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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漫)輔佐官大人快娶我!》作者:指露為霜【完結+番外】

《(綜漫)輔佐官大人快娶我!》作者:指露為霜【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603個瀏覽者
文案:

#千錯萬錯都是白澤的錯
---------------
母胎solo上千年的阿保,在被第38任男友甩後,於眾合地獄買醉的時候遇到了一個長得好看、說話又好聽,她本人稱之為「第39個春天」的男人。

奈何喝斷片酒醒後,記憶裡那男人的臉被糊上了高斯模糊,但依稀間她還是記住了對方的一個顯著特征——

狹長的上吊眼。

就在她下決心要踏上漫漫尋愛之路時,電視上播送的地獄訪談節目裡,她的「春天」居然自己出現了!!!
  
看著電視上侃侃而談的儀態威嚴的男人,當晚阿保收拾包袱直奔閻魔殿,開始了那名為「成為輔佐官大人妻子」的新娘修行……

----文案表述有限,以文章內容為准----

通知:本文將於2025/2/24入v,屆時掉落萬字肥章,大家麻煩來捧場!隨機發紅包啦!

#設定:
女主沙雕有傻福,可愛到讓人無法拒絕
男主鬼燈,日常被求婚加善後和報復前情敵
女追男,然而騷套路的鬼燈不會讓你失望:)
白澤處境不用我說你們都懂
反響好就開。

內容標簽: 綜漫 因緣邂逅 近水樓台 相愛相殺 輕松
一句話簡介:女主瘋狂求愛地獄輔佐官
立意:學習成長,獨立選擇自己的人生,擺脫被動的命運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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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輔佐官夫人,出擊!

  眾合地獄花街,狐狸先生的誘惑。

  晦暗的酒館內,狐狸侍郎們端著餐飲穿梭於客人之間,熱鬧非凡。

  「阿保啊,這次真的要走了嗎?」

  阿布奶奶顫巍巍地伸手拉住少女阿保。

  阿保安心地拍了拍她的手,志在必得:「我這次一定能夠順利嫁出去的,阿布。」

  「誒,阿保你還沒死心麼,這都第幾個了?二十五,不對,二十八個了吧?」

  「第三十九個……」

  「……對不起。」

  兩人外表看上去年紀相差很多,但實際上阿布和阿保生前是同一個時代的人,還是同年同月生但不同死的閨蜜。

  「阿妙姐不也是找了十幾個男人才把自己嫁出去的嗎?」阿保不以為然。

  「我怎麼可能和你一樣?」

  一旁被cue的中年美婦阿妙端起桌上的酒杯優雅地抿了一小口,又撥了撥頭發,滿臉的風情。

  「姐的男人排隊等著挑,你能認識一個半個靠譜的男人就不錯了,這一次估計又是沒幾天就哭著跑回來。」

  渣男磁石,說的就是阿保。

  縱觀阿保的情史,真真可以用一個「慘」字來形容。

  還活著的時候,年紀輕輕的阿保就遇到萬裡挑一的渣男,最後甚至被滅了口。

  到了地獄依舊渴望愛情的阿保,男人緣仍然一如既往糟糕。

  知道阿保過去的人無一例外都會勸她對男人死心,但純粹又固執的阿保還是相信自己會有找到真愛的那天。

  「所以這一次又是哪個倒霉蛋被你盯上了?」

  阿妙在一旁不抱期望地擺了擺手,雖然不看好,但身為好友還是得把把關的。

  聞言阿保有些靦腆地捧著臉,一張俏麗的臉上滿是羞澀,當下扭捏著:「真是難為情,光是回想起來就忍不住臉紅紅心跳跳!」

  阿妙和阿布對視一眼,開始了意念交流。

  阿妙:這次你賭幾天?

  阿布拍拍老腰,睜開犀利的雙眼,比了個三。

  阿妙捂臉,神情有些悲壯。

  不是對好友不信任,而是實在沒法信任,這都多少年過去了,阿保的單相思隔段時間就會上演一次,她們都見怪不怪了。

  感受到她們質疑的視線,阿保撅了撅嘴,不服氣地挺了挺胸,擲地有聲道:「這次是實打實的公務員哦!」

  公務員?

  阿妙與阿布又一次交換眼神,剛要說話,那邊阿保突然興奮,像是發現新大陸,指著一旁的電視機的訪談畫面笑得很開心──

  「就是他啦,閻魔廳的鬼燈大人,真的是公務員呀!」

  愣了幾秒,兩個老小姐妹面面相覷,交換了眼神,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肯定是被男人騙多了腦子壞掉了,嗯。

  #2

  兩個月前,阿保本還沉浸在和第三十八任男友的七日之癢中。

  然而就在第八天,男友當眾劈腿的場面好死不死被她同村的親戚撞見了,還拍了照片。

  阿保一時接受不了便去找渣男對質,結果對方壓根就不承認和她交往過,還對她進行了言語攻擊。

  傷心過度的阿保把自己鎖在家,等到壓力積攢到無法忍耐的程度後,她照例去了趟眾合地獄喝酒買醉。

  都說來這裡買醉快樂似神仙,可等到她一車酒下了肚,心中還是不見暢快,於是變本加厲越喝越多。

  喝多了就哭,哭著又繼續喝,只求能麻痹自己。

  周圍都是成雙入對的男女,她就是眼紅,她就是難過,就是不滿,為什麼她總是遇到這種事?

  只可惜上天不能給她送一個溫柔體貼的男人,就因為她是鬼,不歸天國管嗎?

  彼時,她並不知道自己的豪爽酒量引來了周圍人的注意,此刻的她滿門心思沉溺於悲傷之中無法自拔。

  隨後,奇妙事情發生了——

  酒過三巡,她喝到迷糊的時候,依稀感覺有男人過來和她搭訕,不過因為喝太多雙眼遲遲無法聚焦,她眼前的那張臉跟糊了一層霧一樣始終看不清。

  在一次眼神聚焦時,她努力地看清了眼前的那雙──極具標志性的狹長眼眸。

  「真可憐,喧鬧的夜市裡獨自買醉的女性真的好無助,讓人好心疼,我今天也剛好失戀,讓我們兩個互相舔舐彼此的傷口吧。」

  「所以,我可以坐你旁邊嗎?」

  男人溫和的嗓音傳來,讓她感覺似乎是做夢,並不真切。

  之後的事阿保也記不太清楚了,只覺得對方好溫柔,好有耐心,聽著她發牢騷,陪她一起度過這煎熬的時光。

  之後清醒過來的時候,她躺在情人旅館的床上,衣衫不整,但只有她一個人。

  房間內似乎有大戰過的痕跡——可能不只是那方面的「大戰」,畢竟屋頂被開了個大窟窿。

  阿保努力回想著,卻只能想起零星的片段,不過片段裡男人的溫柔令她窒息,她無可救藥地陷進去了。

  雖然很扯,但她已經告別了第三十八個冬天,目前迎來了第三十九個春天。

  她又好了。

  失敗的經驗多了,適應能力也隨之變強,對她來說,失戀的唯一治療方式就是開啟一段新戀愛,她本人對此堅信無疑。

  所以,她要去找那個第三十九個春天啦!

  不過在人口膨脹後的地獄裡要找一個只存在於「概念」中的男人談何容易,因此她每天一有時間就去眾合地獄蹲守。

  而這一蹲就是兩個月,完全沒有收獲。

  就在她的失戀候群症就要發作的時候,她在電視上看到了那個所謂的三十九春。

  只是一眼,就確定了那個男人就是她的往後余生。

  那個儀態,威嚴又內斂,長相帥氣,體格健碩,聲音磁性又充滿男人味。

  她盯著電視上受訪者的介紹:

  閻魔廳,閻魔大人輔佐官,鬼燈大人。

  那一瞬,她腦袋裡只剩下一個念頭——

  好想給他生好多好多小小鬼燈。

  太棒了!

  反應過來後,她火速回了家然後收拾行李。

  這一次的戀愛一定會成功的!

  ……

  #


第2章 那晚喝多了,您真的忘了嗎?

  閻魔廳。

  「鬼燈君,鬼燈君。」

  難得是休息時間,體格龐大、摸魚中的閻魔大人百無聊賴地坐在廳堂正中央的大椅子上,呼喚著一側認真工作的副官,鬼燈。

  連喊了幾聲都沒有回應,最後閻魔大人只得艱難地滑下座位,邁著沉重的步伐向一旁「嬌小」的鬼燈走去。

  「鬼燈君,很難得看到你苦惱的樣子,是發生了什麼事嗎?」面癱工作狂這幅傷腦筋的樣子真的很新鮮。

  聽到閻魔大人的聲音,鬼燈放下筆,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確定是休息時間後,嘖了聲,表情才從不耐煩轉為平靜。

  閻魔大人:你剛剛看時間了吧,而且也嘖了吧?!老夫才沒有偷懶哦!

  「閻魔大人又有什麼事?」鬼燈蠻不情願,但還是恭敬有禮。

  閻魔大人:「老夫看你不對勁才想著關心你一下,你滿臉嫌棄的樣子真的太過分了。」

  「只是剛好遇到了些麻煩,我現在並沒有時間因為您整日無所事事、想著偷懶不干活而嫌棄您。」鬼燈又拿起了金魚草筆,按了幾下,忍不住嘆了口氣。

  「所以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事實上,這個月鐵鑊處情況不大樂觀。」

  鬼燈把記錄了近來的各大地獄支出明細和出現的情況卷宗遞給了閻魔大人,後者看到密密麻麻的字就開始犯頭暈找借口推脫。

  鬼燈睨了他一眼,完全不抱期待,隨後收起東西,繼續說道:

  「獄卒們反映最近的刑具質量不大合格,已經有許多設備老化得十分厲害,我正苦惱要不要換一家供應商,但這方面一直是地獄支出最大的地方。」

  「確實是個問題呢,那有合適的選擇嗎?」閻魔大人若有所思。

  「有的,上午的時候我特地帶著企劃案去拜訪了號稱地獄質量最鐵的供應商,但吃了閉門羹。」

  「居然能讓鬼燈君吃閉門羹……有點厲害啊。」

  「我聽到了喲,閻魔大人。」

  「咳咳咳,老夫什麼也沒說。」

  閻魔大人很是意外,地獄裡居然有人敢下這位雷厲風行的輔佐官的面子,這倒是讓人很好奇了。

  鬼燈拿出手裡的調查文件遞給了閻魔大人,隨後道:

  「聽說是最寵愛的小女兒離家出走導致家中上上下下都不安寧,這才推辭了我。」

  枯燥的工作之余,能聽到工作狂嘴裡說出無關工作的話題實在有趣,閻魔大人來了干勁,看著手裡的人物調查報告,滿臉興趣。

  鬼燈本要潑冷水,外頭卻傳來了獄卒的通報。

  「鬼燈大人,外面有個自稱是您戀人的女子來拜訪您。」

  「什麼什麼?鬼燈君的戀人?!!」

  閻魔大人差點沒蹦起來,當下丟了手裡的東西,八卦之魂燃燒了起來。

  但鬼燈一個眼神掃過來,小巨人瞬間安分,像個小學生一樣乖巧懂事地舉手提問:「鬼燈君什麼時候交女朋友了呀?」

  鬼燈不語,他也想知道答案。

  #2

  閻魔廳的裝潢很氣派,地方很寬敞,廳室又深又廣,仿佛看不到盡頭。

  不愧是專門審訊現世亡者的地方,能容納那樣多的地獄和亡者,自然不會小到哪裡去。

  阿保打量著周圍的裝修以及路過的形形色|色的亡者,從閻魔廳裡出來的獄卒幾乎都長得高大生猛,扛著武器凶神惡煞的樣子教人退避三舍。

  阿保並不害怕這些,反而十分感興趣地張望著,畢竟是未來戀人工作的地方,而且她還想知道更多關於那個人的事情——

  他們之間雖只有那一晚短暫的接觸,但她相信時間會填滿一切的。

  接待的獄卒並沒有怠慢她,反而因為她自報「鬼燈女友」的名號而對她多加招待,又是端茶又是噓寒問暖的。

  三言兩語間,能從旁人的態度看出鬼燈是個倍受尊敬的人,這讓她更加期待之後的會面了,她相信自己的三十九春不會看走眼的!

  她今天特意打扮過,身上穿的是衣櫃裡最好最新的和服,發型和妝容上也花了不少時間。

  說現在地獄很流行現世那套潮流打扮,但生前就比較傳統的她還是接受不了迷你裙,不過如果鬼燈喜歡的話她之後也會努力試試看的。

  等人的空檔,她在心裡一遍遍預演一會碰面時的說辭。

  上次見面不算體面,她還一點也不清醒,這次說什麼都得好好展現一下自己才行。這麼想著,阿保握拳給自己打打氣。

  到達現場的鬼燈看到的便是阿保正在握拳打氣的場面,身形窈窕又年輕漂亮的女性,在充滿怨氣和暴力的閻魔廳裡是不常見的,更何況她的氣質和這裡是那麼得格格不入。

  「鬼燈大人,就是那邊的哪位。」把人帶到後,獄卒便忙自己的事去了。

  閻魔大人本來也要來,但被鬼燈以工作完成不了沒資格休息為由,給留在了閻魔殿繼續處理如山一般的工作,但鬼燈很清楚,那個八卦成性的人是不可能乖乖聽話的。

  思及此處,他一個猝不及防的回頭,犀利的視線掃過後方拐角處,一團大黑影明顯瑟縮了下隨後快速躲了起來,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嘖。

  鬼燈並不打算在此事上浪費時間,當下便朝著年輕女子的方向走去。

  她並沒有意識到他的靠近,一雙淺粉的圓潤唇瓣無意識地嘟起,表情略有些呆滯,或許只是單純在發呆。

  他一直都在打量著——她的長相是特別乖巧柔順的那一掛,深灰色的長發被她用一根發簪盤在了腦後,那一身深色得體的和服很是襯她那健康又漂亮的奶白色肌膚。

  看著是個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略顯保守呆板的人,但成年女性姣好曲線不是說藏就能藏得住的,可一些小動作細節又體現出她尚且涉世未深,像這樣的人不該出現在這麼復雜的地方。

  「日安。」

  鬼燈在她身側幾步遠的地方站定,主動出聲打招呼。

  但對方似乎並未察覺,於是他有禮地輕咳一聲,這才將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人拉回了現實。

  「誒?」

  她忽然回頭,一雙眼瞪得圓溜溜的,似乎有被嚇到,臉上的愕然不加掩飾,而在對上身後那一雙深刻入記憶裡的狹長眸子,阿保失了神。

  那一道不帶感情和溫度的審視視線仿佛擁有魔力,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抽走了她的靈魂,她短暫地忘記了呼吸,也忘記了心跳。

  那一瞬間,阿保忽然理解了什麼叫「一眼萬年」。

  「阿保小姐?」

  啊,聲音也好棒。

  就算過去可能心動了許多次,但從未有過一個男人像他這樣令她的心如此波瀾壯闊——他真的太棒了!

  她痴迷又貪戀的目光糾纏在他身上,越看越感嘆,那是何等偉岸的身形!何等渾厚磁性的聲音!僅僅只是一個眼神都是這樣有魄力!

  神啊,如果這是夢的話她寧願永遠都不要醒來……世間怎會有如此完美的男人?

  「阿保小姐。」

  「啊,小女是!」

  阿保意識到自己失態了,當下慌亂地低下了頭。

  怎麼能夠那樣明目張膽地盯著人家的臉看呢,太失禮了啊,他不會覺得冒犯吧?阿保一邊在心裡數落自己的失態,一邊卻又忍不住偷偷開心。

  鬼燈大人真的太棒了,她的苦日子真的熬到頭了。

  余光掃了眼後方暗中觀察的閻魔大人,鬼燈想了想便主動提出換個地方再談,畢竟這裡人多嘈雜,不是說話的地方。

  阿保點頭應下,邁著小步乖巧地跟在鬼燈身後,忍不住仰著頭捧著臉,痴痴地看著他的背影,瞧!這男人怎麼能長這麼高呢,肩膀又寬又有安全感,靠上去不知道舒不舒服?

  肯定很舒服!她捧著發紅發漲的臉羞澀地想著。

  阿保在後面快扭成了麻花,背後全是粉色的小花花,相當的陶醉。而這一切沒能逃過鬼燈的雙眼,他一邊走著,不忘打量著她。

  以他閱人無數的經驗判斷,這個人單純得就差把心思寫在臉上,絕對不是什麼欺詐師,所以如果是他判斷有誤,那她一定相當厲害。

  他不動聲色:「勞煩阿保小姐走這一趟,不知您今日到此所謂何事?」

  撞進那雙狹長的眸子,阿保心中蕩開,有些手忙腳亂地低下頭胡亂地張口:「因、因為小女、我,呃,小女……」

  「您自然一些即可,不必過度緊張拘謹。」鬼燈平靜又溫和地說道,對待上司工作極度抖S的他,對女性卻相當謙和有禮。

  「因為我想見您。」

  她絞著手指,說得很小聲,卻一字不漏地入了他的耳。

  果然很純粹,而且比想像中要直接一些。

  鬼燈毫不掩飾地盯著她看,對她那番直白得近乎告白的發言顯得淡定無比:「恕我失禮,阿保小姐與我在此之前應該並沒有什麼交集才對,何出此言?」

  阿保一愣,停下腳步錯愕地看著他。

  鬼燈當即也停下,居高臨下地凝視著她,將她臉上所有的變化都記在心裡。

  一開始似乎是意外,慢慢的,轉變成了難以相信,最後變成了回避和尷尬,短短數秒時間她臉上的表情很是豐富,可以說是什麼都寫在了臉上,足以見得單純得很。

  好一會,她有些支支吾吾開口:「您、您真的不記得了嗎?」

  「記得什麼?」

  「……有些難為情,您真的不記得了嗎?」她扭捏了起來,神情很是局促和焦慮。

  「您不說我恐怕一直不明白。」

  在原地糾結了一陣,阿保很是無助,無果,她有些緊張地掃視起四周來,確認沒有人後,她上前一步,剛開口卻羞恥地卻低下了頭,像是在檢討一般。

  「我……」

  她習慣性絞著手指,臉越來越紅,聲音也是越來越小,再抬頭時,能夠看見那雙清澈的眼睛紅紅的,眼眶裡有淚花在打轉,看上去像是被欺負後的小孩,可憐極了。

  等了好一會,才聽到她結巴道——

  「您、我,呃,那晚,我們……喝多了然後……呃,那、那個了……您、您真的都忘記了嗎?」

  ……

  #


第3章 我比較慢熱,可以先接觸。

  喝多了,然後那個了。

  這番說辭簡直荒唐,千年以來他從未喝醉過,又談何酒後亂性?

  在這方面,鬼燈對自己是絕對自信的。

  「您,您真的不記得了嗎?」

  聽說有的人是會喝斷片的,如果對方是這種情況的話,那真的是糟透了。

  她絞著手指,越說臉越紅,聲音也是越來越小,再抬頭時,雙頰已然紅撲撲的,整個人看上去像朵嬌艷欲滴的花。

  那頭的審視依舊居高臨下,那雙銳利如鷹隼般的眼神教她無處遁形,讓她愈發羞澀,她還是頭一次和這種充滿威壓的男人對峙,雖然對方始終有禮讓人一點也不覺得冒犯和抗拒,但她還是有些手足無措。

  關上門後,鬼燈給阿保倒了杯茶,兩人此刻在閻魔廳特設的招待室裡,雖然不算寬敞,但很適合談話。

  「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鬼燈在她對面坐下,平靜而有禮地問道。

  阿保捧著茶杯,乖巧地點點頭,抬頭時撞上對方的眼神冷不防又是一陣扭捏羞赧,她努力維持著矜持,心裡卻激動不已。

  單是泡茶,他看上去十分熟練,她相信這樣注重儀式感的人,一定很會過日子。

  「事已至此,按剛才所說的,您之後有什麼打算?」

  他沒有馬上戳穿,而是順著她的意思以求套出更多信息來。

  本來,他也沒有理由去相信一個陌生人的一面之詞。

  天真如阿保自然不會知道眼前這看似有禮的男人,其實正在盤算著如何料理她。

  阿保眨眨眼,小心翼翼地望著他,不管怎麼看還是覺得能夠遇到一個如此優秀的人是何等的幸運。

  而後她握緊了茶杯,鼓起勇氣道:「請、請和我……交、交往……好嗎?」

  怕他覺得唐突,她弱弱地補了句:「如果覺得冒犯的話,先做朋友接觸一陣子……也是可以的。」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一點底氣也沒有。本來想好的是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但她擔心對方會以此被嚇退,所以急不得,感情什麼的慢慢培養也是可以的。

  「……」

  鬼燈那頭沒有立刻回復,以他閱鬼無數的經驗來判斷,她並沒有撒謊,那副真誠的姿態是裝不出來的。

  一開始說的「那個」,只能是她一廂情願。

  或許是什麼待矯正的人格,也或者是認錯人了。

  鬼燈的沉默讓她忍不住焦慮起來,一邊偷偷打量著他,發現他壓根不為所動,且喜形不露於表面,讓她越發焦躁不安:「……那、那天晚上我是第一次,我也不是想要以此脅迫你,只是、只是覺得您應該是值得我信賴的人所以才……」

  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啊……

  他的表現令她失望,她記得那天晚上他說過許多甜蜜的話,那樣熱情似火的一個人怎麼到了白天就變了另外一副樣子?她本以為一切都會很順利的,現在他是打算不認賬嗎?

  阿保沒有設想過這種可能性,從在電視上再次看到他的一瞬間開始,她的心裡已經裝不下其他男人了。

  不僅僅是緣分。初次見面或許是酒精作祟,但這第二次的見面她很清醒也很肯定,自己對這個男人,一見鐘情了。

  阿保看上去要哭了,眼裡的淚花在打轉著,而她強忍著不哭出來,鼻子眼眶都紅紅的,委屈得像只被拋棄的小兔子。

  鬼燈看著她半晌,語氣平靜:「恕我冒昧,關於你說的『那個晚上』具體是什麼時候?」

  這句話毫無疑問成了壓垮阿保理智和羞愧的最後一根稻草,她不是傻子,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她又怎麼會感受不到他在否定那個夜晚呢?

  不就是被拒絕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她之前也已經被拒絕了38次,也不差這一次了。

  但阿保還是覺得心痛得無法呼吸,她低頭輕輕抹了抹淚,吸了吸鼻子,深吸口氣,隨後從位置上站起。

  鬼燈看著她低著頭默不作聲地走到門邊,只聽她有些顫抖的聲音傳來——

  「很抱歉,打擾您這麼長時間,讓您見笑了,我這就離開。」

  開了門,阿保在心裡悄悄替自己的第三十九段無疾而終的戀情劃上了個句號。

  本以為身心交付出去了,就能換回一個好的結果,想不到最後還是錯付了,只能怪她自己運氣太差。

  或許她早該清醒了,阿妙他們說的也許才是對的,她本應該早點對男人死心的,像她這樣的人大概永遠都沒有辦法擁有真正的幸福吧。

  鬼燈沒有開口挽留,靜默地注視著她的背影,原先還很明媚開朗的她此刻垂頭喪氣的樣子讓人有些於心不忍。

  他並不會因此心軟,畢竟那和他無關。

  哢噠一聲,門被輕輕關上,室內只剩下了鬼燈。

  他的腦海不由自主回放起了少女那委屈又帶了些哀怨的小表情,就在他頓悟之時,外頭突然響起一聲刺耳女性尖叫,接著是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伴隨著重物倒地的聲音,最後終歸於靜。

  鬼燈沒有猶豫,開門徑直出去,卻見獄卒們裡三圈外三圈地聚在了一塊,他一聲令下,其他人散開,就見中間有一名體格強健的亡者正被幾名獄卒壓制著,而倒在他旁邊的則是前不久才和他不歡而散的阿保。

  看樣子應該是在押送亡者的路上出了意外,出逃的亡者在逃跑的過程中誤傷了恰好路過的阿保。

  「真的很抱歉,目前亡者的情況已經穩定,至於這位小姐則是被推倒撞到一邊的柱子暈過去了。」一邊負責押送的獄卒跟鬼燈彙報著,「我們會負責處理好的,請您不用擔心。」

  這會已經有幾個身強體壯的獄卒朝阿保走去,鬼燈想了想,便攔下了他們:「還是我來吧,我們認識。」

  正好他也有些事情想確認一下。

  #2

  「鬼燈君還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啊,難得人家女孩子找上門來了,卻因為照顧不周到害得人家躺醫護室裡了呢。」

  閻魔大人數落著鬼燈的不是,一邊卻又忍不住八卦,「這麼可愛的女孩子,你是怎麼認識的呀?」

  雖然剛剛在走廊裡他偷聽了一部分,但因為隔得有些遠所以也沒聽到多少,看著兩人,閻魔大人全靠腦補幻想出了暗送秋波羞澀的少女對上油鹽不進的冷酷男人的經典橋段。

  鬼燈掃了眼還在昏睡中的阿保,再看向閻魔大人時表情立馬變得嫌棄:「她需要靜養,麻煩您控制一下音量。」

  這一指責,閻魔大人立刻捂住嘴巴,眼睛卻亮晶晶的,一副不刨根究底決不放棄的樣子。

  鬼燈嘆了口氣,拿起一旁的文件,示意閻魔大人去外頭再說。

  輕輕帶上門,兩人站在門口,鬼燈控制著音量,輕聲道:「或許是有些誤會,我猜想她或許認錯人了。」

  他不覺得她在撒謊,那麼也只剩下了她認錯人的這一種可能性。既然是酒醉以後發生的事情,那麼極有可能是鬧了烏龍,他雖不清楚為何她如此堅定和她度過一夜的人是他,但要證明清白並不是難事。

  只要他能出示不在場證明即可。

  如果知道了真相,她一定會崩潰。想到這,鬼燈下意識看了下病房的方向,而這一看讓一旁的閻魔大人理解為擔心,忍不住姨母笑,下一秒立馬收到了鬼燈的眼刀。

  「我和那位關系純粹,請您不要做多余的揣測,於我於她而言都會很困擾的。」

  「那鬼燈君打算怎麼做?」閻魔大人又道。

  鬼燈沒有回話,視線卻是落在了手中那份文件上,隔了一會,他忽然出聲:「……倒也不是不能接觸。」

  「唔,這才是冷酷無情的鬼燈君……誒?!你說什麼了?!」閻魔大人以為自己聽錯了,聲音突然拔高,當即收獲鬼燈一記凶狠的眼刀。

  「麻煩您降低一下噪音。」鬼燈皺眉。

  閻魔大人掩嘴滿臉詫異:「老夫沒聽錯吧,你這是要談戀愛啦?」

  「……只是接觸而已。」

  「那你是想要不負責任玩弄人家的感情嗎?」

  「……」

  「怎麼能這樣鬼燈君,男人對待感情要真誠如一,不專心的話可是要下眾合地獄的喲!」

  這哄小孩的語氣令鬼燈額上青筋暴起,隨後他表情扭曲,語氣很是危險:「請馬上停止您的毫無意義的揣測,別的倒無所謂,唯獨不想被您教育待人處事,這讓我感覺很火大。」

  「啊呀,鬼燈君要聽進老人言哦。」

  「突然想起來您的工作似乎還未完成,看來是要通宵了呢,閻魔大人。」

  「……鬼燈君真的是魔鬼!」

  「畢竟,這裡可是最險惡的地獄啊,我可不是什麼良善之人。」

  鬼燈核善的笑容ing。

  阿保是在下午的時候醒來的,她有些迷茫地張望著四周,感到陌生無比,頭上的傷口隱隱作痛著,讓她回憶起了白天時發生的一系列荒唐的事來。

  說到底,她就不該來這裡的。

  掀開被子,赤腳踩在地上,涼意從腳心竄到身體各處,她哆嗦了一下,而這時外頭的門被人拉開,阿保一愣,回頭一看,卻是令她自慚形穢的鬼燈。

  「很、很抱歉,我這就走。」她狼狽地想要快點逃離。

  「請等一下。」鬼燈輕輕帶上門,走到她身邊,把一個食盒放下,稍稍俯身,遷就她嬌小的個子。

  視線先掃過她處理過的傷口上,而後來到那一張素淨清麗的小臉上,對上那一雙清澈的眸子:「關於您之前提出的想法,我認為並無不可。」

  聞言,阿保睜大了雙眼,滿臉的驚訝。

  將她的反應收入眼底,鬼燈平靜道:「我本人比較慢熱,所以我認為先接觸一陣子會比較好,不知道您那邊想法如何?」

  ……啊?

  她這是在做夢嗎?她果然還沒醒吧?怎麼可能昏倒醒來以後事情就完全扭轉了呢?!她一定是在做夢。

  看她失神,鬼燈又道:「您是不願意嗎?」

  「怎麼可能不願意!」她脫口而出,下一秒卻又因為羞臊而捂住了嘴,低下頭整個人像只煮熟的蝦縮成了一團。

  啊啊啊……他會不會覺得她太心急了?

  可是,可是……

  她好開心啊。

  神啊,她不想從夢裡醒來!

  ……

  #


第4章 戀愛腦養成

  地獄,閻魔廳。

  抱著裹了花布的便當盒,阿保腳步歡快地行走在人來人往的閻魔廳內,頭上雖然纏著紗布,卻阻擋不了她將要見到心上人的喜悅心情。

  她對自己的廚藝還是很有信心的,畢竟這麼多年的戀愛經驗不是擺設,她曾經的一任男友是個有名的廚師,為此她花了不少時間精進自己的廚藝。

  現在想起來,戀愛經驗豐富倒也不是什麼壞事嘛。

  少女哼著小曲,熱情又開朗地跟路過的每一個獄卒打招呼,臉上堆滿了笑容。

  這裡的每一個鬼都是鬼燈的同事,她得拿出干勁來跟他們處好關系才行呢。

  另一邊。

  審完一批亡者的閻魔大人已然滿臉疲色,扯著嗓子直呼要休息,坐在一旁副官席上的鬼燈手中的金魚草筆始終沒有停下過,頭也不抬:

  「稍後我來為您調配特制的金魚草汁來提提神吧。」

  閻魔大人癱倒在巨大的座位上,一邊抱怨起了工作,再看那頭無動於衷,低頭奮筆疾書中的鬼燈,忍不住納罕:「吶吶,鬼燈君,那孩子你打算怎麼安頓?」

  聞言,鬼燈手中的筆停了一瞬,而後又若無其事地繼續書寫起來,依舊沒有抬頭:「暫且先安置在閻魔廳內。」

  「這不像是你的作風啊,按你的習慣,應該當天就送她回去了吧?」

  閻魔大人本來就是個愛八卦的人,好不容易平淡的生活多了些樂子,他自然不想放過:「難道鬼燈君真的和她瞧對眼啦?」

  鬼燈停了筆,慢條斯理地將卷宗卷了起來,一記冰冷的眼刀掃了過去,巨人立馬噤聲。

  而後青年嘆了口氣,才解釋道:「事情並非您所設想的那般,我和阿保小姐之間並無瓜葛,讓她留宿僅僅是因為我抽不開身。」

  「她住得很遠麼?」閻魔大人好奇地眨了眨眼。

  「她住在卡拉蹦吧山那邊。」鬼燈如實道。

  「卡皮巴拉……什麼玩意?」閻魔大人覺得自己舌頭都要打結了。

  「卡拉蹦吧山。」

  鬼燈解釋了起來:「那是位於地獄西邊的一塊邊陲之地,交通十分不便利,居民基本不會到外面來,據說是因為出山得不眠不休、長途跋涉七天七夜。」

  閻魔大人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所以那孩子……」

  「對,而且大概率是從家裡逃出來的。」鬼燈若有所思道。

  閻魔大人回想起那日自*己偷窺到的那幾眼,只覺得人家小姑娘細胳膊瘦腿的,當下忍不住懷疑起下屬的那番說辭。

  鬼燈又道:「實際上,將她暫時留在這,也有一部分出於我個人的私心。」

  「誒?」閻魔大人瞪大了眼睛,「難道……」

  「請您不要做無端的猜測,」鬼燈瞥了他一眼,又道,「只是有件事情得請她幫忙才行。」

  午飯時間。

  一路上打聽了不少關於鬼燈事跡的阿保已經摸到了閻魔殿辦公處的門外頭。

  她躲在牆後,只露出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來,很快她的注意力被座上伏案疾書的鬼燈所吸引,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滿是期盼。

  哎呀,就算是飯點也還在努力工作呢,這樣一絲不苟又認真刻苦的人已經很少見了。

  少女的眼睛裡仿佛有星辰大海一般,臉頰紅撲撲的,就像是最鮮艷的桃花,十分惹人憐愛。

  面對鬼燈,阿保還是很害羞的,足足在門口徘徊踟躕了好一會才挪著腳步進了會廳。

  聽到聲響的鬼燈抬起頭來,便看到少女眼眸流轉,嬌羞期盼的樣子,她的目光可謂是十分熱烈了,鬼燈神色如常地跟她打了招呼。

  「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聽著他那如大提琴般低沉卻醇厚的嗓音,阿保感覺心尖顫動,努力壓著那份悸動,原地扭捏了一陣,才顫抖著手將准備好的便當盒遞了過去。

  她期許地仰起頭來,鬼燈看進她那雙顧盼生輝的如水一般溫柔的眸子裡,惹得少女面上一熱,連忙低下頭去,期期艾艾道:

  「我,我……我做了點吃的,如,如果您不嫌棄的話……」

  好不容易把一句話說完,她卻覺得身上的力氣都要被抽掉了,手裡的飯盒仿佛有千斤重。

  那頭沉默了半晌,最終還是接過了她手中的便當,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再度響起——

  「多謝。」

  只是簡單的道謝,都已經要讓她的心髒亂跳到快休克了,她捂著胸口,小口小口地換氣,企圖平復自己悸動不已的心情。

  太好了,他沒有拒絕!

