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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贖罪新娘 作者:念眉

贖罪新娘 作者:念眉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nebula 您是第2072個瀏覽者
多年的喪親之痛,讓他日益扭曲的心中除了復仇,別無它物,按捺住心中對她莫名的渴望,
  不顧親人的勸阻、責罵,一心只想利用她當棋子,以進行他的復仇行動。
  為了替父親當年的過錯贖罪,
  也為了她自己那顆愛戀他的心,
  明知他是有計劃的接近她,
  明知他口中所吐出的甜言蜜語、情話承諾皆是說言,她也只能順著他所導演的戲碼,做個稱職的演員,在婚禮來臨時,讓自己成為被惡意遺棄在禮堂的新娘……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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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只要你點頭答應幫忙,你短期內必須籌齊的那筆錢,明天我就馬上匯一部份進去你在銀行的戶頭裡。」四十中旬的婦女由緊繃的牙關擠出這些話,緊繃到下巴都會疼痛的地步。

  她的指節泛白,一股恨意從皮膚蔓延到骨髓裡,手上突起的青筋清晰可見。

  一年的時間,夠久了,這些日子她沒有一天好過,所等待的就是今日的復仇。

  一年前,她結婚二十年的先生,因生意上的失敗而在家中自殺身亡,那一幕如今想來,依舊刺痛著她的心扉。

  她知道是誰將他逼到絕境的,而她要對方加倍地償還。

  「你這麼相信自己,確定我一定會答應你?」男子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將內心被她的話給撼動。受到驚嚇的那一面隱藏起來。

  嘴角揚起一記冷笑,安玉湘點燃一直安放在桌上的煙,逕自吸了起來,「因為我太明瞭你的處境,你需要這筆錢。」

  她為什麼要調查他?愣了好一會兒,男子總算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有一份正當的工作,收入也算不錯,你既然調查我的一切,應該知道我替國內享有盛名的企業廣明……」

  「住口,我永遠不許有人在我面前誇讚廣明建設,為姓倪的說好話。」她相當強硬的態度,令人不寒而慄。

  覺得自己有必要搞清楚狀況,綽號老五的男人開口問道:「我們家老爺究竟是那兒得罪你了,讓你得用取他的性命來解決問題?」

  在倪家擔任司機算一算也快滿六年了,老爺和夫人待人很客氣,從沒拿他當下人看待,他認為以他們夫婦倆這般的和善性格,不應該會得罪外人才對,他實在想不透眼前的陌生女人為合苦苦相逼?

  「哪來這麼多廢話,我只要你的答案。」沒時間和他

  這突來的精神杭衡,安玉湘耐不住性子,脾氣再度被提了起來。她的雙眼憤怒地閃爍著,看起來像是正朝著天空燃燒的火焰。

  被凶得有些莫名其妙,老五心生不悅,不假思索的回答,「老爺對我這麼好,我怎麼可能做出背叛他的事情?」

  「好,這句話是你說的,既然如此,你心中那個望女成鳳的偉大心願可能也實現不了了。這麼好賺的一筆錢你眼都不眨的就將它往門外推,我還能說什麼?」她冷哼了聲,卻尚未有逐客的念頭。

  她還在等,等待人性的自私與貪婪,可怕卻也可愛的那一面。

  「我……」五十萬……多誘人的一筆報酬。他只須裝生病向倪家告個假,錢就這麼進荷包了,什麼事情也不必做吶,他到底在躊躇什麼,為什麼還不鬆口答應?

  老五最終還是輸給現實情況了。女兒即將從學校畢業,他和老婆都有意思送她出國唸書,但在金錢方面的問題總是擺不平,他不是沒想過向倪家老爺開口,但男人最注重的面子與自尊,再三地壓抑著他的行動。

  現在有這個如同天外飛來的財富在眼前降落,他也不用難為情地向他人開口借錢,想了又想,他是該好好把握機會的。

  「再給你三分鐘的時間考慮,別說我不給你賺錢的機會。」看他猶豫。搖擺不定的神情,她知道成功不遠了。

  一年來,壓在她心裡的仇恨終於要宣洩而出了。

  「好,我答應你。」狠下心腸,老五還是被現實環境所逼,迫於無奈的點頭答應了。

  反正事情也不一定就會成功,無論如何,他都要勸服倪家老爺避開這次的危險。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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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這個星期假日想到那兒去玩?」金舜國停止切小牛排的動作,問著坐在對面正專心品嚐美味食物的左熙亞。

  他就是著迷於這樣的她,無論做什麼事情,總是專注的面對,不造作不虛假,很真實的一個女人。

  感謝老天爺,讓他有幸擁有這麼個小女人當女朋友……但這樣他還不滿足,他想要成為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沒錯,他要娶她。

  看著金舜國,左熙亞認真地想了好一會兒,「不了,我們連續幾個假日都往外頭跑,這個星期日休息一次吧。

  她朝他綻放一個甜美的笑容,臉上的笑容因為酒渦而刻劃得更深了。

  「都順你的意。」金舜國沉醉在此刻兩人共享的迷人感覺。在她抬起的臉龐上,是否也有一絲幻想,她可能在他身上看到足以托付終生的某些優點嗎?

  應該有的,畢竟兩人的交往已不是一年、兩年的時間了,他明白熙亞對他不是沒有感覺的。

  這麼近的距離,她聞起來的確像花一樣,但是他無法形容出這種氣味,不是挑逗勾引的味道,卻是那樣子的誘惑著他的心。

  專注在他的視線裡,左熙亞感到些許的不自在,她奮力掙脫這四目交接的一刻。

  「倘若你想出去走走,我可以陪你,不要緊的。」

  她幾乎都要忘記多少年了,自己與金舜國相識進而成為男女朋友關係的時間。

  彷彿是從高中時代開始,就讀隔壁男校的他總會在學校後門口,等著騎腳踏車上下學的她經過,然後跟在她後頭,陪她回家。

  那時候的她即使心裡頭不願承認,也能從一些好事者的口中聽到他對自己心存的好感,甚至毋須調查,他的姓名與聯絡電話、地址便會自動的擺在她的課桌上。就這樣,他們兩個人的開始似乎有些莫名其妙,該說是被男女兩方的好友給撮合成對。

  不過,卻也因好友起哄開的頭,才有今日感情穩定的他們。

  還記得大學畢業後,她接受父母親的安排,實現了自己更深入鑽研商店經營領域的夢想,飛到美國去留學。義無反顧的暫且拋下她與金舜國之間的感情,她有心理準備距離會是情侶間感情的阻礙。

  若是男朋友在這段期間內另覓新歡,她無話可說。然而出乎意料,金舜國沒有,他等了三年,耐心的等待她回來。

  她無法挑剔金舜國的缺點,他是個長輩口中有擔當、肯負責任的現代好男人,事實上,他也是如此。

  他的溫柔與體貼是很多男人所欠缺的,從來不強迫她做任何她討厭的事情,更保留了屬於私人的隱密空間給她,具備如此多優點的男人,她知道打著燈籠或許都找不著了。

  「我說了,順你的意思。想想也有一陣子沒好好的和伯父泡茶、下棋了,你想待在家裡,那麼我就陪他老人家聊聊天吧!」

  點了頭,贊成他的提議,左熙亞沒有答腔。

  盯著自己的女友沉迷了好半晌,金舜國發現自己經過這麼多年,還是逃不開她糅合著性感與溫婉的魅力,他真的希望能夠早日與她共組一個小家庭。

  「怎麼了,這樣看著我?」察覺他的眼神鎖住自己不放,左熙亞嬌紅了臉。

  「我有沒有說過你今天很漂亮?」

  帶笑的睨了他一眼,「別來了,你知道我和一些女人不同,不用常常在我耳邊甜言蜜語,我不是挺能承受這一套!」

  她的嗔笑如同是一顆裹了毒藥的糖果,金舜國知情,卻甘心含下。

  他眼神一轉,態度一變,「熙亞,我們結婚吧!前陣子你說需要時間考慮,現在可以給我答案了嗎?」

  人家說男女朋友交往時間一久,感情會日漸發淡,可是他對她卻隨著時間的拉長,更趨濃厚。有一個優秀的女朋友,他不想成天都提心吊膽著,就深怕她有一天會被別人搶走。

  收進他認真求婚的模樣,陡地,一個惡作劇的笑容浮現在左熙亞的嘴角,「很抱歉,我還是沒有確切的答案。」

  和金舜國在一起,是一種很放心的感覺。在雙方的個性都相當融合,兩邊親朋好友也都看好的情況下,他們兩人的未來似乎早已有個譜,就只差臨門的一腳罷了。而這僅剩的唯一關卡,就是她這個女主角的首肯。

  很習慣於他的陪伴,這麼多年了,她沒興起換男朋友的念頭,總是認為自己會嫁給他,所以她對這一天的來臨,是沒有太大的意外。

  「你……」眼珠子一瞪,金舜國無法置信自己所聽到的說詞。

  「你若能保證婚後還是這麼溫柔的對我,我就嫁了!」

  他明顯的鬆了一口氣,「你在尋我開心?太過份了,害我嚇得差點忘了呼吸!」

  「好了,不鬧了,我該回店裡,你的休息時間也快過了。」瞥了手腕上的表,她推椅而起。

  「你還沒……」

  「這個星期日再說吧,這麼重大的事情總要經過父母親的同意,才能正式給你答案。」

  金舜國欣喜的露齒一笑,女主角一同意,事情就好辦了。左伯父、左伯母早就與他同一陣線了。「好,那我去結帳,你先到車上等我。」

  對金舜國孩子氣的反應感到好笑,左熙亞搖搖頭推開玻璃門,思緒有些飄忽。

  「啊,對不起……」果然,太陷於自己的心情中,她不小心地撞上一堵肉牆。

  注意著老闆臉上的表情,男保鏢皺起眉頭,「小姐,你忘記把眼睛帶出門了嗎?」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因滿懷的歉意,左熙亞一直低頭看著地上的兩雙黑皮鞋,不敢抬頭看它們的主人,這會兒聽到對方的氣焰未減,她的頭垂得更低了。

  「沒有人告訴你走路要看路?」看老闆仍冷著一張臉不發一語,男保鏢只得拚命的指責眼前誠意道歉的女人。

  這是他到倪家上班以來,保護的僱主中最累人也最無趣的一回。

  算了算,從倪家老太爺卸任至倪家的大少爺,兩位老闆待下屬的態度都很和藹,有時候甚至會和他談天說笑。可說也奇怪,這個甫從國外留學口來的二少爺,身上流的確是倪家人的血液,但個性卻差個十萬八千里。

  他不敢奢望他能多捨個笑容給他這個拿人家薪水的卑微保鏢,不過至少他也該多說些話吧。他接手保護他三天了,認真數了數,除了交待開車至目的地外,他的金口動得是少得可憐。

  一張俊秀的臉冷得猶若寒冬。他甚至願意相信他提供的保護根本派不上用場,因為他所散發的冷淡就足以嚇走不肖份子。

  他是以一種獨特的方式令人尊敬的。談到他的修養,他毋須刻意矯飾便已風度翩翩。他知道這樣的男人出現在社交場合,不少富貴之家的名門淑媛肯定又要趨之若騖,但看來她們得有一顆強壯的心臟才行,倪家二少爺的個性不是好惹的。

  「我剛才分神了,真的很抱歉。」左熙亞沒見過如此沒度量的人,她緩緩的將頭抬了起來。

  一直出口罵她不是的男人,模樣長得凶神惡煞,很是嚇人。但他身側冷眼看她的另一個男人,散發出來的氣勢更教人心顫。

  「需要現金賠償嗎?」倪震飛審視的眼光掃過她全身,不屑的問。

  終於,她看到那個主導整個情況的男人的嘴角牽扯了下,只是他的話似乎有點難懂。

  「什麼意思?」

  「你們這樣的女人不是不收支票的嗎?開個價出來吧,方纔那一撞,我的胸膛是否讓你身上多處都瘀血受傷了?」

  「你拿我當專好拐騙的女人?」氣呼呼的瞪著他,左熙亞不想與陌生人有過節,只是眼前的男人態度太過惡劣了。

  她真的是不經意才撞上他,不是存心也非故意,為什麼他就無法有度量的原諒她無心之錯?

