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12
發新話題
打印

[玄幻奇幻] 《濮上之音》作者:川原翼【完結】(邪道II)

第十章

草木皆已沉眠的丑時三刻。

位於京都中心的某座古寺四周,飄浮著人眼所不能見的蒼白火球。

火球看起來像是剛死不久的人魂,但事實上並非如此。它是一種誘餌,有時只是放出幾個這樣的火球,就能捕獲想要踐踏墓地的魔族。

阿修雷一行人在這裡監視魔族產於人界的‘卵’,待其孵化的同時將之殲滅,並找出穿越結界到人界作亂引起事件的魔族,逐一斬殺。

阿修雷以京都為根據地執行這兩項任務,已經持續在人界二十年以上了。

“……提…爾……”

阿修雷痛苦的灼熱氣息,令狹小的寢室氣溫上升了。

他的額頭和頸子滿是汗水,有時會顫抖著肩膀或膝蓋,吐出灼熱的呼吸。

“啊……不要……過來……!”

阿修雷緊緊抓住上衣的胸襟部分,不由得因呼吸困難而咳了起來。想要揮開筆直朝自己伸來的手卻又無法做到,他痛苦地呻吟。

“不行……!住手……危險!”

阿修雷大叫,同時跳起身來。

他從外頭回來後就直接躺上床睡覺,連澡也沒洗。自己的手上傳來魔族的餘味。

阿修雷首先確定自己的身體能夠自由行動,然後想起他是獨自一人在這裡入睡的。

沒錯。提爾蘭迪亞不可能在這裡。

“是夢啊……”

阿修雷拭去汗水,將臉埋在立起的膝蓋中。長長地籲了一口氣之後,打從心底慶倖這只是夢。

他夢見應該身在天主塔的提爾蘭迪亞,不知為何跑到人界來了。

若非發生什麼非比尋常的事態,身為守護主天的他應該是不能離開天界的,但守天卻連個侍從也沒帶,就這樣跑了下來。

他很明顯地是來找阿修雷的,但不幸的是,魔族得知守天下來人界的事,將他抓住了。夢境就是這樣。

“……那傢伙或許真的會這樣也說不定……”

阿修雷抓緊仍然悸動不已的胸口,輕聲呢喃。

明明身為守護主天,有時卻會失去自覺,忘卻一切直往前沖。阿修雷非常明白,只有在事情與阿修雷有關的時候,他才會做出這種事。

“……你可要乖乖地待著啊……”

阿修雷握住掛在頸子上的水晶,喃喃說道。

連接著這塊水晶的皮繩已經由守天親自施下特別的咒文,不管遇到怎樣的衝擊都絕不會斷裂。

他是守護石,同時也是幫助天界與人界通訊的重要媒介。

只要將它放在盛有水的碗中,就能得到與一個大湖的水量相同的通訊時間,也不會像從前那樣聽不清楚聲音了。

阿修雷倒回床上,睜著眼睛就這樣躺著。

他輾轉反側,卻沒有再次入睡的心情。

不久之前燒死才剛孵化的魔族幼子的觸感,在手中復蘇。

“……可惡!”

阿修雷把蓋在身上的薄被丟到地上,不讓部下察覺,偷偷溜出房子。

冰冷的夜空中,寂寞地浮著一彎下弦月,它仿佛一心藏住通往天界的道路似地,放出微弱的光芒。

沒有風,卻看不見星星。

阿修雷沒有回看腳下逐漸變小的人界,一徑穿過天之門。

早已熟識的守門衛兵看到他便讓他通過了。

阿修雷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沒有聯絡就主動跑來,他從來都沒想過這種事。

“那傢伙會不會嚇一跳……?”

就像要敷衍採取莫名其妙行動的自己似地,阿修雷如此呢喃。

原本他就沒有回來的義務,也沒有接到任何命令。

所以阿修雷一直過著極少回天界的生活,也只有心血來潮的時候才會穿過天之門。

阿修雷沒有消息,就是他活得好好的證據。守天這麼想著,幾乎要放棄等待了。

一想到這裡……總令人感到難以承受。

雖然不是寂寞或難過這樣清楚的感情,但阿修雷覺得胸口被糾緊得痛苦極了。

“他該不會趁我不在,就把女人帶到寢室去吧……”

從以前就十分寂寞的守天周圍,總是圍繞著侍女或舞伎、樂師。

雙手環抱成群的美女,對她們一律平等疼愛是損友柢王的拿手絕活,但一想到守天四周也環繞著那樣的女人們,就令阿修雷感到噁心至極。

“今晚是個揭開真相的絕佳時機……”

夜幕升起之前,阿修雷抵達了天主塔。

高高聳立在魔刻穀岩盤上的天主塔,受到閻魔大王設于山谷全體的結界照耀,發出詭異的紅色光芒。

阿修雷不想撞見任何人,使用了隱身術。

他原本以為守天張下了結界,卻意外順利地通過了。

“什麼啊,警備怎麼這麼薄弱!要是魔族來襲怎麼辦?”

太過輕易地來到守天房門前,反倒教阿修雷在意。

或許……。

“他果然不在裡面……!”

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或許因為守天根本不在,所以他才能這樣輕易地闖入。

看到門也沒鎖,阿修雷焦急地闖進房裡去。

但是,門一關上,立刻傳來門鎖“喀”地卡住的聲音,他慌忙地拉門,試著打開。

打不開!?

“……阿修雷?”

微暗的房間裡,從床上爬起的身影發出聲音,把侵入者嚇得跳了起來。

“你、你在嗎!!”

“在啊!怎麼了?你在怕什麼?”

阿修雷背對門垂下頭去,身上只披著一件長衣的守天走了過來。

睽違已久的梔子花香。

聞到守天身上的那股味道,阿修雷的耳尖熱了起來。

“三更半夜的,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可是警備太薄弱了!我來到這裡的路上,竟然沒有遇到半點阻撓!不再加強警備的話……”

守天“啊”地微笑,緊貼上靠在門上的阿修雷,輕聲呢喃:“能夠通過的,只有你一個。”

阿修雷不瞭解守天的意思,疑惑地偏了偏頭,守天趁隙抬起他的下顎。

“你幹嘛!笨蛋!到……!”

阿修雷搖頭想要拒絕守天的吻,但他無法開門跑到外頭去,只好往鄰房的寢室逃。

在即將得逞的瞬間被逃開,守天仰頭朝天花板長長歎了一口氣。

“你還是老樣子呢!沒有得到允許,連一個吻也不行嗎?”

看到那溫柔得令人屏息的視線,阿修雷說不出話來了。

冷靜一想,不管身在何處,就算是守天真的想要阿修雷的時候,也從未強行逼過他。

像這樣讓他撲了個空,阿修雷不禁感到非常歉疚。

“……不是那樣的……我……馬上就要回去了。而且,我剛才才殺了孵化的魔族……連……連澡都沒洗……”

不是的。

自己不是想說這種話……阿修雷真的不是想要這樣拒絕守天的。

守天苦笑著說原來是為了這種理由,又走近阿修雷。

“卵還是一樣嗎?雖然只是幼兒,但也不能大意喲!有沒有受傷?”

“怎麼可能!”

阿修雷以生氣的語調要他別把自己當傻瓜,守天便溫柔地在他耳邊呢喃“這樣才是我的阿修雷”。

——我的……阿修雷……。

聽到守天的話,阿修雷知道他還喜歡著自己,內心松了一口氣。

“你為什麼會突然跑來?以為我帶女人進房裡是嗎?”

“哈!你和女人糾纏不清是老早就開始的事了!只是……”

“只是……什麼?”

阿修雷注意到守天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守天那帶有少年稚嫩的嗓音開始變成青年的聲音了。

“你的聲音……”

“嗯?啊,大家都說變低了,變得那麼多嗎?”

守天按住喉嚨,兩人的距離仍然是可以感覺到對方呼吸地接近。

意識到這一點,阿修雷注意到自己的臉突然微微紅了起來。但是,房裡這麼暗,就算臉紅,對方也不會注意到的。

“遠見鏡的通訊很難傳達聲音呢!至於天主塔的警備,之前我已經計算過你的氣脈重新組合結界,只有你一個人可以隨時進入。要是桂花之外的魔族闖入,只要踏進大門一步就會被彈飛了。不過,從那之後就一直沒有魔族出現,所以還沒有試驗過。”

守天讓阿修雷坐在椅子上,拿來新的杯子,幫他盛了一杯他之前說喜歡喝的清淡飲料。

“會不會餓?”

“不會。”

阿修雷一口氣喝光守天為他倒的酒,站了起來。

“你要走了?真的?”

“我不是說了我不能待太久嗎?”

雖然這麼說,但阿修雷也沒有立刻就往門口走去,守天慎重地將他抱在懷裡,就像擁抱著易碎的寶物一樣。

“就不能……再延長一刻嗎?”

“為了什麼?”

“說的也是……。就為了讓人界明天一天都保持晴朗……怎麼樣?”

“哼,要是下雨的話能見度就變差了。我監視的那個地方,現在正是收成時期。你知道嗎?稻穗綿延不斷的情景,就像金色的草原一樣,真的非常漂亮呢!要是天氣一直保持晴朗的話就太好了。”

阿修雷抬起靠在守天肩上的額頭,以真摯的眼神訴說著。

守天就這樣輕輕壓上自己的唇。

阿修雷回應著他的吻,微微松了一口氣。

他非常清楚,因為守天像這樣充滿耐心地一再包容他,兩人的關係才能繼續。

繼續接吻著,阿修雷聽見上衣系帶被解開的聲音。肩膀接觸到空氣,殘留著汗水的背部感覺到守天冰冷的手掌。

“……我真的……沒有洗澡……”

阿修雷抱緊守天輕咬著自己肩部及耳朵的頭部,就這樣朝床上仰倒下去。

他已經完全被捲入這分不清到底是討厭還是舒服的感覺當中了。

“到處都充滿了甜美的香味呢!用不著特地把它給洗掉……”

做這種事,到底哪裡好玩?

阿修雷雙手抱著戀人的頭部,放鬆全身的力量,擺出些許妥協的姿勢。

只是這樣而已,守天就更加歡喜地吻了上來。他的這種態度,令阿修雷覺得輕鬆多了。

雖然他無法像對方要求的回應那麼多。

“……啊……啊啊……”

比平常更急躁的肌膚重疊行為,也融化在寬容的甜蜜當中。

阿修雷想要責備他人的心情,在守天的撫摸之下煙消雲散。

他抱著守天的背,對這樣短暫的相會竟會讓自己如此滿足,感到不可思議。

TOP

第十一章

有一段時間都持續平穩的土地上,近來卻飄蕩著不安的氣息,令人十分在意——。

柢王偶爾會因和阿修雷不同的目的而單獨下去人界,在他的提議下,守天召集了東西南北的代表,聚集在天主塔的參議室中。

東方是代理蒼龍王的長男翔王。柢王因為守天的邀請,也在場列席。

既然柢王在的話,桂花當然也來了,但是魔族的他無法參加會議,而在職務室裡做著守天交代的工作。

西方是太子卡魯米亞以及他的輔佐兼護衛、同時也是水帝推薦的十二元帥之一——特洛捷。

北方則是剛繼承王位不久的山凍。

南方為了配合這些出席者,參加的是阿修雷的姐姐——南方十二元帥之一的格蘭達絲。

仿佛配合天主塔的年輕主人似的,參加的成員都是年輕人。

這場會議是瞞著八紫仙進行的,因此守天打算趁藉故將他們遣出天主塔時完成這件事。

會議以柢王的說明為中心進行。

“……東方結界產生異狀後過了約七個月。士兵們依照守天大人的命令,在地上撿拾結界石碎片,雖然數量只有少許,但有了東方結界石是遭到來自人界攻擊的新推測。”

手中拿的檔就像單純的裝飾物般,柢王公平地望向守天之外的五人。

“魔族大量潛入人界並產卵。沒有武器的魔族,以此做為最後的抵抗,而這些擾亂行動,似乎是有人在背後教唆的。”

聽到柢王的話,西方的特洛捷元帥以嚴肅的視線望向他。他那身魁梧健壯的軀體甚至不輸北方玄武王山凍。

特洛捷牽動隆起的肌肉,撫上平緩的下顎呢喃。

“……之前傳聞在魔界居然有群居的魔族?”

“一向討厭群居的魔族,竟然會產生集團意識……。但是,以他們的知識,要破解從太古留傳至今的結界印,恐怕很困難吧?”

否決特洛捷想法的,是在場唯一的女性格蘭達絲。

在特洛捷的表情扭曲之前,守天插話了。

“我的意見與格蘭達絲殿下相同。若是有魔族以外的幕後黑手存在,那會是什麼人?還有,那些人究竟有何目的?希望大家考慮這一點。”

山東無言地點頭,撫摸著下巴,環抱雙臂聽著其他人的話。

唯一參加會議的四天王山凍,從以前就是個沉默寡言的人。

傳聞明年將會繼承王位的東方長男翔王,以冷淡的視線望向弟弟柢王開口說道:“柢王,你的意見如何?養著魔族侍從的你,或許能看見我們沒有發現的地方?”

“不,哥哥。桂花沒有多少待在魔界時的記憶,所以沒辦法問他這些事。”

“……哦?那麼,你問過他在漫長的人界生活裡,同伴間有沒有談論過結界石的事嗎?”

“桂花是典型的離群索居型魔族,討厭和同伴在一起。而且,與魔族交戰過的人都知道,出現在天界裡的傢伙就算會想從結界的隙縫溜出去,也絕不會想破壞結界。因為他們知道如果這麼做,一定會被發現。各位元帥,是這樣的吧?”

“嗯。”

“確實如此。”

格蘭達絲和特洛捷點頭後,山凍也默默點了點頭。

代表當中未曾參加過討伐魔族戰爭的,只有翔王和尚未行成人式的卡魯米亞而已。

翔王是行政官,因此沒有這方面的情報。柢王知道這一點,才趁機給他一個狠狠的諷刺。

雖說是翔王先辱駡桂花的,但如果從現在開始冷戰的話,會議也無法進行,所以守天出來打圓場。

“……現在,除了在人界的阿修雷殿下之外,其他的南方武將們也發現了異狀。仔細一問,桂花並沒有自己如何下到人界的記憶。即使探尋他的潛意識,那段記憶也完全被消除了。雖然,我並不瞭解魔力的界限,但至少未曾聽說魔族當中,擁有能夠改造他人內心這等魔力的人存在。”

“您知道,除了魔族以外,還有人擁有這種力量?”

格蘭達絲如此一問,所有人都屏息望向守天。

“擁有這種力量的人……極為有限。在我知道的範圍內,擁有這種力量的人……是的,繼承王位的四天王就擁有能夠操縱腦的力量。另外,結界印雖是最上界的三界主天大人創造的,但封印的卻是各領地的王。”

“怎麼可能!?父王絕不會做出那種事!”

