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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闇夜危情2 迷鳥 END》作者:英田沙希 (完結)

10

火野回到公寓時,安見已躺在床上沈睡。
室內各處散落著衣物,簡直像颱風過境般淒慘。八成是火野在整理行李途中消失,安見才故意弄亂收拾好的行李洩憤。
穿著大衣的他坐在床邊,俯視安見的睡臉。發出規律鼻息沈睡的他,就像個天真的孩子,看得火野不自覺放鬆心情。
恢復記憶的安見,雖然老用反抗的眼神瞪他,卻鮮少有不滿。不管是以前順從的安見,還是現在拚命在現實中掙扎卻徒勞無功的安見,他都覺得好可愛。
人生實在太不可思議了。凝視安見的火野臉上,浮現一抹陰沈的微笑。
被自己放置的炸彈奪走父親生命的男子,居然會愛上他這個理當憎恨的殺父仇人。悲劇一旦悲慘過度,反而變得可笑了。他固然覺得安見可憐,但也為一個人的心裡同時存在著強烈的愛與恨感到不可思議。
查出安見的父親死于那場爆炸,以及他其實是刻意接近自己的刑警時,火野頓時湧現一股戰慄的快感。一邊讓安見相信自己已上鉤,一邊看著他逐漸掉進陷阱,那份快樂真是其他事物無可比擬。
當他陷入查證泥沼焦急不已時,再假裝信任地說出笠尾是爆炸案的幕後指使者,並搧風點火地說,由於無法證明笠尾就是主謀,根本不可能逮捕他。
接下來,安見便憑他過人的行動力開始與笠尾接觸。得知有人知道自己所犯的罪行,狼狽的笠尾立刻答應與這號人物碰面。同一時間,笠尾也委託火野替他處理這個礙事者。
火野指示笠尾,將安見約到人煙稀少的地方,好方便他下手。不疑有他的笠尾,便依言要安見到他位在奧多摩的別墅。安見也毫不懷疑地答應了。
最後,火野還刻意將手槍放在安見容易發現的地方。果真,安見拿了那把手槍去見笠尾。
火野對失憶的安見說,自己受託開車載他去奧多摩,這並不是真的。那天,安見其實是瞞著火野,一個人前往別墅。
在安見趕到前,火野已早一步抵達別墅與笠尾會面。火野要笠尾以從容不迫的態度面對安見,讓他放鬆警戒。然後自己再趁安見不察,從別的房間衝出來射殺他,並迅速處理掉屍體。
堅信火野計畫的笠尾,一看到持槍闖進別墅的安見,便娓娓道出了事件的真相。得知一切的安見,理所當然被強烈憤怒沖昏頭,舉槍射殺了笠尾。
火野並沒有出手救笠尾,因為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鬧劇。火野真正的目標是笠尾。只有他一死,火野撰寫的劇本才算完成。
他在那棟別墅親眼看到安見犯罪,心裡有說不出的滿足。原本打算如果安見無法順利結束笠尾的性命,他會再補幾槍送對方上路。但安見不愧是刑警,一槍就直接命中要害讓笠尾歸西。
確認笠尾已死的火野,立刻拉上別墅的窗簾,並擦掉安見殘留在地板上的鞋印。然後再裝出不放心安見,所以尾隨他到別墅的樣子,故意出現在他面前。看到火野後,安見先是愣了一下,直到他說『把槍給我』時,才回過神來轉身衝向庭院。火野追上去想攔住他,但情緒極度亢奮的安見完全聽不進身後的呼喊,一股腦地往前跑。
當安見從石階上跌落並失去意識,火野便從他手裡奪走槍枝以免徒生後患,同時思考著該怎麼處置他。殺了人的刑警畏罪自殺……這樣的情節倒是挺完美的。
不過,真要下手時他又猶豫了。他突然不想失去這個男人。赫然發現這點的火野相當驚訝,他沒想到自己遠比想像的還要在乎安見。
望著從石階上摔落的安見,他第一次發現,自己居然對其他人有了冷酷以外的情感。就在他細細玩味這奇妙的感覺時,安見醒了。
儘管覺得危險,但當時的情況只能帶他回家。於是火野走下石階,來到安見身邊。不料安見竟然失去記憶,火野簡直高興得想拍手叫好,直覺再也沒有比這個更有趣的事了。
