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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狡猾無法自拔 BY季璃

狡猾無法自拔 BY季璃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腐剎 您是第1987個瀏覽者
世上女子千百款,偏偏他娶了個女魔頭
嘖嘖!看看他家娘子做過的「豐功偉業」——
九歲放火、十歲聚賭、十一歲劫鏢、十三歲當上山大王!
這麼無法無天的潑辣妖女誰遇上都會倒大楣的
算了算了,他早就知道這樁婚事是在做功德
新婚夜他被迫拋妻離家,接受徵召上戰場
沒想到她也沒閒著,拿著塊御賜金牌四處趴趴走
累得他才征戰回來,就得跟著去「緝拿」逃妻
可惡!這妮子不但健忘的連自己相公都不認得
還把冒險犯難當飯吃,愛惹禍卻又不懂武功
一副有「保鏢」萬事足的模樣四處多管閒事
還來不及拐這惹事精回家,他的身分就先被拆穿
小妮子氣得回京告御狀,搬出皇帝硬是要休夫
好樣的,他跟她賭上了,看最後是誰休了誰…

[ 本帖最後由 腐剎 於 2010-1-16 07:48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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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大元朝 至元二十年


  「莫入林」--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樣,這個就連白天都黑漆漆的森林最好是閑人勿入,就算有了心理準備也最好別輕易闖進,否則后果難料。


  這片森林的危險不僅只于它的地勢陡峭,最大的禍害在于住在這片林子裡的人,「龍風寨」在這裡據地為王已經數十載,老早從大宋未往南偏安之前,就已經在這裡定居。


  宋朝偏安之后,元兵入關,但依舊無損「龍風寨」的威風,在元皇帝忽必烈統治的北方依舊是響當當的狠角色,沒有人可以撼動它。


  如今,元兵滅南宋,天下一統,龍風寨依舊是龍風寨,仍舊屹立不搖于「莫入林」裡,天下已經易主,但這裡似乎沒啥兩樣……不,從寨前的廣場上倒臥了十幾個重傷的人看來,好像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沒發生。   


  令人吃驚的是,重傷倒地的人竟然是龜鶴二仙、四聖人,以及十六伏魔等人,龍風寨之所以能夠在亂世中處于不敗之地位,完全拜這幾個人所賜,他們的武功出神入化,已經到了無人能夠匹敵的境界。


  究竟是誰能夠將他們所有人打敗,讓他們倒臥在地上喘息,似乎就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如何?沒有人要跟我打了嗎?」


  說出這句話的人,是唯一還站在廣場中心的紅衣少女,她的年紀約莫十二、三歲,黑細的發絲綁成了一條長長的辮,子,在尾端系了一顆金銅色的鈴鐺,隨著她移動而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   


  從她柔柔弱弱的外衣,笑起來還有點稚氣的臉蛋,實在看不出來她竟然能夠打敗這些武林高手,所有人都用一種怨憤到了極點的眼光瞪著她。


  「沒有人反駁我的話,那就代表你們都不跟我打,也就代表你們認輸啰?」她挑起娟秀的眉梢,臉上的笑靨燦爛到了極點。


  廣場上一時之間靜默到了極點,龜鶴二仙等人也都嘔到了極點,心裡有一種想吐血的衝動。


  在江湖上打滾那么多年,什麼腥風血雨的場面沒見過?他們竟然輸給了一個從小被他們帶到大的乳娃兒?﹗


  最令他們氣嘔的是,從小看著她長大,早就知道她這娃兒的心性忒狡猾,他們幾個老江湖竟然還沒防著她出這種毒招,中了她的計策,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他們統統干掉﹗


  「好,既然你們都沒說話,那就代表我贏了﹗」少女穿越過眾人的身邊,走回廣場之前的台階上,大搖大擺地在寨主的位子上坐下,「現下,不是因為寨主爺爺的遺命,而是你們自己心甘情願,叫我聲寨主吧﹗」


  眾人雖然心裡嘔得可以吐出一大缸子血,雖然壓根兒不想喊一個乳娃兒當寨主,但輸了就是輸了,他們在江湖上行走最重視的就是「誠信」。


  他們撐起斗敗的身子,在她的面前俯首稱臣,齊聲喊道︰「龍風寨部眾參見紼樂寨主。」   


  此刻,在他們心裡不約而同地決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今天他們如何被她這個鬼娃兒打敗的真相,永遠都不能夠被世人知道,否則,他們龜鶴二仙、四聖人、十六伏魔的臉就真的全丟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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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年后大都


  「酒再來﹗」   


  「斟滿、斟滿﹗今天晚上是咱們將軍的大好日子,所有人都要不醉不歸,要不我絕對不放過他。」


  「哈哈哈,說得對,咱們一定不醉不歸……」


  在廣場的中央燃起了一團熊熊營火,男人們爽朗的笑聲不絕于耳,他們個個都是人高馬大的北方兒郎,雖然入關多年,但還是不改在草原上奔放的瀟洒個性,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完全不被南方人的繁文耨節給拘泥。  


  更何況,今天晚上是他們最敬重的騰格裡將軍成親的好日子,如瓊漿般的馬奶酒取之不盡,雖然他們面前的食物不如上位者所享用的全羊席如此精致美味,但足夠他們這些長年在戰場上出生人死的粗漢子大快朵頤了。


  就在同時,幾乎半個大都城都在這種歡鬧的氣氛之中,當然,令所有朝民百姓如此歡欣鼓舞的理由,也同樣是為了他的成親大典。


  「退下吧﹗」


  騰格裡走到新房門口,遺退了跟隨在身后的護衛以及  仆,推開貼上紅喜字的門扉,一個人走進房裡,反手把門帶上。


  一聽到可以不必跟進新房,所有下人無不松了口氣,好像那間新房裡棲息了一只毒蛇猛獸,閃遠一點比較好。


  因為有關于這位夫人的恐怖傳言實在太多了,讓他們心裡有點發毛。   


  或許是在騰格裡的心裡並非很樂意迎娶這位新娘,他並沒有在外表上多下功夫,不修邊幅的落腮胡讓他看起來更加粗獷豪邁,加上高大強壯的體型,一舉一動之間都充滿了陽剛的氣味。   


  房內燃著兩根火紅色描著龍鳳金印的大蠟燭,相較于整個京城的夜半喧鬧,這間新房裡安靜得就連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暖炕上坐著他的新娘,紅帕蓋住了她的臉蛋,是美是丑他心裡沒個準兒,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今晚他娶進門的小妻子,在世人眼裡的評價並不太好。   


  聽說,她九歲的時候就會帶人放火燒村,十歲的時候設賭局坑人,十一歲的時候搶鏢殺人滅口,十二歲還算安分,十三歲就已經當了山大王,是一號讓朝廷非常頭痛的人物。


  十四歲,也就是她現在的年紀,忽然從一塊鳳紋白玉,認出了她原來就是十二年前失散的速該爾家郡主,也就是他十一歲時雙方父母所替他指腹為婚的未婚妻,朝廷當局立刻下令,要他不準有任何推拖之詞,絕對要以最快的速度將她娶進門。  


  他今晚迎她進門,也算是做了一件功德吧﹗


  雖然知道娶她是自己應該做的事情,但聽說了她做過的豐功偉業,他實在無法想像自己究竟娶了一個什麼樣的女子。


  騰格裡走到暖炕前,斂眸覷了面前的新娘一眼,在蒙古部落,她這瘦弱的身形絕對是不及格的,就像會被風兒給吹跑似的,如何在男人離家出門狩獵打仗時,操持一大家子呢?


  他拿起一旁錦盤上擱著的秤杆,輕輕地往她頭上的帕子一挑,斂眸正視他小妻子的臉容。


  當紅色的頭帕被掀起的一剎那間,他愣住了,生平第一次體會到著迷的滋味,他的心魂被那雙鑲嵌在雪白小臉上的美眸給吸引住了﹗  


  那是一雙又圓又黑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輕輕地顫抖著,紅嫩的小嘴委屈地扁著,從她眼角還有點濕潤的樣子看起來,她好像不久前才哭過。


  無論世人將她說得如何膽大包天,無惡不作,十四歲的稚嫩年齡,要嫁作他人婦,心裡總是會害怕吧﹗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他朝她伸出結實有力的大掌,卻在還沒碰觸到她之前,被她給閃躲掉了。


  她扁了扁小嘴,一雙含淚的瞳眸再度紅潤了起來。


  「你不要我碰你,是嗎?」


  紼樂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扁著小嘴,看起來又快要哭出來,她別開美眸不正眼看他,連看自己夫婿長得什么模樣都不感興趣。   


  她的回應讓騰格裡的眼神變得冷淡,這位新娘不只有纖細的身形不討喜,就連她這怕生的樣子都教他覺得失望。


  什么膽大包天、無惡不作,只怕都是言過其實的謠言罷了﹗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沓的腳步聲,接著,他副將兀赤的聲音恭敬地揚起,「將軍,有緊急軍報,請將軍過目。」


  騰格裡開門接過兀赤手裡的捲筒,開口處被蠟封住,尚未開啟,他抽出隨身攜帶的短刀割開封蠟,抽出羊皮書信細讀。


  「可汗有令,請您視軍情處理。」


  騰格裡半晌不語,原本以為已經降服的敵軍如今叛變,情況頗為棘手,這份軍報從大漠送到京城已經耗時頗久,他必須當機立斷,決定出兵才行。


  「傳令下去,召集三營弟兄,立刻回軍營去報到。」


  「將軍,請你回房歇息吧﹗春宵一刻值千金,至於召集弟兄們的事情,就讓小的去辦吧﹗」


  「不,我現下就立刻回去軍營,傳本將軍的命令下去,要弟兄們少喝點酒,盡興了,玩夠了,就要他們準備收心,誰要是敢太過放浪形骸而誤了大事,就等著軍法伺候。」


  「是﹗」


  「來人,把我的軍袍拿來,我要更衣﹗」他一聲令下,幾名原本還有點酣意的兵將立刻清醒過來,依令辦事。


  他心裡實在不以為自己的娘子能夠在今晚接受他,看到她那雙小鹿般膽怯的眼睛,他就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更甭提要與她圓房了。


  她真的是那個教江湖中人聞之喪膽,擁有龜鶴二仙、四聖人、十六伏魔等高手保護加持的龍風寨寨主嗎?看起來一點也不像。   


  說實話,他心裡還真有點失望。


  但,那雙濕潤含淚的美眸還是令他感到一絲心疼,她真是一個複雜有趣的人兒,他一定會將她弄懂的,等他打贏這場戰爭,到時或許就可以擁有閑邐的時間,屆時他們夫妻倆一定可以好好認識彼此。


  「出發。」


  著裝完畢,騰格裡臨出門之前,忍不住回眸看了自己的新娘一眼,看著她扁著小嘴,對于自己的丈夫要出門打仗,一點兒表示都沒有。


  他輕笑了聲,頭也不回地離去,心想他會感到失望,是因為他期待娶到一個可以與他勢均力敵的女子,而不是一只淚汪汪的小兔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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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年后西域   


  風沙滿天,就像金粉般不斷地撲在人的臉上,長年在大漠生活的大元鐵騎對這一點小沙塵並不放在眼底,駐扎在縱谷裡的軍營裡此刻正布滿了士兵,有自己人,也有敵軍,他們接到上級的命令,傷患不分敵我,一律要加以治療。


  一直以來,鐵騎部隊對于敵軍都是在期限內降則赦,過了給予的考慮時間,只要一旦破城,就一定夷平敵人的老巢,除了女人和小孩之外,很少人能夠從他們的彎刀之下存活,更何況要他們去治療敵兵。


  但,沒人膽敢違抗這個命令,因為這是他們主帥雷刃將軍的意思,「雷刃」是前任可汗蒙哥給與騰格裡的封號,誰敢與他為敵,只要他刀刃所指之處,必定有如雷擊之后的焦黑大地,無人能夠存活。


  「參見將軍﹗」


  幾匹高壯體健的馬匹揚著風沙奔回營區,士兵們呼喝迎接,騎在馬上的男人們用布巾蒙著臉面,以免風沙侵襲,為首的男人穿著黑色的袍衣,當風沙揚起他的披風,看起來就像是降臨在塵世上的惡魔。


  騰格裡躍下馬匹,連同一群部下走進主帳裡,他扯下了蒙臉的布巾,隨手捻起了桌案上的羊皮卷夾,隨口對身邊的人交代幾句,便要所有人都退下。   


  他坐到臥椅上,拿起擱在案旁的一割書信,光看樣子就知道是從他家裡寄來的,而他不需要拆開信袋,就可以讀出信紙上的內容。   


  但騰格裡還是把信給拆開讀了,果不其然,紙上依舊只有寥寥無幾的幾個字,跟前幾封一模一樣,他幾乎都會背了。


  請夫君放心打仗,家中一切安好,勿念。


  每當他看到那些永遠千篇一律,甚至於有點敷衍了事的家書時,心裡總有一種感覺,那就是他這個相公根本就不曾被思念,就算一輩子在戰場上打仗不回家,對于他那個小娘子而言,似乎一點兒也沒關係。


  這,真是一個令人感到悲傷的結論。


  騰格裡重新把信折好,放回袋中,起身打開柜上的一只木製篋盒,將信放進去,木盒裡有幾封一模一樣的書信,只是外表有些褪色了。  


  這時,一名將領在帳外要求參見,騰格裡回到案前,揚聲喚進。   


  「報告將軍,所有軍務都已經清點完畢,我軍隨時都可以拔營出發。」   


  騰格裡點了點頭,「好,那就傳令下去,除了奉命鎮守在此的將領士兵之外,明天卯時過后,我軍即刻拔營出發回京。」


  「是﹗」   


  將領立刻出去傳令,聽到可以回家的士兵們無不歡聲雷動,但騰格裡只是淡淡地回瞥了身后那只篋盒一眼,心想或許是多心了,因為他並不覺得自己回家之后會被妻子歡迎。


  他總覺得自己真的打一輩子仗的話,她說不定還會高興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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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的賢侄,真是辛苦你了﹗」   


  雖然已經是七十多歲的老人,但忽必烈依舊是老當益壯,渾濃的嗓言在殿堂之中回響不絕,親熱地迎向凱旋回京的騰格裡。


  「多謝可汗的關心,騰格裡幸不辱命,這是此次收降的國家疆域,請可汗過目。」騰格裡呈上一卷羊皮圖交給面前的老者。  


  「做得很好。」忽必烈拿過羊皮圖,心思完全不在那上頭,隨手交給一旁的內官,「朕待會兒再看,你這次回來見過你娘子了嗎?」   


  「多謝可汗關心,臣一回京就直接上朝了,可汗,請問有問題嗎?」   


  「沒沒……你娘子很好,諸位卿家,你們說對不對呀?咱們的雷刃將軍夫人是不是冰雪聰明,人見人愛呀?」   


  「對對對,將軍夫人冰雪聰明,人見人愛。」大臣們簡直就像串通好似的,一起重複皇上的說法。


  見狀,騰格裡質疑地微微挑眉,敏銳的心思直覺有異,他回眸瞥了岳父速該爾王爺一眼,發現他根本就心虛到不敢抬頭回看。


  忽必烈似乎察覺到騰格裡的眼神變得銳利,心虛地笑了起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賢侄呀﹗咱們有多久沒有把酒言歡了?來人,設宴,諸位愛卿,咱們今天晚上歡迎騰格裡回京,不醉不歸﹗」


  大臣們群起鼓噪,團團地圍住了騰格裡,讓他就算心裡有所質疑,也沒有機會問退場門,一場熱熱鬧鬧的凱旋盛宴于焉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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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從皇宮裡回將軍府時,已經是初更時分,騰格裡雖然沒有喝得太醉,但還是到書房裡過夜,消散一身的酒氣。


  今天早上起床沐浴更衣過后,他命人傳膳,打算跟妻子一起用早膳,無論如何,他們都已經拜堂成親,必須要學會與彼此相處。


  但,事情的進展似乎並不如他預想中順利,他走過穿堂,一路上,不論是待在他家裡十幾年的老仆,還是進門沒多久的新人,都用一種像是看到鬼的眼光盯著他。


  參見主子的禮數他們是盡到了,但對于他出現下家裡這件事情,他們的表情看起來是驚嚇萬分的。


  看來,他的小娘子趁他不在府裡的時候,做了一點……改變。  


  當他走到房門口,正要推門而入之時,一名身穿綠色衣裳的婢女沖出來阻擋在他面前,大聲說道︰「將軍不可以進去﹗」   


  「你是在跟我說話嗎?」騰格裡一眼就認出來她是當年陪著妻子嫁過來的貼身丫頭。


  「不是……是﹗」昊紅一時被他嚴峻的臉色給嚇呆了,她差點想要逃跑,但一想起小主子的交代,立刻硬著頭皮繼續說道︰「夫人不能見將軍,她……她病了,還病得不輕,大夫交代過,要她少見生人,以免病情惡化。」


  「我不是生人,是她的夫婿。」騰格裡冷冷地糾正她的說法,「讓開,既然她病了,我就更應該進去看她。」   


  「不可以﹗大夫說……說除了生人之外,還有剛從戰場上回來的人,剛打仗回來的人殺氣重,穢氣也重,見了這種人,夫人的病情一定會惡化百倍。」昊紅吞了口唾液,好險小主子有交代這個推拖之詞,要不以她昊紅的本事,哪有可能編出這種挺唬人的說法。


  騰格裡無法反駁這個說法,只好點了點頭,轉身離開房門口,臨去之前不忘回頭交代道︰「好好照顧夫人,要大夫多用點心,無論用多貴的藥材,務必要將夫人的病養好,知道嗎?」   


  「是﹗」昊紅用力點頭,目送他離去之后,忍不住腿軟了下來。   


  她想,當將軍不再相信這種說詞,硬是要進去房裡,當他發現真相時,她項上的腦袋一定下保﹗  


  為了要保住頭上這顆僅此一顆的寶貴人頭,無論如何都要將這個「秘、密」保住,絕對不能被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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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彎細細的弦月勾在夜空中,涼意伴著微風輕輕地吹送,街上已經敲過初更的梆子,夜深人靜,但騰格裡依舊毫無睡意,他在書房裡看書,享受著夜晚的寧靜,至少,表面上是平靜的。   


  留著粗獷落腮胡的臉龐已經修繕過了,露出了一張溫文俊雅的臉龐,少了戰場上的殺氣,一雙深邃的黑眸顯得非常溫柔,完全不同于先前熊似的外表。


  此次回京之后,他發現每個人都變得古怪,上至可汗,下至他府上的  仆,只要一提起他的娘子,都是一臉心虛到極點的樣子。


  所以,回家少說七天了,他還沒見到自己的妻子,他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相公要見自己的娘子一面,竟然是一件比登上青天更困難的事情。


  這時,屋外傳來一陣細微的騷動,若不是夠敏銳的人無法察覺到,但騰格裡長年在戰場上生活,對于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可以敏銳捕捉到。   


