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松田陣平和櫻井曦月的初遇是在櫻花盛開的時節。
  透過餐廳的玻璃門,他一眼便看見了她。
  清淡的雪色長發柔順地披散肩頭,她穿著白色長裙坐在鋼琴前,長睫微垂半掩清澈的淺藍色眼眸,瑩白纖細的手指恍若瑩瑩月光在琴鍵上流動。
  她像月光一樣美麗。
  從那以後,只要有空他就會去這家餐廳吃飯。
  她看起來十七八歲,應該還在上大學,在這家餐廳彈鋼琴是兼職。
  櫻花凋零的那天,他坐在離她最近的位置,漫不經心吃著飯,聽她彈鋼琴。
  琴聲仿佛夜色中的花朵一樣溫柔。
  到了下班時間,他注視她纖細的身影推開餐廳玻璃門,走進外面的夜色。
  一個男人鬼鬼祟祟尾隨她。
  松田陣平擰緊眉,匆匆買單,跟上那男人,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她毫無察覺,在夜色中慢悠悠地走著,白色長裙隨著步伐搖曳,瑩白的腳踝若隱若現,似一抹瑩潤的月色。
  男人見她掏出鑰匙打開門,驀地伸手將她推進屋裡,反手關上門。
  松田陣平目光冷下來,一腳踹開門,迅速制伏了心懷不軌的男人。
  她怔怔地看著他們。
  松田陣平第一次那麼近距離看著她清澈的漂亮的淺藍色眼睛,他低聲說:「不要怕,我是警察。」
  她淺藍色眼睛濕潤了。
  口頭表達感謝後,次日,她親手做了和菓子送給他,再次表達感激之情。
  和菓子美得像幅畫,名字風雅,叫「朝露」,味道極好。
  ......
  春天的末尾,在櫻花上,依依不舍。
  過了段時間,樹枝上只剩幾朵稀稀疏疏的櫻花時,他向她告白了。
  那天下著濛濛小雨。
  她沒有拿傘,下班後見雨不大,便打算步行回家。
  細雨打落淡粉色的櫻花瓣。
  空氣中彌漫著清冷的雨水氣息和落花香。她喜歡在這麼美的雨景中漫步。
  松田陣平提出開車送她回家。
  櫻井曦月笑容淺淺婉謝了。
  被拒絕後,松田陣平沉默了會,突然很想吸煙,綿綿細雨阻止了他。
  細雨中,濕潤的淡粉色花瓣飄落她雪色長發上。
  想要掏香煙的手朝她伸過來,拈起她頭發上的花瓣,潮涼而柔軟。
  吸煙的衝動莫名變成告白的衝動。
  「我挺喜歡你的。」
  櫻井曦月睜大眼,愣愣地看著他。
  明知道她拒絕的可能性很大,他還是接著說了:「要不要考慮和我交往?」
  櫻井曦月長長的睫毛微顫。
  雨中花瓣飄落肌膚上的冰涼觸感讓她回想到被他救的那天。
  如果那天沒有他,她一定會被那個陌生男人……
  深入骨髓的冷和惡心。
  他是她的救命恩人。
  感激不是喜歡。
  她喜歡他嗎?
  櫻井曦月目光停在他黑色卷發上。
  她一直覺得卷卷的頭發超可愛。
  她喜歡他的卷發。
  她漾開溫柔的淺淺月光似的笑容,說:「好。」
第2章 紫藤
  四月末,櫻花落盡,紫藤開花。
  有一個可以想念的人,就是幸福。
  ——岩井俊二《情書》
  松田陣平買了兩張《情書》的電影票,在紫藤開花的那天送給櫻井曦月一張。
  這是他們的第一次約會。
  到了約會那天,松田陣平碰巧有緊急任務,需要立刻前往某處拆彈。
  「抱歉,突然有任務,今天不能去了。」
  他給她發郵件。
  到了警車上後,松田陣平看看手機,她還沒回復他。
  這段時間他能打幾百個字。
  她生氣了嗎?