火野對什麼都不記得的安見,只說了對自己有利的事,巧妙地控制他的心理,將他玩弄於手掌心。原本就被火野吸引而陷入兩難的安見,即便不安仍輕易落入他的手中。
看著眼前沒有自己就活不下去的安見,火野想起了昔日的那岐,一股莫名的情感也跟著湧現。總是膽怯不安的安見,確實刺激了火野的保護欲。他覺得可憐兮兮的安見看起來格外可愛。
「嗯……」
安見眉頭緊皺,似乎做了惡夢。
火野輕撫他的臉頰,他隨即睜開雙眼。一開始眼神茫然無法聚焦,認出火野後便氣憤地瞪著他。
「你去哪里了……」
「我沒義務向你一一報告。……這句話是你說的沒錯吧?」
火野語帶嘲諷地說,安見不由得懊悔地咬住下唇。明知太欺負安見會被討厭,但看到他盛氣淩人的眸子,仍忍不住說溜嘴。
「別氣了,我是開玩笑的。我去見一個老朋友。」
「……莫非是那個流氓?」
「嗯。」
撫摸自己髮絲的火野點了點頭,安見受不了地推開他的手。
「你跟他說了些什麼?」
「怎麼,你在吃醋嗎?」
面對火野的揶揄,安見憤而轉身背對他。火野彎身覆上安見,用鼻頭磨蹭他的後頸說『你放心』。
「我喜歡的人只有你,我只愛你一個。」
我愛你——之前他很中意這句話。
在假裝成安見溫柔情人的期間,火野也玩了一場佯裝真心說我愛你的遊戲。只要說出這三個字,神情就會意外地變溫柔,簡直像由衷愛著安見一樣。
只要講一百萬遍,說不定就會成真了。這份期待讓他的心雀躍不已。俗語說,謊話說久了也會成真。再這麼下去,萬一哪天沒有了安見,他的人生說不定會從此失去色彩。他倒想看看那樣愚蠢的自己。
不過,如今安見已恢復記憶,擁有自己的脾氣。隨著時間流逝,他對自己的恨意有可能越來越強烈。當然,就算那樣他也無所謂。哪天要真的一時疏忽被安見殺死,倒也是另一種樂趣。
無論是愛也好恨也罷,既然人終將一死,他寧願被純粹無雜質的情感利刃貫穿心臟。
「安見,明天就要出發了。沒問題吧?」
火野緊抱安見做最後的確認。背對火野的安見,登時屏息身體猛一僵,但隨即又放棄似地輕輕點頭。
「乖孩子。你只要乖乖跟著我,什麼都不用想。」
把臉頰埋在安見短髮裡,火野緩緩閉上眼。
「……你知道嗎?春天飛到日本的燕子在繁殖季結束後,就會飛到遙遠的馬來半島或爪哇島過冬,另外也有從北極附近飛到南極的候鳥。而人只要願意,也可以不受限在同一塊土地生活。所以我們沒必要被綁在某個國家或地方。縱使你離開了自己所屬的群體,也不是孤單一人。你還有我陪伴,不需要感到不安。」
火野用唸繪本給小孩聽的溫柔語氣訴說,腦中不禁浮現那岐的臉。
原以為自己憎恨那岐,結果卻好像不是那麼回事。正確來說,應該是他仍愛著那岐,只是無法原諒對方讓自己失望。
——如果要捨棄我,乾脆殺了我吧。
當時他是真心這麼想,才會狠狠地傷害那岐。粗暴地擁抱了他、殘忍地謾駡他,故意踐踏兩人之間的所有羈絆。
沒想到那岐卻逃走了。那岐沒有殺了火野,而是選擇飛離他身邊。
那時他好難過。就像小心呵護長大的小鳥,突然從籠子裡消失一樣,寂寞不斷啃蝕著他的心。
沒想到,空蕩蕩的鳥籠某天卻來了一隻新的鳥。它十分可愛,總是不停啼叫取悅火野。
失去記憶的安見,猶如分外可愛的小生物。每當看到安見因膽怯而顫抖,火野就像見到初生雛鳥般,不自覺心生憐惜。
這次乾脆剪掉它的翅膀,讓他永遠逃不掉?不能飛的鳥,自然就會留在飼主身邊。因為它知道,沒有了飼主,自己什麼都做不到。
火野愉快地想像著,在裝睡的安見後頸輕輕一吻。
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不打算放開安見。火野就像旁觀者看好戲般,眼看著自己對安見越來越執著。
執著是讓理性失控的愚昧情感,也是會讓火野這種從事『不尋常』工作的男人,引來殺身之禍的麻煩因數。
目前他還不清楚兩人未來會如何,只知道安見絕對是左右自己往後人生的關鍵人物。
『181頁插圖』

——東榮百貨爆炸案,十五年公訴時效屆滿。