  「不是嗎?」台灣的女人擅長此道,在他二十三歲離開這片土地時就明白這一點。

  她們憑些不入流的手段來引有錢人上當,依恃著他們不想惹事的心態,總是花錢消災,而一而再、再而三地,讓她們賺這種錢成了習慣,信以為真的認為每個有錢人都是傻子……可憐,偏偏他不是。

  這個外表清秀的女人若以為他是台灣龍頭企業家之子,就有大把的鈔票可以騙取,那她就大錯特錯,他不會讓她順心如意的。

  「對不起,你真的猜錯了,我千真萬確不是。」這個有錢公子哥兒行為舉止帶著一股傲慢的自大,令人反感,她不想與他繼續這無謂的爭執。

  揚起了眉,眼神透露著懷疑,倪震飛撇頭看了保縹一眼,「給她二千元,當是賠罪金。」

  不可能接受這樣的污辱,左熙亞忙不迭他說:「若是你已原諒我方纔的不小心?那麼我該走了。」

  「這是我能被你壓搾的最高額度了,你再惺惺作態,會連一毛錢也要不到。我不如那些呆子,能夠容忍你們這種女人獅子大開口,你儘管去散播我的小氣,說遍我的壞話,我不在意。」

  正午的驕陽曬著女人光滑的肌膚,使她的雙頰及鼻樑覆上一層玫瑰紅的顏色。這副相貌的女人出來進行騙術,很多男人會上當吧?

  強壓下心底的不悅,左熙亞還是硬擠出笑容,強迫自己將他的話左耳進右耳出,「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連你叫啥名字也不曉得……」

  「怎麼回事?」發現自己的女友與兩個陌生面孔的男人站在餐廳的正門口,結完帳的金舜國加快腳步的來到她身邊,親暱的摟住她的肩膀,似乎在標示著所有權。

  「沒事,我剛才不小心撞上人家,已經道完歉,我們可以走了。」左熙亞急著想離開,這個高傲的男人出口的一字一句都太傷人。

  陪著笑,金舜國也給對方一個充滿歉意的眼神後,才帶她往停車場走去。

  「少爺?」看老闆還杵在原地沒有移動腳步的跡象,保鏢出聲提醒。

  「進去吃飯吧!」

  「你既然回來了,也是該我休息的時候了。」彷彿肩上扛的龐大壓力,一時間全鬆懈下來,倪震武呼出了一口長氣。

  對於商場上的一切,他是一點興趣也沒有,無奈因為震飛的出國留學使得他這個身為大哥的必須擔起責任,替他處理公司內大大小小的事情。

  雖然身邊有身經百戰的祖父母的敦敦指導,但面對非己所學的領域,他一直處於力不從心的狀態。

  「大哥,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抬眼望向自己的親生兄長,倪震飛發現他真的學不來他的灑脫。

  「直說吧,只要無關公司的事,什麼都好談……不,不會吧,你的眼神不是在告訴我你想要求的事情正是廣明的事?阿飛,你該知道這幾年我的壓力有多大,我注定不是吃這行飯的!」

  倪震武急著表明自己的立場,要他再一次踏進公司大樓,簡直和要他的命差不多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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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半個月的時間就足夠了,你再幫我坐鎮這段期間……」

  「阿飛,別說大哥不幫你,你也明白的,我好不容易等到你學成回國,要不趕快趁著爺爺、奶奶注意力尚在你身上的時候飛出去,拖到他們的精神又回到我這邊來,我想踏出台灣這片土地是難上加難了。」

  他很有自知之明,從小他對做生意方面的興致缺缺,是讓他不受祖父母疼愛的主因。他們總認為一個企業家的第三代子孫對繪畫情有獨鍾,是件相當可恥的事情,拼了老命也要扭轉他的想法。終於他在他們的控制下學習了幾年交際手腕與談生意的技巧,說什麼也不可能這麼輕易的放過他。

  他太瞭解他們了。

  爸爸、媽媽縱容他依著興趣打造未來的路,震飛也願意獨自撐起廣明的公事,他很感謝他們。只是祖父母這關,他奮鬥至今仍未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我會幫你說服他們兩位老人家的。只要你再幫我一陣子,你想到法國學畫的事情包在我身上。」倪震飛保證。

  「沒用的,或許他們是比較聽你的話,但我想他們更希望有兩個聽話的孫子。」

  從沙發上起身,倪震飛走至落地窗前。他抽離思緒,盯著玻璃窗裡的影像,他的鼻孔自動,鼻息在窗上籠罩了一層薄霧。

  他的計劃需要有他的協助。

  「爺爺奶奶看得到我的能力,我已經回來了,公司內的事情以後只要我一個人處理就已足夠,他們可以真正的退休了。而他們也會知道強迫你做不喜歡的事情,你是不會快樂的。」

  這幾年來廣明的掛名總裁也許是大哥的名字,不過聰明人都曉得,幕後操縱者是商場老將倪正,大家擔怕的也是他的名諱。

  爺爺不傻,他清楚強摘的瓜不甜,大哥的心不在商。他一點也不積極,而這樣性格的人根本不適合做生意,爺爺此刻的作為不過是最後的掙扎,他就快放棄了。

  倪震武置疑的揚起眉毛,「阿飛,你這麼努力勸服我留下,到底為的是什麼事?」

  他自國外回來後,發得更陰沉了,情緒內斂得讓人感覺陌生,他無法料準他在想些什麼。

  倪震飛意味深長的注視著他,「你不會想知道的。」

  他冷冷的勾動嘴角,邪惡的表情讓人心生畏冷。

  「該不會……」

  「沒錯,我要報仇!」倪震飛心中填滿強烈的憤怒,反而使他保持了極度的冷靜。

  「爺爺不會准的!」這麼明確的回答,教倪震武背脊竄起一陣涼意。

  「所以我要你幫忙,替我在他面前做掩飾,就說我剛回台灣想要先適應幾天才正式上任。」他的聲音仍舊驚人地沉著,並有著脅迫性的鎮定。

  明白了弟弟的打算,倪震武想盡辦法也要阻止,「爺爺知道會大發雷霆……」

  「那也是在我成功報仇之後的事情了。」一股恨不能毀滅一切的憎惡感燃起他的復仇意志,任誰都澆不熄。

  雙親的不共戴天之仇,他已隱忍了憤怒多年,不是不報,他是在等待時機的來臨。

  如今,他順利從美國取得學位回來,除了要繼承家業外,也該是秋後算總帳的時候了。不論當年的兇手是什麼身份,有著什麼樣的社會地位,他都要以他的命來慰祭父母在天之靈。

  仇恨在他心中發醇成長,沒有因時間的流逝而淡化,致命的緊張情緒纏繞住倪震武的心。

  「為什麼你非要這麼偏激,爺爺說了,那只是一件意外!」

  「哥,我很懷疑你是真的不懂還是逃避真相?爺爺這麼說是因為他認命,他老人家迷信於算命師說的話。但你不同,你是個二十世紀末的現代年輕人,為何連你也看不清事實的真相?」他的聲音在發出一段憤怒的話語後逐漸平息了下來。

  當年他父母的座車會發生煞車失靈這樣的事情,他堅決相信絕非突發事件,而是人為蓄意破壞,那個布下這個陷阱的人,他會抓出來的。

  「但連警察都採集不到指紋,你要如何懷疑別人?就算爸媽真的是枉死,可是冤冤相報何時了,他們生前不是教我們要懂得原諒別人的過錯嗎?」

  他的話令倪震飛全身竄過一股強烈的感情,因回憶起雙親對他的好,而再度引發他所聚積的憤怒。

  「這種過錯可以原諒嗎?不,我沒有你寬大的胸懷,因為你不是間接害死爸媽的兇手。是我!如果那天不是我的生日,如果爸媽沒有為了我的生日禮物而出門,他們就不會坐上那輛車,他們就不會死!我要報仇,我一定要報仇!」

  他心中無聲的憤怒再也聽不到憐憫,猙獰扭曲的臉上說明他激昂的情緒。

  「阿飛……」他的樣子教倪震武心生不忍,他明白這件事情肯定壓得弟弟喘不過氣,只是沒想到他對自己的自責依然如此深切。

  爺爺送他離開台灣,就是不要他觸景傷情,誰知道他一點都沒變……

  他要如何讓已經盲目的他明白,報了仇也換不回父母的生命,要怎麼告訴他生死有命的道理?

  「別再說了,是兄弟的話就幫我擋著,我會證明事實給你們看的!」惡狠狠的目光瞪著窗外,老天爺作證,他倪震飛必報父母之仇!

  愉悅地和管理員打了個招呼,左熙亞提著裝滿兩個袋子的現沖咖啡搭了電梯上了六樓。

  「綠色」咖啡廳是她回台灣後,憑著自己的一些積蓄所獨資經營的一家小店。因為店內的設計來自於她喜歡的顏色,綠色的植物,淡綠色的桌巾、窗簾,還有各式特別的帶綠咖啡杯,故而命名。

  「左小姐,你又來送咖啡了啊!」一位負責行政方面工作的小姐一看到左熙亞,立刻親切的問好。

  有些手忙腳亂的抬高手上那重量不輕的袋子,瞪眼盯著她記錄的紙條。「嗯,今天六樓訂了三杯,請你幫我問一下是誰要的。」

  在取出三個圖案設計呈現一片大自然景色的外帶咖啡杯放在櫃台上後,她忙著趕往下一個地點——七樓。

  這樣的工作是最近才開始的。原先「綠色」並不服務外送顧客,可因為咖啡廳就開在惠宇大樓的附近,廣明建設大部份的員工都是店內的常客,有時候在中午休息時間想喝杯氣味獨特的咖啡,卻為了店裡總是高朋滿座、座無虛席的情況而抱怨,經不起他們一再的反映,於是她答應了這個不在服務範圍裡的要求。

  一上七樓,眼尖的櫃台小姐瞧見她的身影,一刻也不停頓,像廣播電台般扯開喉嚨,「高應欽,你的夢中情人來了!」

  就這麼瞬間,左熙亞的臉紅了,整個七樓的辦事處人聲鼎沸了起來,大家喳呼的聲音不絕於耳。

  她早知道又會是這種情況,所以事先做好了心理準備,誰知道又是像以往同樣的情況……哎,她何時才能擺脫?