  順利拆彈結束後,松田陣平打開手機。
  有兩封未讀郵件。
  「抱歉抱歉,我剛剛洗澡去了,才看見。」
  「 ^_^ 沒關系的,工作要緊。」
  看著手機屏幕上的微笑顏表情,松田陣平唇角浮起笑。
  手機屏幕在夜色中亮著微光,他手指飛快打字:
  「工作結束了。你現在在哪?」
  等了十幾秒,收到她回復的郵件:
  「在家做晚餐。」
  「松田警官辛苦啦,不嫌棄的話來我家吃飯吧?」
  他只去過她家一次,事發突然,對她家只有個模糊印像,庭院很大,種了許多花草。
  今天是第二次來到她家,他仔細觀察。
  庭院裡種著的樹是櫻花樹、梅花樹和五葉松,種著的花是山茶花、薔薇花、菊花和幾種他不認識的花,淺紅淡白,花色嬌艷。
  櫻井曦月領他進屋:「家裡只有我一個人,隨意就好。」
  飯廳的障子門半開。
  暈黃燈光籠著餐桌上的佳肴。厚蛋燒、生鲹魚片、照燒鮭魚、鯰魚甘露煮、豆腐裙帶菜味噌湯......
  松田陣平吃了一口魚肉,鮮美細嫩。
  「很好吃。」
  櫻井曦月彎了彎眼睛:「你喜歡吃就好。」
  雖然交往了,但他們連手都沒牽過,兩人之間還有層薄薄的屏障,她對他太過於客氣。
  吃完飯,櫻井曦月猶豫了片刻,問:「松田警官,你急著回家嗎?」
  吃飽喝足,他聲音懶洋洋的:「不急。」
  「那我們一起看會電視吧?」
  松田陣平目光在她泛起淡淡紅色的臉上頓了頓,挑起唇角,說:「好。」
  月光挾著花木的影子印在障子門上,她和他並肩坐在柔軟的米黃色沙發上,能隱隱聞見庭院飄來的淡淡花香。
  櫻井曦月摁了下遙控器,打開電視。
  沙發前的茶幾上有一個玻璃煙灰缸,玻璃晶瑩澄澈,看起來很干淨,像是剛買的,還未用過。
  察覺到松田陣平注視玻璃煙灰缸的目光,櫻井曦月開口:「這是我下午買的。我不會吸煙,但不討厭煙味。」
  不會吸煙還買煙灰缸......
  這只能說明是為了他買的。
  松田陣平唇角微揚。
  他從衣服口袋裡摸出盒香煙,銜起一根,用火機點燃。
  香煙的氣味彌漫開來。
  櫻井曦月摁著遙控器找好看的電視欄目。平日她不看電視,只看書,所以不知道哪個欄目好看。
  聞到煙味,她鼻翼微微翕動。
  松田陣平吐了一口煙:「不討厭,那喜歡嗎?」
  她莫名覺得煙味挺好聞的。
  櫻井曦月輕輕「嗯」了聲。
  松田陣平的身影在電視屏幕上顯現,櫻井曦月認真地看著。
  這是新聞,記者在追蹤報道拆彈情況。
  幾縷清淡美麗的雪色長發垂在她瑩白臉畔,她專注地看著電視屏幕上的他。
  松田陣平伸手,搭在她肩上。櫻井曦月微微一驚,轉過臉來看他。
  他唇角挑起笑:「真人就在你身邊,怎麼還那麼認真看電視裡的。」
  櫻井曦月臉頰暈開紅色,微微垂眸避開他眼睛,看著他白襯衫領子,含糊「唔」了聲。
  他修長的手裹著她瑩白纖細的手,摁了下她手中的遙控器,換了個電視台。
  她的手涼軟細膩,恍若微涼的柔軟月光,一時間他不想松手,於是握著她手又摁了下遙控器,換了個電視台。
  櫻井曦月有些不自在的咬了咬唇。
  松田陣平視線凝聚她唇上,粉色的唇瓣仿佛濕潤柔軟的粉色花瓣。
  第一次約會就接吻的話太快了吧......
