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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東京食屍鬼)自由之心》作者:天之方兮望美人【完結+番外】

人心的死亡樂曲

  伴隨著倫敦市區的盛大禮花漸漸接近結束的尾聲,眼看也要到了一年最後的時間,還剩下三分鐘,無數的人群聚集在廣場,如果此時有人從高處往下看,就會看見那熙熙攘攘的人潮完全看不見盡頭。他們期待著新的一年的來臨,卻不知道與此同時有人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離一決生死。

  「嘭嘭嘭嘭嘭——!!!!」

  開啟暴君戰鬥模式的七海奈緒,一口氣把已經完全變成半赫者的高大怪物給撞破了十幾層樓。

  在十來分鐘前,被拒絕的哈登納變為半赫者狀態,全身上下四個赫包把他變得像火紅色的巨熊一樣恐怖的怪物,偏偏這頭該死的熊還有著出其不意的觸手和風一般的速度,一度把奈緒打的渾身骨頭都斷了不少。

  還好,危急關頭七海奈緒用一記完全版的聲波咆哮把他打進眩暈狀態,那溢出來的威力震得整棟高樓都抖了抖,然後撲上去一頓暴揍,哈登納當然不可能就這樣被她打,頭腦發暈的跟她硬碰硬打近戰。

  揍到最後大家都沒力氣了,乾脆兩個人抱成一團,互相較勁看誰能先勒死誰,彼此的骨頭都哢哢作響,隨時都有崩潰的可能。

  最終,奈緒拿對方當墊背,故意一路摔下去,不知撞壞了多少樓層,所有膽敢跟過來的喰種都被她背後一炮轟沒了小命。所以當他們撞到底層的時候,喰種已經滿身是血,四個赫包都被人生生撕扯下來,動彈不得,喘著氣瞪著她。奈緒也不顧有多狼狽,手腳無法抑制的發抖,但還是抽出了腰後的匕首。

  事實上,她背後的庫因克【阿哈特】不知何時已經熄火,銀白色的管口滾燙無比,微微顫抖著。原本手上握緊的長刀也不知紮到哪裡去了,她身上就剩下一件庫因克匕首【√2的歐巴類】還插在腰帶上。

  她把刀尖抵在對方的喉結處,卻沒有急著要了他的命,而是喘息著,大滴大滴的汗順著她的下巴跌落,問他:「四年前,你有沒有在一架倫敦飛往東京的飛機上,殺過人?」

  奄奄一息的喰種艱難的睜開眼睛,身後的赫子在空氣中褪去,漸漸露出濕透的金色短髮和線條硬朗的臉龐,他胸膛劇烈起伏著,臉上卻是不屑的笑:「啊,你說那個啊,我確實是讓那架飛機摔下去了。」

  的確是他。

  奈緒心口一疼,咬著牙,繼續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誒?那麼激動啊……上面有什麼你重要的人嗎?哈哈哈就算有,現在也都死了啊!」

  奈緒一把將匕首劃破對方的喉嚨表皮,匕首像是碰到什麼硬物那樣推不進去,頓時灰白色的刀面上一陣陣金光流湧。然而這個黑髮女孩此刻神色可怖,她像是沒注意到匕首的異常,聲線拔高:「我他媽的在問你話!為什麼要那麼做!!回答我!!!」

  金髮的喰種完全不顧頂在喉嚨的冰冷刺痛感,他放聲大笑,笑聲如同散不去的夢靨。

  「因為組織要我殺了上面的一對夫婦,好像都還是你們日本的哪個大學的教授吧,反正他們好像掌握了什麼對付我們的重要證據,所以為了銷毀證據……我就吃•了•他•們•啊∼」

  安靜的只剩下喘息聲的空間,在刹那間凝固了。

  奈緒的神情明顯愣住了。

  下一秒她整個人像要都瘋那樣大吼了起來。

  因為喰種趁她發愣之際,猛地支起上半身,抬頭一口咬住她持刀的右手——對方的牙齒突破了她的武裝色霸氣防禦,以至於她的手幾乎被當場咬斷!奈緒甚至清晰無比地聽見了自己手骨斷裂的那聲脆響!

  「啊啊啊啊啊啊啊!!!!!給我去死啊!!!!!」

  她的眼睛瞬間就紅了。

  不顧只剩下一絲皮肉相連的右手,直接用另外一隻完好的左手抓起匕首,狠狠捅穿了對方的喉嚨!

  刀尖頓了頓,終於貫.穿那無形的阻隔,緊接著血紅色的尖刃就從對方的後脖處冒了出來。

  與人類無異的鮮血如同噴泉一樣淋了她一臉。

  七海奈緒沒有閃避,她死死握住刀柄,眼睛通紅,任由自己頭上的鮮血如小溪般潺潺流下來。

  匕首上似乎是在欣喜,它金光大放,強壯的喰種無聲的張開了口,原本肆無忌憚的神色在一刹那變得驚恐至極,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吞噬他的生命和靈魂。

  「呵呵……你……你不會好下場的……人我怎麼會……死在這裡?」他忽然聲嘶力竭的嘶吼了起來,那雙鮮血淋漓的眼睛沒看奈緒,卻是詭異地看向天花板,然後眼角直直地流出一道血紅色的眼淚來,「哥哥……我的兄弟!他會為我報仇的!!呵呵……呵,我……我等著你下地獄……吃了你……!!!」

  良久,他血色的瞳孔失去了焦距,連最後一點光都泯滅了。

  奈緒從屍體身上翻身滾下來,一時間腿軟的站不起來,只得依靠在對方的屍體邊上沉重的呼吸著,突然腹中絞痛,這讓她忍不住咳出了幾大口血。然而奈緒並不在意的擦擦嘴角,閉著眼睛深呼吸,試圖恢復體力。

  她終於報仇了,她終於把對方送下去了,可為什麼空落落的……一點也不開心呢?

  右手傷口傳來一絲絲的癢意,像是又無數的螞蟻在撕咬著血肉,女孩低頭看去,正好看見皮膚表面癒合完畢,不過整只手還是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扭曲的躺在腿上。

  作為人類,本不該擁有這樣的快速的復原能力,但是七海奈緒她,用了一些小方法來加速自己的傷勢癒合。這種方法,像她前世見過的一些人,都會有。但如果不到萬不得已,沒人會用這些方法來加速恢復。

  說白了,就是榨取身體潛力,提前燃燒壽命罷了。

  渾身的傷勢也是在飛速復原,很快,她就有了重新站起來走路的力氣了。

  這個時候,她突然聽見外面隱隱傳來的歡呼聲,隔著那麼遠,都能聽到那山呼海嘯的興奮聲響。

  「Three!Two!One!——Happy New Year!!!」

  新年快樂。

  黑髮的姑娘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每往前走一步,身上都有血都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掉。

  可是每一步,她都走得堅定無比。

  「我可是……大海的孩子,就算是死,靈魂也會回到大海裡……想在地獄裡吃我?呵,做夢去吧。」她自顧自的笑了起來,耷拉著那被砸得凹下去一截又正在復原的肩膀,慢慢的走進黑暗裡。

  當七海奈緒按照之前月山習說的那樣,從地下4號門出去,見到的居然是一輛亮紫色的跑車,車身塗有紅色的螢光噴漆,這樣跑起來就會像有血色閃電在車身上游走一樣炫酷。

  奈緒當年怎麼說也是當過飛車党的幫派首領,20區附近的盤山公路都被她走得瞭若指掌了,所以對於這些基本常識還是有的。

  來不及吐槽死基佬你為什麼要開那麼拉風的跑車,她就被人拉了上去。

  奈緒敏銳地注意到開車的居然還是剛才那個開直升飛機的駕駛員,只不過拿掉了頭盔。乾脆改天問他的直升機駕駛技術是不是在夏威夷學的好了。

  「辛苦辛苦,快進來休息一下。不過七海小姐最後和蛤蜊先生打架的時候,為什麼突然沒了信號?」紫毛基佬明知故問,奈緒懶懶的扔了一個「面具被打掉了」的理由給他,拿著急速止血噴霧往自己身上狂噴個不停。

  英俊的男人一臉做作的關切,「七海小姐如今傷勢頗重,要不要屠龍計畫……就這樣推後吧?」正好可以趁她這樣把她吃了∼

  「不可能,」奈緒面無表情的開始從醫藥箱裡掏出繃帶,「你見過有人打本打到一半就退出的嗎?這種無情無義的水貨,就算放到貼吧裡也會被人扒的連內褲都不剩。」

  「好吧,好吧,按你的要求來。可我們只知道第三個,也就是最後一個分部的具體位置,至於其總部位置,由於是保密的,就算是我們月山家的情報網也並不清楚。」

  「不需要。」七海奈緒面上無端冷笑,扭頭看向他,月山坦然的與這女孩對視,奈緒也不知是不是看穿了某人的小心思,「只要把他們的分部都給端掉,再故意放出我的位置,【紅龍】就會帶人自動來找我。如果他不來,他就不是一個合格的領袖了。」

  更何況,我還幹掉了他的弟弟。

  聽到這姑娘殺氣騰騰的發言,月山習也不反駁,只是詭譎的挑眉微笑,眼睛裡頓時多出了幾分異樣的神采。

  「第三個分部外表是一座碼頭,就在泰晤士河邊上,他們靠這個來運轉貨物。這次喰種人員分佈比較散,不像前兩個那樣集中,甚至還有一些臨時雇傭來幫忙的人類混雜在其中,雖然他們不太清楚周圍人到底是什麼種族。你要怎麼分辨出喰種和人類呢?就算七海小姐對於【龍】組織有再多怨恨,可萬一殺了太多人類的話,也挺麻煩的吧?更何況那雖然是個相對荒僻、沒有那麼繁華的私人碼頭,但一旦開始戰鬥,還是會有人類看到的吧?」紫發喰種一邊給她念資料,一邊試圖勸說她不要再打下去了。

  最後奈緒不耐煩的給了他一拳:「吵死了,基佬。我自有辦法。」

  「七海小姐!我這可是為了你好!」月山習捂著心口,假裝自己因為對方這番冷酷無情的話語而感到心痛無比。

  「你這種口氣只會讓我想到那些總是勸你去相親去結婚的三姑六婆,我很討厭——哦,雖然我也沒有三姑六婆。」奈緒用濕紙巾擦乾淨臉上的血跡,之前受傷的地方,無論傷口深淺,都已經緩緩癒合了。

  月山湊過臉去,想看一看為什麼這個人類的自愈速度居然如此之快,甚至都比得上某些喰種的再生能力了。這個意外狀況可能會對他的美食品嘗計畫造成不可估計的打擊。

  明明上車前右手還是不太正常的彎曲著,現在已經能夠靈活扭轉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然而沒等他看清楚對方的秘密,他再度被扇了一巴掌,這次整個人撞到身後的玻璃上了。司機先生聽到奇怪的聲響,從倒後鏡瞟了一眼自家少爺,然後假裝專心的開車什麼都沒聽到。

  「七海小姐!你為什麼又打我的臉!!」

  「因為你湊表臉,」七海奈緒用冰冷的眼神無聲譴責這個疑似色迷迷的傢伙,「居然想看女孩子的肌膚——那是能夠隨便給別人看的嗎?老子沒把你打死就不錯了。」

  ——原來你還記得自己是個女孩子啊!

  「可七海小姐也不能老是打在下的臉……」

  「那你要我踢爆你的蛋蛋嗎?」

  黑髮的人類女孩立刻皮笑肉不笑的抬抬膝蓋,目光瞄了一瞄對方臍下三寸的不可描述之地,威脅之意溢於言表。就算是在伸腿不方便的車子後座內部,七海奈緒也有四種以上的辦法將自己將厚重結實的靴底狠狠送到對方兩腿之間的要害位置,她之前用那靴子可是踩碎了不止一個喰種的顱骨呢。

  不過她還不知道喰種的那裡和頭蓋骨強度哪一個更硬呢∼如果月山先生願意親自現身說法,她也會很樂意的「幫忙」的。

  ——七海奈緒真的做得出來這種事情。

  月山習從對方的神態裡得出這個危險的結論後,頓時一臉憋屈的夾緊雙腿,老老實實地坐回原位,不敢離她太近。

  混蛋……等你戰力大跌的從最後一個分部出來,立刻把你抓起來吃了!!