  看到因緊張而調整著氣息,朝自己展露靦腆笑容的男主角,左熙亞在心中暗暗歎了口氣。他究竟要自己如何表示才願意死心?

  「左小姐……」高應欽被同事取笑得一臉尷尬,搔著頭,淨是難為情的神色。

  「我們七樓要了五杯咖啡,而其中三杯都是這位高先生囊括了。」櫃台小姐取笑道。

  「是呀,得不到你的人,能喝到你親手調製的咖啡,他就心滿意足了。」一位男同事嘴巴也不饒人。

  「不過我在想他每天上班都喝這麼多咖啡,是不是為了晚上可以失眠多想想左小姐你!」

  你一言我一語的調侃,左熙亞快被轟炸得大喊吃不消了。

  高應欽不放棄就算了,她不懂為何他的同事們還要跟著起哄,大家都明白她有男朋友了,不是嗎?

  「我還有幾個樓層要送,先走一步了。」稱得上是逃之夭夭,她飛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喘了一口氣,看著手上的外送單據,左熙亞慶幸八樓至十一樓都沒有職員想喝咖啡,此時此刻她已無暇去應付任何人了。

  緩步踏在十二樓的磁磚上,終於,這兒不會有人說些挖苦的話了。

  「周秘書,我送咖啡來了。」她強打起精神,綻開一個很勉強的笑容看著為人可親的秘書小姐。

  周秘書瞭然於心的放下手上的筆,「熙亞,看你的樣子就能準確的猜到,今天的外送顧客又有七樓的同仁了。」

  七樓有個對「綠色」咖啡館女店長窮追不捨的男同事,幾乎是全棟大樓眾所皆知的事實,無奈男有情而妹無意,所以大家早就明白他的機會等於零。

  「任我怎麼說他都不死心,我實在沒轍了!」左熙亞露出一抹苦笑。

  「七樓業務部的人真的很有業務員死纏爛打的功夫。你就拿出你平日對待推銷員的那一面與他周旋就夠了。應該不會很久了,他會知難而退的。」

  將兩杯咖啡放在她面前,「不說這個了,你要的特調咖啡,今天精神不濟嗎?一個人喝兩杯。」她關心的問。

  神秘的搖了搖頭,周秘書道:「不,是我偷懶,今天工作好多,我沒時間到十一樓的休息間去泡咖啡給總栽,所以只好叫外送了。別說出去喔!」

  偏頭想了好半晌,「你們總裁不是不碰咖啡嗎?」

  在左熙亞的記憶中,經過廣明建設的員工口耳相傳,她幾乎敢確定全公司的人不分階級,大半都到「綠色」消費過,唯獨不見他們總裁的廬山真面目。據聞,他是不喝含有咖啡因飲料的男人。

  今天怎麼了,心血來潮!?

  周秘書睜大驚訝的眼睛,「你還沒聽說呀,我們總裁換人了,原來他有個一直在國外唸書的弟弟……」聲音突然壓低,「不過原本的總裁現在還是掛名的老闆,內部消息傳來好像是再過一陣子才會正式宣佈上任。」

  「為什麼要這樣做?」感染到她的情緒,左熙亞雖然分不清這件事情重要性的程度,但她順著周秘書的口氣,音量也跟著放小。

  她聳聳肩,「我也不知道,拿人家薪水嘛,哪能管太多事。只是這幾天觀察下來,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什麼?」覺得自己實在八卦的和坊間的三姑六婆差不多。每回到廣明十二樓來,總免不了聽周秘書道人長短一番才離開。

  「即任的總裁和將卸任的老闆個性上的差距根本不像兄弟。新的頭頭呀,冷漠得和冰雕沒兩樣,非但不多說話,而且酷愛咖啡,一天總要來個三、四杯才肯罷手,怪恐怖的。」

  「那他對咖啡的口味會不會很挑剔,我擔心他不能適應我們店裡的特創調配技巧。」她的描述教左熙亞不禁寒毛豎起,一個嗜喝咖啡的老饕,肯定會有很多意見,說不定還會有不堪的評語……

  「放心好了,好歹你也是喝過洋墨水的留學生,功力不弱,要對自己的手藝有信心,已經這麼多人給你肯定了,你應該要相信自己。更何況我倒認為他的個性過於怪異,喝咖啡或許只為了打發時間,他不會懂太多的!」她惡作劇的對她眨眼,老闆不在,要怎麼批評任由她了。

  周秘書的動作逗笑了左熙亞,「我說你才是惡人無膽,這會兒若他站在你跟前,看你敢這麼說嗎?」

  「不愧是朋友,夠瞭解我!」她笑著回答。

  抬頭看到辦公桌後的壁鐘已到達十一點鐘,「不打擾你辦公,快中午了,我得回去店裡幫忙。」

  「好,今天下班有空去找你聊……」眼神一變,周秘書對著左熙亞使眼色,輕聲說道:「我們的新老闆回來了。」

  周秘書的提醒,讓左熙亞不敢再和她多談上一句話,轉身就走。但在跨出第一步後,她不知打從何處來的勇氣,好奇心驅使她抬頭看一眼被形容得像怪物的廣明新任總裁。

  不過好不容易凝聚得來的勇氣,卻短暫得只有三秒鐘。她的視線在接觸對方同樣觀察的眼神後,慌張地縮了回來,擠出一個笑容,禮貌的點了個頭,立刻趕著下樓。

  餐廳門口那個不長眼睛的女人?是的,倪震飛確信自己的眼睛不會看錯。

  但,她忘了他了吧,她眼睛透露出的陌生情感是這麼告訴他的。

  「周秘書,你在公司很多年了,應該知道會客室在十樓。」他踏出電梯恰巧看到兩個女人愉快交談的樣子,他相信他的秘書與那個女人認識。

  「總裁您誤會了,那位小姐是附近咖啡廳的店長,她來送咖啡的……對了,我也替您叫了一杯,當然,如果您不喜歡,我可以去幫您沖一杯……」

  瞥了眼桌上的兩杯咖啡,倪震飛沒有直接回應,「聽說七樓一片混亂,為什麼?你打電話去問問看。」

  方纔他一進大樓,就聽到幾個管理員在閒談,甚至打賭七樓此刻是笑鬧聲不斷,身為總裁的他猜測不著是怎麼一回事。不過他懷疑公司是否允許上班時間開場同樂會?

  「呃……我想我知道為什麼……」慘了,七樓業務部門要被削了。

  給她一個眼神,他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應該……和剛才那位小姐有關係……」

  突地,倪震飛糾起眉毛看著她,那個女人來他的公司鬧了什麼笑話?

  周秘書覺得自己的呼吸早已亂得沒有規律,她想這是老天爺在報復自己稍早前說過人家的背後話。「因為七樓有一位男同事……很欣賞左小姐,所以……」

  「所以他拿上班時間來追女朋友?」他不怒而威的口吻,教秘書小姐的頭再也抬不起來了。「幫我叫業務經理上來見我。」

  「是……」周秘書唯唯諾諾,就怕惹毛了他那不定的情緒。「那咖啡……」

  「端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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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從公文櫃裡拿了一份員工守則交給業務經理,倪震飛只說了一句話:「將這些條例規則要你的直屬職員抄一遍,廣明建設不聘請只懂得泡妞而不做事的男人!

  至於你既然貴為公司的主管級人物,希望領導功夫能再加強。」

  「希望總裁再給業務部一次機會,我等一會兒回去會好好說說那些失了職責的下屬……」

  業務經理面對懷著如此大刀闊斧精神的即任總裁,突然懷念起那個作風溫柔、軟派的舊老闆。

  「下去做事吧,我希望今天的事情不會再重演一次。」

  「是,我懂。」

  看著門板輕輕的關上,倪震飛收回的視線被一旁的紙質咖啡杯給吸引。執起咖啡杯,他慢慢的審視著杯子外形的圖樣,而後才小心的開啟杯蓋,嗅著飄散而出的濃郁咖啡香,他不禁閉起眼睛。

  道地的咖啡香,沒想過在台灣也能享受到。

  拿著附送的小湯匙緩緩的攪動著杯中的液體,他就杯口輕啜。當不甚燙人的溫度滑過喉嚨,那種舒服的口感教他輕歎出聲。

  那個女人的手藝的確不錯,莫怪公司的同仁會一致的支持她……比起三合一咖啡的調配,她的沖泡技術更臻圓熟。

  想起那張絕對女性化的秀麗臉龐,他莞爾一笑,忘不了餐廳門口的那一幕,與她十分特別的複雜神情。具備絕佳的沖咖啡技術的她,之於他這個拿咖啡當飲料的男人,是有相當程度的吸引力。

  或許他仍不明白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人,究竟當天一副小媳婦樣的嬌弱模樣是否為真正的她,

  他沒有答案。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他想得到她,甚至可以想像她未著寸縷,雙手緊抓住他,眼中流露出不顧一切的神情。

  沒錯,他想與她來一場身體語言的交流。曾經和多位女人發生過肉體關係,大抵來說那些女人都是一個樣,不就是為了錢而出賣自己的身體。一直以來他的觀念就被培植成如此,所以他難以相信世上有哪個女人不貪錢。

  他要向自己證明這一點……且好些時候沒有放縱了,找她來成為自己床上的玩伴,應是不錯的決定……

  不,他在想些什麼?家仇未報,他怎能有時間想些無謂的事情?

  倪震飛用力的拍打自己的額頭,他相信是這陣子的禁慾搞得神經緊繃,才會為了一個女人而胡思亂想,看來他必須找個鬆弛身心的方法。不過這個方法與那個女人無關,她過於認真的態度不適合自己。

  而她貪錢與否,自然與他不相干了。

  「總裁,有一位金先生找您,他說和您約好時間了,要請他到會議室嗎?」內線電話的鈴聲正好配合上已收回神遊思緒的倪震飛。

  「請他到辦公室來吧!」終於來了,他等待的消息送來了。

  「倪先生,很抱歉讓你多等了幾天,本公司向來辦事都很有效率的,但因為你委託的事情年代有些久遠,所以……」金先生一進門就立刻不停的解釋。

  「我只要知道查到了真相沒有?」

  一個很驕傲的笑容在他嘴角咧開,「這是當然了,我們公司能屹立不搖,靠的就是信譽,既然答應你的事情就絕對會辦得妥妥貼貼。」

  皺起了眉頭,倪震飛斜眠著他,「如果你的話少些。或許支票上的金額會多個十萬塊。」憑他的這套嘴上功夫,死的都能說成活的,他的徵信社要倒真的很難。

  果然識相的閉了口,金先生連忙遞上調查來的資料。

  「完全無誤?」

  「我可以拍胸脯保證。」

  滿含著怒氣,倪震飛調整呼吸後好半晌才翻開資料,「振芳集團?」

  一個似陌生又覺有些熟悉的公司名,教他隨口念了出來。這個企業和他父母的死有何關連?