  松田陣平松開她手,吸了口煙,按捺住衝動。
  「曦月。」
  「嗯?」
  「曦月。」他又叫了她一次。
  櫻井曦月懂他的意思了。
  「陣...平...」
  她嗓音又輕又軟,像柔軟的潔白羽毛輕輕撓了撓他的心髒。
  松田陣平再次吸了口煙,按捺住衝動。
第3章 初吻
  清晨的陽光灑在墓碑上。
  「爸爸媽媽,我來看你們了。」
  櫻井曦月拔掉墓前花瓶中枯萎的花朵,將凝露的白菊花插上。
  「我又夢見死亡了。」
  小時候,她以為自己做的夢只是夢。
  直到她夢見爸爸媽媽出車禍死了,哭著醒來告訴他們。爸爸媽媽笑著安慰她,說夢都是假的。
  吃完早餐,他們開車送她上學,回去的路上,他們像夢中一樣出車禍死了......
  之後,她夢見同學被海浪卷走身亡,還有親戚、朋友各種各樣的死亡。
  原來這不是夢,而是預知未來。
  改變未來很難很難,她努力拯救他們,有失敗,也有成功。
  她在溫暖的陽光中凝視冰冷的墓碑,輕聲說:「明天請保佑我吧。」
  ......
  翌日,風輕日暖,天氣很好。
  青竹簾映在梳妝台鏡子裡,櫻井曦月對著鏡子將長發挽起,麻醉劑和匕首放進外套口袋裡。
  風輕輕吹過,鏡中的青色竹簾微微晃動。
  鏡中的少女彎了彎眼睛:「曦月,加油呀。」
  如果這次她不能改變未來,陣平的朋友萩原研二今天會死,幾年後陣平也會死。
  「神谷鎮一號街到三號街的居民,都已經完成避難工作。」
  「第一現場,爆裂物處理完畢。」
  「目前,正護送松田隊長前往第二現場途中。」
  ......
  陽光中的灰塵在老舊深巷彌漫。
  殷紅的血濺到水泥牆上。
  濃郁的血腥味纏繞鼻尖。
  櫻井曦月踉蹌後退幾步,倚著牆坐在冰涼的地上。
  額頭的傷口滲出溫熱的鮮血,緩緩流下來,浸濕眉睫,模糊了視線。
  她抬手抹去眼睫上的血,緊緊盯著躺在地上的炸彈犯。
  炸彈犯的眼鏡在與她打鬥的過程中掉到地上,鏡片摔碎了,雙眼露出來。
  此時,他雙眼緊閉,一動不動躺在地上。
  麻醉劑生效了?
  她不敢大意,以防意外,脫下外套把炸彈犯雙手綁起來,然後撥打報警電話。
  額頭撞傷、腳踝扭傷、胳膊被匕首劃傷,都不是危及生命的傷。
  她很幸運。
  一定是爸爸媽媽暗中保護了她。
  櫻井曦月抱著膝蓋坐在地上,緊盯昏迷不醒的炸彈犯,等警察來。
  警車呼嘯而來。
  她和炸彈犯都被帶上車,因為受傷,警察先帶他們去醫院。
  有認識櫻井曦月的警官,給松田陣平打電話。
  醫院的空氣中總是彌漫著消毒水的氣味。
  「曦月!」
  櫻井曦月怔了怔,轉眸看向病房門口,是還穿著黑色防彈背心的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大步匆匆到了她面前,她坐在病床上,額頭和胳膊纏繞著厚厚的白色繃帶。
  他緊緊擰著眉,朝她伸手,手一時間不知道落在哪裡好。
  櫻井曦月輕輕握住他手,笑笑安撫他:「我沒事,都是小傷。」
  松田陣平回握她手,緊緊地。她能感到他手很熱,掌心有汗。
  交感神經興奮,比如焦慮、緊張、著急,手心便會出汗。
  他好像很擔心她......
  一旁的男警官干咳了聲:「請問可以開始做筆錄了嗎?」
  櫻井曦月赧然「嗯」了聲。
  做完筆錄,她隱隱感覺他情緒不對,好像生氣了?
