈魂慢慢抬起頭，看著眼前的銀發男人表情平靜：「身為『巫女』的安倍秋子已經死了，現在的我叫亞紀。」
是亡靈法師，亞紀——
·
「醒了麼。」
「總覺得做了個，很討厭的夢。」
午後金黃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打在臉上，恍惚醒來的法師小姐在感覺到自己枕著的是某位金發男人的膝枕時眨了眨眼睛，慢慢轉過身又蹭了蹭他的小腹，感覺到自己被按住頭時噗嗤一笑：「不開心，抱抱我嘛。」
「夢見什麼了？」
「嗯……算是過去吧，不過也不是什麼重要的過去。」
她沒有再進行什麼動作，坐起來看著自己身邊的戀人，靠在他的肩頭再度閉上眼睛。
千年已逝，現在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也不再是千年前的過往。
「建人。」
「什麼？」
「有你在我身邊，真好。」
第60章 CM番外
托爾下了訂單的《工作細胞》三套服裝也並不難做, 全部把衣服和配件完成後快遞送給了這條女僕龍，准備前往cm的亞紀開始深切思考另外一個問題。
她這一次應該是老樣子cos成水銀燈，還是應該去和准備好成為吉良吉影的七海建人湊個cp, 比如說cos個蒙娜麗莎？
嗯……好像後者有點太刺激了, 這樣玩梗好像也有點不太好。在家倒是沒問題, 出去的話考慮到某些特別影響，還是算了吧。
最關鍵的是，她這張臉要化妝成蒙娜麗莎實在是難度有點太高，而且這是大冬天啊, cos成只穿了那麼一件衣服而且還要露個胸口的蒙娜麗莎, 她不冷麼？
身為魔法師, 感覺cos一下魔理沙好像也挺美的？
東方什麼都好，唯一的劣處大概是可能會成為時代的眼淚。
遺憾又帶著那麼一點不可言說的微妙, 給自己帶上假毛再戴上帽子, 穿上南瓜褲加上裙撐層層疊疊到讓人懷疑lo娘裙子下面是不是有個小宇宙。整裝完畢的亞紀認真地摸了摸下巴, 掏出自己的掃帚開始思考是直接飛到場館還是去坐新干線。
「准備走了麼，建人？」
「嗯。」
看著眼前法師小姐似乎比以往變得更像是法師小姐的模樣, 七海建人微微彎下腰, 對著她伸出了手：「請問您允許我，來握住你的手麼？」
「嗯。」
沒有想到居然會被這麼請求, 低低地應了一聲後亞紀將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感覺到被握緊的那刻法師小姐眨了眨眼睛，表情裡多了絲細微的笑：「建人是怕我會跑, 還是怕在會在cm現場遇到非人類？」
「不，應該說是我不認識路。」
也不知道應該說他是理直氣壯還是睜眼說瞎話, 亞紀噎了好久才輕哼一聲, 慢慢將手指移動著扣入他的指縫,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一下子笑出聲。
「這個cp好拉郎, 而且一點也不復合人設啊。」
「不喜歡麼？」
「才不會，畢竟是你陪我來的，我怎麼可能會不喜歡。」
笑眯眯地晃了晃七海建人的手，等到了東京國際展示場時看著那些洶湧的人潮時七海建人突然感覺到自己的手上似乎被更加用力地握住。
「這裡人很多。」
「我知道。」
「我擔心你會走散。」
聽到她似乎有些變得微弱的聲音時七海建人輕輕地笑了笑，同樣加重了手裡的力道：「放心，不會的。」
「那你要一直握著我的手。」
「好。」
在旁邊聽了一耳朵的人慢慢抬起頭，看著似乎露出一點笑容的「吉良吉影」與和他表現親昵的「霧雨魔理沙」，突然有種莫名其妙被噎到的感覺。
這cP拉郎的，總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並不知道旁人是怎麼想，亞紀反正覺得她在這次的cm很開心。直奔前往某幾個太太的攤位，七海建人看著她瞬間拉出一個行李箱開始全方位掃貨的態度輕咳一聲，最後還是伸手幫她接過了箱子。
「我來吧。」
「那我的精神食糧就交給建人了，等我買的差不多就看看可憐的法夫納的原創詛咒本。」
想到某位每年都堅持來cm賣本子，卻又每年都因為人類自發的趨利避害根本就不來他攤位哪怕是翻一翻本子的態度，亞紀就忍不住想笑。尤其這條滅世魔龍還為了他的本子專門去搗鼓了cm攤位抽簽時候的黑箱，就更是讓她想要狂笑出聲。
「哎呀呀，好冷清哦~」
看著眼前哪怕有著工作細胞一家人幫忙擺攤，帶出康娜這只cos成血小板的大萌物也依舊無人問津的攤位與身後黑氣蔓延、幾乎都要成為新型咒靈的法夫納，亞紀隨手一巴掌打沒了那只尚未出世保持天真的咒靈，伸手剛想翻翻那幾本本子時就看到戴著眼鏡的法夫納帥哥按住了本子封面，血紅色的眼眸裡全是冷漠。
「先交錢。」
「不看內容我怎麼知道這個錢值不值？」
「我是誰你不知道？」
「如果你是糊弄人的呢？」
聽著這兩個人這一串不知道說了多少遍的嫻熟對話，小林嘴角抽了抽，看向七海建人時對他笑了笑然後才抱住了揮著小旗子的康娜：「上午好，七海先生。」
「小林小姐，上午好。」
「放心吧，他們不會吵太久的。」
是的，的確不會太久，尤其是看著法夫納拿出手機調出游戲點了點上面的新宿御苑冷漠地說出「十個心髒」時，在場的所有人還是沒忍住嘴角一抽。