  「振芳集團現在已經不存在了,改名為傳芳建設。當年掛名的負責人是洪大富,他的夫人叫安玉湘,也就是今天傳芳建設的女老闆。」

  經他這麼一提,倪震飛有印象了。他還記得很清楚,大約在七年前,洪大富因生意失敗而自殺的消息在商場是傳了好一陣子,他所有的朋友都想不透為何平日樂觀開朗的他會選擇自行結束生命,不過從父親那兒他明白內有隱情。

  原來當時有一個土地招標案,他與父親同為競爭對手,振芳集團急需這塊土地來穩固地盤,沒想到在此他跌了一跤,土地為廣明得手。隔天,工商報紙頭版就刊登出洪大富自殺的消息。

  大家都以為生意上的競爭難免會有輸贏,輸了可以下次再來,所以沒人將這場事件當成一回事。

  只是之後的一個月,隨即聽到振芳發生財務危機的消息,他也知道為何洪大富非搶得土地不可了。

  難道……不,不會的!腦子因此事件的回想,所有的可能性飛逝而過,倪震飛幾乎瞭解事情的真相了。

  「洪大富的遺孀是整個計劃的指使者?」

  「倪先生果然聰明,一猜就中。安玉湘是個很厲害的女人,她先生死後,她立刻勾搭上一個經營地下錢莊的男人,是他出資讓她重整公司的。」

  「也是那個男人出資讓她請人來取我父母的性命?」當聲音愈來愈低,倪震飛的怒火也愈燃愈盛。

  做生意就像賭傅,誰能保證永遠為常勝軍?他的父親在領導廣明時,不也嘗過苦頭。他從不怨他人,但誰能預料他的死,竟然是因為競爭對手沒有願賭服輸的認知所起的歹念造成?

  「我建議你從頭將我的調查仔細閱讀,你委託的事情絕對不單純,其實該說是個內神通外鬼的計劃,當年你們倪家有人不忠、背叛了你們。」

  聞聲,倪震飛的視線放至他身上。不忠、背叛,這代表什麼?

  好,他會詳細看過,當他翻完這份資料時,也是他的行動開始之際。

  「涉事者的資料沒有遺漏吧?」

  揚起右手,「我以人格擔保,你想知道的事情,裡頭絕對交代得很清楚,包括他們的家人、朋友的資料也一併附上了。」

  「很好,明天尾款會匯人你指定的戶頭內。」

  「謝了,以後有事情請繼續指教。」金先生臨走前不忘拉攏。

  「周秘書,送客。」

  **

  「舜國,你今兒個提著大包小包的禮物,敢情是來向我們提親的?」

  打開門後的左太太,眼尖的看到內定女婿手上的紙袋、塑膠袋,忙不迭的放開喉嚨叫著,目的是要坐在客廳裡的先生做好心理準備。

  自女兒從國外求學回來至今,他們兩老等他這個動作可久了。不過還好,他的決定還算快,若再拖個幾年,說不定他們都失了耐心。

  耳朵一接收到太太傳送來的消息,左仲齊急忙的放下手上的報紙,興沖沖的跑至玄關,「舜國,你來了。」

  視線若無其事的掃過金舜國手中的禮物,他很滿意的和太太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笑容。

  呵,離他們抱孫子的日子不遠了!

  「伯父、怕母,熙亞在嗎?」露出一抹不自然的微笑,金舜國被他們瞧得有些難為情。又或許該說是伯母方纔那一喊,將他事先在家中凝聚好久的勇氣都給吹散了。

  他非常明白此時此刻的這個動作,是他與左熙亞戀愛之路走到盡頭必經之步驟,之後他們才能成為名正言順的夫妻。他不畏懼左家二老,也知道他們對於他即將的請求會給予肯定的答案,只是有些荒唐,他居然在此時緊張了起來。

  兩老笑得嘴巴都闔不攏,「在,她當然在家了,你左伯母馬上去叫她出來了!」左仲齊推了老婆一把,示意她該停止傻笑。

  「是呀,舜國,你就先坐一會兒吧,熙亞馬上就來了。」左太太等不及話落畢,兩隻腳已加快的往女兒的房間走。

  「來來來,喝杯茶吧。你的緊張心情左伯父瞭解,當年我到你左伯母家提親,害怕的程度可不亞於你呢!」

  「真的嗎?」金舜國連拿著茶杯的手都抖個不停,放不開的心情可見一斑。

  拍了拍他的肩膀,左仲齊笑著回答:「放心好了,這不過是個形式,我的女兒是一定非你莫嫁!你們交往都那麼多年了,早就是時候,前陣子我還在想若你再不開口,我就非用強迫的手段逼你娶她不可了!」

  「左伯父……真是喜歡開玩笑……」他的樂開懷與自己的懼怕有如天壤之別。

  「要改口了喔!」

  「我……」一時之間難以改變稱呼,金舜國有絲為難,還好有人出聲解救了他。

  「舜國。」左熙亞一身簡便的衣裳跟在左太太的身後出現。

  「怎麼穿成這個樣子,你媽沒告訴你,人家今天是來提親的嗎?」坐在一張有扇形靠背的柳條椅子上,左仲齊看到女兒的穿著後,陡地直起背脊,指責的口氣溢於言表。

  不是因為父親自出生後第一次的責罵,左熙亞呆愣的原因來自於金舜國今兒個拜訪的目的。

  提親!?彷彿是最近兩人間常討論的話題,她知道他總是很認真的在說這件關於兩人幸福的事情,

  一直以來她也認為自己有足夠的心理準備要接受身份上的轉變,沒想到……

  她無法解釋為何自己會這般的驚訝,這樣的結局她很早之前就明白了,不是嗎?

  太陽穴不規律的跳著,金舜國的舉動使得她內心中有各種衝突的情感。他已經向她展露過他的熱情,而她內心中對他幻想的火苗也早已滋生,她不懂自己還在遲疑什麼?

  「熙亞,你爸爸在叫你。」左太太出聲喚回思緒游離的女兒,剛才在房裡不還好好的?怎麼一出來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你今天是怎麼了,我都喊你幾次了?」左仲齊沒見過女兒如此失魂的模樣,對於她的表現很不滿意。

  今天是個重要的日子,她絕對不能選擇此時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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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亞,你不舒服嗎?」焦慮的神情掛在臉上,金舜國起身來到她身邊。

  刻意的挪開腳步,避開他的關懷,左熙亞再次抬頭面對他時,望進他明顯受傷的眼神,才驚覺自己的反應過度。「沒事,可能昨晚沒睡好。」

  她言詞閃爍,眼睛不敢看著他。她的心現在糾成一團,從不知道男人竟可以如此勇敢又坦白。

  「我來提親了。」故意忽略她異樣的舉止,金舜國逕自談起今天的行程。

  「你說過等我來提親後。就答應點頭嫁給我。」

  沒錯,她是這麼說過,但那時她不曉得,也沒有預料到他的動作會這麼快速……面對他欣喜的口氣,她實在無法拒絕。

  感覺氣氛有異,左仲齊是不知道女兒心裡頭在困擾什麼,不過待嫁女兒心,難免不知所措,於是他代為回答:「我想熙亞是太吃驚了,相信她等你上門提親也好一陣子了,只是不好意思開口罷了!」

  使了個眼色給老婆,人家說母女連心,現在只有靠她去分析女兒的矛盾了。

  「對對對,就是這麼一回事,女孩子家嘛,總是容易害羞,舜國你應該明白我們家熙亞的意思。」

  左太太將兩人帶至沙發上坐下。

  「我想我能懂憎。」

  「那就這麼說定了,婚禮就訂在二個月後,我會挑選個好日子……」

  「爸,太匆促了……」

  幾分鐘的思考,左熙亞發現自己找不出排斥這個婚姻的理由,且她怎麼也想不出為何自己會突然變得困惑的原因,所以她是接受了。但……二個月的時間,聽來似乎有些急切。

  「這你大可放心,你們結婚的事情,大小細節我和你母親都會安排得很妥當,你們什麼精神也毋須花費。」

  金舜國是個孤兒,白天又有工作要忙,張羅結婚事宜的事情當然就落至他與太太身上了。不過他們可不會覺得辛苦,畢竟這可是獨生女的終身大事,且她的對象又是他們稱許不已的好男人,再怎麼累也都值得。

  「我不是這個意思……」左熙亞從來沒發覺自己父親如此固執的一面,他這麼迫切想將她給推銷出去嗎?

  「熙亞,你就安心將事情交給我們處理吧,媽媽保證你會是全天下最漂亮、最快樂的新娘子。」

  左太太安撫她不定的情緒。

  「嗯,我也得想想要發帖子給那些親戚朋友……對了,老婆,你要提醒我不要忘了寄張喜帖給以前老闆的父母和小孩。」

  「你當年說不做就馬上辭職,一句話也沒多說,你想人家原諒你了嗎?」左太太挺不能體諒先生當時的作法。

  斂去了方才喜悅的表情,左仲齊突生嚴肅與多愁,「反正帖子一定要寄。」

  無心聽進他們的交談,左熙亞霍然站起來,「我出去走一走。」

  「我陪你。」金舜國自告奮勇,他想瞭解女朋友不對勁的原因在那。

  點了頭,她沒有推辭的藉口,他們就要結婚了,她得適應有他陪伴的日子。

  坐在「綠色」咖啡廳精緻的桌子前,倪震飛心不在焉的描繪著一個流線型燭台的輪廓,冷靜自己的思緒。

  他的心臟狂跳到簡直像是可以聽到回聲般。他永遠也無法忘記當他看完整份調查資料後的激動心情,因為自己的疏忽,甚至是荒唐到極點的氾濫感情,而對自己發怒。

  不過一切到此為止。此時此刻開始,這才是真正的倪震飛,準備為父母親報仇的他。

  咖啡送上,他凝視熱騰騰的液體一刻後長飲一口,令人愉悅的苦味逗留口內。他在監視、等待,就像監看鳥兒飛行弧度,等待獵物停棲時能夠瞬時撲上前去的老虎。

  隨手招來服務生,「麻煩你幫我請貴店長來一下。」

  仔細打量著眼前西裝筆挺的男人,女服務生實在難以將他與以往那些不學無術的痞子劃上等號,可是這些同是對店長有強烈不軌企圖的男人,他們多變的伎倆又豈是她所能摸清的?

  「對不起,她現在不在店裡。」

  雙眉齊揚,倪震飛一臉不信,「是這樣嗎?」

  「是的,她剛才出去外送了。」她信口胡謅。店長有交代,所以她不能以貌取人給他特別待遇。

  「喔?據我所知,貴店的外送服務似乎只有附近的廣明建設。」為了見著左熙亞,倪震飛不容許自己第一步就慘遭滑鐵盧。

  點了頭,「沒錯,那兒的職員是我們店裡唯一的例外。」

  「如果說我服務於廣明建設,且我正從那兒過來,而我並未在公司裡發現貴店長的蹤影,你會怎麼說?」

  「我……」被堵得啞口無言,服務生找不到台階下。

  突然再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我發現你們的咖啡似乎有異味,若是我喊了出來,我想這些消費的客人以後可能會另覓他處了,你應該不希望我張揚吧?那麼就替我找來貴店負責人!」

  安閒自若的繼續品嚐著咖啡,倪震飛知道識相的服務生會找來有權決定事情的店長。

  約莫三分鐘的等待,一個穿戴著綠色圍裙的女人站在他桌前。

  「先生,本店的咖啡有何不妥嗎?」聽過店員的敘述,然後是自己親眼目睹男子若無其事的喝下那一杯他宣稱有問題的咖啡,左熙亞只覺得他是無理取鬧。「是你!?」

  驀地收進他猛一抬頭的俊容,她心生面熟感,近來此張臉孔似乎常在她的生活中出現。

  「終於記得我了!」倪震飛微微一笑,笑中卻不見任何幽默。

  已經不是第一回看見她了,可是那樣的驚艷感猶存,他不知為了什麼?不過是一條廚房用的圍裙,竟能妝點出她另一番風情,她本身究竟具有何種魔力?