“哥哥,守天大人只是在說‘擁有那種力量的人’而已,並不是在責難東方。”

“可是,那簡直就像……!”

“翔王殿下,請冷靜。這裡沒有任何人懷疑蒼龍王。”

格蘭達絲嚴厲地這麼說道,山凍也首次開口了。

“沒錯。我們是為了守護人界而存在的,如果隨意讓魔族闖入地面,造成人世滅絕的話,可能會造成不再需要天界的情況。”

卡魯米亞也戰戰兢兢地開口了。

“……守天大人是認為,魔族之外有新的種族擁有和四天王相同的力量?”

守天雖然沒有同意少年的意見,卻也沒有加以否定。

他只是默默撫弄掛在頸間雕有守護咒文的項鍊。那雙仿佛凝視深淵的眼睛極度沉靜,如同不可觸碰的泉水般。

“看來守天大人似乎有線索?”

“……不,完全沒有。”

守天這麼回答山凍之後,朝望著自己的列席者低下頭去。

就在此時——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留守職務室的桂花飛奔進來說:“會議中打擾,非常抱歉!人界傳來守天大人的緊急聯絡。”

在柢王皺眉之前,守天已慌忙站了起來。

“我暫時失陪一下!”

“喂,桂花,是阿修雷嗎?”

“是的。”

桂花背著回答柢王的話,追隨守天走了。

包圍房間的緊張感頓時消失。

“……可以先休息一下吧!”

格蘭達絲這麼說道,快步離開滿是男人的房間。

“我也暫時告退一下。”

柢王想要跟在格蘭達絲之後離開房間,卻被兄長翔王以銳利的聲音叫住了。

“等一下!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聽命于守天大人了?天界警備的工作怎麼了?”

“……守護主天大人的命令比王的命令更重要,而且守天大人也與父王談過了。結界石是我們的,若要追查原因,我認為東領的人是最適合的人選,因此才毛遂自薦。”

“哼,我想也是。你就是這樣,才會和那個魔族的侍從搞起來。”

柢王輕輕朝撇過臉去的兄長行禮,除了房間。他對於兄長在西方與北方的武將前,提出那種無聊問題感到火大,但是他現在更在意來自阿修雷的緊急聯絡。

舉行會議的房間,與守天的職務室相距甚遠。

柢王奔進職務室時,遠見鏡上正好映出阿修雷迫切的表情。

從映滿鏡面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深沉的憤怒。

“是嗎……?水啊……,那個水井已經封印了嗎?”

守天雙手撐在桌上,發出沉痛的聲音,柢王輕拍站在他數步之後的桂花,要求說明。

“怎麼樣了?”

“……水好像被動了手腳。不是京城的水井,而是更北,被稱做越後的地方。現在的日本正值秋收季節,越後是人類主食稻米的重要產地!看這樣子,田地似乎也情況不妙……”

環抱著淡紫色雙臂如此說明的桂花,以前也曾經在那裡待過。自從桂花被允許進入職務室之後,關於人類的情報變得比柢王更多了。

“田地全毀的話,就會出現饑民。百姓消失的話,今後數年田地就只能任由荒廢……下手的真是個聰明的傢伙呢!”

“人數雖然不多,但這整個村子似乎沒救了。”

“沒救了?”

柢王低聲問道,感到不解。

桂花想說的話,從守天口中說了出來。

“……從村民的狀態看來,他們隨時都有可能開始襲擊別人。……阿修雷,這樣一來已經沒辦法了。”

有人瘋了似地闖進他人家中搶奪,也有人抱著死掉的嬰兒,另一手拖著頭被砍斷的雞。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在路上扭打纏鬥的人。

那不是單純的踢打而已。他們咬住對方的脖子,以自己的牙齒啃咬對方的血肉,互相殘殺。

“這是什麼?到底是怎麼回事!”

“很簡單。恐怕是與水有關的魔族將自己的血大量注入水井中吧?除非犯人死亡,或是解開咒術,否則以人類研製的藥是無法治好的。”

“你也配不出解藥嗎?”

“真失禮,我當然配得出來。”

桂花生氣地瞪著柢王,柢王稱讚似地拍拍他的頭。但是,就算桂花配得出解藥,看這樣子是趕不上了。

“雖然可憐,但還是以淨火……”

“我不要!我想救他們!我會對他們撒上睡粉,幫我想想辦法!”

“但是……”

守天歎息說道:“被魔族的毒素侵犯的肉體,再也無法恢復原來的樣子。你也知道這一點吧?”

“我知道!”

阿修雷在遠見鏡中咬住下唇,那頭紅發似乎因為發自心底的憤怒而燃燒得更加赤紅。

“但是,這個村莊所有的老人都在等著他們出外工作的兒子回來。再過幾天那些孩子就要回來了!所以幫他們想想辦法啊!”

天界武將不能與人類有必要之外的接觸,但是阿修雷一定又幻化成人類的模樣去和他們說話了吧?

武將有時候會像這樣,給那些耕種的人一些建議,或是教導他們如何保存在這個時代,仍然昂貴的燃料油等等。

不能讓人類的歷史突然進步,但也不能任由他們一直處於原始狀態。

不只阿修雷,有時在天界任職的一般居民,也會為了讓人類的生活進步而消除天人的記憶,被送到地上。

“但是,阿修雷,就算讓他們吃藥,已經來不及治療的人仍然比較多吧?”

為了讓他早點放棄,柢王故意發出不悅的聲音。

阿修雷明明是號稱天界第一粗暴的問題兒童,但是只要事關人類生死,他就會把事情看得很嚴重。柢王明白他動輒受傷的心情,所以才故意這樣說的。

“……反正人類多的是……”

聽到桂花在柢王背後悄聲這麼說,阿修雷便從鏡子的另一頭幾乎要咬上來似地大聲怒吼:“閉嘴!你這個臭魔族!都是你們把無辜的人弄成這樣的!”

桂花不平地站出一步,對他抗議:“我可不認識半個魔族!”

“這是連帶責任!”

“好了、好了,桂花,肚子餓了是不是?”

“你就只會說這種話!就沒別的臺詞了嗎!?”

因為無法對阿修雷出氣,桂花槌上柢王的胸部。

柢王“對不起”地苦笑著,趁隙從背後架住桂花的身體,不讓他亂來地緊緊把他關在自己懷裡。

看到這一幕,阿修雷更是暴跳如雷。

“不要在這裡卿卿我我!”

“知道了,我過去一趟。”

守天以穩靜的聲音這麼清楚地說道,柢王緊抱著桂花,厲聲阻止:“不行!你不能去!你上次不是差點被魔族襲擊了!”

上次守天為了去取讓阿修雷使用的白水晶而私下魔刻谷時,曾被來路不明的魔族少女襲擊。

雖然,守天因為有阿修雷同行而平安歸來,但聽到這件事後,以前一直掩護守天逃離天主塔的柢王,開始嚴厲禁止他外出了。

既然柢王不允許,那桂花的意見當然也一樣。他不可能為了守天和柢王吵架。

如此一來,就沒有人可以當守天的替身了。守天想外出的話,就只能堂堂在眾人目送下出去才行。

“提爾的安全,不能拿來和區區一個村子的死活相比。我絕對反對。”

“什麼叫區區一個村子!”

阿修雷命令部下在村裡撒下的睡粉起了效用,畫面中的村民們全都倒在路上睡著了。

“以守護術治療他們的傷,再讓他們喝下驅毒的藥湯,這樣就可以把他們全部救起來了!你要我再繼續坐視陽壽未盡的人無辜被殺嗎!”

“這是命運。看來你在那裡待了那麼久,還是沒有習慣哪!”

柢王一面歎息一面搖頭。

“怎麼習慣!?天界武將就是為了從魔族手中守護人類性命的吧!一開始就放棄了,還能有什麼作為!”

阿修雷氣憤地如此吼叫,眼眶微微浮現淚光。

守天將手伸向遠見鏡,為強忍淚水的戀人打氣。

“不要緊的,阿修雷,我會過去。不管任何人阻止,我都會去……”

“我不會讓你去!”

柢王放開桂花,立刻要伸手抓住守天的手臂,但是守天瞬間張起結界膜,把青梅竹馬的手給彈了開來。

“柢王,對不起……”

“混帳!要是你有個閃失,該怎麼交代!你冷靜一點!”

此時敲門聲響起,高挑的男女進入室內。是格蘭達絲和山凍兩人。

“守天大人,雖然失禮,但我們都在門外聽見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山凍以低沉的聲音說道,格蘭達絲也點點頭。

遠見鏡當中,阿修雷以吃了一驚的表情大叫:“姐姐!你怎麼會在那裡?”

“我們正在進行會議。阿修雷,你看起來很有精神呢,還是老樣子,盡會做些任性的事……”

女元帥的嘴角浮現微笑,眯起近乎黑色的朱色瞳眸望著畫面中的弟弟。

然後她回頭望向守天。

“我也贊成柢王殿下的意見。……雖想這麼說,但我們會在場,也算是某種緣分吧?請把我們當做護衛,一起隨行吧!”

“請讓我用黑麒麟送你過去。有南方的女將軍和我跟著,絕不會讓魔族碰到守天大人半根寒毛。”

山凍握緊拳頭,全身湧起鬥氣。

柢王死了心,咬住下唇。山凍將手放上他的肩,要他放心把守天交給他們。

格蘭達絲和山凍都比柢王和阿修雷更早成為元帥,同時也是擁有無數功勳的武將。

柢王曾經與山凍在友誼賽中交手過一次。

在慶祝山凍繼承北方王位的宴席上,山凍彈開了柢王的劍,那種勇猛,令柢王心服他確是天界第一勇士。這絕不是柢王為了錦上添花才故意在比賽中輸給山凍的。

“我知道了。那麼我也去。”

“柢王!?”

桂花發出驚叫聲,柢王拉住他紅色的前發笑道:“沒辦法啊!所以,請你也幫幫忙吧?”

“你又要叫我做那種事了……!”

“沒錯。拜託啦!”

柢王說道,回頭轉向守天,靈巧地閉起單眼說:“既然決定了,就快點去準備吧!山凍大人和格蘭達絲殿下,可以請你們轉告家兄和西方的兩位說會議中止嗎?理由……嗯,就說提爾身體不舒服還是怎樣好了……”

“看樣子非得偷溜不可了!”

山凍一臉苦惱,撫摸著下顎。要山凍欺騙不在場的翔王和卡魯米亞他們,可能令他覺得很為難吧?

“山凍大人,這就交給我吧!請你去召喚黑麒麟……”

“嗯,說的也是。不說服孔明讓我配韁繩不行哪!”

年長的兩人為了各自的工作,快步離開了房間。

目送他們離去後,柢王低聲呢喃:“……要是閻魔大王怪罪下來,就讓他們兩個去頂罪吧!”

“父王不會這麼做的。那我們也去準備吧?桂花,走囉!”

通訊時間也差不多要結束了。柢王朝著守天在時仍未消失的畫面,嚴厲地對阿修雷說:“……阿修雷,下不為例。提爾到那裡去是多麼危險的事,你應該也很清楚吧?”

他朝著無言地瞪視過來的友人說他們立刻就到,遠見鏡隨即暗了下來。阿修雷手裡的水晶效力先用完了。

守天和桂花匆匆離去後,柢王漫不經心地望著職務室桌上的文件,突然感到額頭一陣劇痛。

他將手按上額頭的瞬間,便無法再往前行走半步了。

“……啊……嗚……!”

柢王的額上卷著護布。那時他從前拜託守天在接觸額頭的內側,寫下守護咒文的特別護布。

“……嗚…啊……啊啊!”

柢王跪到地上,雙手用力按緊額上的布。如果不這麼做,腦中的某種東西似乎就要衝破額頭出來似地。

“……巍染的…碎片嗎……!!”

這已經快成為自己一部分的魔族肉體碎片,數年來都一直在柢王的掌控下。

柢王鞭策不斷顫抖的膝蓋,尋找職務室中遠見鏡之外的鏡子,他站在鏡子前解開護布。

快點……不快點的話,桂花會回來的。

柢王的額頭正中央,有著桂花以血寫下的封印咒文。額頭的中央部分微微隆起。

“嗚……!”

柢王想著絕不能輸給這種痛楚,在腰部集中力氣,踏緊雙腳。他不能在現在跪倒到地上去。

他並非不信任山凍和格蘭達絲,但無法斷言守天不會遭到危險,而且萬一守天落入魔族手中,那麼硬是叫來守天的阿修雷,一定會因為責任感而失控。

對柢王而言,阿修雷和守天都是他喜愛而且重要的青梅竹馬。

與想要保護桂花的心情不同,柢王對守天存在另一種感情。

“誰會……輸給你!”

被魔族微量的肉片支配自己的身體,這對擁有王族血統的人而言,是比死更加屈辱的事。

門外傳來腳步聲。

“柢王,你還在嗎?”

“嗯!要是準備好了,就出發吧!”

柢王以意志力強忍痛楚,帶著深深的感慨望著變成桂花的守天。

守天變成這樣逃出天主塔,柢王已經看過很多次,自以為習慣了,但還真是變得教人難分真假。

“桂花呢?”

“他說有意識的話就得顧慮很多事,累得很,所以我對他施下不能說話的法術後就讓他睡了。”

“是嗎……”

柢王露出失望的表情,守天擔心地問他:“你找桂花有事嗎?”

“不,沒什麼……”

柢王理理頭上亂掉的護布,走向等在門邊的格蘭達絲和山凍。

沒想到守天會變成桂花,女將軍和北方第一勇士都難掩臉上吃驚的神色。

“……守天大人,你該不會像這樣偷偷從天主塔溜走過好幾次吧……”

“真是精彩的變身,不過要是食髓知味就令人難以恭維了。”

被交雜著困惑與斥責的兩人這麼一說,守天苦笑著聳了聳肩。

“今天是特別這樣做的,穿越天之門後,我會解開變身術,請替我保密。”

柢王一邊與頭痛戰鬥,一邊守望著這副欠缺緊迫感的情景。

TOP

第十二章

山凍緊握韁繩,從呼嘯而過的烈風中守護乘在黑麒麟上的守天。

格蘭達絲從山凍的另一側保護守天,柢王則留意後方的動靜,負責殿后。

乘在黑麒麟背上的雖然只有守天一人,但黑麒麟能夠使觸摸鬃毛的人也飛得和它一樣快速。

“……這就是黑麒麟的力量!真是教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格蘭達絲過去曾經見過孔明一次。那是她還在文殊學堂裡就讀,到北方去遠足的時候。

她和幼時一樣,以憧憬的眼神望著這頭超越烈風抵擋前進、美麗而強韌的神獸。

“聽說黑麒麟是麒麟當中特別好戰的種族,這是真的嗎?”