  等負責筆錄的警官離開病房,櫻井曦月仰起臉來看他,輕聲問:「陣平,你生氣了嗎?」
  松田陣平戴上墨鏡,遮住眼底情緒:「我送你回家。」
  櫻井曦月輕輕眨了眨眼,確定他生氣了。
  可她不知道他為什麼生氣,也不知道該怎麼讓他消氣,只好輕輕「嗯」了聲,從病床起身,一瘸一拐地走。
  見她腳踝受傷了,松田陣平擰了擰眉,打橫抱起她。
  清淡的雪色長發散落他臂彎。
  櫻井曦月躺在他懷裡,看著他被墨鏡遮擋的眼睛。猶豫半晌,她抬起手,摟住他脖子:「陣平,對不起,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松田陣平腳步頓了頓:「為什麼不告訴我?」
  櫻井曦月知道他為什麼生氣了。
  「因為我害怕,」她聲音很輕,「我怕你像他們一樣不相信我,覺得我很可笑、是神經病、在詛咒他們......」
  「我理解他們的,他們不相信很正常,畢竟最初我自己都不相信。」
  「我是被收養的孩子,我還沒有報答養父母,甚至沒有救他們,眼睜睜看著他們像夢中一樣死去......我一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所以我才會努力救我所夢見的每一個人。」
  松田陣平抱著她走出醫院,消毒水氣味消失,夕陽的余暉灑在身上,暖暖的。
  「我相信,」他低頭看她,「你說的,我都相信。以後再夢見什麼記得告訴我,不要一個人冒險。」
  她眼裡泛起水光,清澈而瀲灩,眼角慢慢笑彎起來:「遵命,松田警官。」
  回到家後,暮色與夜色交織,淡淡的星子在天邊閃爍,清麗而朦朧。
  他將她輕輕放到軟榻上:「晚餐想吃什麼?」
  櫻井曦月眼睛亮晶晶的:「你要做給我吃嗎?」
  松田陣平散漫摘下墨鏡:「我的廚藝不如你好,不要太期待。」
  櫻井曦月彎了彎眼睛:「吃什麼都可以,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歡。」
  松田陣平唇角微微揚起。
  櫻井曦月伸手,拉著他袖子,不好意思的小聲問:「那個...你今天...還回家嗎?」
  松田陣平不答反問:「你想我走嗎?」
  「...不想。」
  他唇邊浮起漫不經心的笑:「那你就要收留我了。」
  ......
  障子門半開,夜風裹著庭院繁花的香氣飄進來。
  櫻井曦月低頭嗅了嗅自己身上的氣味,聞到淡淡的血腥。
  好難聞——
  她從軟榻上起身,踩著榻榻米一瘸一拐走出起居室,到了長廊。
  月亮慢悠悠爬到屋頂上。
  庭院裡紅色、白色、粉色的山茶花浸潤著月光,如夢一般盛開。
  前往浴室的路上,會途經廚房。
  廚房窗子敞開著,能看見松田陣平叼著煙做飯的身影。
  香煙的煙霧裊裊,與鍋裡冒出的熱氣交纏。
  松田陣平視線穿過煙霧、熱氣、窗子,停在櫻井曦月身上。她身後是大片大片盛開的山茶花。
  「我去...」遲疑片刻,她撒謊,「臥室換身衣服。」
  如果說去浴室洗澡,他一定不允許吧。
  松田陣平叼著煙含糊應了聲。
  櫻井曦月在衣櫃裡挑了條長及腳踝的白色睡裙,一手抱著浴巾和睡裙,一手打開浴室門。
  清水和沐浴露洗去身上的血腥味。
  傷口沾到水雖然很疼,但她很開心很期待。
  漫長的時間模糊了記憶,她模糊記得和爸爸媽媽一起睡覺的感覺是溫暖美好的。媽媽身上香香的。所以她也想身上香香的、干干淨淨的和他一起睡覺。
  做好晚餐,松田陣平在起居室沒看見她人,於是去她臥室。
  她臥室障子門緊緊關著,室內亮著暈黃的燈光,將門紙染黃。
  「曦月?」