  「你是……」是有印象,但左熙亞想不起來在那兒見過。

  「倪震飛,先後與你在餐廳門口與廣明建設十二樓碰過頭的男人。」真的忘記他?抑是作戲?

  她肯定是個偽裝高人,因為他分辨不出來。

  他穩定的凝視對上她的目光,硬生生地剝去她的情緒,她覺得自己既敏感又虛弱,好像幾乎所有的勇氣全留在剛才工作的廚房裡了。

  左熙亞掙脫他那教人釘在原地動彈不得的凝視,「我想我是記起你了。不過倪先生,對於這杯有異味的咖啡,您還真賞臉,因為我走過來的同時,正巧看到您在細細品嚐的表情,敢情它的異味是香醇得教人不忍釋手?」

  大略明白他難纏的個性,她只想趕快解決這件事,離開他霸佔的空氣範圍。

  「周秘書說你對自己的手藝很有信心,今天我終於見識到你的自信了。」倪震飛俊美的眼睛探索著她的眼神。

  「不只是我,所有『綠色』咖啡館的工作同仁,他們烹調各式咖啡的技術一樣好。」

  「我相信。」他可以感覺到她是個凡事要求完美、謹慎及精確的人,而且絕不碰運氣。這點和他很像,只是此共通點不能阻擋任何事。

  左熙亞可以發誓廣明這個新任的總裁正以冷漠難測的雙眼評估著她,因為她身上的每個毛細孔都可感知他的攻擊。直到她的心是如此狂野地奔馳,使她再也無法忍受這股恐怖的張力而別開臉。

  他散發出的明顯挑釁到底為的是什麼?她何時得罪過他了,難道在餐廳的不小心擦撞,至今他仍記仇?

  「若是沒有其他的問題,我想下去忙了,祝你消費愉快。」她掉頭急著想走,左手沒有預警的被抓住。

  「等等,你不會認為我費盡心思找你過來,就為了向你自我介紹吧?你不想聽聽我真正的目的?」

  「不……」他那不可思議的笑聲飄了上來,把她想說的話都驅得煙消雲散。

  「我想追求你。」倪震飛無比認真的訴說著他的心情。

  左熙亞看著他的口唇掀動,卻不確定在雜吵的人聲干擾之下,她到底有沒有聽對。「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無妨,我可以再說一遍,甚至是一百遍,我要追求你。」

  看著他輕鬆自得的表情,她不敢相信如此正經的話語,從他口中說出竟會淪為這麼輕浮。「你不覺得太突然了嗎?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你的態度並不和善,且表現出一副唾棄我的樣子。」

  一把無名火燃起,但左熙亞奮力壓下。因為幾年來招呼客人的關係,所以她練就了一身的好修養,已經很少生氣了。可是這個男人卻有辦法單憑幾句話,就惹起她隱藏的脾氣。

  「我不想多作解釋,給我你的答案。」他是勢在必得,無論是否能得到她的正面回應,他決定的事情就不會更改。

  「我有男朋友了,不會再答應其他男人的追求。」

  霸道的男人她向來不屑,她也不想和這樣的男人有所交集。他想從她身上得到的東西,無論是什麼,她都給不起,也不想給。

  「不,你會答應的,你將會是我一個人的。」留下一張千元鈔票,投給她一抹複雜的眼神,倪震飛滿懷信心的離去。

  佇仁立在原地,一時半刻間,左熙亞理不清這一團亂究竟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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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阿飛,不是早就下班了嗎,怎麼拖至現在才回來,夏戀等了你好一會兒了。」倪家的老太爺——倪正一看到小孫子進門,立刻板起面孔教訓一番。

  「倪爺爺,沒關係的,有你和倪奶奶陪我聊天,我一點也不覺得無聊。」坐在倪正身邊一個粉雕細琢的女該,不希望有人因為她而挨罵,連忙出聲幫忙說話。瞥了女人一眼,她的細嫩教倪震飛的嘴角不禁有些許抖動,一直以來他就沒中意過溫室的花朵。

  「怎麼了,看你的表情好像將夏戀給忘記了?」倪老太太看不過小孫子稀鬆的反應,不喜動肝火的臉也因此皺了起來。

  「是呀,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去一趟美國回來,連基本的禮節都忘了。」倪正歎了口氣,「早知如此,當初就不送你出去了。」最後的一句話顯得有些自言自語。

  「我沒忘記,她是夏伯伯的掌上明珠,對吧?」倪震飛禮貌性的朝話題的女主角點了個頭。

  睨了他一眼,倪正一股氣放了下來,「幸好你還有點良心,否則你怎麼對得起夏戀,虧你們小時候還是青梅竹馬的好玩伴……」

  「爺爺,有話就直說吧,只要不是很為難我的事情,我都可以答應。」他當然知道兩小無猜的感情,但就算他與夏戀小時候感情多麼的濃密,但畢竟是年少無知,現在彼此都長大懂事,再也不是玩辦家家酒的小朋友了。對她,他已沒有較特別的感覺。

  「我和你夏伯伯都有意結為親家……」他的反應讓倪正很放心的說出計劃。

  說來真好笑,他這個當人家爺爺的,居然會在意孫子的情緒波動,就怕做出教他不快的事情來,導致他不理會他這個上了年紀的老人……沒辦法,這一切應是咎由自取,只怪小時候太寵他,且一寵就是二十幾年,如今要他收回來,恍若登天……

  「我和你爺爺都想抱曾孫了,你大哥那邊我們不敢奢望,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不會拒絕我們吧?」倪老太太的言辭有所保留,她和老伴有著相同的顧忌。

  兩老的眼角浮現疲憊的皺紋,紋路蜿蜒到嘴邊,這一發現才讓倪震飛驚覺他們年歲已高,「你們安排就好,我沒有意見。」

  父母死後,他選擇在每一方面孤立自己,和以前的他完全不一樣。他不想讓任何女人擾亂他的優先順序,也不想要一個孩子來鼓舞他的精神。但既然爺爺、奶奶提起,他會順從他們的意思。

  他的一切是兩老給他的,是他們讓他有後盾,可以心無旁騖的專心在外求學,努力規劃他的報復計劃,他們說什麼,他都會聽從,就算是他的婚姻大事亦同。

  不在乎他與夏戀間沒有穩固的感情基礎,他願意相信他們也可以像他的父母般,經由媒妁之言結合,而後才慢慢的培養對彼此的喜愛。

  世紀末男女,常錯把短暫的火花中發生的激情,拿來燃燒通往永恆的愛情引線,奈何它的燃點不夠,持續力也不足,無法化剎那為永恆。

  只要他不討厭夏戀,那麼他們之間就有可能。

  「倪二哥……」他平平的語調令夏戀有一刻說不出話來。

  無關他毫無喜怒哀樂的口吻,而是她一直以為自主性強的他會回絕這個可笑的提議,他怎麼會變得這麼沒有主見,攸關終生幸福的大事豈能一句話就決定一切?這完全不像她認識的倪震飛。

  孫子聽話,倪正笑得可開心了,「對了,還有一件事希望你安排一下,夏戀最近有換工作的打算……」

  「倪爺爺,不用了,我自己會想辦法……」不想再為難倪震飛了,夏戀回答的聲音很是緊張。

  她不要讓別人誤會她得寸進尺……其實這些事情全非她的本意,無奈她不能說不……

  「都快是親家了,還分什麼你我,以後你的事情就是阿飛的事,他會幫你打理一切的。」

  這一刻,倪震飛的眼神終於認真的鎖在她身上,他沒有表情的問道:「你學什麼的?」

  「珠寶設計。」可悲,這般的對話內容在一對即將成為夫妻的男女身上出現,這樣的關係說出去會有說服力嗎?她懷疑。

  明白他對自己沒意思,但她就是不懂他為何要贊成這個荒謬的想法?有人給了他她所不知道的壓力嗎?

  「那可能不太適合,廣明是建設公司……」

  「阿飛!」聽見孫子的口無遮攔,倪正趕緊以洪亮的聲音蓋過。

  這小子真是沒大腦,也許是實情,但他的話也未免說得太直了,看來是得有人教教他婉轉的說話技巧。

  「放心好了,阿飛結識的朋友很多,相信總有人從事珠寶工作,他會幫你引薦。」倪老太太也跟著打圓場。

  「謝謝……」除了這兩個字,夏戀找不出第二句話可說了。

  「好啦,事情大致都談妥了,你們年輕人有空就出去吃吃飯、看看電影,培養一下感情。這樣好了,明天晚上你們就約出去一起吃晚飯吧!」愈說愈開心,倪老太爺索性連時間都敲定了。

  看著興高采烈的兩老,倪震飛不想潑他們冷水,但他明晚確實已另有安排,「爺爺,我們交往的細節你們就不要插手,可以嗎?我答應有時間就會約夏戀出去走走的氣你們不要擔心太多了。」

  「也好……」笑得有些尷尬,倪正搔了搔頭。

  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他安排的地方也許不適合他們的個性。人要服老,他認命了。

  「我送你回去吧!」為了不讓兩老還有機會批評,他體貼的詢問著。

  點了頭,展現一個笑容,輕聲對倪家二老道別後,夏戀小跑步的跟上他的腳步。

  再次來到「綠色」咖啡館,坐在上回的位置上,倪震飛等待著服務生主動找來他們的店長。

  他非常納悶,因為發現自己的行為依舊遵循榮譽之道令他詫異,他以為他的榮譽早已萎縮枯死了,在他得知取走父母性命的間接殺手之時。

  他該一氣呵成的達到他要的目的,而非像現在般的拖拖拉拉。別人殺人不眨眼,他的報復又何須給予時間準備?