“是的。孔明愈是聞到血的味道,就奔得愉快。不過,我不知道白麒麟性情如何……”

“白麒麟是嗎?總有一種希望它是夢幻般生物的期望呢!我在戰場上賓士,也希望會有強壯的奇獸跟隨,但是山凍殿下的孔明實在是難得一見的神獸。”

格蘭達絲羡慕地這麼低語,而黑麒麟似乎也相當喜歡這個性格爽朗的女將。

它凝視著前方,把頭擦向格蘭達絲的肩膀。

山凍見狀,愉快地笑了。

“孔明也是從一開始就喜歡令弟了。它好像是從阿修雷頭上的角感覺到同伴意識的樣子。”

此話一出,笑容立刻從山凍的臉上消失。

對阿修雷頭上的角假裝視而不見,已經是現今天界貴族間的一種默契。

格蘭達絲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我說了失禮的話,請忘記剛才的事吧!”

“不,請別介意。他頭上有角的事,是無法隱瞞的事實。只是……”

格蘭達絲瞬間欲言又止,躊躇了起來。

但是,因為在場的是弟弟的兩個摯友,另一個又是自己發自內心承認的真正武將,她還是果斷地將接下來的話說出口了。

“只是,阿修雷不管多大,都對自己頭上的角感到自卑。那孩子會到人界去……或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阿修雷是個堅強的孩子。成人式的時候,他曾經前來報告,順便拜訪我的居城。當時他和孔明在天空毫不遜色地並駕齊驅,而且他的靈力也實在不同凡響。但是,他雖然出類拔萃,也有不足的地方。”

“是的,那孩子還沒有領悟到與周圍的人配合的重要性……”

“不只如此。雖然,我不知道這是否因為他頭上的角造成的,但他總是逞強鬥勝,這個樣子,會給部下添很多麻煩吧!”

“但是,我認為這也是他的優點之一。”

守天突然插入兩人的對話,他望著山凍,繼續說道:“阿修雷從以前就對自己的力量過度自信,這點雖然依舊不變,但我認為他也因此對弱者有著強烈的憐憫心。”

“不過,這若是造成這次勉強守天大人的結果,那麼他還是錯了。”

格蘭達絲這麼說道,山凍也點點頭。

格蘭達絲以帶兵時的嚴厲表情望著前方。

“從魔族手中保護人類。雖然我非常清楚這是天界武將被賦予的重責,但人類也有‘命運’這樣的東西。被魔族殘害而無法安享天年,這對人類而言便是‘命運’。如果對每個人都付出同情,如此天真的個性是無法擔任武將的。”

她的話是再合情合理不過的。

守天靜靜頷首,就此沉默。

確實,他不得不承認阿修雷這次採取的方法是不值得獎勵的。

但是,受到捨身保護弱者的阿修雷心情所動,當時守天無論如何都想答應他的要求。

通過天之門後,守天便恢復平常的樣子。為了萬一,他將護衛自己的三人一同包在結界膜當中。

只要張下結界膜,其他人就看不見他們了。當然守天和武將們都會使用隱身術,但是黑麒麟是沒辦法這樣做的。

守天一看到站在村子中心等待他們的阿修雷,一種想要緊緊擁抱他的衝動便沖塞心頭,但他強自忍耐,一邊唱誦守護咒文,一邊把抱在懷裡的聖水注入村民的口中。

格蘭達絲和山凍從空中慎重地警戒著腳下的村子,留意四周的動靜。

柢王和阿修雷的士兵們一同在水田裡注入聖水,以簡單的靈力修復毀壞的房舍。

阿修雷在被聚集到廣場的村民和守天之間保持一定的距離,一同行動。

“……對不起。”

他裝作留意四周的模樣,撇過臉去以倔強的聲音道歉。

“姐姐的表情好可怕,她一定很生氣吧……”

“不,她是在擔心你呀!”

守天讓喝過聖水的村民喝下藥湯取出毒素,如果有受傷的地方,便用手光為他們治療。

他的臉滲出汗水,耐心地不斷重複著這些工作。

阿修雷用自己的腰布為守天擦汗。

“謝謝。”

就在守天回過頭來微笑的時候。

“——!”

阿修雷感覺到背後有魔族的氣息,以手中的朱光劍狠狠揮去。

“阿修雷,你幹什麼!?”

“啊!嚇死我了!”

守天膝蓋著地,緊抱住阿修雷的腰,而被拔刀相向的柢王差點就被一刀兩斷,飛到數十步遠的地方去。

“……什麼啊,搞錯了。”

“你啊!什麼搞錯了?再差上那麼一點,我就被你劈成兩半了!你不要以為對方是我就這麼隨便,小心一點啦!”

柢王說完後,轉向守天說:“我那邊已經結束了,這裡還要花點時間嗎?”

“只剩下一個人。不過,還有記憶操作的工作,總不能讓所有的村民都做一樣的夢吧?”

守天松了一口氣,放開阿修雷,但阿修雷握著朱光劍,以嚴厲的表情望著柢王。

“……喂,你身上有桂花的東西對吧?”

“為什麼?”

“有魔族的味道。”

聽到阿修雷這麼說,柢王“碰”地一拍手說:“對了,事實上今天早上來不及準備,急急忙忙就出門了,我可能拿錯桂花的紋章了吧?常常會搞錯哪!”

柢王從胸口取出東方士兵證明用的十字紋章,放在額前給阿修雷看。

“哼!雖然只有一點點,但可逃不過我的鼻子。”

“是嗎?不過,我什麼都沒感覺到……”

“你最近不是都叫那個臭魔族當你的秘書嗎!鼻子麻痹了啦!”

“……阿修雷,你真是不坦率哪!要是不想看到桂花和提爾相親相愛的樣子,別那麼生氣,老實說出來不就好了?”

“你說什麼!”

阿修雷重新架起朱光劍,柢王以玩笑般的腳步從他身邊飛開。

守天拿他們沒輒地搖了搖頭,獨自一人重新開始治療的工作。

就算阻止也沒用,那時他們的溝通方式之一。

阿修雷和柢王各自以靈力呼喚出擅長的火與風,在不妨礙到治療的地方開始互鬥起來。

柢王是知道阿修雷與守天秘密關係的少數人之一。

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柢王也已經看出來了。

“你放心吧!只要你露出快哭的表情,提爾就會奮不顧身地大白天從天主塔溜出來,他就是這麼迷戀你啦!”

“不准你再說下去!”

阿修雷大叫的同時,火龍從他口中噴了出來。柢王巧妙地乘風逃到空中。

火龍在兩人頭上盤旋了一會兒,不久就被刮起的風吹散了。

“我才沒哭!”

“是嗎?那是我看錯了嗎?說的也是呢,遠見鏡的情況不佳,只有你的眼睛那一部分照壞了哪!”

“好傢伙!我宰了你!”

雖然嘴上開著玩笑,但柢王內心卻是冷汗直流,在水田裡撒上聖水時,他已經直接把聖水塗在額頭上好幾次了。

聖水是守天親自以守護咒文及手光浸泡,用湧自天主塔中庭的泉水製成的。只是以浸了聖水的護布綁在頭上,柢王額頭的疼痛就完全消失,但阿修雷竟然看透這層守護,感覺到額上魔族的存在。

“你的身體真的很敏感哪!”

“什……!”

柢王突然冒出來的臺詞,令阿修雷的鬥氣頓時萎縮了。

被青梅竹馬用那種感慨的聲音這樣說,阿修雷因打擊而四肢僵直。

看見僵硬的身體好像發出裂痕般漸漸崩潰的摯友,柢王搔著頭低聲說了。

“啊,抱歉,我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啦!”

“……說成這樣……還敢說沒什麼!!”

就在阿修雷的理性即將失控的瞬間,方才他在水井張下的結界傳來魔族闖入的感覺。

“嘖!”

阿修雷飛到守天背後,連說明也沒有便將還在進行治療的他丟給柢王。

“柢王!”

只是這樣的行動,便讓柢王悟出魔族出現了。

他單手接住守天吃驚的身體,朝上空和黑麒麟在一起的山凍飛去。

“是魔族嗎!?”

“他就拜託你了。”

柢王把守天交給山凍後,回到阿修雷的身邊去。

阿修雷在水井上的蓋子張下了結界。蓋子“喀答喀答”地搖動著,然後彈飛起來,井中噴出大量的水。

“趕快把人類移走!或許會有其他的魔族出現!不要放鬆四周的警戒!派五個人去守護人類。剩下的跟隨守天回天界!留在這裡只會礙事!”

“喂喂,怎麼對部下說這種話!”

柢王勸諫他,但早已架起朱光劍的阿修雷根本聽不進他的話。

水勢逐漸增強,朝空中噴射。在守天、山凍及格蘭達絲前面飛行的三個阿修雷部下,被水龍卷吸了進去,拿著武器在水中掙扎。

視力被奪的士兵們,拿著劍的手受到操縱,朝同伴的身體砍去之後,被粗大的水鞭纏住脖子。

最後如冰河般的冰劍給了他們致命一擊,將他們的頭身一分為二。

血雨飛降下來,阿修雷瞪大了雙眼。

“林都!莫凱伊!那秋拉!”

他一面大叫,朝空中飛了上去。

柢王也架起劍來,朝山凍等人大叫:“請快點回去!不要擔心這裡!”

“好!就交給你們了!”

守天乘上黑麒麟,連同山凍和格蘭達絲一起張下結界膜後,開始從人界脫身。

因為治療人類,守天非常疲憊。

顧慮到臉色變差的守天,山凍雖然讓他張下結界,但並未要他使出隱身術。

因為如此,魔族的水不斷追殺過來。每當聽見水打上結界膜的聲音,守天的肩膀便不斷顫抖。

並非因為恐懼。守天一想到要將這種魔族交給阿修雷和柢王,就感到極度不安。

他抓著黑麒麟的鬃毛,下定決心請求道:“只要張下結界膜,魔族就無法碰到我!還是請你們兩位回去吧!”

當然兩人都猛烈反對。

“守天大人,請相信他們!”

山凍以真摯的眼神嚴厲地這麼說道:“身在那裡的武將,都是為了你捨命作戰的!請不要看輕自己的生命!”

“那麼,至少在越過天之門後,請你們其中的一位回去,把受傷的人帶回來好嗎?”

“不行!你必須儘早回到天主塔!”

格蘭達絲緊緊握住守天的手臂說:“舍弟一定也這麼希望的!”

“但是,阿修雷……!”

格蘭達絲不理會守天的話,堅定地說道:“如果他在那裡被魔族打倒了,那也是舍弟的命運。”

“我不要!我才不要阿修雷死掉!”

守天就在孔明背上掙扎了起來,山凍以難過的眼神望著那樣的他。

他回想起遙遠的過去,擁有和守天額上相同禦印的人。

前一個時代的守護主天。他也曾與山凍像這樣爭執過。

守護主天一行人視察天界北方領土時遭魔族襲擊,山凍讓部下及天主塔的警備隊負責阻擋魔族,隻身保護守天逃走了。

當時的部下及天主塔的警備隊,無一生還。

山凍暗戀著前代的守護主天。

沒有任何熱情的話語,當然對方也不是自己能夠出手的物件,但年長的麗人只要對自己說話,山凍全身的血液就會沸騰似地,覺得自己變得無比強大。

那是現在依然無法開口說自己記得的、存在記憶深處的人。

“……嗚!”

發出呻吟,和格蘭達絲爭辯的守天頓時失去了意識。

山凍讓守天乘在孔明背上,將他失去意識的身體抱進自己懷中。

“請當做沒看到吧!女將軍!”

山凍望著自己毫不留情地打向守天腹部的巨大拳頭,歎了一口氣。

“不,我也認為只能這麼做了。守天大人對舍弟真的非常放縱。要是你慢了一步的話,或許他會想自己一個人折回去也說不定。”

格蘭達絲輕輕撫摸眼角微微滲出淚水的守天細發,搖了搖頭。

說真的,她當然也希望心愛的弟弟能夠平安無事。

“要相信他們,相信阿修雷還有柢王。他們兩人在武將當中,不也是擁有非凡靈力的人嗎?”

山凍以年長者的冷靜,及北方之王的威嚴,鼓舞格蘭達絲。

“看來那個水的魔族是相當頑強而且聰明的傢伙。是出生在那裡的原生魔族,還是穿越結界石而來的魔族?不過,就算結界石有了破損,擁有那等力量的魔族能夠穿過結界石的縫隙嗎?‘水’是屬於理力的力量。我也聽說有能夠操縱理力的魔族,但那麼一來,就比一般的武將更加有力了。像你、阿修雷或柢王那樣擁有王族血統的元帥還另當別論,只擁有一般靈力的元帥是無法與之抗衡的。”

山凍的話,令格蘭達絲赫然屏息。

“難道……”

“帶著除了四天王之外不應該擁有的自然之‘氣’出生的魔族……。他們一定會成為頑強的對手。不過,一般說來,擁有力量的人也應該具有相對的智慧,他們會這麼輕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嗎?”

“難道……那只是個陷阱?”

“不,現在還言知過早。總之,人界的警備也好,我想該再一次徹底調查魔族比較妥當。”

襲擊而來的水,在守天失去意識前被截斷了。

可能是阿修雷或柢王的攻擊奏效了吧?

山凍以手指戳戳變薄而即將消失的結界膜。

蠶繭形狀的透明結界一破,激烈的風勢便迎面襲向三人與黑麒麟。

此時,他們終於看見天之門了。

來到這裡的話,便可以暫時安心了。

格蘭達絲以平靜的聲音,對山凍的提案說出自己的看法。

“……但是,魔界究竟有多廣大,還有魔族的壽命、習性、力量等等,我們都還不清楚。

“沒錯。但是,我想不能永遠都這樣不明不白地耗下去。”

山凍說的沒錯。

為了打破天界中有背叛者的這個懷疑,他們非得在別處找出敵人不可。

TOP

第十三章

時間往前追溯。

深邃的地底中,有個男人愉快地望著守天一行人穿越天之門來到人界的情景。

橫躺著的男人前方,不可思議地有一面與守天職務室裡相似的遠見鏡,而男人正望著它。

男人的額頭不知為何,刻著與守天額上完全相反的禦印。

房間當中一片昏暗,沒有點燈,只有遠見鏡中映出的光芒照亮男人。

即使是在幽暗當中,他額上的禦印也如同黑色烙印般清晰可見。

男人的身體柔軟結實,十分高挑。

約有身高那麼長的金色長髮披散在榻榻米上,他將扶手幾抱在懷裡,慵懶地靠臥在上面。

他身上穿的,是只有前方合攏的寬鬆長衣。妖豔的風韻,被包裹在血染般的深紅軟衣當中。

男人一動,毫無血色的白桃色腳踝便從分開的衣擺中裸露出來。

“……呵呵,想不到會對那個紅發武將下手。你的眼光真是犀利啊,令人佩服,冰暉。”

“您過獎了……”

“這種堂堂接受他人給予自己評價的態度也是……。雖然你是個狡獪的傢伙,不過能幹的地方令我中意。”

進行對話的兩個人,被禦簾分隔開來。

在禦簾外接受稱讚的,是個比橫躺著的男人更加纖瘦的男人。他胸部中央部分露出的刺青,令人一眼便知是魔族。

男人堂堂裸露上半身,炫耀自己的刺青。

他體內的黑血,有時會在蒼白的肌膚下閃耀流動。遮住他身體的,只有一條腰布而已。

未經梳整的淡色短髮不及肩部,在耳際部分雜亂地切斷,但卻是比銀色更帶有透明感的寂寞水色,帶著一種虛幻之美。

男人的眼睛是深藍色。他是個典型的人型魔族,小巧的臉上有著十分端正的五官。

“冥主大人,屬下差不多該啟程到地上去了。還有,您從前與屬下約定過,那只可惡的紅毛猴子可以賜給屬下吧?”