  當炫酷的跑車一路狂奔到泰晤士河邊上時,河流兩邊的建築依舊是流光溢彩,不時有遊船在河上漂過。不遠處的碼頭黑影已經映入眾人眼簾,這時奈緒大大方方地向他伸出手,「把我的眼鏡和耳機給我。」

  紫毛撇撇嘴,不情願地將一個黑色的小盒子交給了她。車子也緩緩停在了提前偵查好的一處對方偵查範圍的薄弱處,不過他們只有四分鐘就要離開這裡了。

  奈緒不慌不忙地掀開盒蓋,裡面的紅色絨布上,只有一副新的無線耳機和一片淺綠色的單片鏡片在靜靜躺著。

  她將耳機和單兵作戰鏡片分別掛在兩邊,拿好那幾件庫因克,就在月山習以為這個殺神要迫不及待的沖出去大開殺戒的時候,又看她從懷中掏出自己的諾基亞手機,摁了幾個字,發送出去。

  【「OK.」】

  「你發送短信給誰?」他不由得好奇發問。

  「關你屁事。」奈緒的口氣一如既往的生硬,什麼都不肯洩露,單手拉開車門,一腳踏出去,「一會兒見。」

  「待會見∼就在之前給你畫好的那處地方,不要跑錯了喲。」

  「知道了。」

  奈緒一路潛入這座占地極大的碼頭,借著碼頭上堆放的貨物和個別集裝箱躲過了好幾波巡邏的小隊,發現裡面的確是大部分喰種,有個別的人類混在其中。

  月山說這些人類可能不知道自己是在為一個喰種組織服務,但奈緒的觀點與他相反,不管知不知曉實情,大家都已經是成年人了,觀察力多少有一點吧?就算真的不知道,加入【龍】這件事,本身就是成為她的障礙。

  就算是敵人是人類……真以為海賊們不殺人的?

  她尋了一處安靜的角落,經過這裡的巡邏隊將會在兩分三十二秒後發現她的蹤跡。

  不過奈緒另有支援。

  她左眼的鏡片輕輕「滴」了一聲,鏡片亮了起來,無數的資料在鏡片上下滑動,最後定格為她目前所在的地圖。與此同時,右耳耳機裡也傳來一個慵懶的男性嗓音。

  「這裡是【山神】,這裡是【山神】,你收的到信號嗎?咱們異想天開的【暴君】。」

  奈緒咧了咧嘴,左右環顧,確認自己還有時間,才低聲的對別在衣領上的通話器開口。

  「收到,山神。」

  對方明顯松了口氣,兩張嘴皮子如機關槍一樣說個不停,「我從十分鐘前開始呼叫你,結果你又不理我,我都以為你今晚玩脫了呢,還好你終於回復我了。你要求我做的事情我已經做到了。兩分鐘後,我會幫你黑了這個碼頭的供電系統,最多持續五分鐘,在這期間,你就按照我黑到的基地內部地圖,找到你要的播音室,然後我就會恢復供電了……不過冒昧的問一句,你為什麼要去播音室呢?唱歌給喰種聽?當然,你不說也行。」

  奈緒眯起眼睛,笑了笑,「是啊,我的確是要唱歌,山神你真聰明。」

  女孩頓了一下,低下頭,然後神色難得認真地對通話器那頭的駭客致謝。

  「謝謝你,山神。」

  不善交際的駭客沉默了好幾秒,似乎在思考要怎麼回復才比較合適,一時間,耳機裡只傳來他劈劈啪啪敲打鍵盤的迴響。

  「……行啦行啦,要不是你前幾天突然打電話來找我,說是要對付一個喰種組織那麼有挑戰性的事情,我才懶得動手幫你呢,哼∼」

  「不管如何,你都幫了大忙,真的……非常感謝。」

  「嗯,祝你順利,雖然我還是不太看好你。我給你搞定這件事後,等一會兒就要和朋友去體院館那邊舉辦的新年動漫展了。」

  「玩的愉快一點,記住逛完動漫展看新聞,說不定你可以看到我灑脫不凡的英姿呢。」她低聲自嘲,見聞色霸氣一動,她知道有人就要來了。

  「不說了,先掛。」

  「暴君!」那邊突然喊起她在網路中的代號,「你……」

  「怎麼?」奈緒一手按住刀柄,躡手躡腳的跳上了身後的貨物頂端,注視著端著□□的巡邏小隊從剛才她所在的位置經過。

  「結局怎樣我並不清楚,但你的事情——說不定會成為人類的傳說,我有預感。」

  說完,那個傲嬌又害羞的駭客就掛了通話。

  奈緒突然心情變得很好,嘴角微微翹了起來,起身,跳下,拔刀,一連串動作被她做得行雲流水,具有力量與速度的美感。

  就在人影跳至半空中時,基地上空所拉的電網忽然傳來「蓬!」、「蓬!」幾聲,頓時整座碼頭,刹那間陷入一片令人驚慌失措的黑暗,只剩下遠處城市的繁華燈火在遙遙的隔江交映。

  仿佛是某個被人突然遺忘的廢墟。

  黑暗中,只聽得利刃切開物體的幾聲悶響,隨即,鮮血的味道順著風,彌漫開來。

  奈緒根據鏡片上的電子地圖指示,借著周圍有利的環境,一路順利摸到了對方的總播音室。然後氣勢洶洶地一腳踢開播音室大門,趁著沒人反應過來時,就沖進去把裡面的人都給做掉了。而那幾個人,甚至還不及放出赫子。

  當奈緒反鎖上門,又用櫃子和沙發頂住大門後,確認這個房間除了頭頂的狹小通風口之外就再沒有別的通道了,這才放心的跨過那幾具死不瞑目的屍體,她甚至無意中還看到了其中一個喰種腰帶上掛著手槍槍套。

  就算是發現了入侵者,正常人都不會想到入侵者的首要目標不是中央控制室,而是總播音室吧?

  這樣,接下來她要放出的死亡樂曲,只要是基地的人,都能聽見了。

  七海奈緒拉過一把腿部底端鑲有輪子的真皮辦公椅,施施然的坐了下來,將所有該打開的開關都打開——這個也是駭客【山神】提前教導她的步驟。

  果然,操縱平臺上那標誌著所有音響都打開的那幾盞小燈都亮了起來。

  奈緒將自己擺成一個比較舒服的坐姿,渾身放鬆,閉上了眼睛。

  ……她在睡覺嗎?

  當然不!

  不知何時,巨大沉悶的雷聲開始在播音室內回蕩,順著先進的播音設別,傳至基地的各個角落裡。若是此時有人能夠突破進來,就會發現異響時從那個坐在麥前的黑髮女孩胸膛裡傳出的。

  好不容易啟用了備用發電機的喰種們聽到播音器突然被人打開,以為有什麼重要緊急的事情要播報,等了半天,卻是類似心跳的,有節奏的悶響。

  「噗通——噗通——」

  「什麼聲音?」

  「這是哪個搖滾明星的新作前奏嗎?可這撲通撲通的節拍也太單調了吧。」

  「哈哈就是啊。」

  「噗通——噗通——!」

  奇怪的心跳聲依舊有條不紊地播放著,大家繃緊神經的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什麼異常發生,慢慢的都鬆懈下來,只是抱怨總播音室怎麼好好地過新年不放悅耳的音樂就算了,居然開始發神經,簡直讓人抓狂。

  可不知為什麼,基地的負責人卻有些心煩意亂,作為S級的強大喰種,當他注意到自己的同僚也是這樣表現的時候,突然意識到不對了。

  「總播音室那邊在幹什麼!快讓他們關掉這愚蠢的噪音!!」

  一旁的年輕喰種撥打過去,隨後很快放下了內線座機,滿臉焦急的向兩人彙報:「報告!電話占線中,無人接聽!」

  七海奈緒進入狀態之前,就把電話話筒故意擱在外面了。

  負責人的臉上頓時流露出幾分猙獰嗜血之意,他與身邊的同伴對視一眼,大手一揮:「走!我們去看看!帶上武器!作好戰鬥準備!!」

  然而就在這一行人加速向總播音室位置趕去的路上,陳列在碼頭各處的播音設備,忽然音量提升了十倍都不止,如同有人在狠狠地敲擊聽眾耳膜。

  「噗通噗通噗通——!!!」

  身體素質相對脆弱的人類一頭栽倒在地上,突兀的昏迷過去。旁邊的喰種們驚駭莫名,紛紛俯下身去看是怎麼回事,然後,他們也跟著一把捂住自己的胸口。

  「我……我的心臟!開始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動了!!」

  「怎麼回事?!我也是!心跳……心跳聲突然與外面這個聲音同步起來了!!」

  「可、可惡!是誰?!」

  那已經不像是人類的心跳聲,更像是宛若萬馬奔騰,踩踏大地時所滾動的悶雷聲。

  總播音室裡,七海奈緒十指相交,撐著下巴,表面看起來只是在閉目養神的模樣,腦海中卻是在瘋狂的計算著各種資料。

  五十三……九十六……一百零四……一百三十九……一百八十四……二百一十七……領域內共計二百二十四個心跳聲。

  ……其中人類四十三名……剩餘一百八十一人皆為喰種,其中兩人心跳最難操控。

  不相關之人排除攻擊範圍。

  現在開始計算身體負荷承受能力……計算完成,身體可以承受,並得出三套方案:一號方案成功率80%,二號方案成功率63%,三號方案成功率19%。

  開始推行一號方案:同步。

  目前,所有心跳……同步成功。

  見聞色傳來警報:預計敵人還有一分鐘抵達戰場。

  秘法•心雷鼓陣,發動!

  坐在總播音室的人類女孩猛的睜開眼,黑色的眼眸裡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周身驟然環繞著無聲的氣浪,吹得她的頭髮飛舞。

  七海奈緒面帶輕鬆的笑容,頭一歪,倒在了椅子上。

  心跳驟停。

  整座基地都在同一時間,陷入了詭異的死寂。


大結局

  倫敦時間,淩晨一點整。

  月山習沉默地倚靠在紫色跑車的車門上,任由河面的風再大,還是吹不亂他精心梳理的劉海。

  此人用了多少髮膠,永遠是個迷。

  紫發的喰種手裡拿著望遠鏡,十指修長,骨節分明,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卻不住地往不遠處的碼頭看。

  遠處隱隱傳來人們徹夜不息的狂歡聲,眼前的碼頭堆積著如小山般的貨物,旁邊的泰晤士河波光粼粼,對面的建築光影倒映在水面上,但誰也不知道底下是怎樣的暗流湧動。

  其實以他的視力,根本不需要什麼望遠鏡,他之所以拿著這幅高倍望遠鏡,不過是為了緩解心中的焦慮,順便裝一裝逼罷了。

  為什麼還不出來,整座碼頭都沉寂了快二十分鐘了,裡面到底發生了怎樣的戰鬥?為什麼一點聲響都沒有……不會死在裡面了吧?!

  ——總覺得和那個女人的交易存在著某些漏洞,但又一時想不起來。

  他的司機也從另外一邊鑽了出來,伸了個懶腰後,扭頭向他詢問:「大少爺,我們還要等七海小姐嗎?負責監控道路異動的三組剛剛彙報,【紅龍】那邊收到訊息,已經從工廠方向,預計十分鐘後抵達此處。如果我們再不走,就很可能被視為動手者,暴怒的SSS級喰種可不是什麼通情達理的存在啊。」

  月山大少爺揮了揮手,像是要趕走一隻並不存在的蒼蠅,「等等,再等多五分鐘,如果那個混蛋女人要是還不出來,我們也只能就……咦!那個是她嗎?」

  司機先生聞言也回頭看過去,果然是七海奈緒那個人類。

  只是她腳步虛浮的從河邊慢慢走來,月光照的她臉色蒼白無比,毫無血色,就連神情也疲倦到了極點,見到那輛車後,則有些高興地向他們揮了揮手。

  月山習立刻站直了身板,大喜過望的向她揮手,同時低聲吩咐部下:「等她靠近我們十步內,就開始抓捕。」

  司機嚴肅地點點頭,向身後打了一個手勢,有些人就領命了。

  滿懷鬼胎的紫發喰種注視著那個平時強大此刻卻虛弱到極致的黑髮女孩,帥氣的俊臉上頓時露出了愈發溫文爾雅的笑容。

  可當奈緒走到離他們還有二十步左右距離的時候,似乎太累了,微微彎下腰休息時,結果腳一滑,整個人摔下河堤沒了影!