  但,他明白等待是值得的,因為所有他承受過的苦,他要加倍的討回來。如今的動作不過是個過程,他不在意做出這些虛偽的舉止是否令自己感到噁心,他要的只有最終的後果。那將會是生不如死的痛苦。

  「倪先生,敝店的咖啡又出問題了嗎?」萬般的不情願,但左熙亞還是離開工作崗位,出來應付這位極端難纏的客人。

  甫聽到他又來消費的消息時,她差點沒昏倒。

  今天的客人來來去去,生意好得令她應接不暇,她沒空與他周旋……偏偏他隻身佔了一個長桌的位置,一副沒等到她出現就沒有買單的打算,為了生意著想,她就算多麼不願意還是得站出來面對。

  這幾天她的心情很糟,隨時都有可能和人吵起來,她希望他能合作些。

  「我今天是來尋求答案的。」

  倪震飛注意到了,這個俏麗的身影一走出吧台,在她身上徘徊不去的目光讓她整個人都亮了起來,這個發現教他不好受。為了某些他不願去分析的理由,他可沒有那種愚蠢的邏輯。

  「什麼答案?」他直視的雙眼探索著她的靈魂深處。

  她因他過久的打量而皺起眉頭,她不喜歡這種不禮貌的注視。

  「上次討論的事情,當我的女朋友。」

  「我以為自己說得夠清楚了。我有男朋友了,你也見過,就是在餐廳遇到的那個男人,我們上個星期訂婚了。」

  左熙亞有種奇妙的感覺,她總覺得真正的他應該不是這個樣子,她不想要他表現出這個樣子。她無法解釋原因,不是討厭,但如此苦苦糾纏一個女人不是他該有的個性……他的靈魂似乎很冷漠、有點遙遠。

  她對他的好奇心一無比一天加強,甚至連無關緊要的小事也讓她很好奇。她以不著痕跡之勢從周秘書那兒得知他不少事情,這種莫名的舉動,連她自己都難以置信。這麼說來,她這些日子的壞心情可能都是他造就的,因為他那天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教人無法輕易釋懷的話。

  是因他突來的狂妄追求吧,她想知道他為何會在一夕之間轉變如此之大。有些牽強,她是這麼告訴自己、解釋給內心的自己聽。

  「這代表什麼意思嗎?」倪震飛曬得黝黑的手把額前的短髮撩高,才不會遮住了視線,阻隔了他看她的目光。「就算你今天是已婚婦女,我的決定還是只有一個。」他對整件事情理所當然的態度令左熙亞不寒而慄。他注視她的強烈目光道出他對她不只是普通興趣。

  白色襯衫覆著他強壯的身軀,棕色長褲則勾勒出他狹窄的臀部及結實的大腿曲線,他的樣子看上去很不像是一個集團的負責人……驚覺她的視線無禮地對他瞪視太久,她猛然掉開注意力,看到他不悅地皺起眉。

  「我也可以告訴你,我的回答只會是否定的。」她的聲音背叛了她,她還是被他的眼神給影響,音調忽高忽低。

  她腦中開始竄過一些奇怪的惱人念頭,她試著將之歸咎於緊張,卻也知道事實並非如此。

  想知道他看上自己哪一點……或許只是單純的企圖,可至少也有吸引的理由吧,她要答案。這是一種心靈上的背叛,她懂。

  金舜國對自己好,已變為一種習慣,平日對於週遭男人的獻慇勤,她總是笑著口絕,因為她安於現狀。但對於倪震飛的出現,瘋狂似的表白,的確讓人亂了手腳,他的步調過於緊湊,教她沒時間想清楚。

  「我知道你對開咖啡廳很有興趣,婚後我不會剝奪你的熱誠。」倪震飛繼續耐住性子的表示。

  他發現這會兒他是真的喜歡上眼前單純的女人了,照情形看來,她是快投進他設下的陷阱中。而她一旦跳下,就不會有翻身之地。

  低沉的聲音充滿整間咖啡館,鑽進左熙亞體內,消磨她的意志。

  瘋了,她是瘋了,對於金舜國的提親她心生逃避。但聽這個才第三次見面的男人談起未來,她居然帶著期待。怎麼了,她到底是怎麼了?

  左熙亞輕歎一聲,用意志力逼迫自己想別的事情,不想去分析他的決定或是心智狀態,試圖在兩人之間構築起一道鴻溝。

  吸了一口氣,「倪先生,基於經營者的立場,你常來消費我很高興,但除此之外,別無其他了。」

  金舜國的深情,她無法視若無睹,她相信自己的反常只是一時情緒失控,或許是這幾天兩人都忙,疏於聯絡造成的。今天店裡關門,她會主動找他的。

  「我無法表現出如此灑脫,因為我已經看上你了。」

  倪震飛不死心的決定,再次敲進左熙亞未關上門的心坎裡。

  「舜國,爸爸問你為何好一陣子沒來陪他喝茶、下棋了,是不是工作太忙碌了?」掙扎了好久,左熙亞還是撥了電話給她的未婚夫。

  她不喜歡當個隨時查勤的女人,只是近來她的心情很亂,真的需要找個人說說話。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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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陣子公司接較多的案子,沒有閒暇……」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細心的左熙亞一聽聞他說話的口氣,就察覺到異樣。

  認識金舜國那麼多年了,曾幾何時他會有這麼無精打采一面。每回面對她的時候,哪次不是開心地和自己說說笑笑?是自小在孤兒院長大吧,所以他的心事總是隱藏在心底。

  如今兩人已論及婚嫁,她知道不能再自私一味要他保護自己,而她卻吝於付出。愛情,該是公平的。

  「哪有……什麼事,你幫我代為轉達給伯父知道,就說忙完手中的案子,我就會去陪他了。」

  「那就好。」

  陡地,兩人間升起一片尷尬的沉默,左熙亞發現自己找不到話題,而向來負責引導的金舜國也出奇的安靜。

  老實說打這通電話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與他相談,這幾天父親一再在她耳旁叨念該拍結婚照了。所以她想問問看他的意思,安排一下時間,但無法說明的疏離感教她如何也開不了口。

  「我……」

  「我……」一時間,兩人搶詞了。

  「你先說好了。」溫和的左熙亞打算先聽他說。

  「熙亞……有件事我很難啟口,可是我知道得先讓你瞭解我的計劃……」停停又頓頓,金舜國的心裡也不好受。

  他的語氣教她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於是屏住了呼吸,「說吧,以前我們有事情不都講出來互相討論的嗎?」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希望婚期能延期,當然,伯父和伯母那邊我會親自登門去解釋。」深怕會傷了她的心,他大氣也不敢喘一下,仔細聆聽話筒那方的反應。

  腦子空白,左熙亞確實難以招架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說不出是喜或怒,心底的複雜難以言喻。知道自己該開口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憑著她對金舜國的瞭解,明白他不是那種拿婚姻當兒戲的男人,更不是為了尋她開心才求婚。她真的該問,可是她發不出任何聲音。

  「你在生氣嗎?」他是真心愛她,結婚的事情也是他提出來,而今突地冒出這麼一句話,他知道一定教她無所適從。

  「我想你這麼決定應該有你的理由。」夠爆炸的消息了,左熙亞即使有些承受不了,卻也不想給他壓力。

  她只是擔心掛上電話後的自己,該怎麼回答父親的問題。

  「近來工作不太順遂,可能會忙上一陣子,我怕會影響到我們的新婚生活,所以……」他說了謊,事實上公司的事情和往常一樣,只是他幾年來維持的心態卻變了。大概是想太多了,突來的無力感,讓他對業務副理這個職位感到厭煩,他怕自己一輩子就這麼窩著,一個人還好,可是組了家庭後呢?他的薪水是否能滿足基本的開銷問題?

  快樂的生活應該不愁吃穿、不為日常起居而煩惱,他擔心以他現狀的能力無法滿足小家庭的需求。

  也許前些時候是他太操之過急了,熱度一到就渴望渲洩,忽略了很多現實的問題。結婚非同小時的遊戲,不能累了就宣佈暫停或結束。他是個男人,該負責的。

  不想傷害左熙亞,他選擇冷卻一下自己。

  「別擔心我,我能體諒你的心情。」連自己的想法都交代不清了,她不知道自己的體諒之情是從何而來。

  分明鬆了一口氣,可是又為何會有悵然若失的感覺?身為女人,左熙亞第一次心覺矛盾。

  「你很忙嘛!」

  「你們是誰?」一個聽似平靜無波,卻又隱約帶著嘲諷意味的聲音教金舜國開鎖的動作停了下來,轉過身面對聲音的主人。

  「看你這樣兩頭安撫肯定累壞了,給你一個良心的建議,不妨捨棄一方好好過日子吧!」倪震飛倚在電梯旁,語調輕鬆的說。

  端詳了來人好半晌,金舜國的印象中終於浮現眼前兩個男人的身影了,「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不過我想我是記得你是誰了!」

  說話的男人身側仍是那個看起來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漢,他們是左熙亞在餐廳正門前有相撞過節的另一方。

  但事情不至於那麼嚴重吧,就只是小小的相互碰撞,值得記仇至此嗎?

  「就算你忘了我是誰,我也會自我介紹的。」站直了身子,他緩步來到他面前。

  「閣下該不會為了我女朋友幾天前的不小心,還耿耿於懷吧!」十分瀟灑的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但僅是短短三秒鐘,倪震飛幾乎是立即斂住笑臉,無比認真的正視著他。

  「當然不是,可是不諱言,我確是為金先生的一號女朋友而來。」

  「什麼意思?」一種被人耍得團團轉的不舒服感教金舜國的口氣沉了下來,他向來不喜猜忖。

  「還需我明講嗎?一號女朋友是你交往多年的左熙亞,而二號女朋友自然就是最近與你往來頻繁的千金大小姐了,只是不知道你贊不贊成我的排序方式,因為我是憑你們認識的時間長短來論斷,但你可能不這麼想吧?畢竟家境不頂富裕的左熙亞是如何比不過貴公司總裁的掌上明珠。目前來說,金錢對你而言勝過多年的感情吧?」一針見血,他毫不留情。

  金舜國臉色一陣青、一片白,「你……」

  「讓我給說中了?」擺擺手,倪震飛一派泰然自若,今天的行動他是穩操勝券,「用不著反應這麼激烈吧,反正第一個發現的人是我,又不是左熙亞。」

  「你想怎樣?」

  金舜國多少心裡都有個底,當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陌生人突然「關心」起自己的私生活,他的心情如何能坦然視之?

  「很簡單,我要你的女朋友……喔,差點忘了補充,我喜歡的是左熙亞,並非那位倍受嬌寵的大小姐。」倪震飛原本以為會費上一番唇舌來誘導他踏進自己設計的圈套,誰知他的反應直接爽快,省了自己不少力氣。

  這就是他的目的。是的,他要左熙亞,無論如何都要到手。

  人家說:烈女怕纏夫,可這句話不適用在她身上,因為她對他頻頻的動作沒有太大的表示,堅貞的她一顆心始終向著有婚約的男朋友。而當復仇的意志愈燃愈盛,他著實沒有等待下去的耐心。

  所以他轉移對像攻往她的男朋友,他相信只要她對金舜國死心,他要進駐她的心就不再是難事。

  幸好有這個男人的合作,適時的移情別戀,心不專的腳踏兩條船當個劈腿族,他才得以逮住天降的好機會。

  「熙亞!?」她何時與這個男人有所牽扯了?難道除了上回在餐廳門口的相撞事件外,他們還另外碰過面?