“原本想答應你,但我改變心意了。我對那個讓守護主天成為俘虜的身體有興趣。”

壁上的鏡子,映出緊跟在守天身邊護衛的阿修雷。

“我和你約定,等我玩膩之後,會將他活著交給你。”

“……是。”

被稱做冰暉的魔族低著頭,從禦簾之前退下了。

冥主輕輕闔眼,確認冰暉開始登上通往地面的道路。

這個冥界發生的事,冥主只要像這樣閉起眼睛,便能夠看得一清二楚。

“……就算是冰暉,面對那樣武藝高強的武將,究竟能戰到什麼地步?”

北方、東方與南方的元帥……每個都是天界著名的勇士。

“說的也是。要是守天大人輕易被帶來的話,嘗過一次紅發的味道後,就送給他吧!話說回來……”

被稱做冥主的男人,陶醉地望著映在鏡中的守天。

“這簡直就如同月之淚一般。能夠看得這樣清楚,我得好好感謝那個紅發……叫阿修雷什麼的才行哪!”

守天纖細的下顎流下一滴汗水。

以手光為傷者療傷,比旁人看起來需要更多靈力。

“人類的生命無法成為多好的玉,你為何要為他們做到這種地步?……守天大人,人類是沒有讓你這樣拯救的價值的。被苟延殘喘地飼養存活,才是他們的末路……”

冥主這麼說完,橫躺的身體旁邊忽然出現一團深不見底的黑暗。

他將手伸進黑暗當中,發出琅璫聲響,撈起一把碎玉,將之緩緩在掌中捏碎。

幾乎所有的玉都有拇指及食指結成的環那般大。這些玉多有缺損,但大體上都是透明的,滲入紅絲或混入褐色混濁絲線的玉占了多數。

“……愈是渡過多彩而豐富的一生,玉的內側便會染上愈華麗而濃潤的色澤。但是,看吧!不管再怎麼挖,全都是些透明無華的東西,只知道沉溺在一己之中,最後只染上一絲色彩。這就是人類的本質!”

在冥主手中碎去的玉環碎片,就這樣化為顆粒散落在黑暗中。

“啊!真想將鮮潤的紅玉或深藍的青玉含在口中,慢慢讓它在舌上滾動,以牙齒咬碎吸吮,嘗遍最後一絲甘美的滋味。”

冥主最後嘗到這樣的玉,已經是記憶之外的遙遠過去了。

“你的玉會發出怎樣不可思議的光輝?……呐?美麗的守天大人……”

冥主這麼說著,望向守天身邊的阿修雷。

冰暉襲擊守天一行人,是在此不久之後的事。

場景轉換到天主塔。

他呼喚遠見鏡,映出方才待在人界的地方。

但是,戰鬥已經結束了。

映在鏡面上的,是仿佛遭到洪水襲擊般的一片水鄉澤國。

稻草屋頂或是只以大石頭壓住木板而建成的人類屋舍,幾乎全數倒塌,柢王等人注入聖水的水田也化為一片大湖。

“……看這樣子,人類也不行了吧?”

“說的也是……”

守天拼命讓消沉的心情變得積極,在四周呼喚阿修雷。

但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格蘭達絲殿下應該回到城裡了。或許阿修雷也已經回去了也說不定。”

聽到山凍的話,守天就要聯絡南城時,職務室外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桂花,你變回來了嗎?”

“是的,我醒來一會兒之後,您和山凍大人等人就回來了,我想要是被人看見兩個一樣的人就糟了,因此先回住處一趟。……我是來轉達柢王的傳言,他希望您分一些聖水給他……”

桂花雖然披著天界警備的披風,但身上穿著便服。

在兩人交換身份之前,桂花還穿著守天送給他和柢王各一套的白色制服,他特地回去又換了衣服嗎?

“柢王回去了嗎?有沒有受傷?”

“傷勢並無大礙,但對手是水之一族,我想還是慎重一些比較好。柢王的傷是可以用我的藥治好的輕傷,請放心。”

桂花說道,再一次低頭拜託。

守天壓抑焦急的心情,暫時離開遠見鏡。桂花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守天覺得他似乎很急迫,不忍心要他等待。

守天順便連要給阿修雷的聖水也準備好,回到職務室時,正好文官告訴他格蘭達絲有了聯絡。

遠見鏡雖然只能由守天這裡單方面聯絡,但東西南北的城裡,有著像遠見鏡這樣可以和遠處交談的‘滿圓鏡’。天主塔中也有一個,由文官擔任收訊工作。

桂花接過聖水,道謝之後匆匆離去。

守天心想待會兒再聯絡柢王,趕緊用遠見鏡重新與格蘭達絲聯繫。

格蘭達絲回到城裡後,在向王報告之前,首先以自己的許可權將百名以上的士兵送入人界。

“阿修雷用朱光劍斬斷魔族的實體,總算平息這場騷動。他和柢王殿下兩人都受了傷,所以將他們帶回天界。炎王由於此次的失職,宣告舍弟將暫時待在天界反省。”

不只是教唆守天離開天界,還讓守天遭到魔族襲擊,這件事無法一直保密下去。格蘭達絲說完,低下頭來。

“……我也同罪。南領已經派出其他元帥,代替阿修雷到人界。”

守天想說魔族出現並非任何人的錯,但山凍拍了拍他的肩,說道:“瞭解了嗎?若是您遭遇危險,受到責罰的將是別人。”

帶著憐憫的語調,沉重地刺入守天的胸口。

“炎王那裡,讓我……!”

“沒用的。即使您命令炎王取消懲罰,但是讓守護主天大人遭到危險的武將,評價還是不會改變。我想今後慎重考慮之後再行動,就是您所能做到的最好反省。”

山凍說完,在職務室的地上跪下單膝,朝守天垂下頭去。

“山凍大人!請你起身!”

“不,我也太過逾越本分了。回到城裡後,我也必須和他們一樣進行反省。”

“……咦?”

守天想問山凍自己就是北方之王,說要反省是怎麼回事,山凍主動說明了。

“我若是不閉門反省,阿修雷和格蘭達絲殿下就沒有立場了。請不用擔心,說是反省,也不過是閉門休養一陣子而已。……格蘭達絲殿下也暫時休息一下如何?”

山凍朝著仍在通訊中的遠見鏡這樣說道,格蘭達絲便冷淡地回道“說的也是”。

報告也差不多要結束了。

守天最後想問阿修雷的傷勢究竟如何。格蘭達絲說阿修雷受了傷,才把他和柢王一起帶回天界的。

“沒什麼大礙。反省結束後,我會和舍弟一同前來致歉。”

“是嗎……?我準備了聖水,立刻就派人送去。請用它來清洗傷口……”

“謝謝。”

格蘭達絲說完,結束了通訊。

山凍起身後,守天目送他到天主塔內門處,分赴侍女做入浴的準備。

柢王可能也需要休養一陣子吧!

然而,待守天沐浴結束,以遠見鏡叫出東方領內郊外的柢王小屋一看,兩人都不在屋裡。

在亂得令人吃驚的室內看到被撕破的白色制服,守天不由得繃住了臉。

“……那該不會是桂花的制服吧……?”

守天實在難以想像兩人吵架的情形,但是眼前這副慘狀,除此之外,實在無法另作他想。

感覺不到主人氣息的房間,莫名地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TOP

第十四章

守天為了更衣而離開遠見鏡前的那段時間,桂花將沉睡中的柢王以及從守天那裡拿來的聖水抱在懷裡,一徑朝‘魔風窟’前進。

那是天界與魔界相連的唯一道路。

聽說漫長得仿佛永無止盡的洞窟道路,有著讓時間感覺狂亂的作用。

要是平常的話,桂花絕對不會想到這種地方來。

洞窟裡,無數的道路化為迷宮,若非熟悉裡面的情形,絕對無法通過。而且,就算順利通過,若是遇上盤踞在裡面的魔族,還是一樣危險。

然而,現在的事態,令桂花無法去考慮遭遇到其他魔族的危險性。

如果想把這樣的柢王從眾人耳目中尤其是守天那裡隱藏起來,天界是行不通的。

“……唔……嗯……”

聽到懷裡傳出的聲音,桂花全身瞬間僵直了。他已經醒來了嗎?

但是,那似乎只是夢裡的呻吟。懷裡的柢王仍然發出鼾聲,靜靜地任由他擁抱。桂花松了一口氣,飛得更快了。若是被守天的遠見鏡追上,一切都完了。

柢王的額上綁的不是護布,而是浸滿了聖水的白布。

包裹著額頭的中央部分,一眼便看得出有東西隆起。

“為什麼到了這種地步……都不肯和我商量?”

事到如今抱怨也沒用,但不說出口又令人難以忍受。

“你說什麼都會告訴我,什麼都不會瞞我……!明明對我說了那麼多……!”

柢王一次又一次在他耳邊如此呢喃,桂花笑著說他相信,柢王就會繼續頑固地追問確認。

桂花知道,柢王嬉皮笑臉的外表下,總是隱藏著饑渴的心。

他從以前就渴望著‘絕對’力量與絕對的‘責任’。

然後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柢王會以成熟的眼神望著自己、保護自己了。不過,即使有了這種轉變,他的本質依然不變。

“你要是想什麼事都自己一個人承擔,那乾脆現在立刻把我殺掉好了!”

如果柢王不需要他,那麼桂花也對自己沒有絲毫留戀。

抵達目的地的魔風窟時,桂花的體力已經到達界限了。

但是,他鞭策自己,不斷往洞窟深處前進。愈是深入內部,沉滯不動的空氣便苦悶地穿透鼻腔。

這裡是桂花出生後,在人界與李李這個魔族女人生活之前,便一直獨自生活的地方。

當他看到只有自己才瞭解的指示路標時,便緊緊抱住了懷裡的柢王。

回想起只能依靠著這座迷宮,咬牙掙扎活下來的孩提時代,桂花不由得憐憫起自己。

雖然同是‘天’,卻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以一句話來說,魔界就是這樣的地方。

沒有責任,也不會被追究。

憎恨他人之前,必須先確保自己的勝利。

要在魔界強韌地活下去,需要的就只有這兩件事。

“……嗚!……止痛藥退了嗎……”

桂花暫時將柢王放在地面,從掛在腰間的袋中取出粉狀的藥物。

肌膚內側已經開始在隱隱作痛了。

他把混合鴉片種子製成的止痛藥直接塗抹在傷口上,灼熱的感覺立刻擴散開來。

桂花的胸部上面還有右大腿,各有一道切口鮮明的刀傷。

出血相當嚴重,不過柢王若是毫不留情地出手的話,這點程度的傷也是意料中的吧!

“……你果然一直對我手下留情哪……”

柢王有時會突然襲擊桂花,硬要和他比劍,桂花後來變得能在五局中勝過柢王一局,柢王還高興地稱讚他變強了。

然而,面對失去理性的柢王,自己一樣不是他的對手。桂花痛苦地感受到這一點,狠狠咬緊牙關說:“你這個大騙子!我再也不相信你說的話了!”

當桂花收起藥,打算再度扶起柢王的時候——

“……等一下。”

令人背脊發涼的低沉聲音,穿過桂花的頭髮直接穿進耳裡。

“這是哪裡?”

“不知道。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這是你不知道的地方。”

桂花放開柢王,戒備著把劍以外的行李及披風丟到地上。

柢王愉快地望著桂花的行動,那雙瞳眸,是反射不出光線的黑鉛色。驚人的靈氣開始充滿整個洞窟。

“你還想做?都已經那樣玩弄別人的身體了,還不滿足嗎?”

“那點樂子,連給我塞牙縫都不夠。”

語調和平常一樣輕佻,但已失去了柢王的獨特感覺。

沒錯……。這個男人不是柢王。

那是潛入柢王額中的魔族肉片產生出來的另一個人格。

柢王被魔族奪去身體了。

看見他就要伸手抓下額上的護布,桂花厲聲阻止。

“怎麼?”

“不要拿下那塊布,拜託。”

“拜託……?拿著劍指著我,那是拜託人的態度嗎?”

“要是我放下劍,你會依照約定不把布拿下來嗎?”

對方的手放在護布上,露出狂妄的笑容,靈巧地揚起單眉望向桂花。

“哼……沒想到竟然會從魔族口中聽到‘約定’這兩個字。你已經被天界的惡習徹底洗腦了嘛!”

“你現在那個身體是我的主人。對他身體不好的事,或許也會對你不利。”

有著柢王外表的對方像在思考桂花的話,然後把手從護布上放開。

“好吧!把劍收起來,就那樣面對岩壁。”

桂花照對方說的,把劍插在岩壁上,在稍遠處背過身體。

他咬緊下唇,有了不管任何衝擊都要忍耐的覺悟。

“……!”

桂花雙手撐在岩壁上,柢王的手從他的腋下伸過來,在胸前交握。

接下來將要開始的折磨,恐怕和剛才侵入身體深處、或惡意地從傷口吸吮血液的行為相同吧?

“……我以為你八成會逃了,結果竟然還在,這個男人對你這麼重要嗎?”

柢王撩起桂花淡色的長髮,用力吸吮頸背的瞬間,環在胸前的手突然狠狠捏住胸上的乳尖。

“嗚!”

“你要是忍住聲音,就會遭到更殘酷的對待喲!要是用響遍洞窟的聲音大叫救命的話,我或許會對你稍微手下留情哪!”

那種話鬼才相信。

桂花在心中這麼想著,更用力地咬緊下唇。

對方撫弄胸部的手就這樣滑下雙足之間,故意發出潮濕的聲音搓弄從桂花的雄性象徵上滴落的花蜜。

若是深深吐氣,插入會輕鬆一些,但桂花知道自己要是這麼做,一定會發出悲鳴。

“嘖,倔強的傢伙……。還想要我再撕裂你是嗎?”