『十五年前一九九×年十二月,東京都新宿區的東榮百貨公司頂樓發生爆炸事件,造成十八人死亡,三百一十四人輕重傷。本事件在二十一日上午零時,殺人罪等一切公訴罪狀已屆滿追溯時效。
警視廳公安部對此嚴重罪行,前前後後共投入了二十七萬二千人力進行搜查,卻始終無法找出犯人。
該事件發生於九×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十三時。該百貨公司頂樓的中華料理店『桂仙閣』內,兩個爆裂物接連引爆——』
發現眼前多了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正在看報的火野抬起頭來。
「我沒點咖啡。」
「這杯我請客,喝吧。」
向老闆道過謝,火野喝了口黑咖啡。
「以後再也喝不到老闆泡的咖啡了,想想還真寂寞。」
「你只是嘴巴說說而已,這種話我才不信。」
老闆一訓斥,火野便苦笑地說『好過分』。
今天的火野跟平常判若兩人。一頭長髮剪至耳下數公分,略長的前發隨意往後撥。臉上戴著一副銀框眼鏡,身上則穿著質感良好的墨色條紋西裝。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他是個傑出的生意人。
「老闆,給我上次拜託你的東西吧?」
「嗯,都做好了,拿去吧。」
站在吧台內的老闆,拿給他一隻做工精巧的鴨子囮鳥。
「真漂亮,安見看了一定會喜歡。就拿這個來裝飾我們的新家吧。」
火野愉快地撫摸充滿流線美的鴨身,再緩緩翻轉過來。用力壓了下底部轉開隔板。
鴨子本身是中空的,裡頭藏了兩本偽造的護照。火野拿出護照確認內容。兩本護照的名字都跟本人不同,卻各貼了安見及火野的照片。
確定沒問題後,火野把護照塞回囮鳥內,接著把隔板裝回去。
「這樣我欠你的就還清了。」
火野朝這麼說的老闆點點頭,從椅子上站起身。
他把囮鳥夾在腋下,長大衣掛在手腕後,向老闆淺淺一笑代替道別。
一陣乾澀的牛鈴聲響後,店內再度只剩老闆一人。
一位穿著西裝的美形男子從店內走了出來。
躲在電線杆旁的筱塚英之緩緩越過馬路,推開老舊咖啡廳的門。
聽著牛鈴聲邊打量店內,狹窄的空間裡沒有半個客人。
他好奇地眺望室內隨處可見的鳥類擺飾,在吧台前坐了下來。
「歡迎光臨,需要些什麼?」
一位蓄著花白落腮胡、戴著毛帽的五十多歲男子出聲招呼。看樣子應該是這家店的老闆。由於他戴著墨鏡,難以看清楚表情。
「給我一杯熱咖啡。」
著手準備的老闆身後,也有好幾個鳥類擺飾。
「好漂亮的擺飾。是你做的嗎?」
筱塚口氣溫和地說,老闆立即回答『是的』。
「這種擺飾叫DECOY。原本是打獵時當誘鳥用的。」
老闆很快就送上咖啡。筱塚端起沒加奶精跟砂糖的黑咖啡喝了一口。醇厚的香氣與溫和的酸味,瞬間在口中擴散開來。整體口感濃厚卻滑順,老闆選用的咖啡豆應該很不錯。
吧台上放著一份折起來的報紙,頁面恰好是東榮百貨公司爆炸案時效屆滿的報導。
筱塚拿起報紙,閒話家常地對老闆說:
「老闆,你知道這起爆炸案嗎?」
「當然知道,聽說今天追訴時效屆滿了。」
外型冷淡近乎可怕的老闆,聲音聽起來卻厚實和順,彷彿他正在喝的這杯咖啡。
「事實上,我之前曾搜查過那個案件。」
「這麼說來,你是刑警了?面對這樣的結果,你一定很遺憾吧?」
「沒錯,確實很遺憾,直到現在我的心情仍未恢復。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讓我抱怨幾句嗎?」
筱塚眼神柔和地瞇起,老闆微微點頭。
「當然可以。只要你願意說,我都很願意聽。」
筱塚微笑道謝後,便開始訴說。
「那起爆炸案的搜查過程遇到相當多困難,讓人如墜五里霧中怎麼也找不到出口。然而就在一年前,警方鎖定了一名可疑男子。暫且叫這名男子A君吧。原本還高興終於有了點頭緒,卻因遲遲找不到有利物證,案情仍舊陷入膠著。只要沒從A君口中套出有關犯案的證詞,搜查就無法繼續下去。因此一名年輕刑警,便自告奮勇接近A君。」