  ——臥槽臥槽!!!關鍵時刻,獵物自己掉鏈子?!!!

  月山習緊張得差點當場跳起來,和一眾隱藏起來的部下們拔腿就沖了過去。

  可惜,他們只看得到不停地拍打著河岸的冰涼河水,人卻不見了。

  ——死了?

  能夠一口氣擺平三個喰種分部的女人就這樣死在河裡,說出去誰信!

  「大少爺……」

  「搜!給我跳下去搜!屍體也給我搜出來!!」

  眼看著到嘴的肉自己淹死了自己,「美食家」內心的痛惜悔恨不甘抓狂等情緒又怎是複雜二字就能說得清楚的?

  忠心耿耿的司機試圖挽救大少爺飛快下線的智商:「可是【紅龍】那邊……」

  「閉嘴!聽從我的命令!明白嗎?!」

  「……是,兄弟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司機先生的臉一垮,智商也被迫跟著下線。

  部下們紛紛應諾,脫了外衣和長褲,準備在寒冷的冬天夜晚裡,跳進黑暗的泰晤士河去撈人。

  結果一個爽朗的聲音打斷了他們準備在少爺面前好好表現一下的雄心壯志。

  「你們不用見屍啦∼」

  是誰?!竟然如此大膽!沒看到大少爺還在氣頭上嗎!!

  果不其然,當月山習憤怒的抬頭去看聲音傳來的方向,看見的卻是渾身濕噠噠的黑髮小姑娘,正站在河中央的一艘白色單人遊艇的甲板上,向他們開心的揮手,手裡還抓著一條銀白色抖個不停的魚(ˉ﹃ˉ)——那是奈緒遊過去的時候順手抓的。

  一群人都傻眼了。

  我了個大草!她怎麼有一艘船停在那裡?!情報組的人都在吃shi嗎!!!

  月山習氣的渾身發抖,儀態不存,腳下一個沒站穩,差點整個人滾進河裡。所幸眼明手快的司機先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才沒讓他風度盡失。可一時間他也覺得牙齒都要被自己咬碎了,偏偏還要擠出最帥氣明朗的笑容去勸說那個混蛋回到岸上來。

  「快回來吧!七海小姐!!走河道的話太危險了!!!」

  「不不,月山先生,你幫我的已經夠多了,我不能再連累你們了,接下來我將會順著泰晤士河的出海口進入北海,在那裡恭候【紅龍】的大駕光臨!」

  「如果【紅龍】找到你們,儘管告知我的所在地!不用為我保密!!謝謝各位啊!!!」

  面無表情,不,或者該說不知道該擺什麼表情的司機先生立刻湊過頭來,「大少爺,事到如今,不如我們先撤吧?」

  雖然很不甘心,但如果再不走可能就真的走不了了。

  然而月山習終於撕下他往日風度翩翩的面具,好好的一帥小夥卻像潑婦駡街一樣的暴跳如雷,赫眼充血,發誓要和奈緒撕逼到底——他也知道自己追不上,只好隔河指著那艘船和那個人破口大駡:「七海奈緒你個不知死活的混帳!你欠我的東西!!到底想什麼時候還?!死了以後嗎!!真的當我是傻子嗎!!!」

  見他如此撕破臉皮的咆哮,七海奈緒卻是被大大取悅了,她頓時雙手叉腰,有恃無恐地哈哈大笑,「那你呢?也當我是傻子嗎?!月山習,老子告訴你,老子能活下來,就還你!活不下來,你就自己心疼那三件庫因克吧!!」

  末了,她在走進駕駛艙前,還對著河岸那群傻逼,大聲補了一句。

  「哈哈哈愚蠢的喰種自己玩蛋兒去吧!!!」

  這是個多麼冷酷的人類啊。

  七海奈緒爬上她事先停泊好的船隻後,直接開船,根本不理會後面河岸上的叫囂,全力逃跑,不久後直接進入北海。

  北海是英倫三島與歐洲大陸的隔離海域之一,之所以選擇這裡作為戰場,除了因為某人是個無視微妙的國際關係的法盲之外,還主要是因為……順路。

  畢竟泰晤士河直通北海嘛,就好像黃河進入渤海長江進入東海一個道理。

  所以當後面那幾艘快艇的馬達發動聲轟隆隆的傳到她耳朵裡,回頭看見黑暗的海面上,還有一艘更大的遊艇跟在不遠處的時候——它們像是劈開海面的利刃,不顧一切地追了上來。奈緒就清楚對方是來追殺自己的。

  天色還是漆黑如墨,頭頂的黑色幕布上只剩下大片的星辰,幾艘船上的燈光風馳電摯地追逐著,讓人分不清遠方的盡頭到底是什麼。她把駕駛模式調成自動駕駛,然後扛著幾根修長纖細的火箭筒出來了。那一摞從黑市淘來的小寶貝看起來威力不怎麼樣,但具體效果……誰用誰知道。

  於是快艇上的人登時都變了臉色。

  雖然他們仍然戴著面具,看不出具體表情。

  奈緒站在船尾,扛著火箭筒,心情愉快的和這幫喰種玩著「射箭」遊戲。

  當第一根火箭筒呼嘯著飛過去的時候,快艇上的某個類似頭目的喰種站了出來,尾赫奮力一掃,就把火箭筒的方向打偏向海裡……咦?什麼情況?

  火箭筒的筒身不知為什麼黏住了他的尾赫!甩也甩不掉!下一秒猛然爆炸!

  那個喰種首當其衝的吐血倒下,同時受到爆炸衝擊的影響,整艘快艇都翻了過來,十幾個喰種哇的一下掉進了海裡。這點程度的溺水不會死,但耽誤追殺時間就是肯定了。

  「太卑鄙了!」

  「居然在火箭筒上黏502!!」

  旁邊飛馳而過的同伴們則是心有餘悸地指責七海奈緒此舉太過卑鄙。

  居然被一群混蛋指責卑鄙,奈緒立刻呵呵地笑了——就允許你們圍毆我,不許我塗502?

  當新的火箭筒再度噴著白煙飛來時,剩餘的幾艘人馬立刻提高了警惕,他們決定用羽赫提高擊落它。

  不料,火箭筒提前擊落是擊落了,但它們也炸開許多煙塵,濃濃的Rec瓦斯氣體混雜其中——別問我這個傢伙是怎麼把這種本該呆在實驗室的東西弄到手的,反正七海奈緒就是弄到了這麼一點點——很快這幫子喰種的氣勢就都萎了,他們震怒的發現自己的赫子不聽使喚而且放不出來了!

  於是乎,逗比的奈爺見狀哈哈大笑,手上最後一發打過去——這發火箭筒不會爆炸,但它的尾部卻是有一根鋼索連著奈緒腰間掛著的那根特制腰帶,呼啦一下的把人帶了出去。

  她莫名歡呼著,從天而降,威不可擋,附加霸氣的一拳直接砸穿了快艇底部!

  好好的追擊戰搞得跟玩似的。

  然後這位人類的純爺們把所有還在船上掙扎逗留的喰種全部一人一拳砸暈,踢他們的屁股,統統踹進海裡,誰敢冒泡她就跳進水裡揍誰。

  那些喰種腦袋被無懼寒冷海水的海賊頭子給一個個摁進水裡,黑暗的海水宛若深淵眺望人間的眼睛,總感覺裡面有什麼深海巨獸,正在海面下向頭頂的海面處窺伺。倒楣蛋們被摁的太久,很多人就這樣憋屈無比的領了便當,至於剩下幾個僥倖沒有窒息的傢伙,嚇都要被嚇死了。

  如此來個三四次,整個海面就只剩下她一個人類站在僅存完好的最後一艘快艇上——你說她本身的船去哪裡了?這誰知道啊——周圍漂浮汽油的油花和一些零件木板,還活著的喰種都像是被鯊魚追著咬的一樣,拼老命遊得非常遠。

  奈緒顧不上追殺那些雜魚,她一腳踩在船頭的甲板上,胳膊撐在大腿上,身子前傾,像頭擇人而噬的猛獸正在小心的打量自己的敵人。不顧衣角表面開始因為海面刮起的冷風結起白霜,心中一片火熱,眯著眼睛仔細眺望那個同樣站在船頭的男人。

  他抱著雙臂,眉頭微皺,像是在看一隻嗡嗡亂舞的煩人蒼蠅。此人看上去要比之前的哈登納瘦弱一些,但身材體型依然要比正常人要結實高大,至於五官則是與他的弟弟有七八分相似,一模一樣的金髮碧眼,唯獨氣質不同。

  如果說哈登納給人感覺是一頭嗜血的巨熊,那他的哥哥【紅龍】就是一座看似冰冷實則隨時會爆發的海底火山。

  肯威•希爾德同樣看到了她,隨後他緊繃著的嘴角突然裂開一條詭譎的弧度,用食指在自己的脖子前虛劃了一下——你死定了,人類。

  他的意思就是這樣簡單。

  被那冰冷的毫無情感的目光所觸碰,奈緒的臉上頓時傳來火辣辣的疼痛感。

  居然只是單純地目光投射,就讓我潛意識裡產生了威脅感嗎!

  下一秒,令七海奈緒忌憚的事情發生了:那個男人突然鬆開手臂,垂下手來,同時仰天長嘯,如同被挑戰了權威的獸王一般,那與人類無異的壯實身軀竟然發出驚天動地的怒吼聲。

  當他重新低下頭時,他已經變成了「它」。

  周身至少九個以上甚至更多的赫包釋放,已經讓他的身高暴漲至四米高,背生出鋼鐵般的雙翼,眼睛裡一片血紅,赤紅色的赫子一層層的將他皮膚表面包裹住,宛若真正的紅龍鱗片,兇焰熏天。

  這頭原本只存在神話故事裡的兇猛物種,今夜竟然以這樣的方式再現在奈緒面前。

  那就是傳說中的……赫者嗎?

  七海奈緒忍不住露出了頭疼的表情,想起自己之前看過的英國睡前故事圖書。

  這種糊弄小孩子的書上說,傳說亞瑟王就是紅龍血脈的後人,所以他的王旗上描繪著就是一頭驍勇善戰的紅龍,意味著無堅不摧和永不退縮。

  ……麻痹老子就要和這種傢伙打架嗎!

  喰種背後的雙翼猛然一扇,看似沉重的身軀,就這樣跳出欄杆外,如利箭一般呼嘯著飛了過來。

  受對方氣勢所逼迫,奈緒的額頭上不由得滑落一滴冷汗。但她骨子裡終究是個好戰的海賊,當即心生豪氣,無聲的笑起來,雙手拔劍,背後的八根炮管炮口瞬間翻轉朝下,齊齊開火!

  借助槍炮的反推力,她在半空中徑直迎了上去,肯威的眼裡閃過一絲詫異,許是對這個人類的勇氣感到不可思議,但喰種骨子裡的殘暴天性,還是讓他跟七海奈緒在半空中交戰起來。

  喰種本身擁有能夠飛翔的羽赫,自然是不懼空戰,它刀槍不入的身軀在空中翻滾,用牙齒,利爪,尾巴(赫)與之纏鬥;然而令他心驚的是,眼前這個黑髮的人類女孩雙手持刀,眼裡戰意高漲,問題是她背後的庫因克被她用得出神入化,每次開火不是朝著他的要害之處就是調整飛行的角度和高度——明明只是遠端攻擊的庫因克,卻幾乎成了她另類的翅膀。

  真是……可怕的人類啊。

  奈緒也是滿頭大汗,她要分心操控本來就不是飛行器的【阿哈特】,同時令她抓狂的是就連附上了武裝色霸氣的長刀【亂旗牙】也只能給對方的鱗片甲赫造成一點點無關痛癢的皮肉傷。

  這樣僵持下去,敗的人一定是我!