  等了會,沒有任何動靜,松田陣平拉開障子門,室內空無一人。
  櫻井曦月一瘸一拐從浴室走出來,遠遠望見松田陣平站在她臥室門口的身影,有些心虛。
  「陣平。」
  松田陣平循聲看過去,月光下,她披散著雪色的長發,穿著長長的白色睡裙,一瘸一拐地走,瑩白纖細的腳踝若隱若現。
  他大步過去,將她抱起來,近看,她眉睫潮濕,肌膚瑩澈,似能滴出水來。
  松田陣平抱著她的手一緊:「你洗澡了?」
  櫻井曦月訥訥:「我小心避開傷口了...我想晚上睡覺的時候給你留下好印像。」
  松田陣平懷疑自己理解錯她意思了:「你想和我睡?」
  「自從爸爸媽媽去世後,我都是一個人睡,我很懷念曾經和他們一起睡覺的感覺。」想到什麼,她忐忑不安地問,「你更喜歡一個人睡,不想和我一起睡嗎?」
  松田陣平:「......」
  吃完晚飯後,他用行動告訴了她答案。他也去浴室洗了澡,換上她父親的干淨的青色浴衣。
  榻榻米上鋪著柔軟的被褥,她披散著長發,坐在被褥間看書。
  等他洗完澡走進臥室,她合上書,擱在一旁榻榻米上,眼睛亮亮地看著他。
  松田陣平唇角勾起散漫的笑:「想怎麼睡?」
  櫻井曦月慢慢眨了眨眼。還有什麼特殊的睡法嗎?
  她拍了拍左邊的白色枕頭:「你睡這裡,可以嗎?」
  這麼說是兩人蓋一床被子。松田陣平唇邊的笑散開,應了聲。
  「現在睡?」他問。
  「嗯!」
  松田陣平關上燈,月光如水一般流進室內。
  他借月光掀開被子,躺下來,枕著左邊松軟的枕頭。
  她在被褥間坐了半晌,被褥沾滿她的氣息,清淡的花香,應該是殘留她肌膚上的沐浴露的香氣,很好聞。
  櫻井曦月枕著右邊的白色枕頭,側躺著看他。
  室內唯有月光,光線幽曖,看不清臉上表情,只能看見模糊的輪廓。
  她伸手,瑩白纖細的手指似瑩瑩月色,輕輕地摸了摸他黑色卷發。
  「好可愛......」她聲音帶著軟軟的笑,「陣平,你的頭發好可愛,和我爸爸的頭發一樣呢。」
  松田陣平沉默了幾秒,懷疑她同意和他交往是有戀父情結。
  「曦月,我不是你爸爸。」
  櫻井曦月忍俊不禁:「雖然我腦袋受傷了,但沒有變傻。我當然知道你不是我爸爸。」
  松田陣平也伸手,撫摸她頭發。清淡的雪色長發鋪散了半床,清雪般淡涼柔軟。
  「你的頭發也很可愛。」
  比起可愛,用美麗形容更恰當。
  月光從榻榻米上,緩緩流到她雪色長發上。她好像摸夠了他頭發,滿足地收回手。
  「陣平,晚安。」
  櫻井曦月一只手輕輕地握著他浴衣袖子,合上眼。
  她就是想那麼單純的睡覺。
  松田陣平低低嘆了口氣:「晚安,曦月。」
  聽到他低嘆,櫻井曦月睜開眼:「陣平,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忍得難受。」
  櫻井曦月困惑:「忍什麼?」
  他漫不經心為她解答:「忍著不親你。」
  櫻井曦月:「......」
  櫻井曦月把臉埋進被子裡。
  半晌,她探出臉來,臉紅得發燙,小聲說:「不用忍的。」
  松田陣平頓了頓。
  暗曖的光中,他慢慢地靠近她,小心避開她傷口。
  漸漸近得能感受到彼此溫熱的呼吸。
  他微微低頭,吻上她唇,仿佛吻上濕潤柔軟的粉色花瓣。深入,唇齒間是露水櫻花的味道。
  櫻井曦月感覺他像是要吃了她一樣,有些不適應。
  灼熱的吻突然從她唇上下滑,脖頸、鎖骨,還在繼續向下,她忍不住叫他:「陣平。」
  松田陣平猛地頓住,抱著她一動不動,讓自己慢慢平靜下來。
  室內一時間靜得似能聽見月波流淌的聲音。