說著說著,筱塚的表情越來越凝重。原本溫和的上班族氣息已不復見,眼神跟口氣也益發尖銳。
「哦,那個年輕刑警最後有成功讓A君說出實話嗎?」
「不,他失敗了。最後落得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淒慘下場。」
笑著說話的筱塚眼裡,綻放著冷冽光芒。
「真是可惜。」
分明注意到筱塚表情的變化,老闆的態度依舊沒變。
「接下來則是我的猜測。前幾天某大暴力集團的前會長笠尾慘遭射殺,應該是那名刑警所為。」
「為什麼一個刑警會做出那種事?」
「那名刑警的父親在爆炸事件中喪生。應該是復仇心作祟,才讓他扣下扳機。」
「……所以說,那個叫做笠尾的男人是那起爆炸案的嫌犯?」
由於話題稍微偏離主軸,老闆似乎有些疑惑。
「嗯。我猜A君可能是執行犯,笠尾則是幕後主謀。問題是,那個刑警為什麼會突然知道事情的真相。我雖然猜測是A君告訴他的,卻不懂A君為何要在追溯時效將屆時,將真相告訴他?如果有個差錯,很可能會讓自己深陷危險。所以我想A君可能有什麼原因,不得不在時效屆滿前殺了笠尾。」
這時,老闆難以理解似地插嘴『請等一下』。
「殺死笠尾的不是那個刑警嗎?」
「沒錯。但我認為煽動刑警下手的是A君,而且他八成是故意的。因為刑警殺人形同自我毀滅,這應該就是他想要的結果。」
筱塚看向栩栩如生的囮鳥繼續說。
「那起爆炸案的死者中,有一個是某政治家的秘書,以及疑似賄賂政治家的某公司幹部。當時地檢署針對該秘書與公司幹部進行調查,無奈爆炸案後死無對證,真相也跟著石沈大海。」
「聽你這麼說,好像是那個政治家刻意把礙事者集合起來殺掉。不過,我倒不認為他會為了達到目的,波及那麼多無辜的人。況且,整件事的主謀是笠尾這個男人不是嗎?」
筱塚肯定老闆地輕輕點頭。
「笠尾跟那位政治家其實是兄弟。在我看來,笠尾是為了自己大哥才策劃那次爆炸案。至於他是為了償還政治家恩情或收了錢才這麼做,就不得而知了。世上就是有人能無所謂地犯下無法以常理思考的惡行。只不過……建立在共同秘密上的交情,關係好時能強化兩方的連結,但哪天情誼破裂,不可告人的秘密就可能變成可怕的兇器。假設十幾年過後,那個政治家和笠尾感情失和,對方甚至以爆炸案為把柄威脅他時,你猜他會怎麼做?」
老闆沈思了一會兒說:
「那名政治家應該會想處理掉笠尾。」
「你說的沒錯。而且為了避免更多人知道當年的事,他會盡可能找熟知內情的人。」
筱塚想通似地喝了一口咖啡。老闆則望著他低喃『原來如此』。
「所以,那名政治家才委託A君殺了自己的弟弟。A君則利用與那起爆炸案有關的刑警殺了笠尾,免得弄髒自己的手。真是個聰明的男人啊。」
原本只是闡述自己假設的筱塚,此時態度驟然轉變。
「而擔任赤城跟火野間的接頭人,就是你——王永健。」
老闆聞言絲毫不為所動,只隔著墨鏡靜靜望著筱塚。
「以前公安部視你為頭號危險人物,曾持續監視你很長一段時間。查閱當時的搜查資料,也記載著你曾跟笠尾密切接觸過。」
然而在那之後,王突然消失了,這奇妙的巧合讓筱塚在意不已。因為對筱塚而言,王永健這個男人就像梗在喉頭的小刺,欲擒之而後快。
後來會再次注意到王純屬偶然。某次,他無意間在調查員交出的火野偷拍照中,發現了火野常去的咖啡店老闆的臉。一開始並沒有認出來,畢竟老闆的臉跟以前的王完全不一樣。他大概曾去整型以躲避警方或仇家,但體型仍跟昔日無異。
懷疑老闆就是王的筱塚,查出他的住處後仔細檢視他的通話記錄,赫然發現笠尾曾打過電話給他。
筱塚老早就懷疑,那起爆炸案跟赤城庄一郎疑似收賄有關。但因整件事太過荒唐,他並沒有對任何人提起。
然而,得知赤城的弟弟笠尾,透過眼前的男人與火野搭上線後,深埋心底已久的猜測又再度浮現。
——那間咖啡店的老闆,該不會是改變名字及外貌,成為一介平凡百姓的王永健?