  他黑眸一瞇,縱身飛出房門,再落地時,手裡已經捉住一只白色的鴿子,鴿腳上綁了一小管信箋,他遲疑片刻,把信箋拆下閱讀內容。


  將軍凱旋,請主子火速回府。


  看了信裡的內容,騰格裡心裡有一種異樣的感覺,這寫信人娟秀的字體他感到非常眼熟,像極了每個月都會送到戰場上給他的家書。   


  最後,他決定靜觀其變,卷好信箋收回小竹管裡,綁回鴿腳上,揚手讓鴿子飛上夜空,不片刻就消失了鴿影。


  送走了鴿子,騰格裡心裡知道驚擾他的騷動並不是這只鴿子,而是另有其人,忽地,一片落葉伴隨著強勁的風勢朝他射來,他仰身閃過,順手折斷了一根樹枝疾射回敬對方。


  「好俊的身手。」白衣男人閃過樹箭,從桂花樹叢后走出來。


  「敢問閣下尊姓大名?」騰格裡回眸睨了男人一眼。


  「在下孔雀,是龍風寨四聖人之一。」他毫不吝惜地說出了自己的名號,揚手指向東廂那扇緊閉的門扉,「將軍,你真的以為你的小娘子在這扇門內嗎?你真的相信像她這樣古怪狡猾的女子,會乖乖在房裡養病……不,應該說,就連病魔都會怕了她吧﹗」


  「從你的語氣聽起來,似乎知道她人在那裡?」


  「那當然,我可以帶你去找她,不過,請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她可能會讓你嚇一大跳。」


  「那我可以期待嗎?因為,我只記得她哭泣的樣子。」直至今日,他還是覺得世人給予他妻子的評價太誇大其實了。


  「她在哭嗎?」孔雀笑著聳聳肩,「也對啦,你們成親那天,我們對她做了那種事情,也難怪她會哭,將軍,需要我為你帶路嗎?」


  騰格裡斂眸注視著孔雀的表情,他並不知道新婚夜那天,他們這些人到底對他妻子做了什麼事情,但這些話已經引起了他的興趣。


  「那就麻煩閣下帶路了。」他請求的語氣非常淡然,心頭卻泛起了一陣陣難以平息的漣漪。   


  這些年來,他對妻子的印象只有洞房當天的淚顏,難不成,他娶的並不是一只淚汪汪的小白兔,而是一個貨真價實,如假包換的女魔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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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以前的她叫做谷紼樂,曾經有一度她的名字變成了紼樂速該爾,現下她嫁了人,則成了紼樂勃兒只斤,除此之外,她還擁有許多響亮名號。


  有人稱她為鬼娃兒,也有人叫她是無惡不作的龍風寨小霸王,另外當然還有一個她最不願意承認的名號,那就是雷刃將軍夫人﹗


  紼樂只要想到自己被迫用「那種方法」嫁給那個男人,她還會嘔到半夜睡不著覺,她雖然沒有心腸壞到詛咒他戰死沙場,但還是希望他越打越遠,最好十年都別回來算了﹗


  中秋過后,夜晚的風吹起來特別刺骨寒涼,在陰風慘慘的「羅鬼獄」上,一名紅衣少女站在這夜風中,衣袂飄動的樣子就像一團火焰。


  這個山頭是瘋馬寨的地盤,臨近一條南北運送的官道,他們光靠搶劫官道上的貨物就已經吃穿不盡,一直都是官府頭痛的對象,這次他們劫走了一批要進貢到皇宮裡的寶物,裡頭有好多稀世難得的寶貝,尤其是一只珍貴的花瓶,皇帝忽必烈下令無論如何都要奪回來。


  紼樂就是為了這個理由才出現在這個地方。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跟忽必烈「交易」了,自從她與騰格裡成親之后,他上戰場打仗,她則是跟朝廷裡的人混得很熟,跟那位皇帝老爺爺更是混得熟到不行,熟到不小心成了他的「無冕欽差」。


  所謂的「無冕」是因為她乃女兒身,沒法子當官,頭上沒官帽,但她可是握有御賜金牌,必要時還能動用官府的兵力緝拿壞人。


  不過,實話說來,她身邊有龜鶴二仙、四聖人、十六伏魔等武功高手,不必動用到官府的兵力,辦起事情就已經綽綽有余了。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幫我保留下來。」


  她站在一堆寶貝前面,東挑西選,凡是只要看上眼的東西,就挑起來丟給身后的手下,不片刻,那堆「寶貝山」已經少了五分之一。


  「紼樂,你偷留下那么多寶物,不怕可汗追究嗎?」同樣也是四聖人之一的林鸮拿著她遞過來的幾件珍珠瑪瑙,忍不住開口疑問。   


  「哎呀﹗白鵜……」


  「是林鸮。」   


  「隨便哪只鳥都可以啦﹗你聽著;反正那老頭最想要的就是那個蟠龍花瓶,只要花瓶回到他手裡,他才不會掛記這一點小東西,米咱們有了,這些東西變賣了就當成買菜錢吧﹗」


  「也對,有飯吃沒菜配,食之無味。」還是聽她的話收起來好了。   


  「你終于開竅了,朱鷺。」真是孺子可教也。


  「是林鸮。」如果她哪天可以把他們四聖人的名字對起來,他絕對會痛哭流涕,感謝上天仁慈。


  「哪只鳥都女子啦﹗」她扇扇手,完全不介意被糾正,回頭面對被她手下製服的瘋馬寨弟兄,「真是不好意思,這些東西我們拿走了,不過這些玩意兒本來就不是你們的,我想你們不會介意吧﹗」   


  看見她明裡說討伐他們,卻暗中把寶貝占為已有,瘋馬寨的弟兄們早就氣得忍不住了,但他們被十六伏魔其中八人打得慘兮兮,又被龜鶴二仙點住了穴道,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胡作非為。   


  「你……你這個走狗,難道你忘記自己也是盜匪嗎?」瘋馬寨寨主天生小鼻子小眼睛,就連罵人的聲音都尖細得很。


  「訂正一下你的說法,那就是我曾是盜匪,但現下不是了﹗」她掏出塞在腰帶裡的金色令牌,在眾人面前高高舉起,「我現下是朝廷任命的欽差大臣,任務就是要除掉你們這些魚肉鄉民的盜賊匪類。」


  「你與朝廷野狼狽為奸,小心不得好死﹗」


  「好奇怪,你說得我應該要維護你們一樣,我為什麼要維護你們而跟朝廷作對呢?別忘了,就算我不是欽差大臣,跟你們也是敵人。」說完,她收起金牌,倒不是把它當寶貝,而是這面金牌還算有一點價值,如果沒錢鬧窮的時候,她還可以把它拿去當掉換盤纏。  


  「但我們至少沒像你去當蒙古人的走狗﹗」   


  她沒回話,他倒是越罵越過分啰?﹗紼樂有點不高興地撤了擻小嘴,「那是因為你們笨,水幫魚,魚幫水,要是這天底下每個人都像你們那么有骨氣,餓死的人豈不更多?」


  「至少我們有骨氣﹗」   


  「每個笨死的人都嘛說他自己有骨氣。」她語氣涼涼地回道︰「好吧﹗那你們繼續把骨氣當飯吃,至少我紼樂吃骨氣不會飽,還是俗氣地吃些飯菜,好過肚子裡鬧空城計。」


  此時,騰格裡隱身在另一端的屋頂上,看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少女就像一團火焰般,惹眼而且亮麗。


  他認得那雙又黑又亮的美眸,但此刻她神采飛揚的表情,完全不同于那天與他拜堂成親的樣子,騰格裡發現自己無法從她臉上移開視線,彷彿著了魔似地貪婪盯著她。


  他怎么會把像她這么刁辣的女孩當成了小白兔呢?


  她看來為所欲為,無法無天,也不知道她究竟是用了什麼方法,竟然從可汗手裡騙到了一面御賜金牌。


  「她接下來應該沒事要做了吧?」他轉頭問向身邊的孔雀。   


  「沒,反正她一向沒事做,所有苦差事都是我們兄弟在干。」這可是實話。   


  「那我要將她帶走了。」他深沉的黑眸鎮定在紅衣少女身


  「請便。」孔雀一副笑嘻嘻的,似乎對她要煮要炸都請自便的樣子。


  就在大伙兒都還無法回應之時,騰格裡縱身就像一道黑影般將紼樂給擄走了,黑影消失在夜空中,速度又疾又快。


  「寨主被帶走了,快追﹗」白鶴公驚嚷了聲,作勢就要追上去。   


  「慢著,別追。」孔雀從屋頂上躍下,白衣飄然。  


  「孔雀,咱們寨主被擄走了,你怎么可以無動于衷,還叫我們不要追?不要忘了,雖然我們很不甘心讓她當咱們的主子,但約定畢竟就是約定,咱們輸給她也是事實,不容你想賴帳。」


  「我有說過想賴帳嗎?」他的信用有那么差嗎?孔雀一臉委屈,「你怎么不問問把她擄走的人到底是誰?」


  「不管是誰,這男人的身手絕對不差。他到底是誰?你別忘了,咱們寨主她可是半點……」說到這裡,白鶴公的喉嚨好像被堵住了,要他繼續把話說完,簡直就像要命似的。


  這一點,同樣也是其他弟兄們心裡的痛。


  「我知道,你們放心吧﹗這個男人絕對不會傷害她。」


  「你敢保証嗎?」   


  「不敢。」


  「什麼?﹗」大伙兒聽了驚訝得下巴快掉下來,他既然不敢保証,竟然還讓那男人光明正大地把紼樂從他們面前帶走?﹗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你們怎么不問問那個男人是誰呢?」孔雀雙手一攤,故作無奈狀,「無論是誰,只怕都沒有立場阻止一個丈夫把自己的妻子帶走吧?他是雷刃將軍,紼樂的相公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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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月兒、沒有星光,今晚的夜一片闐黑,萬籟俱寂……至少,在紼樂出現之前,這裡是很安靜的。


  「放開我﹗我跟你無冤無仇,你干嘛……」她話說到一半,忽然打住,心裡想到說不定兩人之間「有冤有仇」呢﹗


  從小到大,被她得罪的人不少,說不定他就是其中一個,只是看他的長相……不記得了﹗


  「請問這位兄台如何稱呼?」敵我不明之際,她還是客氣一點好了。   


  他沒回話。   


  「至少請你報上大名,好讓小妹我可以稱呼你,可否?」她扯開一抹燦爛的微笑,決定先禮后兵再說。


  但他那張緊抿的唇瓣就像一個死蚌殼,打爛了也敲不出半個字,這下紼樂心裡有點火氣冒出來了。


  不過,她還是必須小心行事才可以,雖然從小就在一群武功高手裡被拉拔長大,但像此刻抱住她凌空飛騰的男人身手之好,依舊還是少見。


  「你到底是誰?放開我﹗你是瘋馬寨的人吧?」


  「我不是。」騰格裡終于回話了,但回答得有點無力,心裡有點氣絕,這妮子竟然連自己的相公都不認得?﹗


  或許,在心裡期待上演一場夫妻重逢的感人場面的他,想法是有點太過天真了﹗   


  「你不要不認輸,你們山寨已經是我龍風寨的手下敗將,按照江湖規矩,你要對我認輸,對我俯首稱臣才對﹗」


  「我沒跟你打,當然也沒輸你,有本事的話就自己掙脫我的手,我想這對你而言應該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他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來她的武功乃天下第一,天曉得她究竟是如何打敗龍風寨那群高手的?﹗


  結論是如果不是她太厲害功夫深藏不露的,那就是龍風寨那群人武功實在太爛了﹗


  「太簡單了,我不屑做﹗」她冷哼了聲,小手暗暗使勁,想要將他推開。


  「是嗎?那我就不放。」這妮子是怕打傷他嗎?她這一點力道,大概就連蚊子都打不死吧﹗


  「要是你敢傷我一根寒毛,小心龍風寨的人把你碎尸萬段。」紼樂決定眼前的情勢對自己不利,還是按兵不動比較好。   


  「我應該要害怕嗎?」他淡覬了,她一眼,正視她氣呼呼的美眸,回首直視前方踩上一根樹枝,乘勢又掠過了一個樹頭,「沒關係,我不怕,我跟龍風寨還算有點交情,凡事好商量。」


  他當然跟龍風寨有點「交情」;好歹他娶了他們寨主,也算是個姑爺吧﹗


  「交情?」紼樂愣了一下,她可是寨主耶﹗這個男人什麼時候跟龍風寨有交情,她竟然會不知道﹗「你少胡說,別以為我是三歲小孩,我沒見過你,怎么可能跟你有交情?」


  騰格裡輕輕嘆了聲,帶著她閃過雜生的樹叢,已經不想再對她多做解釋,這妮子絕對想不到由于她的緣故,他跟龍風寨的交情可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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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在三更時進了一個叫「梅花鎮」的地方,在鎮中心找到了一間客棧,騰格裡敲門吵醒了客棧老板,要了一間上房。


  但紼樂不肯,硬是要頭家備另一間上房,她才不要跟這男人睡同一間房呢﹗


  「一間就夠了。」騰格裡神情冷淡,不把她的吵鬧放在眼底。


  「兩間。」她很堅持,拿起手裡的錢囊掂了掂,「反正,我看你這袋銀兩還挺夠重的,絕對可以付兩間上房的錢。」


  「你什麼時候--?﹗」騰格裡瞇細黑眸,陰陰地瞟了她一眼。   


  紼樂得意地笑子,他們龍風寨個個是強盜,但這並不代表他們不會用偷的,相反地,他們對于「不告而取」這方面的技術可高超了呢﹗


  「我跟你保證不會逃跑,你快點跟頭家說要兩間房吧﹗」她丟了丟手上的錢囊,以此向他要脅。


  「一間。」他再次向老板重申,根本沒有把她的威脅放在眼底。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我說兩間。」這個男人難道不怕沒錢付房費嗎?他的錢可都在她手上呢﹗   


  「你難道沒聽過一種叫「銀票」的東西嗎?」他轉眸淡覷了她一眼,老早就猜到她想用這種方法逼他就范,他怎么可能沒有提防呢?   


  聞言,紼樂將手裡的錢囊打開一看,發現裡頭只有一些碎銀兩,沒有半張銀票,這些錢大概只能算是他的零頭花用吧﹗


  「一間就一間吧﹗」她氣悶地把錢囊丟還給他,低頭大步地踏進廂房裡,懶得再跟他多說半句話。


  他以為這樣就可以讓她死心嗎?等著瞧吧﹗她紼樂才沒那么好對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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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同睡一間房,但她睡床上,而他則是另叫店家準備一床枕被,睡在另一邊靠牆的臥榻上。   


  寅時一刻,正是夜到深沉,萬物都熟睡的時候,紼樂突然睜開一雙骨碌靈動的美眸,趁著窗外稀薄的月光探勘另一邊男人的動靜,確定他睡得很熟,應該不會輕易醒來,才悄悄下床穿上鞋子。


  她站在床邊半晌,確定他的鼻息勻沉,出乎意料地沒往房門走去,反而躡手躡腳地開了窗。


  雖然她心裡很不甘愿,但還是不得不佩服他的心思縝密,在他們入睡之前,他各抽開了兩扇門扉上的一根門軸,如果有人想要開門的話,無論哪扇門都會發出吵人的開門聲,這個舉動防了想入門的賊子,也防了她這個隨時可能都會偷跑的肉票。


  不過,她覺得是防她的成分比較多啦﹗


  紼樂雙手搭在窗台上,正要翻身出去,就在她心裡暗暗得意計畫就要得逞之際,一只男性的大掌揪住了她背后的領子,像只小狗般將她拎了起來,距離那洞開的窗口越來越遠。


  「只是睡個覺,你有必要搞得自己那么忙碌嗎?」騰格裡斂眸冷淡地瞅著手裡的這只小狗」。


  「你看也知道我不是在忙著睡覺。」白痴也應該看得出來她正在計畫跳窗逃亡吧﹗


  「在我眼底看來,是你的睡相太差勁,才會睡到這裡來。」他存心不理會她的話題,眉梢微微一挑,「如何?需要我陪你睡,好讓你半夜不會再跌下床,把自己給跌醒嗎?」   


  「不需要。」她氣呼呼地噘起小嘴,回眸瞪他。


  「那就好好睡。」他不客氣地把她丟回床上,「如果再讓我發現你會睡到床以外的地方,我不會吝于奉陪的,聽見了嗎?」   


  「聽見了。」她咬牙切齒地回答,揉了揉被他砸疼的小屁股,乖乖地脫鞋躺平,拉起被子蓋住了半張臉,一抬眸,發現他正用那雙深邃的黑眸瞅著她不放,那眼神若有所思,盯得她有點心慌意亂。   


  「你回去睡覺啦﹗我跟你保證,絕對不會想要再逃跑。」她只差沒有舉起三根手指,對著老天爺發願。


  要對付敵人,必須先消除他對自己的戒心,這一點紼樂心裡很明白。   


  「你會不『想』逃跑?」他笑哼了聲,似乎看穿了她的居心不良,聳了聳寬肩,走回臥榻上和衣一躺,枕臂閉目假寐。


  聽見他用那種嗤之以鼻的語氣,總覺得聽到他說她會不想逃跑才有鬼的嘲弄話語,紼樂心裡氣悶極了,睜圓美眸盯著床頂,思考著下一步計劃。  


  「我勸你死心睡覺吧﹗」他低沈的嗓言忽然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這些年來,我已經習慣這個時候就醒來,現下我已經睡足了,有的是精神體力跟你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如何?你很想玩嗎?」


  紼樂側過小臉,正好對上他那雙戲謔的黑眸,故意揚唇沖著他抿起一抹嫣然的笑容。   


  「沒想到你看起來那么大的人了,還玩貓捉老鼠這種小孩子遊戲,真是看不出來,好吧﹗為了配合你這種異于常人的興趣,我就陪你玩玩,怎樣?」


  沒想到她會反將他一軍,騰格裡沉沉地輕笑了起來。


  「看樣子,你是不想玩了?」她俏臉陡然一沉,朝他吐了吐嫩舌,翻身背對著他,拉攏身上的被子,「我睡了,別吵我。」


  「祝你有個好夢。」他笑說道。


  跟他這個連名號都不報上來的綁匪在一起,她會有個好夢才奇怪﹗紼樂氣悶地想,賭氣地閉上雙眸,原本不想睡的,卻沒想到竟不知不覺地沈入了夢鄉,安穩地睡了過去。


  或許是因為她的潛意識清楚地知道,在他的身邊一點危險也沒有,可能比她單獨一個人更安全吧﹗所以她才毫無設防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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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到白天,客棧裡人來人往,這個「梅花鎮」平時是非常熱鬧的,南北的商旅都會把這裡當作歇腳的地點,許多回回人喜歡在這裡做生意,還有很多濃眉大眼的色目人也會在這裡搜羅一些瓷器絲料帶回國去。   


  卯時剛過,紼樂硬是被拉下樓來用早膳,看著面前的小米粥、饅頭,絞肉等等食物,她一動也不動,一雙美眸骨碌地打量了客棧裡采來往往的客人,心裡似乎在盤算著什麼主意。


  「怎么不吃?」騰格裡咬了一口夾著肉末的饅頭,挑眉疑問。   


  「你到底是誰?」她依然不肯死心,乘機問道。


  「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如果知道的話,我就不必問你了。」他這個男人真的很奇怪耶﹗為什么老是一副她如果不認識他的話,就很不應該的責備表情呢?  