  那頭鬼燈才意識到現在已經是飯點,而主位上的閻魔大人早已不知去向,偌大的廳室內只有他們二人,而嬌小的她站在高大的書桌旁顯得更加瘦小了。

  他默不作聲地打開了飯盒,然後沉默了。

  實不相瞞,他從未見過如此造型獨特的盒飯,他是個喜歡嘗試各種新鮮事物的人,卻也沒有在哪裡看過這樣的飯盒,只能說……

  相當「別出心裁」。

  他不動聲色地蓋住了那黑色打了碼的不明物體,然後抬起頭來看向臉上寫滿了期待的阿保,咳了一聲,問道:「不知道阿保小姐用的是什麼食材?」

  猝不及防被提問的阿保有些反應不過來,盯著眼前的俊臉好一會才慌亂地低下頭去,才想起來解釋:「啊,那個,那個是卡拉蹦吧食髓鳥蛋包飯。」

  「……」

  男人的手在這一瞬收緊了。

  阿保沒有察覺到他的情緒,繼續道:「你可能沒有聽說過,卡拉蹦吧食髓鳥是我故鄉特有的一種鳥,平日裡以……」

  「以腦漿為食。」

  鬼燈搶先一步接過了話,讓阿保很是意外,再抬起頭時,總是一副冷靜自持的男人此刻狹長的眼眸中閃過一道十分刺目的精光。

  只見男人豁的一聲站了起來,再一次把飯盒打開,俊臉上的五官隱隱抽動著,然後阿保聽到了些許奇怪的聲音。

  等到她反應過來時,男人已經繃著臉,臉上,手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

  下一秒,男人像一道閃電一般突然閃身至她的面前,丟下一直以來的禮儀和拘束,雙手緊緊握著她的雙臂,滿臉威嚴:

  「阿保小姐,請務必告訴我,這鳥蛋您是從哪裡弄到手的?」

  被鬼燈晃得七葷八素的阿保一時之間雲裡霧裡,但一看他袒露出這樣認真嚴肅的表情來,突然就自我陶醉了。

  此時此刻,這個人的眼裡就倒映著她局促又羞澀的模樣啊。

  原來,這個人也有這樣的一面啊。

  總感覺……有種被認可,被需要的感覺。

  這種感覺,是過去那些男人從未給予過的。

  ……

  #


第5章 可愛搖粒絨

  等活地獄。

  難得在午餐點正常用過飯的鬼燈這會正在通往不喜處小地獄的途中。

  後方阿保正抱著便當盒邁著小步跟著,仍有些拘謹:「鬼燈大人,要不我還是回去吧……」

  聽著她細細軟軟的聲音,鬼燈腳步略頓,回頭看去,少女腳步倉促,想了想,他還是走過去朝她伸出了手。

  少女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他平靜地解釋:「東西我來拿吧。」

  她個子不大高,在他面前更顯嬌小了,還抱著個大盒子小心翼翼地跟著他,怎麼看都是他照顧不周。

  阿保有些受寵若驚,但還是搖搖頭,把便當抱得更緊了,絲毫不敢用這些事來勞煩他:「我沒關系的,您不用特地遷就我。」

  鬼燈垂著眸,銳利的眸子掃過她浮著紅暈的雙頰,再落到她露出的兩截細小的手腕上,沉默了半晌,最終選擇尊重她的意願。

  「我來這真的沒關系嗎?」她依舊不安地問道。

  鬼燈收起心思,語氣坦然:「阿保小姐是閻魔廳的客人,只可惜我忙於工作而招待不周,下午的視察工作,就請當作是一次地獄觀光游吧。」

  阿香連連點頭,驚嘆於他的體貼禮貌,心裡好感直升,他跟以前她認識的那些人完全不一樣!

  這次鬼燈走得慢了一些,腳步平穩和緩,阿保感覺輕松了不少,就是穿著足袋草鞋走在這種坑坑窪窪的泥地上,著實有些費腳。

  沒有多久,她的腳底板就很不舒服了,可那頭鬼燈如履平地,面上神情不曾變化。

  她小心地瞄了瞄走在前頭健步如飛的鬼燈,只覺得自己要走大運了,這肩膀寬的,這腰身這腳步,穩妥的!

  她身後又冒出來那些粉色的小花花了,一張臉又沒能收住花痴,她就這麼輕飄飄地走著,腳步虛浮,很快便因不留神而踩上了石頭整個人往前倒去。

  鬼燈聽到後頭的動靜,回過頭去便看到阿保撲來,在心裡分析了千分之一秒,最終還是伸過手去扶住她。

  少女整個人撲倒在他懷中,鬼燈鮮少與其他人肢體接觸,他十分紳士地托著對方的手肘,將她扶穩,並好心提醒:「各大地獄都是這樣的路,還請阿保小姐小心看路。」

  阿保嚇得趕緊退開幾大步,紅著臉解釋:「我,我很習慣走這種路的……」

  或許是怕鬼燈覺得自己嬌氣,她抱著東西還在原地蹦了幾下,怎料她腳底下剛好有一塊石頭,她這一蹦,腳踩上去直接就崴了。

  只聽得哢噠一聲異響,阿保臉色慘白,整個人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咬著下唇,企圖將痛苦都吞進肚子裡。

  但那尖銳的疼痛還是讓她紅了眼,眼眶隱約有淚花在打轉。

  不行,不行,絕對不能影響到他的工作。

  阿保疼得直冒冷汗,但還是咬牙抬起頭來,對鬼燈扯了個她以為沒事的笑容,整個人憋到發抖:「啊哈哈哈,我真的沒事,鬼燈大人不是還要視察工作嗎?快走吧。」

  腳踝處的疼痛,有種直衝天靈蓋的莽撞凶狠,她強撐著憋出了一個笑,然後抬腳往前走去。

  只是一步,她似乎好像又聽到自己的腳踝發出了奇怪的聲響。

  她有些放棄地想著,底下的腳該不會已經斷了吧?

  鬼燈站在那,沒有說話,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阿保有些著急,眼角紅紅,有些哀求:「走吧,鬼燈大人。」

  要不然她再試著跳一下?

  就在她冒出這個危險想法的時候,鬼燈那頭似乎是輕嘆了口氣,然後朝她走來。

  「麻煩阿保小姐將手給我。」

  啊?

  阿保不理解,但還是紅著臉把手怯怯地遞了過去,鬼燈道了句失禮了然後用手背托著她的手再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之後,在阿保的驚呼中,鬼燈彎腰將她抱起,然後走到一邊的大石旁,將她放置在了上頭,他則是單膝跪地,又說了句冒犯了,然後捋下她右腳的襪子。

  狹長的眼眸直勾勾地鎖定在她白皙的腳踝處。

  「看來扭傷了。」他抬起頭來,阿保對上底下的視線,臉一下子就紅了,下意識要抽回腳,可他卻直接握住了她的腳踝。

  疼得她眼淚飆了出來,但愣是一句哭喊都沒有,她咬著唇,眼裡淚光閃爍著,整個人疼得直打顫。

  他只是看了一眼她委屈又忍耐的樣子,便低下頭輕柔地檢查起來,而後才道:「沒有傷到骨頭,但還是傷得不輕。」

  阿保扯了扯裙擺想要遮住那處,這會一點逞強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同時還覺得自己這樣又蠢又丟人。

  明明想要在喜歡的人面前好好表現的,結果變成了這個樣子,還耽誤了別人工作。

  她別過頭去,吸了吸鼻子,嗓音有些沙啞:「鬼燈大人不是還有工作嗎?不要為這點小事耽誤了。」

  「視察的工作往後推一推沒關系,時間是寬裕的。」他拉高她的襪子,站起身來,左顧右盼,似乎是在尋找什麼。

  「我沒關系的,阿保也不想因為這些事麻煩你……」她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後染上了顫抖,她只能緊緊地抱著便當盒。

  「這個地方畢竟是亡者出沒的地方,你一個人在這也不安全,我先送你去醫務室治療吧。」

  阿保艱澀地點了點頭,因為這會再堅持多少有些自討沒趣了,她很後悔,要是沒有亂來的話,就能跟他多待一會了。

  「對不起,鬼燈大人。」

  她的聲音裡有著濃濃的歉意和悔恨,嬌小的少女坐在石頭上抱著便當盒的樣子十分可憐,像只認錯的小狗狗。

  鬼燈垂眸看了她一會,又問:「知道不喜處小地獄嗎?」

  阿保愣了一下,然後搖搖頭。

  「等活地獄裡懲處的,皆是以暴力傷害、虐殺等與殺生有關罪行的亡者,而底下的不喜處則是處罰那些虐待動物的亡者的地獄。」

  她眨眨眼:「這裡是不喜處地獄嗎?」

  「沒錯。」

  鬼燈站定後側身,隨後往某個方向看去,阿保不解地歪了歪腦袋。

  看出她的疑惑,他沒有解釋,卻說:「獄卒是這裡的特色。」

  獄卒?阿保回想起了這段時間遇到的獄卒們,基本上各個都長得五大三粗的,畢竟對亡者用刑是門體力活。

  她也不是沒注意到,就連本該文弱,負責文書工作的鬼燈自己的體格都格外健碩。

  看來地獄的一大特色是暴力崇拜,她很是信服。

  這時,從某處傳來些許聲音,似乎是有人在唱歌,嗓音十分稚嫩天真──

  「好有趣哦,好有趣哦……」

  「把惡鬼們一個個都殺光∼」

  「然後背走沉甸甸的戰利……誒,鬼燈大人?」

  聞言,阿保從鬼燈身後探出頭來,並未看到有人,鬼燈體貼地提示:「在下面。」

  阿保這才注意到了一只全白的狗狗,背後系著紅白繩蝴蝶結。

  狗狗睜著豆豆眼,歡快地跟鬼燈打招呼,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她。

  鬼燈見狀蹲下,語氣溫和地介紹起來:「這邊是不喜處地獄的獄卒小白,這位是來此參觀的阿保小姐。」

  小白眨巴眼睛,視線在兩人身上流轉,搖著尾巴乖巧地跟阿保打了招呼。

  鬼燈見她沒什麼反應,只當她對動物沒什麼興趣。

  「對了,鬼燈大人,快來幫我想想,給夜叉一前輩的小女兒送什麼禮物好呢?」小白忽然道。

  鬼燈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看來那兩位這次生產也很順利呢。」

  阿保看著它圓潤的一只,尤其是那雙黑豆子的眼睛一下子就戳中了她的心巴。

  鬼燈側過身去,試探問:「要摸摸看嗎?」

  「誒?可以嗎?」幾乎是脫口而出,阿保意識到自己失態,又搖了搖頭,「小白大人不是正在工作嗎,這樣不大好吧?」

  「小白大人?」小白喃喃兩聲,只覺得這個稱呼很有意思,便搖著尾巴,興意盎然上前,「吶吶,可以再用那個稱呼叫我嗎?」

  這當然沒問題!

  阿保只覺得面前圓滾滾白犬可愛極了,連著叫了幾聲小白大人,把小白哄得很開心。

  看著這一人一狗相處得十分融洽,鬼燈在一旁若有所思,跟隨桃太郎多年的小白看著呆萌無害,其實是有股傲氣在身上的,一般人它都不帶搭理的。

  看著彌漫在兩人之間的粉色泡泡,鬼燈忽然感覺面前有兩只狗狗在互相搖尾巴。

  如果要說阿保是什麼品種的話……

  大概是比熊吧。

  ……

  #


第6章 狗狗系女友

  閻魔廳,醫務室。

  如鬼燈初步判斷那樣,阿保只是扭傷了筋,並沒有傷及骨頭,但也要休養好些時候。

  阿保十分郁悶,以前的時候就是上竄下跳的也不見有什麼問題,現在好了,她連每天去刷好感的機會都沒了。

  鬼燈再把她送到醫務室後沒多久就離開了,她躺在潔白的病床上,悔不當初。

  她從來都是個直性子,可以說前三十八個男人幾乎都是她自己主動出擊的,這第三十九個她卻不知為何有點不知所措。

  看著那樣威嚴莊重的一個人,她腦子裡總是亂糟糟的,每當想要親近的時候,卻總是不盡人意,手忙腳亂的。

  大概,她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一個人,而且經歷了這麼多失敗感情的她已經沒有太多信心了,她越是想要珍視這段情誼,卻越笨手笨腳的。

  她坐起身來,掀開被子,恨鐵不成鋼地瞪著自己的右腳,又摸了摸自己額頭上的包,只覺得這樣的自己太遜了,一而再地出狀況,給別人帶來這麼多困擾,那個人恐怕要覺得她是個麻煩精而逃得遠遠了吧?

  不!

  她不能接受這樣的結局!

  危機感十足的阿保連忙下了床,然而那只傷腳一落地就疼得她齜牙咧嘴的,她咬著下唇,忍耐著,扶著一旁的架子往外一點點挪去。

  這點痛算什麼?和她勇敢追求幸福相比根本算不了什麼,從小到大,她因為軟弱失去了多少東西,她才不要跟以前一樣!

  阿保咬緊牙關,拖著腳挪動著,眼見著就要摸到門把,然而下一秒那一扇門就自己打開了。

  砰的一聲,阿保就這麼猝不及防用臉接了門。

  「嘶——」

  開門的人明顯愣住,阿保捂著臉,臉疼腳痛一起來,眼淚和嗚咽這下再也沒繃住全都出來了。

  鬼燈看著少女姿勢怪異,要蹲不能蹲,最後只能慢慢滑坐到地上,手捂著臉,肩膀一顫一顫的。

  「還好嗎?」鬼燈上前,她卻扭過臉去不看他。

  少女脖頸纖細,背影輕薄,看上去似乎是生氣了,他在原地思索了片刻,而後開口:「很抱歉,我本該先敲門的。」

  阿保背對著他,哼哼了兩聲,仍背對著他在搖頭,看上去氣得不輕。

  鬼燈並不是在這些事情上非常有耐心的人,但這會畢竟理虧,他選擇耐著性子繼續寬慰,甚至有些誘哄的意思:「下午的時候我去了趟高天原,帶了些特產回來,如果不嫌棄的話請你收下。」

  說著,鬼燈從懷裡掏出一個纏著花布的精致包裹來,說著便走上前,然而走近幾步,那頭阿保突然反應激烈地阻止他前進。

  「不,不要過來!」

  她的聲音裡滿是驚懼,同時有幾分無措,她仍舊沒有回過身來,情急之下卻是伸出一只手來制止他繼續靠近。

  也正式如此,鬼燈看到了她掌心處小小的一抹紅色。

  難道……

  鬼燈面色不改,道了句失禮了便走上前蹲下身來,湊過頭去,阿保並未想到他會突然湊過來,一時之間並沒有防備,她捂著鼻子的狼狽模樣就這麼被鬼燈看得一清二楚。

  「……」

  嘀嗒。

  嘀嗒。

  暗紅色的液體順著她的指縫往下流淌著,在她白皙的肌膚上流下幾道觸目驚心的暗紅痕跡,最後摔落地面,暈開一個個小紅花。

  阿保無助極了,下意識就想逃開,這會已經手忙腳亂地捂著臉往一邊躲去,然而鬼燈卻伸出手去,十分嚴肅地將她的手拉了下來,少女的眼睛、兩個鼻子都紅紅的,臉上還有被搓開的紅色痕跡,看上去既滑稽又可笑。

  面對他不加掩飾的直白視線,阿保只覺得胸口一陣悶堵,鼻子酸澀,一股子委屈和難堪湧上心頭,眼眶一下子就濕潤了。

  為什麼總是在喜歡的人面前出洋相啊……

  想到這,大顆大顆的眼淚往外冒,道不盡的委屈裹挾著她往絕望的深淵中去。

  「不要仰頭,不能讓血倒流回去。」

  面對情緒崩潰的阿保,鬼燈顯得十分淡定冷靜,甚至還伸手托住了她的後腦勺,防止她往後仰頭。

  「不要吸,血吸進去呼吸道就麻煩了。」

  說著,他從懷裡取出一塊干淨的手帕來遞給她,嗓音較之前和緩了些:「試試看擤出來。」

  大概是他的態度十分友好,而且一張臉上除了認真,一點也看不到挖苦諷刺和嘲笑,她乖乖地按照他的指示,接過了手帕,大力地擤了擤。

  「不要太大力,慢一點,別急。」

  阿香十分乖巧,很快血不流了,鼻涕也沒有了,她手裡那手帕已經被蹂躪得不成樣子了,看著鬼燈那近在咫尺的俊臉,她這才後知後覺,剛剛情緒失控有多丟人。

  再看手裡的手帕,她呆了幾秒,十分尷尬:「要不然我洗洗……呃,我再買條新的賠給你!」

  「好。」

  鬼燈倒不是特別在意這些,如果她能覺得好受些,那都隨她。

  氣氛也沒一開始那麼僵,鬼燈這次很主動地將她扶回床上,少女很是順從乖巧,生怕再做出任何糟糕的事來。

  鬼燈把包裹遞給了她,阿保不敢看他,低著頭小聲問:「我可以拆開嗎?」

  「當然。」

  男人的嗓音醇厚,就像莊嚴的管風琴,在彈奏輕柔溫和的小曲。

  阿保低著頭仔仔細細地拆著,綁帶有些難解,鬼燈便率先上前接過了她手裡的東西,三下五除二地拆開了,隨後遞還給她。

  阿保一下子就震驚了,錯愕地抬頭看他,鬼燈卻不在意地揮了揮手:「職業習慣罷了。」

  阿保立馬聯想到他的身份,很快就釋懷了。

  雖然是不直接參與暴力管教亡者的文書工作,但畢竟是在這種性質的地方工作,沒准是需要這樣的職業培訓的。

  她剛剛有注意到,鬼燈那寬大袖子下露出的一小截手臂,那叫一個結實!

  這說明了什麼?

  她的心上人是個文武兼備的人!她相信,如果對方穿西裝的話,一定是最好看的西裝暴徒!

  這麼想著,腦子裡已經浮現起了鬼燈穿著西裝的樣子,她感覺鼻子又有點癢了,嚇得她趕緊抽自己一巴掌好冷靜下來。

  二度開花的話,也不知道人家會怎麼想她呢。

  鬼燈在一旁安靜地看著她的小動作,少女拆開了包裝,然後看著包裝盒上的高天菓的字樣,突然沉默了。

  「你不喜歡這家的點心?」鬼燈注意到她有些過於冷漠的反應,「我路過的時候發現有很多女性在排隊,以為你也喜歡……」

  「畢竟給你帶來了不好的體驗,如果說你不喜……」

  「不!」

  阿保打斷了他的話,再抬起頭來時已然兩眼淚汪汪,她將點心緊緊抱入懷中,整張臉都紅撲撲的。

  「我超喜歡的,我真的很喜歡,喜歡得不得了……」

  感動之余,其實還有些心酸。

  高天菓一直深受年輕女性的追捧,在地獄也十分有名,甚至有人專門用來追求女性。

  阿保也曾幻想過收到這個,但她卻是去排隊買的那個。

  那是她的第十八任男友,當時高天菓聲名大噪,渣男說為了測試她的真心,結果她誠心誠意地為了挽回岌岌可危的感情,去排了一天一夜的隊,最終換回來的是無情的嘲諷,以及——

  渣男把她辛辛苦苦排隊買來的糕點送給了新結識的女友。

  是,她努力活成了別人口中的笑話。

  鬼燈看著她面容愁淡地吃了一個糕點,問道:「味道怎麼樣?」

  阿保感受著唇舌間的甜膩,這點心要說特別好吃倒也未必,至少甜得人喉頭發苦,也不知道到底為什麼那些情侶要送這玩意,貴得不要不要的。

  想到這,阿保才想起來還沒道謝,一邊從自己身上摸了摸,掏出了錢包:「鬼燈大人辛苦了,這個東西很貴的,還是不勞煩您破費了。」

  說完掏出好幾張大鈔來遞了過去,鬼燈一看,錢剛好,零頭也是對的。

  「這個要排很久的,下次可以去後面那條街,有一家比較老的店,老板做的點心很好吃的。」阿保道。

  「看來阿保小姐經常去高天原逛街。」

  鬼燈沒收錢,卻見阿保臉色大變,明顯得慌了神:「我沒有經常去,我只是,我只是……」

  她愧疚得低下頭去。

  明顯是不會撒謊。

  鬼燈沒有戳穿她的掩飾,卻說:「我對那邊不甚了解,下回有空還要麻煩你帶我去看看。」

  阿保聞言,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很是鄭重地點了好幾下頭,然後很感動地抓起盒子裡那甜死人不償命的點心瘋狂往嘴裡塞。

  好齁!

  但是心裡甜滋滋的!

  就是甜饅頭實在難以下咽,她吃了兩個就噎到了,鬼燈伸手遞來一杯水,她咕嚕咕嚕地接過一飲而盡,然後繼續往嘴裡塞吃的,一邊流著感動的淚,口齒不清地說好吃。

  少女坐在床上,絲毫不覺自己此刻的形像,就像一只翹著尾巴小狗狗,耳朵尾巴晃啊晃的。

  看到她這副樣子,鬼燈竟破天荒想給她順順毛,但這個想法只是短暫地冒了出來,他素來自制力極強。

  他揉了揉眉心。

  看來之後得休息一陣子了,都產生幻覺了。

  ……

  #


第7章 悲傷不適合她

  雖說出師不利,但阿保仍是很順利地在閻魔廳住了下來。

  還是鬼燈給她安排的住所,就在閻魔廳後院的客房,除了少有人走動外,其他的配套是一應具有的。

  阿保因為扭傷了腳,行動有些不便,所以每日三餐都會有人來送,頭幾天還有些不習慣,但獄卒們都十分友好,很快她就和他們混熟了。

  今天來送飯的是唐瓜,後頭跟著一蹦一蹦的茄子。

  看到在努力做復健的阿保,唐瓜十分佩服,畢竟他親眼見過阿保的腳是怎麼腫成豬蹄的,看她要站不住,趕緊放下食盒,上去攙扶。

  「阿保小姐稍微休息下吧,你太拼了。」唐瓜忍不住說。

  阿保一邊道謝,被他扶著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茄子蹲下身來,看著阿保那纏著繃帶的右腳,驚嘆道:「好像比之前要腫了一點呢。」

  聞言另外兩人都嚇了一跳,阿保更是緊張得不行:「我感覺不疼呀,難道我的腳已經……」

  唐瓜一聽也怕了:「應該不會有事的,要不然我去喊鬼燈大人來看看吧?」

  茄子眨巴著大眼睛:「剛剛不是才聽說鬼燈大人又通宵了兩個晚上嗎?他現在應該在補覺吧。」

  阿保聽了連忙搖頭,這件事情絕對不能驚動那個人,萬一她真的殘疾了一定會被嫌棄的,那她好不容易找到的第三十九春可就要提前進入冬天了,這怎麼行?!

  唐瓜想了一下:「要不然去桃源鄉一趟,問問白澤大人有沒有辦法吧?」

  阿保對桃源鄉幾乎一無所知,唐瓜便解釋那裡有個十分擅長醫術的人,聞言阿保當即便點頭答應了。

  於是三人緊鑼密鼓地張羅著去桃源鄉求醫。

  不過去到桃源鄉後,他們並未見到白澤本人,桃太郎倒是在的,提到白澤,他也很無奈:「那個人昨晚就一直沒回來,估計這會在眾合地獄喝花酒呢。」

  阿保當即做了決定:「那我在這裡等他回來好了。」

  「我也不能保證他什麼時候回來呢。」桃太郎也不想澆冷水。

  關於等人,阿保經驗十足且有的是耐心,她拖著腳搬來了一張小椅子在店門口坐了下來,一副不等到人誓不罷休的樣子。

  考慮到唐瓜和茄子還有公務在身,她道了謝後便催促著他們回去,兩人沒別的辦法,只好暫時離去。

  桃太郎是個很熱心腸的人,期間給她倒了茶水,她就這麼坐在白澤的店門口,無聊了就數著桃林裡的兔子,後來因為分不清數不下去,就轉移了目標去數地上的螞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時間一點點流逝,然後天黑了。

  桃太郎看著店門口的嬌小身影,只覺得有些於心不忍,她也不是沒勸過,但絲毫撼動不了少女的決心,他只能嘆口氣,再過一會就得打烊了。

  他有些悲觀地望向外頭暗下來的天,從前白澤也有過幾次不歸家的經歷,只能說他也不知道那只風流成性神獸此刻宿在誰的溫柔鄉裡了。

  他做了個決定。

  等白澤大人回來以後,就告訴他,有個超級漂亮的女性等了他一天!

  到時候白澤大人肯定會超級後悔的!

  又過去數小時,阿保等得昏昏欲睡,桃太郎看不下去,提出送她回地獄,被她拒絕了,反正回地獄也是一個人干著急,她從來都是個言出必行的人,今天見不到人她不會罷休的。

  就算最後截肢,她也得要個准信。

  桃太郎只好打烊下班了,阿保搓了搓手,靠著門板想著稍微休息一會,今日一直擔心著腳的事情都沒什麼胃口吃東西,這會倒是又冷又餓的。

  就稍微眯一會……如果人回來了一定會看到她的。

  她自我安慰地想著。

  然後閉上了眼睛,毫無所覺地進入了夢鄉。

  鬼燈趕到桃源鄉時,看到的便是少女縮成一團靠著門邊酣睡的模樣,毫無防備的樣子,任誰都能趁虛而入。

  就算這裡是天國,也不該有所松懈,畢竟這裡住著一個超級大色狼,以她的樣貌,就怕一早起來不知道要去找誰哭訴。

  這也是他被通報後火急火燎趕來的原因。

  她單純得不像是在地獄裡生活的,遇到那個男人還不知道要吃多少虧呢,所幸一切都沒發生,她還完好無損的。

  鬼燈走上前去,叫了她幾聲,少女絲毫未覺,似乎是疲倦極了,聽唐瓜說她從中午就一直在這裡等著了,也是真的有毅力。

  見人沒醒來,他蹲下身檢查起了她的右腳來,拆開繃帶,看著露出來的一截發紅發紫的腳踝,實在有些觸目驚心,橫豎她不知道,他便直接上手,托起她的小巧的足,摸了骨頭,順著涼涼的小腳丫往上探去。

  似乎是有些發癢,她有了點反應,他停下動作去看她,見她仍緊閉著眼睛,只是憨憨地咂了咂嘴,睡得依然香得很。

  她的腳並沒有惡化,相反,恢復得很好,他們仨今天自己嚇自己嚇過頭了,所謂的更腫了只是瘀血化開了,看起來嚇人而已。

  他將他的腳纏好,然後起身輕輕推了推她的手臂,連著叫了好幾次才看到底下的人悠悠醒來,一雙圓圓的大眼睛濕潤得像小鹿的眼睛,她有些迷茫地揉了揉眼睛,似乎沒有反應過來。

  看看左右,才呆呆地看向面前的人,表情有些呆滯。

  鬼燈看著她不設防的表現,愈發不相信她是隨便撒謊的人。

  「醒醒,阿保小姐,您不該在這睡著的。」得虧大灰狼沒回來,不然就釀成慘案了。

  聽到鬼燈的聲音,她又清醒了一些,驚訝之余卻發現自己渾身使不上力氣:「……」

  鬼燈看她臉色不對,就見她為難地低下頭去,聲音比蚊子叫還小:「睡麻了……」

  鬼燈垂眸看向她的和服裙擺,嘆了口氣,而後朝她伸出手來,這次阿保已經很熟稔地把手放上去了,那一瞬,鬼燈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只覺得她更像只比熊了。

  並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只是憑借直覺和本能信任他,覺察到這點的鬼燈面色不改,攏起手掌,將她冰涼的小手收進掌心再一用力,一鼓作氣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阿保驚呼一聲,這會已經徹底醒了過來,她緊張地扯住鬼燈的衣襟,察覺到她身體的僵硬,鬼燈松了語氣安撫道:「放松,勾著我的脖子。」

  阿保紅著臉照做,手臂貼上他的後脖頸,只覺得燙人,她完全不敢抬頭,一動不敢動地縮在他懷裡,屏住呼吸企圖減少自己體重。

  雖然這種身體接觸對於她來說太早了,但畢竟都有了那一晚的親密接觸,也沒有什麼好顧慮的,可她還是羞澀得不得了,腦子亂轉,一邊擔心自己最近吃太好超重了,一邊驚嘆鬼燈衣服下的肌肉居然這麼結實……

  不管怎麼說,好幸福啊……

  鬼燈平穩地走著,只是低頭往下掃了一眼,掃過她紅透的耳根,並未多想。阿保則是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聽得面紅耳赤。

  「鬼燈大人怎麼來了?」她小小聲問道。

  「唐瓜他們已經把事情都跟我說了,沒見到人,你應該跟他們一起回去的。」鬼燈道。

  阿保抿了抿嘴,不敢說自己是為了瞞著他才來桃源鄉的,但估計他都知道了,讓她又一次嘗到了挫敗,她低著頭,一雙眼看向別處,就是不敢看他。

  好一會,她才鼓起勇氣道歉:「對不起,又給您添麻煩了,我真的很笨,什麼事也做不好。」

  「之後不會了。」她的聲音很輕,但還是被晚風送進了他耳裡。

  聽著她嗓音裡濃濃的自責和內疚,鬼燈問:「為什麼?」

  她有些哽咽:「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以後跛腳了截肢了,我會我會離得遠遠的,再也不會麻煩您了。」

  聞言,鬼燈停下腳步,低下頭去,沒有錯過少女眼中的淚光一閃而過,他的面上依舊沒有任何變化,卻說:「你這樣我會很苦惱的。」

  誒?

  阿保一愣,懷疑自己聽錯了,下意識抬起頭來,鬼燈卻收回視線往前繼續走,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硬朗*的下巴,再說他總是一副平靜的樣子,她也看不透。

  所以,她一定是聽錯了。

  她重新低下頭去,自嘲起自己的自作多情和一廂情願。

  本來那一夜對他們來說都太過荒唐了,她找來後,他冷漠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是她非要賴著臉留下來,以為每天刷刷好感就能挽回什麼,事實上她還是太天真了。

  看來第三十九春,也要無疾而終了。

  她垂下的眼眸輕輕顫動著,兩行清苦的淚淌過臉頰,冰冰涼涼的,就好像這個人怎麼也捂不熱的心。

  她要放棄了。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她縮在鬼燈的懷裡,有些昏昏欲睡,吹了一天的冷風,她的腦袋有些發漲,說來慚愧,她明明就要放棄了,可還是貪戀他的懷抱,他的溫度,他的氣味。

  每一個都讓她安心。

  過了一會,阿保感覺有人在推自己,她迷茫地睜開眼,才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何時回到了閻魔廳,不過並不是在醫務室,也不是她的客房,而是在一處沒來過的庭院。

  她身上還蓋著一條毯子,暖暖的,就好像剛剛被他擁著那樣安心溫暖。

  「知道金魚草嗎?」

  耳邊響起鬼燈的聲音,她往旁邊看去,對上一雙在夜色中顯得清冷的狹長眼眸。

  「其實金魚草除了食用觀賞外,還有藥用價值。」說著,鬼燈將一株剛采下的金魚草遞給了她。

  阿保盯著眼前那瞪著大眼的金魚,剛想問這是動物還是植物,那頭金魚突然晃著身子張著嘴哦噶哦噶慘叫了起來。

  阿保先是被嚇了一跳,然後被逗笑了:「好有意思,是裝了電池的玩具嗎?」

  「不,是貨真價實的金魚。」鬼燈解釋。

  阿保有些遲疑,但還是伸手戳了戳那金魚,結果叫得更凶了,她只覺得有意思極了:「滑溜溜的,是真的金魚!」

  看她打起精神來,鬼燈指了指庭院,阿保看過去,被眼前一大片的金魚……田所震驚。

  微風吹過,金魚草們哦噶得叫了起來,此起彼伏,就像大合唱一樣,每一只金魚都精神抖擻,個頭飽滿,顏色鮮艷,阿保一下子就被點燃了:「好、好厲害!」

  「我可以近距離看看嗎?」她激動地問道。

  「當然。」鬼燈看了眼她的腳。

  那頭阿保絲毫未覺,像發現了新世界似的,興奮得不行,下到庭院裡頭,指著其中一個忍不住笑了:「這一只好像我以前小的時候養過的小金魚,我還起了名字呢!」

  「哦?叫什麼名字?」

  阿保回頭對他笑了笑:「叫小蟲。」

  「為什麼起這個名字?」

  阿保有些靦腆地摸了摸臉:「其實……是因為它只喜歡吃小蟲子,特別是我去樹上抓的那種。」

  這倒是有些讓人意外,看不出來她個頭小小的,又靦腆又害羞,居然敢爬樹抓蟲子。

  很快,阿保就發現了不對勁,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腳,驚呼了一聲,將鬼燈拉回現實。

  終於發現了。

  阿保有些不確定地踩了踩腳,發現右腳一點問題都沒有,臉上一下子就亮了:「鬼燈大人,我的腳好了誒!太神奇了!」

  鬼燈沒有解釋,只是看著她在那裡傻樂。

  看來藥效已經發揮了。

  畢竟是在開發中的藥,他不好跟她解釋太多,她能打起精神來就最好不過了。

  阿保之所以這麼開心,主要還是她又能自由追逐自己的第三十九春了!

  春天沒有消亡,她還有希望!

  少女在金魚草叢中笑著轉圈圈,一雙小腳丫踩在地上,平穩又歡快。

  迎上少女投來的熱烈視線,鬼燈沒有避開,神色依然平淡。

  他心想,垂頭喪氣什麼的,果然還是不適合她。

  事情已經解決,看來今晚能好好工作了。

  ……

  #


第8章 一會還能吃得下飯嗎?