  想到這裡,奈緒故意作出體力漸漸不支的假像,在第三次露出了同一處破綻後,對方終於忍不住那樣一擊致命的誘惑,靈活巨大的尾赫撕裂了空氣,狠狠朝她劈來!

  如果打中了,就算體質非人如她,估計半條命也要沒了。

  然而奈緒背後的槍管角度一轉,對著她的身前轟擊不斷——果如計算好的那樣,她的身形暴退,正好躲過那一尾鞭。這還沒完,【阿哈特】槍口幾乎是電光火石般的朝下開火,奈緒一口咬住刀柄,騰出雙手,十指彎曲,一把插.進對方的尾赫的血肉裡!

  果然有效!

  武裝色霸氣附在武器上的威力,與直接附在人體表面的威力,是有很大差距的。

  所以奈緒一看到庫因克無法真正重傷對方,索性拿出看家本事,直接動手。

  肯威吃痛的甩尾,想要甩掉那個像猴子一樣靈活瘋狂地往上爬的螻蟻,七八根修長纖細的赫子在下一秒爆發而出,如同章魚觸手似的,狂亂飛舞的追逐著那個小小的人影,不過每次眼看要砸中,就被她以想不到的方式給躲過去。

  煩死了……螻蟻就該有螻蟻的樣子啊!!

  奈緒背上的槍炮組從剛才到現在就沒有停止過開火,槍管發燙,控制力度也比之前加大了不少,然而她沒有理會,依舊手腳並用的在對方的尾巴上跳來跳去,走過的每一步都流淌著鮮血。

  喰種見攔不住她,乾脆停止飛行,一頭紮進冰冷的海水裡。

  「噗嚕嚕……」

  無數的水泡自下而上的升騰起來,視野裡瞬間變得黑暗,眼前什麼都看不見,只有水壓瘋狂的擠壓著人類的身體。而她不管不顧地抓著對方的尾赫,十根指頭都摳進了七八分深度,人卻死死憋住氣,黑髮在水中漂舞,可是紅龍還是不依不饒地不停潛下去,中途還翻滾著回身去攻擊她,奈緒硬是忍著挨了那觸手般的玩意兒好幾下,最終還是沒有掉下來。

  那感覺就好像坐上了需要憋氣過山車,要命的是過山車還一個勁的想搞死她。

  不能鬆手!絕對不能鬆手!!

  在這種惡劣的水下環境裡,誰先憋不住氣,誰就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奈緒被大的不可思議的水壓給擠壓的臉都紅了,血液瘋狂倒灌進頭部。

  沒辦法,只好用那一招了。

  她心中默念了什麼。下一瞬間,名為「力量」的閥門就被打開,比之前更加強大數倍的氣息就從她身上升起,無形無色卻又厚重如山的武裝色霸氣死死地保護她,與外界的強大水壓和衝擊力相抗衡。她俯下身,十指勾起,宛如戴上了鋼鐵爪套,艱難卻堅定的往前爬,尾赫傷口處頓時鮮血洶湧,很快消失在周邊的海流中。

  紅龍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雙重痛苦了。

  它翻身沖出海面,吼聲如雷——沒等奈緒大出一口氣的好好調整一下氣息,它竟然就倒轉著背部,掠過自己的遊艇上方——甲板上的喰種瞄準他們,毫無顧忌的開槍。

  肯威自然是不懼怕這些子彈的,他事先授意過部下們只管開槍就好了。但七海奈緒面對這些特別生產、一發就能打穿五十釐米鋼板的超級子彈,招架的格外吃力,果不其然的背部中了幾槍,傷口大的直飆血。並且她渾身是水,體力大打折扣,同時還要抓著紅龍的那棱角分明鋒利無比的背鰭不讓自己摔下去。

  奈緒受不了來自背後的瘋狂金屬攻擊,所以【阿哈特】隨著心念一動,也對著底下的喰種們開火起來。

  「轟隆!!!」

  落於甲板上的紅龍爪子頓時增長數米,這幾秒鐘的增長速度簡直不科學。它轉過頭,怒視背上的那個傢伙,反身揮爪,試圖一爪將她拂開。

  奈緒借機跳到了它的爪子上,沒等肯威下一步的舉動,她就高高跳起來,五指並刀,對準其頭部兩眼之間稍薄的鱗片覆蓋位置,如同巨斧一般,狠狠地往下一劈!!

  她重重的摔在地上,壓暈了一個沒來得及逃開的喰種。七海奈緒翻身爬起,退後幾步,抬頭去看,見到這頭發狂的紅龍眉心處已經出現了一道長約半米的傷口,暗紅色的鮮血嘩啦啦的流著,裡面的肌肉蠕動著想要癒合,偏偏驅逐不掉奈緒故意留下的深厚霸氣,導致傷口不能儘快癒合。

  而她也好不到哪裡去,雙手碰到鮮血的地方,都火辣辣的疼,被鮮血腐蝕的露出了森森白骨。

  鏖戰至今的海賊頭子以最快速度給自己包紮了一下——就是扯下「看起來」乾淨的衣角,「擦乾淨」對方那具有強烈腐蝕性的鮮血,然後手部的皮膚表面這才開始飛快的癒合起來。

  「人類!」紅龍喘息著看向如臨大敵的她,粗大的鼻孔裡噴出了道道白氣,聲音像是無數個電子音疊加那樣難聽,空氣中回蕩著它的聲音。

  「你確實很厲害,但是……你不應該惹我的!!」

  面前的喰種翅膀一扇,眨眼間就消失在原地。奈緒的見聞色感知裡突然警報大作,她顧不上別的,雙臂在面前交錯一擋,緊接著就有金屬撞擊的聲響就從上面傳來,而她本人也被逼退了好幾步才站穩。

  女孩豁然抬起頭,那頭紅龍,不,或許該說是切換為人類形態的喰種,正擺出一個格鬥的架勢不懷好意的看著她,奈緒一時間只覺得胸口發悶,把積在喉頭的那口淤血吐了出來,感覺稍微好受了一點。

  接下來,是她此生打過最難打得一場戰鬥。

  對手是速度、力量、神經反應能力都遠超常人的超強喰種,成名數十年,戰鬥經驗豐富的可怕,最噁心的是——他居然在【紅龍】和【人類】兩種形態之間來回切換!!!

  例如他要攻擊奈緒的時候,就以同樣靈活多變的招式來攻擊,一旦遭受到反擊,就會立刻變成皮糙肉厚的赫者,連【亂旗牙】過去砍起人來,那麼無往不利的庫因克都破不了他的防。

  「砰!」

  奈緒整個人翻滾著撞在船板上,滑出去好幾米,拖得地上一道長長的血痕。她的長刀被折成兩段扔進海裡,背後的八根炮管也被硬生生拔下來,甚至有三根炮管還被對方當長矛一樣貫穿了整個身子。

  我的……我的骨頭折了大半……內臟都已經……大出血了……

  不行……加速恢復的秘法燃燒,已經快要耗盡了。

  她艱難的抬起頭,瘦小的身子疼到必須蜷縮起來才能緩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痛苦,也才夠集中注意力去看他,披散開的青絲,已經白了大半,只剩下不到一半的黑髮了。

  那個滿臉不耐煩的男人走到奈緒面前,居高臨下的一腳踩在她頭上,狠狠往下踩!

  「你不是很厲害嗎?之前的氣勢呢?有本事再拿出來啊!」

  奈緒咬牙,嘴角溢血,不聲不響。她不是不想反抗,實在是……沒力氣了。

  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就像是乾涸的沙漠,再怎麼往下挖掘,都找不到一滴水。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來追殺你嗎?人類……」那個喰種彎下腰來,大片的陰影籠罩了他的面容,讓這個原本英俊的男人看起來猙獰的像地獄裡的惡魔,「不是因為你殺了我那無能的弟弟,也不是因為你毀了我一手建立的大半個組織——弱者死了就死了,沒什麼好可惜的;至於組織那種東西,只要再花個幾年就能夠重新得到,真正的原因,是……你很煩啊!」

  「你知不知道世上有種煩人的動物叫做蒼蠅?!在我看來,你就是那個一隻嗡嗡嗡飛來飛去的蒼蠅啊!記住——你是人類!是螻蟻!在我們喰種眼裡,人類就是弱者!人類就是食物!!食物就該有食物的模樣!!!你見過會反抗的食物還有好下場的嗎?!!」

  他一邊沖她咆哮,唾沫星子噴了她一臉,一邊愈發用力的踩奈緒的腦袋。

  很快,鮮血順著人類的額角滑落下來。

  奈緒被自己的血液模糊了視線,痛的幾乎睜不開眼睛,忍不住閉上了眼睛。誰知道這個踩著她腦袋的喰種又開始發火了。

  「我!在跟你說話!在教育你!你為什麼不看我!!」

  他放下腳,蹲下來,一把捏住女孩的下巴,強迫她抬眸看自己。

  那雙黑色的眼眸裡,閃耀著不屈的怒火。

  肯威•希爾德愣了愣,隨即裂開嘴,陰森的笑了,「真美麗啊,好久……都沒看到這麼漂亮的眼睛了。」

  「如果沒有了這雙眼睛,你還能看到這世間的美好嗎?」

  「不介意吧?讓我試一試?」

  渾身動彈不得的七海奈緒在一瞬間瞪大了眼睛,她明白了對方要幹什麼,當場失聲叫道:「不、不要!!!」

  ——太遲了。

  劇烈的痛楚從兩眼的眼眶裡傳出,鼻腔裡滿是血腥味,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以為自己要被活活疼死,然而往日裡過人的堅強意志成了她此刻最大的障礙——她清醒極了。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啊啊啊啊!!!!!

  好痛苦……讓我暈過去吧,死過去也行……太、太痛苦了……

  可是,根本……根本沒辦法暈過去。

  有什麼巨大深厚的黑影降落下來,遮住了她所有的視線。

  看不見了……我什麼都……看不見了!!!!

  「哈哈哈!!」肯威看看手心裡那沾著血的墨色眼珠子,一時間就連額頭的傷口都沒有那麼疼了,頓時心情愉悅的丟進嘴裡,吧唧吧唧的嚼碎了吞進肚子裡,還故意吃的很大聲。「怎麼樣?還看得到嗎?不過你眼睛的味道很棒哦,多謝款待喲,人類。」

  「我……我……」眼眶裡滿是鮮血的女孩低著頭,地上彙聚了一大片血液,她渾身發抖,拼命想要從甲板上支起身子來,卻左臂一疼,骨頭斷裂開。

  原來是這個喰種深情款款地握住了她的左手,男人似乎沒看見對方臉上的怨恨和痛苦,反而是一臉喜悅的對她說:「可是只有零嘴是填不飽肚子的,人類啊,既然你已經大方慷慨地邀請我吃了開胃菜,那就不介意……再請我吃完主菜再走吧?」說完,他還急不可待的舔了舔嘴唇。

  誰……誰大方慷慨了……

  「喔,你默認請客了嗎?那我們就從左手開始吃好了。」

  可……可惡……可惡啊!!!