對方粗暴地把腰靠過來,將膨脹的雄性部分一口氣插入桂花體內。

桂花連一聲呻吟也沒有地承受住,臉上靜靜滑下淚水。

比起不甘心,他更覺得悲傷。

誰會發出叫聲!

桂花這麼下定決心的瞬間,喉間卻迸出了悲鳴。

“……啊、啊啊!”

臀部的鈍痛是他還能夠忍受的,但是對方突然伸手用力抓上他右大腿受傷的部位,痛楚終於超越了忍耐的界限。

“啊……好痛!住……啊、住手!”

“叫我住手?真是條沒教養的狗哪!”

有著黑鉛色瞳孔的男人硬將桂花佈滿淚水的臉扳過來,執拗地吻上那厭惡地想要逃離的唇。

“我可是你的主人啊……”

男人的手指從大腿上的傷口放開的瞬間,桂花的身體鬆弛了下來。

“柢……柢王!柢王!”

“沒用的,我還沒玩夠。要是能在人界降下一個落雷的話,這個身體大概就不會這麼需要發洩了吧……”

桂花求救的聲音,傳達不到本來的柢王那裡。

他被推倒在地,身體被折成腳踝幾乎要碰到臉側的姿勢。

魔風窟的地面,有許多是佈滿著銳利石頭的道路。

只是身體被搖晃,桂花便感覺到背後的皮膚破裂流血。

到了這種地步,與其去感覺身體上的痛楚,放棄的念頭要更加強烈。

支配柢王身體的魔族,只有在他失去與靈力匹敵的熱度時才會離去。

“……天界的男人美味嗎?不過只是個魔族,你和這個身體交合過多少次了?”

即使拍打桂花的臉,他也沒有發出一言半語。

對方伸手抓弄他腿上的傷口時,桂花會咬緊牙關忍耐,但是肉體與肉體摩擦的觸感,已經完全麻痹了。

自己到底變成怎樣了?桂花無力地垂下四肢,已沒有力氣去確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了。

對方要桂花四肢著地,以獸類的姿勢插入時,終於有了結束的徵兆。此時男人突然苦悶地掙扎起來。

“……不要……碰我的額頭!”

淩辱桂花的人發出兇猛的怒吼聲,但扯住額上的護布並快速伸手握劍的行動,似乎是柢王本來的意志。

柢王抓住桂花的腰,輕輕將自己拔出之後,以披風蓋上將額頭靠在地面喘息的淡紫色身體。

“桂花,對不起。我立刻就把這傢伙消滅。”

“……咦?”

桂花吃驚地回過頭去的同時,柢王用力抓起額上的護布。

他用雙手的拇指狠狠扳開額上如嘴唇般張裂的凹陷處。

“啊!”

那過分魯莽的行動,令在一旁的桂花臉色霎時變得慘白。

光是想像那種劇痛,桂花就震驚得說不出話來,而柢王卻露出平常那種玩笑般的笑容說:“快點滾出來吧!你知道你不可能再待下去了!”

那應該是會令人昏厥的劇痛才是。

柢王像擠出膿液那樣地用力擠出額中的肉塊。

他雖然低垂著頭,但血絲還是幾乎流進眼裡了。柢王以果斷的聲音對捂住嘴巴不停發抖的桂花拜託。

“桂花,就是現在!幫我挖出來!”

“不、不痛嗎?”

“當然痛啊!可是沒你受的傷那麼痛!”

那一瞬間,淚水從桂花眼中奪眶而出。那不知緊閉在何處的淚水,因柢王這句話再度湧現。

“我的傷……你根本不用在意的……”

柢王雙手都沒空,無法抱住桂花,他遺憾地以單眼望向桂花的臉說:“雖然有點噁心,可是拜託你了!用那把劍把這傢伙挖出來吧!”

“別再繼續這樣胡亂治療了!交給守天大人的話……”

桂花在內心詛咒自己的輕率。

為何在柢王失去意識的時候,不把他送到天主塔去呢?

但是,那個時候,他試著相信自己或許能夠將柢王,從被魔族支配的危機中拯救出來。

而且,他認為柢王絕對不願意被天主塔的人看見這樣的身體。這個自尊心比任何人都強的男人,絕對不願意的。

“我要切了,柢王,忍耐一點。”

桂花沒有拿大劍,而是取出為了治療而收在袋中的短劍,用聖水清洗。

“會滲進去,聖水流進去的話,裡面那傢伙可能會亂竄。”

“嗯!你儘量做吧!”

柢王的拇指緊繃起來。桂花毫不猶豫地將聖水注入裂開的傷口。

“嗚啊!”

桂花為柢王拭去血水,但他的臉上又不斷湧出再怎麼擦都擦不完的汗水。擦拭數次之後,桂花再度以聖水清潔又因血水而變得模糊不清的傷口。

受到潔淨的聖水刺激,露出來的肉塊開始朝上鼓起。那是一副駭人至極的恐怖情景。

“桂花!……桂…花……!!”

柢王的忍耐到了界限,拇指不斷地顫抖。桂花以短劍刺入其中,肉塊噴出的青色血液濺上他的臉頰。

“……快!不要…猶豫……!”

刀鋒埋入紅血與青血當中。桂花感覺到斬斷的回應,那一瞬間,如少女拳頭般大小的肉塊掉落地面。

同時柢王的身體就那樣橫倒到地面上去。

“柢王!柢王!”

額上的傷口流出破碎的血肉。

桂花已經儘量切掉許多了,但當中似乎仍然殘留不少。

雖說這原本是魔族的肉塊,但已經化為柢王身體的一部分,將之切除的話,也只是減損柢王身體的血肉罷了。

桂花立即拿起柢王肩上的披風鋪在地面,但柢王奄奄一息地抓住他的手,向他道歉:“對不起。雖然這不是道歉就能了事的,可還是請你原諒……”

“已經沒關係了!不要再說話了!我不會因為這點事就生氣的!”

桂花以手臂撐住柢王的頭部,硬是要他躺在披風上。

傷口用聖水消毒之後,還得注入桂花地血將之封印。

桂花用布按著,不讓水流進柢王的眼睛或耳朵,敏捷地進行治療。

他用聖水消毒短劍,然後下定決心,為了切開自己的手,也在掌中注入聖水。

那幾乎要滲入體內的劇痛,讓桂花覺得好像手掌的皮被溶掉一層似地。

聖水對魔族而言,是最可怕的東西。雖然他沒興趣拿自己的身體試驗,但這是為了救柢王。

桂花必須切開手掌,流出足夠滲進柢王額頭每一處的血量才行。

如此用血封印的作業,還必須重覆幾次才行?

桂花讓血流入柢王額頭,最後用手掌按住傷口時,柢王的身體僵住了。

他好像還有意識。

兩年前桂花進行同樣的作業,在注入血的階段時,柢王就已昏了過去。

“……你真的很強……”

桂花留意不要壓迫到他的額頭,抱緊柢王的肩。

柢王並沒有像預想中的那樣對他笑著。

他輕拍桂花的腰部,以極其微弱的聲音呢喃:“……你才是……比我強多了……”

“你說的話我才不信。”

雖然知道現在不是鬧彆扭的時候,但桂花不想同意他的謊言。

“我的力量根本無法和你相比,不要對我說謊。”

“……我沒有…騙你……”

“好了,別說了。”

桂花輕輕將手掌放開,用針線快速為柢王縫合傷口之後,喂失去血色的他吃了幾顆藥丸,然後把剩下的聖水也讓他喝了。

“你的藥還是一樣難吃哪……”

柢王雖然嘴裡抱怨,但等到桂花結束治療,把血污全部處理好之後,呼吸已經恢復正常了。

桂花要他睡一下,讓柢王的頭枕在自己肩上,支撐著他的身體。

柢王無言地拉近桂花淡紫色而帶著刺青的手臂,按向自己唇邊,桂花以疲倦的聲音呢喃:“你這受傷的人……想要幹什麼?”

“你不也受傷了嗎?該靠在我身上的人是你才對吧?”

“用那種臉說那種話,我也聽不進去。”

桂花撇過臉去,又被柢王抓了回來,不死心地再一次說著:“不要裸體躺在岩地上。……你背上的傷……”

“我一直是以這副樣子在這個洞窟活過來的。背上的傷也已經吃過藥了,不用你多管閒事……”

“抱在一起,我會比較溫暖啦!”

的確,柢王的身體冷透了。

桂花無言地為柢王摩擦冰冷而僵硬的肩膀、手臂及背部,過了一會兒之後,又冷淡地對他說晚安。

柢王把桂花的身體當做墊被靠著,沒有再說什麼,但是等到桂花一閉上眼睛,他就動了起來。

他把唇靠上立起單膝坐著撐住自己的桂花頸部,發出輕聲吸吮著。

桂花原本打算無視他的行動,但是當柢王的手趁隙滑進雙腿之間,撫上自己的中心部位時,桂花放棄了。

“……你給我乖乖睡覺!”

都已經流了那麼多血了,他到底還想怎樣?

但是,柢王似乎沒有聽從忠告的意思。

那巧妙的手技知道該在什麼地方做出怎樣的刺激,確實地將熱度送入桂花的肌膚內側。

在身體還沒真正熱起來之前,用蠻力阻止對方才是上策。桂花這麼決定,早一步抓住柢王的手。

“你在惡作劇什麼?實在是……”

就算被抓住,柢王那只手還是不停止抓握的動作。

這比平常的輕薄變本加厲的態度,比起淫猥的言語淩辱更為直接。

“柢王!”

嘴唇被對方發出聲音親吻的瞬間,桂花叫了起來。但是,顧慮到柢王的額傷,桂花還是無法放開厚臉皮的他。

“這不是惡作劇……”

柢王將抓住自己手腕的桂花手指一根根扳開,仔細地在指甲上舔舐著,緩緩低語:“……是在挑逗你。”

被柢王抓住下巴,桂花反射性地舉起右手企圖阻止,但柢王看穿似地一把抓住他的手,盡情地用嘴唇追求對方。

“因為我想讓你放心。”

“我?”

“而且……”

柢王支吾著不再說下去,暫時離開桂花的腿上。

他找到較為平坦的地面仰躺下去,將肩上只披著披風的桂花抱進懷裡後,安心似地籲了一口氣。

他撫著桂花的頭,得意地呢喃:“……看,這樣比較溫暖吧?”

桂花也失去抵抗的意志,任由底下的男人擺弄。

“……要是只是睡覺的話……等一下!”

但是,連鬆口氣的時間都沒有,柢王的手又開始在披風裡亂動起來,強硬地伸向桂花腰前。

“我不要!真的……住手……!”

被巍染施暴的地方,還留著剛才的體液。雖然桂花將看得見的污穢都擦掉了,但並沒有顧到內側的餘裕。

桂花也明白,柢王是真心覺得抱歉,所以才會這麼纏人的。

但是,愈是瞭解他後悔的心情,桂花就愈不想讓他擁抱。

“……我什麼都不會做,只是這樣而已……”

柢王用力抱緊泫然欲泣的桂花,另一隻抓著他中心部分的手溫柔地搖晃。

這種程度的愛撫,桂花並不會興奮起來,只是感覺得到柢王傳達的溫暖而已。

柢王是想告訴他,並非只有燃燒般的激烈才能傳達心情吧?

身體中心被這樣包圍著,並不會令桂花感到不快,反而覺得松了一口氣。

“我不會突襲你的啦!想要欺負你的時候,我總是會直截了當地告訴你不是嗎?”

男人惡作劇地朝桂花一笑,終於閉上了眼睛。

聽到柢王的鼾聲傳來,桂花想要挪動身子。

但是,那強硬的雙手緊緊地保護著他,不肯放開。

桂花沒辦法,只好就勢把臉靠上他的胸膛。

耳裡聽見的柢王心跳聲,是那樣地溫柔。

雖然,姿勢是這樣的彆扭,但是當桂花開始沉入夢鄉時,也不怎麼在意了。

TOP

第十五章

柢王和桂花失蹤後第三天,格蘭達絲突然前來拜訪天主塔的守天。

雖然,格蘭達絲總是帶著大批隨從,但總覺得她今天的臉色不太好。

守天訝異著她的反省怎麼那麼快就結束,但格蘭達絲一臉緊繃,用凜然的聲音開口說道:“此次在人界的失態,屬下已經深切反省過了。首先為此事由衷致歉!”

由於這是正式謁見,所以只有格蘭達絲一個人站著。她身後五步之處,連續排著五列她的直屬部下。

(今天阿修雷沒來,一定是在生氣吧……)守天要求她再前進一步,想問清楚阿修雷的情形。

難得回到天界,冷漠的戀人從那天起卻一直沒有和守天聯絡。

守天特地在半夜裡偷偷呼喚他,但阿修雷如果在沒有水的地方,水晶也不會回應。

“原本舍弟也應當同行的,但是他那天的傷尚未痊癒,因此只有我獨自前來。”

那一瞬間,守天覺得全身好像浸到冰水當中,甚至連握緊披風的力量都沒了。

“……阿、阿修雷…殿下的傷勢……有那麼嚴重嗎!?”

“不,不是需要守天大人擔心的傷勢。”

“雖、雖然你這麼說,但、但是……要不是很嚴重的傷,他應該會到處飛來飛去才是啊!”

守天已經完全失去冷靜了。

他察覺到格蘭達絲背後士兵們臉上的異樣表情,赫然回神。

一時不小心而失態,守天慌忙端正姿勢。

“非常抱歉。因為阿修雷殿下總是那樣活蹦亂跳,聽到他竟然臥床不起,不由得感到有些吃驚。從小時候開始,阿修雷殿下就是最活潑的一個……”

格蘭達絲臉上露出笑容,搖了搖頭。

“不,真的不需要守天大人掛慮。我希望他再靜養一陣子,才獨自前來的。”

接下來,格蘭達絲向守天報告南領數百名士兵到人界處理善後的結果。

他們調查是否有其他村落的水井或水田被下毒,但是截自目前似乎還不需要擔心。

守天為格蘭達絲應變之快大加稱讚,但是他的內心卻焦躁不已。

他想早早結束這場對話,立刻和格蘭達絲到南城去給阿修雷探病。

聽完最後的報告,守天迫不及待地提出等了又等的要求。

但是,格蘭達絲非常堅持,絲毫沒有贊成守天外出的意思。

“要是我一直待在城裡反省,我想守天大人一定會親自過來拜訪……。我是以這個理由,趁家父視察不在時,說服部下們才過來的。所以,實在無法招待守天大人到城裡……”

“前幾天的事全是因為我的魯莽造成的。如果是為了此事,那麼正好,請讓我去對王之外的各位說明吧!”