  平復後,他溫柔地吻了吻她唇:「曦月,好好睡吧,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嗯。」她像小動物一樣在他懷裡蹭了蹭,輕輕握著他浴衣袖子闔眼。
  晚安。
第4章 求婚
  醫院空氣中充斥著冰涼的消毒水氣味。
  櫻井曦月打開保溫桶蓋子,魚湯的香味彌漫開來,與消毒水氣味氤氳混合。
  端著湯碗在病床旁坐下,舀了一勺,吹溫,送到松田陣平唇邊。
  松田陣平坐在病床上,右肩纏著厚厚繃帶。這是在任務中受的傷。
  看著她抿唇,嚴肅而認真喂他的樣子,松田陣平微微笑著伸手點上她唇角:「不要那麼嚴肅,笑個吧。」
  櫻井曦月軟下眉眼,唇角彎起笑,小聲說:「我不喜歡醫院……」
  「那早些回家吧。」
  櫻井曦月輕輕搖頭:「我想留在這照顧你。」
  「這種程度的傷不用陪護。」松田陣平不想她太累。
  陪護過的人都知道,陪護很累很累。
  櫻井曦月默默舀了勺魚湯,吹溫,送到他嘴邊。
  等他嘴裡含著魚湯沒辦法說話時,她微微紅著臉說:「我舍不得走。」
  松田陣平頓住,含著魚湯,唇角不覺揚起。咽下後,他說:「那就不走。」
  吃完飯,松田陣平去盥洗室洗漱。他右肩受傷,櫻井曦月怕他動手疼,幫忙擰開牙膏蓋子,白色的牙膏擠到牙刷上,散發薄荷的清香。
  她好像將他當成易碎品來照顧。
  雖然不習慣被人那麼對待,但看著她認真的樣子,松田陣平心底漫起一團柔軟的情緒。
  洗漱後,松田陣平回病床躺下,櫻井曦月為他掖好被子。
  「曦月。」
  「嗯?」
  「過來些。」
  櫻井曦月過來。
  他伸手,握住她手,手指慢慢地與她手指交纏:「再近些。」
  櫻井曦月臉紅了起來,隱隱猜到他想要什麼。她繼續靠近他,近得能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
  她的唇與他的唇還有半指的距離。
  他眼裡盛滿了她的身影。
  櫻井曦月低頭,輕輕吻上他唇,然後離開。
  「晚安。」
  臉頰的紅色蔓延至耳尖,她垂眼看著白色被子,不好意思看他。
  淺淺的吻,像是濕潤柔軟的花瓣飄落他唇上,旋即被風吹走。
  一點也不滿足,反而讓他更渴了。
  松田陣平手放到她腦後,淡涼的雪色長發鋪滿掌心。
  微微按壓,她順著他力度低頭,濕潤柔軟的唇貼在他唇上,無法離開。
  他像在沙漠渴了很久,撬開她牙關,深入,濕潤柔軟的花飽含馥郁香氣和清甜花蜜。
  漫長的吻結束後,櫻井曦月臉紅得發燙。
  「下次記得這樣親。」他聲音喑啞。
  櫻井曦月:「......」
  櫻井曦月把臉埋進他懷裡。
  松田陣平的傷痊愈後,又過了幾天,到了情人節。
  日本有兩個情人節,每年的2月14日和3月14日。
  3月14日是白色情人節,男生回贈女生禮物。
  今天是二月份的情人節,雪花綿延不絕飄落,繁華的街道積滿了雪,白茫茫一片。
  櫻井曦月送松田陣平的禮物是極精致的黑色打火機,花了她一個月的工資。
  送完禮物,在餐廳用過晚餐,按她接下來的計劃,該去那裡了。
  想到那裡,她臉頰忽然暈出紅來,不好意思開口。
  走出餐廳,冬夜的寒氣襲來。
  松田陣平微微低垂著頭,幫她整理好圍巾。柔軟的白色圍巾裹著她脖頸,遮住了粉色的唇,露出漂亮的眉眼和鼻子。
  雪花落在鼻尖上,涼涼的。涼意讓她鎮靜了些,敢開口了。
  「陣平,我們接下來去那裡吧。」
  「那裡?」
  「就是那裡...那個...旅館......」
  櫻井曦月低頭,想要把整張臉都埋進圍巾裡。
  每次他和她親密接觸要到最後一步時,她莫名害怕,他便停下,好像忍得很辛苦的樣子。
  那個...旅館?