  「我跟你說,我就餐時有個壞習慣,就是喜歡看著新鮮的食材在我嘴裡掙扎的樣子,那樣才能保持活力嘛。」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啊!!!!」

  奈緒猛的仰起脖子,大片的血淚從她眼眶裡奔湧而出,她的左手……不是自己的了。

  這孩子的頭髮瞬間就白了——是那種生命力耗盡的蒼白枯槁。

  終於崩潰絕望的人類女孩用傷痕累累的右手,一拳砸在對方的腦門上,結果失去了霸氣的保護,反而崩斷了自己的拳骨。

  肯威看的哈哈大笑,口中的血肉濺在她臉上,而他本人則像是在欣賞助興節目一樣,任由那軟綿綿的拳頭打在自己的肩膀和腦袋上,嘴上照吃不誤。

  「來嘛,來嘛,」他含糊不清的說著話,指指自己的腦門,「朝這兒打∼」

  奈緒沒有再揮拳,而是絕望的捂住了臉,哭的無法抑制,哭到最後連呼吸都是哽咽的,痛苦得心尖都在打顫。

  喰種饒有興趣的笑了起來,用大拇指輕柔地刮去對方臉上的血淚,然後湊到自己嘴邊舔了舔,高興的發現那血的味道的確很棒。於是他心滿意足的吞掉了最後一口,她的左手臂——趁著此時,七海奈緒的手裡忽然多出了一把金光閃閃的匕首,那把華而不實的匕首根本不能給赫者的堅硬防禦造成什麼傷害。

  是的,但是這件庫因克,它針對的並不完全是一個人的身體,而更多的是……

  奈緒近乎是撕心裂肺的嘶吼起來,右手攥著刀柄的手掌傷口崩裂,伴隨著她的血,一刀插.進了神色滿不在乎的紅龍的額頭中心!正是之前奈緒用手刀劃破的地方!!

  肯威瞪大了眼睛,似乎沒想到這個東西居然能夠順利對他造成傷害。

  他想,雖然很好吃,但是遊戲到此為止了……什麼!!!

  似乎有一萬口古鐘在他耳邊轟然作響,排山倒海,天地震盪,那只有他聽得見的聲音當場就把他震得他眼神呆滯。

  庫因克【√2的歐巴類】,事實上,針對的就是虛無縹緲的靈魂。

  這把匕首自誕生以來吞噬過的靈魂,在這一刻被奈緒以剩餘的所有生命力為代價,催發而出!

  它吃不掉奈緒那兩世為人的靈魂,只能轉戰其他目標,例如……某頭強大的喰種不就是最好的食物嗎?

  匕首金光大放,無數的虛影從上面飛出,又鑽進紅龍的額頭裡。奈緒艱難地站了起來,空洞洞的眼眶裡似乎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她低下頭,僅存的一隻手摳住了對方傷口的一邊,同時張嘴咬住了傷口的另外一邊,趁他還沒從匕首的靈魂攻擊中醒過來,單膝跪在地上,同時一腳摁住靠近嘴部那邊的肩膀處,然後……用力一扯!!!

  七海奈緒的內心的怒火,在那活活撕裂敵人、沐浴在血雨中的一瞬間,得到了暫時的平息。

  匕首掉在血流成河的地上,卻依舊光潔如初,然而在閃爍了幾次金光後,它終於如釋重負的裂開了。

  【「……謝謝你,釋放了我。」】

  有個聲音在她耳邊小聲的響起,好像還帶了點中東地區的生硬口音,隨即飄散在風中。

  「不用謝。」奈緒咳嗽著說,咳得連內臟碎片都吐出來了。

  她看不到那把庫因克怎樣了,但還是歪歪扭扭的站起來,感覺到身後的海面上,正在升起一個圓形的、溫暖的火球。

  新年的第一個日出啊……可惜永遠都看不到了呢。

  整艘船上就剩下她和那個喰種,其他人不是早就跳海逃跑,就是被互相攻擊時的威力波及,死去了。

  七海奈緒走了幾步,才走到遊艇的陰涼棚子處,就腿一軟,跪倒在地,再也走不動了。她顫巍巍的拔掉了自己胸口和背上的那三根炮管,扔在地上,任由自己失血。

  要死了嗎?這樣……也好。

  只是……放心不下……那些人啊。

  想到這裡,她用盡最後的力氣,從貼身的衣兜裡,掏出了一部小巧堅固的手機。

  居然沒被砸壞嗎?

  她自嘲的笑了笑,儘管往日裡陽光明媚的笑容因為血跡和空洞的眼眶而顯得猙獰可怖,但她終究還是微笑了起來。

  打給誰好呢……重要的也就那幾個人,其中,如果自己死了,最難過的會是誰呢……

  ——那就打給那個人好了。

  她想要摁下「2」,卻因為手指上濕滑血跡,竟然摁成「5」。

  當裡面的「……聽到【嗶】一聲後,請留言。」傳進耳畔時,奈緒那失血過頭的大腦才稍稍清醒一點。

  誒?誒……打成座機了嗎?!

  「嗶——」

  算了不管了。

  她把手機貼在嘴邊,氣若遊絲的對著手機說:「喂,研君嗎……新……年快樂。」

  「本想……昨晚打給你的,但我……咳咳,很忙。」

  「……對不起……我大概就要……死了,所以……」

  「不……用,嗚哇!咳咳……不等我了。」

  「你……記得,活下去……比誰都要……堅強的……活下去,連同我……我的……」

  她已經沒力氣再從肺部擠出任何一個字了,只好拼命的呼吸,粗重的喘息聲傳來過去,也不知對方聽不聽得到。

  「……會、會再見面的……下輩子,我一定會……再……和你……相……」

  「轟隆隆——!!!」

  遊艇在此刻爆炸。

  鋪天蓋地的火焰和聲浪吞沒了整艘遊艇,也淹沒了七海奈緒沒說完的最後一個字,以及她如燭火般隨時會熄滅的生命。

  她臨死前到底想說的是什麼呢?

  兩個人之間,可以相逢,可以相識,可以相知,可以相殺,可以相恨,也可以……相愛。

  不知道啊。

  這要問七海奈緒本人。

  這也許是一個故事的結尾,也可能……是一個新故事的開始。


金木番外(上)

  那個人走了。

  毫無徵兆。

  金木研一直以為那麼堅強的人是不會這樣輕易死的。

  可事實卻是——他連最後一個電話都沒接到,當他再聽的時候,只能聽著她在某個遙遠的地方拼命喘息和咳嗽,想像那個時候的她獨自面對死亡時,是多麼害怕,多麼的……寂寞。

  對不起,讓你在需要我的時候,孤獨的死去。

  ……真對不起。

  他對那個人的記憶,都停留在什麼時候呢?

  「……會、會再見面的……下輩子,我一定會......再……和你……相……」

  「巴黎在下第一場雪,我現在正在埃菲爾鐵塔上,看著這雪景,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你。」

  「我要走了。」

  「對不起,那天對你說了那麼過分的話。」

  「大不了我養你啊。」

  「無論以後發生什麼,我都會把你看做是好朋友的,研君。」

  「那是喰種,研君。我只是殺了怪物而已,畢竟喰種就是怪物......人人得而誅之。」

  「……我啊,是不會隨便和什麼人在一起的,一定要比我強才行。」

  「研君我太感謝你了!沒什麼好回報的,乾脆你嫁給我吧!!」

  「你在害羞?哈哈哈不是吧我們都什麼交情了你居然還會害羞?!」

  「可是我覺得你可能需要一個人來陪陪你,所以我就來了。」

  「你不要想太多……我不是變態,我只是想看看你會不會被嚇壞,然後拍照留念。」

  「你想我就來看我啊,就算我再怎樣過分,也不可能當著我爸媽的面揍你啊。況且折紙鶴這麼娘的事情你也做的出?」

  「沒事,我只是想找個理由揍人而已。」

  ……

  最後,一切回憶戛然而止,時間定格在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天氣炎熱,可那個眉眼還沒長開的黑髮女孩皺著粉嘟嘟的圓臉,眼睛明亮的不可思議,坐在高處晃著腳,不容拒絕的向他招手。

  「那個,你,新來的吧?面生的很,上來讓我瞅瞅吧,我不想動,你自己順著那邊的馬路走上來吧!」

  這就是最初的開始。

  所以說,得不得的東西,得不到的事情,得不得的人……要怎麼樣,要經過多久,才會變成名為「執念」的東西呢?

  一個月?一年?十年?還是一輩子?

  ……不知道。

  他不知道那個關於時間的微妙答案。

  人是很容易就不甘心的生物,因為他們的生命太脆弱了,若是不小心,就會輕易無比地失去那些,過去拼了一切才換來的美好。

  他有時候會想,他大概是不小心……失去了她吧。

  那人成了他一個不曾說出的執念。

  那個人離去的背影似乎環繞在昨日的清晨霧氣裡,如今卻已經不在了。

  記憶裡的七海奈緒一生要強,就算遇見再可怕再揪心的事情,也不曾落過一滴淚——除了得知父母出事的那晚,她也是孤零零地站在雨中,臉上肆意流淌的水讓人分不清那是雨水還是眼淚。

  那個女孩大概是覺得在別人面前落淚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就算是面對一起長大的他,性情脾氣也比自己要堅強的多。

  金木從小心思就比他人要細膩敏感,再加上天生內向的性格,願意深入理解他內心世界的朋友很少。不知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奈緒是少數願意探索新奇事物的人之一。她雖然看起來粗心大意又怕麻煩,但一旦到了關鍵時刻,又總是細心溫柔的令人難以置信。

  縱觀一個人的一生中,是否都會有一個畫風不太相似,甚至可以說是截然相反的朋友陪伴呢?

  奈緒是那種就算臉上不笑,板著臉也會讓人覺得她很陽光的人,這點與他不一樣。

  他們之間還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他循規滔距的一步步的讀書,學習,再讀書。再學習。

  小學,初中,高中,大學……他的未來波瀾不驚,按照原本設想好的計畫,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但七海奈緒不是這樣的,骨子裡潛藏著躁動不安的天性。她隨心所欲,經常按著性子來——打架,頂嘴,翹課……父母在的時候,她還多少顧忌一些,可當她失去了這層束縛,就徹底露出了骨子裡的桀驁不羈。

  輟學,飆車,鬥毆,火拼,收保護費……他想的出來的,想不出來的——她應該都做過了。

  可就算這樣,他們的關係還是親密的如同小時候一樣,雖然其中主要是沒心沒肺的她在起主導作用。

  要是在他五歲時,有人告訴她,那個嬌嬌嫩嫩的小丫頭以後能夠名震20區的地下世界,金木一定以為對方在開玩笑。

  ——我真羡慕你。

  這句話他憋在心裡,一直沒機會跟她講。

  要是她還在,一定會疑惑的反問身為學霸的自己到底羡慕一個不良少女哪裡好?在奈緒看來,學霸一定是最棒的學生職業了。

  ——羡慕你太自由了。

  就算是他,也阻止不了她跳下懸崖的腳步。

  「我就算哪天跳下懸崖,也是為了享受臨死前那一刻飛翔的快樂和自在吧。」

  那個人一定會這麼說的吧。他想。

  早就知道她是飛鳥了。

  「這樣啊,我明白了。」

  眼前這位美麗的少女放下MP3的耳機,將那小巧的物件推回給他,心情頗為複雜地注視著他。她有著東方人柔美的五官,也有西方人獨有的冰藍色眼眸和白皙無比的肌膚,她將一縷垂下的髮絲輕輕別在耳後,這個輕巧的動作被她做的別有一番風味。

  金木有些拘束的坐著,不安的摸了摸面前咖啡杯柄。他們雖說是小學同學,但也有好幾年沒見過了,要不是突然出了那件事,平時缺少聯繫的兩人應該都不會再見面。

  花綺織雪深深地歎了口氣,裡面蘊藏了太多的哀傷和疲憊。

  「憑什麼啊?」

  他頓時微怔,「什、什麼?」

  「我說——奈緒在死前為什麼只給你一個人打電話,明明我和她的交情不比你和她的淺啊!」

  對方的目光太灼熱,透露著咄咄逼人的不悅。

  少年狼狽的避開那目光,別過頭去,「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花綺小姐捂著額頭重複,一副我對這個蠢貨絕望了的表情,這與她長久以來接受的淑女教育所不符,但這才是她此刻的內心真實感受,「那還是讓我來告訴你答案吧。」

  「七海奈緒這個人看起來熱心助人,誰都會關心,實際上她的關注重點永遠只放在幾個人身上。金木君,我問你,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一分鐘不到,你會打電話給誰?」

  「大概是……最……最……」他說不出那個答案,聰明如他,一下子就想到了答案——自然是給最在意的人。

  花綺閉上眼,纖細的食指輕輕敲打著玻璃桌面,「雖然不想承認,但在她看來,我是能夠扛得住她死訊的朋友……然後,她獨身赴死,沒跟任何人事先說。」

  「七海奈緒她,可比你自己想像的,更加在意你。」

  「那個這輩子都不怎麼在意他人心情的混蛋,唯獨在死前……都放不下你。」

  「……我知道。」

  他什麼都知道的。

  花綺織雪起身告別的時候,他看見外面的那輛價值不菲的黑色商務車正在咖啡店門口等著,車頭的標誌在陽光下反射著刺眼的白光。

  「金木君,那麼便祝你三個月後的高考成功吧,我家裡還有事情,先走了。對了,我差點忘了問你一件事。」她困擾地撓撓臉頰,眼珠子不自在的轉了轉,最終還是在他疑惑的目光之下問了出來,「……你喜歡她嗎?」

  金木愣住了。

  你喜歡她嗎?