  「既然你不知道我是誰,那我也不必多說了。」他冷淡地說道,擺出了一臉懶得理她的表情,繼續埋頭用膳。


  連自己的相公都認不出來,他實在不覺得跟她有什么話好說。    


  她不把他的刻意忽視當作一回事,繼續問道︰「那……那你到底為什么耍捉住我呢?」   


  「我沒有捉住你,我綁你了嗎?我有限制住你的行動嗎?」


  天啊﹗他倒是說得很理直氣壯嘛﹗這男人的臉皮是銅牆鐵壁嗎?竟然好意思睜著眼睛說瞎話﹗


  「你沒有嗎?只要我一離開這間客棧大門,你一定又會說我是因為不滿意客棧早膳的菜色,才會想要跑掉的,對不對?」反正,他就是不會承認自己是綁架她的歹徒就對了啦﹗


  「你不滿意嗎?」他擺明了答非所問。


  「這不是問題的重點,說,你到底有何居心?」 


  「吃飯。」他懶得理她。


  「讓我們把話說清楚。」   


  「我說了,吃、飯。」他的口氣已經開始有點不耐煩。


  「嗚……我好可憐,真的好可憐……」她開始低頭揉著眼睛,想辦法讓自己看起來像剛哭過一樣。   


  「你想干什麼?」他眉心一蹙,總覺得這妮子想搞鬼。


  她才不管他的問題,兀自捉住他濃實的大掌按在自己的腕上,看起來就像被他擒住一樣,「放開我,你放開我啊……救命呀﹗好心的大爺們,救救我這個弱女子,救救我這個被壞人俘虜的弱女子呀﹗」


  紼樂早就看清楚他們四周的環境,江湖人士不少,對她挺有利的,她一邊對客棧裡的人喊著,一邊回頭對騰格裡叫道︰「我不要再屈服于你了,我要掙脫你的魔掌,不想再任你為所欲為了﹗」   


  果然沒錯,這妮子真的在搞鬼,騰格裡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時,看見她一副楚楚可憐模樣的男人們紛紛站起身,抄起手邊的武器家伙,浩浩蕩蕩往他們這個方向走過來。


  「這位爺兒,好漢不欺弱女子,我勸你快點把她放開,要不,我鐵錘三的錘子可是不長眼的喔﹗」一名個兒不高,但體型異常粗壯的男人首先站出來,對著騰格裡高高地舉起手中的大圓錘。  


  騰格裡沒有被這浩大的陣仗給嚇住,他從容地站起身,反握住紼樂的小手,朝著眾人揚起一抹友善的微笑。


  「我是她相公,夫妻之間難免鬧一點小別扭,在場諸位應該可以體諒在下的苦衷才對。」


  「你是她相公?」


  「對,結發兩年,都已經是老夫老妻了,竟然還讓在場諸位見笑,心裡真是感到萬分羞傀。」騰格裡揚起一抹淺笑,嘆息地搖頭。


  「不會不會,上次我跟家裡那婆娘吵架,她竟然不認我這個相公,好歹都是十幾年的結發夫妻,想來就令人覺得難過。」鐵錘三心有戚戚焉地點頭,這時。輿論開始慢慢往騰格裡那邊傾倒過去。   


  「他才不是﹗他不是我相公﹗」紼樂心裡暗叫不妙,激動地想要掙開他的手掌,但發現以她微薄的力道根本無法撼動他半分。


  「我是。」他所說過的話語之中,再也沒有比這句更真實的了。    


  「你不是﹗」   


  「我是。」   


  她剛才不是才想問他是誰嗎?他都已經老實說了,不想相信的話,那也是她家的事,他可是仁至義盡了﹗


  看見他們兩人都非常堅持己見,鐵錘三干脆出面當和事老,「小娘子,你就別再跟你相公過不去,他看起來也不太好受的樣子,無論做錯什麼事情,大家有話好說嘛﹗」


  一時之間,眾人紛紛替騰格裡說起好話,教紼樂心裡嘔到快吐血,沒料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樣。


  「他不是我相公,我相公才不是長得像他這樣﹗」


  「要不,你相公長得啥模樣?」


  「雖然我已經兩年沒見過他了,但我印象很深,他長得像熊一樣,蓄了一臉胡子,簡直就跟個老頭子沒兩樣,沒他俊俏啦﹗」她很不甘心稱揚他,但事實是不容她抵賴。


  他長得像熊?而且跟老頭子沒兩樣?騰格裡聽完她說的話,驚訝得嘴巴合不起來,這就是她一直認不出他身分的原因嗎?


  原來,在她的心目中,他是一個長得像熊的老頭子﹗


  他干嘛那么驚訝啦﹗紼樂有點不高興地瞪著他,都是他害她被迫承認自己的相公長得像熊,還露出一副大驚失色的樣子,真是討人厭。  


  「娘子,為夫真是對不起你。」騰格裡冷不防地抱住她,親熱地耳鬢  磨,唯恐別人不知道他們關系有多親密,「我應該要聽大夫的話,讓你好好在家休養,出門在外,容易讓你的病情惡化,為夫真是不該……」   


  「原來你生病了?」難怪好好一個相公,被她說得像熊一樣,唉,果然是病得不輕。


  「我才沒有--」她伸手想要求援,卻發現眾人紛紛搖頭同情離去,看他們的樣子,被同情的對象不是她,而是現下把她抱得緊緊的男人﹗


  「你抱夠了沒?」過了半晌,她發現他根本就沒有放手的意思。


  「說話客氣一點,很多人在看著,而我是你相公呢﹗」他笑笑地放開她,「我想,你對我也算有點好感吧﹗要不,你早就用一身高超的武功把我打得滿地找牙了,不是嗎?」   


  「我沒打你,絕對跟好感一點關係也沒有。」紼樂悶吭了聲,坐回位子上埋首喝著小米粥;大刺刺地咬了口饅頭,吞得太急還差點哽到。


  除了鬼心眼多些,她的外表看起來就像普通的十六歲少女一樣,騰格裡覷了她一眼,也坐回自己的位子,跟她一樣埋首用膳。   


  在他的心裡有一個疑團,曾經打敗龍風寨群雄登上寨主之位的人是她,那天哭著下嫁于他的人也是她,此刻,生著悶氣,活像受了他天大的委屈似地啃著饅頭的人也是她,究竟哪個她……才是他真正的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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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被這個男人擄走,為什么她的手下沒半個來救她呢?


  雖然她從小到大替他們惹了不少麻煩,還曾經因為惹了棘手的角色,害山寨被圍剿,就算如此,他們也都不曾拋下她不管呀﹗


  紼樂沿途上都留下了龍風寨獨有的記號,好讓山寨裡的人可以循著記號找到她,但她已經等了好幾天,卻都沒有人來跟她接應。   


  沒道理是他們腳程太快的原因,她故意把腳步拖慢,明明一天就可以走完的腳程,她硬是可以拖成五六天,從頭痛到犯婦女病這種丟臉借口她都可以拖出來說,丟光了臉還是沒等到救兵。  


  算了﹗等不到救兵,她就自力救濟吧﹗


  「我餓了。」   


  走到一間客棧前面,她說什麼也不肯再走了,就像個耍賴的小孩子看著他,一副「要吃飯可以,要走免談」的無賴樣。


  騰格進而斂眸覷了她一眼,心裡知道她根本就是存心胡鬧,每次都說餓了,但一旦飯菜上桌,她又只吃一點點就推說吃飽了。


  「好,吃飯。」他懶得跟她爭辯,率先走進客棧,也不怕她落在背后偷跑掉,那妮子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她綁在發上那顆鈴鐺,讓她成了一個活生生的目標物吧﹗


  紼樂叫了一桌子的菜,隨便扒了幾口又喊不餓了,她以為自己又會被騰格裡狠瞪,但看他好像已經習慣了,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繼續吃飯喝酒。   


  這時,在客棧的另一邊,有兩名大漢在調戲一名進客棧賣唱賺錢的少女,那兩個人好像是本地有名的惡霸,沒人敢惹他們。   


  他們的舉止也引起了騰格裡的注意,但就在他還來不及反應之前,一個裝滿筷子的木筒和酒瓶已經往兩名大漢的頭上砸去,一時之間筷子四飛,酒液飛濺,在場的客人們見狀嚇得飛逃出客棧。  


  「是誰?站出來﹗是哪個家伙竟敢惹咱們兄弟?﹗」大漢回頭狂喊,四處在找尋兇手。


  兇手當然就是紼樂,她還把纖臂舉得高高的,小臉揚著俏麗的笑容,唯恐人家不知道她干了壞事。


  無論她是故意或無心的,她都太會惹麻煩了吧﹗騰格裡嘆了口氣,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原來是你。」兩名大漢走到他們面前,對著紼樂打量了半晌。


  「看你這模樣長得還挺標致的,就給我當娘子吧﹗」暴牙大漢笑呵呵地說道,露出了一臉色迷迷的表情。   


  「不,要也應該是俺娘子才對。」禿子大漢立刻把同伴推到一旁,色迷迷的程度一點兒也不輸身邊的人。


  「你們說夠了嗎?本姑娘我已經嫁人了,就是我身邊這一位,你們誰想要我,就去跟他要吧﹗」她指著騰格裡,把麻煩全部推給他。   


  「你是她相公?」暴牙大漢瞪向騰格裡,一臉不爽。


  「我是嗎?」他故意挑起一道眉梢,反問紼樂。心想她這妮子到底又在要什麼心眼?,  


  「你是﹗」她一口咬定,揚唇非常有把握地笑了,「現下有人要跟你搶娘子,要找你打架,相公,你沒問題吧?」


  騰格裡輕輕地笑了,一下子就看穿她的目的,她是想來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游戲,讓這兩個無賴把他絆住,好乘機逃跑嗎?   


  「你那天說我不是,所以我想自己應該不是才對。」


  「我說你是就是,你這男人有點志氣好不好?有人要來跟你搶娘子,你竟然一聲不吭,難不成真想看我被他們搶走嗎?」


  「麻煩是你惹的,我不想管。」


  「好,這位小哥,算你識相。小姑娘,說謊的習慣不太好喔﹗他說不是你相公,證明你在說謊。」暴牙大漢嘖嘖了兩聲,好像看穿了她的把戲。


  「說謊又怎樣?姑奶奶我肯騙你們這兩個笨蛋,還算是賞識你們呢﹗」她輕哼了聲,一臉根本不把他們放在眼底的表情。


  「這娃子不教不乖,看來要給她一點教訓才行。」禿子大漢才說著,就已經開始撩衣袖,準備動手。


  「喂﹗」看到騰格裡一臉不關己事的模樣,紼樂大喊了聲,「他們要找我麻煩,你不出面管管嗎?好歹我都算是你的肉票耶﹗」


  騰格裡聳聳寬肩,依舊是一副不關己事的表情,「你的武功不是很厲害嗎?何必假裝不懂呢?這兩個小嘍啰應該不是你的對手,不是嗎?」   


  「誰跟你說我武功很厲害啦?」


  「你是龍風寨寨主,你的武功厲害舉世皆知,要不,你怎么可能打敗寨裡眾高手登上寨主之位呢?」   


  「龍風寨寨主?你就是龍風寨寨主谷紼樂?﹗」


  兩名大漢面面相覲了一眼,最後他們得出了一個結論,禿子大漢笑哼了聲,滿臉不信地說道︰「一定又是在撒謊吧﹗兄弟,咱們動手,只要贏了就可以把美人兒帶回去,說什么都要搏一搏﹗」   


  「沒錯﹗」暴牙大漢狂吼了聲,與同伴聯手沖了上來,原本以為紼樂會回手,卻沒想到她竟然只忙著閃躲。


  「動手吧﹗讓我們欣賞一下你的絕世武功。」騰格裡在一旁袖手旁觀,在他的心裡倒真的很期待見識她的武功。


  「我……」想說的話全梗在她的喉嚨說不出來。


  這個男人是乘機在報冤嗎?因為她那天在眾人面前戲弄了他,所以才故意對她見死不救嗎?


  小心眼﹗小氣鬼﹗   


  「你想說什麼?我想,你一定是想說這兩個家伙武功不佳,所以你不屑出手嗎?」   


  「我……」   


  不行﹗她絕對不能在他的面前認輸,要不以后在他的面前被瞧得扁扁的,她就不必做人了﹗   


  『如果你再不出手的話,可能會有危險喔﹗」


  「我……我不能出手……」她四處竄逃,就像只被貓追趕的老鼠。


  騰格裡心裡覺得古怪,語氣變得有些認真,幾乎已經準備隨時要出手了,「雖然這兩個男人是不起眼的小角色,但如果你不出手的話,很可能會受傷,所以我勸你還是乖乖應戰吧﹗」   


  「你一定要看我丟臉才高興嗎?」   


  「這是給你表現的機會,還不快點用你天下第一的武功,把這兩個無賴打得落花流水?」


  「什麼天下第一?我看是倒數第一吧﹗原來龍風寨寨主的武功也不過爾爾,被咱們兩兄弟打得像耗子一樣亂竄,看來龜鶴二仙、四聖人他們這些人的武功也好不到那裡去。」禿子大漢野狼爪一仲,只差一點點就逮住了紼樂。


  聽到龍風寨被貶低的話語,紼樂心裡火冒三丈,「才不是他們武功差,是我……我根本不會武功啦﹗」   


  「你說什麼?」騰格裡聞言為之一愣,瞧熱鬧似的嬉戲笑容彷彿冰凍般凝在他的唇邊。


  「我說啊啊啊--」眼看一個大拳頭就要迎面揮過來,紼樂吃了一驚,閃避不及,索性閉上雙眼,等著痛楚的感覺降臨。  


  但沒有,她足足閉上眼睛好一會兒了,但沒有感覺到被打到的感覺,她怯怯地掀開長睫,一絲光線透進她的眼底,正好瞧見了剛才想打她的男人,就像個麻布袋般被打飛了出去,碩大的體型飛砸在桌椅上,現場一片野狼藉。


  「你沒事吧?」騰格裡收回攻勢,擋在她的面前,就像一面令人感到安心的保護牆,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她搖頭捂住胸口,小臉上露出了余悸猶存的表情,這副模樣看在騰格裡眼底就有滿肚子火,他才是那個被驚嚇最嚴重的人吧﹗   


  不會武功也就算了,竟然拖到最後一刻才說,如果不是他出手夠快,她現下早就只剩下半條命了﹗


  「這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不會武功?」他揪住她纖細的膀子,不敢置信地問道。   


  「不會就是不會啊啊啊啊……又打過來了啦﹗」


  就在她的尖叫聲中,兩名大漢又被打飛了出去,紼樂瞪圓美眸,看著騰格裡俐落地把兩名大漢給解決掉。


  白鶴公他們常說她機靈狡猾的爛個性是與生俱來的,所以從小她就知道什麼叫做「乘人之危」,「相機行事」,就算是白痴也知道她應該趁著這男人正在與別人纏斗時,趕快溜之大吉。


  本來她就很想趁他在跟別人打斗時溜掉,但她的雙腳就像被釘在原地似的,一動也不能動。


  她已經分不清楚自己是因為擔心他會打不過那兩個惡霸,還是因為貪看他厲害的武功招武,才沒有溜掉。


  當然,她也不是沒打過歪主意,把他收為手下,當然,這需要多花一點心思才可以,但看他武功那么厲害,多花點力氣也絕對值得。


  騰格裡三兩下把人給解決掉之后,揚了插衣袖,回到她面前,銳利的眸光上下打量了她好片刻,才問道︰「你真的不會武功?」   


  「同一個問題你要問幾遍才過癮哦不會、不會,就是不會。」一提到這個話題,她心裡就有氣。   


  「既然不會武功,竟然還想要逞強?真是個不知死活的丫頭,算我服了你了﹗」說完,他走到一張空桌旁,揚腿挑起一張長凳坐下,他們剛才那張桌子已經被翻倒,菜也全毀了,他轉頭對店小二說道︰「把我們剛才點的菜全部再上一次,再來一壺茶,茶葉要好一點的。」  


  「是是……」店小二連忙哈腰點頭,跑進廚房裡張羅,根本就不敢開口追究這場打斗究竟毀了他店裡多少東西,開玩笑,對方可是比那一雙惡霸更厲害的人物呢﹗   


  這時,紼樂走到桌邊,沒他那么瀟灑,只能乖乖地扶起椅子坐下,眼下這間客棧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安靜得有點詭異。


  「不會武功,為什麼不直說?」他沉聲問道。


  「你以為我有那么笨嗎?沒聽過人是會被嚇死的嗎?我不會武功,但大家以為我武功蓋世,有八成的對手掂掂自己的斤兩,大概都會知難而退。」另外兩成的人當真要尋舋時,通常都有龜鶴二仙他們在她身邊。


  有他們在身邊,她通常都很輕松地在一旁看熱鬧,啥事也不必做。   


  「那你就不怕遇到像剛才那兩個不知死活的笨蛋嗎?如果我剛才沒來得及出手,你可能被他們打死,你不知道嗎?」只要一想到剛才的危險情況,他的心臟就快要停掉了。


  「你生氣了?」她偏著小臉納悶地問他,「你到底在生氣什麼?就算被打死,也是我的事情,你有什麼好生氣的?」


  「客倌,先給你上道茄子饅頭,還有一壺好酒。」小二端著酒菜上桌,一股羊肉摻著蔥花香的味道彌漫開來。


  騰格裡沒回答她的話,埋首吃著東西。


  就算被打死也是她的事情?她說的可真是輕鬆簡單,那怎么可能只會是屈于她一個人的事情呢?﹗


  他一想到心裡就有氣,氣自己為何沒有早一點發現她的異狀,讓她差點遭遇到危險,也氣她為何不愛惜自己,就算不為她自己,也至少為心已經懸著她的人想想吧﹗


  **          **    **          **    **          **


  為什么?她還要負責討好他呢?


  被捉來當人質的人是她,她才是受害者,現在卻要辛苦地逗他開口說話,這種情況會不會太不對勁了?   


  他們出了城鎮,進了一片茂密的竹林裡,一路往北走,現下紼樂至少知道他們的到達站是京城,因為,他跟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回京」。


  「喂,你不要不說話啦﹗這樣很悶耶﹗」她跟在他的身后,不停地追問著他;現下的情況看起來,她反倒比較像是咄咄逼人的綁匪。


  「我有義務一定要跟你說話嗎?」他冷淡回眸,語氣也是輕淡的。


  「沒有……」她搖搖頭,但立刻覺得不對勁,「不,你有,既然你把本寨主給擄來了,就有義務要解決本寨主的吃穿,還要想辦法替我解悶。」


  「你說自己是我的人質嗎?如果是人質的話,就要有人質的樣子。」


  「你這個綁匪真是不負責任,算了,我這個好女子不想跟你這個小人計較,你現下就放我走的話,咱們之間的恩怨就此一筆勾消。」說完,她越過他的身邊,氣呼呼地走掉。


  「你以為像你這樣愛惹禍又不懂武功的女兒家,能走得哪兒去?」他喊住了她,口氣非常不善。


  但她沒停住腳,一邊大步離開,一邊回頭對他大聲吼道︰「明明就是一個不懂得替肉票解悶的爛綁匪,別說得你好像是我的保護者一樣,你又不真的是我相公,我的事你管不著。」


  「好,我放你走,希望你不會哭著回來我身邊。」他著實惱火了,難道要他像個傻子大聲地吼出來,她才會知道他就是她相公嗎?   