  情人旅館?
  松田陣平頓住:「確定?」
  曦月仍低垂著頭,白色的圍巾遮掩了暈紅的臉。
  她主動握住他手,軟軟地與他十指交纏:「...確定。」
  走進古香古色的日式情人旅館,女服務員熱情迎接他們:
  「請問住廂房,還是上房?」
  櫻井曦月臉埋進柔軟的白色圍巾裡,一聲不吭。
  松田陣平勾了勾唇角,握緊她手,與女服務員交談。
  女服務員沿著踏腳石領他們去了一間八疊的日式房間。
  室內好像開著暖氣,很暖和。戴著圍巾有些熱,櫻井曦月慢慢地解圍巾,小聲說:「你先洗吧。」
  等他走進浴室,她松了口氣。
  怦!
  怦!
  怦!
  ......
  心控制不住跳得很快,好像要跳出來。
  不行,她要冷靜要冷靜要冷靜。
  櫻井曦月打開紙拉窗,雪的涼氣灌進來。
  她趴在窗邊凝望庭院雪景。
  庭院裡種著四季花木,有的花枯萎了,有的樹落光了葉子,光禿禿的枯枝被積雪壓彎。
  一片白茫茫中,唯有四季常青的冷杉還綠著,白雪堆積寒翠上,清麗幽雅。
  「不冷麼。」
  濕潤的水汽伴著他的氣息從身後傳來。
  想到什麼,櫻井曦月連忙關上紙拉窗,有些懊惱:「抱歉,我忘記了,把暖氣都放跑了。」
  看他洗澡後穿著單薄的浴衣,櫻井曦月擔心地說:「快去床上蓋好被子吧,不要感冒了。」
  柔軟的情緒在心裡漫開,松田陣平勾起唇角:「你好像對我有什麼誤解。」
  「你男朋友可沒那麼脆弱。」他輕松地打橫抱起她,在榻榻米上走了幾步,將她放到柔軟的被褥間。
  被子是艷麗的花布紋棉被。
  「應該是你蓋好被子不要感冒了。」
  她清淡的雪色長發鋪散艷麗的被褥間,濃艷的色彩襯著瑩白的肌膚,空氣一時間變得濃稠。
  他眸光暗了暗,低頭吻上她唇。
  她唇被冬夜寒氣凍得很涼,吻了會,漸漸變熱。
  「我還沒洗澡......」
  「一會再洗。」
  冬宜密雪,有碎玉聲。
  窗外,雪漫漫飄灑,落在寒翠冷杉上的積雪越來越多,沉沉的潔白。
  結束後,她長發潮濕地黏在肌膚上,一動也不想動。
  松田陣平將她從被褥間抱了起來,朝浴室走去。
  櫻井曦月紅著臉掙扎:「我自己去洗。」
  松田陣平低頭看她:「確定?」
  櫻井曦月:「......」
  不確定。
  她真的有些難受,不想動彈。
  櫻井曦月自暴自棄閉上眼,把自己交給他。
  浴室裡彌漫著濕潤的水汽,比臥室還要暖和。
  櫻井曦月悄悄睜開眼,浴室很寬敞,白色的浴缸很大,兩個人躺裡面綽綽有余。
  兩個人......
  她驀地閉眼。
  他和她又在浴室濕潤的水汽和溫熱的水中消耗了很長一段時間。
  ......
  ............