這假設在收到泰原辭職信那天,得到了證實。因為泰原親口說出爆炸案的幕後指使者其實是笠尾,以及他犯了無法挽回的重罪。
那之後,筱塚重新審視這整件事,在腦中重組各種可能性,好破解這複雜的謎題。最後,他終於有了結論——整件事的關鍵就在王永健這個人身上。
「赤城委託你取笠尾的性命。由於你已從第一線退下來了,便介紹自己的接班人火野給他。而火野則利用那名刑警殺了笠尾。我說的沒錯吧?」
筱塚連珠炮似地說完,老闆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並不是王永健,而是土生土長的日本人。戶籍資料可以證明我的清白,不信你可以去查。」
他早就料到王不會承認自己的身份了,其實現在追問這些事已是於事無補,畢竟追溯時效早就過了。但即使如此,筱塚還是想確定自己的推測是否正確。
如果不這麼做,他會無法原諒自己。他一直認為是自己沒能即時勸退那名年輕刑警,才導致對方誤入歧途。
筱塚摘下無框眼鏡,揉了揉兩眼的眼頭。
「有件事我無論如何都要弄清楚。赤城庄一郎究竟是誰殺的?」
他並不期待王回答,王卻緩緩開口。
「我也不知道。……不過,應該是跟那起爆炸案有關的人吧?當然,這純屬我個人想像。」
王用火柴點燃香煙,深深吸一口後,緩緩環視狹小的店內。
「我經營這家小店,偶爾受託做些囮鳥過活。從以前到現在都是這樣,總是依客戶需要做事。對方要紅色的囮鳥,我就做紅色的。要藍色的囮鳥,我就做藍色的。」
筱塚重新戴好眼鏡,抬眼看著抽煙的王。
「那個男人——我指火野,對你來說也跟囮鳥一樣?」
他應該是王最完美的作品了。
王沒有回答,只淡淡微笑。但抽完煙後,他卻自言自語似地低語。
「不管是最棒還是做壞的囮鳥,在作者心中都同樣可愛。」
只可惜,筱塚聽不懂他話中的含意。
望著色彩鮮豔的囮鳥,筱塚想到飛離自己身邊的泰原。
如果說,王的囮鳥是火野,他的就是泰原了。對筱塚而言,他不光只是部下而已,還是自己特別關照、守護至今的重要青年。
沒想到被當成囮鳥去誘敵的泰原,卻被王的囮鳥魅惑忘了自己的初衷。甚至憑藉自我意志掙脫了他的手,跟隨那個男人離開。
他明白這是身為警察不該有的私情,但失去泰原的事實,遠比爆炸案沒能解決更讓他遺憾。
——重要的東西總是從我手中滑落。
筱塚忍不住握緊放在膝上的手。
歷史閒談區大家來閒談~敬各類文盲!ccccc/see等...什麼的,都是沒有意義回覆,還有千篇一律的謝謝分享,所有回這些白癡回覆的,各版主會全刪+扣分~maybe你們希望被禁止看文~違規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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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陣子真是辛苦你們了。」
慰問那岐與加賀谷的矢嶌臉上,佈滿了疲倦。坐在他身邊的高仁會會長美園也一樣。
兩人一走進矢嶌的宅邸,才發現美園已在此等候多時。看來他真的急於找出殺害笠尾的兇手,好儘早決定組織的下一步動作。
然而,那岐的回報卻教美園臉色驟變,就連矢嶌也面露疑惑。唯一保持鎮定的,只有在矢嶌背後待命的七枝。
「可是,這實在……」
矢嶌很難得地支吾其詞,那岐的報告似乎帶給他不小的衝擊。那岐自然不可能全盤說出一切,但要避開笠尾被殺的根本原因,內容就會顯得鬆散且沒有道理可循。所以幾經思考後,他決定只說明笠尾是那起爆炸案的主謀。
當年,他好像是受兄長赤城之托,委託某個男子放置炸彈。而十四年後的現在,一名父親死于那場爆炸案的男子,挾怨報復射殺了笠尾,最後還潛逃出國不知去向——。
歸納起來,那岐的報告就是這麼簡單。儘管省略了好幾個重點,大體還算符合事實。
「矢嶌老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美園滿臉疑惑。也難怪他搞不懂。明明只要找出殺害笠尾的犯人就好,那岐他們卻扯到事隔多年的爆炸案。