  閻魔廳。

  「鬼燈君,那孩子最近怎麼樣了?聽說她在這裡住了好幾天了,老夫一次都沒遇到過她呢。」閻魔大人對阿保仍懷有十足的好奇心。

  「遇不上很正常,她的住所被我安排在離您最遠的地方。」鬼燈看著卷宗,頭也不抬。

  閻魔大人:「你不會是故意的吧?」

  鬼燈裝都不裝一下,坦白:「沒錯。」

  「太過分了,為什麼不讓老夫跟那孩子接觸?」

  體格碩大的巨人抱怨起來也十分有撒嬌的意思,然而這些不足以撼動一旁鐵石心腸聞名的副官。

  「因為太麻煩了。」鬼燈的回答依舊言簡意賅,「給閻魔大人善後也很麻煩。」

  「太過分了!!」

  閻魔大人丟了筆,趴在大桌上撒潑起來,絲毫沒有外界傳聞的那樣威嚴,一旁的鬼燈十分習慣,並且毫不在意。

  「不管,鬼燈君越是不讓見她,老夫偏要去!!」

  鬼燈無視了這一點威懾力都沒有的威脅,從自己的桌案上起身,從衣襟下摸出懷表來:「已經到了這個時間了。」

  「吶吶!鬼燈君!聽我說兩句呀,不要無視老夫,吶,吶!」

  後面的小巨人繼續撒潑,幾乎要到地上打滾了,鬼燈有些不耐煩地皺了眉,十分嫌棄地嘖了聲:「閻魔大人,這些工作如果上午不能結束的話,今晚就得加班了,想必您也不願意大半夜在這裡審亡者吧?」

  「太過分了……」

  閻魔大人委屈地鼓起了臉,抓起筆來十分不情願地坐正了身子:「就這麼嫌棄老夫嗎?老夫好歹是你的上司,關心你一下也不行嗎?」

  「嘖。」

  鬼燈露出極度不情願的表情來:「您如果把泛濫的好奇心和關心都用在工作上,相信您做什麼都會成功的。」

  說完,他推著裝滿卷宗的推車轉身要走。

  「所以你要去見那孩子了嗎?」閻魔大人像個被逼迫著寫作業的孩子,滿臉委屈巴巴地問道。

  腳步一頓,鬼燈回頭淡然道:「不,我不像您這般清閑,今天的行程也是滿的,現在正打算去視察大叫喚地獄。」

  「總是忙於工作的話會找不到對像的喲,鬼燈君偶爾也要休息一下,談談戀愛放松下心情嘛,那孩子不就很合適嗎?跟你也很相配,你也不排斥的樣子。」

  閻魔大人如是說道。

  鬼燈則是掏出懷表又看了一眼,道:「我認為,沒有什麼比工作更適合我的事物了。」

  「……所以你才一直這麼不近人情,算了,你這樣的人想必也不知道如何談戀愛吧,既然你對人家沒那個意思,就不要再繼續耽誤別人了哦。」閻魔大人沒了探討下去的意思。

  鬼燈本打算直接離開,畢竟被這人一副過來人的姿態說教讓他很不爽,但想了想,還是有必要澄清一下。

  於是,他再度停下腳步,扭頭往意興闌珊工作中的閻魔大人看去,語氣平淡:「有一點您說錯了……」

  「啊?」

  沒等對方反應過來,鬼燈又道:「其實,我對阿保小姐還是蠻有興趣的。」

  ……

  阿保抱著一堆食材進了閻魔廳的食堂廚房,出來時懷裡多了個飯盒。

  今天也是努力用廚藝征服男人的……不對,是新娘修行才對。

  阿保美美地想著,其實她也蠻慶幸,鬼燈對那晚的態度不明確,雖然很遺憾,但換個角度想,這何嘗不是一個認識他的契機。

  她還是喜歡努力追求自己的幸福的過程。

  說到底那一夜春風確實荒唐,她其實一直都是個保守的人,之前那麼多任男友,最多到抱抱的程度就無疾而終了。

  所以這一次,她比任何一次都要認真。

  更何況,對方比她想像中得要正經嚴肅得多,這對她來說反而算是好事。

  到了閻魔廳正殿,她在外面張望了好一會,都沒有看到鬼燈的身影。平時的話,他基本上都會在那個辦公桌上工作的,今天那個位置是空的,倒是主位上的小巨人是在的。

  那大概就是傳聞中的閻魔大人。

  阿保趴在門口只探了個頭,看著座上身材巨大的閻魔大人,她又縮了回去,說實話她不太想和那位有太多接觸。

  就在她迷茫去哪裡找人時,後天有人疑惑出聲:「你是哪位?要找鬼燈大人嗎?」

  阿保嚇了一跳,回過頭去,就見一個身材魁梧的獄卒抱著一打卷宗,阿保一下子就認出了他:「是太郎先生啊。」

  長著獠牙和蓬松爆炸頭的鬼獄卒驚訝地眨了眨眼:「原來是阿保小姐,這次也來找鬼燈大人嗎?」

  太郎是來往於閻魔殿和其他王之間文件交送的獄卒,阿保來這好幾次,和他接觸過幾次,也就這麼混熟了。

  提到鬼燈,阿保臉紅,然後羞澀地點點頭。

  關於阿保的身份,鬼燈對外宣稱是閻魔殿的客人,至於是什麼客人,沒有人知道,也沒人敢問,但畢竟是那個嚴厲輔佐官大人打過招呼的人,獄卒們都十分禮遇。

  「鬼燈大人的話,貌似是到大叫喚地獄視察去了,不如阿保小姐稍等一會,我把文件給到閻魔大人之後就帶你去吧。」太郎溫和道。

  阿保搖了搖頭,又往裡頭看了一眼:「不麻煩您工作了,我自己可以去的。」

  太郎這才看到她抱在懷裡的便當盒,揶揄道:「說得也是呢,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午飯點了啊。」

  阿保羞赧地抱緊了便當盒,點了點頭然後扭頭邁著小步離去。

  太郎進到裡頭,看到提不起勁的閻魔大人,便將剛剛見到阿保的時候提了一嘴,閻魔大人一聽來精神了:「你是說剛剛那孩子就在門外嗎?」

  「咦,原來她沒有跟您打招呼啊。」

  「唔,一定是鬼燈君跟她交代了什麼多余的事情,老夫才不會對她做什麼事呢,只是單純好奇而已!」閻魔大人不滿地抱怨。

  太郎將文件送至面前的高大桌案上,好奇問:「所以阿保小姐和鬼燈大人是什麼關系呢?」

  閻魔大人把毛筆架在鼻子上,撐著下巴哼了聲:「不知道,一直藏著掖著不讓老夫知道,怎麼看都很可疑。」

  「難道真的是那種關系?」太郎問。

  兩人腦中當即浮現出鬼燈和阿保站在一起的畫面,男才女貌,看著倒是養眼,但是……

  兩人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異口同聲:

  「鬼燈君怎麼可能會談戀愛呢?」

  「鬼燈大人怎麼可能會談戀愛呢?」

  是的,這幾百幾千年了,也不見那位冷面輔佐官大人對哪位異性動心過,與其說動心,倒不如說那個人根本沒有心吧?

  完全想像不到一個沒有心的人談戀愛會是怎樣一幅畫面。

  閻魔大人搓了搓雞皮疙瘩:「雖然很想相信,但果然還是想不出鬼燈君這孩子對異性青睞有加的樣子,總感覺有點……」

  「可怕。」

  ……

  另一邊。

  阿保憑借著這段時間和其他獄卒打好的關系基礎,成功問到了去大叫喚地獄的路,這會人已經在去服役場的路上了。

  有了之前腳扭傷的前車之鑒,這次她分外小心,滿是碎石瓦礫的路一點也不好走,花了她不少時間才找到了地方。

  只要心裡想著一會能把自己親手制作的料理親手呈給喜歡的人,就沒有什麼事能難得倒她。

  如飛蟲處。

  「鬼燈大人,我要去食堂吃飯了,您要不要一起來呢?」芥子小姐放下沾血的木棍,語氣又恢復成一開始的天然親切。

  鬼燈瞥了一眼被芥子打成肉醬的亡者,在記錄本上寫了一會,這才收起東西,掏出懷表一看:「剛好有點餓了,原來已經到這個點了。」

  「聽說今天中午會公布新菜單。」芥子道。

  「似乎是這樣,但這次的菜單其實是上上周輪轉過的,食堂換菜單的周期是固定的。」鬼燈解釋道。

  這麼多年了,他其實來來回回也沒有對這些太上心。

  畢竟他大部分的精力都花在了工作上。

  在兩人回去的路上,忽然聽到不遠處的小山坡後傳來些許動靜,作為此處負責人的芥子小姐自然要上前去查看的。

  鬼燈默不作聲地跟了上去。

  走到山坡後,便看到一個亡者和一個身穿和服的女子正拉扯著,芥子一下子進入了黑化模式要上去揍人,鬼燈見狀連忙拉住了她。

  事情不太對勁。

  一般來說,大叫喚地獄的亡者都出了奇的能言善辯,擁有顛倒黑白的本事,所以在此處任職的獄卒必須具備極高的心理素質,說白了就是必須有強制地凌駕於所有亡者之上的能力。

  芥子小姐一直是這裡的最優秀的員工。

  但他們眼前的亡者卻一副十分困擾的樣子,被那名身穿和服的女子拉扯著,女子面容姣好,卻蹙著眉,十分焦慮的樣子,扯著亡者的衣擺,力道大得就要把人衣服撕爛。

  不意外的,下一秒,亡者身上的白色浴衣直接被撕掉了一半,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

  和服女子臉上一紅,當即驚慌地送了手,一眼都不敢多看那走光的亡者一眼,一面瘋狂道歉。

  「不去阻止嗎?」芥子問。

  鬼燈示意她到自己身邊來,兩人在一塊大石後藏身。

  「不急,先看看他們要做什麼。」鬼燈輕描淡寫道。

  芥子看看兩邊,沒有說話。

  那頭,阿保余光看到那亡者要離去,緊張地又要上前卻被那名亡者惱羞成怒地制止:「你不要再過來了,你這個暴力痴|女!」

  「阿保才不是什麼暴力痴|女!」阿保連忙否認。

  看她又要過來,亡者盯著她的臉好一會,身上被撕扯成破爛的氣頓時煙消雲散,他恢復了溫和的笑容:「我不過是想要償還自己的罪孽罷了。」

  「可是,志野先生不是為了所愛之人,不得不犯下罪行的嗎?」阿保上前兩步,「鬼燈大人是個好人,他知道你的苦衷的話,一定會給你減刑的,這樣你也能早日和自己喜歡的人團聚了不是嗎?」

  「……」

  鬼燈攔住了一旁的芥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看著那邊。

  「不可能的,回不去了,我所擁有的一切,我的過去,我的……妻子。」男人忽然抱頭痛哭。

  阿保從未見過男人在自己面前落淚,一時之間有些手足無措,在原地看的心急如焚,然後手忙腳亂地從懷裡摸出一塊手帕來,十分愧疚地遞了過去:「真的很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揭人傷疤的。」

  就在她手伸過去的時候,那名亡者忽然露出詭譎一笑,阿保並未注意到,那亡者的手就要觸上她的之前,一柄狼牙棒突然從天而降,直接把阿保面前的人砸了個稀巴爛。

  一滴鮮紅粘稠的血沾上了阿保的臉頰一側,而她還維持著微笑的表情遞著手帕的姿勢。

  之後,一陣腳步聲從後方傳來,鬼燈邁著平穩的步伐走了過來,一把將自己的狼牙棒抽了回來,連帶著甩掉上頭站到的血肉模糊。

  芥子則是抄起船槳繼續拍打著那名還在底下哀嚎的亡者。

  阿保呆愣地站在原地,眼睛瞪得又大又圓,一會看看地上的亡者,一會看看鬼燈,嘴唇抖了抖。

  鬼燈平靜地掃過她臉上的血,和她驚愕的表情,而後緩聲道:

  「這就是地獄。」

  阿保垂下眸子,低著頭,一手抱著便當,一手攥緊了手帕,似乎是嚇得不輕,人都在顫抖著。

  鬼燈安靜地站著,那頭芥子已經麻利地清理起了亡者的血肉來。

  好一會,就在鬼燈以為她被嚇壞了的時候,她忽然抬起頭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支支吾吾道:

  「鬼燈大人,您……一會還能吃得下飯嗎?」

  說完她瞄了眼底下一言難盡的馬賽克,有些緊張地抱緊了懷裡的便當盒,小聲嘀咕:「我今天准備了很久的……」

  ……

  #


第9章 把OO榨成汁再灌下去!

  大叫喚地獄。

  阿保坐在一塊小石頭上,撐著臉,睜著亮晶晶的眼睛望著對面正斯文用飯的鬼燈,這個男人不管怎麼看都那麼養眼,這次真的撿到寶了。

  這麼一對比下來,突然覺得以前那三十八個男人都跟過家家一樣乏味,男人就該這樣,肩是肩腰是腰,臉也那麼帥。

  鬼燈正把一個黑紅色的炒蛋送進嘴裡,不經意瞥了一眼過來,阿保如痴如醉的表情被抓了個正著,惹得阿保紅著臉在一旁扭成了麻花。

  又吃了一口那個炒蛋,他從不吝於贊美:「這個也是卡拉蹦吧食髓鳥的蛋嗎?」

  阿保搖搖頭:「不是的,這次是卡拉蹦吧食肝蛛的蛋,營養價值比普通的食髓鳥高十倍哦。」

  「居然!」鬼燈一下子站了起來,「食肝蛛不是只存在於傳說中的生物嗎?」

  阿保眨眨眼,歪了歪腦袋:「在卡拉蹦吧確實比較少,但也不是找不到,它們喜歡在懸崖邊上築巢,只要花點心思就能找到。」

  「話是這麼說,但食肝蛛只喜歡在最陡峭的山崖邊築巢,你是去買的還是親自取材的?」鬼燈皺眉嚴肅道。

  阿保有些靦腆地笑了笑,低著頭嬌羞道:「也,也不是多難的事情,只要用心,總能辦到的。」

  一瞬的時間,讓鬼燈對面前這個嬌小的少女肅然起敬。

  「阿保小姐,您的這份膽量我很欽佩。」鬼燈由衷道,「只是我不太明白,明明那個亡者的說辭錯漏百出,您一直沒有發現嗎?」

  見他提起這茬,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絞起了手指:「完全沒有發現,我看他那麼在意自己的妻子,一時間太感動了,還請您原諒阿保的魯莽。」

  就在剛才,鬼燈已經跟她解釋過了那個亡者的事情,至少他的那套說辭都是為了哄騙她才說的,而她恰巧抓錯重點,這才沒能讓那個狡猾的亡者得逞。

  「那他之後會很麻煩嗎?」阿保問。

  「等待他的會是芥子小姐更加嚴厲的懲罰和拷問,畢竟大叫喚地獄最忌諱的就是欺騙。」鬼燈道。

  阿保喃喃著,還是忍不住:「他說的那些都是假的嗎?因為實在沒錢才挪用公款給妻子做手術,最後不是痛改前非,還去了泰國變形做人|妖跳舞還錢了嗎?」

  「……」

  這番說辭,也就只有她才信了。

  鬼燈嘆了口氣,放下筷子:「並沒有的事情,反倒是挪用了巨款後為了填賬,他強迫自己的妻子下海陪酒還債,妻子不堪其擾最後自殺了。」

  聞言阿保驚愕地站起身來,臉色慘敗:「居然……」

  後退幾步,滿臉不可置信,完全消化不了這麼多消息,臉上一陣白一陣紅,最後十分愧疚地紅了眼:「對不起,我,我差點就釀成大禍了,我……真的沒想到會這樣。」

  鬼燈將最後一口白米飯送入口中,慢條斯理地將便當盒蓋好,綁好布,慢慢向她走去:「阿保小姐的料理很好吃,真的很感謝。」

  走到她跟前,低下頭,將她慚愧和懊悔的神色收入眼底,鬼燈並未責怪:「阿保小姐沒有接觸過亡者,不知者無罪,更何況您剛剛的所作所為也為我們爭取了時間,事實上您其實幫了大忙才對。」

  如果不是她硬要拖著那個想要出逃的亡者,他們也不會發現。

  「阿保……真的很慚愧。」少女低下頭來,幾縷長發從鬢間落下,鬼燈才注意到她今天把長發都束了起來,和服領子下露出一截又白又細的脖頸。

  剛剛那個亡者是想要對她圖謀不軌,看她這樣大概也是沒注意到。他也不是沒有注意到,她一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的時候,就有些聽不進去外界的聲音了。

  這樣的人在地獄怕是沒少吃苦。

  「阿保小姐,下午有空嗎?」鬼燈忽然問。

  還在自責的阿保愣了一下,當即抬起頭來,對上男人清冷的眼眸,臉一下子就紅了,但還是不忘點點頭:「有,有空的。」

  「那跟我一塊去視察一下眾合地獄如何?」

  視察?

  阿保根本聽不進去,她的腦子素來只會提取最關鍵的信息——

  【和我一起】

  和鬼燈大人一起!

  「我要去!」

  阿保的眼睛亮亮的,聲音隱約有些顫抖。

  看著這樣臉紅又熱情的她,鬼燈有些恍惚,難怪阿保小姐和小白的關系不錯,聽說那次見面後小白似乎總來找她玩來著。

  看來,他們是某種程度上的「同類」。

  眾合地獄。

  阿保沒見過阿香,看到鬼燈和她相談甚歡的樣子,止不住要胡思亂想。

  對接完工作的事情,鬼燈這才引著她介紹給阿香:「這位是阿保小姐,目前在閻魔殿做客。」

  阿香的長相是美艷的那一卦,但說話和氣質都十分溫柔,阿保只覺得在這樣明媚大方的人面前有些自慚形穢,下意識有些緊張:「你,你好,我是阿保……」

  「啊呀,最近有大家聽說起鬼燈大人的客人,沒想到是個這麼可愛的女孩子。」阿香捧著臉,笑得和善又甜美。

  阿保的顧慮很快就被她的笑容化解了,她只覺得面前的人像個天使一樣美好,雖然大家都是鬼。

  阿香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只消兩三句話就突破了阿保的心防,兩人當下就聊開了,而阿保也是個燦爛的性格,這會兩人已經手拉手在約下一次吃甜點了。

  鬼燈有些感嘆於女孩子之間的友誼。

  「真羨慕,阿香小姐跟鬼燈大人一起長大,我想要更加了解他……」阿保小聲跟阿香說道,一面覷著鬼燈,羞澀不已。

  阿香笑了笑:「那下次一起吃點心的時候可以聊聊呢。」

  「聊什麼?」鬼燈見兩人聊得開心,走過來問。

  阿保臉一下子就紅了,瘋狂地搖頭否認:「我們什麼也沒聊!」

  一邊還給阿香使眼色,阿香笑得更歡了,沒有回答鬼燈的疑問。

  「那麼工作上的事情就到這了,也是時候該回去了。」鬼燈掏出懷表,道。

  阿保聞言一下子就不舍了,拉著阿香的手,有些期盼地看向鬼燈:「能不能再待一小會?或者您要是忙的話可以先回去的,我想和阿香小姐再聊一會。」

  鬼燈看她眼巴巴地望著自己,一旁的阿香笑得別有深意:「如果大人您不介意的話,遲些我可以送阿保小姐回去的哦。」

  鬼燈的視線在兩人之間流轉了一會,最後還是嘆了一聲,妥協了。

  「阿保小姐難得來眾合地獄,我就再奉陪一會吧。」

  鬼燈此話一出,阿保眼睛裡就像寶石一般折射出晶亮的光芒來,她拉緊了阿香的手,紅著臉對鬼燈笑得開心:「謝謝鬼燈大人!」

  鬼燈面上沒有變化。

  阿香看著兩人,歪了歪腦袋,眨巴著大眼睛,哦呀了一聲。

  眾合地獄底下經營著一條很出名的花街,不只是男人們,就是阿保也會和自己的老小姐妹們來這邊玩。

  她最好的朋友之一,阿妙就在這邊開了間門店,就在她思考著要不要帶鬼燈和阿香去見見朋友的時候,前方的道路突然多了不少人,圍成一圈,似乎是有什麼在前面。

  鬼燈個高,繞過兩個女性同伴,徑直上前查看去了。

  阿香則是一副平常心的樣子解釋道:「在我們這邊其實時不時就會這樣,經常會遇到喝的酩酊大醉的人或者是深陷情感糾紛的男女……」

  阿香這番話說得很體面,阿保了然地點點頭,來時的路上鬼燈跟他說過,這邊的地獄特色就是女性獄卒,除了亡者以外,就有不少慕名而來的男性獄卒為了追求愛情而加入眾合地獄最後「火葬場」收尾。

  這邊服役的亡者都是和淫邪罪名有關,所以會有不少專司誘惑的獄卒對他們施以懲罰,她一開始還覺得新奇,現在看到路上拉扯的男女,突然理解了鬼燈在提及這些時露出的極度不屑的表情。

  阿保下意識去人群中尋找鬼燈的身影,然而還未等她找到人,卻讓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看清那人的面貌後,她只覺得氣血倒流,整個人僵硬在了原地。

  鬼燈調解完那邊的矛盾,驅散人群後回來,一眼就注意到明顯目光閃爍的阿保,以他識人無數的眼光來看,她明顯是心虛了,心裡藏了事。

  「我,我剛剛看到有一家店挺不錯的,我們一起去喝杯茶吧。」阿保繃著臉,強扯出一個笑,拉著阿香和鬼燈往某個方向走去。

  進了店裡坐下後,鬼燈注意阿保的表情還十分僵硬,看上去很不自在,似乎是在警惕著什麼,看方向是他身後。

  「我身後是有什麼……」

  而就在他想要回頭的時候,阿保臉色明顯慌亂,也顧不上其他直接伸手捧住了他的臉:「什麼都沒有!」

  剎那間空氣凝滯了。

  阿香掩著嘴,看著往日自持端正的青年此刻正被一名手足無措的少女捧著臉的曖昧景像,明顯吃瓜吃得很開心。

  阿保意識到自己衝動過頭,垂眸猝不及防撞底下那雙冰冷的狹長眸子,嚇得她如觸電一般火速收回了手,一邊胡亂地想要解釋:「啊,不是,我,我只是……」

  越描越心虛,她像只鵪鶉一樣縮了回去,兩手在桌子底下收緊,再也不敢說話了。

  手中還殘留有那張臉的觸感,比想像中還要柔軟,明明是個看上去那般冷硬的人,結果臉蛋柔軟得不像話。

  完了,手這下只能封印起來了喂!

  鬼燈回頭,他身後隔著一道玻璃,是外面的街道,並沒有什麼異常,也不知道阿保具體在緊張什麼。

  「是發生什麼事了嗎?」鬼燈問。

  阿保猛灌了一大口茶,結果被燙了嘴,一時捂著嘴紅著眼拼命搖頭,打死都不可能說的!

  如果被鬼燈知道了,她的第三十九段戀情還沒開始就要胎死腹中了。

  坐了好一會,直到鬼燈提出離開,阿保這才像個小媳婦一樣唯唯諾諾地跟著兩人屁股後面出了店。

  出去後她十分警惕,時不時左顧右看,像是在找什麼,鬼燈將她的小動作看在眼裡,期間點破過一次,阿保只是漲紅著臉支支吾吾什麼也說不出來。

  看她那樣鬼燈也沒有嚴刑拷問的意思。

  走在去往眾合地獄大門的街道上,花街的繁華喧囂漸漸消失,只要經過前面那道門,就算是正式離開眾合地獄了。

  阿保心裡松了口氣,悄悄看前面兩人,慶幸他們都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

  就在這時,前面突然響起一聲清亮的巴掌聲。

  三人都忍不住駐足看去——

  只見一名身穿艷麗和服的女子紅著眼指控著面前的男性:「我絕對不會原諒你這個劈腿的男人!」

  「花子你相信我,我對你是真的一心一意的,我絕對沒有劈腿!」男人扯著女人的裙擺,捂著發紅的一側臉一副天地可鑒的深情樣。

  「你不要再騙我了,人家都找到我工作的地方了,還給我看了你們拍的照片,我這幾天都被店裡的姐妹們笑話!」女人悲傷又憤怒。

  「事到如今你還要瞞著我到幾時?如果不是人家找上門來我還在傻傻地相信你這個花心大蘿蔔!」

  男人十分惶恐,扯著女人的裙擺:「不,花子你相信我,都是一場誤會,是那個女人一廂情願對我好,是她自願給我洗衣做飯刷馬桶的,我從來沒有答應過她什麼!」

  鬼燈和阿香看著這男人的嘴臉都忍不住搖頭。

  兩人這才發現後面的阿保似乎太安靜了,回過頭時,卻只感覺面前一道黑影閃過,再回過神來時,原本在他們身後老實站著的阿保此刻不知何時已經到了那對男女跟前。

  她抱著男人的腰直接一個背摔,把男人攔腰摔趴,再騎到了男人身上,一巴掌一巴掌地喂給了那個男人,不一會男人英俊的面容就被扇成了個大豬頭。

  一旁剛剛還氣頭上的女性已經有些於心不忍地要勸阻,阿保一把拍開她的手,面目猙獰地扯著男人的頭一遍遍往地上砸去:

  「騙子!」

  「明明說了一輩子不變心的!」

  「都是騙子!」

  「你這樣的人就應該丟到大叫喚地獄去,讓芥子小姐剝掉你的皮,再在你全身塗滿特質辣椒醬,然後再把OO切成一段段的!你這個只知道用下半身OO思考的蠢貨!!!」

  阿保已然不顧形像,俗稱殺紅了眼。

  鬼燈神情嚴肅地鼓起了掌:「太輕了,阿保小姐,我建議把OO榨成汁再給他灌下去。」

  阿香:「阿拉,你們兩個真是的。」

  ……

  #


第10章 阿保的決定

  回閻魔廳的路上。

  阿保像個做錯事的小媳婦,邁著小碎步跟在鬼燈身後,低著頭,腦子裡一片混亂,剛剛一時氣血上腦就衝出去了,留給現在的只剩滿肚子懊悔。

  看來她的第三十九春也到頭了。

  兩人都穿著草鞋,走在黃土地上擦擦作響,阿保只覺得那一聲聲就像鋸子在她心上來回割據,她偷偷抬起頭來,望著那偉岸的背影,心裡有道不盡的心酸。

  離開了這裡,估計再也找不到像鬼燈大人這樣厲害的人了。

  好一會,前頭傳來鬼燈低沉的嗓音——

  「看來,阿保小姐有一段故事呢。」

  那聲音如同深淵的冷風,激得阿保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止不住地把頭埋得更低,試圖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得比空氣還低。

  「還是段,曲、折、的故事。」他又說。

  阿保只覺得他似乎刻意咬重了那幾個字眼,臉上一白,捂住了臉,實在沒臉見人了。

  「我還蠻好奇的,阿保小姐具體都為了那個渣男做了什麼事?」鬼燈沒有停下,像是閑聊一般的口吻,卻讓阿保芒刺在背。

  阿保一個激靈,抬起頭來卻被他投來的視線抓了個正著,如觸電一般連忙又低下頭去,聲如蚊吶:「我、我確實給他洗衣做飯……還有刷馬桶。」

  她的聲音越說越小,因為實在不會撒謊,但那些都是事實,她沒法否認,也不會隱瞞。

  「哦?除此之外呢?」

  鬼燈凌冽的視線如八寒地獄的刺骨的寒風,讓阿保從腳底心竄起一股子涼意,竄升到頭頂,整個人都麻了。

  「呃,還買了房子,車,還有名牌……」

  「……」

  鬼燈忽然停住腳步,整個人忽然亢奮起來,像年級主任審訊小學生一樣嚴肅又苛刻:

  「*還有呢?!」

  阿保被嚇到,睜著濕漉漉的大眼睛,抓著袖子支支吾吾道:「你突然這樣問,我,我一時想不起來……」

  「那我換個問法。」他似乎穩定了情緒,清了清嗓子,朝她走近一步,停住,狹長的眸子掃過她蒼白的小臉。

  「阿保小姐,到目前為止你給多少男人身上砸過錢?」

  阿保一副被雷擊中的驚恐態,被這一針見血毫不留情的質問問得連連後退,最後她嗚了一聲,抱住腦袋蹲下,這才小聲坦白:「好多個……」

  「阿保小姐!」

  「是……是!」

  鬼燈把狼牙棒往地上一砸,阿保只覺得地震了,呆若木雞地跪坐在地上,像個等待訓話的小學生。

  「所以到底是多少個?」鬼燈問,面上神情十分嚴肅,仿佛底下跪著的是等待審判的亡者。

  她弱弱地舉起了手比了個三的手勢。

  「……三、三……」

  「三個?」

  「三、三十……」

  「哦?三十個?」

  「三、三十八個……」

  加上您就第三十九個了。

  阿保最後一句沒敢加上,如果加上了或許第三十九個會直接胎死腹中,她咽了咽口水,完全不敢看他。

  鬼燈沒有回答,兩人之間陷入了詭異的寂靜,過了一會那邊仍是沒有動靜,阿保試探性地抬起頭來,那頭鬼燈從懷中摸出一份文件來:「既然阿保小姐身上有多余閑錢的話,不妨可以考慮下這份投資案。」

  阿保疑惑地眨了眨眼,鬼燈已經把文件塞了過來,阿保被迫接過來,一看抬頭,忍著吐血的衝動,抬頭可憐巴巴地看向鬼燈:「十、十萬億……這不是詐騙嗎?」

  這一看就知道是打水漂血本無歸的。

  「看來阿保小姐也是有分辨是非的能力的。」鬼燈語氣有些涼薄。

  說完便又恢復成剛剛那副咄咄逼人的樣子,把文件塞了過去:「橫豎都是打水漂,阿保小姐不如考慮一下我這邊,我這邊先代表地獄各個部門感謝您的投資!」

  鬼燈一番話說得擲地有聲,阿保蹲在地上,小小的一只,伸過手去扯了扯他的衣擺,睜著圓溜溜的無辜大眼看著他:「太、太貴了,鬼燈大人,我沒有那麼多錢……」

  看她眼裡閃著淚光,時不時吸一下鼻子,一副十分好拿捏的憋屈小媳婦的樣子,鬼燈俯身,語氣放緩了些:

  「如何?阿保小姐已經意識到了社會的險惡了嗎?」

  阿保眼角含淚,委屈地點點頭:「那我,我可不可以分期啊?」

  「……」

  #2

  在地獄工作多年,又或者說,在地獄這些年的經歷,讓鬼燈對自己有了一定的了解,至少,他這個人總是下意識在工作中帶入自己個人的喜好。

  就比如,他對擁有矯正價值的人總是格外感興趣。

  現在,阿保在這份不會公開的陰暗名單上了。

  可以確信的是,阿保並不知情。

  從眾合地獄回來之後,阿保消沉了幾日,想到那天自己在鬼燈跟前把自己那段不堪的過去都交代得一清二楚,她就想找塊豆腐撞死。

  每當忍不住想要去找鬼燈時,卻又總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和他錯過。

  一個人待著的時候,她總是止不住地想念那個高大帥氣的人,她矛盾極了,一方面覺得沒戲了,一方面又阻止不了自己滿腔的思念。

  想要見一個人的心情積攢到了極點,飽漲得就要溢出了。

  好想見他!

  阿保看了看自己這段時日的住所,不知不覺她已經在這度過了快一周的時間,或許她的堅持是可笑的,她一直都有自知之明,也清楚沒有一個正常的男人,在知曉她有著那樣的經歷後還能悅納她。

  阿保只覺得肝腸寸斷,在房間裡躲了好幾天,思念成災,患得患失的阿保一遍遍地胡思亂想,終於也到了做決斷的時候了。

  真的到此為止了,第三十九春。

  阿保最終還是離開了房間,和以往一樣先是去了趟廚房,這次的料理,她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用心,傾注了她所有感情而制作出來的料理讓廚房裡的大家都嘆為觀止。

  面對大家熱情的誇贊,她只是微微紅著臉,輕聲跟他們道謝,離開廚房前,她十分鄭重地向這段時日一直幫助自己的廚師們鞠躬道謝:

  「再見了,真的非常感謝各位這段時間對阿保的照顧。」

  道別是說給自己聽的,她需要逼自己去做割舍。

  抱著便當盒走過長廊時,她看向那一院子生機勃勃的金魚草,放下便當盒,走進去,腦海裡是那日鬼燈帶她回來時的情形,忍不住又抹了把淚,忍不住伸手抱了抱那個和「小蟲」長得很像金魚,嗓音顫抖著:

  「再見了,小蟲,和大家……」

  一陣風吹來,搖曳的金魚草們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悲傷,不約而同地哦噶哦噶地叫了起來,叫聲凄厲頗為悲壯,阿保觸景生情,再也沒憋住,十分不舍地哭出聲來。

  「這次真的再見了,各位……」

  阿保到底是磨蹭了好一會,才去到閻魔殿的辦事廳,只不過這會似乎是休息時間,殿內沒其他人,鬼燈也不在。

  阿保收拾好情緒,把食盒放下後,痴痴地望著鬼燈往日辦公的桌案,想像著他仿佛就在那裡,低著頭,挺直著腰杆,奮筆疾書。

  離開時,她一步三回頭,最終還是戀戀不舍地離開了這個對她來說充滿了美好回憶的地方。

  「再見了,鬼燈大人。」

  阿保低聲呢喃著,最後還是轉身離開了閻魔殿。

  幾近午休時間,鬼燈推著剛從記錄科借來的檔案,從外回到辦事廳時,抬頭便見座上的閻魔大人正抱著一份便當吃得正歡,看到鬼燈來了,還招手跟他打招呼。

  「鬼燈君,偶爾流露一下人情味也蠻好的嘛,難得你記得老夫喜歡吃魚,這魚煎得外酥裡嫩的,真香啊,好吃muamua……」

  閻魔大人一邊說話一邊吧唧嘴,看著就十分滑稽,而鬼燈則是嫌惡地皺起了眉:「我並沒有為您准備餐食,您還是老樣子,喜歡吃來路不明的東西。」

  「啊?這便當不是你為老夫准備的嗎?」閻魔大人吃得歡,完全不想在意別的。

  恰好一截魚骨從台面上落下,砸在鬼燈白淨的腳邊,閻魔大人登時起了一聲雞皮疙瘩,再看底下已經被黑色不明氣息包裹的鬼燈,他嚇得往後一縮,還不忘護住飯盒。

  「已經快吃完了哦,你不能跟我搶。」

  鬼燈原本是打算訓斥一頓,但低頭卻見那魚骨有些異樣,這才蹲下身去查看了起來,一旁的閻魔大人只覺得不對勁,低頭一看鬼燈正對著那截魚骨若有所思的樣子,不覺脊背一亮。

  被迫害已久的人,都形成了肌肉記憶。

  閻魔大人把便當一掃而空作勢就要逃跑時,那頭鬼燈卻忽然開口發話了:「有聽說過卡拉蹦吧川嗎?」

  「啊?」

  閻魔大人眨巴豆豆眼。

  鬼燈捏起那根魚骨,緩緩站起身來,閻魔大人暗叫不妙,那邊鬼燈已經把魚骨做飛鏢投擲了過來,而閻魔大人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釘在了牆面上,就像條在砧板上待宰的魚。

  「鬼燈君……」閻魔大人瑟瑟發抖卻又動彈不得。

  「卡拉蹦吧川貫穿卡拉蹦吧山,是一條很罕見的橙紅色的逆流河,裡頭生活著一種被世人稱之為世上一絕的珍饈。」鬼燈臉上陰暗的黑影散去,露出冰冷的一張臉來。

  「所以閻魔大人,知道您剛才吃的魚叫什麼嗎?」鬼燈一連死亡質問,小巨人這會已經招架不住,在牆面上哭哭唧唧了起來。

  鬼燈手裡多了幾支金魚草筆,下一秒齊刷刷地在閻魔大人周圍釘下,最後一根在閻魔大人的腦袋正上方幾公分處,可以說每一根暗器都擦著人體的邊緣,相當的惡趣味。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

  鬼燈站直身子,如吐出地獄彌音一般:「那份便當應該是給我准備的。」

  鬼燈轉過身去,聽到閻魔大人哭唧唧的聲音,一記眼刀甩回去,嚴厲訓斥道:「閻魔大人今天就在牆上好好反思,不問自取便是偷!只有您做好了表率才能審判他人!」

  像是想起了什麼,鬼燈折回去,從懷裡摸出一份文件來,放在桌面上,語氣平和:「等您下來了,記得在這份文件上簽名,回見。」

  「等等,什麼文件?」

  「快把老夫放下來,在牆上太難受了。」

  「鬼燈君,太過分了!」

  「鬼燈君……」

  鬼燈無視了身後閻魔大人的痛苦呼叫,徑直離開了閻魔殿。

  ……

  #


第11章 不要用天真的臉說髒話

  眾合地獄。

  哐。

  阿保抱著酒瓶嘟嚕嘟嚕喝完,而後掃開空酒瓶,打了個悲傷的酒嗝,酡紅的臉上淌著兩行清淚。

  一旁圍了一群被吸引而來的看眾,正因為她豪爽的酒量而紛紛鼓掌佩服。

  整整五個小時。

  店裡從來沒有人能夠連續不停地灌五個小時的酒,就是酒桶都有個底。

  不過人雖然一直在喝,但狀態並不樂觀,某種程度來說,這酒量既算好,也不算好。

  酒館老板則是在一邊小心提防著她撒酒瘋打砸。

  好在她全程都在喝悶酒,就是哭起來有點麻煩,也沒人敢靠近。

  阿保又喝完一支酒,終於是趴下歇了一會。見此情形,有人按耐不住,撥開圍觀湊熱鬧的人群,湊了過來。

  「小姐,一個人喝悶酒多難受啊,不如我們一起喝,你再跟我傾訴衷腸如何?」

  肩膀被人搭上,阿保睜開沉重的眼皮,往後看去,因為醉得太深,她已經分不清面前跟自己搭話的是什麼生物了。

  就是那個聲音……

  稍微有一點點耳熟,但這會她的腦子已經罷工,甚至無法處理這樣基礎的工作。

  白澤眯眼笑著,雖說他不屑於做趁人之危的事情,但眼前的少女各方面都很吸引人,都說了,受了傷的女子最迷人:「一定是天意讓我們相遇的。」

  近距離之下,少女臉龐嫣紅,面容姣好,如今喝了酒還有些媚態,白澤摩拳擦掌,順勢在她旁邊坐下,一手攬著她的肩,一邊招呼酒保:「給我和這位小姐一樣的酒,唔,先上兩支吧。」

  漫漫長夜,雖然喝醉了飄飄欲仙,但是他更想清醒地和美女沉淪。

  阿保推推肩上的手,皺了皺眉,眯著眼努力聚焦想要看清身側的人,嘗試了幾次,她看清了一雙狹長的眼睛。

  這。

  居然……

  好不容易清晰的視野瞬間被水霧氤氳,但僅僅只是一眼,她也還是認定了那一雙狹長的眼眸,毫不設防的她一下子潰不成軍,撲入一旁男子的懷中,小聲啜泣起來:

  「大、大人……您,您真的來找我了……」

  「阿保好開心……」

  「阿保知道,自己一定沒有看走眼。」

  搭訕之前,白澤也有些半醉,對於美女的投懷送抱已經樂不可支,哪裡還聽得進懷裡的人兒的真誠告白,他開懷地將酒保送上的酒一飲而盡,爽朗地大笑起來。

  「我真的好久沒有遇到像你這樣熱情坦率的美人了,今晚真是超幸運,一會要不要去我那繼續玩?」

  他並沒有看到懷裡依偎著的人面色陡然變得蒼白,只是一味地緊緊擁著,然而下一秒底下嘔的一聲,白澤只覺得胸前一片濕熱,剛要低頭,一股扭曲酸味直接竄上,他臉色又青又白,抽搐著嘴角一動不動。

  美女在他懷裡吐啦!