  沒認出他,根本就是她這個當娘子的人不盡責吧﹗


  紼樂猛然停住腳步,回身驕傲地在他面前昂起小巧的下頷,心裡很想給他來個居高臨下,睥睨俯視,但無奈身長輸人,她也只能做做樣子。


  「就算是天塌下來,我也不會哭著求你﹗」  


  「是嗎?」』他挑起眉梢,一臉不信。


  過了半晌,她還是站在原地不動,氣悶地抬眸瞪他,那眼神彷彿是在埋怨他怎么沒開口留她。


  「怎么?你不是想走嗎?已經開始舍不得我了嗎?」


  「鬼才會舍不得你啦﹗」被他一提醒,她才發現自己的雙腳像是生根似的,紼樂氣呼呼地轉頭,大步朝著樹林深處走去。


  他這個臭男人、爛男人﹗才不過長得好看一點,武功厲害一點,就目中無人,囂張跋扈,等著瞧吧﹗她紼樂也不省油的燈,不過就是片小小的山林嘛,她怎么可能會走不出去呢?


  反正,她就算是在山上遇了熊,還是摔下山崖跌斷了腿,她都不會回來跟他妥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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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讓她留在他身邊,會嚴重危害到他的心臟健康。


  騰格裡沒想到無懼于千軍萬馬的自己,竟然會因為一個不知天高地濃的女娃而感到緊張萬分,光想起來就覺得沒用到極點。


  他心裡確實生氣,不是針對她,而是在生自己的氣,在她面前,他毛躁得像個年輕小伙子,一刻也沉不住氣。


  但現在她走掉了,他的擔心才真正開始呢﹗  


  騰格裡待在原地沒離開,高大的身軀狀似慵懶地靠在石墩上,一動也沒動,看起來就像石化了似的。  


  在他心裡,有一種很詭異的感覺,他明明就娶了那妮子兩年多,早就應該熟悉彼此,但他卻連她會不會武功都不知道。  


  他閉目傾聽,受過訓練的敏銳感覺完全掌握了這竹林裡的動靜,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控範圍之內。


  在他的心裡知道總該有人給她一個教訓,讓她知道做事要收斂一下,但一顆心還是不由自主地懸了起來。  


  她不會出事吧?


  瞧她離去之前,說得自信滿滿,應該是胸有成竹,不會有問題才對。   


  一陣細微的騷動從竹林深處傳來,騰格裡突然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那就是她不會出事……才怪﹗


  「該死,真是前輩子欠了她。」


  他低咒了聲,起身提步往她離開的方向追去,只希望在他找到她之前,她可以平安無事才好呀﹗   


  這時,竹林裡開始下起了滂沱大雨,豆大的雨滴打得竹嘩沙沙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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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行了﹗   


  會不會……她就死在這裡,沒人發現呢?


  紼樂緊緊地捉住救命的繩索,柔嫩的手心被磨得好疼,但她不敢松手,深怕跌進急流裡,一個不小心就沒了命。


  她沒有遇到熊,也沒有跌落懸崖,而是在經過一座吊橋時,木板意外地松脫,她從空洞的地方跌了下去,最後一刻捉住了繩子。就快要沒力氣了……


  說不定,她順著水流跳下去,還比較好一點。   


  雨水不斷地打在她身上,將她的指尖凍僵了,讓她必須要很用力才可以不讓麻繩從手上掙脫。


  不行,她真的沒力氣了……


  紼樂閉上眼睛,腦海裡想到了龍風寨裡的眾人,但最后一刻,她想到的人竟然是那個老是臭著一張臉對她的男人,她想喊他的名字,卻喊不出來,才發現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名字﹗  


  最後一絲力氣從她的身體裡被抽走,她手心一松,不敢看自己跌得粉身碎骨的模樣,但就在這時,男人強而有力的臂膀鎖住了她纖細的腰身,當她再睜開眼睛之時,就發現人已經飛在半空中,她側首看見了騰格裡嚴峻的臉龐,心裡有些愕然。


  「你……」她還是想喊他的名字,但卻找不到任何字可以喊他,再次見到他,心口好熱好燙。她咬著唇,一雙纖臂緊緊地環住他的頸項,就像找到了最后一根可以賴以維生的浮木,心裡不再在乎他究竟想帶她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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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柴火有點潮濕,但騰格裡最終還是生起了火堆,他們在竹林裡找到了一間樵夫搭蓋來當休息地方的小屋,看樣子已經很久沒有人使用,但還是可以找到一些野地裡生活必備的東西。


  紼樂身上裹著一件粗麻編成的毯子,是這屋子唯一可以找到蔽體的東西,質地對她細嫩的肌膚而言有點粗糙,但她的衣物全都脫掉在烘干,她只能緊緊地揪住毯子,望著屋子中央的紅色火堆,俏臉還是慘白沒有血色。


  騰格裡下身僅著長褲,上身披著外袍,露出了精壯的胸膛,他燃起了火堆之后,坐到她的身邊,他們下面坐的是一張用圓竹編成的床,成親兩年多,他們倒是頭一遭坐在同一張床上。   


  「為什麼那樣不小心?」他撫著她冰涼的臉頰,她失去了紅潤的臉蛋讓他感到心疼。


  「你又要罵我了嗎?」她扁起小嘴,眼眶一紅,淚珠子像斷了線串似地不斷地滾落雙頰。


  「不,我不罵你。」而是他心疼呀﹗騰格裡再也罔顧心裡的自尊,長臂將她緊緊地擁入懷中,感覺到她一直在發抖。


  「我在想自己會不會就這樣死掉,然後誰也不知道,沒有人會回家替我告訴白鶴公他們說我死了……」


  她抬起淚眸凝望著他,可憐地吸了吸鼻涕,繼續說道︰「我會曝尸荒野,沒有人替我埋葬,我就一直一個人……孤零零的,變成孤魂野鬼,怎么喊……都沒有人聽見。」


  「你喊我,我一定聽得見。」


  「我怎么喊你,連你叫什麼名字我都不知道,怎么喊你?」說著,她再度哽咽,淚水又狂飆出來。  


  這一路上,她都是盛氣凌人,不斷地在動鬼心眼,讓他頭疼又無奈,教他差點忘了她只不過是一個弱女子,也會有如,此脆弱令人心憐的表情。  


  她這雙淚汪汪的眸子他並不是沒瞧過,但如果兩年前這雙淚眼只是令他著迷,那么此刻,她這雙眸子裡盈滿的淚水揪得他心疼極了﹗


  他伸出大掌輕撫著她柔嫩的臉蛋,拭去滾落她頰邊的瑩淚,心裡有一種想要緊緊抱住她,將纖細的她給揉進骨子裡呵護疼愛。   


  從未有過一刻,他像現在這般慶幸自己是擁有她的那個男人。   


  「我曾經見過你,是不是?」她忽然覺得他那雙黑眸似曾相識,彷彿在許久以前,她曾經見過,應該是一個很重要的記憶,她卻偏忘了。


  「是的,你見過。」


  「在那裡?」


  「這已經不重要了。」他驀然俯首吻住她的唇,在初觸碰到她軟嫩的小嘴時,感覺到她輕顫了下,似乎沒有料到他會突然吻她。  


  是的,已經不重要了﹗   


  無論她有沒有把他認出來,他已經不在乎了,只要此時此刻,她在他的懷裡,倚賴著、尋求著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溫暖,這就夠了﹗


  紼樂心裡震驚,但沒有掙開他的吻,有些被動地任他越吻越深,因為冰冷而哆嗦的身子依舊不停顫抖,但卻是因為羞怯,他明明只是吻著她的唇,卻教她覺得好像被他做了一件很令人害羞的事情。


  他雙唇的觸感是飽滿而且充滿侵略性的,寬大的手掌按住她的后背,幾乎快要將她揉進骨子裡,她一直知道男女有別,從來就不知道原來當男人將女人擁進懷裡時,會令女人感覺到徹底的無助與柔弱。


  她心兒怦動,而且越跳越快,彷彿快要窒息般無法呼吸。


  想要佔有她的慾望就像烈火般,瘋狂地滲入他的血液之中,他一只大掌探入粗麻毯裡,攫住了她一只飽滿的渾圓,初碰觸到她柔膩的肌膚時;他感覺就像中了蠱毒般,在那一瞬間就愛上了那種獨屬于她的觸感。


  當他以長指捻住她胸前的嬌嫩花蕊時,紼樂不自覺地呻吟出聲,從他碰觸的地方不斷地傳來麻痒的熱感,一陣陣地往心窩裡鑽去。   


  她感到渾身漸漸地沒了力氣,但當他想要扯掉她身上的粗麻毯時,她還是使出了最後一絲力氣抵抗。


  「你想做什麼?這樣……好奇怪。」她細細地低嗚著,最後的抵抗依舊不敵他的侵略,麻毯被他扯開,她細致雪白的身子如花朵般綻放在他的面前,泛著羞怯的暈紅色。


  騰格裡將她按倒在竹床上,一雙深邃的黑眸因為目睹到眼前的美景而變黯郁,他低頭輕吻著她形狀分明優美的鎖骨,輕聲地回答她的問題,「這一點都不奇怪,我只是在做一件早就該做的事情。」


  說完,他粗礪的大掌從她的胸口緩緩地游移而下,經過她平坦的小腹時,感覺到她抖瑟了下,彷彿感覺到危機的逼近,不自覺地夾緊了腴白的玉腿,試圖想保護住羞恥的禁地,不被碰觸。


  但騰格裡不急,他吻遍了她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膚,品嘗著她甜美的滋味,他的手更往下探索,愛撫著她膝蓋與大腿內側的敏感肌膚,下片刻就感覺到她在顫抖,喊出了細細的低嗚聲。


  紼樂感覺自己全身都在發燙,像著了火似的,她覺得自己快瘋了,因為她並不想撲滅這火花,反而希望它越燃越烈,將她也卷進這團火風暴裡。


  他迷人的男性氣息擾亂了她的心跳,讓她越想要平靜下來;就越不能夠得到平靜。


  「啊……」她驚呼了聲,感覺到他的手攻陷了她的防圍,探入了她雙腿之間的羞密禁地,男人的長指在她少女最羞人的地方愛撫玩弄著,不片刻,就已經滲透出馨香的氣息,宛如 誘惑男人的甜美蜜桃。


  她一雙嫩白的小手不自覺地按在他古銅臂膀上,指尖深深陷入他結實的肌理之中,扭動著纖細的腰肢,試圖排解一種幾近焦慮的渴望。


  此刻,在她身邊流動的時光仿佛是永恆不動的,卻又像是一瞬間發生了好多事情,她感覺混亂,卻又在他抱住她的那剎間,徹底的清楚了,只有他,在她的面前,沒有永恆,也沒有瞬間,只有他一個人。  


  他主宰著她的一切,包括痛苦與喜樂。


  看著她水光迷蒙的美眸,騰格裡感覺像是被人下了咒語般,仿佛這輩子除了她這雙眼之外,他再也不能看見別的女人。   


  在他胸口的騷動像是狂亂的潮流,幾乎要將他卷沒,讓他再也忍耐不住奪占她的衝動,大掌分開她矜持的玉腿,他釋放已經感到疼痛的慾望象徵,緩緩地擠進她柔軟的深處。


  「好痛……你住手,好痛……」


  紼樂推打著他,迭聲地大喊,但她沒能阻止得了他,纖弱,的身子被他緊緊地擁住,兩人的肌膚緊密地貼觸著,她感受到他的強壯,以及灼熱的溫度,漸漸地她不再掙動,在他的鑲裡像個孩子般平靜了下來。


  他的吻像雨點般洒落在她小臉上,低沈的嗓言在她的耳邊輕哄著,抽身開始在她溫暖的狹窄裡進行本能的律動。


  紼樂咬著唇,低嗚出聲,像哭出來似的,在她的身體裡揉合著好多感覺,有心跳加快的暈眩,還有撕裂般的痛楚,以及深深感受到他存在的充實感,他的堅韌割剜著她的柔軟,每一次的進出彷彿都在宣告佔有。


  當疼痛漸漸地化成了愉悅,一道閃電似的念頭打醒了她﹗     


  不對﹗這一切都是不對的﹗     


  她是雷刃將軍夫人,不該是他的女人﹗


  「唔……」她咬住唇,不讓自己喊出聲。     


  但,她的身體、她的靈魂彷彿陷進了風暴般,再也不屬于她的掌控,本能地扭動著纖腰,隨著他的律動而擺舞。


  她一雙小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卻再也沒有力氣抗拒,被侵入的強烈快感不斷地累積,在攀上高潮的那一剎那,她無助地哭了出來。   


  她真的好無助,雖然知道自己已經屬于別的男人,卻還是想要他,一個她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卻能夠緊緊地掐住她的靈魂,完全地掌握住她……     


  **          **    **          **    **          **


  這妮子在躲他,自從竹林那晚之后,她就明顯地在閃避他,教他就算想把話跟她說清楚,也遲遲找不到適當的時機。


  紼樂知道他一定會覺得奇怪,但她實在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面對他,心裡不討厭他的碰觸,但卻知道這種事情不該發生,因為,她已經嫁作人婦,雖然她與相公只是有名無實的夫妻,但無論如何,她與相公以外的男人做了那種事情,就是不守婦道,就是錯了﹗   


  就算是平日作風驚世駭俗的她,心裡還是有愧。


  她不想跟他把話說清楚,也不想知道他是誰,如果知道了他的名字,一定更會忘不了他。


  為了要轉移注意力,紼樂比平時更會惹麻煩,反正她現下一點兒也不怕惹麻煩,因為她發現他比想像中更在意她的安危,就像龍風寨的弟兄們絕對不會讓她受傷一樣。


  她不想去細究他跟龍風寨那些人有啥不同,反正她就是得到了一個免費的保鏢,可以樂得當一個逍遙自在的「人質」。


  至於她都惹些什麼麻煩呢?比如說,在路上遇到傳家寶物被官兵奪走的可憐小女孩,她都會「不小心」過去插手管一下。   


  這裡是順南府,因為臨靠河岸,水運非常發達,是個物產豐饒,來往商旅也多的地方,因為是個重要據點,所以元兵也不少,一進了這個城鎮,騰格裡就特別謹慎。


  現下紼樂還不知道他的身分,在他找機會告訴她之前,千萬不能夠被熟人認出來,要不,他的下場絕對不會太好過。


  「好心的姊姊,你真的可以把我爹被拿走的畫要回來嗎?對方可是官府的人,他們說我們家欠租稅,要拿畫去抵,他們一定是聽說那幅山水畫價值不菲,才故意以田租未繳,把畫搶走的﹗」說話的少女叫小絹,她坐在街邊掛著告示牌要賣身葬父,在紼樂的詢問之下,才將事情全盤托出。


  「小娟,你別擔心,我們會幫你把畫給拿回來的。」紼樂拍胸脯掛保證,一副有「保鏢」萬事足的模樣。


  「你別惹事。」   


  騰格裡不想去惹官府的人,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分,丟了兩只碎銀在小絹的面前,揪著紼樂的手轉頭就想走掉。


  「我?要去的人當然是你呀﹗」她用一副「你在說什麼傻話」的理直氣壯眼光望向他。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幫她了?」


  「不會吧?你有這么沒心沒肝又沒肺嗎?你沒看見這名可憐的孤女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正用她脆弱無助的眼光看著你嗎?」   


  「你自己惹上的麻煩,少往我身上擱。」這幾天,他不知道已經打跑多少惡霸和土財主,他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跟她把話說清楚。   


  「你不會真的那么沒有同情心吧?瞧,這位可憐的孤女哭得更傷心了,我想,她一定是在哀傷自己身世可憐,被惡霸欺負也就算了,好不容易以為自己遇上了好心人,結果竟然是個沒心沒肝又沒肺的無情漢,對不對?」


  孤女一時回應不過來,被紼樂強押著點頭。


  「瞧,她點頭了,你真的忍心讓她覺得這個世上一點溫情都沒有嗎?」他怎么還不點頭答應?難不成要讓她把這位孤苦少女弄得更可憐,哭得更淒慘才甘心嗎?


  騰格裡從來沒有看過像她那么無賴的手法,他相信如果自己再不答應的話,她真的會把這個可憐的孤女打一頓,好讓他覺得更可憐。


  「好,我答應你幫她把畫拿回來,但你要答應我,等我把畫拿回來之后,我們要好好談一談,可以嗎?」


  「我們沒話好說……」她在他銳利的瞪視之下住了嘴,心虛地垂下小臉,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等事成之后,我們好好談。」   


  騰格裡總覺得她的語氣一聽就覺得心虛,總覺得就算事成之后,也會被她蒙混過去,但他現下更該擔心的是,進關的蒙古官員並不算多,他在蒙古恰好又是非常有名的人物,只希望在搶畫之時,不會被認出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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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輛牛車上捆滿了金黃色的稻草,搖搖晃晃在林道中前進,農夫揚著手裡的短鞭,驅策著牛只走快點,他想快點把活兒做完,就可以早點回家。


  在牛車后面,騰格裡與紼樂兩人並肩而坐,農夫答應送他們兩人一小段路,而他們似乎也沒急著趕回京的打算,坐著牛車,一點兒也不介意稻草屑沾滿了他們一身,反而還有點享受這慵懶的步調,以及難得的秋日陽光。


  騰格裡最後還是幫小絹把畫給搶回來了,跟那群搶畫的士兵打了一場,希望他們沒有發現他的刀術路子是出自塞外的流派,畫搶回來之后,紼樂給了小絹一點銀子埋葬父親,還給了她盤纏,要她早一點離開順南府。


  「那幅畫真不錯,要不是小絹不肯割愛,我很想把它買回去掛在廳裡,一看就有幽靜的感覺。」紼樂哼著歌,不自覺地把頭靠到騰格裡的肩上。


  「既然我已經把畫搶回來了,咱們是不是該好好談一談了了』騰格裡以手為梳順著她的長髮,斂眸注視著她的雙眼充滿了憐愛。


  紼樂昂起美眸回看他,「你不覺得那幅畫很好看嗎?」


  這妮子又在跟他打馬虎眼了﹗


  「畫很好看,但你沒忘記自己的承諾吧?紼樂,你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嗎?你不想知道我是誰嗎?」


  「是誰都一樣。」紼樂垂下小臉,神情有些落寞,心想如果這牛車可以一直慢慢走,讓他們花一輩子的時間才能夠回京城就好了﹗   


  「怎么可能會一樣呢?我是你的--」騰格裡忽然住了口,他聽見了馬蹄聲由遠而近奔來,接著,是一陣滾滾黃沙揚起,在牛車前面停了下來。


  「下官順南府兆尹阿脫答參見雷刃大將軍,不知將軍前來,有失遠迎,請將軍恕罪﹗」為首的男人帶著部屬下馬,恭敬地拱手參見騰格裡。


  騰格裡嘆了口氣,知道該來的,終究還是躲不掉。


  一聽到「雷刃」兩個字,紼樂感覺有點困惑,有點訝異自己會在這個地方聽見這個名號,她用手肘撞了撞騰格裡的手臂,「這個人好奇怪,他認錯人了吧?這裡哪有什麼雷刃大將軍,你叫他別鬧了。」


  過了片刻,紼樂發現身邊的男人不發一語,沒有動靜,與其說是沈默,倒為如說是心虛。


  「你快叫他別鬧了。」她再次要他為自己反駁,但見他一臉沉凝,不打算為自己辯解的樣子,心裡感到有點不對勁。


  「你就是雷刃?」說完這幾個字時,她覺得自己都快要無力了。   


  「對。」他嘆了口氣,看見她俏臉沉了下來,伸出大掌捉住她纖細的手腕,急著想要解釋一切前因后果,「紼樂,你先聽我把話說完,瞞了你那么久是我不對,但我在找機會要告訴你--」