  那個答案如鯁在喉,其實早就知曉了不是嗎?

  他想……是的。

  是……很喜歡那個人。

  女孩子耐心地等了幾分鐘,也沒聽到他的答案,但看他黯然神傷的神情,心裡多少有了個底,當即露出某種無奈到不得不放棄的微笑,「我明白了。」

  「但還是請你多少看開一點吧,奈緒如果看到你因此而不開心,她也會不高興的。」

  「……多謝你的理解,花綺醬。」他低聲咕噥著回答道,聲音小的幾乎聽不見。

  當對方走了好一會兒,他坐在那裡發呆了很久,久到就連面前的咖啡都冷得不能再喝了,他才付完賬,裹緊外套,在服務員的「歡迎再來」聲中,慢慢走出了溫暖的咖啡店。

  一出門,寒冷的冷風久吹得他面部發疼,直往領口裡灌,令他不緊打了個哆嗦。

  這種冷風,穿多少件衣服都沒有用,要是有一條圍巾就好了……等等,說到圍巾……

  金木研忽然想起兩年前她還沒出海的時候,自己也是在類似的這樣一個冬天裡,發生了一件事情。

  那天放學後他在學校圖書館看書看太久了,以至於忘了時間,比往常放學時間多出了快兩個小時。結果等出來的時候,發現除了天色完全黑了下來,氣溫愈發寒冷之外,風還很大。

  他在校門口保安大叔習以為常的目光中,慢吞吞地走出校門。不料一扭頭,就看見了站在路燈下玩手機的七海奈緒。那人背靠著那根筆直高大的路燈杆,映襯著她愈發瘦弱嬌小的身影。奈緒沒穿校服,身上穿著一件看起來很成熟的黑色大衣,脖子上圍著一條風格略男性化的圍巾,耷拉著腦袋,一邊朝手指哈氣一邊拼命摁鍵盤,同時還不停地跺腳,原地打轉。

  一副凍得很可憐又不敢走的樣子。

  金木心情複雜的看著這個據說是去收保護費結果好幾天都沒出現的青梅,一時間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只得大步走過去。

  聽到腳步聲,黑髮的女孩子抬起頭,當看見是他的時候,不由得嘴角翹了翹,眼睛裡閃爍著高興的光芒——就像是被人畫龍點睛那樣,整個人一下子活過來了。

  然而細心的金木還是注意到她的鼻子都凍紅了,不知站了多久,但估計她自己都沒注意到。

  「嘿!研君你看完書終於肯出來啦?」

  瞧,她連自己做了什麼都猜的一清二楚。

  黑髮的少年走到她面前,低聲問她,「你等了我多久?」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嗎?」奈緒自己也很茫然的看看手機,然後驚呼居然沒電了之類的。

  果然等了很長時間啊……

  「怎麼不發短信叫我?讓你白白等那麼久。」

  「這不想給你一個驚喜嘛,鬼知道你這個笨蛋居然在圖書館裡流連忘返。不過呢……」女孩子嬉皮笑臉的湊過頭來,腦袋毫不介意地擱在他肩膀上,在他耳邊一字一句的說:「生日快樂喲。」

  今天是12月20日。

  他當然知道今天是自己生日,過生日的人,就算嘴上不說,也希望別人記得。

  英已經給他送過生日禮物了,原本以為眼前的人壓根兒就忘了這事(因為奈緒經常連她自己的生日都記不清楚),沒想到……她還記得啊。

  他此刻能感受到女孩臉頰皮膚上寒冷的溫度和口中溫熱的吐息混雜著,吹得皮膚癢癢的,心裡似乎有什麼地方跳的很快。

  七海奈緒很快就拉開了兩人的距離,手忙腳亂的在身上找什麼,「等一下,我記得,我給你帶了點生日禮物的,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一點心意而已……奇怪了,那玩意兒死哪去了。莫非被風吹走了嗎?」

  他忍不住幫她一起找,只是為了讓她早點結束這沒頭沒尾的慌亂狀態。最後他們在她右手邊的大衣口袋裡找到一個折疊成小方塊的塑膠袋,奈緒盯著那個東西足足十幾秒,才恍然大悟的一拍腦袋。

  「我想起來了!」

  緊接著奈緒一把扯下脖子上那條圍巾,尷尬無比地塞進他的手裡,他目瞪口呆,只感覺柔軟的布料上面還殘留著她的體溫溫度。

  「不、不介意吧?等你等太久,脖子有點冷,然後發現出門忘了裹自己的圍巾,就說乾脆偷偷地裹一會兒好了,趁你出來之前再放回去就行,結果玩手機玩的忘了……那,那你現在還要嗎?不要的話我再去弄一個新的送你……」平時粗神經的她不知為什麼又開始不安起來,於是伸出手想要扯回那條圍巾。

  「不用了,這條就好,」他一把抓住那條圍巾,眉眼溫和的望向有點不知所措的女孩子。

  金木沖她露出自己這輩子最開心的笑容。

  「因為……我很喜歡。」

  七海奈緒依舊是有點尷尬,但還是很快也跟著笑了起來——這人總是在搞不清楚狀況時就會露出這種傻氣兮兮的笑容,但他不討厭。

  相反的,他很喜歡她這樣。

  奈緒並未察覺他隱晦的內心波動,不過依舊能感受到對方流露出的好心情,只見她輕輕拍著他的肩膀,樂呵呵的說:「走吧,我今晚請你吃飯,想吃什麼都可以哦。」

  「你不去收你的保護費了?」

  「那些福澤諭吉的大頭貼哪有我的竹馬過生日重要……」

  他們並肩走著,說笑打鬧,一旁的路燈把兩人的背影拉得又細又長。

  那個本該寒冷的冬天夜晚,讓他覺得很溫暖。

  可這也是七海奈緒給他過的最後一個生日,幾個月後,在新的一年的某個夏天,她就去環遊世界了。

  再然後,一去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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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木番外(下)

  剛才西尾前輩做了一件蠢事。

  他似乎後悔極了。

  「把那東西拿開!別讓它靠近我!!」說著就驚恐的沖進了吧台裡,躲在古間先生身後,古間先生倒是好脾氣的任由他抓著自己身後的衣擺晃來晃去。

  正好經過的董香又開始習慣性地嘲笑他:「怎麼?屎錦你終於露出了膽怯的真面目了嗎。」

  火藥味十足的挑釁。

  然而西尾前輩只是瞪了她一眼,卻沒有開口反駁——這簡直不可思議。

  褐發的學長素來愛嘲諷他人,是個狂妄自大的傢伙,偏偏這個樣子還是第一次見。

  他不由得有些好笑,故意把那手機舉起來,挨得離他近了點。

  「現在怎麼樣呢,西尾前輩?」

  西尾錦一臉「媽媽救命我要暈了」的絕望神色,反而是沖泡好咖啡的古間先生好奇地湊過頭來,喃喃自語,「讓無所不能的魔猿大人來看看這是何方神聖,不就是手機屏保嗎……咦!」

  他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西尾前輩扯扯他的袖子:「古間你看到了吧……」

  「看、看清楚了……」

  他們說著只有他們自己聽得懂的話語,滿頭大汗。

  於是大家都不明白這兩個人怎麼了。

  金木忽然意識到,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是自己不知道的。

  把咖啡送給客人的董香不緊不慢的走回來,也忍不住好奇的歪過頭來看他的手機,手機冷不丁的抖動了幾秒。

  一入眼,就看到英給他發的短信。

  【「明天幾點去圖書館?」】

  董香頓時大失所望:「就這樣?」

  「不是啊。」他趕緊回復了英一個較早的時間點,才調回螢幕首頁。

  藍紫色短髮的女孩子睜大了眼睛,看見的是一張從未見過的照片。

  那是關於櫻花的。漫天的粉色櫻海下,黑色長髮的漂亮人兒沖著鏡頭得意的露齒而笑,牙齒整齊潔白,神情開朗。

  「笑容很陽光的人類。」霧島董香把空託盤推回吧台裡,客觀的評價道,將手機還給他,「女朋友?」

  旁邊偷聽的西尾前輩一副隨時尖叫給你們看的樣子。

  「不是,只是……好朋友。」

  董香覺得自己需要重新認識一下這個據說只會讀書的書呆子,「喔,真想不到你這樣的……居然還會認識這樣漂亮的女孩子。」

  可她還是沒能看出那兩個人到底在驚歎什麼。

  聞言,他心裡刺痛,面上卻笑容依舊。

  「……她是我的青梅,所以是好友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吧。」

  結果不等董香開口,西尾前輩就忍不住大叫著插嘴。

  「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蠢女人你那麼蠢當然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閉嘴!屎錦你想打架嗎?!」董香氣勢洶洶的轉過身去,看起來想要開啟每日必做的撕逼大戰。

  但金木還是很迷茫,他看看手機裡這張七海奈緒讓他拿來做護身符的照片,不明白到底怎麼了。

  【「等你找到女朋友之前,先用我的照片做護身符吧,保證牛鬼蛇神都不敢近身喲o( =•ω•= )m」】

  哪有人會主動提出用自己的照片做護身符的啊……所以印象中他是這麼回答的。

  【「可是這樣不太好……」】

  【「高中男生的手機怎麼能夠沒有一兩張妹子的照片?研君,求你別再用書的照片當屏保了!我都替你感到害羞了好嗎。如果你覺得這樣的照片都不夠的話……需要我拍一組浴室寫真給你嗎?」】

  【「不,不用了!」】這麼羞恥的臺詞她到底是怎麼坦然說出口的。

  【「哈哈哈那真是可惜了喲∼以後別後悔呀∼( ̄▽ ̄∼)(∼ ̄▽ ̄)∼」】

  眼看那兩個人就要用最惡毒的語言互相投擲的重要關頭,還是溫柔可人的入見小姐挽救了那些脆弱的杯子碟子。

  「大家不要吵架嘛,讓我來看看到底是誰引得你們爭執——哎呀?這不是暴君嗎?金木君認識她?你們怎麼認識的?真的是好朋友嗎?她平時是個怎麼樣的人……」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眨巴眨巴地望著他。

  這一連串的問題讓人該怎麼回答。

  「入見小姐你不要說那個人的外號!」

  「啊哈,入見小姐為什麼要聽你的?倒是我可是聽說幾年前有個奇怪的人類到處挑戰喰種呢,跟他交手的喰種雖然大部分都活下來了,但每個人都被揍得很慘——屎錦你是其中一員?」

  「什麼都不懂的小鬼!給我閉嘴!!」

  就連老好人的古間先生也若有所思的摸著下巴,那驚奇的目光像是第一次認識黑髮少年。

  他覺得很難受。

  大家明顯都知道某件事情,唯獨他被莫名其妙的瞞在鼓裡。問題是所有人都向他索要答案……能不能先解釋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啊?!