  不可能!他太瞭解熙亞的個性了,自他們正式交往後,她不曾背著他單獨與任何男人有所交集……金舜國在心中為女朋友解釋。

  「你沒聽錯,正是左熙亞,我要她,請你放手離開。」倪震飛斬釘截鐵的說。

  不滿對方過份命令式的口吻,「這位先生,你不認為你的要求很可笑嗎?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們之間的關係只差一道法律手續罷了,她是我的女人,我不可能將她讓給誰!」

  沒有被他語氣中的憤怒給嚇住,他回以一個冷笑,「你以為我在要求你,不,我已十分確定左熙亞在今晚以後只會是我倪震飛的女人。而你,不會天真的相信自己的計劃不會有被拆穿的一天吧?」

  「我的事情不窮你操心!」滿臉通紅,金舜國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回話。

  他絕對沒有背叛左熙亞,他的心在她身上,他愛的女人一直以來也只有她一個人而已。如今的舉動只是一時的情感出走而已,他會回來的,只要得到他要的東西,他真的會回來……接受小姐的示愛,不是他對她有意思,他只是窮怕了,尤其是前陣子的成家念頭突生的心理壓力,讓他認真的盤算起將來。

  在同一個工作崗位待了那麼多年,他受夠了讓人頤指氣使的日子。想想這一個多月來,因為公司傳聞他與總裁千金關係匪淺後,哪個主管對他不收斂氣勢?他喜歡那種受人尊敬的感覺,更想要一輩子享受下去……

  「我大略能體諒你的心情,男人嘛,面子問題總要顧及,為了飛黃騰達,其實犧牲點東西是值得的。」

  倪震飛的表情虛偽至極,因為他的話是那麼的言不由衷。他打心底的唾棄那些不靠自己努力就想贏得滿堂喝采的人,他堅信所有的成功都必須是經由自己的雙手掙來的才算驕傲。

  這是他處事的原則,也是他做事一貫的態度,即使是為父母親報仇,他也是抱著這般的心情。

  承接他咄咄逼人的眼神,金舜國昂然的抬高下巴。

  「我不管你對熙亞有什麼樣的感情,總之她是我的,我不讓人!」

  他不打算放棄這個完美的女朋友,從不!

  「別妄想享受齊人之福,若你還想在這個社會上繼續混一口飯吃,就別得罪我,貴公司的總裁我不放在眼裡,所以你這個女婿候選人自然更構不成威脅。」

  倪震飛凜然的氣息教金舜國不馴的眼神驀地縮回,權威的領袖氣質不是常人所能隨意佯裝,他到底是誰?

  讀出了他的疑惑,倪震飛不急不徐的從西裝口袋中取出一張名片,「廣明建設負責人,貴公司極力拉攏討好的對象。」

  「你打算用這個身份來壓我?」

  「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明白怎麼決定對你最好。我的話就說到這裡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希望下次我們再見面時,你已加冠了個貴公司總裁的頭銜了。」

  領著保鏢,倪震飛不再贅言的踏入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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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今天謝謝各位了,大家路上小心一點。」左熙亞臉上掛著笑容,站在店門口送走咖啡廳的員工。這是她每晚關店後的例行公事之一。

  「對了,店長,剛才好像有人傳真資料過來,我忙著打掃工作所以沒仔細……」

  「知道了,我待會兒會看。」瞭然的點頭,她等所有的夥伴都起程離開後,才回身踏入店裡。

  找到了那張被擱置在吧台上的傳真紙,左熙亞邊整理桌椅邊讀了起來。

  只是每看完一行字,她的心就愈無法平靜,不能相信傳真紙上的那些話語。她終於拉開一張椅子坐了下來,重新再看一遍。

  但事實沒有因她的專心而改變,紙上的內容不可能在瞬間換了個意思……

  前幾天才要求婚禮暫緩延後的金舜國,居然在短短的幾天後,提出另一個教人不能接受的訊息,他要解除婚約!?

  面對如此的晴天霹靂,她真的是一頭霧水,幾乎要忘了如何思考。金舜國的轉變太大了,她甚至完全搞不清楚他的用意……

  相信他下這個決定一定有他的想法,以往她總是尊重他的一切意見,但這次的情況不同。今早父親已經將擬好的宴客名單興致勃勃的拿給她看,倘若她把此令人震驚的消息告予他知情,她無法預知他會怎麼回應……

  挪後婚禮的事情,她已替他說了不少好話,並想盡所有的藉口,她說謊的本事已表演得淋漓盡致,再也掰不出來了。

  明白自己是解不開這團迷思,她拿起話筒撥了金舜國住處的電話號碼,但電話鈴聲在四響後,直接轉入了答錄機。

  「舜國,我是熙亞,如果你在家就請接電話吧!」幾秒鐘後沒有得到該有的回應,「好吧,就當你真的不在家,但解除婚約這件事情我們真的得好好談談,我不是怪你毀婚,我只是需要一個好理由向我的父親說明……關店後,我會去找你。」

  掛上電話,左熙亞沒有再花時間在店內雜務上,拿了車鑰匙,她往金舜國家出發。

  「喔,不會吧!」面對車子的突然熄火,左熙亞在重新發動幾次都無法成功後,哀號出聲。

  不過才行駛幾百公尺的距離,它怎麼狠心說壞就壞,打開車門,她毫不淑女的踢了老爺車一腳。

  倚在車旁,她相信自己就快哭出來了。怎麼會如此禍不單行,尚未得到她要的答案,老天爺居然還狠心給她這樣的災難,她難道不知道今晚沒得到一個合理又說得過去的解釋,她沒有勇氣回去面對父母親嗎?

  「怎麼了,車子不聽使喚了?」

  在左熙亞探頭進車內取出皮包,決定搭計程車去找金舜國的同時,一個她此時此刻最不想聽到的聲音從背後傳入耳膜。

  飛快的立直身子,她打起精神,「你又想幹什麼了?」

  她已沒有氣力應付他了。他對她有何目的,她不想知道,至少目前不想。

  「是不是我想幹什麼,你都會答應?」倪震飛已將她方才流於粗魯直率的動作收進眼底,他第一次見到她亂了方寸的模樣。

  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或許會令很多男人搶著呵護她,但這其中不包括他。

  是的,他是會乘機把握,只是他的介入不是為了贏取她的笑容,而是要讓她更痛苦,從此忘了怎麼笑!

  他已經在咖啡廳外等了將近一個小時了,目睹她與員工親切的道別後,他耐心的等候她離開店裡。因為今晚是他與她之間計劃的第一步。

  「倪先生,我實在沒有興致和你耍嘴皮子,若你肯讓開准許我搭計程車回家,我會感激不盡的。」不願多談的瞥了他一眼,左熙亞努力想繞開他,無奈他的一雙手臂卻執意阻擋她的去路。

  「回家?你不是打算去找金舜國把事情問清楚嗎?」將人玩弄在手掌心,倪震飛發現那是一種樂昏人的快感。

  當男朋友的名字正確無誤的從他口中說出,她的心臟剎那間彷彿忘了跳動,「我……你到底是誰,還知道些什麼?」

  他的眼神、他的口氣,似乎明白了自己與金舜國之間發生的事情,但……怎麼可能,他們以前從沒見過面,他們不認識呀!

  「我是誰你早知道了,你在廣明建設遇過我不是嗎?而且我也一直以廣明建設負責人的身份在追求你。你現在裝作完全不知情,著實傷了我的心!」他唱作俱佳,表情生動活潑。

  這非他平日擅長的領域,以往他總是不屑為之,只是如今為達目的,任何事情他都可以犧牲。

  心是冷的,但倪震飛卻給她一個只有情侶問可以互享的親密臉部表情。

  「我和金舜國間的一切,是我們的事情,不需要你這個外人來干涉!」聲音愈抬愈高,左熙亞不明白自己近日為何變得易怒。

  如此吊兒郎當的態度,任憑他的語調多誠懇,她都不可能會相信他的話!追求!?他不知道用相同的手段,同樣的甜言蜜語騙了多少女人,她才不會上當!

  她討厭他,自他出現後,她的生活就變得似乎不再平靜。時常的心情低潮,身邊的事情總是不順……

  「不,你錯了,從此時開始,金舜國是我倆之間的第三者,他才是個外人。你很想知道他為什麼要毀婚吧?很簡單,人往高處爬,他想一躍進龍門,和公司的總裁千金結婚,順理成章的成為一家企業的負責人,而這是你無法給他的。這陣子他沒有時間陪你,因為他忙著和千金小姐約會、忙著安撫她!」

  一段話轟得左熙亞退後一大步,撞上了車門,她兩眼失了焦距,不相信的晃著頭,「不可能……」

  不是生氣金舜國的背叛,她只是無法承受他會是個這般勢利的男人的事實。她就是欣賞他不因身世而墮落,不為錢財而汲汲營營,誰知到頭來……不!

  看著她的反應,倪震飛無法分辨她的情緒,不像是對情人的失望,也不若正常情侶分手會有的痛心,她終究是個什麼樣的女孩?

  「我送你回家吧,等一下再打電話聯絡修車廠來吊車。」不知怎麼槁的,面對失神的她,他狠不下心來。

  他很明瞭,這是對她最後一次的關懷,從明天起,國內會掀起一場大風暴,屆時他的復仇計劃正式宣佈開始。

  曾經介入父母親車禍事件的相關人士,他發誓都要將其折磨至死!

  一打開門,左熙亞便感受到盤桓在空氣中的那股壓力。看到家中兩老面無表情的各據沙發一角,她更覺不對勁。

  「爸、媽,我回來了!」

  「熙亞,坐下來,爸有話問你。」左仲齊一臉沉重,嚴肅的臉上看不到昔日迎接女兒下班的快樂。

  真不習慣這番樣子的父母,左熙亞倚在母親身邊,撒起嬌來,「媽,你和爸是怎麼了?好像我做錯事情似的……」

  截斷女兒發牢騷,左仲齊從茶几下拿出他一整天翻了不下百次的報紙,「你的確是犯了錯,你看過今天的報紙嗎?」

  搖頭給了一個否定的眼神,她不明白她做了什麼會登上報紙的錯事。「店裡很忙,我沒時間看……」

  「那現在可有時間了,你仔細給我看清楚,然後給我一個解釋!」他氣憤難平的攤開報紙,指著頭版廣告。

  「熙亞,你這樣真的太不該了,你知不知道爸媽今兒個一整天,接了多少親戚朋友關心的電話,要不是他們來電告知,我們恐怕還被蒙在鼓裡,沒有注意到這則消息。」左太大也狠心的硬下口氣指責女兒的不是。

  「我猜不透你在想什麼,都和人家有婚約了,居然還爆出這個啟事,你這麼做要我們兩老怎麼向舜國交代?」

  左耳接受母親的炮轟,右耳是父親不留情面的說詞,原本很無辜的左熙亞在看完整個結婚啟事之後,慢慢瞭解他們為什麼會這麼生氣了。

  她被抹黑了,在不明情況下、不經她的許可,她的姓名被那個姓倪的男人濫用了!

  什麼他們兩個人因為戀情成熟,所以決定踏進結婚禮堂!?這真是一場鬧劇,只是她不懂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爸,媽,你們聽我說,這根本是莫須有的事情,我和這個叫倪震飛的男人並不熟……」

  「不熟?意思就是你們真的認識了?」女兒的解釋讓左仲齊情緒更加緊張了起來。

  頭愈來愈痛,左熙亞懷疑到底誰才與他們最親?她是他們的親生女兒,他們偏偏相信外人的話,也不信她!?