  阿保捂著難受的胃,又yue了彩虹出來,身上已經掛滿彩虹的白澤驚慌地要往後躲去,然而卻沒注意到腳邊的嘔吐物,一腳踩上的同時整個人已經不受控制地滑向一邊,慘叫聲過後是一片死一樣的寂靜。

  圍觀的眾人看著這個輕浮的倒霉蛋,腦袋磕上了桌角,整個人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挺屍了。

  那頭阿保難受得整個人縮著,只感覺身上的力氣松了,有些脫力地跌坐回自己座位上。

  連續喝了幾個小時的酒,她也終於是撐不住了。

  但她仍滿心都是鬼燈,然而再抬起頭時卻只看到滿臉一言難盡的眾人,張望了幾圈都沒能看到心中的那個人,不免十分失望,心想自己思念成災,居然還能出現幻覺。

  阿保吐出來以後清醒了一點,也看到了地上有一大灘「彩虹」,驚得從座位起身,然後從懷裡摸出錢袋來取出賠償金和酒錢,紅著臉說了句對不起然後匆匆地逃離了現場。

  不過酒精作祟,她並沒有跑太遠便有些吃不消了,她捂著撐得難受的肚子,在街邊的一根電線杆蹲下喘氣。

  她都做了什麼呀?

  因為太難過,又習慣性地跑來這種地方買醉了,這也就算了,還給別人惹了那麼多麻煩,最後還害怕地逃跑了。

  這裡還是那個人管轄範圍下的小地獄……

  阿保的自厭情緒一下子拉滿了,她捂著臉在原地自我放逐了好一會。

  直到腳麻了才搖搖晃晃地起身,扶著牆腳步虛浮地走了起來,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裡,哪裡都容不下她。

  想到這,悲從中來,這段時間住在閻魔殿,她感覺很安心,每個人都很友好,她還結識了新朋友……

  可現在,她找不到一個容身之處。

  那個人,此刻在做什麼呢?會不會因為她的離開而有一點點的不舍呢?

  阿保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地走到了忘川河邊,河流湍急,時不時有亡者在河裡掙扎著淌河。

  遠處依稀可見奪衣婆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扯亡者衣物。

  她就這麼坐在河邊發起了呆,一坐又是好半天過去,直到膝蓋發麻,她仍有些恍惚。

  失戀的感覺她再習慣不過了,甚至都學會了排解憂愁的情緒,但是這一次似乎和從前哪一次都不同,就好像心裡缺了一塊。

  或許是因為第一次失身……她對自己的第三十九春投注了不一般的感情。

  也或許……

  閉上眼,眼前恍惚閃過過去這段時日的一點一滴,那個高大威嚴的男人在電視上發表談話的樣子,那個男人遷就她嬌小的個子俯身傾聽的樣子,那個男人不厭其煩地抱著她,開解她的樣子……

  離開這裡,她還能再找到比那個人還好的男人嗎?

  鬼燈在閻魔殿裡找了一圈,不意外的連阿保的影子都沒能見著,倒是這一番搜查下來讓他有了意料之外的收獲——

  短短數日的時間,可以說閻魔廳的人都對阿保給出了相當高的評價。

  雖然不意外,但是在他意料之外。

  廚房工作的獄卒們毫不吝嗇地稱贊著她的勤勞和能干,她的廚藝令人折服,以及毫不徇私、慷慨地幫助廚房的大家指定菜單、提升料理技術和准備食材等。

  這段時間,他也收到了獄卒們對於近期食堂的好評反饋,那可是是前所未有的高評價。

  不只是廚房,其他地方的獄卒,也都和她熟絡,在他問起的時候,每個人都不約而同地豎起大拇指,毫不避諱地誇贊起她來。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她很努力也很成功地融入了這裡。

  「啊,鬼燈大人,要是見到阿保小姐的話,麻煩幫我把這個給她,我下次再當面跟她道謝,她上次幫我跑腿真是幫大忙了。」走在路上都會有人把慰問品塞給他的程度。

  且不只是一人,走幾步路的程度,都已經有不少獄卒上前來希望他代交慰問品和問候的,聽他們說,她甚至幫忙把閻魔殿後院荒廢了許久的院子都打掃干淨了,還為部分年紀稍長的獄卒做按摩護理,只有人想不到的,沒有她做不到的。

  換句話說,她簡直無孔不入。

  鬼燈想起了臨行前被閻魔大人吃完的那份便當。

  他轉過身去往大門的方向走去,只是還未走出幾步,身後有人扯住了他的衣擺,他低下頭去,對上座敷童子兩雙黑洞洞的眼睛:「抱歉,我有要事要處理……」

  「吶,鬼燈大人。」

  「能不能讓阿保小姐一直待在這裡?」

  一二子交替開口,鬼燈面色不改,蹲下身來與兩人對視:「怎麼了?」

  「阿保中午的時候哭著走了,還留下了一封信。」一子從懷裡摸出一封信來,遞給了鬼燈。

  二子扯扯鬼燈的衣擺,語氣雖然毫無情緒卻能讓人感覺到在緊張:「可以的話,惡作劇的事情我們想當面道歉,阿保小姐真的是很好的人。」

  鬼燈接過信來,注意到底下兩個小娃娃懷中都夾著一個手工縫制的娃娃,當下收起信件,站起身來,語氣平淡:「說起來這件事情我也有責任,不過那之後的事情就等我把人帶回來再說吧。」

  三途川。

  以鬼燈的人脈以及阿保的受歡迎程度,找到她並不是什麼特別困難的事情。

  等到鬼燈趕到的時候,那頭總是溫和待人的阿保正和人起了衝突。

  他並沒有立刻現身,而是躲在暗處觀察著。

  那頭。

  阿保前男友正因為那天的事情苦惱郁悶得無處宣泄,恰好又見阿保一人坐在河邊發呆,這才過來發難。

  男人臉上纏著繃帶,模樣有些滑稽:「乖,你不是最聽我的話了嗎?跟我去花子那裡幫我解釋清楚,你的那些事情我可以不追究。」

  阿保沒想到對方會提出這樣無理的要求,心裡十分悲戚:「這件事本來就是你有錯在先,如果不是阿妙姐她們發現了你打算騙我們多久?你對得起我和那個無辜的女孩子嗎?」

  「就算這樣你也不能叫你那群狐朋狗友去花子的店裡鬧事啊!」

  阿保心寒地搖了搖頭:「我並沒有做這種事,再說了她們也只是去提醒她而已,請你尊重我和我的朋友。」

  「嘖。」

  那人顯然沒了耐心,朝阿保一步步走近:「怎麼,你不是最聽我的話了嗎?當初是你說的,除了不能跟我上床以外什麼都可以的嗎?你就是這麼愛我的?」

  阿保臉色煞白,抓著衣領憤慨地看著他:「你為什麼要羞辱我至此?我的感情在你心裡就這麼無足輕重嗎?」

  「啊?這個嘛……」

  男人咧嘴不懷好意一笑,伸手劃過阿保白淨的小臉,嚇得她連連後退警惕地看著他,男人大步邁近,俯身邪惡一笑:「你就說,現在什麼年代了?像你這樣思想保守的老處/女也是很稀罕了,碰你一下都要哇哇叫,如果不是你還有點錢和好使喚,我根本不會多看你一眼好吧?」

  阿保眼眶紅了,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男人卻覺得她氣得發抖的樣子有幾分楚楚動人,忍不住揶揄:「其實仔細看,你也不是全然不可取的,起碼這張臉,這個身材……」

  就在男人的手即將觸上阿保胸前的時候。

  轟!

  一杆泛著寒光的狼牙棒硬生生插在了阿保和男人之間,距離男人的手就差0.001公分,男人頓時被殺氣激起一身雞皮疙瘩。

  阿保錯愕地看著那狼牙棒,而後緩緩抬頭,濕潤的瞳眸中倒映著鬼燈徐徐走來的身影。

  高大威嚴的男人身著黑紅色寬松浴衣,邁著不緊不慢的穩健步伐,不一會便走到兩人之間,伸手便將那仿佛有千斤重的狼牙棒從地上拔了出來,簡單粗暴地扛在了肩上。

  唰的一聲,男人額前的頭發被齊齊割下,男人面色大變,只覺得通身發寒,像是被什麼人扼住了脖子,根本不敢動彈。

  「抱歉,阿保小姐,我手滑了一下下,沒有傷到你吧?」鬼燈轉向阿保,那狼牙棒直逼男人的面門,嚇得他直接跌坐在地。

  阿保有些呆愣地搖了搖頭。

  鬼燈這才轉向地上的男人,滿臉鄙夷:「抱歉,那日之後我用自己的人脈自作主張調查了一下你,說實話我不太明白像你這樣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啃老白眼狼到底是靠什麼吃軟飯的。」

  「另外,你已經觸犯了多條地獄的法律,我已經聯系了鴉天狗警察署,我勸你最好乖乖就地伏法,再把不正當積累的錢財都還回去……順帶一提我在那邊有熟人,保證你今後能洗心革面好好做鬼。」

  說完那人立馬咬牙憤恨地要逃,鬼燈見狀也不著急,張口開始倒計時:「五,四,一!」

  砰!

  肩上那柄狼牙棒飛了出去,統計目標腦袋,男人慘叫一聲倒在地上沒了動靜。

  看也沒看那邊一眼,鬼燈轉過身來:「希望阿保小姐能擦干淨眼睛……」

  他的話沒來得及說完,只見身邊一道殘影飛過,回來時阿保已經抱著那柄狼牙棒回來了,眼裡盡是星辰大海。

  鬼燈一滯,在她亮晶晶的笑容上看了一會,目光才下移,落在狼牙棒上,緩聲道:「看來阿保小姐和我的狼牙棒很合得來。」

  阿保靦腆地笑了笑:「我只是……覺得不能讓鬼燈大人的物件沾上那種混賬人渣的血很不值得。」

  鬼燈:「請不要用一臉天真好教養的樣子說髒話,阿保小姐。」

  ……

  #


第12章 那阿保可以跟您一起喝酒嗎

  三途川。

  目送鴉天狗警察們將不省人事的罪犯綁起吊走,阿保望著消失天邊的黑影,而後垂下頭來,看著底下粘上了泥灰的手和襪子,有些難堪地抿了抿嘴角。

  到頭來還是讓他看到了自己最狼狽不堪的一面。

  她下意識握緊了手,而後才下定決心轉過身去,低著頭不敢與他對視:「鬼燈大人……很感謝您這麼久以來的照顧,阿保……」

  指甲嵌入掌心,她咬住下唇,疼痛讓她清醒:「阿保是時候離開了,真的很感謝您!」

  朝鬼燈深鞠一躬,她將腰和腦袋都壓得低低的,仿佛這樣就能遮掩掉她的心虛,至少她希望自己走的時候能夠體面一些。

  只是那頭一直沒有動靜。

  她的視野裡也只能看到他的一雙腳,那人就是打照面也從不喜形於色,相處這段時日,她才發現自己一點也不了解他。

  「保重。」

  說罷,她挺直腰杆,轉身要走。

  「等一下。」

  那聲音沒有一絲的遲疑,也並不局促,是那樣沉穩。

  她站住腳步,卻沒有回頭:「鬼燈大人,還有什麼事嗎?」

  「那個卡拉蹦吧魚的便當是你做的嗎?」

  阿保一愣,而後輕笑:「嗯,那是最後一份了。」

  「可我沒有吃到。」鬼燈又說。

  阿保睜大眼,有些意外地回過頭去:「可我明明……」

  回過身的同時,鬼燈仍矗立在那,身段高大威武,面容清冷,像座無法撼動的大山,卻讓人感到厚實安穩。

  他忽然向前邁了兩步,他腿長步子又大,一下子拉近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便當被不知情的閻魔大人吃了,很可惜我沒能有那個運氣吃上卡拉蹦吧最美味的食物。」

  阿保咽了咽口水,下意識後退幾步,他卻鍥而不舍地又上前幾步,兩人的距離,近得容不下第三者。

  他和往日那樣遷就她的個子,俯身望著她的臉道:「沒能親口吃上讓我感到很遺憾。」

  阿保心下一顫,他是那樣認真的一副表情,語氣是那樣懇切,她根本無法拒絕,胸腔之下亂跳的心髒越發肆無忌憚,她慌亂地捂著胸口,想要逃避這份直白,可他灼灼的目光卻不打算放過她。

  逃脫不了的她被迫低下頭去,攥緊著手,有些磕磕絆絆地張口,聲音細如蚊吶:「那,那我……再為您准備一份吧。」

  「這是最後的了。」

  她又小聲補了一句。

  她已經沒有正當的理由繼續留在這裡了,她必須舍棄自己的感情走得干脆一點,所以就容許她最後再放縱一次。

  然而下一秒鬼燈卻握住了她置於胸前的手,皺著眉擲地有聲道:「我很欣賞阿保小姐的能力,請一定要留在閻魔殿!」

  阿保錯愕的目光還未來得及從兩人的手中移開,那人卻又說:「待遇不是問題,近來你在閻魔殿的表現大家都有目共睹,我希望阿保小姐能好好考慮……不,馬上入駐閻魔殿吧!」

  一番話說得她一愣一愣的,她驚訝地抬起頭來,卻對上一張無比認真誠懇的臉,雖然表情有些嚇人,但他的真心實意卻不加掩飾。

  「我不是做夢吧……」

  那個人希望她留下來!

  「我覺得非常有必要告訴阿保小姐您一點,您真的十分優秀,我不清楚您的不配得感為什麼這麼高,但您真的值得更好的去處。」

  「……」

  他的一番話就好像一記悶拳重重砸在她的心上,從小到大,就是活著的時候,也從未有人這樣鼓勵過她。

  就是家人,也總是嫌她笨,什麼都比別人學得慢,因為總是要付出比別人多幾倍的時間,那些人總是不遺余力地嘲諷她,甚至讓她放棄。

  這樣的她,也能得到別人的鼓勵嗎?

  這樣的她,也能被別人相信嗎?

  可那人握著她的那雙手是那樣有力,還堅定不移地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真的,真的有人覺得她是有價值的。

  「……我,我真的可以嗎?」

  她垂下發紅的眼眸,如羽毛般靈動的羽睫下是若隱若現的如秋水般瀲灩的眸子,她微紅著臉,聲音有些顫動:「如果鬼燈大人願意相信我這樣的人……」

  鬼燈不語,松了手,堅定道:「我覺得沒有比阿保小姐您還合適的人了。」

  她吸了下鼻子,破涕為笑:「您這樣說,我會認不清自己的。」

  「我也相信我自己識人的眼光。」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阿保滿心歡喜,那份患得患失的焦慮也被湧上的喜悅所吞沒。

  回去的路上,阿保緊繃的神經終於徹底松弛下來,加上本就過度飲酒,走到一半她才逐漸體會到喝醉酒的後勁。

  鬼燈正想著干脆趁熱打鐵把人帶回去簽合同,後頭傳來異響,他回過頭去,就見阿保正面朝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

  「……」

  鬼燈走上前去,那頭阿保紅著一張臉十分局促:「……我,我我在這休息一下就好了,您,您要不然先回去吧?」

  腦袋那股子昏昏沉沉的後勁又上來了,她剛剛一直在強撐著,這會放松下來後卻完全抵擋不住身體的疲軟。

  鬼燈在她跟前蹲下,垂眸道:「剛剛就注意到了,阿保小姐身上酒氣很重,這是喝了多少?」

  他的酒量本身也很好,屬於是千杯不醉的酒豪體質,但從不縱酒,像她這樣的酒氣,至少也是酗酒那一範疇的了,也虧能撐著跟渣男吵架。

  「……沒,沒喝很多……」

  她紅著臉支支吾吾的,一看就是沒說實話,鬼燈也沒心思打破砂鍋問到底,當下便伸手去扶她起來:「能站起來嗎?」

  阿保羞澀地點點腦袋,但才剛站起來整個人又癱軟下去,若不是鬼燈扶著,她又要平地摔了。

  「……」

  阿保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一方面屏住了呼吸,喝了那麼多酒,她身上肯定難聞極了,還是在喜歡的人面前一而再地出洋相,她真的沒有勇氣再細想了。

  只聽見鬼燈嘆了一口氣,作勢就要將她攔腰抱起,阿保驚慌地用手抵著他,一個勁地搖頭:「等等等一下,鬼燈大人!」

  此時她已然滿臉羞紅,鬼燈靜靜地看著她,她匆匆低下頭避開了他的視線,吞吞吐吐道:「我,我可以走的。」

  上回他抱著她在閻魔殿裡走的時候她就已經羞得要死,不說有多招搖,路上碰到的獄卒們大多不敢直接在鬼燈面前表態,而是默默對對她投來了然揶揄的目光,讓她真的很難為情。

  鬼燈知道她又在逞強,但還是選擇尊重她的意願,一手托著她手臂,一手堪堪撐在她的腰後,沒有絲毫占人便宜的意思,相當紳士。

  阿保是徹底老實了,低著頭,低眉順眼的,雙腳雖然使不上什麼力氣,但身體大部分重量都靠在了鬼燈身上,她聽著自己加快的心跳,一門心思忍不住飄遠了。

  「像阿保這樣的人,也能獲得幸福嗎?」她垂眸呢喃著。

  「幸福不是想想就有的,需要為此努力。」鬼燈面色不改道,「我認為,阿保小姐如果能拿出喝酒和為渣男付出的毅力,干什麼都會成功的。」

  阿保一張臉紅得不行:「我知道錯了……」

  「現在改還來得及,阿保小姐以後還是不要一個人喝酒了,這次好在有驚無險。」鬼燈又道。

  阿保點點頭,鬼燈的顧慮她明白,上回不就是喝酒才不明不白地……咳,那些事還是翻篇吧。

  她認真道:「我答應你,以後不自己一個人喝酒。」

  「希望阿保小姐說到做到。」

  阿保立直身子,舉起手來:「我絕對能做……」

  話沒說完,腳上被石頭一拌,如果不是鬼燈一直攙扶著,怕是又要摔多一次,鬼燈看她這下是真的縮成鵪鶉了。

  「阿保小姐的毅力我已經感受到了。」

  底下安安靜靜的,鬼燈往下掃了一眼,只能看見少女壓低的側臉,好看圓潤的脖頸線條,白皙的肌膚泛著淡淡的粉色。

  好一會,底下才傳來嬌滴滴的聲音——

  「那,那鬼燈大人在的話,我能喝酒嗎?」

  ……

  #


第13章 達拉崩吧山的小姑娘

  前往卡拉蹦吧山的途中。

  阿保很慌。

  就在不久前,阿保正打算偷偷回一趟卡拉蹦吧山搞點食材,鬼燈發現後便提出了要和她同行的請求。

  這下就不是偷偷回去了!

  「卡拉蹦吧山很遠的,鬼燈大人您看要不要……」阿保搓著手腆著臉提議,「阿保擔心您。」

  「不用在意我,按阿保小姐自己的方式來就好了。」

  鬼燈儼然一副出遠門的行頭,肩上扛著狼牙棒,狼牙棒後端綁著個藍色小布包。

  「……」

  這何嘗不是一次二人世界,增進感情的好機會呢?

  阿保偷偷瞧著他,從上至下,要說心裡不激動是不可能的。

  而且卡拉蹦吧山那麼大,只是偷偷搞點食材,不弄出大動靜的話……應該沒問題的吧?

  忍不住往旁邊又瞄了幾眼,那人肩是肩,腰是腰,露出來的一截小手臂結實又有力。

  怎麼*會有這麼這麼棒的人啊!

  都說色膽包天,現在的阿保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從閻魔殿出發,向西一路步行三十公裡路,經過一片連綿數公裡的黑色荊棘土地,趟過一條黑色的尖刺小河,再翻越一大塊黑色沼澤地,也就到了卡拉蹦吧山的山腳下。

  不過卡拉蹦吧山本身巍峨高聳,山上地貌復雜崎嶇,山上的居民和外界基本沒有聯系。

  「聽描述,達拉崩吧山確實如外界傳聞所說的那樣,和等活地獄十分相似。」

  鬼燈說著,蹲下身用狼牙棒碰了碰那黑色的荊棘,兩者相碰卻發出了鐵器相撞的清脆響聲。

  「和眾合地獄的針山也有異曲同工之妙。」

  鬼燈站起,抬頭眺望,黑色的荊棘地無邊無際,根本看不到頭,而後他轉過頭來往旁邊看去:「阿保小姐打算怎麼過去?」

  「這種荊棘是有毒的,鬼燈大人要小心呀。」阿保走上去輕輕扯了扯鬼燈的衣擺。

  後者聽到有毒眼睛亮了亮。

  阿保並沒看見:「而且直接過去的話衣服很容易割破的,我可以拜托朋友來幫忙。」

  說完便看看四周,攤開隨身的花布包,從裡頭摸出一個木盒,鬼燈看著她輕車熟路地打開盒子,在荊棘地前蹲下,從盒子裡倒出來一些白色的粉末在地上。

  卡拉蹦吧山之所以一直這麼神秘,和這些險要的關卡一般的地形有關,看她這麼熟練,想來只有當地居民掌握了來去自如的訣竅,和他一開始的猜測差不多。

  這時,底下的黑棘有了動靜。

  只見阿保往後退開了些,她剛剛撒粉末的地方出現了裂痕,隨後便是持續的震動,從地裡鑽出了一只純黑的生物。

  鬼燈的眼睛睜大,阿保走上去拍了拍黑色生物身上粘到的泥灰,那黑色生物也抖抖身子,主動過來蹭阿保的手,嗷嗷地叫著。

  「這,是傳說中的以劇毒為食的黑棘鼴鼠嗎?」沉默了許久的鬼燈忽然問。

  「沒想到鬼燈大人知道這些,這位是我的朋友阿黑哦。」

  阿保回頭,眨巴大眼看著鬼燈,只覺得他和平常那副冷靜的樣子稍稍有些不同,明明人看著還是很平靜的樣子。

  「我可以,也摸摸阿黑嗎?」鬼燈的聲音仔細聽的話,有一絲絲的顫抖,阿保並沒有聽出來。

  「阿黑身上也有毒的。」她說。

  「那阿保小姐……」

  「我嗎?因為我在阿黑很小的時候就接觸過了,那點毒對於我來說已經習慣啦。」阿保多摸了幾下,面色十分紅潤。

  鬼燈若有所思:「文獻上對黑棘鼴鼠的記載有限,但它的毒性據說一根毛就能放倒一頭大像。」

  他的視線落在了阿保白嫩的小手上,狹長的眼眸中有光閃過,沉吟片刻,他才問:「阿保小姐打算怎麼借助這位朋友的幫助離開這片荊棘呢?」

  蹲在地上的阿保抬起頭來,眼裡一片晶晶亮,她一邊摸著低頭吃盒子裡的白色糕點的,一邊道:「我剛跟阿黑說好了,只要用布隔開,坐上去就能讓它帶您過去了哦。」

  鬼燈看著底下這只體格只有地獄犬兩倍大小的鼴鼠,有點好奇它是怎麼把兩個人送到對岸的。

  五分鐘後。

  阿保拎著鞋襪,提著裙擺光著腳丫踩在黑棘之間,身法輕盈地往另一邊空地跑去。

  而鬼燈則是坐在綁了花布的鼴鼠背上,鼴鼠高高躍起,一下子就衝出了荊棘地。

  阿保速度慢些,但也很快過了荊棘地,鬼燈從鼴鼠身上跳下時,阿保正好提著裙擺要穿鞋,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白皙勻稱的小腿,和沾了一點點泥灰的小腳丫上。

  除此之外,她的腳一點傷也沒有,這讓鬼燈對她的身手有了新的認知。

  看出他的心思,阿保有些靦腆地笑了笑:「讓您見笑了,我只是從小就在這邊玩,對這裡比較熟悉而已。」

  鬼燈有注意到,她刻意脫掉鞋襪和提起裙擺,怕是那些黑棘會腐蝕衣服之類的東西,但她的腳卻能來去自如,實在不可思議。

  「我能帶一點黑棘回去研究嗎?我保證不用在其他地方上。」鬼燈走上去,眼裡有著難以掩飾的激動。

  「啊,啊當然可以!」阿保十分熱情,當下便彎腰從地上扯起一截黑色的荊棘,連根拔起,興奮得就差塞鬼燈懷裡。

  鬼燈看著她依舊毫發無損的手,黑眸亮了。

  「阿保小姐的手可以給我看看嗎?」

  他伸出手來,阿保一怔,臉上一紅,羞澀地點點頭,將自己的小手伸了出去。

  鬼燈的手立刻覆上,她的手很小,除開有點涼以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他道了聲失禮了,然後按了按,又摸了摸。

  「恕我冒昧,阿保小姐平時有塗抹過什麼嗎?」

  阿保紅著臉搖搖頭,他又是摸又是輕捏的,讓她感覺癢癢的,心裡麻麻的。

  「真可惜……不,阿保小姐的身體很神奇,對其他的毒也有抗性嗎?」鬼燈正色問。

  阿保乖巧地搖頭:「卡拉蹦吧山的很多東西本身都有毒,從很久以前生活在這的人都有點抗性吧,畢竟我們從小就在這邊生活。」

  「阿保小姐是在地獄出生長大的嗎?」鬼燈問。

  「不是哦。」

  阿保解釋道:「卡拉蹦吧山嚴格來算應該是處於此岸和彼岸連接處,我也曾經是作為人類之子誕生的,我也是有爸媽兄弟的。」

  「我還活著的時候,那會地獄應該還叫黃泉才對。」

  鬼燈思索了片刻,又問:「可以問問阿保小姐是怎麼去世的嗎?」

  「我……」

  她明顯猶豫了,鬼燈看出她的顧慮,便抬手致歉:「抱歉,我無意揭你傷疤,如果不想說的話可以不用說。」

  「時間過去很久了,其實也算不上傷疤,」阿保摸了摸臉,有些不在意地笑了笑,「主要是死得有點……呃,不爭氣。」

  鬼燈靜靜地聽她說起自己的往事。

  「主要是當時年紀小不懂事,十來歲的我沒見過什麼世面,聽信渣男三言兩語,後來沒有利用價值了就被殺了,再醒來的時候就在這裡了。」

  她的描述平白而隨意,卻揭露了一段不堪回首的悲慘過去,她說著不大在意,臉上的表情卻是悲傷的。

  「其實我現在也沒長進多少,也難怪大家總是說我笨,但我還是想要獲得幸福,哪怕已經死了很久。」

  鬼燈聽了她的描述,維持了好一會的沉默,那頭阿保覺得氣氛有點尷尬,便想著活躍下:「阿黑,你剛剛做的很好哦,這裡是你最愛吃的食髓鳥蛋殼粉糕!」

  聽到她活力十足的聲音,鬼燈看去,少女低著頭和黑色生物小聲說話,側臉溫柔,整個人仿佛會發光。

  而後鬼燈道:「我相信阿保小姐會找到自己的幸福的,因為您值得。」

  前面那些,正是她一次次慧眼識人才不至於陷進去,他不相信命運說,但卻衷心希望,也期待她能夢想成真。

  因為她真的很認真,很努力,成功是遲早的事。

  阿保驀地抬頭,對上他不容置疑的堅定神情,她紅了眼眶,重重點了點頭:「是!」

  「阿保會努力的。」

  ……

  離開了荊棘地,便是黑刺河,阿保本來是想背著鬼燈過去的,鬼燈這邊十分堅定地拒絕了。

  完了還用草鞋試了試水,只是沾上水的一剎那,草鞋冒起了黑煙,滋啦響著,鬼燈當下把鞋子丟了,從包裹裡掏出一只新鞋穿上。

  順帶一提,狼牙棒和黑棘相性不錯,被阿保小心牢固地纏在了狼牙棒上方便帶回去。

  「還是我來背您吧!」阿保摩拳擦掌,投來的眼神十分火熱,場面有些幻視小狗狗吐著舌頭熱情地注視人。

  鬼燈低頭掃了眼她的小身板,依舊毫不留情地拒絕了:「阿保小姐沒有別的朋友了嗎?」

  此話一出,阿保噎住了。

  鬼燈看出她的心虛,便目不轉睛地盯著她,阿保直接繳械投降。

  五分鐘後,鬼燈坐著黑色的巨型食髓鳥過了河,以及之後的沼澤地,阿保本想跋山涉水,但還是敗給了跟鬼燈貼貼的好機會。

  卡拉蹦吧的食髓鳥比外面的要大得多,背兩個成年人完全不是問題,在阿保的強烈要求下,鬼燈坐在阿保身前,阿保則是虛虛靠著他的背,幸福得就要原地去世。

  為什麼有人長得又高又帥,性格那麼好,身上還這麼好聞啊?

  這種味道,是安心,不對,是心動的感覺!