守天也沒有退縮的意思。

環成平常,他早就拉攏在這裡的柢王和桂花,再度變身為桂花逃出天主塔了,但這兩個人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到現在依然不見人影。

守天拼命說服,格蘭達絲也堅決地以‘我很困擾’的理由推辭;但是,她突然以客氣的聲音向守天提出請求。

“……聽說阿修雷有本想讀的書,我可以向守天大人借閱嗎?”

“……書……嗎?”

“聽說收藏在守天大人重要的書庫裡。我想會不會是指寢室?雖然失禮,但是能否請守天大人允許我進入……”

阿修雷想讀的書?守天雖然感到詫異,但還是點頭答應了。

這麼一來,士兵們勢必得在外頭等候,他也能趁機向格蘭達絲問出阿修雷的傷勢了。

或許這是格蘭達絲特地製造的機會也說不定。

招待她進入私室後,守天證明自己的想法是正確的。格蘭達絲一開始就對書沒什麼興趣。

“我就單刀直入地說。”

只剩兩人獨處後,格蘭達絲連表情都變了。

“……青守天大人冷靜聽我說,您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聽見對方這麼說,守天“咦?”地疑惑不解。

“不知道什麼?”

“那孩子不在城裡。昨晚深夜逃走了。”

“什……!”

守天臉色大變,格蘭達絲略微用力地按住他的肩膀說:“只要事關阿修雷,您的態度就變得很露骨呢!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被所有人看穿的。”

“什麼……被看穿?”

守天一驚,但仍保持平靜。

格蘭達絲覺得好笑地捂住嘴角。

“守天大人和阿修雷的關係。‘關•系’。雖然阿修雷拼命隱瞞,但我是像母親一樣把他養大的,他陷入愛河這種事,一眼就看穿了。”

“格蘭達絲殿下……這……”

守天雖然沒有預料到事情會這樣發展,但既然已被對方識破,那也沒辦法。

而且,也因為對方是格蘭達絲,他才有坦誠的勇氣。

“你說的沒錯。我只珍惜阿修雷一個人。”

如此告白之後,守天閉上了雙眼。雖然不後悔,但是阿修雷如果得知此事,會做何反應?

“令弟……只覺得這是青梅竹馬的延長而已,是我一廂情願……”

“我倒不這麼覺得。”

“不,這是真的。”

不過,現在不是談論這種事的時候。

“這件事以後再提,問題是那孩子跑到哪裡去了。家父後天就會視察歸來,如果不在那之前把阿修雷找回來,他將會因違反王命而遭到別的懲罰……”

那擔心的音色,是一直照顧著弟弟的幹練姐姐的聲音。

“夏烏德找不到他。那可憐的孩子,為了阿修雷而勉強自己,終於倒了下來。要是找到阿修雷,我一定要狠狠打他一百下屁股。”

格蘭達絲以認真的語調說道,咬住下唇。

“還有三天是嗎?”

“是的。我想或許您能夠使用遠見鏡找出阿修雷,所以才來拜訪。”

她從胸口取出畫有叉印的紙,但守天一靠過來,她便往後退去。

即使是守天,似乎只要是男人就不能靠近她。

“有叉印的地方,是夏烏德已經調查過的。希望守天大人能找找其他地方。但是,請不要親自去帶他回來,只有這一點,請您務必守約。”

“……為什麼阿修雷會逃走?他的傷怎麼樣?”

“魔族似乎沒有費多大功夫就解決了。但是,他回到城裡之後,好像就一直關在浴室裡,也不讓侍女進去……”

“浴室?”

奇怪。阿修雷如果待在有水的地方,應該聽得見自己的聲音才是。

還是他真的不想理守天,所以才無視守天的呼喚?但是,就算阿修雷不想理會,只要身在有水的地方,守天都應該看得到他的樣子……。

守天按住額頭,有種不好的預感。

“還有三天。如果知道他在哪裡,請聯絡夏烏德的水鏡,我會去把他帶回來。”

格蘭達絲說完後,隨便借了一本書,離開房間。

守天心中覺得不安,為了立刻實行她拜託的事,快步回到職務室。

格蘭達絲認為就算阿修雷藏起來,也應該是在南方領地的某處。

代替阿修雷的數個南方武將已被送入人界,而且守門衛兵也說沒看到阿修雷通過。

“在天界的哪裡?要是每個地方都找,會浪費太多時間。”

雖然遠見鏡能看到所有的地方,但若是呼喚他也聽不到的話,那應該是在無水之處。

炎王的領地是天界首屈一指的火山地帶。

雖然也有河川,但阿修雷一定會留意不要到有水聚集的地方去吧!

“到底在哪裡……!!”

守天敲著遠見鏡前的桌子,以粗暴的語調瞪著鏡面,把手指伸進發中苦思。

忽然桌上的水晶映入眼簾。

“……對了!還有這個方法!”

守天握住水晶碎片奔向浴室。

早上才剛沐浴過,因此浴室裡的水還沒放掉。

守天在門口施術,讓旁人無法進入之後,單手拿著水晶閉上眼睛,另一隻手撫摸額頭,唱誦守護咒文後在浴室地面跪下,待咒文唱到一半,再把碰觸額頭的手沉入水中。

瞬間,水中映出天主塔周圍的景色。

這是守天在沒有遠見鏡的地方,能夠看到想看的地方時使用的術之一。

他將手中的水晶沉入水中,再度唱起咒文。

守天一次又以手中的水晶一次觸摸額頭再沉入水中,水晶另一半所在的場所便朦朧地浮現出來。

“三連火山和……廣大的盆地……水乾涸的……湖嗎?這是哪裡?”

水面蕩漾著,看不清楚,但守天記住大致的景色。

只靠水晶雖然無法看到阿修雷,但只要把握住場所,他的行蹤便不是問題了。

守天從水中撿起水晶,再次快步回到職務室,以遠見鏡從南領中尋找方才看到的景色。

能夠以自己的力量找出心愛的人雖然高興,但隨著愈來愈接近阿修雷所在之處,守天胸口也升起一股不安。

——他回到城裡之後,好像就一直關在浴室裡……。

格蘭達絲無意間說出的話,令守天掛心不已。

如果在浴室的話,為什麼自己看不到?守天非常在意。

而且,也不可能到浴室裡不洗澡而做別的事,難道阿修雷聽不見自己的呼喚嗎?

“他一定是因為受了重傷,所以才瞞著別人……”

守天內心認為一定是這樣,阿修雷從前就習慣隱瞞自己不慎所受的重傷。

因為,他最痛恨在別人面前露出難堪的樣子。

守天一邊找他,一邊想著。

他們兩人的戀情,就像各自抓著繩子的兩端拉鋸一般。

這是永遠沒有終點、就這樣靠近又分離,充滿不安因素的愛情。

因為,守天不想以阿修雷為對手去爭奪終點,所以覺得這樣也沒關係。

只是,有時在思考阿修雷為何要逃開時,守天總會情不自禁地想到另一種可能。

(難道……阿修雷事實上是為了我才繼續這段關係的?)阿修雷雖然總是胡來,而且老是做出驚人之舉,但守天知道,他非常在意別人的眼光。

阿修雷總是以自己的全部去回應珍視他的人。

守天情不自禁地渴望著那樣的阿修雷,而且羡慕他。

但是,至今為止,他從未聽阿修雷對自己說過一句“我喜歡你”。

守天搖搖頭,屏除自己負面的想法,就在那一瞬間,盯在遠見鏡上的眼睛再也無法移開了。

“阿修雷!?你在幹什麼!”

守天忍不住踢開椅子摸上遠見鏡。

畫面中沒有水,所以阿修雷聽不見守天的聲音。

阿修雷以荒蕪的大地為對手,瘋狂揮舞朱光劍的身影映在上面。

四周已經遭到他爆發的靈氣衝擊,形成無數個巨大坑洞。

然後,阿修雷這次從左手叫出斬妖槍,以最擅長的絕招在已停止噴煙的山間打出一條隧道。

“笨蛋!這樣亂來,靈力會耗盡的!”

武神所擁有的力量——靈力,也就是強大的精力,是極易受到心情左右的力量。

若是因憤怒而過分使用,不只天人,一般人類也會在極限來臨之前失去意識。

當然即使失去意識,只要好好休養,力量就會恢復,但若在此時遭到魔族襲擊,或是靈力耗損到無法恢復的程度,則會就此殞命。

阿修雷從遠見鏡消失了。

守天這次切換成地域圖,想確認阿修雷身處的場所是在南領的哪邊。

現在不是和格蘭達絲聯絡的時候。

他記住正確的位置後,打開陽臺的窗子。

強風吹入,將桌上的檔吹得整個房間都是,但守天不理會,將門在身後關上。

他快速唱誦咒文,下一瞬間化為一隻白鳥。

白鳥強而有力地展開雙翼,一口氣飛離陽臺的欄杆。

非儘早阻止阿修雷不可。

阿修雷應該知道那樣胡來的話,身體的熱度會急遽喪失的。

守天想知道阿修雷明明清楚卻仍然這麼做的理由。

剛才的他,就像與幻覺中的敵人戰鬥一樣。

看起來完全失去了理智。

總是,守天先以結界膜籠罩全身,並隱藏身影。

不管是魔族或天界中的任何人,都無法看見現在的守天了。

不知道守天正往這裡趕來,阿修雷的身體已經由於連續使出裂燃波而變得步履蹣跚,他靠在插入地面的斬妖槍上,勉強支撐著身體。

“可……惡!還不出來嗎!”

如此呢喃之後,他突然想要喝水。

那一瞬間,體內一股淫猥的感覺湧了上來。

“嗚……!住手!可惡、快點出來!”

阿修雷這麼大叫,膝蓋癱了下去,然後就這樣無力地坐倒在地上。

“水的話,不論多少我都可以讓你喝個夠喲!呵、呵……哈哈哈!”聽到體內傳出的聲音,阿修雷憤恨地大叫。

乾脆把身體砍成兩半。那麼一來,體內的怪物或許會消失。

“原來如此。的確,我無法依附在屍體上。要是真的想從我的掌中逃走,就只有決心一死哪……”受到這個聲音挑釁,阿修雷以斬妖槍突起的部分朝腹部橫向一劃。

鮮血飛散出來,但是並未造成太嚴重的傷口。

“我就在這裡死給你看!我在這個杳無人跡的火山地帶死掉的話,你就沒有可以鑽進去的新身體了。我死的時候,也就是你的末路!”

阿修雷說著,斬向自己的左臂。

或許拿朱光劍來會比較好,但因阿修雷的靈力消耗過多,連握住朱光劍都備感艱辛,所以早就把它給丟了。

而且,他現在也沒有半點呼喚它的力量了。

阿修雷一受傷,血就非流出不可,僅存在體內的一點水分似乎正痛苦地發出悲鳴。

但是,絲毫沒有任何衰弱跡象的聲音又呢喃起來,令人幾乎以為這是否是幻覺。

“真是愚蠢的東西,你不怕死嗎?”“住口!不要再說了!”

但是,魔族閉上嘴,開始從內側修復阿修雷所弄出的傷口。

“你的身體已經是我的了。為了一同生存下去,這點事是輕而易舉的……”“這是我的身體!你的身體已經被斬了!都已經用朱光劍把你劈成兩半了……!”

阿修雷因為憤恨及激烈的恥辱而流出淚來。

他想都沒想過,自己竟然會有被魔族附身的一天。

他害怕自己會這樣日漸魔化,為了不給任何人帶來麻煩,才逃到這種無人之地。

除了一死,果真別無他法嗎?

“也不是沒有辦法。和我一同分享這個身體吧!絕對……會比上次的更合。”“我不要!我絕對不要!”

阿修雷狠狠地搖頭,站了起來,然後就這樣飛到比山更高的地方。

“我以炎王元帥之名命令!流動在我氣脈中的所有靈氣……全部聚集到這雙手!”阿修雷握緊斬妖槍,急促地喘息,眼中佈滿了血絲。

“我倒要看看……在沒有靈氣的身體裡……你還能待多久……!”

“喂、住手!”阿修雷的手腕前端仿佛燃燒起來似地灼熱。

他感覺著殘留在自己體內的最後力量,將靈氣聚集到槍刃上。

太陽穴激烈地跳動。

雖然全身冒出冷汗,但他沒有逃命的打算。

要是就這樣朝天空擊出裂燃波,恐怕就再也沒有平安飛到地面的力氣了吧?

(……提爾!)鬧鐘浮現的是,守天一如往常的笑容。

阿修雷呼喚著提爾蘭迪亞的名字,一口氣朝地面放出靈氣。

塵土高高飛揚,深埋在地底的巨大岩石一個接一個捲入熱空氣中,飄向天空。

斬妖槍從阿修雷手中滑落。

體內傳出失去靈力之河的魔族尖叫聲。

對不起……對不起……。

看到獨自一人默默做出這種事的自己,其他人會怎麼想?提爾蘭迪亞會為這件事生氣嗎?

那個自己連一句“喜歡”都沒對他說過的戀人,即使如此還會原諒自己嗎?

阿修雷閉上雙眼,有了最後的覺悟,身體如隕石般朝地面墜落。

就在此時,以為會遭受猛烈撞擊的身體卻掉進某個柔軟的地方。

而且,不知為何,那裡十分溫暖。

“你這白癡!到底在做什麼?!”

在耳邊大叫的,是不應該會出現在這裡的聲音。

阿修雷從來不知道他會說出這麼粗魯的話。……這是夢嗎?

“阿修雷!振作一點!”

“提……爾?”

“沒錯!你這不是害我壽命減少了幾十年嗎?”

在耳邊震響的聲音,實在不像夢。

他望著自己的眼睛還是一樣充滿了擔憂。啊,果然是真的。

想問他為什麼會在這裡,但是太高興了……自己的臉只是高興地露出笑容。

“這裡太熱了。這樣下去體內的水分會蒸發殆盡!雖然你是炎之一族,但也要有個限度啊!”

守天汗流浹背,一再用袖子擦掉臉上流出的汗水。

阿修雷已經沒有可以流出的多餘水分了。

守天以雙手緊抱住完全失去意識的阿修雷飛上天空,遠遠看見一棟巨大的離宮。

那是炎王出外視察時使用的別館。

守天決定先到那裡去,張下結界使房間保持涼爽。這時候,他突然聽見一聲宛如野獸吠叫的聲音。

低沉而漫長的聲音帶著極度悲傷的音色,同時守天也感覺出當中隱藏著勝利的笑聲。

他不知道什麼動物會發出這種聲音。

而且,這也絕不是阿修雷發出的呻吟。

(……那麼,這是什麼?)接下來是一段極為沉重的沉默。

不存在自己知識當中的那個聲音,毫無疑問的是從阿修雷體內傳來的。

那一瞬間,守天初次對懷裡的阿修雷感到恐懼。

TOP

第十六章

當阿修雷朦朧睜開眼睛的時候,首先映出眼簾的,是坐在床邊椅子上喝著酒的戀人。

守天沒有用杯子,而是直接就著瓶口喝酒。

阿修雷心想他怎麼也有這麼沒教養的時候,忍不住發出笑聲來。

聽到他的聲音,守天放開酒瓶,轉過身來。

他輕輕撫上阿修雷額頭的手十分冰冷,阿修雷覺得舒服,忍不住又要閉上眼睛。

但是,守天毫不留情地用手指撐開他的眼皮。

守天第一次做出這麼粗暴的動作,阿修雷也由此窺知他有多麼生氣。

“……你實在是!為什麼這樣胡來?連指尖的靈力都快消耗殆盡,你到底想破壞什麼?啊?”