笠尾犯下的是世人難以原諒的重罪。站在美園的立場,只能隱瞞前高仁會會長犯罪的事實。這可是攸關組織尊嚴與威信的大問題。要是讓人知道,整個組織將遭遇莫大危機。
「犯人是因私人恩怨才殺了笠尾,他跟渡月組並無關聯。你只要向組裡的幹部這麼說就好。」
「可是,這麼粗糙的報告沒辦法堵住大家的嘴啊。」
「這就看你怎麼處理了。你要記住這不止是高仁會的問題。即使組織裡的幹部群起施壓,你也不能透露笠尾的罪行。要是世人知道他的所作所為造成那樣慘烈的傷亡,就算追溯時效已過,仍不會輕饒高仁會。這樣一來,只會造成底層弟兄們生活上的不便。」
「嗯……」
個性剛毅出了名的美園,此刻卻掩不住一臉的怯懦。
「這下總算不用擔心兩大組織發生流血火拚了。關東俠和會的責任已盡,今後要怎麼做,就由高仁會自行決定。要不要追那個逃走的男人,是你們組織的自由。」
「他都遠走高飛了,我也只能放棄。」
從美園消極的反應看來,高仁會應該是不會群起搜捕安見了。就算他們真的查到安見的下落,派出殺手取他性命,他的身邊還有火野在。只要那個男人在,就沒有人能動安見一根汗毛。
「那岐。」
因腳麻而移動膝蓋的那岐,聽到矢嶌的叫喚連忙抬起頭來。
「你調查得非常透徹。」
這種說法實在聽不出是褒還是貶。
「我是不是該隨便查查比較好?」
「不准胡說!」
矢嶌聽了不禁苦笑,他身後的七枝卻挺身向前怒瞪那岐。
「那麼,關於赤城庄一郎被殺的事,有沒有任何相關的情報?」
面對矢嶌的質問,那岐回答『沒有』後垂下眼簾。
「那也是殺了笠尾的男人幹的吧?」
美園說出個人的看法。
「這就不一定了。笠尾是被射殺,赤城則是被勒斃。一個是在密室內,另一個則是在人來人往的料亭。兩者相差甚多。再加上殺害赤城的犯人膽大到近乎無謀,所以我不認為兇手是同一個人。」
聽完矢嶌的意見,美園點點頭說『經您這麼一提,確實沒錯』。一旁的那岐沈默聽著兩人對話。
「那岐,你覺得呢?」
矢嶌的聲音十足沈穩。
那岐抬起頭,望著矢嶌滿是皺紋的細小眸子。那雙眼睛似乎有話說,也像看透了他。
不過會這樣覺得,應該是內心的罪惡感使然。因為就算是矢嶌,也不可能得知只有那岐知情的真相。
「很遺憾,我不知道是誰下的手。」
既然決定和加賀谷一起走下去,他絕對會把這秘密帶進墳墓。有所覺悟的那岐乾脆地問答,矢寫只點了點頭說『是嗎』。
「那就算了。今後也要拜託你了。加賀谷,你也要盡力支援那岐。」
「是的。」
跪坐在那岐身邊的加賀谷,深深一鞠躬。
「你們兩個過年前去休個假,好好放鬆一下吧。」
矢嶌跟美園離席後,那岐才松了一口氣癱坐在地。
「收據請儘快交出來。尤其是那岐,每次都是你最慢。」
七枝又開始嘮叨了。那岐揉著麻痹的雙腳,不耐煩地說『好啦』。七枝會將『鳩』組的行動資金匯入特定的戶頭,那岐他們再從中提領所需的數目使用,但前提是他們得交出收據。
「請務必在年底前交出來。如果忘了,就別怪我大幅砍掉『鳩』組明年的預算。」
那岐不滿地抿起嘴。七枝可說是『鳩』的活動金庫,就算對他再怎麼不爽,那岐也不敢違抗。
「……喂,撥點經費補貼我們『鳩』組年終餐會的酒錢吧?」
「別妄想了,請自掏腰包買單。」
七枝不由分說地駁回那岐的提議,一旁的加賀谷忍不住竊笑。

「明天就是平安夜,今年再過不久就要結束了。」
那岐望著冬日的晴空說道,握著方向盤的加賀谷瞥了他一眼。
「怎樣?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
「沒有,你沒說。只是……」
那岐耐心等待下文,無奈加賀谷卻閉上嘴沒再說話。受不了的那岐實在不爽,就對著瞪視紅燈的加賀谷說『我說你啊……』。
「要說就說完,這樣很吊人胃口耶!」
「你平安夜有約了嗎?」
「啊?你說什麼?」
那岐不解地反問,加賀谷則虛脫似地趴在方向盤上。
「我是說,你平安夜那天有沒有要跟誰過。你是要我問幾次!」
交通號誌變成綠燈,後方的車子紛紛按喇叭催促他們快走。加賀谷忍不住咂舌,用力踩下油門。