  直到落了地,鬼燈和食髓鳥新朋友揮手道別,阿保還在原地捧著臉沉浸在花痴美夢中。

  鬼燈在她跟前拍了拍手,她才如夢初醒,紅著臉偷偷看她。

  「剛剛你朋友走的時候還留下了這個,這是可以收的嗎?」

  阿保這才看到鬼燈抱著好幾個鴕鳥蛋大小的黑色蛋,當下點頭:「沒問題的,下次得回禮才行。」

  鬼燈看著蛋,陷入了沉思。

  他自認為食髓鳥的溫泉蛋是一絕,卡拉蹦吧山食髓鳥的蛋只會更好吃,但給好友送禮送自己的蛋什麼的……感覺有點殘忍。

  阿保眨巴眼睛,戳了戳黑色的蛋,哦呀了一聲:「看來芳子小姐最近情感狀態也不如意呢,內分泌失調到蛋都變成黑色了。」

  這倒是很新奇的說法。

  看出鬼燈的疑慮,阿保解釋但:「我們這的食髓鳥如果發情期結束後仍找不到適合的對像的話,會因為各種激素問題產下深色的蛋,被其他的同類看到了會被笑話的,芳子小姐一直很不容易呢,不過相應的,深色的蛋營養價值會更高。」

  鬼燈看著底下的蛋:「所以芳子小姐經常給你送蛋嗎?」

  阿保點點頭:「她說了,寧缺毋濫,如果遇不到高富帥,就一輩子寡著。」

  「……」

  鬼燈抬頭看她,又看看雞蛋,最終還是沒能把心裡那句話說出來。

  現在的她興致挺高,這時候打壓的話可能會一蹶不振。

  到了山腳,阿保一改之前的松弛態度,時不時左顧右盼,看起來十分緊張。

  鬼燈沒有點破,跟著她到處鑽洞爬山,沒有一句怨言。

  阿保心裡想的卻是,達拉崩吧河在山腰,只要小心一點,應該不會被發現。

  看得出來阿保對這一帶的路十分熟悉,雖然繞,但沒花多少時間,兩人就到了達拉崩吧河附近。

  鬼燈看著那條如傳說中那般逆流的河,只覺得這趟旅程開闊了不少眼界。

  阿保說的一些東西也十分新奇,補全了他在書上所不了解的。

  「鬼燈大人,您在這邊等一下,我去去就來!」

  阿保將鬼燈安置在一處灌木叢後,自己將袖子和裙子扎起來後便跳進了河裡。

  鬼燈視力不錯,看出她水性極好,那河流湍急,她卻靈活得像條魚,只見她一個猛扎,過了好一會,她躍出水面,懷裡抱著一條撲騰的黑色大魚。

  鬼燈瞳孔一縮,看清了那大魚的真面目,胸腔之下跳動的是激動。

  這就是傳聞中最絕的食材——

  達拉崩吧魚。

  只活在傳說中的魚,引得無數美食人趨之若鶩的珍貴美食。

  抓到魚以後的阿保笑容燦爛,瘦弱的她站在水裡是那樣堅定挺拔,少女耀眼得就像是頂上的太陽。

  就在鬼燈要上前時,忽然聽到一聲地動山搖的暴喝:

  「阿保!!!」

  幾乎是看到少女臉色煞白的一瞬,鬼燈提著狼牙棒,如閃電般衝了出去——

  ……

  #


第14章 阿保的家人

  鐵器撞擊出的火花晃人眼,阿保只看到眼前兩個黑色的身影掠過,情急之下不由失聲呼喚——

  「次郎哥!」

  剎那間,黑影停下,鬼燈本無意戀戰,見對方停下也跟著收手,在阿保身側站定,肩扛狼牙棒,目光凜然。

  阿保也顧不上禮節,在鬼燈身上一陣摸索,滿臉焦急擔憂:「鬼燈大人,您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裡?」

  「阿保!」

  後頭傳來那道低沉粗噶的嗓音,阿保手中動作一頓,整個人僵在了原地,鬼燈垂眸看向她微微壓低的臉,沒有錯過她慌亂的神色。

  好一會,她才轉過身去,有些怯怯地喊了一句:「次郎哥。」

  鬼燈不語,清冷幽深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流轉,最終落在了不遠處那身形高大威猛的男人身上,單單是個子都比鬼燈高出一截,那人還長著一張凶惡的臉,加上一身的腱子肉,整個人氣場十分強大。

  相比之下阿保嬌小弱勢,在他面前更是大氣不敢出一下,看得出來相當敬畏此人。

  「過來,阿保。」

  那人的語氣不容置喙,阿保聞言整個人先是一顫,然後瞧瞧往後偷偷看了鬼燈一眼,最後低下頭,絞著手,像個認錯的孩子無言地向那頭走去。

  看出她相當不情願,鬼燈出言叫住了她:「阿保小姐。」

  阿保一怔,卻不敢回頭。

  那高大的男人明顯脾氣和耐心有限,口吻十分急躁:「阿保,你快過來!」

  看他就要動身,阿保心下一驚,下意識後退然後撐開雙臂擋在了鬼燈面前,雖然個子嬌小卻拼了命地想要保護身後之人:「次郎哥,我可以跟你回去,之後要怎麼懲罰我都可以,但是請不要為難他。」

  明明個頭只到胸口上去一點,她卻充滿了力量,不管是說話的底氣,還是背影,都十分的堅定,這讓從未依賴過任何人的鬼燈感覺很新鮮,這是從未有過的新奇經驗,他並不反感。

  哪怕她夾在兩個劍拔弩張的大高個中間,她也毫不示弱。

  看著那大高個,鬼燈想起了些事,隨後從懷中取出一份文件來,翻了幾頁,然後比對了下照片和實物,而後了然,隨後坦然地繞過阿保,走上前去。

  阿保慌得要去扯他。

  卻見他不卑不亢道:「這位想必便是卡拉蹦吧山主的二當家,次郎先生吧。」

  「在下是閻魔殿輔佐官,上午的時候還打電話通知過的,還請體諒我的臨時叨擾。」鬼燈向來是個開門見山的人,從不喜歡在這些事情上彎繞,那樣沒效率。

  他一番話說得有些官方,大高個看著就不是腦子靈活的人,在原地被他的措辭硬控了好一會,最後才提煉出關鍵字眼,然後恍然大悟地指著鬼燈驚呼出聲:「哦!我記得,老爹今早說了那個什麼魔的地方會派人送小妹回來,原來就是你啊。」

  大高個一改之前的敵對態度,上來便攬住了鬼燈的肩膀,一下子熱絡了起來:「我說你們魔什麼的地方的人都像你這麼能打的嗎?看著像個沒用的豆芽菜,想不到還挺能干啊啊。」

  鬼燈沒有推開他,而是平靜地指正他的錯誤:「是閻魔殿。」

  「啊對對對閻什麼,魔什麼,哎呀不管了,反正你很能干!」大高個爽朗地拍起鬼燈的肩膀,笑聲十分爽快干脆。

  阿保則是在睜大了眼睛,看著兩人有來有回,面上表情風雲變幻,一時間消化不了眼前的過載信息,有點宕機了。

  ……

  半小時後。

  卡拉蹦吧山主之家。

  山主達謙是個脾氣古怪的矮小老人,皮膚黝黑,白發長須卻精氣神十足,雖然看著個頭小但身上卻有著常年勞動的痕跡,四肢相當結實有力。

  說話時總是板著一張臉,對著自己的孩子也總是嚴厲呵斥,個子高大勇猛的次郎在他面前很是順從乖巧,唯唯諾諾。

  對於鬼燈的來訪,他也只是給了最基本的體面,並沒有多少好顏色,鬼燈從頭至尾都十分從容淡定,面對刁難也是應付自如,次郎在一邊卑微地看著兩人對峙,對鬼燈的好感蹭蹭蹭往上漲。

  敢跟老爹這麼說話的人,值得喝一壺!

  阿保端著茶水邁著小碎步拉開障子門,道了聲打擾了,然後恭恭敬敬地放下托盤,低著頭屏住呼吸,生怕出一點差錯。

  鬼燈的目光追隨著她,自然也瞧到了她原本白皙的右手上多了一塊紅色,想來是太緊張了被燙傷了。

  他沒有當著主人家的面詢問,而是默默觀察起了這有些窒息壓抑的家庭氣氛。

  「父、父親大人……喝、喝茶……」

  她聲音都在顫抖著。

  「你在干什麼!」

  老人一聲中氣十足的吶喊,阿保猝不及防被嚇了一大跳,手上動作一抖,手裡的茶杯撒了出去。

  鬼燈眼疾手快地接過了茶杯,也在千鈞一發之際把潑出去的茶湯都妥當地接住了,甚至上半身都沒有動過,他淡淡喝了口茶,說實話,茶有點涼了,泛著一點苦。

  但他還是給足了面子:「茶不錯。」

  可老人卻不這麼認為,面對謹小慎微的女兒,老人暴怒,指著她的臉大罵道:「就這麼點事情也毛毛躁躁做不好,給我回房間反省去!」

  阿保眼眶一紅,沒有反駁,咬著下唇起身,離開時哀怨委屈地看了一眼鬼燈,然後抱著托盤離開了。

  鬼燈這才好好審視起跟前的老人來,他閱人無數,自然沒有錯過老人在女兒離去後露出的一瞬失神和不自在,他垂下眸又喝了一口茶:「這茶確實不錯。」

  阿保的手藝自然沒問題,就是涼了點,他也不是沒注意到她在門口站了多久。

  「閻魔大王座下第一輔佐官大人,今日到訪怕不是區區將小女送回這麼簡單,說吧,你想從我們卡拉蹦吧山得到什麼,金銀財寶,還是別的什麼。」

  老人發話,鬼燈收起心思,直直對上老人的直白不加掩飾的審視目光,也不著急回話。

  老人見他沉穩,試探道:「簡單的金銀入不了你的眼,難不成你看上了我的女兒?」

  「……」

  不知怎的,鬼燈又想起了阿保臨走時的那依依不舍又哀怨的小表情,面上卻依舊不改:「我來此確實有兩件事要和您談談。」

  「說來聽聽。」

  鬼燈仍不卑不亢:「其一,是先前擱置的武器購置一事。」

  如今各大地獄的器材等都已不同程度的老化,在急需替換的節骨眼時,鬼燈本已經和卡拉蹦吧山談妥了交易也下了一批訂單,但因為山主的家事一直擱置到現在,這一趟怎麼樣都得來的。

  聽完描述,山主捻著胡須,答應得很爽快:「這件事本來就是我們這邊的問題,之前的那批訂單我會讓底下的人加快速度交付,另外,再以我個人的名義給你追加50%,你意下如何?」

  鬼燈自然不會放著好處不拿:「我代表地獄各部門感謝山主大人慷慨。」

  「好,第二件事呢?」

  鬼燈抿了口茶,不疾不徐道:「其二,阿保小姐十分有才能,我希望能夠讓她留在閻魔殿工作。」

  「做什麼的?」老人問。

  鬼燈也不隱瞞:「食堂廚師。」

  山主大人拍桌而起,指著鬼燈破口大罵:「你把我的女兒當成什麼了?我的女兒憑什麼去那種又髒又累的地方工作?」

  鬼燈仍穩妥地坐著,即便被指著鼻子罵也仍游刃有余:「食堂內廚還是很干淨的,畢竟是對健康有要求的地方,我也問過阿保小姐的意願,我們之前也擬定了合同。」

  「好啊,先斬後奏!」

  老人怒極反笑:「我如果不放人你能怎麼樣?」

  鬼燈也站起身子來,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暴跳如雷的小老頭,語氣依舊平和:「那就是觸犯了地獄勞動法,要麼走賠償,要麼就去勞動局仲裁吧。」

  看著小老頭越來越難看的臉色,鬼燈又道:「據我所知,卡拉蹦吧山在幾十年前就宣布不與外界來往,因此您是無法通過法律手段來維權的。」

  「好一個奸詐小人,拐走我女兒不說,還反過來勒索賠償,你就沒想過你既然來這,我就能讓你有去無回?!」

  老人對後方的兒子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掏出了一杆兩三米之長的純金屬薙刀,氣勢上十分凌人。

  前幾招,次郎揮舞著薙刀一次又一次,險險地擦過鬼燈身體,鬼燈仍一動不動,一雙狹長的眼眸中透著凌厲的光,最後,在薙刀即將刺上時,鬼燈以更快的速度從身後掏出了狼牙棒。

  框!

  一聲巨響和震動後,一切歸於寂靜。

  次郎的體格和力道都是沒話說的,那一把薙刀少說也有百八十斤,卻被狼牙棒硬生生地砸成了兩半,尤其是在最結實粗壯的鐵杆上。

  「失禮了。」

  鬼燈嗓音平穩,將狼牙棒扛到了肩上:「就算是我,也有無法容忍的時候。」

  對面的父子倆皆是露出了驚愕的神色來,次郎才意識到剛剛在外頭鬼燈還是留了一手,沒想到只用一擊就把他的得意之作給摧毀了。

  這把號稱用最堅硬材質制成的鋼鐵薙刀,就這麼被一柄平平無奇的狼牙棒給攔腰折斷了。

  至於卡拉蹦吧山主,在意的並不是兒子的得意之作損毀,而是鬼燈手裡那把泛著不祥之氣的黑色狼牙棒。

  許久,他長吐一口氣,走上前去,想要伸出手去觸碰,卻又在觸碰前收住了手,改為抬頭看著鬼燈,命令道:「吊梢眼小子,把狼牙棒舉起來,我要看看護手的底部。」

  鬼燈雖不滿他的語氣,但還是照做了,老頭看他舉起狼牙棒,便湊了上去,然後從懷裡摸出一個放大鏡來,小心地不觸碰到狼牙棒,一邊觀察著。

  鬼燈聽著他在那「不可能,怎麼會」的喃喃自語,忽的把狼牙棒收了回去,小老頭收起放大鏡,似是隱忍著什麼,而後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最後冷靜了下來。

  「小子,我可以不跟你計較。」

  小老頭再抬起頭時,眼裡一片冷然:「帶上這把狼牙棒,離開卡拉蹦吧山。」

  ……

  下午。

  阿保在房間裡一直待到天黑,因為先前出逃一事敗露,山主特地派了侍從守在房間外,不許她隨意進出。

  她在房間裡越過越煎熬,只能試圖向侍從打聽鬼燈的情況,但侍從都閉口不提,讓阿保一顆心始終懸著。

  直到快天黑,次郎來送晚飯,阿保才能問上兩句。

  次郎對鬼燈的好感已經很高,在妹妹的追問下還是透露了兩句:「那家伙雖然手腳麻利,但是腦子不大好,老爹明明已經很生氣了他還是要衝撞他。」

  「這下好了,他被關進地牢裡了。」

  聽到這,阿保的心徹底涼了,那地牢是什麼地方,她怎麼可能不知道。

  這都是她的錯,如果不是她帶他來,他能受這些無妄之災嗎?

  她心急如焚,顧不上吃飯,拉著哥哥哭著求著:「次郎哥,我答應你我以後會乖乖的,再也不會讓你們生氣了,求求你讓父親大人放他走好不好?」

  次郎看不得妹妹哭,可聽她這麼說卻有些不高興:「是那家伙自討苦吃,老爹本來放他走的,是他非要說什麼帶你去工作,老爹才這麼生氣的。」

  「別說是你,我都不敢在這個時候靠近老爹,你不知道他有多嚇人!」

  阿保依舊央求著,次郎看她為了一個外人這樣哭鬧,心下更加煩躁:「你還是管好自己吧,太郎哥也說了,再讓你亂跑的話就打斷你的腿。」

  聽到大哥的名字,阿保本能地抖了抖。

  看她安靜下來,次郎也沒再說什麼,默默離開了房間。

  阿保跪坐在地上,看著緊鎖的大門,紅著眼咬咬牙。

  上次她能逃出去,這次也可以!

  地牢。

  從卡拉蹦吧山山腰的一處陰面山洞進入,一路向下都是由最堅硬的精鋼鐵門打造成的幽閉鐵牢,只有上方和底下各開了一個小口。

  鬼燈正端坐在鋪了干草的陰濕鐵皮地板上,看著地上爬著的負鼠一家子,面無表情。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中途有人送過一次餐,伙食不錯,畢竟都是外界奉為傳說的珍貴食材制作而成的飯食自然難吃不到哪裡去,他速來也喜歡將珍惜食材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烹飪。

  普通的蛋包飯,就是跟卡拉蹦吧山特有的食髓鳥蛋做的蛋包飯沒得比。

  吃過飯後,他看著送餐口被打開,伸進來一只白皙的小手。

  送餐時的侍從比這小心謹慎多了,回收餐盤的話,把手這樣摸來摸去的,難免有些心大,要是囚犯起壞心思,那手的主人得有大苦頭吃了。

  不過,鬼燈認出了那只手。

  那白皙的小手上還留有一塊被燙傷的淡淡紅印子,不過除了紅印子外,五根手指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原本白皙精致的手指這會血跡斑斑的看著十分觸目驚心。

  「阿保小姐?」他輕喊出聲。

  那手明顯停頓了一下,而後握緊,那扇密不透風的大鐵門後這才傳來阿保那柔柔弱弱的聲音——

  「鬼燈大人,你不要害怕,我馬上來救你!」

  「你再堅持一下哦。」

  陰冷的地牢裡,她的聲音溫暖,透過那小小的一扇門,仿佛有和煦的日光照進來,和陰暗冰冷的地牢形成一道涇渭分明的分界線。

  或許那也會是他在地獄裡少有的「日光」。

  ……

  #


第15章 鬼燈大人的小鬼燈

  鬼燈被關在地牢裡的一個特殊鐵「盒子」裡,除了上下各開了個小口,裡頭相當得密閉,一絲焊接的痕跡也無。

  被關的明明是鬼燈,但著急的卻是阿保。

  阿保在外頭很努力地忙活了大半天都沒能在那鐵盒子上留下一星半點的刮痕,更別說把鬼燈從裡頭解放出來。

  卡拉蹦吧山本就以鍛鐵聞名,打造的地牢更是堅固,一般的工具都沒法撬開,更別說在裡頭自救了。

  「這種鐵我記得是叫做卡拉蹦吧鐵。」傳聞中千錘百煉後刀槍不入的鐵,鬼燈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阿保累得癱坐在地,手上拿著鑿子和鐵錘,嬌嫩的手都磨損出了傷口,一時間有些自暴自棄,但她還是努力地安撫著:「鬼燈大人,您再等等,阿保一定會想辦法救您出來的!」

  聽聲音都知道她的狀態並不是很好,甚至還帶了點哭腔。

  「還是放棄吧,阿保小姐,就算拿電鋸來也切不開的。」鬼燈反過來勸說。

  阿保卻咬咬牙:「不行,總有辦法的。」

  鬼燈在裡頭能清楚聽到她離開的腳步聲,她離開後靜悄悄的,讓他有些不習慣,畢竟她在這又敲又打了大半天。

  多虧了她,讓他感覺不那麼無聊。

  隔了好一會,才聽到動靜,聽腳步有些拖沓,她似乎是帶了東西回來,只聽到她用有些吃力的聲音說道:「鬼燈大人,您別擔心,我知道這個鐵的弱點!」

  聞言鬼燈挑眉:「這刀槍不入的鐵有弱點?」

  「父親大人鍛造的鐵器都是在特殊的鍛造室裡進行的,我以前偷偷聽到太郎哥哥提起過,地牢裡的鐵只怕低溫和高溫。」

  接著便聽到阿保使勁拖動機器的聲音,不等鬼燈問,阿保興奮的聲音傳了進來:「鬼燈大人您忍一忍,可能會有一點熱,我會小心控制好時間的,一千萬攝氏度的話應該很快就能把鐵牢融掉了。」

  「……」

  鬼燈沉默了半秒,道:「那個溫度的話,我和籠子可能會一起消失。」

  「!」

  阿保嚇得立馬丟了手裡的噴火槍,但還是不肯放棄:「那液氮槍呢?」

  「……聽上去像是燒烤和做凍干水果。」

  「!!!」

  阿保把手上的裝置都丟掉了,趴在鐵盒子上破防了:「鬼燈大人,阿保要怎麼樣才能把您救出來啊……」

  鬼燈淡定道:「我倒是有一個想法,但得麻煩阿保小姐先做一件事……」

  數分鐘過去。

  阿保抱著狼牙棒爬上了關押鬼燈的鐵盒子上,衝著那一個小口子對底下喊到:「鬼燈大人,我把狼牙棒偷出來了,接下來呢?」

  「做得好阿保小姐,接下來麻煩用狼牙棒劈開這個鐵籠子。」

  鬼燈的聲音從底下傳來,阿保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劈開?

  「那要是不小心誤傷了鬼燈大人怎麼辦?」阿保滿臉緊張。

  「放心,不會有事的。」

  鬼燈安撫道。

  只是用蠻力劈開,那絕對比用火烤和急凍要來得靠譜得多。

  聽到他說得如此胸有成竹,阿保半信半疑地舉起了狼牙棒,一邊不忘囑咐:「我要動手了哦,鬼燈大人您看著點躲開。」

  「好。」

  鬼燈透過頂上開的小口,能夠清晰看到阿保很輕松地就把那把早已認主的狼牙棒舉了起來,然後向下劈了下來。

  轟!

  只是一擊,頂上的小口便被撐開了一個大口子,阿保臉上一喜,忍不住趴下衝裡頭興奮地喊道:「鬼燈大人,看到了嗎?真的成功了耶!」

  鬼燈仰著頭,看著缺口處抻著個腦袋向下望的少女,雙頰紅撲撲的,眼睛更是亮晶晶的,很是雀躍俏麗。

  「做得好。」

  聽到他的表揚,阿保頓時打了雞血,就像是被順毛的狗狗,精神抖擻地打算再來幾下,畢竟這個口子只能容納小個子進出,要讓鬼燈這種個子的人出來,還得再加把勁。

  這麼想著,她再一次舉起狼牙棒,然而底下的人卻制止了她:「阿保小姐,等等。」

  阿保維持著舉狼牙棒的動作,雙腳稍稍分開,站在洞口旁疑惑地向下望去,眨了眨眼。

  「有人來了……失禮了!」

  鬼燈低喊出聲,隨後便迅猛做出行動——

  那頭阿保只覺得腳上一沉,整個人忽然被一股力道往下扯去,甚至來不及驚呼,人已經被拖進了鐵牢裡。

  鬼燈將她接進懷裡,調整好姿勢,一手捂著她的嘴,一手則是接過掉下來的狼牙棒,鐵牢裡一片寂靜,聽不到半點聲響。

  阿保眨了眨眼,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拖下來了,正疑問著,外頭卻響起了她父兄的聲音。

  「這些東西……難道阿保這次偷跑是為了這個野男人?」次郎的聲音充滿了憤懣。

  山主則是默不作聲地蹲下拾起早些時候阿保帶來的那些工具,哼了一聲:「阿保那丫頭說到底還是太天真了,都怪你和太郎把她慣得無法無天!」

  「那孩子怎麼就一點記性也不長,外面的男人能有幾個好東西?」

  「如果不是太容易輕信男人,她會遇到那些……」

  山主的話哽住,最後化為一聲長嘆:「總*之,這次回來了就再也不要讓她出去了,大不了把她關起來。」

  聞言,鐵牢裡的阿保瑟縮了一下。

  這裡的鐵牢也是有規格的,至少關押鬼燈的這個是單人的,2*2*2的規格,容納鬼燈一個一米八多的大個子還算有余地,但多一個人就有些不太夠了。

  加上因為事出突然,鬼燈接住她時身子放低,阿保算是整個人都臥躺在半蹲著的鬼燈懷中,鬼燈一手虛扶著她的肩膀,一手從後頭往前圈住她,捂著她的嘴。

  他的手很大,卻很有分寸地沒有讓她感到窒息。

  他稍微低頭湊到她的耳邊,輕聲道:「阿保小姐,還好嗎?」

  阿保點了點頭。

  「那我松開手了,實在抱歉。」

  阿保一整張臉都被他吐出的熱氣惹得通紅,他的聲音帶著些許氣音,有些令人遐想,不似往日那般規矩板正,讓她心髒砰砰跳個不停。

  再有,她就這樣被他圈在懷裡,背貼著他的胸口,是之前絕對沒有的體驗。

  ……總覺得,好害羞。

  他一松手,阿保想要立刻站起來,鬼燈怕她動靜太大只好拉住了她,阿保看著他的手,害羞別過腦袋去,羞得無地自容。

  他的懷抱真的好有安全感哦,真的太棒了。

  外頭的聲音繼續傳來——

  「老爹,阿保能去哪?」

  「不會又出山了吧?」

  山主略有些不耐煩:「不會,這個吊梢眼小子在這,她不會輕舉妄動的。」

  「你看這些東西,那丫頭的性格不把自己撞得頭破血流是不會罷休的。」

  「那老爹……」

  「別管她,等到她什麼都試了,自己會來求我的哼。」

  說完便是一陣腳步聲,聲音漸漸變小,最後歸於平靜。

  等到他們走遠,鬼燈聽到底下的阿保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原以為她是苦惱家人的事,卻發現她只是看著頂上的洞搖頭嘆氣:「這下出不去了怎麼辦?」

  想了想,鬼燈還是打算問出口:「阿保小姐,你的家人都是如此嗎?」

  「啊?」

  阿保沒想到他會提起這個,愣了一下,然後眨了眨眼,想點頭,又搖頭,最後又嘆了口氣:「其實他們也只是想關心我。」

  透過頂上的破口照下來的有限光,鬼燈只能看清她的側邊輪廓,柔和,清麗又恬靜。

  「但就是不想聽他們說話。」她小聲補充了一句。

  這倒是人之常情,當最親密的關系變成了枷鎖,一切都變了味。

  「有時候我也忍不住會想,哥哥們和父親……是不是真的愛我,但好像這麼想不太對。」她老實道。

  鬼燈問:「為什麼不對?」

  「唔。」

  阿保蜷縮起身子,將下巴抵在雙膝之上,就這麼坐在鬼燈雙腿之間,即便家人已經走遠,她也絲毫沒有注意到兩人之間的距離是否過於曖昧。

  鬼燈則是靜靜地聽她少有地談起自己的家人。

  「不管怎麼說他們都是我的家人呀。我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聽說在我出生的時候難產死了,我們一直定居這座山,也沒有等來媽媽的消息,聽大家說可能很早以前就投胎了,把我們都忘記了。」

  阿保的嗓音軟,為冰冷死寂的牢房帶去了絲絲生意。

  在以前地獄還叫黃泉的時候,閻魔殿尚未成立,那時的亡者大多無所事事,也死不了,大部分都過著和生前差不多的生活。

  但也有一部分選擇了投胎輪回,阿保的母親一直沒有訊息,很大概率是投胎去了,自然也就沒了前世的記憶。

  「我是太郎和次郎哥帶大的,父親大人從很久以前就喜歡搗鼓那些鐵,平時也不怎麼跟我們親近,就是碰面了也總是板著一張臉讓我們別擋路。」

  阿保撐著腦袋,眨巴著眼睛看向鬼燈:「鬼燈大人這麼嚴謹的性格,想來您的父親也很嚴肅吧。」

  「……」

  鬼燈垂眸對上她投來的好奇目光,嗓音平淡:「我以前是孤兒,並沒有在父母身邊成長。」

  「居然!」

  阿保捂嘴,然後緊張地扯了扯鬼燈的袖子,滿臉的愧疚:「對不起鬼燈大人,我不是故意揭你傷疤的。」

  「不,我本人對這些並不在意,倒不如說從未有過,也設想不到有家人的感覺。」

  鬼燈一番話說得平靜坦蕩,但阿保卻心疼得不行,她輕輕扯了扯鬼燈的衣服,小聲道:「那……那鬼燈大人想要有家人嗎?我……」

  鬼燈垂著眸子,狹長的眼眸掃過少女因緊張而輕顫的眼睫,也沒有錯過那局促的紅臉,只見她咬了咬唇,後半句話始終沒有敢說出口。

  「家人嗎?」

  他呢喃著,而後道:「從未有過,也沒有過設想,也就沒有期待……我還挺滿意我現在的生活的。」

  聞言阿保鼓起了臉,似乎有些不滿,但很快她用力地拍了自己的臉,似乎是下定了決心。

  鬼燈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從幻想破滅,再突然振作起來。

  只見阿保稍稍轉過身,仰起頭來看他,一雙眼睛在黑暗中晶晶亮:「鬼燈大人!」

  「是。」

  「阿保決定了!」

  少女握緊拳頭,滿臉的堅毅:「阿保要努力!」

  「努力什麼?」

  「努力學習如何成為您的家……咳,總之您不用太在意,阿保要努力就是了!」

  少女臉頰緋紅,雙眼堅定有神:「現在讓阿保來努力救您出去!」

  「……」

  鬼燈看著她自顧自地給自己加油打氣,從他懷裡起身,而後像是想起了什麼,又坐了回來,這一坐並沒有坐回一開始的位置……

  狹長的眸子中有光一閃而過,在漆黑中卻越顯暗沉。

  阿保渾然不覺,將手撐在鬼燈身側,兩人之間距離很近,她也並未覺得不妥。

  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感受著她的渾圓所坐上的位置,鬼燈的臉在黑暗中晦澀不明。

  「鬼燈大人,阿保想到了個辦法,您能幫幫忙嗎?」

  少女睜著無辜的大眼,因為興奮湊得更近,鼻息溫熱輕輕灑落,鬼燈垂著眸,少女的面部輪廓圓潤,鼻子眼睛嘴唇都是圓圓的,看著十分天真爛漫。

  其他人或許是故意。

  但唯獨她,絕對不可能有心眼子。

  他暗沉的眸中湧動起暗流,喉結輕跳,嗓子竟有些干癢難耐。

  「阿保小姐。」

  他沙啞出聲。

  阿保眨眨眼,覺得坐得不太舒服便換了個姿勢:「怎麼了?」

  鬼燈不動聲色向下掃了一眼,又看向她無邪的眸子,最後吐了口濁氣:「……沒什麼。」

  不挑明,主要還是因為她像只一驚一乍的小狗。

  要哄她太麻煩了。

  ……

  #


第16章 我把女兒交給你

  逼仄漆黑的鐵牢中,阿保和鬼燈面對面站著,但畢竟是單人牢房,縱然阿保長的嬌小,兩人站著難免還是有些窄小了。

  「阿保小姐說的辦法是什麼?」鬼燈問。

  阿保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眼睛和嘴巴都笑得彎彎的,借由破口照進來的光,鬼燈注意到了她的兩個小酒窩和小虎牙。

  「鬼燈大人,您放心,阿保也是能干力氣活的,把您托上去完全不是問題的哦!」說著阿保擼起袖子,指了指上頭的破口,摩拳擦掌,滿臉蓄勢待發。

  「……」

  鬼燈看看那狹窄的破口,再看看笑臉盈盈,滿臉天真直率的阿保,想也不想便道:「請容許我拒絕。」

  「啊?為什麼?」阿保一張小臉垮了下來,她很努力地踮起腳,將自己細白的胳膊送到鬼燈跟前,「您看呀,阿保真的有力氣的!」

  鬼燈垂眸掃了一眼她勻稱白皙的手臂,沉默了片刻,才道:「我還是拒絕。」

  阿保沮喪著臉,肩膀都耷了下來:「鬼燈大人……這是出去的唯一辦法了,請相信阿保吧。」

  她就算有那個力氣,鬼燈也不會希望以這樣的方式出去,一方面丟人,另一方面丟人。

  雖然可能會傷到她的一片熱心,但鬼燈完全不打算采用她的提案。

  「抱歉,唯獨這個我不能答應,阿保小姐,由我來帶您出去吧。」

  鬼燈依舊維持著風度和紳士。

  繼續在這麼狹窄黑暗的空間裡待下去的話,各方面都不太好。

  鬼燈取過狼牙棒,然後站開半個身位,一邊示意阿保站到自己身後去,阿保乖乖點頭挪到了他身後,過程中不免有肢體上的接觸,阿保捧著發燙的臉,心髒砰砰跳。

  剛剛心思不在這,現在想想還挺微妙的,空氣中仿佛都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氣味,像是書卷,也像是木制香水的氣味,她一直都很好奇他身上的味道,讓她有點心猿意馬。

  鬼燈並不知道她此刻內心所想,比起阿保,狼牙棒在他手中更加趁手,他只是輕輕一揮,再一卷,頂上的破口就徹底打開,阿保驚訝地睜大了眼:「就像開瓶器!」

  「阿保小姐的形容總是很有意思。」鬼燈看了她一眼,隨後跳了上去,站穩在鐵牢邊緣後他將狼牙棒收起,再往底下伸出手去。

  「抓穩,我拉你上來。」

  阿保仰著頭,看著那背光而立的青年,站在頂上,嚴肅剛正的一張臉上,黑亮的眸子正一瞬不眨地凝視著她,他伸過來的大手是那樣寬厚,她像是踩上了輕飄飄的雲彩,整個人都變得輕盈。

  整個人仿佛只剩下了跳動的心髒。

  這個場景!

  如果他能來一句求婚誓詞的話……

  她的答案必定是「我願意」!