  3月14日,白色情人節。
  游樂園殘留著未化的春雪。
  櫻井曦月像小孩子一樣玩得開心。
  玩完了鬼屋、過山車、海盜船,櫻井曦月下一個想玩旋轉木馬。
  目前排隊玩旋轉木馬的都是小孩子,作為成年人,她不好意思自己一個人去玩。
  「陣平。」她清澈的淺藍色眼睛水汪汪,含著期待,看著他。
  松田陣平頓了頓,目光在小孩子排成的長長隊伍轉了轉,又轉回她盈滿期待的眼睛上。
  他捏緊西裝外套口袋裡的煙盒。
  嗯——
  陪女朋友上刀山下火海都是應該的,更別說陪玩旋轉木馬了。
  他給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設,牽著她手去排隊。
  排在前面的小女孩回過頭,悄悄打量他們,害羞地說:「哥哥姐姐,你們長得好好看哦!」
  櫻井曦月彎眼笑著摸了摸小女孩頭發:「你也長得很好看哦。」
  陽光在地上慢悠悠地移動了幾釐米,輪到他們了。
  櫻井曦月興衝衝騎到可愛的白色木馬上。松田陣平騎上了她後面那匹馬。
  木馬在三月陽光中悠悠地旋轉。
  她頭發很長,垂到了馬背上。清淡的雪色長發垂垂曳曳。
  他在她後面的木馬上,只能看見她的背影。
  木馬一直旋轉,他一直追不到她。
  心裡莫名焦躁。
  西裝左口袋裡放著煙盒,右口袋裡放著他准備回贈她的禮物。
  松田陣平手伸進右口袋裡,摸到了黑絲絨戒指盒。沒有丟。
  玩完旋轉木馬後,櫻井曦月還沒想好接下來玩什麼,松田陣平開口:
  「接下來玩摩天輪吧。」
  「好呀。」
  跨進摩天輪紅色車廂,她和他並肩坐在座椅上。
  摩天輪漸漸地升高,櫻井曦月眼睛亮亮地透過玻璃窗望著外面。
  人群和建築物在視線中慢慢變小,初綻的櫻花模糊成一團粉色,似從天邊散落下來的雲霞。
  松田陣平瞥了眼車廂裡禁煙的標志,按捺住吸煙的衝動。
  她認真地凝望窗外風景,將他完全忽略了。
  「曦月。」他叫她。
  「嗯?」她目光從窗外收回來,清澈的淺藍色眼睛看著他。
  「聽說過摩天輪的傳說嗎?」
  櫻井曦月臉頰泛起淡淡的紅色:「聽說過......」
  傳說,當摩天輪升到最高點時,與戀人親吻,就會永遠走下去。
  此時,摩天輪將要升到最高點了,平視能望見西邊煙粉色的天空。
  松田陣平低頭慢慢地靠近她,距她唇三釐米的地方停住:「你信嗎?」
  不信。
  可這種傳說太過於美好,她不想錯過。
  櫻井曦月抬手,摟住他脖子。等到摩天輪到了最高點時,她吻上他嘴唇。
  她濕潤柔軟的唇單純地貼在他唇上,溫熱的氣息似溫軟的花香。
  時光變得甜膩。
  感覺不到時光流逝了多少,她暈紅著臉離開他嘴唇。
  透過車廂的玻璃窗,平視著望不到煙粉色的天空了。摩天輪離最低點越來越近。
  已經接吻過那麼多次,每次親吻她還是會害羞。吻後,她總是不好意思看他。
  松田陣平捧著她臉,讓她看著他。
  「曦月,你想永遠和我在一起,對嗎?」
  「對...」
  櫻井曦月眸子漾出羞澀的光,看著他眼睛,承認了。
  松田陣平眼睛溢滿了笑:「我也想永遠和你在一起,永遠照顧你。」
  他從西裝外套口袋裡摸出黑絲絨戒指盒,打開盒子,美麗的鑽戒露出來。
  「你願意嫁給我嗎?」
  櫻井曦月怔住。
  鑽石閃著純淨美麗的光。
  光不刺眼,但她眼睛泛酸,泛起淚光,莫名想哭。
  「願意。」聲音帶著淡淡鼻音。
  眼中含著水,一切都變得模糊。櫻井曦月模糊地看著他為她戴上戒指,冰涼的銀色指環圈著手指,鑽石閃著光。
  然後他吻干她眼中的淚,一切變得清晰。那麼清晰,她會不好意思說接下來的話。
  櫻井曦月撲進他懷裡,藏起臉:
  「陣平,我喜歡你,全世界最喜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