  「我不想聽﹗」紼樂掙開他的鉗製,走到阿脫答面前,語氣冷淡地問道︰「如果我說自己是雷刃將軍的妻子,我說的話你會聽吧?」   


  「那當然﹗」阿脫答忙不迭地點頭。   


  「好,那我現下就是將軍夫人,我要你幫我準備一匹快馬,我要回京去。」說完,她回頭朝騰格裡伸手指道︰「另外,不要讓那個男人靠近我,一步也不可以,聽見了嗎?」


  「這……」一個是將軍,一個是將軍夫人,他到底應該先聽誰的呢?原本想趁此機會拍馬屁的阿脫答,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兩難局面。


  「你聽過漢人常說一句話嗎?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你聽過嗎?」紼樂挑眉覷著他,語氣很輕淡。


  「呃……可能有聽說過。」阿脫答干笑地回答,心想就算他沒聽過,也知道這句話說得非常之正確,因為他家就有一個惡婆娘,是個活生生的慘案。


  「我是女子,手段向來也不光明磊落,大概也算是個小人吧﹗你覺得又是小人又是女子的我,你有本事惹得起嗎?」


  這下子,阿脫答總算聽懂了,她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沒照她的意思去做,她絕對會把他整得很慘的意思。


  「來人,給馬﹗挑一匹又快又好,最好乖巧懂事,不會把我們將軍夫人摔傷的靈駿,快﹗」


  接到府尹的命令,一群士兵開始忙著挑選坐騎,深怕挑到不好的馬匹,到時要讓將軍夫人摔傷了,他們準是吃不完兜著走。


  騰格裡沒有制止她的行為,走到她的身后,輕語地說道︰「紼樂,我知道你現下很生氣,但別急著走,讓我們單獨把話說清楚,好嗎?」


  她背對著他,根本就不想回頭看他一眼。  


  這輩子她從來就沒有遇到如此過分的事情,他存心隱瞞自己的身分,看著她千方百計想從他身邊逃跑,根本就是存心要看她笑話。


  「夫人,馬匹準備好了。」阿脫答笑咪咪地替她把馬牽到面前。


  「紼樂﹗」騰格裡又喚了聲。


  她當作沒聽見他的聲音,仔細地礁著面前的駿馬,隨即向阿脫答點點頭,「就這匹馬,我要了。」


  只怕再不長眼的人都能夠看出來,知道被他欺騙之后的她,那張如覆冰霜的小臉看起來就是一副恨死他,想把他千刀萬剮的樣子。   


  騰格裡看著她踩著士兵手托跨上馬背的背影,心裡知道這下子,無論他再多做解釋,就算說破了嘴皮,只怕她都不會原諒他了﹗


  紼樂才不管他現下心裡想什麼,勒緊強繩,雙腿一夾,胯下的馬匹揚蹄飛馳離去,就連片刻都不願在他的身邊多待。


  「也給我一匹馬。」騰格裡轉頭向阿脫答吩咐道。  


  「將軍,您夫人說不準您靠近她半步,所以……」


  「現下夫人不在了,你聽誰的?」他揚起一道濃眉,質疑地問道。   


  「當然是聽將軍的﹗來人,快給將軍準備一匹快馬,一定要又快又好,聽見嗎?快點備馬。」


  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阿脫答立刻見風轉舵,一伙人又開始為了挑選馬匹而忙碌了起來。


  此刻,在騰格裡心裡有一種不踏實感,他從來不曾有過這種感覺,一種害怕會失去最重要東西的不好第六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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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在紼樂走后還不到半刻鐘,騰格裡就已經騎馬追上她了。   


  雖然她想盡辦法想將他甩掉,但她的馬術畢竟好不過從小就在草原上生活,馭馬成精的他,最后,她只能放棄,以沉默當成抗議接受他這個跟屁虫。   


  一直到回京之前,她沒再跟他說過半句話,就算真的有話必須說,也會找人代傳,就算他人就站在她面前,她也一樣視若無睹。


  而他也一樣找人傳話,雖然他並不希望這么做,但她這妮子做法真絕,他直接對她說的話,她一定假裝半句也沒聽到,但如果他找人代傳,或許她還會願意聽進幾句話。


  大概是阿脫答的口風不緊,到處宣傳看到他們夫妻的事情,所以他們的行方很受到官府的注意,根本就隱藏不了,才一進京,就有大隊人馬一字排開,將他們迎進皇宮。


  一進大殿,紼樂就被大臣們團團包圍住,上上下下打量著她,看她有沒有那裡受了傷。


  「紼樂,你沒事吧?聽到你被人給擄走,讓我們好擔心。」右丞相率先代表群臣說道。


  「沒事、沒事﹗你們瞧瞧,一張臉,兩只手,兩只腳,不都好好的擺在我身上嗎?有我紼樂出馬,只有成事,哪會出事?﹗」


  她轉頭望向落在人群后的父親,看見他安心地笑了;或許是因為流落在外太多年,他們相認之后一直不親,她也知道他在朝廷之中是一個很無話的人,真不曉得怎么會生出一樣像她這樣的女兒。


  「說得對,我們紼樂是個天縱聰明的鬼靈精,誰遇上她都會倒大楣。」這話才一說完,眾人就哈哈大笑了起來。


  既然誰遇上她都會倒大楣,那當初竟然還把她硬塞給他當娘子?騰格裡眼色不善地掃了他們一干大臣一眼,沒好氣地輕哼了聲。   


  算了﹗他早就知道這樁婚事是在做功德,他不下地獄,誰下地獄呢?而這「地獄」的滋味,說實話,還挺美妙的。  


  聽到他這一聲輕哼,上至右相大人,下至隨堂的七品小官都噤了聲,一臉寒蟬似地往他這個方向瞧過來。


  「將軍,你能平安把自己的夫人救回來,實在太好了。」其中一個人硬是被推出來說了句話。   


  「我沒有救她。」因為他就是那個擄走她的人。


  「對,他才沒有。」紼樂立刻接著說道,抬起美眸瞪了他一眼,明明是壞人,竟然還被當成她的救命恩人,心裡真不爽。


  她這妮子總算肯正視他的存在了?騰格裡回覷她,心裡比她更不爽,娶了一個娘子兩年多,卻發現比起自己這個相公,她跟別的男人更熟稔的事實,真教人不是滋味。


  「紼樂丫頭,你回來了,朕好擔心你,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一道蒼老而渾濃的嗓言從殿外傳來,一聽到紼樂回來的消息,忽必烈飛快地趕到大殿。


  在忽必烈的身后跟著大寶法王八思巴,他看到了平安歸來的紼樂,臉色一沉,不發片語。


  騰格裡敏銳地察覺到八思巴看著紼樂的眼光之中透出的敵意,深沉地覷了他一眼,也同樣不置一詞。


  他一直都不是很欣賞這位大寶法王,但就算他是敵人,輕舉妄動都不是他騰格裡的習慣;面對這位得到可汗信任的帝師,一切小心為上。   


  「如果我不回來不就稱了你的心,可以不必開倉放糧了?」紼樂看到眼前笑呵呵的老人,也揚起嫩唇笑了,美眸細細地瞇起,藏住了她頑黠的光芒。   


  她可從來都沒有覺得這位老頭有多好應付,就算他再疼愛她,終歸是掌握生殺大權的天子,弄個不好可是要掉腦袋的。   


  他們之間有過協定,只要她能辦好他交代的事情,就可以開倉放糧,這兩年北方地旱欠收,百姓們需要這些糧食救急。


  「呃……丫頭,你說這話就傷感情了,朕怎么可能會言而無信呢?當然是不會啦﹗諸位愛卿,你們說是不是呀?」


  「是是是……」一顆顆腦袋都拼命地點,只除了騰格裡與八思巴。


  「這次可汗要開哪一號糧倉呀?」紼樂一步步逼近,知道如果不乘機敲定這件事情,又會被他給唬弄過去。


  「這……朕再想想,諸位愛卿給點意見吧?」忽必烈急著拉替死鬼,一副廣開諫言大門的樣子。   


   紼樂不等別人開口,就搶著開口,「就仁字號倉吧﹗我調查過了,那個倉裡的米糧都是三年前存進去的,米是舊的,但還是能吃,照官家吃糧的速度,還沒等到倉 裡的米吃完,就已經全都壞掉了,可汗干脆把這批舊米拿來放糧,一來讓百姓感謝可汗皇恩浩蕩,二來也可以省了浪費,豈不是一舉兩得嗎?」


  騰格裡心裡訝異她竟然會知道那么多有關朝廷的事情,難不成,她在「羅鬼岳」上說的「加菜金」,也是為了要幫助受苦的難民們嗎?


  「也對,就開仁字號倉吧﹗紼樂,你滿意了嗎?」


  「可汗聖明。」她笑咪咪地回道。


  「可汗,八思巴認為不妥,再這樣下去會寵壞百姓,到時候任他們予取予求,絕非我大元之幸,請可汗三思。」


  「你是要朕失信于人嗎?法王。」忽必烈回頭望著八思巴,唇畔的笑容銳減,「朕不是任百姓予取予求,而是答應了紼樂,就要履行諾言,她懂江湖,才能那么順利把寶物拿回來,只是一些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米糧,值得你如此大驚小怪嗎?」


  「可汗英明,八思巴失言了﹗」他拱手退下,不敢再多說半句。   


  這詭譎的氣氛看在騰格裡眼裡深覺奇怪,可汗一向最信任八思巴,才會任命他為帝師,沒想到才短短兩年,他們的關係變化那么大。


  從八思巴看著紼樂的嫌惡眼光看來,如果他猜得沒錯,這其中的緣由必定與她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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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年,忽必烈確實很寵愛紼樂,就像在對待有點任性、有點驕蠻,卻又聰明得讓人不得不服的孫女兒一樣,對她所說的話,無不言聽計從。


  紼樂當然也不會不懂要利用這一層關係,她從來不仗勢欺人,但欺的要是欺負自己的人,她當然不會客氣。


  大臣們都退下之后,忽必烈將他們小兩口留下來聊天,心裡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有點詭異,果不其然,紼樂立刻把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全盤托出,大訴自己的委屈。


  聽完紼樂的訴苦之后,忽必烈也覺得有點傷腦飭,頓首苦思,「唉,說起來也對啦﹗你年紀輕輕就要獨守空閨,騰格裡一去兩年沒回大都,只怕你們就連想洞房都還沒吧﹗」


  「已經洞了。」騰格裡語氣很淡地在一旁補充道。


  紼樂想要阻止他開口,但已經來不及了。


  「什麼?既然已經洞房,那生米煮成熟飯……」忽地烈笑呵呵地轉頭看著她,「紼樂,你就別計較,怎么說你都已經是騰格裡的女人了。」


  「那才不算﹗」紼樂急得跳腳,轉頭怒瞪著騰格裡,看到他一副「我說的都是實話」的表情,心裡更火大了,「那是因為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是你,才會被騙的好嗎?這不算數,絕對不算數。」


  「因為不知道他是他,所以就算洞了房,也可以不算數,還有這樣的喔?」忽必烈困惑地搔搔頭,終于知道什麼叫做「清官難斷家務事」了,要理清他們這對夫妻的事情,只怕比他干皇帝更難。


  騰格裡雙手抱胸,回視紼樂挑釁的火怒眸光,」你的意思是說,寧可與一個不是自己丈夫的男人做那件事,也不肯跟我做嗎?」


  「如果我給你肯定的答覆,會讓你氣得七竅生煙的話,那么,是的,我就是不想當你娘子,怎樣?」誰教他要騙她?﹗


  她這輩子最痛恨別人騙她了﹗那幾天,她心裡一直很愧疚自己對不起丈夫,卻沒想到他就是那個令她感到罪惡的元凶﹗


  「你--」騰格裡細細地瞇起黑眸,陰霾的心情盡寫在臉上。     


  「可汗,你剛才也說過了,他讓我獨守空閨兩年,這兩年來,他沒照顧到我這個娘子,任我自生自滅,這樣的相公還要他干什麼?」她非常可憐地說道,只差沒有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沒錯,騰格裡,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忽必烈非常贊同地點頭,跟著訓起手下愛將。


  聞言,騰格裡以一雙非常陰沈的眼神回覬忽必烈,看得他頭皮發麻了起來,「如果沒有我冷落妻子兩年,是誰幫可汗打仗平叛,一舉攻陷了伏爾加河流域的幾個國家?讓他們臣服于大元,並且承諾年年按歲進貢,您倒是說說,我對您的答案感到萬分興趣,到底是誰呢?,』


  「呃……這個嘛……」忽必烈干笑,這還需要回答嗎?當然是他眼前這個一臉不爽的男人啦﹗


  這時,騰格裡將眼光轉回小妻子身上,正好看見她在對他吐舌頭來不及收回去,他輕哼了聲,教自己別放在心上。


  「再說了,究竟是誰沒善盡自己身為人妻的職責呢?這兩年來,送到我手上的家書,只怕沒半封是你寫的吧﹗」


  「哪有?至少第一封是我寫的--」她忽然住了口,暗恨自己怎么會沉不住氣,教他把話給套出來了﹗


  「只有第一封,是吧?」他刻意加強了語氣,隱含著嘲諷的意味,他早就看出來,第一封家書的筆跡與之后幾封完全不一樣。那天,他攔截到應該是要向她通風報信的鴿子,看見附在鴿子上的字條,一看見那字跡,就知道這兩年來的「家書」,全部出自于她的婢女之手。


  他絕對不能跟她計較,否則光是這一點就足以教他吐血。


  他想,就算那些家書是她親手書寫的,只怕也不會多加幾分思念之情,大概也是他一輩子都沒回來也無所謂的調調吧﹗


  「紼樂,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朕不是教你一定要每個月親手寫一封家書給你相公嗎?你怎么可以找人代筆呢?」忽必烈又嘆氣又搖頭。


  「可汗又沒說我不能找人代筆,你交給我那么多事情做,我很忙耶﹗哪有空去寫家書呀﹗」  


  「連封家書都不親手書寫,你就以為自己會比我稱職嗎?」


  「我至少比某人坦蕩磊落,沒把人騙得團團轉。」


  「那就讓咱們來比比看,到底是誰比較不稱職,如果我輸了的話,你要如何休掉我都無所謂。」


  「那如果……如果你贏了呢?」


  「你,任我宰割。」他淡淡地挑起眉梢,看到她那張小臉充滿戒備,故意挑釁地說道︰「如何?你不敢嗎?還是,你對自己根本就沒信心?」


  哼﹗對她採取激將法嗎?她才不會笨到上他的當,但這回她偏偏就要上他的當,就讓他自食惡果,丟臉地被她給休了﹗


  到時候她要大肆公告天下,讓每個人都看他雷刃大將軍的笑話﹗  


  「不稱職的條件是什么?」   


  「為人夫者不忠不義,為人婦者不賢不淑,就是不稱職。」


  「好,我答應;如果我贏了,一定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你。」她答應了他,同時提出自己的條件。


  「君子一言……」他語氣故意頓了一頓。


  「快馬一鞭﹗」她立刻界面,說得斬釘截鐵。


  「要是有人后悔的話……」   


  「那人就是狗娘養的﹗」雖然已經貴為將軍夫人,但她的脾性還是不脫江湖兒女的灑脫,說話當然也不會客氣。


  「期待娘子你的作為能夠讓為夫耳目一新。」


  「放心吧﹗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說完,她昂起俏臉,投給他挑釁的一瞅,回頭對忽必烈說道︰「可汗,如果沒事要交代的話,紼樂覺得有點累了,想早點回去休息。」


  「去吧﹗好好歇息,等恢復體力之后,再進宮來陪朕下棋解悶。」


  「是,那紼樂告退了。」


  兩個男人目送著她離去的背影,半晌沒有說話,騰格裡的心裡在盤算著,他知道自己絕對不會無情無義于她,所以他絕對沒有輸的理由。忽必烈笑顱了他一眼,深沉的老眼一下子就看穿了他的認真。


   「賢侄呀﹗雖然朕個人認為你從小就資質非凡,舉凡再困難的仗交給你打,都可以輕輕松松,三兩下就成事,但我還是必須給你一個忠告,小心你娘子,這兩年來 她不知道已經從朕手上贏了多少賭注,讓朕開了好幾座糧倉接濟貧民以及飢荒的百姓,說實話,朕還真有點怕了她。」   


  「多謝可汗忠告,我不會有事的。」   


  「你不會?你知道她會怎么做了嗎?」忽必烈驚訝地瞪圓老眼,心想要是有人真的能夠看透紼樂心裡的想法,那他還真想討教一下,否則糧倉再這樣被她開下去,遲早連官家自己都會不夠吃。   


  「說實話,不知道。」他非常干脆地回答,立刻就看到一張失望的臉,那表情彷彿在說「早說嘛﹗害人期待了一下」的樣子。


  就連多年來縱橫沙場,確立了大元朝行政、軍事等多項制度的忽必烈汗都必須懸心吊膽,不得不提防著的女子,騰格裡心想,他或許娶到了一個很不得了的妻子。


  雖然他到現在還不明白為什么手無縛雞之力的她,可以力克群雄坐上龍風寨主之位,也不知道她到底要使出什么手段,可以讓他主動認輸;他現在只能期待著這場賭注別輸得太慘才好。  


  不,應該說他不能輸,因為輸了這場賭注,就等于失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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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驍勇善戰,劍鋒一指就足以教敵人為之膽戰心驚的雷刃大將軍,與他娶了兩年卻聚少離多的妻子所下的賭注,隔天就在朝廷之中沸沸揚揚地傳了開來,大臣們茶余飯后所討論的,全都是他們夫妻兩人的精采決斗。


  有人開了賭盤,落注猜他們的輸贏,按照道理來說,紼樂的心眼忒多,作風古怪狡猾,吃過她的虧,上過她的當的大臣們不在少數,但令人驚訝的是,賭騰格裡會贏的人多了一成。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這一天,退朝之后,吏、戶、禮、兵、刑、工六部尚書及侍郎,還有他們的大頭頭左、右兩丞相,以及樞密院、御史台等等各部官員都不急著回府,聚在歇堂裡熱鬧地討論了起來。


  「我看,紼樂的贏面比較大,她這丫頭鬼心眼多,將軍雖然善于打仗,但說到用心機,他一定贏不了紼樂。」兵部尚書推敲了半天,終于得出結論。   


  「那可不一定,難道,你沒聽說過嗎?將軍從小就是勃兒只斤家族裡不可多得的神童,小小年紀用兵的計策就比他父親還高明,難道你以為他打贏仗都是靠蠻力不成?」工部尚書是個快要六十歲的老頭子;知道的事情可多了﹗   


  「這……敢情他們兩個人恰好遇到勢均力敵的對手了?」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了。」老頭子點點頭。


  「紼樂不知道這件事情吧?」


  「想來應該不知道才對,她從小在中原長大,將軍卻一直生活在塞外,距離那么遠,要是沒人告訴她,她肯定不知道。」


  「所以,大伙兒才會把注押在雷刃將軍身上啰?」戶部侍郎昨天去押注時,順便打聽到這個消息。


  「其實沒多少啦﹗我也才押了一百兩銀子,全賭將軍會贏。」


  「我也押了五十兩,賭將軍大獲全勝。」上回打仗時,他都還沒押注那么多錢呢﹗


  「照這么說來,這次雷刃將軍的贏面真的比較大啰?」


  「將軍當然是非贏不可,要是連他都輸給紼樂,這世上還有天理嗎?紼樂從咱們這裡拐了不少東西過去,總也要有人治治她才行吧﹗」


  「說得對,雷刃將軍應該就是老天爺派來治她的人,一定是﹗」   


  眾人紛紛點頭,一副人生還是充滿希望的表情。


  敢情這群大臣會押騰格裡贏得這場賭注,不是因為他們看好他的聰明才智,而是已經吃過紼樂太多虧,希望有人能夠幫他們治治她而已?