  她紅著臉,痴痴地伸出手去,輕輕地搭在了他的手掌之上,他隨即合攏手心,大掌將她的小手徹底包裹攏住,讓她無處遁形。

  「阿保小姐。」

  「嗯?」

  少女歪了歪腦袋,還未徹底從美夢中清醒,男人狹長的眸子閃過一絲促狹的光,緊接著他握緊手中,再一個使勁,不費吹灰之力便把人從底下帶了上來。

  「哎呀!」

  阿保沒有准備,驚呼一聲,整個人失重地往下墜,鬼燈卻稍稍用力將她帶了上來,她沒有著力點,被扯進他懷裡,雙手下意識環住了他的手臂,像只八爪魚一般纏著他。

  「別緊張,站穩一點,底下空間足夠的。」鬼燈的聲音自頭頂炸開。

  阿保愣了一下,鬼燈則是耐心地引著她站好。

  她還有些沒習慣,看看底下,又看看左右,忍不住驚嘆:「真不愧是鬼燈大人,真厲害,咻得一下子,居然只用一只手就拉我上來了。」

  「沒有的事。」

  鬼燈素來聽多了他人的贊美,可像阿保這樣隨時隨地大小誇的還是很少的,雖然並不喜形於色,但沒有人會反感他人的贊美之詞,他也不例外。

  尤其還是她這樣真情流露的誇贊。

  看她能自己站穩後,鬼燈松開了手,隨後從鐵牢頂上跳了下去,落地後再看還在上頭的阿保,有那麼幾秒的遲疑,他說服了自己,想要張開雙臂示意她跳下來。

  然而下一秒,阿保滿臉興奮地從上面跳了下來,水靈靈地在他旁邊落了地,還輕輕「哎」了一聲。

  鬼燈默不作聲地收回了手。

  那頭阿保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湊過來滿臉開心地說:「鬼燈大人,我們出來啦!」

  「咳,你做得很好。」鬼燈轉過身去,避開了她熱情洋溢的笑容,「該走了,阿保小姐。」

  阿保點點頭:「接下來就由我來帶您出去吧。」

  說完,阿保邁開腳步朝山洞外走去,腳步輕快,鬼燈落在後頭,看著她略有些狼狽卻愉悅的背影,不置可否地跟了上去。

  自打認識她以來,她總是梳著一絲不苟的發髻,這會發髻散了,長發如綢緞般柔順地披散在腦後,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晃著。

  這時,她忽然轉過身來,眼睛笑得彎彎的,還同他招招手:「快點,鬼燈大人,再晚點就不好出去了。」

  斂去心思,鬼燈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阿保那頭差不多走到洞口,鬼燈聽到些許異響,還未分辨出來便感覺到一絲絲殺意,緊接響起幾道尖銳的破空聲,他的身體率先做出反應往一邊躲去。

  唰唰唰。

  他剛才站的地方多了幾根箭。

  「鬼燈大人!」

  那頭阿保失聲驚呼,鬼燈剛站穩身子,猛地抬頭就見洞口的阿保被一張繩網給吊了起來,他當即抄起狼牙棒衝了過去。

  可越來越多的羽箭飛來,他竟然無法前進一步,隨後,從洞口外傳來山主那有些傲慢的冷哼:「你們閻魔廳的人真的好本事,竟敢一而再地私自拐走我的女兒。」

  山主走到困住阿保的繩網之下,瞪了頂上不爭氣的女兒一眼,沒好氣道:「也不知道這小子給你灌了什麼迷湯,值得你把房間挖了個底朝天!」

  父親現身後阿保便不敢再呼喊了,她憋屈地咬了咬唇,然後深吸一口氣,對那頭大喊道:「鬼燈大人,您快逃吧!」

  「山主大人,您會責罰阿保小姐嗎?」鬼燈躲開射來的箭矢,一邊問道。

  「我要怎麼處置我的孩子還輪不到你這個外人插手。」山主哼了聲,看鬼燈絲毫不吃力,便扭頭對外頭控制機關的兒子大罵道,「沒用的東西,給我把難度調到最高!」

  更多的箭矢飛來,鬼燈依舊臉不紅氣不喘地躲避著,還能分身跟山主說話。

  「只要不懲罰阿保小姐,一切都好商量。」鬼燈提議道。

  聽到這話,阿保眼淚汪汪地抓著網,少有地忤逆起自己的父親來:「父親大人,放過鬼燈大人吧,我保證以後都會乖乖聽你的話……」

  「愚蠢至極!」

  看到女兒淚流滿面,山主大人額上青筋暴起:「就為了這麼一個外人,值得你在這裡跟我哭天喊地的嗎?你還要不要臉了?!」

  阿保垂下腦袋,聲音都是破碎的:「爸爸……我,我就是喜歡他。」

  看著女兒泣不成聲的樣子,山主摔了手裡的拐杖,轉頭朝控制機關的兒子暴喝一聲:「給我停下!」

  次郎被這一喊嚇到了,立馬按停了機關。

  「你!」

  山主轉向鬼燈,示意他出來:「跟我過來。」

  「爸爸!」

  阿保驚慌喊道。

  「別那樣叫我!給我在上面待著反省!」說完看向次郎,警告道,「你在這看著,不管她說什麼也不要把她放下來,讓她好好思過!」

  鬼燈並沒有太多顧慮,步伐平穩又輕巧地避開了地上插著的密密麻麻的箭矢,跟著山主離開了洞口。

  山主將鬼燈帶到了一處山崖邊,往下看是黑漆漆的黑棘林,掉下去不止粉身碎骨,還要被尖刺穿心,劇毒腐蝕,就連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不祥的氣味,令人頭皮發麻。

  山主站在崖邊,瞪著鬼燈,老頭子長得十分嚴肅,不開口時更加嚇人,但鬼燈仍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

  「說吧,想要我的女兒嗎?」

  山主盯著鬼燈的臉,眼神犀利,不願放過任何一絲細節。

  已經習慣性遷就小個子的鬼燈稍微俯身,語氣恭敬道:「我想要您的女兒。」

  招人,也是一種想要。

  聞言老人當即露出一副「你還算有眼光」的表情,哼了一聲。

  至此,鬼燈算是印證了自己的猜測,這個老人就是單純的傲嬌,還是幼兒園裡最幼稚的那種最麻煩的,故意跟別人唱反調不合群的傲嬌小鬼。

  這讓他多少有點理解阿保為何總是那麼不自信,畢竟有個整天睜眼說瞎話的傲嬌父親。

  「卡拉蹦吧山山主的女兒可不是你想要就能弄到手的,我也決不允許我的女兒被人隨意怠慢,我需要考驗你的誠意。」老人道。

  「您盡管開條件,我絕對不會怠慢阿保小姐的。」以他對阿保的人品了解,他也會盡可能開出優厚的待遇的。

  小老頭自滿道:「我們卡拉蹦吧山的考核,一直都是公開透明的,只要你能通過考驗,我就把女兒交給你。」

  鬼燈鞠了一躬:「願聞其詳。」

  ……

  另一邊。

  阿保一直被吊在繩網上,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冷風一直吹,她終於是有點抵擋不住,打了個噴嚏。

  底下昏昏欲睡的次郎聽到妹妹的小聲噴嚏,一下子驚醒了:「阿保你生病了?」

  阿保還沒回答,那頭次郎已經在違背父親的囑咐和妹妹的身體健康之間陷入了死循環。

  「要是把阿保放下來的話一會老爹肯定會罵死我的!」

  「可是小妹要是生病的話太郎哥也會罵死我的!」

  「……哈啾!」

  阿保又打了一個噴嚏。

  那頭次郎在老爹和太郎之間終於做出了抉擇,他毅然地跑過去把繩子解開,把妹妹小心翼翼地放了下來。

  那頭阿保一心都撲在鬼燈的安危上,一落地就迫不及待地要去找人,次郎還來不及阻止就見妹妹一陣風似的跑不見了。

  遠處,光風霽月的鬼燈背著不省人事的老人步履平穩地走在崎嶇的山路間。

  阿保跑了一陣,便迎面對上了兩人。

  她登時停下腳步,滿臉訝異地看著那莫名和諧的兩人,一時之間也忘了上前。

  「老子還能喝啊……」

  「喂,吊梢眼小子,我可還沒承認你是我的女婿,我的寶貝女兒永遠都是我的寶貝,我就是再死一次也不會讓任何人覬覦她!」

  老人呢喃著。

  阿保這才看到自己父親的手上抓著一瓶酒,只是一眼她便認出了那是卡拉蹦吧山葡萄釀的酒,傳聞中只要半瓶酒可以放倒一群大像的朝高濃度的酒。

  就是山主,平時也最多只喝小半杯。

  鬼燈腳上沒停,一直往阿保的方向走來,還沒靠近,阿保就聞到了一股強烈的酒味,她這才看到鬼燈腰間還別了幾個空瓶子。

  她睜大眼睛,看著空中偶然飛過的鳥因為抵擋不住酒氣而醉倒掉落,兩邊的小動物更不必說。

  鬼燈就這麼面不改色地回來了。

  阿保一時之間不知道該顧那個喝醉酒說渾話的父親,還是底下這個看上去經歷了不少的鬼燈。

  她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說什麼,而後垂下頭來:「又給您惹了好多麻煩,真是對不起,鬼燈大人。」

  「不。」

  鬼燈垂眸看著她,嗓音沒有一絲責怪的意思:「我反而要感謝阿保小姐,這趟旅程讓我受益頗豐。」

  「誒?」

  阿保疑惑地歪了歪腦袋。

  這時,趴在鬼燈的老頭子睜開了眼睛,卻滿臉通紅,醉得實在不輕,他用力拍了拍鬼燈的肩膀,爽朗地大笑了起來。

  「雖然很不喜歡有人要奪走我的寶貝女兒,但是……」

  「從來沒有人像這家伙這麼能干的啊!」

  老人的一番話說得阿保一愣一愣的,她不知道該驚訝於「寶貝女兒」的稱呼,還是後面的誇贊,只見老人伸出手來,仿佛要觸摸她的臉頰。

  阿保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老人並不以為意,笑得開懷:「阿保,我的女兒,把你交給這家伙……」

  「我就是再死一次,也能瞑目了。」

  「這次我終於有臉去見你媽了。」

  ……

  #


第17章 阿保的過去

  所謂的選婿試煉,除了動筋勞骨的,還有一條就是飲酒。

  飲的還是用卡拉蹦吧山葡萄釀的高濃度酒,那種烈度已經不能單純稱之為酒了,說是麻醉劑也毫不為過,就連飲酒人身上散發的酒氣都足以將不勝酒量的人放倒。

  次郎就是這麼中招的。

  據鬼燈自述,山主只喝了小半瓶就已經開始胡言亂語了,這等酒量放在一般人裡也算是出色的了,但鬼燈一連喝了一打,如果不是酒窖裡存貨不夠,他甚至能全部喝完。

  因此背人回來的路上,山主被他身上的酒氣熏得直接兩眼一翻醉死過去。

  原本說好的酒後吐真言的環節,最終以山主自食惡果收場。

  鬼燈並不熟悉山上的情況,還是阿保引著人去了落腳的地方。

  爬到山頂,穿過針刺林,便是山主之家,一座相當壯觀雅致的日式庭院。鬼燈背著老頭子跟著阿保穿過長廊,路過一個個院子,最終在宅子深處的某一扇門前停下。

  「鬼燈大人,就是這裡了……」阿保臉頰紅紅,憨憨地笑著。

  唰。

  門被拉開。

  裡頭一片狼藉。

  砰!

  阿保火速關上了門,整個人還擋在了門前,一臉驚慌:「錯,錯了,這個房間還在裝修中,呵、呵呵呵呵父親大人的房間在更裡面一點才對,瞧我這個記性……」

  鬼燈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掃了一眼門邊的名牌,木牌上赫然寫著「阿保」,他裝作沒看見,背著人側過身去,還很好心地給她找補:「阿保小姐的家確實挺錯綜復雜的。」

  阿保紅著臉干笑著:「是、是有一點點啦。」

  鬼燈沒有回答,垂眸掃過她尚且紅腫的手指,面上沒有變化。

  阿保腳步有些虛浮,搖搖晃晃地往前走了一些,時不時自己踩到自己,整個人比平時都要調皮活潑了不少,心情瞧著也很不錯的樣子。

  好不容易才走到另外一個房間,她抬頭看看門牌,十分篤定地拉開了門,嗓音輕快:「這次絕對不會錯啦!」

  門被拉開後,阿保快速掃了一眼房間,確認無虞後側身給鬼燈讓出條道來,鬼燈道了謝後便背著人往裡走去,阿保也沒閑著,麻利地進到房間裡要去壁櫥搬被團枕頭那些,卻在看清了房間裡的擺設後整個人呆愣在了原地。

  回顧過去的人生和鬼生,她似乎從來沒有進去過父親的房間。

  總是嚴厲苛責自己孩子的父親——孩子又怎麼敢親近呢?

  此時此刻,呈現在阿保眼前的是一排排擺放整齊的相框和掛起的畫作,整面牆和架子上都是。

  畫作上的、照片上的都是同一個人,按照年齡,從小嬰兒時期到成人的,每一個階段都沒有落下,前期都是畫作,後期有畫作也有照片,畫工十分細膩,每一張的畫面都十分溫暖。

  有小嬰兒在襁褓裡熟睡著的,有小女孩坐在小溪旁的石頭上要戲水的,還有少女靦腆地躲在門後笑著的……

  家裡沒有別的女孩子。

  那些只能是她。

  看著琳琅滿目的一牆,阿保愣怔地站在原地,腦袋一片空白。

  鬼燈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望著她的側臉,恰巧這時背上的小老頭酒醉迷糊地呢喃了一句:「阿保……爸爸沒有保護好你……是爸爸的錯……」

  阿保咬住下唇,低下頭去,低聲說道:「抱歉,我這就整理床鋪,您稍等,鬼燈大人。」

  說著她走到壁櫥旁,伸出手時手都在顫抖著,她握了握拳,然後拉開壁櫥門,取下被團,安靜又麻利地鋪好被子,拍了拍被子,覺得被子不夠柔軟溫暖,便又去抱了一床過來,整理好後安靜地退到一邊。

  她低著頭安分乖巧地站在邊上,也不說話,散落的頭發遮住了她大半張臉,鬼燈觀察著她,一邊分神將老頭子安頓好。

  沒等他安置完,她忽而丟下一句「我去給您收拾房間」後便快步走出了房間。

  鬼燈知道她是因為看到了那些照片畫作而有些不知所措,像她那樣陽光燦爛的人,也會有自己無法觸碰的軟肋。

  估計一時半會都消化不了總是打壓她的父親,其實將愛深埋於心的真相。

  他雖沒經歷過親情,卻也知道這個時候不應該去打擾她,這時候讓她好好冷靜,自己想一想反而會更好。

  鬼燈將老人安置好,掖好被子,本打算直接離開,後又忍不住被那一牆的女兒奴的光榮像征吸引。

  他走了過去,一幅幅,一張張地看了起來。

  他本人也具備相當的藝術鑒賞能力,一眼便看出這些畫作的功底不淺,單單是那幾副嬰兒的畫作,在現世都能賣出高價,一筆一劃都是古畫大家的風采和神韻。

  但是這裡頭蘊含的父親對孩子深沉的愛,是無價的。

  拋開價值不談,裡頭的內容也是相當豐富有趣的。他們還活著的年代沒有照相機,紙筆有沒有都不一定,但老人還是把記憶留在了畫作上。

  照片上小時候的阿保和現在一樣特別愛笑,幾乎每一張都在笑,摔倒了笑,惡作劇了笑,可以從是從小可愛到大的。

  也就只有被家裡人深愛著的孩子才能養出來這種不設防的天真爛漫的性格。

  至此,鬼燈才明白,也就只有被愛著的人,才會去愛人,只是她在這個過程中愛得有些笨拙。

  卻相當得熱烈而燦爛。

  「哼,你怎麼還沒走?」

  老人的聲音傳來,鬼燈收回視線,看了過去,老人不知何時已經醒來,還是一副醉醺醺的樣子躺在床上,但還是很有精神:「我喉嚨干死了,快給我倒水喝。」

  老人使喚起鬼燈來一點也不含糊,鬼燈嘖了一聲,但還是轉身去給他倒水,老人一連喝了幾杯水下去,躺在被子裡瞪著天花板,一點好臉色都不給。

  鬼燈看他面色紅潤,便要告辭,卻被老人叫住:「雖然你小子喝贏我了,但我還沒有完全認可你。」

  鬼燈跪坐在一旁,垂眸盯著他看,不出聲壓迫感已經來了。

  小老頭老臉一紅,咳了一聲,又道:「最後一個考驗,是你的真心。」

  鬼燈皺眉,說實話他已經沒什麼耐心在這什麼破試煉上了,但是架不住這老人又作又來事,有這功夫不如多看幾份文件。

  「哼,這點膽識都沒有我勸你還是放棄吧,像你這樣沉不住氣的年輕人根本不配跟我女兒在一起!」

  話是這麼說,老人卻自顧自說了起來,強制鬼燈聽他將當年的事情娓娓道來——

  許多年以前,那是一個沒有法治的混亂時代,在卡拉蹦吧山還是個寂寂無名的無名山的時候,村民傍山而居,靠山吃山,過著還算安穩的日子。

  阿保便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出生的,在她之前還有兩個年長她十歲的哥哥,阿保的母親因為高齡產子,以至於難產去世。

  家中只有男性的家庭要想撫養好一個女嬰並不太容易,而山主在喪妻後性格更加孤僻別扭,以至於三個孩子都並不親近他。

  時間飛快,阿保在兩個哥哥的照顧下長大,在過度保護下顯得有些怯懦,但還是十分善良真誠。

  而悲劇的開始,便是阿保在一次意外中救助了一個逃亡者。

  「阿保那傻孩子……被她的兩個哥哥寵壞了,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居然聽信外人的三言兩語,這才引來的殺身之禍。」

  說到這,山主有些哽咽,平復了一會心情才繼續說道:「那個人根本不是什麼其他村子逃亡的難民,而是無惡不作的土匪山賊,在阿保的精心照料下他恢復如初,轉頭便哄騙著阿保給他帶路……」

  「那一天村子裡的其他人全部遭了難,而我當時和兩個兒子正好外出才避開了這一劫,但是阿保卻……」

  老人說到這時已然老淚縱橫,捂著臉無聲哭泣。

  「那時候,她才十六歲,還是最無憂無慮的年紀,卻慘遭那幫山賊……最後,那群山賊還不肯放過她,將她拆吃入腹。」

  老人緩了很久,才斷斷續續說起那之後的事。

  阿保的屍骨已然不完整,山主一家費盡心思也只能勉強將骨頭拼回,而那幫山賊卻仍逍遙法外,時代更迭,要想復仇也沒辦法了。

  「我們嘗試了很多方法,最終在遙遠的中國鄉下找到了一個讓那孩子回來的偏方,只是她的靈魂卻缺少了一塊,以至於她對過去的記憶幾乎都是空白的,但這已經足夠了。」

  聽到這,鬼燈想起了阿保早些時候的自述,她說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卡拉蹦吧山了。

  那距離她死亡和「復活」,這中間想必過去了千百年,對思念成災的家人來說,這個過程何其漫長和折磨。

  他也同意山主所說的,阿保不記得那些慘痛的過去,何嘗不是一件幸事。

  只是過去都是別人口述的,對於她那個性子的人來說也並不是一件好事,但謊言已經織好,就得織得牢,他也不願看到她拆開謊言後墜入深淵。

  「因為不希望她輕易相信他人,尤其是男人,所以山主大人就編造了那樣的謊言來讓她遠離男人嗎?」鬼燈問。

  山主哼了一聲:「這麼做有什麼錯?外面的男人都是混賬!」

  身上扎著「混賬」字眼的鬼燈滿臉核善問:「事實上您和兒子們編造的謊言卻讓阿保小姐更加好奇和渴望,所以才在更多混賬男人那栽跟頭。」

  如果實話實說,阿保迄今被38個男人欺騙過,山主恐怕要原地氣死第二次。

  「別的我不管,跟你說這些,是要你擔起男人的責任來,保護她。」山主道。

  「是什麼讓您這麼短的時間內對我改觀?明明您話裡言外都瞧不上我。」鬼燈問。

  小老頭不滿地瞪了鬼燈一眼,如果拐杖在旁邊就直接敲上去了。

  「因為『阿保ソ棒』選擇了你,就算再厭惡你,也改變不了你是個有能之人的事實。」

  鬼燈自動過濾掉他的抱怨:「那聽上去很邪惡的東西是什麼?」

  「就是你帶來的那根擁有詛咒之力的狼牙棒!那不僅是我和兒子們的集大成作,更是我們寄托了復仇和對阿保的執念所鍛造出的一柄詛咒之器,那些年我和兒子們走訪了印度和中國的地獄,用各種邪門積怨的武器燒熔鍛造而成的。」

  鬼燈:「所以它為什麼叫『阿保ソ棒』這種應該被和諧掉的糟糕名字?」

  「那是因為我們每一次的千錘百煉都呼喚著她的名字,這器物本就屬於她,我還在底部刻上了這個名字。」老人似乎累了,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雖是詛咒之物,但也是有靈性的,這麼多年了它只認你一個人。」

  「哪怕我再看不上你,也不得不承認,你是它的真正主人。」

  鬼燈自然清楚那根狼牙棒的尿性,一般人就是不小心碰到了也會被刺屁股——這便是這把充滿怨念的詛咒之物的詛咒。

  既然傾注了對阿保的執念,也就不奇怪阿保能完好地觸碰那根狼牙棒。

  眸光掃過底下驕傲的小老頭子,鬼燈已經能想像出他當年刻字的時候被扎屁股的場面了。

  鬼燈臨走前,小老頭叫住了*他。

  「你是它選中的主人,那麼就得繼承守護她的意志,這是命中注定的,是天意。」

  「我認為山主大人眼下還是反省一下比較好,身為家人的你們卻用這種扭曲的方式來達到自己控制人的目的……你們真的是在愛她嗎?」

  頓了頓,鬼燈轉頭看他,繼續質疑:「不覺得對阿保小姐太不公平了嗎?」

  「……」

  山主張了張口,卻無言以對。

  隨後鬼燈面無表情地拉上了門,站在門口,放眼望去,一下就看到了不遠處靠著柱子擦著狼牙棒的阿保。

  想到剛剛聽到的,他喃喃道——

  「天意?」

  「我可是鬼。」

  ……

  #


第18章 您喜歡過誰嗎?

  夜色如水。

  卡拉蹦吧山的海拔不低,山上的溫度一旦入夜只會更涼,阿保穿得單薄,坐在月光中,披散著長發,一手輕扶著狼牙棒,一手小心地為其點上雲刀粉。

  她的手法很嫻熟,想來是很習慣做刀劍護理。

  鬼燈走到她的身後,正專注的她並沒有覺察到,而是一邊投入地動作,一邊自言自語,她的聲音小小的,從後頭看,她的耳根連著脖子都是紅紅的。

  「吶吶,小牙牙,爸爸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阿保沒有不開心,只是……」

  「只是什麼?」鬼燈兀自出聲,隨後在她身側坐下。

  阿保被嚇了一跳,往旁邊看去,發現是鬼燈後憨憨地笑了笑,獻殷勤一般把狼牙棒遞了出去:「鬼燈大人,您的房間我都收拾好啦,順便把小牙牙也保養了。」

  「小牙牙?」

  「哦,是我剛剛想到的名字,我也問了它,它好像也很喜歡這個名字哦。」阿保指了指狼牙棒。

  鬼燈接過來,先是翻轉了一下,搓了搓底部,果然看到了字跡並不太清晰的「阿保ソ棒」,得虧磨損了,不然是要打馬賽克的。

  「鬼燈大人聽不到它在說話嗎?」少女打了個隔,臉頰紅到耳根,整個人還有些虛浮。

  鬼燈這才意識到,這一路來被酒氣熏到最多的人除了裡頭躺著的小老頭,剩下的莫過於她了,她的酒量如何他還算清楚,這會雖然沒倒下,但也已經在胡言亂語了。

  「它在這裡哦,這裡……」她靠過來,擠在他身側,整個人比起平時多了一份隨性。

  她伸手點了點狼牙棒的手柄的位置,笑得嬌憨,鬼燈並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卻垂眸注視著她原本修長纖細的手指,此刻指甲蓋翻了起來,指頭紅腫多處擦傷。

  方才只是瞥了一眼,他還是看清了她房間的情況。

  能想像得到情急之下的她焦躁不安,用這雙手不顧疼痛挖地的場面。

  她總是習慣性忽略掉自己的感受,去迎合他人,去討好他人。

  她的家人自以為給她保護,卻不知道變相地將她養成了這樣卑微謹小慎微的性子。

  「阿保小姐。」

  鬼燈剛開口,少女忽然靠了過來,低聲呢喃:「鬼燈大人,讓我靠一會好不好,阿保覺得難受。」

  鬼燈往側邊看去,少女個頭小,只能靠著他的肩膀,想了想,他還是稍微弓腰俯身,將肩膀往她的方向傾斜,她也很會得寸進尺,直接將腦袋壓在了他的肩膀上,還蹭了蹭。

  「阿保小姐醉了。」鬼燈提醒道。

  阿保卻不滿地撅了撅嘴:「是有一點兒頭暈,但難受的不是這裡。」

  「難受的,是這裡……」

  聽著她的嘟囔,鬼燈側目掃去,看她將手置於胸前,嫣紅著一張臉,一張小嘴微微張合,委屈極了。

  「要去看醫生嗎?」他問。

  「不是的,這種看不了醫生的。」她似乎有些泄氣,「之前被甩的時候也難受過,可是從來沒有這麼難受過。」

  畢竟那是她的親生父親,外人比不了。

  阿保悄悄扯了扯鬼燈的衣袖,小聲問:「鬼燈大人這裡也痛過嗎?」

  鬼燈用沉默回答了她的疑問。

  「那,鬼燈大人有為誰心動過嗎?」她睜著圓溜溜的大眼,滿臉的好奇,月光灑在她的發間,像銀絲披在她的身上,蓋過紅潤的臉頰和柔順的長發。

  夜風寒涼,她下意識往他身上縮了縮,隱約的,鬼燈似乎聞見她身上淡淡的氣味,像是牛乳,又像是甜甜的糖果,說不清的一股極淡的甜香味。

  看著她恬靜的側臉,想起山主所說,她原來的性格並不如此,這樣憨直,和她的靈魂殘缺有關,然而他並不覺得這是件憾事。

  她能一直這樣也挺好的。

  最好是永遠都不要記起那些不該記得的東西。

  「鬼燈大人,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她扯了扯他的袖子。

  鬼燈微微側頭,將少女投來的期盼和緊張神色盡收眼底,他並不著急回答,盯著那張嬌俏的臉看了一會,才收回目光,淡淡道:「沒有過。」

  「這樣啊……」

  她的語氣並不是完全的失望,而是一種意料之中的坦然。

  她這份意料之外的清醒和率真,他一直挺欣賞的。

  「那,阿保之後要更加努力了。」

  她握起了拳頭,小聲道:「讓鬼燈大人喜歡上阿保。」

  她以為的小聲嘀咕,其實他聽得一清二楚,他也習慣性地當做沒聽見,心裡卻並不排斥她這樣目的直白明確,相反他還蠻好奇她會怎麼做。

  「鬼燈大人,阿保可以跟您商量一件事嗎?」她忽然問。

  「什麼事?」

  阿保坐直了身子,但因為酒醉的緣故還是有些搖搖晃晃的,只見她紅著臉扭捏地絞著手,一雙眼看看左右,又忍不住痴痴地望向他,她突然矜持地撥了撥耳後的長發:

  「阿保今晚可以跟您一起睡嗎?就像上次那樣……」

  ……

  夜深。

  卡拉蹦吧山的夜晚十分寒涼,哪怕現在外頭正值夏日,山上的氣溫仍很低,對於鬼燈這種身體強健的鬼,都需要添衣才可外出。

  「哈啾!」

  阿保縮在被窩裡打著寒戰,難受得直哼。

  鬼燈跪坐在一旁,一邊給她擰濕毛巾降溫。

  本來阿保就在下午的時候吹了風,晚上又醉酒貪涼直接著了涼,扭扭捏捏說完那話後人就已經不大行了,直接倒了下去。

  鬼燈便把她帶回了客房,畢竟她的房間已經一片狼藉不能住人。她家裡人,醉酒的老頭子和早就躺下的二哥壓根指望不上,這會整個宅子裡也就只有他是生龍活虎的。

  「鬼燈大人,阿保難受。」

  她紅著眼,兩手抓著被子,可憐巴巴又無助地望向鬼燈。

  「這次是哪裡不舒服?」

  鬼燈擰好濕毛巾,給她敷在額頭上,少女也說不出哪裡不舒服,只難受地哼哼。

  她平時看著精神活力,哪怕是之前喝醉酒也能跟渣男據理力爭,現在因為身體不適和醉酒,倒是跟他撒起嬌來,或許這才是她一直壓抑的本心。

  「全身都難受,鬼燈大人,我是不是要死了?」她沮喪地問。

  「你已經死過一次了,現在應該是想死都不會死的狀態了。」他冷靜地給出回復。

  阿保癟著嘴,兩道眉毛都撇成了無辜的八字眉,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汪汪的,讓鬼燈有一瞬的恍惚,以為躺在那撒嬌的是一只委屈求順毛的小柴犬。

  他一眼便看穿她只是撒嬌,但還是沒有戳破,反而配合她的胡鬧,畢竟她也確實在生病在難受著。

  加上她這一路確實很不容易,也足夠堅毅了。他在心裡想著。

  不自覺的,他都多了些耐心:「那你要怎麼樣才會舒服一些?」

  聞言少女眼裡陡然亮了起來,那雙大眼裡仿佛藏了星辰大海,只見她笑得眼睛彎彎,朝鬼燈伸出手來:「鬼燈大人,能借一下你的手嗎?」

  鬼燈沒有遲疑,將手遞了過去。

  她滾燙的手先是碰了碰他的手背,而後一把握緊他的手掌,她驚呼出聲:「鬼燈大人的手好涼呀,摸起來很舒服。」

  「是你發燒了,才顯得我涼。」他提醒道。

  她的樣子一看就是沒聽進去。

  隨後她抓著他的手,拉到自己的頭頂,她朝他靦腆地笑了笑:「鬼燈大人,可以摸摸頭嗎?」

  「……」

  她現在這樣,真的像極了看主人臉色並伺機行動的柴犬。

  鬼燈並沒有摸她的頭,她自己反倒是蹭了過來,腦袋上蹭完,就拉下來用臉蹭,鬼燈看著她大膽的舉止,不由猜測分析她一會會不會得寸進尺地像狗狗一樣舔一舔。

  有些遺憾的是,她不是狗,也沒有舔。

  「嘿嘿,鬼燈大人的手好涼啊,這樣子真的好舒服。」她閉著眼感受著他略有些粗糲的掌心和偏低的溫度。

  她的臉看起來肉肉的,但其實也就巴掌大小,托在他的掌心竟十分合適。她忽而睜開眼來,直勾勾地望了過來,臉上的紅暈不知道是發燒引起的,亦或者是酒醉導致的。

  但那雙眼卻是那樣不帶一點雜質,像是一汪清澈見底的清潭。

  她和欲念,根本不沾邊。

  「鬼燈大人,那天晚上的記憶我有點混亂,但是我記得一點……」她含糊地說著,隨即拉著他的手滑過脖頸,繼續往下。

  直到按壓上了極其柔軟的地方,鬼燈總是一成不變的臉上有了輕微的變化。

  她仍天真浪漫地看著他:「鬼燈大人,我記得您那晚說喜歡阿保這裡的大小和觸感,還有底下的心跳……」

  「雖然很害羞,但是阿保很開心。」

  他垂眸看著自己的手,以及落下的被子和略微扯開的衣衫,隔著衣料他都能感受到那之下的觸感、溫度和心跳的撞擊。

  「阿保小姐,你真的醉了。」他像個機器人一般重復著,一雙漆黑的眸子卻一瞬不眨地凝視著她嬌艷欲滴的臉。

  他仍舊不為所動。

  「阿保其實很迷茫,」

  她抓著他的手腕,微微收緊力道,眼角忽然紅了,「我時常感覺到割裂,那晚僅存的記憶裡,您是個很熱情的人,為什麼此刻在我眼前的您冷淡得像一座不可觸碰的冰山呢?」

  她皺著眉,伸出另外一只手去觸碰他的眼睛:「我很確信那晚的人是您,我就是忘記一切都不會忘記這雙眼睛的。」

  鬼燈沒有言語,看著她的困惑,她的迷茫和搖擺不定。

  「明明我現在就能感受到真真切切的您,但為什麼……總覺得遙不可及呢?」她的聲音有些顫抖,「那晚的事情您也忘了嗎?」

  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力氣,她撐起身子,整個人撲進他的懷裡,她伸出冰涼的手來觸摸他的臉,努力地仰起頭來湊了過去,奈何身上卻再也使不上勁,最後她腦袋一歪,渾然不覺自己額上貼上了她最渴望且求之不得的柔軟雙唇。

  底下傳來她有些破碎的聲音——

  「吶,鬼燈大人,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您呢?」

  「阿保……」

  「其實很害怕。」

  她的雙眼失去了焦距,覆上他臉頰的手也隨之滑落,她喃喃著,閉上了眼睛。

  少女脫了力,倒在了鬼燈的身上,在她滑下去以前他終於是伸出手來托住了她有些清瘦的脊背,少女緊閉雙眼,泛著白的雙唇微微張開,吐息溫熱。

  鬼燈垂眸看著她完全不設防的睡臉,面上仍舊沒有變化,只是那雙狹長的眼眸中有暗流湧動。

  看來有必要好好調查一下那晚的事情了。

  #2

  翌日。

  陽光透過半掩著的窗扉照進室內,光線和昏暗的環境形成了涇渭分明的界限。

  阿保恰巧睡在日光中,不免有些難受地睜開眼來,視線起初有些模糊,好半天才恢復。

  「阿保小姐,您醒了?」鬼燈聲音從上方傳來。

  阿保一下子就醒了,抬頭看去,能看到一半的身子在黑暗中,一半的身子在日光中的鬼燈,那張臉被黑暗吞沒,竟有些晦暗不明。

  「鬼、鬼燈大人?」

  阿保這才注意到自己枕著的是鬼燈的腿。

  她驚呼一聲立馬起身,和他拉開幾個身位,又驚又喜,還有些羞澀,一雙眼巴巴地看了過去,又移開,又忍不住望過去,她絞著手,又恢復成平時那個扭捏擰巴的樣子。

  「昨晚、您……我,呃,是不是……這個,那個……」她一副期待又按耐不住喜悅的樣子。

  「阿保小姐什麼都不記得了嗎?」他問。

  阿保點頭,又搖頭,又點頭,又又搖頭:「其實……我現在也有點,呃,分不清是在做夢還是現實。」

  「……」

  鬼燈沉默地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裡,一邊猜測,或許昨晚上她說的那些,也可能是她分不清現實與夢境的胡說八道。

  具體那晚發生了什麼,確實還得仔細調查一番。

  「那個,鬼燈大人……」她嬌羞地拉過被子,俏生生地看著他,「如果是做夢的話,您可不可以……給我個早安吻啊?」

  The一夜未合眼ソ鬼燈:「阿保小姐,您膝枕了一個晚上想必沒睡好,被團在那,建議您補個覺。」

  ……

  #


第19章 鬼燈大人私底下煙酒都來

  山主仍未醒酒,據說他每次喝了山葡萄釀的酒都會睡上幾天幾夜。

  橫豎都是鬼了,也不用擔心會再死一次,鬼燈便著離開了山頂的宅子。

  下山的途中,鬼燈注意到很多長得奇形怪狀的妖怪,大多光著上身,手持鐵錘,一副工匠的打扮。

  「聽說是要趕一批武器出來,次郎哥一大早就去監工了,很稀奇呢,山上很久沒有訂單了,大家都很有干勁呢。」阿保看著來來往往的工匠妖怪,納罕道。

  一旁的訂單主只是默默觀察著,並沒有開口承認自己是讓他們趕工加班的始作俑者。

  「這裡是其他人住的地方嗎?」鬼燈很自然地岔開了話題。

  阿保點頭,為他介紹了起來:「山頂太涼,只有技術精湛的工匠才能在那上面建房子,其他人大多群居在山腰的附近,這裡才這麼熱鬧。」

  聞言鬼燈轉身看向山頂的方向,現在是早晨,山上仍雲霧繚繞,隱約能從雲層縫隙看到山頂宅子的影子,並不真切。

  「阿保小姐常來這邊麼?」鬼燈看著過路的妖怪大媽們總是很親切地拉著阿保說話,要麼是塞好吃好喝的,看上去相當喜愛她。

  阿保已經抱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餅和果子,有些靦腆地笑了笑:「家裡人總是說我,我更喜歡跟村子裡的大家一起,這下面也沒有那麼冷。」

  鬼燈昨晚去看過她的房間,發現她不只是把房間翻了個底朝天那麼簡單,她還將房子的地暖層和隔熱層給挖空了,房間一入夜立刻就結冰了。

  那宅子確實工藝精湛,不愧是這一代最強的匠人的手藝。

  「鬼燈大人,您嘗嘗這個,是用卡拉蹦吧川的水、麥子和食髓鳥的蛋做的蛋面餅,是我們這裡的特色,很好吃的。」說著阿保把還熱乎乎的面餅遞了過去。

  鬼燈自然不會拒絕,道了謝後端詳起了那張餅來,而後咬了一口,細細品味著。

  阿保睜著圓溜溜的大眼期盼地看著他:「怎麼樣?好吃嗎?」

  鬼燈合上眼,感受那不同於雞蛋的特殊蛋味,和韌勁的面,細細咀嚼著,而後緩緩咽下。

  阿保眨了眨眼,也看不出他到底是不是喜歡,畢竟他那張臉總是瞧不出任何的情緒。

  「不合您胃口嗎?」阿保有些小心翼翼地問。

  「不。」

  鬼燈睜開眼,看著手中的面餅,沉默了良久,才道:「這個餅油加多了。」

  「原來如此。」阿保小心覷著他,「我會記住您的口味的。」

  鬼燈稍稍側身,看向相親鄰裡都和睦的景像,早起的人們相互聊家常,熱絡地分享自己家中的食物,手中的最平常不過的餅仿佛是什麼珍饈佳肴,場面一派和氣融融。

  山上都是這樣親切的人,也難怪山主會切斷與外界的聯系,這兒何嘗不是一處地獄的桃源鄉?