那時候,在視線可及之處並沒有任何魔族,守天會這樣問也是理所當然的。

但阿修雷只能敷衍過去。

“……不是想破壞什麼,我只是想瞭解自己的極限。”

只是說出這兩句話,對阿修雷而言已是痛苦萬分的事。

守天以手抱住阿修雷的背,扶他起身,將盛有聖水的杯子放在他嘴邊喂他。

但是,阿修雷突然感到不安。

聖水進入身體當中的話,那個魔族會怎麼樣?

或許他會掙扎著逃出來也說不定。

想到這裡,阿修雷緊緊閉上嘴唇,搖了搖頭。

“我不想喝。”

如果那個魔族現在出現的話,自己並沒有與他戰鬥的力氣。

那麼,他只有留意別讓魔族從身體當中逃走了。

萬一弄個不好,他潛入提爾蘭迪亞的身體……。

光是想像便毛骨悚然。

“不要任性。這不是說要不要的時候,這是治療啊!”

但阿修雷還是頑固地緊抿著嘴。

守天死了心,讓他躺回床上。

靈力喪失到極限,阿修雷的身體衰弱到了頂點,要是沒有守天支撐,他連自己起身都辦不到。

“……可是,偶爾像這樣也不錯呢!”

因為再也沒有比失去你更令人痛苦的事了。

守天的眼神終於變得溫和,溫柔地以手指梳理阿修雷的前發。

“格蘭達絲殿下很擔心你。聽說你沒有跟任何人說就逃出來了對吧?命名被炎王命令要閉門反省……”

“囉嗦啦!每次一看到我,就是說教。別管我了,回天主塔去吧!”

因為無力翻身,阿修雷閉上了眼睛。

自己在千鈞一髮中救了他,阿修雷的語氣卻還是一樣壞,這讓守天覺得有點不甘心。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麼擔心。

“你在城裡的時候,沒聽見我叫你嗎?”

守天把臉湊近枕邊。

總是溫柔地守候著阿修雷的表情,變得嚴厲無比。

阿修雷仍然閉著眼睛。

“聽說你關在浴室裡。雖然沒有映在遠見鏡上,但是我的聲音……”

“沒聽見啦!找我有事嗎?”

“不是有事沒事的問題!我很擔心!聽說你和那個水的魔族戰鬥受了傷,而且部下也都死了……”

阿修雷緩緩別過臉去,避開守天的視線。

那種態度令守天再三忍耐的神經爆發了。

他把披在肩上的上衣脫掉,爬上床去。

守天把蓋在阿修雷身上的被子拉開,對方的紅色瞳孔終於與他相對了。

“……你幹嘛?”

“要是不這樣做,你根本就不會正眼瞧我。我不說教了,有別的事問你。”

守天抓住阿修雷的下巴,扳向正面。

他把手撐在阿修雷的臉旁,從正上方筆直望著他。

看到生氣的戀人認真的眼神,阿修雷感到有些害怕。

他該不會趁自己睡覺時,碰了自己的身體裡面吧?

守天的話,有可能做這種事的。

或者是……。

那個魔族出聲叫守天了嗎?

他注意到潛進自己身體當中的噁心怪物了嗎?

“……那個野獸的聲音是什麼?”

聽到冷冷傳進耳中的聲音,阿修雷露出“果然”的灰心神色。

守天的臉逼近,阿修雷想逃離而搖頭,卻被強硬地抓住下巴。

“說。那是什麼?我曾在書上讀過,那難道是……獸的召喚……”

守天不能打人。

想到這件事,阿修雷態度變得強硬起來。

“哈!獸的召喚?不愧是守天大人,還知道這種艱澀的詞句哪!”

“你給我好好回答!那是你叫來的嗎?召喚術需要莫大的靈力以及掌握極難的術,缺少任何一項,都會帶來危險。為什麼要把獸叫進來!”

守天的臉上混雜著憤怒、不安與認真。

“或許不能用守護術把它弄出來,但是我會讀遍天主塔中所有的資料,幫你弄出來!那種東西,早早讓它滾出去!”

守天情緒十分激動,口氣也比平常粗暴了許多。

被那種低沉的聲音一吼,即使知道對方是守天,阿修雷還是感到害怕。

無論任何時候,阿修雷都不需要懦弱的自己,這種時候卻……。

他應該無法動彈的右手,下一瞬間往眼前那張臉揮了上去。

就算用那種眼神看我,我也束手無策啊!

要是不瞭解守天問題的意思,或許阿修雷還能夠輕鬆一點喘息,或許還能夠更坦率地看著他的臉……!

阿修雷如果不盡可能地將這些感情從內心排除,只怕要流出淚來了。

那赤紅的瞳孔憤怒地狠狠瞪著守天。

“沒錯!我把獸召喚進來了!那又怎樣?這是我的身體,不要你管!”

“那不是你一個人的身體!我們……”

守天說到這裡便再也說不下去了。阿修雷非常明白他想說的話。

這種噁心的身體,他無法安心擁抱。

守天想說的,就是這種話吧?

任何人都會這樣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覺得這種身體也好的人才是瘋了。

“要是覺得噁心,不要再碰我就是了!我不會再和你做了!這樣總可以吧!”

“阿修雷!!”

關係已經無法修復了。他們總是戰戰兢兢地不知這段關係究竟能夠持續到何時,但是終究只有這種命運等著他們。

阿修雷覺得自己悄悄培育在心底的花朵枯萎了。

要是喜歡上一個人,自己就會變成軟弱到極點。

前幾天夜裡,自己也無法壓抑住想聽對方聲音、想見見對方的欲望。

即使身在戰場,他也一定會做出相同的事。

戀人的事,已經像這樣偶爾會佔據他整個心思了。

那對武將而言是多麼恐怖的事,眼前的守天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瞭解吧?

“什麼叫再也不和我做!你不要擅自決定!”

將所有的世人引導至光明方向的神,當他的眸光變得荒蕪兇暴的時候,世界將會變得如何?

看到現在的守天,阿修雷便想起這種不相干的事。

或者自己之所以這樣想,是因為內心還存在一絲絲會原諒自己的希望?

“嗚、……放開我!不要……!”

阿修雷的雙手輕易地被固定到頭頂。

在床上爭執的兩人,從來都沒想到過竟會有這樣的一天。

守天粗暴地扯下阿修雷的衣服,也將自己的上衣脫下,丟到地上。

“不行!住手……!很危險的!”

“你以為我會被這種話欺騙嗎?我就讓你看看我有多愛你,要是我不這麼做,你一定不會相信我對吧!?”

守天這麼說道,舔上阿修雷冰冷的胸部。

當他的牙齒用力咬上胸部突起的瞬間,在阿修雷的腰部深處,某種東西開始蠕動起來了。

他絕不願意魔族的聲音在這時候出現!

“就算只有一點,我們也應該從言語往行動上前進了。我本來打算一直等你,但是現在我明白了。過去的我實在太天真了。”

守天再度以舌頭舔上他胸上沾滿唾液的兩朵花蕊。

阿修雷的整個身體,無論何處都是右邊比較敏感。

“住手,不要再……!”

阿修了就算口頭上拒絕,身體也沒有絲毫可以拒絕守天的力量。

激烈的喘息,也會給身體帶來相當大的負荷。

但是,守天強硬地告訴自己,現在即使是粗暴地對待阿修雷,也有讓他明白自己真心的必要。

守天的手執拗地滑上阿修雷的腰部。

以手光像這樣在皮膚上滑動,阿修雷的身體內側和外側就會同時受到刺激。

“啊……啊!……放…放開我…!……啊…啊嗚!”

“不行,我不允許你對我保密。若是做得到,我真的想每天待在你身邊。看著你在任何地方做任何事。”

守天在阿修雷無力地垂下的中心部位送入手光。

他溫柔地以手指撫摸那開始膨脹起來的部分,吻上阿修雷再也發不出聲音的唇。

但是,阿修雷不知哪來的力氣,在守天伸入舌頭想要侵犯他的喉嚨深處時狠狠咬住牙齒,阻止守天在口中的行為。

守天忍不住爬起身來。

阿修雷喘息的聲音嘶啞,大叫起來:“你敢再碰我看看!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你這種人……我最討厭!最討厭了!!”

由愛生恨,指的就是這種情形吧?

守天從來沒有像這樣憎恨自己無法毆打對方的雙手過。

那無言地訴說著憤怒的瞳眸,忽然從阿修雷的視線中移開。

然後,守天就這樣吻上阿修雷垂放在床上、佈滿傷跡的大腿內側。

阿修雷十分清楚接下來將要繼續的是什麼樣的行為。

如果想阻止提爾蘭迪亞,就只有現在說出實話了。

比起被魔族依附的羞恥,守天的安全要重要得多,這件事阿修雷再明白不過了。

然而,偏偏這個時候他卻再也發不出聲音來了。

剛才使盡力氣大聲怒吼,好像真的把力量用到極限了。

守天被唾液浸濕的手指伸進阿修雷立起的雙腿之間。

(會碰到!)阿修雷的身體瑟縮起來的瞬間,守天的手指伸了出去。

松了一口氣沒多久,他看見細滑的白色手指增加了數量,再次深入自己體內。

“……!”

阿修雷的喉間發出呻吟。

守天的手光送入自己體內,傳到他塞進體內深處的水晶,反彈並擴散開來。

即使變成這樣,守天的守護之力還是如此溫柔,溫柔得令他不由得流下淚來。

“阿修雷……”

守天以嘴唇吻去他滑下臉頰的淚水,手指仍持續著刺激。

“……我愛你,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事物比得上你,我是這麼愛你。不管你做出任何事都不要緊,我會用我的全部來回應你,所以……不要對我保有秘密。”

守天為他拭去淚水之後,以羽毛般輕柔的吻不斷在臉頰及頸子上重覆。

戀人的心情深刻地傳達給阿修雷。他認為提爾蘭迪亞恐怕早已瘋了吧?

守天呢喃著即使阿修雷的身體變成這樣他還是想要,但是阿修雷也相對地喜歡他。

身為守護主天,卻說世上沒有任何東西能與自己相較。

每當必須平等去愛所有生者的他說出誓言的時候,都會讓阿修雷冒出一身冷汗,但同時也因他的話而獲得無上滿足。

阿修雷覺得戀人的話中唯一虛假的,就是兩人的關係能夠‘永遠’這件事。

除此之外,他非常清楚守天從來沒有欺騙過他任何事。

要是說出與水之魔族戰鬥後,失去肉體的魔族潛入自己體內的事,格蘭達絲和守天也絕不會嘲笑或看不起他吧!

他們一定會誠摯地幫助他。

但是,一想到這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阿修雷就覺得自己醜陋到了極點。

因為手光,他感覺到自己塞進腹部的水晶,正一點一點地往外滑了出來。

那是阿修雷想要除魔而忘我地將之塞進自己體內的。

然而,不管是將之留在體內的力氣,或是保護戀人的力量,都已經不存在於他的身體中了。

他只能祈禱守天能夠從這個魔族手中張下結界膜並逃到遠處去。

阿修雷最後這麼想著,再度失去了意識。

不管守天再怎樣叫喚或搖晃阿修雷的身子,他都沒有再張開眼睛的跡象。

守天確認他勉強還有呼吸,停止繼續撫弄對方的身體。

他不是因為欲望才想要阿修雷的身體,而是想告訴他自己的感情有多認真,只要阿修雷瞭解的話,那就夠了。

守天小心翼翼、無比珍惜地抱緊被淚水沾濕的阿修雷。

……自己是這樣地喜歡他、比任何事物都更珍視他,發誓過無數次絕不會背叛他,然而阿修雷卻不願告訴自己真心話,這令守天受到極大的打擊。

阿修雷是這樣拼命想要隱瞞。守天知道這必定事關重大,阿修雷卻到最後仍不肯告訴他隻字片語。

“你總是、總是這個樣子,連我都覺得累了……”

或者是自己太貪心了?

總是一下子就臉紅的戀人害羞非常,自己從未向他要求過確認愛的話語,在屈指可數的幾次情事中,也從未勉強他到次日無法起身的激烈行為。

要是阿修雷的性格再單純一些,守天一定會向他要求那些的。

守天事實上非常渴望以那幼小的身體無法想像的做法,教導他更多更多事的。

“……不過我全都忍下來了。”

柢王即使與雙親、兄長以及仰慕他的部下們為敵,也絕不讓唯一心愛的魔族從身邊被奪。要是守天也有他那種超絕的神經與行動力,這時候一定能夠更巧妙地克服難關吧?

柢王雖然從來沒有刻意說過自己和桂花是哪種關係,但他是那樣地珍惜桂花,不可能不對他出手。

桂花棘手的個性也不輸阿修雷,但柢王究竟是怎麼收服他的?