  「爸,廣明建設裡的一些員工是我們店裡的老顧客,這點你早就曉得了,而且你八百年前就交代要我打個折扣給他們,不是嗎?」

  「現在我只想搞清楚你是怎麼和倪震飛扯上關係的?你把舜國又放至何處了?」

  「是呀,熙亞,媽當然知道你是個很優秀的女孩子,可是對方是個大企業,我們拿什麼和人家匹配?」

  歎了口氣,左熙亞欲振乏力,「我也說了,這是惡作劇,根本沒有這回事。至於他為什麼要如此毀損我的清白,我明天會找他問明白。」

  她的腦袋嗡嗡作響,然而還是維持住她脆弱的自制,再怎麼樣,她也不能對他們發脾氣,雖然她已有些承受不了了。

  左仲齊一隻手貼著額頭,另一隻手指著電話,「現在就打電話給舜國,向他解釋一切,不管他看到消息了沒,你都要將事實完整他說給他知道。」

  他只擔心他的準女婿不認為這是則惡意中傷的消息而誤會了熙亞,到時候遑論黃河了,就算是跳到一潭清水裡也洗不清了。

  「沒錯,舜國是個懂事的孩子,只要你肯解釋,他一定會聽的。」對於名為準女婿,實則像親生兒子的金舜國,左太太向來讚賞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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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父母對金舜國的態度未曾改變,甚至是益發在乎他對自己的觀感,左熙亞實在更難以開口說出她已被退婚的事情。

  「你還發什麼愣,這件事情是你自己搞出來的,不主動打電話去澄清,難道還要等人家問起嗎?」

  真的反了,這些天女兒表現出的樣子全然不像以前的她,他想知道總是對他們言聽計從的熙亞到那兒去了?

  「爸、媽,你們再怎麼逼我都沒用,我不會打電話給他的。」垂下頭,已無路可退的她只有說實話了。

  「你這孩子在說些什麼呀……」左大太首先發難。

  「媽,舜國毀婚了,他不會娶我了,當然更不可能會成為你們的女婿!」吸了一口氣,她開口全盤說出。

  毫無預警的一巴掌打在左熙亞的臉上,左仲齊怒火衝冠聲如洪鐘,」為了和倪震飛在一起,你居然學會了說謊!為什麼不乾脆明講是因為舜國的條件不如他,所以你後悔答應這門婚事,心轉而向他?」

  「我沒有,要我怎麼說你才肯相信我,非要打電話去向舜國證實嗎?」撫著熱辣的臉,左熙亞的眼淚滾了下來。

  她為何要受這些委屈,毀婚不是她心甘情願的事情,名字被刊登在報紙上也非她意思,但矛頭卻全指向她,彷彿她是最不該的人……她招誰惹誰了?

  「你還想繼續騙我們?昨晚我分明還看到舜國送你回來,他怎麼可能說變就變?」左仲齊激動的雙手緊握。

  「昨天他躲著我,今天亦是,我和你們一樣好些天沒見過他了……」用力深呼吸,「送我回家的人是倪震飛,你看錯了。」她淡淡的說。

  倪震飛如果以為她答應他的相送是因為對他心存好感,那麼他錯了。當時處於情緒混亂狀態的她什麼也沒多想,她猜測他自作主張登出這則消息,和自己昨晚的沒有回拒有很大的關連。

  但至今她還是不明白,他處心積慮想得到她,圖的是什麼?

  突地感覺一股氣提不上來,恐懼糾集成結,緊緊扼住左仲齊的呼吸,他費力的喘息著。

  「仲齊,你怎麼了?」連忙趕到先生身邊,左太太憂慮的心情寫在臉上。「熙亞,你還杵在那邊,快去給你爸爸倒一杯水!」

  「不用了……把你和倪震飛認識的經過詳細說給我聽,不許你有所隱瞞!」拍著胸口,用力順著氣,左仲齊給妻子一個安撫的眼神。

  左熙亞也被自己父親的反應嚇了一跳,她的臉上佈滿緊張,「爸,我和他真的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就相信我,好不好?」

  他表現得夠清楚了,他很排斥倪震飛。

  「熙亞,爸爸很想相信你,可是……」

  「我第一次和他碰面的時候,他的態度十分高傲,一副不屑的樣子,可是好像是從他到我的咖啡廳消費時開始,他從原先的冷漠轉為熱衷,到現在的苦苦相纏,我無法猜透他在想什麼。不過我一點也不喜歡他隨便對女人示愛的行為……爸,你不中意他,我也不喜歡他,既然如此,不管他再表白幾次我也不會答應。」

  這麼說他可以寬心了吧?以為他會為金舜國的退婚而在意,沒想到他卻更關心她與倪震飛之間的事情。他想太多了,她和他根本不可能!

  「他向你表白過了?」左仲齊覺得自己全身癱軟,女兒即將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可能讓他親手解決掉自己的生命。

  不甚在乎的點頭,「他幾乎每見著我一次就提一次,但我始終不相信他愛我,他的愛有些刻意,似乎是為達某個目的而草草形成……爸!」

  左熙亞的話還未說完,左仲齊的身子已往旁側倒,受不了刺激的他——昏了。

  「媽,爸醒了!」床上的病人一有動靜,左熙亞立刻搖醒歇坐一旁闔眼休息的母親。

  「仲齊,有沒有覺得那裡不舒服,我叫熙亞再去請醫生過來檢查一下。」守候幾個小時終於等到他睜開眼睛,左太太鬆了一口氣。

  抬手阻止她,左仲齊的腦子裝不下其他的思想,雙眼搜尋女兒的身影,「熙亞……」

  「爸,我在這裡。」左熙亞攏起手指,牢牢地握住他的,並投給他抱歉的一瞥。

  她覺得喉嚨升起一個硬塊,但極力不讓自己哭出來。永遠不會忘記當父親昏倒的那一刻,她的思緒是如何的複雜……

  看著臉色蒼白的他,她驀地發現父親真的老了,再也不是小時候常陪她笑鬧,精神充沛的強壯漢……

  「女兒,無論如何都不能答應倪震飛的求婚,算是爸爸求你……」

  左仲齊難受的咳了聲,他的擔心,永遠也難以啟口,只有希望女兒能聽話些,乖乖順從他的意思,不要多問為什麼了。

  「爸,你好好休息,調養身體,醫生說你有高血壓,情緒的波動不能太大……我明白你很在意我的名聲遭他敗壞,但不要緊的,我會要他重新在報上登一個道歉啟事,向社會大眾說明那僅是一個玩笑,我們家的親戚朋友再也不會纏著你們問話了……」

  「不,不要再和他有所牽扯、來往,不要……」左仲齊的情緒一下子又激動了起來。

  見狀,病房裡的兩個女人手忙腳亂的倒茶、拍背、安撫,醫生囑咐的話仍在她們的腦海中盤旋。

  「熙亞,快答應你爸爸,不要再讓他為你的事情擔憂了,媽拜託你……」淚水在左太太的眼眶裡打轉,她求救的望向女兒。

  拚命的點頭,「我答應……我當然答應……」眼前的一幕教左熙亞的心都揪疼了,她活該成為緋聞的女主角,若是那天她走路專心一點,不要撞上倪震飛,如今什麼事情也沒有。

  她恨,對他她恨之入骨,他為什麼要散播這樣的謠言破壞她家庭的合樂?她不想去瞭解父親為何對他曾經服務過的倪家人變得排斥,但只要父親的一句話,她想盡辦法也要避開他。

  「熙亞,相信爸爸,我是為你好,他不可能、也不會給你幸福的,他費盡苦心的親近你,目的只有一個……他要報仇呀!」事到如今,即使說出實情會導致妻女看不起自己,他還是得說。

  幾年來,良心的譴責常令他半夜因做惡夢而驚醒,體貼的太太總是以為他年輕時的工作壓力過大,所以老了仍心有餘悸。

  但他的秘密怎麼能說給她聽?告訴她,她同床二十幾年的先生其實是個劊子手,為錢可以捨棄情理道義的負心人,然後眼睜睜的看她離開自己,不,他不能……

  可是現在對方找上門了,擺明了他的意圖,他不能再裝作若無其事了。他鑄下的大錯他自己負責,不關他女兒的事。

  「什麼報仇?仲齊,你在說什麼?」從丈夫的臉上看出異樣,那是種想逃避卻又掙扎的害怕,是左太太不曾見過的表情。

  「答應我,女兒,無論倪震飛使出什麼手段,你也不能答應嫁給他。」

  「爸,我已經答應你好多次了,我們不要再提這件事了。」

  厭煩反反覆覆保證同樣的事情,左熙亞只想明白她的父親到底在畏懼什麼,個性爽朗的他何時一副放不開的樣子?

  沉重的看著他最親的家人,「如果可以這麼算了,從此不談,那該有多好!但這永遠只會是奢望,因為對方會追究,他們不可能對我仁慈……」左仲齊勉強擠出來的聲音比他想像得堅強些。

  不求倪家人原諒他,只盼望知道詳細事情經過的妻子女兒,能夠體諒他的出發點。他的一切作為都為這個家。

  「仲齊,該不會……」

  利用先生講話的空檔,左太大重頭思考了一遍,將倪震飛可能的復仇心情與先生和倪家關係想一起,終於,她憶起多年前車禍事件。但她納悶,因為當天駕車的司機並不是他,她甚至為此慶幸,因此怎麼可能會構成一樁仇恨?

  眼神閃爍的迴避妻子的質問,只是左仲齊沒有再隱瞞,他點了頭,「倪老爺和夫人是我間接害死的。有一個女人拿了一筆錢要我這麼做,只要我答應在他們決定行動的那天假裝生病請假,其他的事情他們會安排辦好。」他不是存心要害死對待他像家人的老闆,但那時候他真的被錢給逼瘋了,何況在他請假的當天,他也以暗示的口氣提醒過他們,車子好像有毛病,要他們盡量少用車,誰知他們不聽勸……

  「你真的做了?」左太太的聲音充滿不可置信,她最信任的先生居然瞞著她這件大事常達六、七年之久?

  覺得太太的口氣似乎泛著深層的厭惡,左仲齊的心受到了打擊,「為了女兒出國留學的費用,我不得不答應,那些親戚朋友除了平日有好處會主動聯絡之外,一聽到要借錢,每個都躲到天涯海角遠,找都找不著……除了答應那個女人,我還能怎麼辦?」

  左熙亞拒絕往後退一步,雖然她的膝蓋快要癱軟了,耳朵收進的話教她難以接受,她望著父親,想要拼湊出所有她陌生的事實,但是他卻不肯看她。

  「爸,你說的都是真的?為什麼,我不一定要到國外唸書,我不要你為了我做出這種違背良心的事情,我從來沒想過!」投入父親的懷抱,她放聲大哭。

  一直害怕這一天的來臨,左仲齊涕泗縱橫,他摸著女兒的長髮,「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記住爸爸說過的話,不能答應倪震飛的任何要求。他娶你是想折磨你,名正言順的懲罰你,他要你來承擔我當年犯下的錯,我知道他要加倍討回來……我瞭解他,他太聰明了,清楚找你報仇比直接殺了我,更教我痛苦……」

  仰起頭,左熙亞狂跳的心跳伴隨著一陣暈眩,她搖晃著,心中充滿著驚慌。淚水充滿她的雙眼,她的希望和恐懼到達沸點。

  沮喪感撕扯著她,她不知該笑還是該哭,她覺得自己像是被打了一拳,而且因那一擊的威力而踉蹌不已。

  這才是倪震飛接近她的最終目的,得到她而後拋棄她,讓她成為這個社會上的一大笑話,他想報仇……

  她懂了,也明白自己該怎麼做了。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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