「你該不會是在邀我平安夜一起過吧?」
為了保險起見那岐再次確認,加賀谷則小聲抱怨『不然還會是什麼』。
那岐隨即摀住笑開的嘴,卻仍然控制不了地抖著肩膀大笑。
「太猛了……加賀谷居然會約我。」
「不要嘲笑別人的純情。」
那岐用手拭去眼角的淚水邊道歉。
「我不是在嘲笑你啦。只是覺得跟你一起過平安夜,這樣的組合還滿意外的,才忍不住笑出來。——附帶一提,我不止平安夜,而是每天晚上都在等你約我喔。」
那岐微傾著頭,眼帶戲謔地望著加賀谷,害他懊悔地低語『可惡』。
那天以來,兩人就沒再發生過關係。雖然只是時間湊不攏才沒機會上床,加賀谷卻似乎覺得那岐事後的態度跟以往無異,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我要立刻停車侵犯你!」
加賀谷好像真的生氣了。那岐並非故意作弄,而是半開玩笑地說出真心,只可惜對方不領情。這時候要是再多加解釋,只會讓剛剛那番話顯得更假,他便趁早結束這個話題。
「加賀谷,我們一路兜風到海邊吧?」
「海邊?哪里的海?」
「哪里都可以,我現在好想和你一起眺望大海。」
說完,那岐不禁懊悔這麼說太娘娘腔,但加賀谷卻點點頭並未取笑他。

大約一小時後,加賀谷載著那岐來到千葉的九十九里濱。
每到夏天,這裡總會聚集大量前來戲水的遊客,至於冬天,只有那岐他們這種喜好異于常人的人或衝浪客才會光顧。無限連綿的海岸線,此刻看不到半個人。
雖然太陽已逐漸西傾,他們還是把車子停在岸邊走出來。瞬間,一陣強勁海風襲來,吹亂了他們的頭髮。
「好冷,風好強。」
那岐遠眺鉛灰色的太平洋,拉緊領口後雙手環抱在胸前。加賀谷來到他的身邊,輕靠著車子。
「冬天的九十九里濱也很不錯。」
那岐發表感言,加賀谷卻縮了縮脖子。
「我可沒辦法在這裡待很久。」
他說的沒錯,這裡的寒氣確實不容小覷。猛刮的冷風凍得人耳朵都快掉下來了。但眼前一波波撲向岸邊的白色巨浪,仍值得他們強忍寒冷駐足觀看。
加賀谷從大衣口袋取出剛剛買的罐裝咖啡,遞了一罐給那岐。那岐沒有馬上喝掉,反而將溫熱的咖啡代替暖暖包貼在臉頰上。
「……你這次還真教人擔心。」
加賀谷語帶無奈地說,喝了口咖啡望向那岐。
「我知道現在說有點太晚,但我還是想讓你知道一切。不管你是否已經猜到,我都想趁這機會說清楚,之前亟欲隱藏的過去……」
明知為時已晚,那岐仍認為加賀谷有權利知道,他也有義務說明。
為這次事件痛苦的不僅那岐一人,守護他的加賀谷也同樣感覺錐心之痛。所以他才刻意選在所有事都塵埃落定的此時,向加賀谷剖白始末。
「還記得當時,就是跟你睡的那天晚上,我向你提起一個朋友。就是一個中國小孩的事,那其實是……」
「那岐,可以了。」
加賀谷柔聲打斷那岐。不懂他為何這麼做,那岐困惑地望向他。
「我已經不想知道你的過去了。」
「可是……」
他握住仍想反駁的那岐的手,輕輕搖頭。
「沒事了。過去就過去了,一切都結束了。我想要的不是你的過去,而是未來。」
加賀谷輕緩地說,一字一句充滿了深情。
他間接地告訴了那岐,不管他有怎樣的過去、犯下什麼過錯,自己都會全然接受。他只要有那岐就夠了。
「那岐,從今以後,請你把未來交給我吧。」
望著加賀谷堅定不移的眼神,那岐思索著該如何答復。
該用什麼樣的言語才能貼切傳達內心的想法,同時回應這個男人深切的愛情與堅強的信任。
然而,他卻苦思不著適切話語說明此刻的心情。只好用力回握加賀谷的手,輕啐了聲『你這混蛋』。極度沙啞的聲音,洩漏了他激動的情緒。
「別說這種噁心的話啦,害我聽了都不好意思。」
「沒辦法,我是真心這麼想啊。」
加賀谷無比認真地說,接著握住那岐的手插進大衣右邊的口袋。
兩人的手在口袋裡緊密交纏,十指緊扣的溫暖,讓那岐即使身處寒風中也不覺得冷。
他把頭靠在加賀谷肩膀上,然後閉上雙眼。
儘管讓加賀谷等了那麼久,他最終還是坦率地接受了對方的感情。
自己之前一直在逃避過往。但沈重的罪孽、對火野複雜的想法,並沒有隨著時間流逝而消失。如今,他終於想通沒必要勉強自己忘了過去。因為有和火野一起生活的日子、內心的傷痛以及長久背負的重罪,才有現在的他。