「刷十個？？你不如去搶！最多五個！」
「五個也太少了一點，九個。」
「你自己算算，起碼175體力一個心髒，你一管體力也就140……」
「這是我的號，你用的是我的蘋果和聖晶石。」
「不行太多了！六個。」
「八個。」
「你就是想讓我一開始就說7個對吧？六個，我的底線。」
「六個心髒給你半本，七個心髒一本，你可以隨意選擇。」
看著亞紀惡狠狠地罵了一句奸商後就坐在旁邊開始刷心髒的模樣七海建人輕咳一聲，同樣坐到她旁邊時就感覺到亞紀直接靠在了他的肩頭，第一把就掉了兩個金箱子。
「很喜歡這裡？」
「嗯……怎麼說呢。」
在洶湧而又喧鬧的場館裡這一片仿佛被人不自覺地忽略了過去，安靜地甚至於讓人覺得有些詭異。但是也並不是沒有人過來，不少奇形怪狀的coser走過來戰戰兢兢地行了禮再迅速溜掉，偶爾偷偷看一眼某位「吉良吉影」投以敬仰的目光。注意到各種非人類過來的亞紀也並不是很在意，刷著刷著又換了個姿勢，整個人靠在了七海建人的手臂上語氣懶洋洋地開口：「我也不是不願意付這個錢。」
「只不過？」
「只不過以前都是我一個人來的，雖然很忙，但又會覺得很寂寞。」
獨自一人置身於巨大的人潮之中，雖然說周圍都是同好，但也並不是說有著同好、有著能夠「理解」的人就會不寂寞的。
「所以我一般就會在法夫納這邊坐著，幫他刷到材料了再跑。」
「這樣。」
「cm很有意思的，但是等到回去的時候發現是一個人回去……哪怕箱子裡面有一大堆精神食糧，卻也還是會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被整個世界拋棄了的錯覺。」
法夫納那邊有他的眼鏡上班族瀧谷真，托爾有小林和康娜，露科亞更是有她家開始正式學習魔法、如今因為和魔界相通八成還能去巴比爾斯當交換學生的小正太。
她只有一個人。
「但是現在不會了哦……啊，刷完了！嗚哇，今天我是什麼歐皇附體，一把掉兩個也就算了，後面就一把沒有掉心髒。法夫納，你平常是有多黑啊。」
刷完了七個蠻神心髒把手機還給法夫納，經過確認後抱著這位滅世魔龍做的詛咒本子塞進了次元空間，亞紀扭頭看著依舊注視著自己的「吉良吉影」，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臉紅：「怎麼一直看著我？」
「你之前說過，你會覺得很寂寞？」
「……」
聽到這個亞紀輕輕咳了一聲，雖然確實會有寂寞的感覺，但是這麼一下子被七海建人說出來還是有點感覺不太對勁：「那，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嘛。現在建人在我身邊，我從來不會覺得寂寞哦。」
這句是真的，但是七海建人卻莫名覺得有些在意，握緊她的手走到場館外呼吸著冬日清冷的空氣時慢慢地繼續走了下去：「亞紀。」
「嗯？」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在聽到這句話時亞紀停下了腳步，扭頭看著身邊的人似乎稍稍動了動嘴唇，卻又一句話都沒法說出來。
她想拒絕，但又不是真的想要拒絕。但是如果讓七海建人繼續這麼說下去，她會覺得害怕。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也很清楚我能夠活到現在憑借著的是什麼。」
金發男人的聲音和往常一樣溫柔，握著她手的力道卻用力了幾分，無論她怎麼掙脫都無法掙脫開：「人類印像裡能夠活80年，在30歲開始徹底獨立，在60歲開始考慮退休，80歲死亡。我知道格蘭納姆先生用著一次又一次的變強和貌似永無止境的『作業』讓你模糊了時間的期限，也讓你接受了自己擁有漫長歲月這件事情。」
格蘭納姆是個很好的老師，雖然總是不耐煩話語也過分尖銳、但是他確確實實地將亞紀護在他的羽翼之下，用著他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守護他唯一的學生。或許是因為旁觀者清，每一次在聽到格蘭納姆布置下來的作業時，他總覺得這位亡靈大魔導師其實很忐忑。
「我，我當然知道啊。」
「不過與我而言，我並不需要這些。」
學習能夠讓時間流逝的速度變得不那麼讓人在意，但是除此以外，也是有別的方法。
七海建人注視著眼前這雙黑亮的眼睛，想要順過她的發時略微調轉了方向，輕輕地觸碰到了她的臉：「你不用擔心我會覺得時間太過於漫長。」
「為什麼？」
「因為我只會認為和你在一起的時間流速太快，快到我每天都在期待明天和你會看怎樣的風景。」
啊，是這樣的。
亞紀知道她也是這麼覺得的，每一次都覺得「今天」過的好快，然後開始思考明天怎麼和自己所愛的人一起度過。
漫長的歲月並不會讓人覺得絕望，只會充滿期待。
「明天，你還會在我的身邊麼？」
「會的。」
略微彎腰在她的唇上輕輕吻了一下，七海建人微微勾起嘴角，重新和她十指相扣著向前：「無數個明天過去，我也依舊會在你身邊。」
他們是簽下了「共生」契約、無法和彼此分開的，法師小姐和「使魔」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