  鬼燈的目光又落在了身前的少女身上,她正低頭拿著個筆記本在仔細記錄著他的喜好,臉頰染著兩抹愉悅的紅暈。

  或許她救助山賊的事很匪夷所思,但不可否認有的人就是如此善良正直,以己度人。

  但這裡是地獄。

  「阿保小姐。」鬼燈忽然出聲。

  阿保歪了歪腦袋,眨巴著大眼睛望著他。

  「你是下山後遇到的那38個男人的吧?」

  阿保一個激靈,突然緊張:「是,是啊……您怎麼突然問這個?」

  「只是好奇,阿保小姐對那些惡意對待過你的人,是否心存怨恨。」

  阿保愣了愣,圓溜溜的大眼睛轉了轉,而後撅起了嘴:「當然啦,玩弄我感情的家伙都該下地獄!」

  「這裡就是地獄,要想報仇的話有很多方法的吧?」鬼燈問。

  阿保笑了笑:「我也不能真的對他們做什麼呀,而且喜歡上一個人是我自己的事情吧,他們只是不喜歡我罷了。」

  「……那你不會覺得不甘心嗎?」

  「要說不甘心肯定是有的,就是……」她忽然頓住,看著身前光風霽月、高大俊朗的青年,她有些欲言又止地低下頭去,笑了笑。

  「阿保什麼也沒有,只有一顆真心而已。」

  她的聲音很輕:「有時候也在想,我是不是不夠好,不夠漂亮,也不像外面那些女人那樣熱情奔放,但是我還是想等一等,等那個……」

  「願意接受阿保的人出現。」

  語音剛落,她期許地地抬起頭來,然而身邊卻沒了人影。

  「鬼燈大人?」

  阿保愣怔地看看左右,卻發現鬼燈不知何時去了前面的某個攤子。

  啊那剛剛的告白……阿保癟了癟嘴,泄氣地走上前去。

  「鬼燈大人……」她的聲音滿是怨念。

  鬼燈轉過頭來,看她委屈的樣子,贊許道:「阿保小姐,你這個樣子很不錯,看來在山下生活久了,想必你也掌握了生存之道。」

  「地獄,就應該如此。」

  阿保沒聽懂他在說什麼,只聽到了前半句的誇贊,立刻就燦爛了:「真的嗎?阿保這個樣子真的不錯嗎?」

  「剛剛的可以,現在這樣就不行了。」

  阿保一頭霧水:「啊?剛剛我是怎麼……」

  「阿保!」

  後方突然響起個女聲介入,阿保和鬼燈循聲望去,便見一個身穿紅色吊帶裙,身材相當火辣的卷發女郎,拎著一個時髦的銀色包包,踩著高跟款款走來。

  「果然是你,阿保。」

  女郎這一身打扮和周圍的鄉野氣息完全格格不入,阿保看看左右,指了指自己:「你叫我?」

  「哎喲,不記得我啦?我是瑪麗……」女郎頓住,突然俯身靠近阿保耳畔低語道,「阿船啊。」

  「啊!」

  阿保捂住嘴,驚愕地睜大眼睛,指著她的手抖了抖:「你,你……阿船!!?!」

  「別用那個老土的名字叫我,我現在叫瑪麗。」女郎用染了紅指甲的手捂住阿保的嘴。

  阿保被捂著嘴乖巧地點了點頭,女郎這才松了手,穿著性感的紅裙扭著婀娜的腰肢站了回去,阿保驚得嘴巴都要掉下來了:「阿船,不,麻利,不對,瑪麗……你真的變了好多,就像換了一個人。」

  「好看吧?」瑪麗轉了個圈,滿意地欣賞著阿保的驚嘆神色。

  也是這一瞥,她注意到了邊上一直沒出聲的鬼燈,有些明目張膽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隨後挑起了眉,指著他問阿保:「這是你新找的男人?眼光還不錯,比之前那些都好不少,果然,還是得多積累挑男人的經驗才行。」

  阿保紅著臉瞅著鬼燈,一邊羞澀地澄清,但瑪麗自然覺得她在謙虛,便踩著高跟走上前去兀自打量起了鬼燈,還伸出手來要與他握手:「你好呀,帥哥,我叫瑪麗。」

  鬼燈應付這類張揚的女性相當得心應手——直接無視那無處安放的媚眼和挑逗即可。

  「喲,你這次的男人對你還挺上心,看著比那些要老實多了。」瑪麗巧笑著,「使盡渾身解數好好拴著你的男人吧,不要像之前那幾十個那樣跑了。」

  鬼燈垂眸,瞥到阿保的拳頭已經握緊了。

  瑪麗卻不依不撓,在鬼燈身上討不著好,又去阿保這刷存在感:「你瞧瞧你,還是這樣一副老土過時的打扮,現在的男人啊,都喜歡刺激……」

  說著她又一次湊到阿保耳邊小聲道:「你看啊,你這個男人看起來古板老實,以我閱男無數的經驗來看,他肯定是私底下煙酒都來的,你這套溫柔嬌妻人家根本看不上好吧……」

  阿保順著她的視線往下看去,目光落在她袒露處大半的碩大胸部上,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胸,臉都羞紅了:「阿船你別以為所有男人都跟你說的那樣!」

  「哈哈哈哈!」

  紅衣女郎撥了撥卷發,笑得快扶不住腰,她伸手點了點阿保素白的臉,而後妖邪一笑:「你這清湯寡水的樣子,根本不會讓男人有興趣好吧?」

  說完,就像是要試探一般,瑪麗扭著腰和屁股扭頭要走,走到鬼燈身側時還故意撥了一下頭發,頂著那對duangduangduang的**,嬌笑著走了。

  阿保看到,周圍的男人無不為她駐足的,然後她看到了鬼燈的注意力也在那對歐派上。

  她癟了癟嘴,低頭看著自己包裹在厚厚衣物裡的胸一眼,跺了跺腳,再看那頭的鬼燈,滿臉委屈:「鬼燈大人私底下真的煙酒都來嗎?」

  鬼燈收回視線,對上狗狗委屈巴巴的樣子,坦然道:「我不常飲酒抽煙,但確實都會。」

  阿保抓著裙擺,似乎是下定了決心:「那,那阿保……會加油的!」

  鬼燈:?

  ……

  回去閻魔殿的路上,鬼燈注意到阿保興致不大高,但問了也說自己沒事。

  阿保打包了一大堆食材,全部都捆進了一個大花布包裡,她一聲不吭地把像個小山一樣的布包扛在背後,小小的身子被壓彎了腰,仍悶悶不樂地走在前頭。

  鬼燈扛著狼牙棒,問道:「需要帶這麼多東西嗎?」

  鬼燈聽著那小山包前面傳來她的聲音:「回趟老家得給大家帶伴手禮才行,而且……有很多只有這裡才有的食材,我之前答應了您說要做給您吃的。」

  她就像是一只離家出走的螞蟻,扛著比自己身體大了許多倍的行李,又勤勞又可愛。

  走到半途,阿保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她停了下來,看看身後小山一樣的行李,突然覺得悲哀,這下是徹底沒戲啦,阿船才說男人喜歡那種惺惺作態的女人,她這樣的真的沒指望了。

  算了。

  阿保在心裡哄著自己,但是越哄越不高興。

  可惡,阿船以前的胸像是板上釘釘,難道這種東西死後還會一夜長大的嗎?

  就連鬼燈大人也盯著看呢!

  她憤恨地盯了一眼自己差遠了的胸,癟了嘴。

  不知何時,阿保從一股腦往前走變成了雙腳懸空邁步,阿保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騰空了。

  她驚呼一聲,踢著腳,卻聽到了身後的小山包處鬼燈的聲音——

  「阿保小姐,您走錯方向了。」

  她才如夢初醒,慌張地看看四周,連忙道歉。卻見鬼燈自小山包後探出個腦袋來,面上一派的從容不迫,只見他單手就輕輕松松地把她和行李舉了起來。

  「阿保小姐的狀態似乎不大好,不如休息一下吧,我記得路。」

  鬼燈不緊不慢地說著,還空出一只手撥了個號碼,阿保睜著大眼睛望著他。

  他掛了電話後才解釋:「我聯系了朧車,走回去太費事了,還是坐Taxi快點。」

  阿保眨眨眼,忽然意識到自己之前帶著他跋山涉水的行為有多愚蠢,嘴巴癟得比鴨子還厲害:「對不起鬼燈大人,阿保太笨了。」

  鬼燈在小山包後歪著個腦袋,一臉平靜:「不,我認為這次旅程十分有意思,讓我身心都得到了放松,我已經迫不及待回到閻魔殿把堆積成山的工作一口氣處理完了。」

  阿保很好哄,也很會哄自己,聽到他這番說辭,什麼歐派的,跋山涉水的,統統都丟到了腦後。

  她亮起亮晶晶的眼睛,雙手合十期盼地看向鬼燈:「鬼燈大人,我把家裡的食材能帶的都帶上了,接下來請安心工作吧,您的胃由我來守護!」

  鬼燈:「那還請多指教了,阿保小姐。」

  ……

  #


第20章 鬼燈大人喜歡童顏御姐

  地獄,閻魔殿。

  已經正式入職成為閻魔殿全職廚娘的阿保,忙完了廚房的活以後便和往日一樣提著便當去到正殿給鬼燈送餐。

  恰好碰上鬼燈外出巡查去了,殿內只剩下閻魔大王一人在處理文案工作,阿保起初因為他的大個子有些忌憚,但在幾次接觸後便熟悉了起來,不再拘謹。

  傳聞中用來騙小孩的凶惡閻魔大王,其實是個會耍小性子的可愛老者,阿保本來性格就純粹,和同樣率真的閻魔大王十分處得來。

  今日閻魔大人午休時間也得加班,理由是他的副官檢閱了前幾日的文書,覺得問題很大,便讓他這幾日午休都加班。

  「真是過分,一點也不近人情,這樣子下去會沒有女人緣的。」閻魔大人抱怨著,忽然看向了阿保,眼睛亮了亮。

  「阿保小姐,你和鬼燈君外出這段時間沒發生什麼嗎?」現在面前就有個現成的好女人,要是副官因此開竅然後通情達理了也是燒高香了。

  都說再鋼鐵的男人,有了心上人以後也會變成繞指柔,雖然他想像不到那個魔鬼副官繞指柔的模樣。

  阿保跟閻魔大人分享了著一路跋山涉水的事,閻魔大人聽得津津有味。

  「鬼燈君還是很在意你的,不然也不會丟下工作專程陪你回老家。」閻魔大人說著,想起之前的事,便問,「所以你和鬼燈君到底到什麼程度啦?」

  聞言阿保紅了臉,害羞得扭捏了起來:「沒有啦,真讓人難為情。」

  閻魔大人樂呵呵:「你這樣每天給他開小灶,大家都在議論呢,那孩子從前異性緣就不錯,但卻一直孤身一人,所以你們兩個會順利發展到結婚嗎?」

  「結結結結結婚?!」阿保驚訝地語無倫次,一張臉燒得冒起了煙,「我我我這樣的人真的可以嗎?」

  看她嬌羞的表現,閻魔大人也是喜聞樂見,笑呵呵地說:「鬼燈君識人的目光是很毒辣的哦。」

  阿保被誇得不好意思,聽人說起鬼燈,她忍不住想多打聽一些:「我想問問,鬼燈大人具體喜歡什麼類型的女孩子呢?他身邊的異性都是怎樣的呢?」

  「這……」閻魔大人也答不上來。

  「可愛型的?成熟御姐?還是……」阿保看看自己胸前,期盼地望向閻魔大人。

  「可愛型麼?」喃喃著,閻魔大人忽然想起一個人來,「應該不行,鬼燈君對真紀醬一點也不來電呢,神無月的時候幫忙牽線都不成功。」

  阿保一時消化不了這麼多信息,但還是精准地捕捉到了關鍵詞:「真紀醬是哪位?」

  沒准可以找前輩取取經!

  「啊,真紀醬的話,你如果看電視的話就清楚,是位很刻苦的愛豆,聽說還是鬼燈君欽點的金魚草形像大使。」

  看著底下認真做筆記的阿保,閻魔大人忽然樂了:「這麼看阿保小姐和真紀醬也挺像的。」

  「……」

  阿保感覺天塌了。

  原來,她是鬼燈大人不來電的可愛型嗎?

  阿保的警報雷達開始工作,她抓著筆記本繼續問:「鬼燈大人不喜歡可愛型的話,難道是喜歡熟女的那一款嗎?」

  熟女控的話,那天他盯著阿船的胸看了那麼久,沒准真的是!阿保想到這握緊了筆,咬咬牙。

  默默瞪了眼自己不爭氣的歐派。

  可惡,養兵千日竟無用武之地!

  鬼燈外出回來時看到的便是阿保踮著腳趴在閻魔大人辦公桌上認真記筆記的場面,兩人十分專注,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到來。

  「閻魔大人,再摸魚的話今晚可不是簡單加班了。」

  他出聲提醒道,兩人都瑟縮了一下,阿保立馬道歉,鬼燈瞥了一眼座上的小巨人,安撫阿保道:「你沒有過錯,錯的是那個故意偷懶拖延工作的人,我出差幾日的時間,工作竟然一點進展也沒有,嘖。」

  阿保算是理解了鬼燈那句「迫不及待回來加班」的話了。

  「鬼燈大人,您又沒有按時吃飯了哦。」阿保說著,提著一個黑色的食盒走了過來,張羅著給鬼燈用餐。

  鬼燈瞥了一眼又偷懶聽八卦的閻魔大人,不耐地嘖了一聲:「閻魔大人吃飯倒是跑得比誰都快。」

  「鬼燈君你這麼說就太過分啦,干飯怎麼能不積極呢。」閻魔大人反駁道。

  「您如果在工作上也有干飯的一半熱情的話,我也不至於回來通宵處理工作。」鬼燈毫不留情挖苦道。

  閻魔大人自知理虧但還是哼哼著批閱文書去了。

  阿保覺得這兩個人鬥嘴很有意思,完全沒有上司與下屬的等級區分,平日來看鬼燈更像是那個魔鬼上司,閻魔大人只是他底下的一個小牛馬。

  阿保心情很好把餐點都擺好了,畢竟是鬼燈的辦公桌,她還很細心地用一塊花布鋪了上去,這樣不至於弄髒桌子。

  「今天是卡拉蹦吧山椒魚凍,還有食髓鳥蛋羹,主食是濡女肉干蓋飯,醬汁是我老家的獨門蜜汁,湯的話是河童頭蓋骨熬制高湯,我熬了兩個晚上的,聽說最適合熬夜工作的人補腦養神。」

  阿保一樣樣地介紹,一整份定食擺在鬼燈跟前,每揭開一個蓋子仿佛有聖光降臨,她心想,不走可愛型,走溫柔主婦型沒准行得通?

  都說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

  閻魔大人在一邊聽報菜名聽得匪夷所思,一邊聞到味兒又開始餓了。

  鬼燈一記眼刀過去,小巨人立馬老實,但還是止不住偷偷探腦袋。

  「阿保小姐怎麼想到用這些食材的?」鬼燈接過她端來的蓋飯,看著色香味俱全的肉干蓋飯。

  「濡女肉干有什麼特別之處?」科學狂人鬼燈上線。

  阿保笑了笑:「因為是水裡的妖怪,肉質比別的*妖怪都要嫩滑得多,用醬汁的話會更加入味,當然,口感好是一方面,聽說……呃,男人吃了可以提神的。」

  阿保紅了臉,忽然扭捏了起來。

  「……」

  「鬼燈君,讓老夫也嘗一口吧?」閻魔大人眼睛一亮,鬼燈則是光明正大地在他面前開始吃了起來,絲毫沒有要分享的意思。

  「真過分。」閻魔大人咂咂嘴。

  阿保則是笑著跟他承諾:「閻魔大人想吃的話明天我給你做點試試。」

  「一言為定哦!」閻魔大人一下子就哄好了,干活都有勁兒了。

  鬼燈看了眼他不值錢的樣子,對阿保道:「這樣你太辛苦了,也不要總是順著他,這人不值得哄。」

  阿保笑得和藹,看著鬼燈不一會把她做好的飯菜都吃完了,心裡美滋滋的,忍不住問:「鬼燈大人,您覺得今天的飯菜怎麼樣呢?」

  鬼燈豎起大拇指,不用過多的言語。

  阿保做飯時的狀態近乎吹毛求疵,她一家子都是匠人,她在煮飯上也到了匠人的程度,一道菜通常都是用最多的心思來細細打磨才會盛上來,這樣的飯菜不可能不好吃。

  但鬼燈還是給出了誠懇的評價:「每道菜單獨拎出來都是人間極品,但是湊到一塊反倒有些膩了。」

  「居然!」

  「鬼燈君!」

  阿保跪倒在地,一副被雷劈了的樣子,十分受打擊:「都怪我,只想著每一道菜都必須做到最好,卻忽略了搭配在一起食用的口感……」

  「對不起,鬼燈大人,我之後會注意的。」

  阿保摘掉了主婦型的牌子,低著頭垂頭喪氣,失魂落魄地離開了正殿。

  閻魔大人看得有些於心不忍:「鬼燈君,阿保小姐絞盡腦汁,辛辛苦苦給你做飯還補身體,你怎麼能否定她呢。」

  鬼燈看著收拾好的盒飯,歪了歪腦袋:「我沒有否定她,我不是還豎大拇指了嗎?」

  「但我說的也是實話,每一個菜都很棒,組合在一起確實會膩,就好像每一道菜在我嘴裡打架。」

  閻魔大人決定閉麥,不跟這強種杠下去。

  出了正殿後,阿保一直在思考一件事。

  鬼燈大人到底喜歡什麼型的?

  她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怎的,就逛到了種金魚草的地方,座敷童子黑白雙子趴在金魚草田裡的兩只最高的金魚草上玩著。

  看到阿保,兩小只跳了下來,圍了過來,一子扯著阿保的手:「吶,阿保,你給我做的食髓鳥紅豆蛋羹很好吃,明天我還想吃。」

  二子:「可以要雙倍的紅豆嗎?」

  阿保笑著應下。

  兩小只面面相覷,瞧出她有心事:「你不高興嗎?」

  阿保愣了一下,笑得勉強,看著兩小只,想到座敷童子喜歡觀察人,想了想,還是把自己的疑問告訴了她們。

  兩小只對視了一會,便道:「鬼燈大人喜歡動物。」

  阿保:「呃,我是想問鬼燈大人喜歡什麼類型的女孩子?」

  「阿保是想要嫁給鬼燈大人做新娘子嗎?」一二子問。

  阿保臉一紅,還是點了點頭,捧著臉害羞道:「剛剛閻魔大人說鬼燈大人不喜歡可愛型的,我想著是不是可以改變一下,讓鬼燈大人能喜歡我。」

  一番話說得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一二子卻了然地點點頭:「那就形像改造吧。」

  「嗯,形像改造。」

  阿保沒反應過來:「什麼形像改造?」

  一二子卻拉著她的手,不由分說地往外走:「這種時候得集思廣益,看看大家是什麼想法。」

  一子二子一人拉一只手,阿保弓著腰配合著她們:「什麼集思廣益?」

  「大家都是很好的人,一定會幫你擺脫苦惱的。」

  聽著座敷童子的保證,阿保很是感動。

  那就試試看吧。

  ……

  半小時後。

  阿保拿著個筆記本端坐著,對面是女性獄卒們外加座敷童子陣營,負責輸出意見。

  「鬼燈大人喜歡的女性類型嗎?」

  此言一出,所有女性都沉默了。

  因為真的不知道。

  不忍心看阿保陷入苦惱,作為幼馴染的阿香一邊回憶一邊安撫:「鬼燈大人的話倒是跟烏頭、蓬先生走得更近,那兩位的意見沒准更有建設性。」

  聞言一子二子交換了個眼神,然後像道光一般消失了,再回來時已經從技術科帶來了不明所以的烏頭和蓬。

  說明情況後,烏頭和蓬疑惑地對視一眼,再雙雙看向坐在角落裡端端正正、虛心求教的阿保。

  「鬼燈那家伙喜歡的類型啊?」烏頭環胸思考著,然後打了個響指,「一定是長腿巨/乳然後童顏吧,不用想了一定是這個。」

  阿保小心翼翼地上前:「可是閻魔大人說他不喜歡可愛型的,童顏這個……」

  烏頭聳聳肩:「童顏和可愛型可不是一回事,那種可愛的也就蓬這種死宅才欣賞得來吧,鬼燈那家伙鐵定喜歡童顏御姐。」

  被cue的蓬怨念地看了他一眼:「明明你說的都是你自己的喜好。」

  「相信我,我和那家伙一起長大,這麼多年了我還不了解他?」烏頭胸有成竹,「你只管用童顏御姐去試試他。」

  阿保十分受教地記錄了下來,恭敬地跟他們道謝。

  烏頭這才好好打量起她來:「你就是那個最近傳聞中和那家伙走的很近的女人?」

  阿保臉一紅。

  烏頭摸著下巴端詳了起來:「到底是有什麼特別之處呢?讓那個八百年都索然無趣的家伙突然開竅了,為此還勒令讓我去改進淨琉璃……」

  一子二子見阿保害羞得無地自容,趕忙把兩位給請了出去。

  既然得到了答案,那麼就有努力的方向了。

  「那麼就暫定為,童顏御姐!」阿香拍拍手,「由我來准備服飾那些,大家還有什麼點子嗎?」

  聽著大家踊躍參與,十分有干勁,阿保感動得眼淚汪汪:「阿保不知道要怎麼報答各位……」

  阿香摸摸她的腦袋,微笑道:「我們也希望鬼燈大人獲得幸福呀。」

  「兩位能夠獲得幸福的話,那真是太好了。」

  ……

  #


第21章 鬼燈大人的話,她是願意的。

  眾合地獄。

  「這樣就差不多了呢。」阿香理了理阿保身後的和服系帶,捧著臉滿意地笑了。

  阿保有些拘謹地撥了撥被燙成熟女大波浪的卷發,又扯了扯大敞的衣襟,有些不自在:「真的沒問題嗎?」

  一旁的座敷童子目不轉睛:盯。

  芥子鼻子動了動,然後從地上跳了起來,阿保連忙伸手接住她,芥子摸了摸阿保的頭發,羨慕道:「第一次見的時候就想說了,阿保小姐的皮毛……不對,是頭發很柔順很漂亮,讓我想起了天國那邊的布,一閃一閃的。」

  「真的嗎?」阿保走到鏡子前,看著映出來人,略有些失神──

  她自己都認不出來了!

  鏡子那一頭的少女化著精致的妝容,穿著華麗的和服,就像是花街上最妖艷矚目的花魁。

  濃眉大眼加紅唇,她的五官雖然是圓潤無攻擊性的那一卦,可化了濃妝卻一點也不顯得突兀違和,反而有種特別的和諧。

  阿保這身打扮氣質上既有成熟女性的欲,卻不失本身少女的純,結合在一起意外得很賞心悅目。

  阿香按照自己的喜好給阿保盛裝打扮了一番,她本人向來十分樂意做這種事,畢竟每年也就只有年終時可以借機打扮地獄太夫,根本不過癮。

  這會阿保身上穿的和服就特別繁復精美,上頭還印了蛇的圖案,一看就價值不菲,阿香哄了好久才讓阿保乖乖穿上的。

  「啊,發髻這裡的帶子歪了。」阿香連忙上前,阿保聽話地轉了過去。

  弄完以後,阿香捧著臉看她,十分欣慰:「啊呀,阿保小姐真的好美,要不然我去問鬼燈大人要人吧,眾合地獄感覺更適合阿保小姐哦。」

  阿保被誇得很不好意思,整張臉到露出來的肩膀都是紅的。

  「領口是不是有點太低了?感覺露得太多了……」素來只穿保守和服的阿保壓根沒穿過這類又露胸又露背的低領藝伎裝,很不習慣。

  尤其──

  她不自在地摸了摸鼓囊的胸前,她的身材不足以撐起這樣的衣服,阿香原本提議塞東西,但阿保沒好意思,後面改穿了束身衣,她不敢說,現在每呼吸一次都是折磨。

  看到因為被驚艷到尖叫著在房子裡上竄下跑的座敷童子,阿保紅了臉,也暗自做了個決定──

  絕對不可以辜負大家的一番好意,她必須要加油!

  ……

  阿保沒嘗試過所謂的形像改造,以前就是偶爾想換換心情也只是穿了現世的洋服,但也都是保守為主的。

  她生前的那個年代,女人已經開始不再拋頭露面,和男人保持距離了。

  就是和那38位前任,她都是相當克己復禮的,甚至在那晚以前,她的初吻都還在呢,更不用說身體上的親密接觸。

  仔細想想,這38位裡頭,有超過半數以上的,在交往第二天發現她過於守舊而無法容忍,最終大吵一架分手。

  阿保不是特別開放的人,親密的行為更是不敢做,所以她覺得同樣克己復禮的鬼燈很清新脫俗,跟過去那幫只知道用下半身思考的渣男們完全不一樣。

  想到這,阿保捧著臉忍不住臉紅,不知不覺地就陷進來了呢,真是的。

  這會她已經離開了阿香的辦公所,正在回閻魔殿的路上。

  要回去就得穿過眾合地獄的花街,而她這樣盛裝打扮很自然而然地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阿保一直紅著臉不敢回應路過的那些男人們拋來的驚艷目光和調情打趣的口哨聲。

  她加快了腳步,想要快些離去,卻止不住有人上前搭訕。

  「小姐很面生啊,要不……」

  「札男先生?」阿保驚呼出聲。

  「誒?你認識我?」搭訕的男人染著一頭時髦的黃發,這會滿臉驚訝地看著阿保。

  阿保眨眨眼:「不記得我了嗎?我是阿保呀。」

  黃毛聞言先是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而後恍然,笑開了:「原來是你啊,既然認識那就好辦了,陪我一起去喝酒吧,我一個人多寂寞。」

  說完便伸手要去拉人。

  ……

  另一邊。

  剛從鐵鑊處視察完的鬼燈回到閻魔殿,看到桌子上擺著的食盒,陷入了死寂。

  一旁的閻魔大人看他難得發呆,便道:「今天鬼燈君說話還是太重了,人家可是滿懷期待地為你准備料理呢。」

  「女孩子就是要哄一哄的嘛,鬼燈君有時候太嚴苛耿直到過分了,這樣可是會傷害到真心待你的人的。」

  「嘖,唯獨不想被您說教。」

  「你看就是老夫也是會被你刺傷的喲。」

  「那是您咎由自取。」

  鬼燈伸手環胸,沉默了一會,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那些勸誡,上前將食盒拿在手裡,轉身對主位上的人道:「閻魔大人,今晚還得麻煩您一直加班才行,畢竟因為您的無能已經嚴重耽誤了工作進度,我這邊去去就回來。」

  「去吧去吧,真是的,總是一心撲在工作上的話,怎麼談甜甜的戀愛呢?」閻魔大人好脾氣地揮手讓他趕緊走。

  鬼燈走之前給他搬了成噸的文件,惹得小巨人哭爹罵娘。

  鬼燈這才提著食盒滿意離去。

  不過剛出辦事廳沒多久,便在圖書館外碰上了恰好外出的烏頭和蓬。

  「啊,剛好剛好,我們正要去找你。」烏頭道。

  鬼燈先是瞥了眼他身後的圖書室,皺眉警告:「你又在圖書館制造噪音了,要是再被技術科的人投訴,你怕是得再經歷一次『屎堆歸來』。」

  所謂的「屎堆歸來」,便是去屎泥處上班,在那上班對精神狀態有極大的污染,歸來以後氣味數禮拜都散不去,自然沒有獄卒願意干這個,因此該地獄也常被用於懲處一些獄卒。

  烏頭不在意地聳聳肩,攤攤手:「無所謂,對了,那個玻璃鏡已經弄好了,你要不要看看?」

  鬼燈有些意外:「有時候總忍不住感嘆你的才能,這樣審判亡者的參考也就更多了,這下真是幫大忙了。」

  烏頭摸了摸鼻子,咧嘴一笑:「難得你這家伙能說兩句像樣的話,怎麼樣,你真的是為了那個女人特地要改進的麼?」

  鬼燈沒有立馬回答,盯著他看了一會,才道:「不知道你是從那裡聽來的這些傳聞,但我確實有此想法。」

  「那不就得了,你這家伙終於開竅了啊,你別說,剛剛我和烏頭還看到她了,唔……她們似乎在為了你在努力做點什麼呢。」

  「她們?」

  烏頭這才把剛剛的事跟鬼燈說了。

  離開前,烏頭看著身正板直的鬼燈,吹了聲口哨:「剛剛雖然沒仔細看,但感覺那是個好女人,畢竟是你看中的,或許在某些地方上有什麼獨到之處吧,我不理解但尊重你的選擇。」

  鬼燈垂眸盯著他的笑臉,烏頭不帶心虛地笑著,鬼燈盯了一會,才緩緩道:「事實並非你所說的那樣,我和阿保小姐是清白的,不過……」

  他話鋒一轉,又道:「阿保小姐確實是個不錯的交往對像。」

  烏頭看著他的背影,吹了聲口哨,又捅了捅一旁的蓬,問:「要不要來打個賭,我們三個人,那家伙最先結婚。」

  蓬有些無語地看著他。

  不說他自己是個死宅,烏頭還是個技術宅呢,要知道鬼燈可是他們三人組的門面,雖然也有收藏癖,但絕對是在正經社交的,所以這種對賭根本沒意義。

  ……

  鬼燈本打算提著東西去阿保房間碰碰運氣,但聽烏頭那麼一說,他決定去眾合地獄接人回來。

  早些時候見面還是午休,這節骨眼外頭已經天黑了,也不知道阿保對地獄的路熟不熟悉,或者說阿香也有概率會送她的。

  到了眾合地獄,鬼燈沿著花街走著,很快便注意到了騷亂──事實上因為這裡的性質,長年累月的這兒總是有各種衝突矛盾,大家都習慣了且心照不宣。

  鬼燈本想著直接去找人,繞道走,但卻在人群嘈雜聲中聽到熟悉的聲音。

  他腳步一轉,徑直往人群的方向走去,因為個子高,哪怕裡三圈外三圈地圍滿了人,他還是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

  「阿保小姐?」

  他的聲音低沉卻令人安心。

  阿保聽到聲音的第一時間便轉頭看去,看到是鬼燈後臉上一亮,下一刻臉上便綻放起了大大的笑容:「鬼燈大人!」

  也是在她分神的這一會功夫,黃毛伸手拉住了阿保的手,笑得放蕩,言行放縱:「我告訴你,我可是先來的,你得陪我喝兩杯再走。」

  阿保試圖掙脫,可對方的手一點點收緊力道,阿保吃痛地皺起了眉:「札男先生,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請你放開我!」

  「怎麼沒關系?你不是說你滿心滿意地只愛我一個人嗎?這麼快有新歡了就翻臉不認人了?你跟我的那些照片怎麼算?」那人擺明了不死不休。

  阿保難堪地聽著他說那些放浪形骸的話,為難地回頭看了眼鬼燈,面色十分蒼白:「沒有那回事,我跟你從來沒有……」

  「事到如今你想抵賴?你就說,你穿成這樣不就是為了勾引……」

  男人越說越過分,然而話沒來得及說完,便被一杆從天而降的狼牙棒砸中了腦袋,話都憋在嘴裡,眼皮一翻,整個人昏了過去。

  阿保看清了狼牙棒後希冀地回過頭去,卻見鬼燈正在通電:「嗯,對,這裡是眾合地獄花街,麻煩你們快點出警,這裡有個跟蹤騷擾襲擊女性的變態跟蹤‾狂。」

  「辛苦了。」

  說完便掛斷了電話,撥開人群徑直朝矛盾中心走來。

  阿保看了看被掐出瘀痕的手腕,連忙把手藏到袖子裡,有些無助地站在原地,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低頭道歉:「鬼燈大人,我又惹麻煩了,對不起……」

  鬼燈沒有言語,犀利的目光掃過她頭上的發髻,絹花釵子,身上的華服珠寶,在大大方方袒露的胸前的隆起上停留了一會,最終落在了她那化著美艷妝容的臉上。

  見他許久不出聲,她抬起頭來,眼眶紅紅的:「對不起,我保證下次……」

  「阿保小姐無需道歉,有錯的是這個騷擾你的家伙。」鬼燈瞥一眼周圍的人,一接觸到那冰冷的目光,人群立刻作鳥獸散。

  鬼燈走過去把狼牙棒拔了出來,還不忘碾了碾,底下那人發出一聲聲慘叫。

  阿保看也沒看底下的人一眼,朝鬼燈走來,紅著臉嬌羞地捧臉扭捏了起來:「每次鬼燈大人都會及時趕到,阿保很感動,這就是命運嗎?」

  鬼燈看著她那張本該倨傲冷艷的臉卻含情脈脈地望著自己,他垂下眼眸來靜靜地注視端詳起那張臉來。

  說實話,她的改變還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的,烏頭說起她形像改造的事,他並未抱期待,親眼所見的時候還是很不一樣的。

  她的可塑性還是很強的。

  鬼燈一味的沉默和冷峻的注視讓阿保不自覺地打了個寒噤,她有些緊張,小心翼翼地瞧著他:「鬼燈大人?」

  「阿保這身打扮會不會很奇怪?果然還是不太適合我吧,我……」

  她自說自話,滿眼裡都是他,並沒有注意到周圍為她停留的男人越來越多,鬼燈瞥見後轉過身去:「先回去再說吧。」

  阿保一愣,點點頭,扯起裙擺小跑著跟上去,鬼燈走得快,人高腿長步子又大,阿保跟得很辛苦,又不好叫他等等,只能一直忍耐著。

  可她這一身本就束縛,加上一個束身衣,跑這幾步簡直要了命!