  只是,紼樂一直斗不過騰格裡,老是吃他悶虧的原因終于找出來了﹗


  她的相公只不過是表面看起來很溫和,事實上也是老狐狸一只,以前她可是不知道才會輸他,但她現下已經知道他的身分了,知道他的生平也不是難事,既然已經知道他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她自然也不會掉以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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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中旬,時序正式入了深秋,湖面上尚未結冰,但湖水已經非常凍涼,迎風飛揚的柳樹雖然還保持著綠意,但葉子已經微枯,風一吹來,沙動的聲響有如千軍萬馬過境。


  紼樂坐在湖心的亭裡喝著熱茶,昊紅在一旁伺候著她,而白鶴公與赤龜爺兩人則是在她的面前直賠不是。


  「你們是說從一開始就知道把我帶走的人,就是騰格裡,所以你們才沒有出手救我嗎?」


  「是呀﹗是孔雀告訴我們他就是你相公,你們是夫妻嘛﹗在一起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我們當然不好插手去管。」白鶴公無奈地聳肩。


  「沒錯,就是因為知道那個人是你相公才沒出手,要不,你可是我們的寨主,我們哪有可能見死不救。」赤龜爺也跟著附和。


  「我以為你們是想報三年前的仇。」


  「對啦﹗我們是很想報三年前被你欺騙的仇……」赤龜爺說到一半,趕緊住了口,「不不,丫頭,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我們都忘記了,哪有可能會借這個機會報仇呢?」


  不小心把話說太快了,赤龜爺緊張得額頭直冒汗。


  紼樂輕哼了聲,當作沒聽見,又輕啜了口熱茶,淡聲地問︰「從一開始知道他是我相公的人,是孔雀吧?」


  「對。」白鶴公點點頭。


  那不需要多想,就知道把騰格裡帶到「羅鬼岳」的人就是孔雀﹗紼樂將茶杯交給昊紅,輕緩地站起身。


  就在龜鶴二仙緊張地盯著她的背影,等待她的處決時,她回頭看他們,表情顯得有些困惑,「那天我不是拿了很多寶物給孔雀,要他拿去變賣當加菜金嗎?他怎么可能把騰格裡帶去那裡?」


  「紼樂丫頭,那天在羅鬼轍從頭到尾跟在你身邊的人是朱鷺。」雖然最后把寶物拿去變賣的人是林鸮,因為他最揠門,能夠跟買家談個好價錢。  


  龜鶴二仙輕嘆了口氣,難怪那幾只「鳥」老是覺得忿忿不平,因為她永遠沒將他們弄清楚過。


  他們分明長得都不一樣,她為什麼就是無法正確喊出他們的名字呢?這一直是他們龍風寨中最大的謎,連當事人本身都無法理解的天大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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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是在自己的府裡,卻凡事要像防賊一樣,這對騰格裡來說,確實是一種很新奇又無奈的體驗。


  這幾天,他只能睡在書房裡,反正他們夫妻也不需要同房杜絕謠言,現下全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了他們的賭注。


  一連好幾天,府裡都請了戲班子來唱戲,這是紼樂安排的,把整個將軍府弄得熱熱鬧鬧的,但相對的,閑雜人等也多了不少。   


  騰格裡穿過長廊,正要到練武場的途中,一個身材婀娜多姿的女人忽然撲了過來,作勢要倒落在他的懷裡,被他眼明手快地擒住。


  「你想干什麼?」看她這模樣,大概也是戲班子裡的花旦吧﹗


  「將軍,迎翠終于見到您了﹗」女人還是很不死心地想抱住騰格裡,但總是被他巧妙避開,「將軍,迎翠不介意名分只要能夠在您身邊……」


  「夠了﹗」他喝住了她接下來想說的話,挑眉冷問道︰「敢問如果本將軍答應了你的邀請,她會給你什麼好處?」


  「好處?大人說的話,迎翠都聽不懂,在迎翠的心裡,是真正欣賞大人的英雄氣魄,哪有什麼好處呢?」


  「我妻子,她究竟跟你做了什麼約定,如果你現下說實話,我可以既往不咎,但如果你想要繼續騙下去,小心我治你欺上之罪。」他甩開了她的手,眉宇之中透出了嚴峻的氣息。  


  迎翠被他可怕的臉色嚇得魂不附體,「夫人說,只要我能夠成功引誘大人,就可以……得到將軍夫人的地位。」


  「她真的說出這種話?」他渾濃的嗓言陡然一沉。


  迎翠聽到騰格裡的嗓言透出濃濃的不悅,雙腿一軟,跪了下來,「大人饒命﹗迎翠知道自己出身貧賤,是絕對不可能當上將軍夫人,但是夫人說只要能夠讓大人喜歡迎翠,就可以……大人饒命﹗」


  她不停地磕頭,一連好幾下,等她再抬頭之時,騰格裡早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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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拆穿了﹗


  躲在長廊旁邊等待著看好戲的紼樂飛快地溜回房間,她本來是想等騰格裡落人美人計裡再出面,沒想到他根本就不買帳。


  「你真的以為我會喜歡那種女人嗎?」男人低沉的嗓音忽然從她的背后揚起,嚇了她好大一跳。   


  「你想干什麼?這裡是我的房間,不準你進來。」紼樂轉頭看見騰格裡走進房間,氣呼呼地喊道。


  「更正一下,這間房是屬于我們兩個人的,我可以不進來,但我也有權決定自己要進來。」他不止進房,還順手將房門帶上。


  他永遠忘不了。那天,在「羅鬼岳」上再次見到她,她神采飛揚的驕傲模樣令人激賞,不馴的氣質彷彿是一只最俊美的野駒,那絕美的姿態令他幾乎要忘了呼吸。


  在那一瞬間,他就知道自己這輩子不可能把這個女子關起來,將她獨佔,雖然,他心裡真的很想那么做。


  而同時,他也知道自己今生今世不可能不愛她。


  他早就愛上了她,卻也知道不將她馴服的話,他是絕對不可能擁有她這匹俊美的靈駒。


  「你告訴那個女人,說要讓她當將軍夫人嗎?」


  「那當然也要你同意才可以呀﹗」


  「依你言下之意,主權是在我手上啰?」


  「那當然。」


  「你心裡巴不得吧?巴不得我迎納別的女人進門,你就可以用我對你不忠的名義,宣佈休夫,是不?」


  「沒錯,這是最簡單也最快的方法。」省得她多費功夫。


  「你死心吧﹗我不要別的女人,也絕對不會對你不忠,用這種方法你休不了我的。」突地,他箭步上前揪住紼樂,坐到床上將她按在長腿上,「但我會讓你知道,你讓我有多生氣。」


  話才說完,他大掌狠狠地往她圓翹的小屁股打下去,徘樂痛喊出聲,「放開我﹗你干什麼,騰格裡,你住手……」


  她才喊著,又捱了一個拍打,疼得眼淚快要掉出來了。


  騰格裡不是沒聽見她在喊叫,心裡覺得諷刺,他曾經很希望她可以喊出他的名字,卻沒想到她第一次喊出他的名字,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之下。


  「騰格裡,你這個大混蛋,大壞蛋﹗」紼樂一連捱了好幾個懲罰,終于氣得忍不住哭出來。


  他欺負人﹗他為何老是要這樣欺負人嘛﹗


  聽到她哭喊的聲音,騰格裡住了手,恢復了理智,大掌輕柔地撫著她被他打疼的小屁股,「聽著,我絕對不會不忠于你,你明白嗎?」


  紼樂掙扎起身,推開他,跑得遠遠的,「暴君﹗你沒有不忠,可是你打我,擺明了就是對我不義。」


  「我打你,當然是因為你做錯事,屁股疼嗎?」他的眸光之中沁著一絲溫柔的溫芒。


  「廢話﹗」他的手勁可一點兒都不輕。


  「那你就好好記住這個疼,少把將軍夫人的頭銜拿去隨便跟別人交換條件,要敢再讓我知道你做了這種事,你就小心自己的屁股又要捱疼了﹗」


  說完,他不再多做任何說明,起身大步地離開,不想再看到她那雙淚汪汪美眸,免得他這個懲罰她的人,最後卻因為心裡的罪惡而跟她說對不起。


  他再待下去,絕對會做出這種讓自己后悔的事情,誰教他早就著了她這妖女的魔而不能自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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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他們之間至少還有冷言冷語,針鋒相對,但自從那天他打了她的屁股之后,她就氣得再也不想跟他說話。


  他們之間的煙硝味,大概方圓一裡之內的人都能嗅聞得到,當然,四聖人之一的孔雀自然也是知情的。


  月兒彎彎,寒涼的秋風又多了一絲冬天的味道,兩個男人的身影在月光之下被拉得斗長。


  「我的計策到底是那裡出錯呢?故意安排你們夫妻兩人單獨相處,孤男寡女朝夕相對,你好歹人模人樣,我們家那妮子也長得不差,理應要進出愛的火花,怎么愛的火花沒進出來,她現下卻反倒不想跟你當夫妻了呢?」孔雀百思不得其解,他還以為自己的計策是天衣無縫的呢﹗


  「不說這個,我有話要問你。」騰格裡的心裡對于紼樂一直存有疑惑,她身上有太多謎團是他難以理解的。


  「你們快要當不成夫妻了,你應該要緊張一點才對吧﹗」


  「不當夫妻也要她先贏了我再說。」騰格裡淡然地聳肩,一副勢在必得的神情,「我問你,紼樂怎么可能不會武功,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她打敗了所有龍風寨的高手,才當上你們的寨主,她怎么可能半點武功都不會?」


  「她不會武功嗎?不會吧?她不會武功嗎?」孔雀完全看起來就是一副裝傻的模樣,但大概就連傻瓜都騙不了。


  「她不會。」重複的語氣是斬釘截鐵的。


  「是嗎?那真是大消息,我要快點去告訴伙伴們,將軍,這件事情非同小可,我必須快點採取行動,失陪了﹗」說完,孔雀立刻轉身就要溜了,但還沒走兩步,就被喚住。


  「如果你不把實情說出來,我就對紼樂說當初是你把她出賣給我,你想,她如果聽到這個,會是什麼回應呢?」騰格裡沉渾的嗓音不疾不徐地勾住了孔雀的背影,讓他僵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終于,孔雀緩緩地轉過身,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眼前的男人,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紼樂的男人翻版。


  他心裡突然有一種感覺,那就是紼樂不見得可以贏得這場賭注,因為她遇上了一個說不定比她更聰明狡猾的男人。


  「我以為你是正人君子。」孔雀撇了撇嘴角,一臉被欺騙的樣子。   


  「所謂兵不厭詐,在下只是非常懂得善用這個道理。」騰格裡揚唇笑了,眉眼之中有一種貴族特殊的雍容氣息。


  「你真的想知道?」孔雀嘆了口氣,知道自己是誤上賊船了。   


  「請說吧﹗」


  孔雀嘆了一口氣,過了久久才說道︰「紼樂那妮子真的很精明,她連打都沒跟我們打過,就已經贏了我們。」


  「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只要知道我們這些人誰也不肯讓誰出頭當第一,就可以把我們統統都打敗了﹗那妮子說只肯跟我們之中武功最強的人打,她根本就是看準了我們誰 也不讓誰的要強心態,結果,我們四聖人、龜鶴二仙、十六伏魔展開了一場大混戰,只為了要比出一個最強的人,就算誰還有力氣站起來,也一定會被別人打下去, 最后,我們打到沒人有力氣可以跟她打,她等于是不戰而勝,這就是當年比武大會的真相。」   


  「因為你們不願意承認自己是用這種方法被打敗的,所以傳聞就變成了紼樂是武功超強的高手,而你們是打不過她才會認輸的?」騰格裡覺得自己再也沒有聽過比這更令人驚奇的事情了。


  「這種說法,至少比被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娃兒騙還令人好受一點。」孔雀只要想起當年那件蠢事,到現在都還會覺得吐血。   


  「但她分明就不會武功,怎么可能不被拆穿呢?」真是教人難以想像。   


  「因為我們不允許整個實情被拆穿。」誰教他們太要面子呢?結果便宜了那個小姑奶奶,出入有他們保護,甚至于還被她拿來當把柄要脅。   


  騰格裡揚唇笑了,雖然笑得含蓄;但眼神之中彷彿已經洞穿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對于紼樂的驚喜感又多了幾分。


  另外一件事情也懸在他的心上,那就是八思巴對紼樂所表現的敵意,他知道這個人向來不是個寬宏大量的人物。


  孔雀看著他臉上刻意含蓄的笑意,心裡嘔到了最高點。


  「我想,紼樂這兩年一定惹了不少麻煩,但,她也惹到了大寶法王嗎?」


  騰格裡開門見山地問了。


   「你說那個八思巴嗎?那姑奶奶怎么可能沒惹到那號人物呢?一開始我們接到的任務就跟他有關,在湖北有一個貪官,才短短斂財幾年,就有了幾百萬兩的家產, 他私自造了一座廟,廟裡有一座樣子很奇怪的神像,樣子長得有點像八思巴,這倒不打緊,最重要的是這神像之下壓了龍印,有人說,這根本就是意圖要把皇權壓在 大寶法王的腳底下,是意圖造反的証據。」  


  「但八思巴絕對不會承認,並且極力脫罪,是嗎?」騰格裡幾乎是立刻就猜到了結果。   


  「是,但這個貪官向來跟八思巴走得很近,大概也上供了不少餉銀,從那次之后,可汗嘴上沒說,但擺明了就把八思巴判進了冷宮裡,紼樂那姑奶奶也就成了可汗面前的寵兒,一直到現下,你說,她不會被怨恨嗎?」


  騰格裡沉吟不語,想也知道,從那之后紼樂就成了八思巴的頭號大敵,想必是除之而后快吧﹗


  這時,紼樂嬌嫩的嗓音幽幽地從隔牆后傳來,「卑鄙小人,你想向我的手下探聽我的弱點,好知道該如何對付我嗎?」  


  「你要這么想我也無所謂。」騰格裡淡然地回應,轉眸看著走人月光之下的她,靈俏的小臉在月光的照映之下,顯得十分迷人。   


  「朱鷺,我不準你告訴他任何有關於我的事情。」紼樂轉頭對孔雀說道。


  濃,聽了又讓人很想吐血了﹗


  「你這妮子,我是孔雀,好歹從小把你拉拔長大,也請你記清楚我們四聖人的名字,別老是張冠李戴,行嗎?」


  「誰教你們要取那種名字?孔雀、朱鷺、白鵜、林鸮,無論叫哪一個名字,還不就是幾只鳥嗎?」她理直氣壯地反駁。


  聽起來確實真的是幾只「鳥」,她說得一點都沒錯。騰格裡忍住了唇畔漾起的笑意,並沒有表現得太明顯。


  「不過,如果你是孔雀的話,那咱們之間就有帳要好好算了﹗白鶴公他們說那天在羅鬼岳時,是你把這個男人帶去那裡的,對不對?」


  「我--」孔雀瞪向騰格裡;只見他聳了聳肩,一副「我沒說,但不保證別人不會說」的無關己事模樣。


  面對怒火沖沖的紼樂,他決定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別走﹗」紼樂揚聲大喊,但已經太遲了,孔雀騰空一飛,消失在夜空中不見人影。   


  騰格裡不發一語地凝視著她,直到她發現他的視線,一 臉沉凝地轉身準備要離開,但立刻就被他喚住。


  「親愛的小娘子,請你換個招數吧﹗別再教那些女人在我 面前晃來晃去,我對她們一點意思也沒有。」  


  「我可沒有再拿將軍夫人的頭銜跟她們交換。」她回頭,覺得自己還是把話說清楚一點比較好,「你只是因為不想輸給我,所以故意壓抑自己吧﹗還是,那些女人長得還不夠好看,才會不入你法眼?」


  「她們長得好不好看,一點都不關我的事,話說回來,你比她們長得美,我是你相公,娶了你這個美娘子,我不需要往外尋求發展,如果要看美人兒,我看你就夠了。」


  雖然她想要對他的話一點感覺也沒有,但心裡還是有如灌注甜蜜般,一陣陣泛甜了起來,但還是嘴硬不肯服輸,「說話肉麻兮兮,真是讓人覺得噁心死了,我不會被你影響的,死心吧﹗」


  「我只是想當個好相公。」他注視著她的眸光溫柔得膩人。


  「照你的說法,是我沒當個好娘子,乖乖的被你給肉麻死啰?」真是的,這是因為她夠聰明好嗎?