每段往事都不可或缺。少了其中一部分,他這一秒就不會站在這裡。
內心揪痛的夜晚,他想在加賀谷懷中入睡。快被昔日罪孽壓得喘不過氣時,他要握住加賀谷伸過來的手,堅強地往前走。
「……既然噁心話都講了,就順便來個噁心的吻吧。」
那岐一說完,面無表情的加賀谷便四下環視確定無人,低頭吻上他的唇。
加賀谷溫柔的吻,有著咖啡淡淡的苦味。
結束親吻後,那岐微微瞇起雙眼望向加賀谷的側臉,
「你是最棒的夥伴。」
原以為加賀谷會覺得高興,他卻不服氣地說:
「快把我升格為戀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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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大家好,我是英田。這部作品是由上下兩集——《囮鳥》和《迷鳥》構成。只買《迷鳥》的讀者,請務必買了《囮鳥》再依序看。單從這本開始看,絕對會覺得莫名其妙。
這部作品是從責編一句『你要不要利用S系列中出現過的關東俠和會寫個故事?』衍生出來的。聽到這建議時,我當下就覺得這主意不錯,也思考了許多。沒想到責編中途又追加條件『順便把童年玩伴的點子加進入如何?』於是,我只好把關東俠和會、童年玩伴,再加上之前就很想嚐試的刑警喪失記憶的橋段,相互融合寫出這個故事。
就如故事裡的說明,所謂的DECOY是鳥類模型,在英文裡有引誘到近處(的人)、騙子的同夥、誘餌、誘惑者……等意思。所以在選擇書名時,我立刻決定用這個字。
故事是采兩對情侶(?)因某件事展開行動,最後迎向同一結局的方式展開。所以會以A方及B方的立場分別訴說。責編大人將火野&安見這對稱為A組,那岐&加賀谷這對稱為B組。不曉得大家支持那一組呢?還是火野&那岐也可以(笑)。
這個故事是『S』系列的相關作,很多地方是共通的。對出場客串的宗近或佐藤(假名)有興趣的讀者,請記得捧場一下『S』系列喔。附帶一提,那系列的主角是那岐他們在電梯前遇到的那位刑警。而在那名刑警危急之際,與宗近一起出現的無名手下,其實就是昔日的那岐與加賀谷。
跟奈良千春老師從『S』系列就一路搭檔至今,老師出色的插畫總是令人讚嘆不已,捨不得移開視線。真的非常感謝老師鼎力相助。謝謝您在百忙之中,還抽空替我畫這些美不勝收的插圖。
親愛的責編大人,每次都給您製造很多困擾,這次尤其誇張……。多虧您每次都開朗又積極地引導我,我才能抱持著旺盛鬥志一路奮戰到最後。希望我哪天能修改工作進度,變成更進取的人。這陣子實在太對不起您了。
最後,我要感謝各位讀者。非常感謝各位不吝支持我的拙作。『DECOY』系列作品若能帶給大家一絲絲快樂,將是本人莫大的榮幸。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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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局很帶有淡淡的無可奈何 很棒!
謝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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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架構好特別耶
世上會不會真有火野那種人呢,很複習的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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