  於是他猛的拔高音量,高聲道:「誰能給我解釋一下,你們說的那個暴君是怎麼回事?」

  一旁正在議論紛紛的四個喰種齊齊回頭,詫異無比地盯著他。

  「金木君不知道這件事?」

  「你居然不知道她的存在!」

  「你怎麼能不知道?!」

  他莫名煩躁,「我為什麼要知道?」

  董香先是沉默了幾秒,然後開口道,「你剛才不是親口說你們是青梅竹馬的好朋友嗎?為什麼會不知道?」

  金木隱約明白了一點什麼,皺著眉,「你們說的暴君是……奈緒?」

  結果大家又開始自顧自的討論起來,沒人理會他的疑問。

  「原來暴君的真名是奈緒啊。」

  「非常女性化呢,還以為是三郎什麼的。」

  「拜託,這樣來看,倒是外號顯得男性化了好嗎?話說第一次聽到的時候,我還真以為是什麼渾身肌肉的兄貴啊。」

  「不過發音好簡單呀,就是一個nao的發音。」

  「是啊是啊,以蠢女人的智商都能準確讀准誒,真是太可怕了。」

  「……信不信我打死你?」

  ……

  最後還是入見小姐好心的把所有的事情跟他說了。

  大約是在五六年前,20區出了一個很可怕的人類,為什麼說他可怕呢?是因為他能夠徒手和喰種們交戰,從頭到尾,沒有用過任何一件庫因克——這一點是所有搜查官都辦不到的。

  要知道,就連CCG的七位特等搜查官,這代表了人類頂尖戰鬥力的七個人,都不能不依靠庫因克去戰鬥。

  然而那個人做到了。

  他崛起的悄無聲息,像是從某個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怪物,幾乎每隔幾天就能傳出他和某某有名的傢伙打了一頓的事情。喰種們剛開始懷疑他是同類,可此人身上的氣息說明了他是一個絕對純正血統的人類——而且臉上戴著合金的半遮面面具,目光凜然,殺氣四溢,所過之處,簡直一片血雨腥風。

  剛開始的時候,打的收不住手,一些喰種死在他手裡,但越到後面,他的力量愈發強大,也漸漸掌控起來,那時就很少再聽過哪個同類被打死的消息了。

  被揍得爹媽都快認不出的20區喰種們,苦逼的送了個外號給他。

  緘默ソ暴君。

  ——中二度爆表。

  暴君本人好像不是很喜歡這個綽號,所以揍得更加起勁了——他的攻擊範圍不再局限於一個小小的20區,他開始頻繁的前往不同的區,去和各地的喰種交手。

  最後,除了傳聞中的24區沒被他找到,就連幾乎沒有人類敢居住的前3區,暴君都去過了。

  在那傢伙橫行的三年裡,東京的喰種們一致決定——保守這傢伙存在的這個秘密——我們得不得的東西,敵人也別想得到。

  他們打不過那個好戰的瘋子,只得退一步。

  所以這裡的敵人,指的是CCG。因為喰種們可以容忍一兩個人類的絕對武力,但絕對不能容忍有朝一日搜查官們個個變得都那麼強——暴君之所以如此強大的秘密一旦洩露出去,就是件很麻煩的事情。

  再後來某一天,暴君消失了,就像他來的那樣悄無聲息,大家再也沒有聽過他的消息。偌大的東京,也只有區區幾個喰種知道他去了哪裡。

  那人如同肆意燃燒的流星劃過黑暗的夜空,讓人驚豔的同時,轉瞬即逝。

  金木聽完他們七嘴八舌的描述(大部分都是以訛傳訛),頓時覺得所謂的「緘默ソ暴君」完全是一個青面獠牙三頭六臂身高八尺,眼睛會放出閃電和火焰,拳頭比臉盆還大,一頓飯要吃一百個喰種的殘暴生物。

  ——怎麼想都與他手機屏保裡那個人截然不同啊。

  七海奈緒是個看起來非常無害的人,所以根本不可能有以上的外貌特點。

  ——真是太蠢了。

  所以那段時間她才會每天都傷痕累累的回來嗎 ……如果是去和喰種們戰鬥,無論是時間還是其他因素都能對得上號,奈緒身上那些傷口和血跡便一下子解釋的通了。

  不過隱瞞了一切,獨自背負著那些重量前行,卻還要一如既往的對周圍人微笑……只是不想讓朋友擔心嗎?

  那個時候她也是人類吧,就算平時打架再厲害……可單單遇見喰種就已經是很恐怖的事情了,為什麼還要主動找上去……

  到底又是為了什麼……才會讓她不顧生死的和喰種交手?

  種種疑問盤旋在心頭,他內心的疑問不僅沒有減少,反而增加了許多。想到這裡,少年不禁問:「既然沒人見過她的真面目,那你們幾個怎麼知道照片就是她本人呢?」

  留著時髦飛機頭,平日裡愛說笑犯二的古間先生與依靠在吧台邊上的入見小姐對視一眼,隨後笑得一如往日那樣歡樂。

  「因為她來過古董,還要求和店長交手啊。」

  「……」

  事後想想,他的表情一定是當場傻了的那種。

  「然後呢?」他緊張的追問,生怕得知某個血腥的答案——縱然不知道店長真實實力如何,但能夠維持安定區的秩序,想必……很厲害吧?

  還好,入見小姐及時補上了一個不那麼可怕的答案。

  「但是店長拒絕了,還和她單獨談了很久,最後那人摘下面具,我們才發現原來她還是個孩子,她向店長很禮貌致謝,還說自己決定離開日本去環球旅行了……說起來也有……兩三年?反正就是很久沒聽過關於她的任何消息了。」

  「對了,她現在還有和你聯繫嗎?」西尾前輩在一旁擦拭杯子,一邊隨口發問。

  「沒有了。」聽到這個,他低下頭,嘴角的笑容顯得有點淒然,哪怕過了那麼久,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依舊徘徊不散。

  「……她死了。」

  西尾前輩明顯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另幾個人顧不上責怪這個說話沒遮沒攔的傢伙,而是同樣愣怔的盯著他——看來他們都和自己一樣,覺得她那樣的人不可能死——這個細節的發現令他愈發難受。

  「抱,抱歉,我不知道……」前輩結結巴巴的說。

  「沒關係,都過去了。」他假裝平靜的開口。

  「……請節哀。」

  那天晚上,他找到了芳村店長,向他請教當年的事情。

  芳村功善店長是一位很和藹的老者,如果單看外表的話。時間在他臉上留下了刻刀痕跡般的深深淺淺的皺紋。他灰白色的頭髮往後梳的很整齊,衣著整潔,總是笑眯眯的,讓人看不出他的真實所想。

  「你說那孩子嗎?我從未見過那樣奇特的人類呢。」店長慢悠悠的抿了一口咖啡,露出微妙的回憶神色,「那個時候,她就坐在你如今所坐的位置。我給她沖泡了咖啡,她不僅沒有因為警惕心而拒絕,還誇讚我的手藝很好。」

  「真是個有禮貌的小姑娘,與傳聞中的暴躁傲慢不太一樣啊。」

  他沒有說話,雙手撐著下巴,眼睛盯著面前精緻的咖啡杯和裡面的棕黑色飲料,陷入了沉思。

  ……就算是明知對方可能成為敵人,也會大膽的喝下去——果然是她一向的豪放作風。

  老人溫和的注視著迷茫的黑髮少年,繼續說,「七海小姐身上的血腥味很重,我曾經問過她為什麼要這麼做……走上復仇這條不歸路……」

  「復仇?!」他悚然一驚。

  怎麼會……什麼時候的事情!

  等等,她出現這一切變化的時候,是在她的父母去世以後。

  難道是與……叔叔阿姨的空難去世有關?

  「啊……大概是她又沒跟你說吧?應該是怕你擔心。」芳村店長起身,在一旁的書櫃裡找了一會兒,拿了一個藍色的資料夾過來,翻到某一頁推過去給他看。

  那是兩年前的外國報紙,平整光滑如昨天才被裁剪下來的那樣——字體全英文,背景圖是一艘海面上正在爆炸的遊艇。

  「我有收集資料的小小嗜好,」老人聳聳肩,「你應該能看得懂吧。」

  「嗯……」

  他漫不經心的回答著,只顧著一目十行的流覽著那些字母,那些異邦的字母在他的腦海裡飛快跳動著,組成一個個冷淡死寂的片語,最終都翻譯了過來。

  幾分鐘後,金木頹然的放下了資料夾,只聽他的聲音有點發顫:「這、這是……她……」

  死的地方嗎?

  店長冷不丁的抬起眼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裡面的赫眼妖豔如血,這才輕輕點頭,「是的。」

  「人類以為這只是普通的海難事故,但只有我們喰種才清楚,那個被稱為暴君的人類,究竟做了什麼。」

  金木簡直不忍心再聽下去,恨不得拔腿就跑——似乎那樣就不會再揭開傷疤一樣——但心底還是有個聲音在低泣著懇求他不要走。

  最終,他絕望的閉上了眼睛,「奈緒她,做了什麼?」

  「如果你去了英國,就會知道,七海小姐在那裡,被當地的喰種們稱為——【屠龍者】。她在兩年前與一個SSS級喰種【紅龍】同歸於盡。肯威•希爾德那傢伙……是與我們觀念完全不同的喰種,非常激進,但實力毋庸置疑。不過能夠讓那孩子賭上性命也要殺了的傢伙……大概是真的有什麼深切的仇恨吧。然而現在兩個人都死了,裡面的波瀾曲折是否已經平息,就是我們這些外人所不得而知了。」

  芳村店長的聲音平靜無比,宛若紙片燃燒後剩下的灰燼。

  「是嗎……」他覺得自己的聲音也要化作那飛灰了,乾澀極了,「您沒有阻攔她去復仇嗎?我是說……就好像您之前阻止董香醬為涼子小姐報仇那樣。」

  老人同情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最後,他在對方深切的注視下,慢慢的用雙手捂住臉,聲音哽咽。

  「抱歉……」

  「我只是在想,一直在想——如果沒有去,如果有人攔著她,她就……不會死了吧。」

  於是老人又輕飄飄的扔了一句話給他,「那樣活著,她就會高興了嗎?」

  不,不會的。

  他太清楚那個人的脾氣了……那樣活著,對於她而言,還不如死了。

  「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我只是……我只是……很想那個人……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我控制的住自己……」

  「七海小姐是金木君重要的人吧?」芳村店長邊說邊又執起杯子。

  「……是的。」

  是的。

  很重要的人。

  無論活著,還是……死了。

  「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金木君。事實上,我也確實奉勸過她放下仇恨,珍惜眼前的生活。就好像我那天對董香醬說的——[真正悲哀的是被復仇所囚,而永遠無法活出自己。]可你知道她怎麼回答我嗎?」

  少年抬起頭,迷茫的望著對方。老人的眉眼不由得彎起幾分,回憶著昔日那個人類的說話語氣,以及那樣的神采飛揚。

  「是……是怎麼說的?」

   「七海小姐說,[我一直是我自己,就算是牢籠,也是我自願跳進去的。]我對這樣堅定的言論感到好奇,便又問她[那你怎麼從牢籠裡出來呢],結果她只對我說了一句話……[您聽過有種生物叫做無足鳥嗎]——金木君,你知道嗎?」

  他當然知道那是什麼。

  無足鳥,又稱聖馬丁鳥,學名岩燕,居住在山岩峭壁之上。據人們相傳,這種鳥平日裡,不飛則已,一飛沖天,可行萬里,至死方休。

  因為在它們堅忍卓絕的一生中,唯一休息的時候,就是死亡落地的那一瞬間。

  ——你自由了啊。

  想到這裡,他的眼眶忍不住就又紅了。

  ——可是,一點也不想對你說……恭喜啊。

  
後續

  「1000-7等於多少?」

  那個戴著圓孔面具的壯碩男人手裡抓著一把粘滿血的鐵鉗子,按著他的腦袋,低聲問著結果。

  「呼……呼……求……」

  ——是誰都好,惡魔也好,死神也可以,拜託了……讓我……

  「我在問你啊!1000-7——等於多少!!」

  「啊啊啊!!!!是9、993!986!!……979!972……」念著念著,他的眼淚就絕望地流了下來。

  ——讓我……死吧。

  有只溫暖的手,輕輕摸了摸他的臉龐。

  他的眼帶隨之滑落,抬起頭,渙散的瞳孔一點點地倒映出那個紫色頭髮的文靜女孩,她還戴著那副斯文的黑框眼鏡,笑容溫婉。

  那人不是真的。他對自己說,這都是你自己幻想出來的。

  但是……又有什麼關係呢?