  「一個好娘子不會拒自己的相公于千裡之外。」


  「我沒有拒你于千裡之外。」


  「你連房門都不讓我踏進去,這不算是『千裡』之外嗎?」  


  「你就算是進了房,我也不會讓你碰我。」


  「你言下之意,是我可以進房啰?」   


  「不、可、以﹗」她一字一句,說得斬釘截鐵。


  騰格裡不急著反駁她,只是淡淡地說道︰「我可從來都沒聽說過一個好妻子不準相公入房的,說到底,是你壓根兒沒打算當個稱職的娘子吧?」


  聞言,紼樂無話可回,她覺得自己好像從頭到尾都在他的陷阱裡,當初應該要賭誰能夠比較快被掃地出門,大鬧的本事她最行了﹗


  「好,你可以進房,但不能碰我。」她無奈地妥協,心裡其實不如表面上如此抗拒他。


  月兒彎彎,夜空中吹來的風兒,正如他們之間遲無進展的關係一樣稍嫌冰涼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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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今天的紼樂長得特別奇怪。


  平日的她雖然稱不上國色天香,但好歹都是個模樣水靈靈的清秀佳人,白嫩的瓜子臉,朱紅的丹唇,那雙清秀的眼眉笑起來特別惹人憐愛。  


  「主子,你……你的眉……?」好粗。


  昊紅一早就端水要進房給主子梳洗,沒想到會見到將軍也在房內,心裡才正詫異,就又看到主子臉上那兩道詭異的濃眉。


  「不要問我,要知道的話,就問我身邊的男人。」紼樂投給騰格裡深深的一瞅,俏臉上的表情根本就是故意尋他麻煩。


  「是你堅持要我幫你畫眉的。」這妮子,心裡不知道又在打什麼主意﹗


  「可是誰知道你的技術那么爛,虧你打仗的本領那么好,竟然連一支細細的眉筆都拿不好,丟臉。」


  「你不能要求一個會帶兵打仗的男人也同時會畫眉,那根本就是兩回事。」他輕嘆了聲,終于開口承認自己的弱點,「我不會畫,沒人教過我這種事情應該怎么做才好。」


  「你覺得這是很好的藉口嗎?沒人教你,你不會自己學嗎?能夠幫自己的娘子畫雙好看的眉才叫好相公,想當好相公當然就要從小多練習,自己做錯事竟然還敢狡辯。」她心裡可得意了﹗不會畫眉就不等于好相公,她可有理由去公告天下了﹗


  這妮子果然沒安好心眼﹗騰格裡穩住了氣,冷笑道︰「那你呢?人家的好、娘、子都會幫自己的相公補衣做鞋,你只會成天往外跑,這又算什麼?」


  哼﹗「好娘子」那三個字竟然還給她加重語氣,擺明了瞧不起她﹗她紼樂也不是省油的燈,豈會讓他有機會逮到弱點?﹗


  「我……補衣做鞋嘛﹗我當然會,這一點小事當然難不倒我﹗」   


  「是嗎?」他英挺的眉梢淡淡挑起,充滿了對她的質疑。


  「當然﹗」


  『那,你要做給我的鞋呢丁』他伸手要討。


  「鞋……鞋……」她一雙黑白分明的美眸心虛地瞟了瞟,最後,她深吸了口氣,鼓起胸膛,「我還在做,做好了就給你。」


  「是普通的包鞋,還是比較費工的長靴呢?」


  「當然是比較費工的長靴,一定是比較難做,我才會到現下還沒做好,這么簡單的道理,你沒想通嗎?」捉住了這個絕佳的理由,紼樂菱角似的小嘴又抿起了笑意。


  「夫人……」一旁的昊紅拉了拉主子的衣袖,緊張地想要提醒她牛皮可別吹大了,免得以後無法收拾。


  「那為夫的我可以對娘子你有期待啰?」


  「當然,連眉都畫不好,沒辦法當人家好相公的人是你,我可是能幫相公做雙好長靴,當個好娘子的人呢﹗」


  「很好,為了要讓你對相公的心意更加完整,我希望那雙靴子可以由你一個人獨力完成,這要求不過分吧?」


  「這……」   


  「你總不好意思讓我出去向部屬炫耀的時候,還要補充一句這雙靴子是下人們『幫』我娘子完成的吧?」


  「當然不會﹗」


  「你能用你寨主爺爺的名節發願,你給我的鞋一定是你自己做的?」


  「這是我跟你之間的協議,關我寨主爺爺什麼事?」


  「你這妮子的性情忒狡猾,你就算用自己的名節發願,我也不敢相信,但我知道你非常敬重把你撫養長大的谷寨主,你絕對不會隨便拿他的名節開玩笑,我說對不對?」他揚起一抹淺笑,一副逮到她弱點的得意表情。


  說她狡猾?這個男人才是老狐狸啦﹗


  紼樂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巴不得將他那張嘻笑的臉皮給剝下來,心裡把他恨得牙痒痒的,先前她是瞎了眼嗎?


  她怎么會對他有好感呢?她一定是眼睛瞎了,才會一時腦筋錯亂,想要對他以身相許﹗


  「好,我就用我寨主爺爺的名節發願,你那雙……長靴,一定由娘子我一個人獨力完成,絕對不假他人之手。」


  「好。」他臉上的微笑更加燦爛了,「請問,為夫的我要等多久,才可以從娘子手上拿到這雙鞋呢?」


  「半年。」她話才說完就看見他挑起眉梢,一副「你的手腳真慢,原來技術可能不太好,」的表情,立刻就改口道︰「三個月……不,兩個月……一個……一個半月,還要一個半月才可以﹗」


  她拍拍胸口,暗叫一聲好險,差點就要喊出一個月的期限,開玩笑,她哪生得出來啊?


  每次碰上他的冷嘲熱諷,甚至於是他的一記瞪視,她的心裡都會忍不住火大,想要跟他分庭抗禮,不肯輕易妥協讓他瞧輕了。 


  她還是想辦法趕快跟他休親,免得她遲早氣死自己,而且還可能作出后悔莫及的決定。   


  可是,她一開始干嘛說出「半年」這種冗長的時間呢?難道她還想跟他  混那么久嗎?  


  「好,那為夫的我每天翹首期盼,等待娘子的好消息,可別到了最後,你才是那個不適合當人家娘子的人哪﹗希望不是才好。」他一臉看起來就是很好心的樣子。


  既然會開口嫌她,那不會快點把她休了?﹗紼樂在心裡嘀咕,立刻覺得自己不喜歡這個念頭,哼﹗無論如何,她才不要當那個被休掉的人。


  「希望你到時可以學會畫好眉毛,免得我天天頂著兩條粗眉出來晃,讓人家一看就知道我沒有好相公。」


  說完,她領著昊紅轉身就走,不再跟他多說廢話,其實心裡是想要快點進去想辦法,做鞋子?哪有可能﹗  


  她連補個衣服的破洞都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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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你明明就不會做鞋,為什么要在姑爺面前逞強呢?」一進房,先嚷出來的人是昊紅,剛才她看到那種情況,都快要看傻眼了﹗   


  「我不能讓他看扁呀﹗你沒看到他那種瞧不起人的眼神嗎?在那種情況之下,我不可能向他低頭認輸。」   


  紼樂輕哼了聲,看著眼前一籃針線布料,這種東西一直都存在于這個房間裡,大概也是她的嫁妝之一吧﹗但現下堆在上頭兩年的灰塵濃得驚人。


  「這怎么會是低頭認輸呢?小姐你壓根兒沒做過針線活兒,這是事實,你只要跟姑爺承認就好了呀﹗」


  「我不要﹗」


  「那……那就瞞著姑爺,讓我們幫你?」


  「不成,我可是用寨主爺爺英明的聲譽跟他保証過了,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幫我,要是讓你們幫了,豈不是毀了我寨主爺爺一生的清譽?」   


  從小,她最崇拜的人就是在山林裡撿到她,把她辛苦養大的寨主爺爺,誰敢讓他丟臉,誰就倒大楣,沒道理這個臉是由她來丟呀﹗


  「可是……」擺在眼前的事實就是她這位姑奶奶根本就連針線都沒拿過呀﹗   


  「快點去找個做鞋很行的高手來教我,我就不信自己學不會。」她對于自己的聰明才智還算是有幾分把握,「我一定可以把他那雙鞋做得很好,絕對讓他找不到挑剔的缺點。」


  「可是……」昊紅嘆了口氣,已經沒了解說的力氣。


  她這位姑奶奶的天縱英才,相信是沒有人敢否認啦﹗但如果靠著聰明,短短一個半月就能把自己練成高手,教那些從小沒天沒夜練女紅的師傅們不去撞牆,也干脆買塊豆腐自殺算了﹗  


  但既然當主子的人已經開口要個女紅師傅,當人家婢女的人也只能乖乖的去找一個回來給她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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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短短兩天的功夫,她的十根纖指就已經被繡針給刺得不成原形,在深秋寒涼的天氣裡,更是凍得難受極了。


  「啊……」明明要穿進布裡的針刀又往她的指尖刺進去,紼樂一張小臉痛苦得皺起來,她並不是捱不起疼,但她的手已經被刺了好幾個洞,真的已經痛到快受不了了啦﹗


  騰格裡走到她的身后,看著她笨拙的縫製模樣,這兩天有家仆們說主人房裡快要成了刑場,每天都可以聽見夫人的慘叫聲。


  騰格裡一聲不響地走到她的身后,看到她這模樣,好是心疼。  


  一雙男性大掌冷不防地從背后握住她的手,讓她吃了一驚,抬起美眸,正好望進了他斂眸覦著她的深邃雙眼。


  「你的手好冰,傷口很疼嗎?」他暖熱的溫度透過掌心緩緩地滲入她的肌膚,竟神奇地舒緩了她自勺疼痛。


  「不疼。」她擺明了嘴硬。   


  他笑了,不點破她的謊言,替她揉著小手,揚聲朝外面喊道︰「來人,多添口暖爐,讓屋子裡暖和一點。」


  接到主子的命令,婢女們開始忙進忙出,不片刻,屋子裡果然暖多了。   


  紼樂瞪著他溫柔的笑臉,心想他好狡詐,竟然使出這種溫柔多情的伎倆,讓她的決心被迷失了。


  說不定,他現在心裡已經在盤算等她輸了之后,要如何任他宰割,說不定,他心裡想的跟她一個樣,要好好羞辱她,讓她丟臉呢﹗   


  「你一定在心裡笑我吧?笑我女紅技術那么爛,對不對?」她沒掙開他的手,乖乖地任他握著,告訴自己只是手太冷,貪戀著他的溫暖。


  騰格裡揚唇笑了,濃實的掌心緩緩地挲揉著她冰涼的指尖,「你的縫紉技術確實不太好,我的心裡確實也不是沒有感覺,但並不是笑你,而是心疼,靴子別做了,就當作我們沒做過要送鞋的約定,好嗎?」


  「不要,我才不要輸你。」她還是嘴硬,但從他掌心沁透的暖意,一陣陣滲進心坎兒裡,令她無法自製壓抑。


  「你沒輸,我不也是把你的眉畫得很差嗎?咱們只不過是平手,這個裁定你滿意嗎?」他笑瞅著她,話裡滿是討好的語氣。  


  「算你上道,咱們這局就算平手,那你就算畫眉的技術很差,我也不計較,如何?」


  「成交。」


  她看著他,俏臉難得露出了甜膩的笑容,讓他瞧得心醉了。   


  屋子裡被爐子烤得暖烘烘的,他們之間的關係彷彿也隨著溫度的升高,而有一點退冰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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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騰格裡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妻子很聰明,但她真正的聰明才智比他所料想的更高,與她談論兵書上的論述,她都能夠很快地舉一反三。   


  她讓他覺得像是挖到了一塊瑰寶,想要好好捧在手心呵疼。   


  用過午膳,他們在書房裡談天,說的都是一些朝廷裡最近發生的大事,他們什麼都聊,而且百無禁忌。


  龜鶴二仙經過書房時,看到的就是他們小兩口相視而笑的景況,兩人走進書房,加入了他們的談話。   


  「小兩口的感情真好,你們那場賭注是否不想算數了?」白鶴公上下打量了紼樂一眼,發現這丫頭明顯的不同了。


  「這可不成,赤龜爺我可是押了八十兩銀子賭紼樂丫頭會贏,如果你們不分出輸贏,到時候莊家通吃,我不就賠大了?」


  「我們才不會不分輸贏﹗」正當騰格裡想要開口打圓場之時,紼樂忽然沖口脫出這句話;教他感到愕愣,半晌回不了話。


  在她的心裡,依舊還是懸著你輸我贏,非要斗出個結果不可嗎?


  紼樂沒看他,當然也沒發現他的神情有異,起身走到龜鶴二仙面前,開口笑道︰「你們別忘了我當初是怎么嫁給他的,我根本就不情願,就算我跟他有婚約,也是被迫履行的。」


  她控製不住自己,不想被人逮到她的弱點,更不想承認當她與騰格裡談笑風生之時,早就把輸贏拋在腦后,這么多沒志氣的事情,她一件也不想承認。  


  「再說一次,把你剛才所說的話,再說一次。」騰格裡也站起身,走到她的背后,低沈的嗓言透出陰沈。


  「本來就是。」她轉頭面對他,別開眼眸沒看他沉霾的臉色,「我本來就不是自願要嫁給你,要不是白鶴公點了我上半身的麻穴,赤龜爺喂我吃了暫時不能說話的啞藥,那幾只鳥硬是抬著我上花轎,我早就逃掉了,怎么可能乖乖嫁給你?﹗」


  「我的姑奶奶,你就少說兩句話吧﹗」白鶴公急著想要捂住小寨主的嘴巴,心想她這丫頭是沒看見她相公的臉色都綠掉了嗎?


  「將軍,她這丫頭心直口快,說話沒有惡意,你就別跟她一般見識。」赤龜爺笑呵呵地打著圓場,其實心底也在冒冷汗。   


  騰格裡絲毫沒把他們兩個老人的話聽進去,他銳利的眸光只盯住紼樂一個人而已,「你是說,如果沒有人點住你的麻穴,沒有人喂你吃啞藥,你根本就不會跟我拜堂成親嗎?」


  「那當然﹗」她說得斬釘截鐵。


  「所以,新婚夜當晚,你所流的是委屈的淚水啰?」虧他為了那張梨花帶雨的淚容心疼過。


  「我是氣哭了﹗」她替他更正道。


  「現下也是嗎?」


  「你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現在再讓你選擇一次,你會愿意嫁給我嗎?」   


  「答案當然是不樂意﹗」她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


  「很好,果然是『心直口快』的丫頭,我記住了。」說完,騰格裡繃著一張冷酷的臉龐,頭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姑奶奶呀﹗你這是聰明一世,胡涂一時嗎?你怎么可以對自己的相公說出這種話呢?」白鶴公無奈到沒了力氣。


  兩位老人面面相覷,心想將軍會生氣也不是沒有道理,哪個男人會樂意聽見自己的娘子是因為被點穴和下藥,才會嫁給他的呢?


  「我只是實話實說,他不也是一樣心不甘、情不願地娶我嗎?」紼樂理直氣壯地反駁,半點兒都不覺得自己做錯事了。


  這時,正好走到門口的騰格裡將她所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他停住了腳步,回眸冷冷地替她補充道︰「你這句話說得一點都沒錯,我壓根兒就不想娶你,這門婚事我確實非常心不甘、情不愿﹗」   


  說完,他輕哼了聲,長腿跨出門檻,穿過了滿栽著竹子的庭院,眨眼的工夫就在拱門邊消失了蹤影。   


  「他竟敢這么說……他竟敢說娶我是不甘愿的?﹗」紼樂氣得小臉漲得通紅,一口氣梗在胸口差點換不過來。


  「將軍又沒說錯,他只是在附和你說過的話。」


  白鶴公不知道她干嘛那么生氣,只是從小到大沒見過她這副模樣,好像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卻無力還手。


  「我能說,可他不能說﹗他怎么可以說娶我是不甘愿的?他不可以說,他不可以啦﹗」她毫不講理地嚷道,一顆心沒由來地揪成一團。


  「為什麼?」赤龜爺很惑興趣地湊過頭來問。  


  「因為……」她話才要退場門,忽然又打住了,看到兩個從小拉拔她長大的老人無不一臉興致盎然,就知道他們正等著看熱鬧。


  「對呀﹗為什麼你能說的話,將軍不能說?」白鶴公很親熱地從另一邊靠過來,「小緋兒,好歹白鶴公從小沒虧待過你,你小時候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哭著想家的時候,都是我把衣袖借給你擦鼻涕的喲﹗」


  紼樂秀致的眉梢一挑,覷了白鶴公一眼,怎么?現下竟然給她討起人情來了?要算陳年舊帳嘛,誰不會﹗


  「那你喜歡喝寨主爺爺私藏的好酒,又是誰幫你騙來的?」   


  「這……」當然是她這個鬼靈精丫頭呀﹗


  「哈哈哈,白老鬼,竟然想要用那種辦法要脅紼樂丫頭,真是不自量力。」赤龜爺毫不客氣地取笑起老友,揮揮手要對方靠邊閃,讓他來表現,「出門在外,要記得會套交情,人家像我跟紼樂丫頭交情那么好,不用威脅的爛招數,她也會把話都告訴赤龜爺,對不對?」


  說出最后一句話時,他向紼樂拋了個眼色,仿佛一切盡在不言中。   


  誰跟他一切盡在不言中?紼樂沒好氣地回瞪他一眼,在他靠過來之前,飛快地閃身,讓他撲了個空。


  「我們交情很好嗎?我怎么不記得了?我還以為上次你灌我吃下啞藥的時候,我們的交情就宣告終結了呢﹗」


  這下子,大笑的人換成白鶴公,而赤龜爺一張老臉則垮了下來,「丫、丫頭,咱們有話好說嘛﹗好歹你小時候都是我在當你的靠山,要不,你怎么可能小小年紀就當了小霸王,我們有交情啦﹗有交情喔,對不對?」


  「有嗎?」她完全一副「有這回事嗎」的不屑表情。


  「有啦﹗有啦﹗」


  「不記得了。」說完,她甩頭轉身就走,心裡就像纏亂的毛線般揪成千團,她越想用力解套,就纏得越緊。


  她現下心情惡劣極了。


  本來,等龜鶴二仙離開之后,她會跟他解釋的,她只是不想服輸,他該清楚她的,她真的只是想賭一口氣而已,他應該,清楚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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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那個賭注傳出之后,京城裡到處都有人在流傳著后續發展,有人說紼樂怨恨相公,成了夜夜磨刀的女人,也有人說雷刃將軍不堪被妻子冷落對待,每天都流連風月場所,已經成了一個廢人。


  這些謠言全都傳進了忽必烈的耳裡,讓他不停搖頭嘆息。  


  他知道這些全都是不可信的謠言,而唯一可信的傳聞是,他們小兩口現下的關係真是冰到了極點,簡直就跟仇人沒兩樣。


  這兩個人都是他最疼愛的后輩,手心手背都是肉,還真不知道他應該偏倚哪個人比較好。


  這時,一名宮人拿著信函悄聲地走進來,恭謹地交給忽必烈身邊的內官,「啟稟可汗,弗牙王爺從塞外送來這封書函,說是有要緊的事情拜托可汗。」


  「嗯。」忽必烈點頭,從內官手裡拿過信函,拆開一看,忽然,他眼眉露出了絲絲笑意。


  他轉頭對內官交代道︰「來人,把騰格裡和紼樂都宣進宮來,朕有話要當面對他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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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皇帝老頭把她和騰格裡一起叫進宮裡,到底是為了什麼事呢?紼樂心裡有點納悶,側眸偷偷地瞟了身旁的騰格裡一眼,看見他直視著殿前,完全不把她放在眼底,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


  從那天之后,他就再也一句話都沒對她說過了。


  她知道自己那天是說得有點過分,但他也同樣對她說了過分的話呀﹗人家說一報還一報,他的話讓她的心裡很不好受,他也應該感到高興了吧﹗


  他這個小氣鬼、小鼻子、小眼睛、小雞肚腸﹗她在心裡罵了他千萬遍,惱恨他的無動于哀。


  騰格裡隨她如何去想,在他心雷根本就已經無所謂了。


  他已經讓她又選擇了一次,但再一次選擇,她還是不要當他的妻子。


  「既然你們已經都來了,那朕就開門見山說了,最近朕收到塞外弗牙王爺的請求,他們家有個女兒今年十五歲,只比紼樂小一點,正是適合婚嫁的年紀,他希望朕可以替他女兒作主指一門好婚事。」說完,忽必烈頓了一頓,各瞅了騰格裡與紼樂一眼,仔細觀察他們的表情。


  「賢侄呀﹗對于朕這個提議,你意下如何?」忽必烈轉頭問騰格裡。


  「我……」


  「我反對﹗」


  兩個男人同時望向右手高高舉起的紼樂,沒料到她會突然開口說話,騰格裡斂眉不語,而忽必烈則是呵呵地笑了。


  「紼樂,你別擔心,反正要扶正花善,也要等你不是雷刃將軍夫人之后,對你一點影響都沒有。」


  「怎么會沒有?我們可還在賭局裡,他如果對我不忠不義,就等于是輸了,如果可汗用聖旨逼他娶小外家,等于是讓我平白撿到便宜,我不要勝之不武,所以他不可以娶。」


  騰格裡唇邊泛起一抹苦澀的笑容,他以為自己會聽到一些令人期待的話,卻沒料到,她關心的依舊是輸贏。   


  「回可汗,關於這件事情,臣一點意見都沒有,聽憑可汗作主吧﹗」


  他彷彿沒聽到紼樂所說的話,以一副淡然的口吻說道,從他的神情看起來,看不到一點不願意的樣子。


  紼樂轉頭愕視著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聽到他肯定的答覆,又或者應該說她不愿意相信,整個人有一種被打得眼冒金星的暈眩感。   


  他不是說過,不會對她不忠的嗎?   