守天心想絕對要柢王教他這個秘訣,束手無策地下了決心。

他原本無論如何都不願意這麼做的。

“身為守護主天,我有知道的義務……”

雖然不管在內心道歉多少次都不夠,但守天只剩下這個方法了。

他輕輕將自己的額頭碰上阿修雷的額頭。

只要這麼做的話,或許就能得知戀人死都不肯告訴自己的秘密。

窺視他人內心的術……。

守天額上的禦印擁有這種力量。

四天王也能夠用催眠術來讓人吐露真相,或是操縱他人的思想,但是能夠完全讀取他人內心的術,整個天界只有守天辦得到。而他能夠做到這種事,本身也是個秘密。

“……我想看那天的戰鬥,阿修雷斬殺那個魔族的日子。”

守天心中默念,阿修雷記憶的門扉便輕輕敞開了。

兩、三天前的記憶浮現出來,霎時守天反射性地離開阿修雷的額頭。

雖然只有短短一瞬,但刹那間瞥見的景象令他大驚失色。

以言語形容的話,那簡直就是……蛟蛇。

顏色如水晶般透明,但宛如活生生的‘水’化為蛟蛇的形狀蠕動著。

它的身體彎曲滑動,盤踞在整個浴室中。

那時南城的沐浴場吧?但是浴槽中沒有一滴水,廣大的空間全被蛟蛇的軀體占滿了。

然後,蛟蛇的身體中,是幾乎全裸的阿修雷……。

他的手腳被纏繞,身體以極其勉強的姿勢被撐開。

蛟蛇夾在他的腿間,通過內臟,殘酷地貫穿他。

守天以難以言喻的複雜眼神望向阿修雷沉睡的身體,再次將額頭重合。

光是看著便令人全身冒汗,恐怖、兇暴而殘忍的生物,就這樣無止盡地淩虐著阿修雷。

‘嗚……啊……’甚至沒有喘息空隙的水之酷刑。

有的蛟蛇從嘴巴鑽入,緩緩地滑向腳底;有的則毫不留情地在體內反覆蠕動;有的停在體內,就像檢查身體似地在其中四處亂竄。

它們一次又一次地拉扯阿修雷的手腳,不斷從上方及下方的入口重覆晃動的動作。

雖然受到如此淩辱,自尊心被踐踏得支離破碎,但阿修雷的臉上還是充滿了悔恨與不甘的表情。

阿修雷不可能就此投降,因此那些水的生物才會不斷地折磨他。

魔族淩辱著阿修雷,開口說道:“被你斬殺真是對了。我們啊,即使失去了肉體,只要是在意識消滅之前,就能夠轉移到活生生的肉體上去……”阿修雷終於獲得自由的嘴喘息著,朝魔族怒吼:‘沒……用的!……就算…你做…出這種…事……只要…他……待在天主塔……’阿修雷吐出胃液,在浴室的地板上開始嘔吐起來。

但是,折磨並未就此結束。

除了被蛟蛇貫穿身體,他的體外也遭到淩虐。水鞭撕裂肌膚,全身染滿鮮血,但傷口不知為何又立刻再生。就如同地獄一般。

切口呈鋸齒狀的水鞭在地板上重重拍打,發出響遍整個浴室的聲音。

水的魔族——只能如此稱呼的這個東西,似乎能夠自由化為液體或固體。

“聽說守護主天能夠讓死去的身體再次復活。帶我過去。”‘你…錯了……!他……做…不到……!’下一瞬間,野獸般的吠叫聲猛然響起。

那時守天也曾聽過一次,粗獷低沉的聲音。

這樣的話……。

這個水的魔物現在正在阿修雷體內嗎?

“怎麼會……!?那種東西……支配得了嗎?”

守天立刻從床上飛到天花板去,迅速張下結界後,從那裡俯視床上的戀人。

柔軟水塊般的物體撐開阿修雷的嘴,從裡面流了出來。

雖然沒有耳鼻口目,但那個魔族仍從正面凝視著天花板上的守天。

“……把身體……給我……”“已經死過一次的肉體無法再生。並非不能如此,而是我沒有那種神力!”

因為害怕,守天的牙齒都快上下打顫了。

但是,為了讓魔物離開阿修雷的身體,他不能就此逃走。

“我能做的,只有向閻魔大王請求,請他特別讓你轉生而已!”

“那樣……不行。我……只要當我自己就好……”就是因為有這種人,死後仍然迷惘徘徊的傢伙才會有增無減。在死前的瞬間,這傢伙一定還是愛自己愛得不得了吧?

“……我…已經不想再回那裡去了……所以才選了…這傢伙的……”“那裡?”

那是指魔族依然保有魔力,暫時潛藏好到人界去的地方嗎?

要是能夠問出這點,或許就能知道魔族潛入人界的方法了。

守天暫時忘了阿修雷的事。

“你是怎麼到人界去的?執念產生的魔力,即使再強大,也無法穿越結界才是,更何況是帶著肉體……”

“……我取得了肉體……因為契約……”“契約指的是什麼!”

但是說到這裡,魔族的體積變小,再度潛入阿修雷的嘴裡了。

守天從天花板下來,拼命呼喊:“等一下!從阿修雷體內出來!我……我的身體讓你進去!”

但是,對方似乎完全沒有聽見,即使守天解開結界膜抓住阿修雷的身體,潛入喉嚨深處的魔族就是不出現。

“可惡!!”

守天狠狠打上阿修雷枕邊,但是恐怕也無法用手光將魔族逼出吧?

“從阿修雷體內出來!拜託……!”

他再也不希望阿修雷遇到剛才看到的悲慘遭遇了。

失去肉體,便會不斷轉移宿主的魔族。

守天知道有這種魔族存在,但是阿修雷難道就這樣被那個魔族給支配了?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守天嗚咽著對阿修雷失去意識的身體傾訴。

為何那個時候不逃走呢?

“水的魔物,對你而言不是天敵嗎!”

擅長操縱火焰的阿修洛一族,也有唯一無法抗衡的敵人。

那就是‘水’。

“危險的時候就逃!我不是再三這樣請求過你嗎?”

‘不要自以為無敵’。這是守天一再告誡阿修雷的話。

但是,當守天再度重合彼此的額頭,回溯阿修雷在人界的那場戰鬥,他便瞭解阿修雷非如此不可的理由了。

‘柢王!用風把那個水井吹走!我潛到下麵去把魔物的本體斬斷!要是不這樣做,那傢伙會一直追著提爾的!’這麼說來,那時候——

自己被山凍毆打腹部而失去意識,在那之前,碰觸結界膜的不快感覺已經消失……。

那是由於阿修雷潛入井底將魔族斬殺的緣故。

阿修雷潛入水中之後,水龍卷仍在村中肆虐了一段時間。

阿修雷的部下們全被捲入龍卷當中,帶到空中,直到窒息死後才被拋下。

村人們亦然。家畜、屋舍、工具等,全都被捲入了。

就連柢王也只能拼命抵禦。

他以風抵擋水龍卷,等待阿修雷從井底上來。

確實,在這種情形下,任誰都無法出手。

阿修雷被捲入逆流,到達井底之前,喝了快要嘔吐出來的大量井水。

等到斬殺魔族之後,他也在不知不覺間被帶回南城了。

待阿修雷察覺到將浴室的水全數化為分身的魔族,竟然棲息在自己身體當中,已經是遭到方才守天見到的酷刑的時候了。

之後,不管守天再怎樣呼喚,魔族都沒有回應。

究竟該如何是好?

該怎麼做,才能將魔族從阿修雷體內驅逐?

守天滿腦子只想著這件事,祈禱似地不斷將手光送入昏迷不醒的阿修雷體內。

阿修雷連夢囈也沒有,就這樣熟睡了整整一晝夜。

片刻不休的守天最後做出結論,認為恐怕只有交合一條路可行。

他已經一整晚將自己的靈力送入阿修雷體內了。就算交合,也不會傷害到他吧?

而且,守天心想既然要做,就得趁阿修雷沒有意識的時候,將那個魔族轉移到自己體內。

自己的身體或許會被魔族奪走的恐懼,不知為何從守天的心中消失了。

自己的肉體應該比天人的身體更強才是。

由最上界創造的這個身體,應該不會被區區一個魔族奪去意識吧!

就算被奪去意識,也只有到時候再說了。至少比讓魔族待在阿修雷體內要好得多。

守天將舌頭舔向阿修雷恢復體溫的雙腿深處,以手指將唾液送入時,指尖突然碰到堅硬的觸感。

“……什麼東西?”

他覺得不可思議地將裡面的東西取出一看,是和守天配成一對的水晶。

“為什麼這種東西……會在裡面?”

他望著放在掌上的水晶,下一瞬間,阿修雷便用比風更快的速度將之奪走了。

“笨蛋!離我遠一點!”

阿修雷雖然尚未完全複元,但他似乎已經取回將守天推開的力量了。

在掉下床去的守天爬回床上之前,阿修雷又將水晶塞入自己的雙腿深處。

“……嗚……啊!”

他一邊大口吸氣,在手指能夠插入的範圍之內,盡可能將水晶塞到體內去。

水晶是除魔之物……。

阿修雷一定是想用它來封住魔族。

平常的他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現在的阿修雷……竟然不安到了這種地步。

他剛才對守天說‘要是覺得噁心,就不要碰我’。但是,這也是阿修雷所害怕的事吧?

雖然是在這種情況下,但阿修雷不願對任何人傾訴、把所有委屈都悶在心裡,這種惹人憐愛的作為,卻不由自主地令守天心潮澎湃。

——想要他!

他絕對不願因為這種事而再也無法擁抱阿修雷。

守天站了起來,再次爬上床去。

“混帳!不要過來!”

阿修雷將枕頭和被子全都丟了過去,努力抵抗,但力氣轉眼間用盡,再度無力地倒了下去。

不過,阿修雷的意識仍然清醒。

雖然微弱,但他仍然不停地抵抗。

兩人在床上爭執扭打,最後守天終於以平常絕對不可能的姿勢成功按到了阿修雷。

胸部受到愛撫,耳朵被灼熱的舌頭舔舐,阿修雷發出難耐的聲音甩動紅發拒絕。

“……放開我!”

阿修雷背對守天,腰部被高高抬起,以這個姿勢扭動身體反抗著。

但是,一旦反抗,腰部便不由自主地搖動起來,守天見狀再也無法忍耐了。

比起想要撫慰對方的心情,自己的欲望更加熾烈。

湧上自己的身體、主張著阿修雷屬於自己的欲望。

守天深入阿修雷分開的部分,將手指性急地抽出,把自己的中心部分插入其中。

“提爾……不行!真的……!我的身體裡面有魔族!”

守天無視于阿修雷撕裂黑暗的悲鳴,硬是挺進腰肢。

水晶被壓入更深處的痛楚,令阿修雷全身戰慄不已。

守天將自己的中心部分全部埋入對方體內後,再把臉貼在被單上的戀人耳邊呢喃:“即使如此……我還是想這麼做。就算你的身體裡有一兩隻魔族也不要緊。”

守天一邊搖動腰部,自言自語般地清楚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想像這樣用蠻力強迫你……我絕對不想這麼做的,可是……”

“笨蛋……!”

阿修雷握住被單的手在顫抖。

守天伸手抓住阿修雷的手,兩人的身體結合得更深了。

“魔族的聲音,剛才我聽到過一次,所以已經知道了。雖然知道,可我還是想緊緊抱住你。你竟然想獨自瞞住這件事?傻的人是你……”

“……嗚…啊…!”

待阿修雷習慣之後,就能夠以彼此面對面的姿勢重新擁抱了。

守天沒有放開阿修雷的身體,就這樣轉過他的身子。

守天一次又一次地親吻他,撫摸他的頭髮之後,阿修雷也同樣回應著。

即使將手臂環上守天的背,彼此的身體緊緊重合在一起,阿修雷卻仍然搖頭拒絕。

“你的事,我知道得比你更清楚……我希望自己站在這樣的立場。所以,請你不要再對我隱瞞任何事了。”

雖然這麼說,但守天無法告訴阿修雷他使用禦印窺視他內心的事。

守護主天的身體能夠做到這點的事不能曝光,同時守天也希望讓阿修雷以為自己‘只知道魔族在他體內’。

阿修雷在浴室遭遇的事,到死為止都是秘密。

沒有人知道他被魔族再三淩辱的事,這樣阿修雷心裡也會輕鬆一點吧?

追逐著熱度,守天在阿修雷體內解放的瞬間,兩人耳中傳進了野獸的吼聲。

這次阿修雷發出悲鳴,拼命不斷推開守天的胸部,但守天抱緊他的力量更加強烈。

結果魔物在阿修雷的體內沒有任何動作。

當然也沒有移到守天的身體。

守天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不滿地皺起眉頭,與之相反地,阿修雷露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輕輕笑了。

“我的身體比較舒服吧?沒辦法了啦,這樣的話,我就只好繼續奉陪了,總比移到你身體去要來得好。”

“或許會魔族化也說不定……”

守天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阿修雷用力地抱住他的身體。

要是現在說喜歡他,守天或許會感到困擾,所以還是不說了。可是,阿修雷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如果,這只是他一個人的身體,阿修雷可能就要放棄了,但守天……他比阿修雷更珍惜他的身體,只要守天存在的一天,阿修雷就絕不能放棄。

“在魔族化之前,我要訓練他隨時可以自由召喚出來,你會幫我吧?”

守天聽見他的話,不由得倒抽一口氣,但阿修雷將額頭靠向他的肩膀。

“……我聽說魔族當中有人做得到這種事。魔族辦得到,我也絕對辦得到!”

這真的很像阿修雷會說的話。

雖然仍有不安,但現在的兩人除了相信這點繼續努力之外,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是妖化,或是由阿修雷支配它?

這是賭命的搏鬥。

希望或許比這塊水晶更小。

但是他們不能放棄。

因為阿修雷不是只有孤單一個人。

不能以死亡逃避,或是死心放棄,這對阿修雷而言便是最好的鼓勵。

然後,等到能夠支配魔族的那天來臨,他一定要打從心底告訴守天。

告訴他“我喜歡你”、“讓你等那麼久,真是抱歉。”

希望這天能夠早點來臨。

因為,自己已經不想再讓他看見更多難看的模樣了。

此時在冥府底部,冥王正思考著完全背叛自己逃到天界去的冰暉的事。

“以沒有肉體的魔族當手下……今後也需要詳加考慮了……”

冰暉是曾在魔界一度殞命的水之一族。

魔族應該沒有靈魂,但有時會有一些即使死亡、感情卻仍然徘徊不去的人出現。

冥主讓他們的肉體再生,代價是他們必須成為冥主的手下。

“……失去肉體的話,那種人根本不會再認主人。請您放棄吧……”

“哦?你想說同是魔族,你卻和他不同是嗎?”

在一如往常垂下禦簾的昏暗室內,冥主扯住被按在自己底下的女人頭髮。

女人赤紅的唇微微顫抖,靜靜忍耐著。

“……算了,也好。從阿修雷的性格來看,他們沒辦法‘共生’。我一定能夠連同吃掉那個武將靈力的冰暉,一起得手……”

然後,總有一天,他要將那三界之中最美的神納入自己寶物的收藏當中。

“我不知道……守天大人竟然如此適合苦惱的表情哪……”

吐息般的笑聲,終於化為在黑暗中哄響的大笑。

永遠凍寒的冥府。

賜與死者肉身之國。

守天還有好一陣子,仍然無法悟出自己的敵人就在此處。


END

TOP

 17 12
發新話題

當前時區 GMT+8, 現在時間是 2024-6-3 23:34

Powered by Discuz! 6.0.0Licensed © 2001-2014 Comsenz Inc.
頁面執行時間 0.056120 秒, 數據庫查詢 7 次, Gzip 啟用
清除 Cookies - 聯繫我們 - ☆夜玥論壇ק - Archiver - WAP
論壇聲明
本站提供網上自由討論之用,所有個人言論並不代表本站立場,並與本站無關,本站不會對其內容負上任何責任。
假若內容有涉及侵權,請立即聯絡我們,我們將立刻從網站上刪除,並向所有持版權者致最深切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