  於是他用如夢似幻的聲音,輕輕地回答了那個人。

  「利世小姐……」

  好久不見。

  神代利世帶著他走馬觀花地看完了過去的前半生,或許說,那個只是他自己臆想出來,用於逃避現實痛苦的人物。

  可是誰在乎那是不是真的意識……反正誰都不在乎他了……他幹嘛還要堅持那些溫柔的原則啊……

  沒有人相信他會成為真正的強者……就連他自己都相信……不,也許還有一個會無條件的相信他……但也不在了……

  為什麼……為什麼重要的人一個一個的死去了……那些想要保護的人……都保護不了……

  所以啊……已經……已經不想再看到被傷害的更深的自己了。

  在徹底崩潰之前,他終於做出了選擇。

  「為什麼要哭呢?你寧可選擇被傷害不嗎?這麼溫柔真棒……可你看似兩邊都選擇了,其實哪邊都捨棄了。你的母親也一樣……」

  「別說了……」

  「其實你心底也是希望她那麼做的吧?」

  「……別再說了……」

  不知什麼時候,周圍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他的聲音哽咽的近乎心碎:「……媽媽……媽媽……為什麼……要丟下我……我好寂寞……我不要孤單一個人……我好希望……我好希望……你能為了我活下來!!」

  神代利世的聲音如同隱藏在花叢中的毒蛇,一點點地勾出他心中的惡魔。

  「即使對阿姨見死不救嗎?」

  「即使見死不救也要!!」

  「傷害別人也可以嗎?!」

  「傷害別人也可以!!!」

  「即使要奪取生命也好嗎?!」

  「——要奪取也好!!!!」

  神代頓時嬌笑起來,愉悅極了。

  「好孩子……」

  墜入絕望深淵的他,終於「吃掉」了神代利世。

  這樣就可以了吧?

  這樣就能夠超越那個造成今天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得到力量,對吧?

  敢奪去他容身之處的人,絕不輕饒。

  茫茫然的一片白光中,有一個圓碌碌的面具滾到了他的腳邊。

  他將它拾了起來,翻過來看這個記憶裡從未出現過的猙獰面具。

  入手冰涼,是金屬的材質。

  他不記得在哪裡見過這東西——如果說之前的回憶都是曾經真實存在過的,那這次,就有點出乎他的掌控了。

  「呦呵,你拿了我的面具,研君。」

  有人在他面前這樣對他說。

  金木研猛的抬頭,無論是他血紅的左眼,還是臉上的血跡和銀白色的短髮都顯得刺眼無比。

  是她,的確是那個人沒錯。

  不過年齡要比幾年前要更大一點,看起來也成熟多了。此時的她穿著乾淨俐落的白襯衫和黑色的長褲,腳上套著靴子——然而她腰間掛著一把漂亮的護手長刀,肩膀上披著有金色肩章的褐色大衣,就連三角的船長帽都被她拿在手上把玩著。

  看起來活脫脫的就是一個海盜形象。

  問題是……這個穿的與他記憶中完全不一樣的七海奈緒看起來整個人都傻掉了,良久,她才像被人打了兩耳光那樣突然驚怒交加的咆哮起來。

  「日噢噢噢噢噢噢!!!!!研君你居然變成喰種了?!!!」

  他一下子意識到了什麼。

  對了,她不喜歡喰種的,甚至可以說是……痛恨。

  「我……」金木艱難的開口,腦袋一片空白,卻想不出什麼辯解的話語。

  「這一定是老天對我的懲罰!!」那邊的黑髮海賊沒等他說什麼,就自暴自棄的扔掉了船長帽在地上,在上面跳來跳去的抓狂,「我跟喰種鬥了一輩子!甚至最後死在喰種手裡!!結果到頭來你居然成了喰種!你他媽的居然成了喰種!!!」

  「對不……」

  「不不不,永遠不要和我說對不起!我寧可你捅我一刀也別和我說這句話!!」奈緒淚汪汪的撲過來,像只尾巴受傷的大型犬在尋求安慰,然後這姑娘張開雙臂,一把抱住了他。

  ——他已經快要無法思考了。

  那個人的氣息……從來沒有這樣記憶鮮明過。

  那些陽光底下溫暖的美好,如同隱藏在海水底下的貝殼,一瞬間翻湧著佔據了意識的沙灘。

  她緊緊地摟著他的肩膀,幾乎是面貼著面那樣,急促的呼吸聲近在咫尺。

  好想……好想你……

  金木沉默了一下,最後還是慢慢的抬起手,輕輕的,有點猶豫的......順勢抱住了她的腰。

  「該說『抱歉』的人應該是我才對,」奈緒喃喃的說,根本不在乎他動作的僵硬,「這次看來......沒能罩住你了。」

  不知為何,他的腦海中瞬間浮現起很多年以前,每當有人想要欺負他的時候,奈緒都會把對方撂倒,然後惡狠狠地說那傢伙是我罩著的,你們誰也不許動他。

  現在想想那場景,他有點想笑,但隨即想到對方已經死了,頓時又覺得很悲涼。

  「沒事的。」

  他安慰的拍拍對方的背部,終於在自見面以來,開口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過去是我太依賴你了。」

  不料奈緒一下子鬆開了他,退後兩步,不滿的瞪著他,「什麼嘛,力量強大的人去保護他人,有什麼錯啊?」

  他自然而然的輕笑,笑容裡滿是未曾察覺的釋然,「是啊......你說的沒錯,但我有時候,也會想要變強。」

  那女孩挑著秀氣的眉毛上下打量他,半晌才道:「把手伸出來。」

  嗯?

  他的手指微微抖了抖,不過還是老實地伸出右手——習慣了聽從那樣的語氣。

  奈緒小心翼翼地握著他傷痕累累的手,看著上面不斷新長出又被生生扯裂的痕跡,指甲裡滿是黑色的瘀血——她危險地眯了眯眼,但很快又輕輕碰了碰他的手指,冰涼涼的。

  「痛嗎?」她仰起眸子,生怕再戳傷了他,然而從金木的角度看過去,那雙墨色的雙眸深處似乎水光瀲灩——每當她露出這樣害怕他受傷的眼神時,就乖巧的宛若一隻怯生生的幼貓。

  他抿了抿嘴,剛剛還站在懸崖邊上的危險心情突然變得很好,然後搖搖頭。

  「已經沒感覺了。」他實話實說。

  奈緒把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掌心裡,一邊試圖捂熱,一邊好奇的問:「你怎麼變成喰種了呢?這會讓我手癢癢的哦。」

  金木假裝沒聽見後面一句的威脅,而是輕描談寫地轉移開話題:「那你怎麼變成海賊了?」

  說到這個,奈緒立刻不自在的撓撓頭,「哎呀,這個......一言難盡。」

  他定定的看了她好一會兒,像是要把她的容貌舉動都刻進靈魂深處。

  「……我也是。」

  結果就是他們兩個人都不肯先說話,互相板著臉瞪向對方——然後女孩子率先哈哈大笑了起來,這方面她的功力永遠比他低——於是他也微微的笑了,笑得莫名其妙。

  只是奈緒笑夠了,也就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而是鬆開了已經捂熱的手,雙手收攏回背後,似乎想要往後倒退。

  金木歪了歪頭,不見悲喜地盯著她,問:「那你現在要去哪裡?」

  「嘛,我總得走啊,具體是哪裡我不能說......等你到了我這一步你就清楚啦。」

  可是金木研根本不想她走,鬼都不知道下次見面是什麼時候,得想個什麼辦法留住她。

  「奈緒,我們來玩個遊戲吧,勝利的人可以向輸了的人提出一個任何條件。」

  「什麼遊戲?說說說。」遊戲熱愛者七海奈緒果然上鉤,就算死了一次也改變不了她這個愛好。

  「你先答應我先。」他故意這麼說。

  「好呀沒問題!」

  不知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眼前的人就算死了,智商還是挺著急的。

  雖然這樣利用對方的弱點感到有點內疚,但是……

  他的語速快得幾乎聽不清:「[(1000-7)×2÷5]2的小數點後兩位元數字是多少?限你五秒鐘回答出來,錯了或者答不出就留下,答對就算你贏,現在計時開始,五……」

  奈緒的臉上一瞬間露出了「臥槽你這個該死的學霸」、「敢坑老子是不是活膩了啊」、「數學這坨狗.屎你也拿來當遊戲」、「回頭艸哭你」(?)之類的百般複雜之色。

  「四……」他若無其事的倒計時。

  「三……」

  那雙墨色的眼眸裡一片渙散,看似放棄了,然而他清楚,這才是她真正在運算的形態。

  「二……」

  看來不可能成功了,內心十分暗喜。

  結果沒等他高興完,那人就嚷嚷開了——「85!就是85!!」

  的確是正確答案。

  只是這心算速度……奈緒她是有多不想留下來啊。

  女孩子看著他愈發陰冷的神色,無奈的笑笑,最後還是伸手揉了揉他的一頭白髮,動作熟練親昵,宛若當年。

  他不動聲色的任由奈緒在他腦袋上亂揉,只是目光漸漸軟了下來。

  「一定要走?」

  「啊……是啊,沒辦法。」

  「不能就這一次,為了我……留下來嗎?」

  奈緒的瞳孔猛的縮了一下,她感覺自家竹馬似乎get到了什麼以前罕見的性格。

  變得越來越自私了嗎……不,該說是喰種的本性正在覺醒嗎?

  ……可這又有什麼關係啊?反正她都死了,如果自私一點能夠保護自己,那自私又何妨呢?

  法王路易十五曾經說過:「我死後,哪管它洪水滔天!」大概就是那種感覺吧,每個無法無天的海賊,拋妻棄子,離家萬里,看著瀟灑,說白了都是自私的混蛋啊。

  七海奈緒也是個自私的傢伙,所以她理解竹馬的所想,卻無法做到。

  她最終還是艱難無比地直搖頭。

  「不行哦,說不行就不行,別任性了,乖啊。」

  說完,周身的白光開始閃爍,奈緒要走了。

  金木深切的注視著她,在她的身影完全消散之前,終究沒能忍住。

  「七海奈緒!你……喜歡過我嗎?」

  奈緒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

  「別逗了,笨蛋……我才不喜歡你呢。」

  「我不信,」他急急的開口,原本冷漠的神色突然變成無法抑制難過,逼得奈緒根本不可能走得動——「你總是在說謊,讓人根本分不清……所以當你說真心話時,我並沒注意到。那天晚上你在巴黎,是想向我表白吧?」

  想到那天晚上……海賊頭子的表情頓時微妙了起來,她乾巴巴的試圖蒙混過去:「哈哈哈你真會開玩笑,別自戀了好嗎?」

  這次金木真的生氣了。

  都什麼時候了?還不肯講真話?!

  他不發一言,卻用悲傷的目光望著她。

  ——麻痹老子最受不了這種表情了。

  她歎了口氣,擦了擦鼻樑,「煩死了,這個答案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嗯。」

  「去你家陽臺上第三個花壇底下找,有我家鑰匙。你找到後,去我房間裡,在書桌上有個上鎖的鐵盒……裡面有你要的答案。」

  「好啦,我走了,此別無期……你自己多保重了。」

  <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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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看耶~ 可是為什麼最後BE了 ,這是第一部,那第二部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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