  難道,他又是在騙她了?


  那這場比賽算是她贏啰?他不經她的允許要娶小外家,她就應該算是贏了,不是嗎?   


  紼樂垂下小臉,咬唇不語,心裡一點歡欣鼓舞的感覺都沒有。   


  騰格裡側眸覷了她繃凝的俏臉一眼,神情莫測高深,不發一語,直至此刻,他心裡竟然還有期待,真是可笑極了。


  忽必烈看著他們兩人之間的氣氛暗潮洶涌,連忙開口打圓場,「那……沒事的話,你們可以回去了,這件婚事就交給朕來辦了。」   


  話才一退場門,他就發現情況一點兒都沒有改善,唉……其實當初也沒料到騰格裡會答應,還以為他會設下這場賭注,是因為很在乎紼樂呢﹗


  如果騰格裡在紼樂面前義正詞嚴地拒絕這門婚事,說不定就能夠感動她的芳心,局面說不定就不會那么僵持不下了﹗   


  忽必烈嘆了口氣,他提出這門婚事,希望不是弄巧成拙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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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色鬼,沒想到你竟然會答應,只要是女人你都肯要嗎?沒節操、沒道德、沒志氣的大色鬼。」  


  紼樂在騰格裡的腳步之后跟進了書房,一進門,她終于忍不住把心裡的悶氣全部爆發出來。


  她話才說完,就見騰格裡忽然停住了腳步,冷冷地回眸盯住她,「你真是自私,自己不想要的東西,也不許別人碰嗎?」


  「我又沒這么說,你不要含血噴人。」   


  「你明明就不要我,不是嗎?你千方百計想要休掉我這個相公,我說錯了嗎?只要我娶了小外家,就等于是背叛了你,你什麼都不必再做,就贏了這個賭局,沒錯吧?」


  「沒錯。」這個回答她說得很小聲。


  「那你為什麼要阻止可汗替我指婚?我年紀不小了,這幾年的戎馬生涯我過膩了,現下,我想要一個溫柔體貼的娘子,替我持家生子,如何?我騰格裡這個微薄的心愿,你都想要破壞它嗎?」   


  「不是溫柔體貼就不行嗎?」這句話絲毫不經過她大腦思考就沖口而出,就連她自己都嚇了一大跳。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了』他眉梢微微一挑,深邃的眸光顯得有些冰冷,卻又彷彿有火苗在簇動,「說呀﹗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不是溫柔就……」在他的注視之下,她到口的話語又全部吞回去了,古怪不服輸的個性又跑出來了,「我不會讓你如愿的,誰教你要欺負人,我才不會讓你如愿娶到一個溫柔體貼的妻子。」


  「真是個任性的家伙,別以為凡事都可以依你的意思去辦,雷刃將軍夫人這個名號是你不想要的,我要將它送給別的女人,你管不著,也沒資格管。」他睥睨著她的眼眸看起來冷若冰霜。   


  紼樂被他這冷淡的眼光瞧得心裡一螫,她從來都沒有見過他用這種神情瞧她,彷彿她不是他的妻子,而是敵人。


  「出去,我還有公文要看,沒空陪你多說廢話。」說完,他沒再搭理她,轉身往書案走去。


  紼樂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環視四周的孤寂,想到那天他與她曾經在這個書房裡相談甚歡,他朗朗大笑的俊爽模樣彷彿還烙刻在她的心裡,從來沒有淡忘掉。


  她咬著唇,想起了他剛才所下的驅逐令,憤然轉身跑出門去,仿佛一只落荒而逃的敗家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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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那天之后,騰格裡就與花善郡主走得很近,他們同樣都是在塞外長大,能聊的話題不少,從騎馬到搏術,都是他們可以談論的話題。


  這天,真臘的使臣奉他的君王之命,給忽必烈送來了一頭通體烏黑,身形龐大矯健的象,忽必烈看了高興,特地舉行.了一場盛宴,讓他的臣子們都來看看這頭稀奇美麗的大象。


  當然,騰格裡與紼樂都在邀請的名單之中,忽必烈每次有稀奇的玩意兒,就喜歡找紼樂來欣賞,她總是有一些鬼主意讓東西變得更好玩。


  「如何?是個寶貝吧﹗」忽必烈得意洋洋地對紼樂說道。


  「這頭象確實挺不賴的,不過,充其量也只是當只寵物,讓可汗乘著象輦解解悶,頂多就是騎去打獵吧﹗真是浪費了它的大好處,」紼樂沖著大象左瞧右看,露出了替忽必烈可惜的表情。


  「好處?除了打獵之外,這象還能做什么了』忽必烈不解地問。   


  「打仗呀﹗這象比馬兒大太多了,蒙古鐵騎確實所向無敵,但如果面對一群象隊,還能有幾分勝算呢?」她偏著小臉笑著反問。


  忽必烈起初一愣,但隨即明了了﹗   


  「好賢侄,你說呢?咱們蒙古鐵騎能有幾分勝算呢?」他轉頭問向騰格裡,神情是認真的。


  「回可汗,臣早就聽說在南方有國家馴象為軍隊所用,但我軍也不是不能贏,只是勝算會少幾分,象隊在北方不適用,但在南方……倒不失為一個攻擊的方法。」騰格裡淡然地回答,自始至終都沒看紼樂一眼。


  「那倒不是問題。」忽必烈立刻把真臘的使者傳喚上來,討論是否能夠多引進一些大象,最好再派人手過來大元訓練象群。  


  紼樂被晾在一旁,沒興趣知道像這樣的大象還要多進幾只的話題,她不經意地把眼光瞟到騰格裡身上,卻發現他根本就沒在看她,視線完全放在身旁的花善身上。


  他們在聊著御馬廄裡又引進了幾匹大食的駿馬,高碩的體型完全不同于蒙古的原種馬,腳程又快,其中有幾匹更是傳說中可以日行千裡的好馬。


  他完全忽視她的存在,紼樂不喜歡這個被冷落的感覺,非常不喜歡,但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一句話「不喜歡」,她都說不退場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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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輾轉反側,一整夜,紼樂無法入眠。   


  今年的深秋特別濕冷,雨水特別多,每下過一場雨,天氣就會變得更冷,冷到根本就沒有人愿意踏出門,但整個大都城暗地裡還是熱鬧滾滾。   


  每個人都在等著瞧他們賭注的輸贏,她不能輸,也不想輸。


  在她的心裡,一直想著如果連這一次也輸在他的手裡,那就太沒志氣,太沒有用了﹗   


  可是,如果她贏了他,得到的最大犒賞就是可以離開他。


  突然間,她變得不太想贏了﹗


  因為那個獎品她一點兒也不想要。紼樂輕咬嫩唇,再次翻身,老是覺得自己在這張大床上找不到一個安穩的位置可以入眠。


  她勉強自己閉上雙眼,想到的卻是那夜他擁她而眠的溫暖臂彎,或許她根本就是倦極而眠的,但不可否認的是她從未睡過那么安適的一覺。


  她一會兒睜開眼,一會兒又閉上眼,不知時間究竟過了多久,窗外隱約地泛出了亮光,宅子的另一端傳來了家仆活動的聲音,空氣中飄散著早膳的食物香氣,一陣陣地飄進房裡面。


  紼樂坐起身,終于放棄勉強自己睡覺,一閉上眼,就會想起騰格裡,還有她應該喊一聲表妹的花善。


  此時,她心裡沒再多想,匆匆地起身穿上衣鞋,才正要出門,就碰見昊紅端了一盆熱水進來要給她洗臉。


  「主子,你要去哪兒?外面天色還早,一會兒早膳就會送過來了。」昊紅擰濕了絹巾,遞給紼樂擦臉。


  紼樂敷衍地擦了手臉了事,頓了一頓,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將軍呢?他也在用早膳嗎?」   


  「不,將軍早就出門了,聽說他和花善郡主合同了一早要去晨騎,聽說郡主她的馬術很好,在蒙古可是第一女高手呢﹗」他們當下人的平時無聊,最會說的就是主子們的閒事雜聞。


  昊紅一時說得高興,沒注意到紼樂臉色變得落寞,她將絹巾交回昊紅手裡,轉身走進內室,鞋也沒脫就躺回暖炕上。


  兩個人一早就出門;他就巴不得時時刻刻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嗎?紼樂翻身趴在被褥上,一手揪著胸口,好讓一顆心感覺起來沒那么疼。


  但她忽然想到,就讓她的心疼死算了,疼死了就不會再煩,疼死了就不會再隨便就想起騰格裡,一顆心讓他佔據著,再也不像平時灑脫的她。


  門外開始蒙蒙地下起雨,天候變得更加冷冽,她將小臉埋進被褥裡,任由昊紅怎么喊喚都不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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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軍回府了﹗」


  房門外傳來家仆們的吆喝聲,通知府裡的人主子回來了,有人忙著準備暖爐,有人忙著把燒開的熱水送上來,因為騰格裡回府的時候,身上的衣袍是半濕的,他一回府,書房那裡就變得門庭若市,家仆們來來去去。


  紼樂坐在早就冷掉的早膳之前,筷子停在半空中,好半晌沒再把食物送進嘴裡,所有的心神都專心在門外的動靜上。  


  這早膳她才吃了幾口,其實她根本就吃不下,但昊紅很堅持要她少說吃一點,免得餓壞了身子。


  他回來了,也一起把花善帶回來了嗎?她滿腦子都在想這件事情,幾乎是半刻也坐不住了。  


  「主子,你只吃這么一點點,怎么夠呢?」昊紅從門外進來,看見桌上的膳匙幾乎都沒被動過,急忙地喊道。


  「將軍回來了?」紼樂把碗放下;沈著俏顏問道。


  「是,將軍淋了一點雨,正在沐浴更衣。」昊紅沒有多想地笑答。


  「他……把郡主也帶回來了嗎?」話才問完,紼樂心裡就覺得好緊張,生怕聽到答案是肯定的。   


  「將軍是一個人回府的,大概是下雨讓他們提前結束晨騎吧﹗」


  一聽到騰格裡是單獨回府的。紼樂再也坐不住,猛然起身往外跑去,一古腦兒地沖進冰冷的雨幕裡。


  「主子,多穿件衣服……不不,外面在下雨,你好歹撐把傘再出去吧﹗」昊紅一見傻眼,忙著追出去,捉起門邊的油傘要交給主子。


  「別跟來。」紼樂轉頭喝住了她。


  「可是傘……?」昊紅愣在原地,油紙傘在手裡舉得高高的。   


  「我不需要撐傘,別跟來,要不然會壞我的事。」說完,她不等昊紅再開口說話,冒著雨往書房的方向跑去。


  雨很冷,但她的心口是熱的,像是火焰燒過的灰燼,還殘留著一點余溫,就像是僅存的希望般,她小心翼翼地捧著,不讓它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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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冷的雨水幾乎冰進她的骨子裡,冷得她幾乎沒有感覺,但她並沒有退縮,站在天井之中,淋著冷雨,美眸一瞬也不瞬地盯著書房緊閉的門扉。


  這是她最後的賭注了﹗也許在她的手雷根本就已經沒有了籌碼,但她還是想要賭賭看。


  她不想贏了﹗


  面子和骨氣她都可以不要,因為,如果她要了面子和骨氣,就一定要把騰格裡讓出去,她發現這不是犒賞,而是懲罰。   


  雖然她嘴裡嫌棄著他替她畫的眉,但心裡並不是真的那么討厭,如果真的如此厭惡,早就用水洗掉了,哪還會留著讓別人看到呢?


  她只是不想承認,承認當他專心在替她畫眉時,她看著他心兒怦然,像是被人緊緊掐住的感覺。


  有點高興,有點害羞,甚至於不知所措,半點兒都不像是平常的她。


  騰格裡梳洗更衣過后,走到書房門口,看見了在天井中被淋了一身是濕的紼樂,幾乎是立刻地擰起眉心,神情變得嚴厲。


  看見了他,紼樂心裡一陣忐忑,他會不會對她視而不見?


  就像那天在象宴上,把她當作不存在一樣﹗


  好冷,她感覺到心口那一點火花余燼,就快要完全消滅了。   


  「你以為自己在做什麼?沒看到外頭在下雨嗎?」騰格裡低咒了聲,等他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冒雨走到她的面前。


  「我有話要跟你說。」太好了,他沒有假裝看不見她。


  「有話那裡都可以說,跟我進去﹗」他伸出大掌擒住她纖細的手腕,轉首將她往屋裡拉去。


  「我不要﹗我們就在這裡把話說清楚。」她使出吃奶的力氣想要掙開他,但他筋肉結實的大掌太有力了,讓她感覺就像被鐵套鉗住一般。


  「我沒有話要跟你說。」他冷冷地回答,捉住她另一只纖臂,打算要將她整個人架起來,往屋子裡扛去。


  「你有﹗」她尖聲大叫,伸手用力地推開他,本來以為無法撼動他,卻沒料到因為雨水滑脫,他忽然放開了鉗製,她整個人跌到前兩天才翻過土的花圃裡,泥水濺了她一身,看起來好不野狼狽。


  看到眼前這副景況,騰格裡怔在原地,看著她從一開始的驚訝無語,慢慢地扁起小嘴,沾著泥水的小臉皺成一團,一雙美眸頓時成了兩泓汪汪水潭,像只落水狗兒般低哭了起來。


  「快起來,我叫下人準備熱水,讓你把身子洗乾淨。」他的嗓言變柔了,走到她面前,伸手揪住她一只纖細的膀子,作勢要將她拉起來。


  「我不要﹗」她沈著身子不肯合作,打算在這個泥堆裡賴定了。


  「有話我們進屋子裡再說。」


  他輕嘆了口氣,心裡真是服了她,她這妮子從小把冒險犯難當飯吃,都已經嫁作人婦了,還是不懂得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嗎?


  她不在乎自己,就不在乎他這個身為她相公的男人會心疼嗎?   


  老是跟在她身后擔心煩惱,他究竟上輩子做了什麼虧德事,這輩子才會像是欠了她似的,老是要時時刻刻為她操心不已呢?


  「我不要,一進屋子裡,你一定又會找藉口轉移話題,又或者是忽略我的存在,不跟我說話了﹗」


  聞言,他斜斜地挑起一道濃眉,居高臨下地覷了她一眼,「你這是在賭我會關心你嗎?如果我不關心你的話,根本就不必跟你站在雨裡淋得一身濕,也不用替你操心會傷風得病,你在賭這一點,是嗎?」


  「是。」她非常老實地點頭。


  「放心吧﹗我會請大夫特地把藥開苦一點,讓你好好嘗一下苦頭。」他輕哼了聲,很生氣自己會為她心軟這一點被利用了。  


  聽他這么一說,她的眼眶再度泛紅,滾下來的淚珠與雨水混成一塊兒,根本就分不清楚了,她抬起手背用力地拭去臉上的濕痕,但幾乎是立刻又被雨水和淚水給覆滿整張小臉。   


  她本來就是在賭,賭他對她會有一點心疼,看見她站在雨中那么可憐的模樣,會好好聽她把話說清楚,可是她錯了﹗


  他根本就不想跟她說話,還幸災樂禍要大夫開苦藥給她吃,根本就是咒她生病,就算看到她那么可憐野狼狽的樣子,還是不肯給她一個把話說明白的機會,說到底,他根本就是對她沒有感覺了﹗


  或許,他根本已經鐵了心,要休了她去娶別的女人了﹗


  看到她一副好像被他欺負的脆弱樣子,他忍不住又氣又惱,喉間發出一聲低吼,現下到底是誰在欺負誰呢?


  口口聲聲嚷著不要他這個相公的人,不就是她自己嗎?明明是她將他耍得團團轉,看到她這副模樣,卻教他以為自己才是那個做錯事情,應該要好好反省的大壞蛋,這世上還有天理存在嗎?


  騰格裡懶得再跟她在雨中糾纏,彎下體將她整個人扛上肩頭,大步地往屋裡走去,語氣不舒爽地哼道︰「你這狡猾的妮子,難道真覺得自己不需要吃點苦頭嗎?明明知道人家會為你擔心,會心疼你,你就捉住我這個弱點,任你予取予求了,是嗎?」


  他話一說完,她並沒有立刻答腔,一雙小手緊緊地揪住了他背后的袍子衣料,就在他以為她不會回話的時候,忽然感覺到她伏在他的寬背上,輕輕地發出了一聲哽咽的抽泣聲。


  「我沒有。」她小聲的說,音量只足夠讓他在滂沱大雨中可以清楚聽見,「我沒有想要利用你,我只是想要你聽我說,我……喜歡你,你不要娶別的女人,我喜歡你啦﹗」


  他渾身一震,停住了腳步,久久無法回神,不敢置信自己真的聽見了她所說的那番話,他真的可以相信她嗎?


  「你是因為不想把我讓給別的女人,所以故意說這種話來迷惑我嗎?」他刻意硬著聲,冷冷地問道。   


  「才不是,我才沒有那么壞心眼。」她抽噎不止,在他的肩上哭得快要喘不過氣,「我輸了,我任你宰割,你要做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要喜歡上別的女人,你喜歡我,不要喜歡別的女人……不好?」   


  「大聲一點,我聽不見你說的話。」   


  「不要喜歡別的女人……」   


  「上兩句話。」他替她訂正道。  


  「我……」明明知道他想聽什麼,但話就像石子般梗在她的喉嚨,花了好大的力氣還是說不出來。


  他這是存心欺負人嗎?難道不曉得說那種話需要看心情和氣氛的嗎?


  剛才她是一時衝動,現下她說不出來了啦﹗


  「不說是嗎?好吧﹗我想自己應該是聽錯了,咱們就當作剛才的話一句都沒說吧﹗」說完,他又繼續邁開長腿,往屋子走去。   


  「不要﹗」她急得大聲嚷叫,心裡好氣惱他的刁難,但還是只能乖乖地把話招出來,「我說就是了,我認輸了,就任你宰割吧﹗只要你別娶花善,你要對我做什麼都可以﹗」


  一抹淺淺的微笑躍上了他的唇角,似乎非常滿意自己所聽到的話,但他沒答腔,兀自地往屋子裡走去。


  「你聽見了嗎?我已經說了你想聽的話,你聽見了嗎?」


  他依舊老神在在,一句話也不回她。


  這時,被他扛在肩上的紼樂心裡忐忑不安,猜測他為什麼不說話,該不會又想假裝沒聽清楚,還是他又想捉弄她了?


  她小手緊緊地捉住他背部的袍子衣料,心裡對他真是又愛又恨極了﹗   


  騰格裡扛著她走進屋裡.在他們的身后,冰涼的雨水漸漸地轉變成了白茫的雪花,一片接著一片飄落,漸漸地將整個枯葉落盡的荒涼大地變成一片雪白,純淨的顏色彷彿一切都將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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