  她實在難受,可看著前方那越走越遠的背影,她心裡咯噔,難道他真的很不喜歡這樣的打扮才迫不及待要走的嗎?

  阿保難受極了,身心都是。

  鬼燈走了一段,才意識到自己觀察周圍的人而忽略了身後之人,再回過神時後頭沒有了聲音,他轉過身去,發現阿保已經距離很遠,面色漲紅,十分難受的樣子。

  他大步上前,詢問她的情況,卻被她抓住了手:「鬼燈大人,能不能……找個隱蔽的地方。」

  說完渾身大汗地靠著他,氣若游絲,幾乎要暈厥。

  鬼燈見狀,沒有多想立刻躬身懶腰抱起了她,看看四周,第一時間帶她去附近的旅館開了個房間。

  花街的特色,就是各種旅館酒店特別多。

  情急之下鬼燈也沒有仔細篩選過,在前台小哥揶揄的目光下,鬼燈辦理了入住,打開燈的時候,饒是鬼燈都愣了一秒。

  只能說花街玩得還是太花了。

  房間正中間是一個愛心形的水床,旁邊各種「道具」應有盡有。

  阿保一進到房間深吸一口氣,然後從鬼燈懷裡掙扎了出來,一邊快速地解開身上的衣裙。

  鬼燈見狀連忙去把門關上。

  再回來時,紫紅色燈光下,阿保衣衫半褪,手裡多了一件白色的……

  束身衣。

  阿保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面色也恢復正常,她捂著胸口又吸了幾口氣,癱軟地想要趴下,卻忽然想起鬼燈也在,有些慌亂地回過頭去。

  鬼燈正現站在後方,狹長的眼眸正一瞬不眨地盯著她。

  少女背對著他坐在地上,發髻凌亂,頭發散落,衣衫滑落,大半個背都露在外頭,昏暗曖昧的紫紅色燈光下,她側著臉,一雙眼勾纏著他,極盡風情。

  她顫抖著手想要拉起衣服,轉念一想,又看了看周圍的配置,紅著臉,睫毛輕顫,扯著半褪的衣衫,整個手臂和大半個背都露了出來,羞澀地喊他:「鬼燈大人……」

  難道是因為剛剛在街上不好意思了嗎?所以迫不及待地帶她來開房?

  那形像改造的作戰計劃成功了嗎?

  阿保一雙眼游離著,最後痴痴地望了過去,十分生澀地扯著衣服,卻沒有勇氣拉下去:「阿保一直都守著的身子,如果是鬼燈大人的話……」

  她是願意的。

  畢竟,那晚以後,他們之間已經算不得清白了,而且她也想要和他更進一步。

  她也想要更親近一點。

  ……

  #


第22章 送和服的含義

  眾合地獄。

  「鬼燈大人……」

  阿保沒有聽到回應,盈盈水眸痴纏著他,卻又欲語還休。

  鬼燈從來就不是什麼別扭的性子,面前的阿保也誠然如一幅畫一般美好,他自然是持欣賞態度觀賞的。

  只是她這般確實有些不妥,他正要提醒兩句,外頭突然白光一閃,鬼燈敏銳地瞥到窗外有一道黑色小影子快速掠過。

  沒有一刻的猶豫,鬼燈當即衝了出去,到了窗邊又停下,他扭頭看向滿臉疑惑的阿保,情況緊急也顧不上解釋,只能囑咐:「我先去處理點事,阿保小姐還請在此稍作等候,除了我,不要讓任何人進到這裡來。」

  阿保還有些愣愣的,但看他神情十分嚴肅,她一個激靈坐直身子,認真地點點頭:「是!」

  得到回應後,鬼燈當即翻出二樓窗子,還十分謹慎地鎖好,這才沿著二樓的屋頂去追趕剛剛那道身影。

  窗戶一關,花街的喧囂被隔絕在外,寬敞的情人房只剩下阿保一人坐在地板上,她看看四周,又看看此刻自己的模樣,驀地捂臉害羞了起來。

  這還是第一次在清醒的情況下做這種事……好害羞啊。

  阿保想著鬼燈,手裡絞著衣帶,整個人害羞得像只煮熟的蝦,雖然害怕,但又期待。

  鬼燈大人應該會很溫柔的吧?

  想到這阿保忍不住抱緊自己,心髒砰砰跳。

  這說明形像改造成功了!大家的努力沒有白費!

  雖然她還是不太習慣這身衣服,但是鬼燈大人喜歡的話她願意天天這樣穿!

  不過話說回來……

  阿保低頭又搞了一會這衣服,手指都快打結了她都沒有摸清楚這衣服要怎麼穿好,明明剛剛阿香小姐隨便一弄就弄好了。

  她嘟囔著,低頭跟衣帶糾纏去了。

  ……

  另一邊,狗仔小判正因為偷拍了獨家勁爆狠料而興奮中,當然,現在當務之急還是把那個陷入桃色新聞的涉事官員甩掉。

  對新聞天生敏感的小判清楚地意識到,這次的新聞一旦刊發,將會是他迎來人生巔峰的轉折,只是——

  他還是低估了自己對那位雷厲風行的閻魔大人座下第一輔佐官的了解。

  在他以為自己,憑借對眾合地獄花街的熟悉成功將身後那男人甩掉之際,一杆狼牙棒從天而降,直直插入他前方的地面,聲勢之浩大,他甚至能聽到狼牙棒傳來的嗡鳴聲。

  小判臉色一變,心裡咯噔一下,再度抬頭時,那個黑色的男人已然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跟前,一把將狼牙棒從地上抽出,再抵到他的跟前。

  小判本就和一般的貓咪差不了多少,對上那比常人都要高大的男人,他咽了咽口水,自知這會的新聞泡湯了。

  所謂富貴險中求,他還是無緣了這次的富貴。

  面前的男人,此刻散發出來的肅穆氣場令人窒息,小判也很識趣地交出了自己的相機,還小心地提醒:「都是為了生活罷了,還請鬼燈大人看在過去的交情上不要砸了我吃飯的家伙。」

  「你還有臉跟我提要求。」

  鬼燈面色不改地接過相機,一點點翻看那小相機裡的照片,才發現小判竟然從阿保還在街上的時候就開始拍了。

  不過想也是,她那副打扮太過出眾惹眼,一上來就遭遇了前男友的糾纏,作為出名的花邊新聞狗仔,小判必然不會放過這種機會。

  小判看他盯著一張凶神惡煞的臉在翻看相機,生怕他一個不順心就把自己吃飯的家伙砸了,便想著說點什麼好轉移注意力:

  「沒想到鬼燈大人跟那個女人居然認識,還是那樣的關系,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了。」

  鬼燈並未回復,只是瞥了一眼搓著手,滿臉討好極致跪舔的小判,那眼神凌厲得仿佛扼住了他的喉嚨。

  「您也知道的,我常年都以此為生,不知道您是不是可以……」

  「不可以。」

  鬼燈當即了斷地拒絕了他的幻想,他將照片刪干淨後把相機丟了回去,小判險險地接住相機,想看看有沒有「遺漏」的,卻被鬼燈用狼牙棒戳住了臉。

  只見面前的鬼神大人滿臉核善,如吐納地獄彌音一般開口:「我勸你最好收起這些心思,也不許去糾纏那位,否則我必定動用一切關系讓你在這行徹底混不下去。」

  小判搗蒜般點著頭。

  鬼燈看多了他陽奉陰違的嘴臉,卻也不能在這時多做些什麼,畢竟還有個人在等他。

  鬼燈離去前,小判叫住了他,似是不甘心,故意挑撥道:「鬼燈大人,別怪我沒提醒你,那個女人可不是什麼純情小白花。」

  看他停下腳步,小判心下一喜,繼續離間:「眾合地獄什麼樣的人都有,但像這種不知檢點,交往了數十個男人的喵啊啊……」

  小判的相機徹底碎了。

  他也沒看清楚那個男人是怎麼動手的,只是反應過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張支票。

  黑衣男人已然離去。

  緩了好一會,他跌坐在地,也顧不上碎了一地的相機,有些呆愣地看看手裡的支票,突然七竅流血。

  踏馬還是走的閻魔殿報銷!

  ……

  鬼燈回去的路上給阿保買了身新的和服,她那副打扮在這裡已經惹了不少麻煩,回去閻魔殿指不定還要出什麼事。

  稍微耽誤了點時間,鬼燈折回時敲了敲門,裡頭果然沒有動靜,他滿意地掏出鑰匙來開了門。

  看來有好好地遵守約定,沒給來路不明的人開門。

  進到屋子裡,那種曖昧的氣氛又回來了,昏暗曖昧的紫色燈光,不堪入目的道路和心型水床。

  他下意識在偌大的房間裡搜尋起那抹身影來,不經意一瞥,他找到了縮在床後的人。

  「阿保小姐?」

  沒有回應。

  他走了過去,看到蜷縮成一團靠著床睡著的阿保,臉上還殘留著未褪去的紅暈。

  老實說,如果她是想要誘惑他的話,也實在不負責任,只是一會的功夫就自顧自睡著了。

  也是心很大了,在這種令人無法放松的環境,也就她能心安理得地睡著。

  「阿保小姐,醒醒。」

  鬼燈在她身邊蹲下,輕輕拍拍她的肩膀,入手是一片滑涼,就好像一塊上好的冷玉,他看看自己的掌心,不語。

  她睡得不太深,他叫了兩聲便懵懵懂懂地睜開了眼睛,盯著那樣一張冷艷的臉,她卻毫不掩飾地展露迷糊嬌憨的一面。

  這樣一張臉,卻呈現出了兩個極端風格,有種懶洋洋,松弛且美而不自知的反差。

  「啊,鬼燈大人您回來啦,咦,我怎麼睡著了……」她揉了揉眼睛,似乎清醒了一些。

  鬼燈低頭掃了眼她身上系得亂七八糟的衣帶,衣服松松垮垮地套著,香肩,細白的手臂和大半的**都暴露在他的視野之中。

  隨著她的呼吸,那圓潤粉團果子起起伏伏,如浪花翻湧。

  他垂著眸默不作聲地盯著。

  她卻絲毫未覺,滿心歡喜地撲上去抱住了他的腰,將自己貼了上去,嗓音十分愉快:「鬼燈大人,您終於回來啦,還以為您臨陣逃跑了。」

  她已經清醒,但還有些口無遮攔,這會她並不在意讓他知曉自己的想法,只是一味地沉浸在喜悅之中,臉還在他身上蹭了蹭。

  好一會,她才稍稍退開些,手卻還是攀附著他:「剛剛的事情……可以繼續嗎?」

  從他的角度看去,她雙頰紅潤,眼裡瀲灩著水光,熱切盼望地瞧著他,紅唇飽滿而盈潤。

  「繼續什麼事?」

  阿保臉上更紅了,此刻抱著他精壯的腰身,感受著他的體溫和身上那股他獨有的氣味,她的心尖顫動,狠狠悸動。

  她實在沒想到鬼燈在這種事上會是這副樣子,還以為男人對這些事都是很懂的,但是他這副坦然又禮貌詢問的樣子,讓她……呃,好像更興奮了。

  她羞赧地將腦袋埋進他懷裡,俏生生地笑著:「那種事情阿保也沒有經驗啦。」

  懷中她的腦袋毛茸茸的一個,看上去似乎很好摸。

  「阿保小姐和前男友們沒有親密接觸過嗎?」鬼燈忽然問。

  阿保一怔,立馬坐直身子,滿臉凜然舉起三指發誓:「我真的真的沒有!」

  隨後又嬌羞地扭捏起來:「在遇到您以前,初吻都在呢……」

  鬼燈審視著她,這些倒是他調查得一致,她之所以有這麼多的前任,主要是因為不懂得如何拒絕搭訕,以及過於保守不願意拖妥協。

  實際來看,也就她自己太較真,把那種爛桃花當做戀愛。

  想到這,鬼燈收起心思:「阿保小姐你誤會了,我帶你來這並非是要做別的事。」

  「啊?」

  阿保茫然地抬起頭,他將買來的衣服提了起來:「回來的路上看到這個,覺得可能適合你。」

  「誒?」

  阿保呆呆地看著手裡的紙袋子,再迷茫地望向那頭要離開的鬼燈,她不知所措也不明所以。

  「等一下,鬼燈大人!」

  鬼燈開了門,回頭看她:「我就在門口等著,還請阿保小姐換好再與我會合。」

  「……」

  那扇門被拉開,然後又關上。

  阿保聽著那噔得一聲,心碎了一地。

  ……

  十分鐘後。

  鬼燈身後的門被拉開。

  阿保已經換上了一件淺黃底金魚印花的和服,腰封是紅色的,整個人看上去清麗明快了不少。

  她瞧著有些不太開心。

  「阿保小姐不喜歡這套衣服嗎?」鬼燈問。

  阿保搖搖頭,只能心裡遺憾:「我很喜歡。」

  鬼燈盯著她看了一會,然後主動伸手將她拉進房間。

  阿保驚呼一聲,看到被拉上的門,整個人死灰復燃,心髒砰砰跳:「鬼燈大人,這是……」

  要再續前緣了嗎?!

  「阿保小姐的衣帶沒有系好,我來幫你吧。」

  說著,他便俯身彎腰,用那又大又厚實的手探向她的腰際,阿保的小心髒跳得飛快。

  他平時高高在上的,這會為了他躬身貼近,他的臉就近*在咫尺!

  他那張英俊又冷硬的臉,就在觸手可及的位置,那雙令她魂牽夢繞,在午夜夢中沉淪的眼睛……

  砰砰砰砰。

  她緊張,又期待他的靠近,會不會發現她的心跳如此之快?

  他的氣息,纏繞著她的,感覺徹底相融。

  「好了。」

  他將手繞過她的腰際,在她身後重新系好了個蝴蝶結。

  再抬頭時,阿保整個人已經紅溫到了臨界值,她腦袋裡已經響起了火車汽笛聲。

  「阿保小姐?」

  「啊,嗯?」

  「你還好嗎?」

  他垂著眸,仍是與她平視,她眼睫輕輕顫動,她抖著唇瓣:「鬼燈大人,阿保能不能……」

  她盯著他的唇,咽了咽口水,痴迷地望著那唾手可得的部位,不自覺地靠近,那個誘人的位置一點點放大,她耳邊仿佛魔女在唆使——

  靠近一點,還有一點點。

  叮。

  一聲異響,鬼燈站直了身子,從懷裡掏出電話來接通。

  阿保這才意識到自己差點就要吻上去,驚慌失措又羞愧地背過身去,捧著臉,怎麼也安撫不了躁動的心。

  要死了要死了!

  好尷尬!

  鬼燈那頭接完電話,阿保整個人還是紅紅的。

  「抱歉,我還有點事情要處理,阿保小姐要不要一起回閻魔殿?」鬼燈問。

  阿保心情都沒有平復下來,哪裡敢繼續和他待在一起?

  她捂著臉,背對著他道:「我我我想起來我也有點事,鬼燈大人您先回去吧。」

  「好,你記得回去的路嗎?」

  「記得記得,您快走吧,別耽誤了。」

  阿保催促著他離去。

  她沒有敢看他,卻仍是感覺到他出去以前在門口站了一會,也不知道有沒有看她,最終是離開了。

  阿保蹲了下來,抱著自己,臉上直冒煙。

  情緒上頭的時候覺得沒什麼,現在回顧起來,真的好想死。

  還是有點可惜的,明明剛剛氣氛那麼好。

  阿保腦子裡一片空白,也就沒有注意到那個男人自始自終,沒有過任何抗拒的行為。

  ……

  阿保緩了很久,才離開了旅館,退房時前台小哥揶揄地告訴她,鬼燈已經把房給退了,還讓她填問卷調查滿意度。

  阿保驚慌地跑走了。

  她折回去把衣服還給了阿香,說明了作戰失敗後有些沮喪。

  看到阿保身上的和服,阿香笑得一臉慈愛。

  「阿保小姐這樣怎麼算是失敗了呢?明明是大成功了呀!」

  「誒?」

  阿香湊過來小聲說:「鬼燈大人基本上沒有以個人的名義送過異性東西哦,而且他這次送你的……」

  「還是和服哦。」

  阿香的話像是魔音一般牽繞著阿保的腦袋,直到回閻魔殿時,她整個人都是輕飄飄的。

  和服……

  男人送和服意味著什麼。

  她怎麼當時就沒想起來呢?

  所以,鬼燈大人也是明白這其中的含義吧?

  她摸了摸袖子,這身衣服很是明艷,她基本很少穿這麼明快的顏色,回去的路上不少獄卒都在誇她今天打扮得好看,又是化妝又是新衣服的,他現在就像一朵燦爛的向日葵。

  阿保紅著臉回應他人的贊美。

  就在她整理好情緒,迫不及待地要親自向那個人道謝的時候,後頭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阿保。」

  阿保腳步一頓,回過頭去,看清來人後,臉色一滯。

  ……

  #


第23章 對阿保小姐溫柔點呀

  阿保有兩個哥哥,太郎和次郎。

  因為母親生下她便大出血去世了,加上父親山主並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可以說阿保完全是由兩位兄長拉扯大的。

  次男性格不成熟,主要照顧她的人還是長子太郎。

  「阿保。」

  男人嗓音清和,長相儒雅,氣質溫潤,和曠野桀驁的次郎不同,他總是一團和氣地微笑,給人十分親切和善的感覺。

  阿保卻變了臉色,下意識扭頭就要跑,然而後頭哥哥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怎麼,這麼久沒見,你都不想我嗎?」

  阿保腳步頓住,有些無措地低著頭絞著手,糾結了好一會才搖了搖頭:「不是的,我只是……」

  她很是心虛,那頭太郎已經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溫柔地笑著:「見面了怎麼都不叫我了,嗯?」

  「呃……哦,哦尼醬。」

  「乖。」

  阿保感受著頭上的重量,忍不住偷偷瞄他,卻只看到他一團和氣的樣子,不由松了口氣:「真的不是來抓我回去的嗎?」

  「真是的,好不容易知道你的下落,來看看你也不行嗎?」太郎滿臉慈愛。

  阿保這才打消了疑慮,抬起頭來放心地笑了,太郎看清了她的臉後,手也來到她的臉上,摸了摸。

  「看來阿保出來以後學會打扮了啊。」

  阿保的妝容還是早些時候的冷艷御姐妝,身上的和服也不是她貫穿的顏色,太郎又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的小妹平時已經足夠漂亮了,但是這樣打扮確實不太適合你呢。」

  「誒?是嗎?」阿保捧著臉,完全沒有質疑,原來大家誇她都是出於禮貌呀。

  「這很正常,我們阿保到哪裡都招人喜歡,走吧,我跟你一起,先把你身上這些都清理掉吧。」太郎道。

  阿保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點頭,太郎則是十分隨和自在地跟著她一道走進了閻魔殿。

  在回房間的途中,太郎隨意打聽起了她的近況:

  「聽次郎說你已經在這邊找到了謀生的活計,做得怎麼樣?累不累?」

  阿保搖搖頭:「我喜歡這份工作,感覺被大家需要了。」

  「那就好。要是哪天不想做了就回來,哥哥說過要養你一輩子,你可以什麼都不用做。」

  太郎又一次摸摸頭。

  阿保紅著臉:「我已經長大啦,也有自己想做的事。」

  「那也不能一句話也不交代就離家出走,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嗎?」太郎彈了下她的腦門。

  阿保捂著腦袋,乖巧地點頭保證:「我知道錯了,對不起。」

  「老頭子的事就交給我,我不會再讓他說你的。」太郎溫和道。

  「嗯。」

  阿保點點頭。

  太郎垂眸看著她一如既往的乖巧聽話,嘴角彎了彎,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腦袋。

  到了房間,阿保乖乖地把妝給卸了,太郎泰然自若地在妹妹房間裡轉了轉。

  阿保住的還是之前的客房,不過現在已經是正式職工的身份,客房也就改成了員工宿舍,還是鬼燈幫忙申請的。

  聽說其他人的宿舍都是幾人間,鬼燈給她開出的員工福利裡就有這個獨立宿舍。

  她的床頭擺著全家福,太郎走過去拿起相框,輕輕撫過——

  那時阿保「醒來」沒多久,也不知道聽誰說起照相的事情,吵著說要一家人一塊拍照,當時誰也沒見過相機,後來是山主拉著兩個兒子各種搜集資料最後自己搗鼓出了一台。

  雖然不是彩色的,而且也只拍成了一張,但阿保對這張相片寶貝得不行,還跟村子裡的人到處炫耀,真是可愛極了。

  他的妹妹,就該一輩子無憂無慮,天真浪漫。

  然後他注意到床頭櫃上還放著一份攤開的手帳,上頭密密麻麻地寫滿了不少東西。

  阿保卸了妝走出來,恰好看到哥哥拿著相框看,臉上一紅。

  太郎回身,看到她素淨的一張臉,微笑著點頭:「嗯,還是這個樣子適合我們阿保。」

  阿保捧著臉:「也就只有哦尼醬總是誇我。」

  「我說的是實話。」太郎注意到她身上的和服,微笑,「衣服不換掉嗎?」

  「誒?這個就不用了吧,換衣服很麻煩,而且我覺得這身衣服很好看。」她越說越小聲,語氣裡還有止不住的雀躍。

  太郎依舊微笑:「嗯,那走吧,帶我去看看你工作的地方。」

  阿保沒想那麼多,點頭應下。

  因為不是飯點,這會食堂和後廚都沒有什麼人,阿保帶著哥哥參觀了自己工作的地方,說起自己工作的內容時,她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太郎嘴角的笑容也沒下去過,妹妹有熱衷的事,他沒理由會反對。

  上一次她這樣,還是好幾百年前,她不知道從哪裡搞到了一本戀愛小說,看的津津有味,說是要去戀愛感受一下書裡的東西。

  他還記得,阿保當時說出這些驚世駭俗的話時,他家老頭子那張臉有多崩壞。

  後來還氣得在床上躺了幾天,只可惜老頭子死要面子,阿保完全不知道他是被氣病的。

  再後來,總是嬌弱的她,跟家裡人大吵一架,居然只憑自己就離家出走成功了。

  他的妹妹,一直都很向往外面的生活,但這樣單純的她,又怎麼能被外面那樣險惡的接納呢?

  她就該一直待在山上,他和家人會給她無微不至的照顧和愛的。

  他明白,她不過是一時圖新鮮罷了,等到吃了虧,她會明白家人才是她永遠堅實的後盾。

  她很快會明白的。

  「哦尼醬?」

  阿保的聲音傳來,太郎回過神來,看向已經跑去金魚草田裡的阿保。

  看清了那搖擺起伏不斷的不知道算是植物還是動物的東西,太郎沉默了。

  而他天真無邪的妹妹正抱著其中一只蹭了蹭,臉上滿是開懷的笑容:「我還記得很久很久以前,歐尼醬帶我去街上抓小金魚!這一只就好像蟲蟲!」

  聞言太郎腳步一頓,驀地抬頭,盯著她粲然的笑容,胸臆之下止不住震撼,許久,他有些不確定地開口:「你……想起以前的事了?」

  「啊?」

  阿保愣了愣,有一瞬似乎看到哥哥露出了很可怕的表情,但她擦擦眼卻只看到他一如既往地微笑著,她只當自己出現幻覺了。

  「你還記得什麼?」太郎走過去,看著妹妹。

  阿保搖了搖頭:「我其實也記不太清楚,就是感覺哦尼醬帶我抓小金魚,然後我抓蟲喂……嘶,感覺好像是次郎哥帶我去的,有點混亂了。」

  太郎摸摸她的腦袋:「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那些都過去了。」

  阿保點點頭,看哥哥還是溫和的笑著,便把剛剛的事都拋到腦後。

  因此,她也沒有看到太郎背在身後的手握緊成拳。

  阿保跟太郎介紹起了金魚草,太郎認真聽著,發現她總是無意識提及一個名字。

  「鬼燈大人說,每年都會有金魚草鑒賞大會,還問我要不要去看看,我真的很好奇!」

  她越說越興奮,哥哥的態度被她理解為支持,既然不是帶她走,那她也就徹底卸下心防,將自己在閻魔殿這陣子的見聞都告訴了他。

  太郎想來都縱容她在一旁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也沒錯過她提起某人時臉上的神采飛揚。

  可以確定她真的喜歡這份工作,這裡的人也喜歡她——方才這一路走來,不是沒撞上過其他人,但幾乎所有人都對她展現出了極其友好親切的一面。

  「啊,我想起來閻魔殿後面還有個很有意思的地方……」

  阿保說著,突然臉上一亮,拉著哥哥就要走,太郎卻停下腳步。

  阿保疑惑地轉過頭去,對上哥哥的笑臉:「怎麼了?」

  太郎摸摸她的臉,解釋道:「其實我來這不只是為了看你,還有工作方面的原因,時間也差不多了,我恐怕得先處理完工作的事情才能陪你。」

  阿保點頭,表示理解。

  「所以,你能帶我去見見你們這能話事的人嗎?」太郎問。

  如果是這樣的話,應該是去見閻魔大人,但是阿保卻覺得鬼燈才是這裡實際管事的人。

  不過這個點他們應該都在前殿,那就沒什麼問題了。

  阿保拉起哥哥的手,乖巧地笑了笑:「我來帶您去。」

  正好她也想去見見鬼燈大人!

  少女的心思很好猜,全都寫在了臉上,太郎看著她雙頰緋紅,不置可否地握緊了她的手。

  ……

  數分鐘後。

  阿保帶著哥哥到了閻魔廳前殿,正要帶他進去,太郎卻讓她在門口等著。

  「工作的事情很無聊,我很快就談完,你在這乖乖等我吧。」太郎道。

  阿保眨眨眼,以前也經常跟在哥哥屁股後面,涉及到工作的事她確實每次都聽得昏昏欲睡。

  太郎進去前愛憐地摸摸她的腦袋:「乖,等我辦完事後一起去吃飯吧。」

  阿保乖巧地點點頭,目送哥哥進了內殿。

  她習慣了等待,這點事對她來說算不了什麼。

  那頭,太郎進了內殿後,先是一一問候了座上的閻魔大人和鬼燈,而後從懷裡取出文件來,走上前,客氣溫和地說道:「卡拉蹦吧山第一批的武器制具等已經交貨完畢,麻煩兩位在訂單上簽名。」

  鬼燈上前:「交給我就好了,方才我已經驗過貨了,不愧是卡拉蹦吧山出品,質和量都讓人信服。」

  鬼燈簽過名後,看著太郎,不由道:「不好意思,我覺得您和我的一位熟人很相像,請問您就是山主的長子,太郎先生嗎?」

  太郎莞爾:「鬼燈大人好眼力,不過我和父親長得並不像。」

  「是的,我的意思是您和妹妹生得很像。」

  阿保在門口等了一會,突然想起一件事。

  好幾年前,村裡鐵匠大叔的兒子跟她告白,那時候她有些驚慌,也不太懂怎麼處理自己的感情,實在不知所措就跑去跟哥哥商量。

  哥哥聽到後只是肯定她的魅力,然後笑著告訴她這件事不用再操心了。

  再之後……

  鐵匠大叔一家不知道去哪了!

  阿保心裡敲響了警鐘,要是被哥哥知道她對鬼燈大人心有所屬且兩人之間做了許多親密的事情的話……

  阿保完全不敢往下想了。

  她知道,太郎哥平日裡對誰都客客氣氣,十分溫柔,但她見過他發火的樣子的。

  阿保在門口焦慮了起來,想了想還是決定偷偷潛進去聽聽看,沒准事情一切順利呢。

  內殿很大很寬敞,也有不少柱子,她躲在其中一根後面,能輕易聽到殿裡三人談話的回聲——

  「真的很感謝鬼燈大人您的大力協助,這批武器我決定以我私人的名義贈送給閻魔殿,畢竟是您先安頓好舍妹的。」

  「哪裡的話,我不過是做了應該做的事。」

  「這您就不需要謙虛了,我聽說,您發現了舍妹的下落後,第一時間通知了我家裡人,還將她完好無損地送回家,這份恩情我們無以為報。」

  「……」

  阿保聽著他們的對話,只覺得頭皮發麻,從腳底板生出一陣寒涼。

  這是什麼意思?

  「實不相瞞,舍妹性格單純,離家在外也不知道會吃多少苦頭,就是現在我也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外逗留,真是多虧了鬼燈大人的果斷決策,我們一家人才能團聚。」

  「有件事讓我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鬼燈大人您是怎麼認出舍妹的?」

  鬼燈坦白:「她來得湊巧,當時我正在籌劃武器商的事,也與山主聯系過,他當時拒絕了我的合作案,追問下才知道阿保小姐離家的事,後來遇到阿保小姐後才決定將她暫時留下。」

  「原來如此,那麼我願以我個人的名義再追加一批武器作為謝禮。」

  「那真是感激不盡。」

  ……

  太郎結束會談折返時門口已然沒了人影,他轉頭往殿內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揚起。

  阿保,山下的世界就是如此。

  尤其地獄裡住著的,可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鬼。

  殿內。

  閻魔大人憋了許久,看太郎走遠,才問:「所以阿保小姐和你之間真的什麼都沒有嗎?」

  「本來就是如此。」鬼燈低頭看文件,頭也不抬,語氣不鹹不淡。

  「那,那鬼燈君特地留下阿保小姐,也是為了穩住她的家族嗎?這個過程中你難道一點私心也沒有嗎?」

  閻魔大人想起阿保的良善,又想到她對鬼燈做的那些,有些替她打抱不平。

  「私心麼?」

  男人沉吟著,而後道:「或許有吧。」

  閻魔大人本以為他的回答會一如既往冷酷,卻不料他會這樣回復,不僅抓心撓肝:「所以到底是怎麼樣啦?」

  「鬼燈君真的喜歡阿保小姐嗎?」

  鬼燈收起文件,沉默了良久,而後轉身看向閻魔大人,面上依舊無喜無悲,眼眸冰冷。

  「一開始確實是另有所圖才留下她,但現在並不是。」

  「誒?」

  鬼燈從來不喜歡掩飾太多,一般都是直抒胸臆:「阿保小姐心思過於單純,並非不好,只是不適合在這種地方生活,原先我是這麼認為的,但在去了趟她家後我改變主意了。」

  閻魔大人靜靜地看著他,心中驚訝,卻也不意外,因為鬼燈就是這樣的人。

  「我有信心她可以通過學習分辨是非,我希望她能按照她個人的意願決定自己的生活。」

  「……」

  說話時,鬼燈忽然看向某處,目光變得深遠,而閻魔大人則是望著他的背影,說不上話。

  這個人,從以前到現在,總是能看到一個人身上的不同面,並且善於發掘人的潛能。

  「鬼燈君真是溫柔呢,」閻魔大人撐著腦袋道,「但是一味地輸出嚴厲也不太好吧,至少對待女孩子的時候要再溫柔一點嘛。」

  「明明阿保小姐那麼可愛和信賴你。」

  鬼燈轉頭看他,沉聲道:「看來我對您還是太仁慈了。」

  「略略略。」

  閻魔大人的吐舌中,鬼燈面無表情地離去。

  所以是去找阿保小姐了嗎?閻魔大人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猜想著。

  這孩子總是胸有成竹地掌控一切,什麼時候才會亂了陣腳呢?

  想想就期待呢。

  ……

  #


第24章 阿保失蹤了

  阿保不見了。

  起初,阿香來送阿保落在眾合地獄的個人物品,詢問了一圈都沒有見到人,無奈只能去麻煩鬼燈。

  當阿保的哥哥,太郎急匆匆找來時,眾人這才知曉事態的嚴重。

  閻魔大人提議調取監控,鬼燈卻冷靜地否決了這一方案,就是這麼巧,殿內的監控設備今日正好換新,還是鬼燈批的。

  一時間殿內上下都十分擔心,阿保的人緣沒得說,不少獄卒自告奮勇去找人,從殿內,到外頭各個小地獄都有人自發地去搜尋。

  半日的功夫過去,仍是一無所獲。

  正殿。

  太郎也一改平日的溫和,對鬼燈嚴肅道:「希望閻魔殿能給我個交代。」

  鬼燈沒心思跟他周旋:「此事不勞您費心,阿保小姐不管怎麼說也是我們閻魔殿的一份子,您就靜候佳音吧。」

  那個「一份子」鬼燈是刻意咬重了的,雖然神情淡漠,但難得有了些挑釁的意味。

  兩人之間的氣氛一下變得劍拔弩張起來,饒是閻魔大人也無法拉這種架。

  鬼燈看上去倒是和平日沒什麼兩樣,反而是那個總是笑眯眯的哥哥,看著笑裡藏刀,怪嚇人的。

  都說眯眯眼的人最嚇人了。

  目送太郎遠去後,鬼燈放下手裡的文件,推著裝滿卷宗的小推車就要走,那頭阿香頗為擔憂地跟了上去:「阿保小姐真的沒事嗎?」

  畢竟鬼燈看上去一點也不擔心的樣子,反而胸有成竹。

  鬼燈目視前方,語氣平淡:「我倒覺得她只是想要一個人靜靜,或許想通了就會再回來的。」

  阿香停下腳步,視線追隨著鬼燈厚實,有安全感的背影,摸著臉了然一笑:「既然鬼燈大人都這麼說了,那也只能相信阿保小姐了呢。」

  然而一直到第二天,連續工作數十小時的鬼燈直到眼睛熬出了紅血絲都沒能等到阿保的消息。

  期間閻魔大人一直在催促,鬼燈直接無視他一次次詢問,一日往日那般,板正嚴肅地處理著工作,絲毫沒有被影響到。

  最後還是閻魔大人實在看不下去哄著他趕緊下班休息,鬼燈這才揉了揉眉心,放下筆,活動起身上的關節和肌肉。

  「我不知道你對阿保小姐的事情怎麼看待的,但還是希望你在睡一覺以後給老夫把人安然無恙地帶回來。」閻魔大人道。

  見鬼燈沒有表態,他不禁好奇:「起初我以為是那個太郎的在演戲,但是看他的樣子不像是裝的,阿保小姐已經有數次離家出走的前科了,希望這次不要跑到大家找不到的地方去了。」

  鬼燈將閻魔大人滿臉的擔心看在眼裡,才道:「阿保小姐應該沒有離開過這裡。」

  畢竟她是真的喜歡這裡,絕不會因為別人三言兩語而動搖自己的決定,她就是那樣有毅力的一個人。

  「為什麼鬼燈君你能那麼篤定?」不會人就是他藏起來的吧?

  鬼燈一眼識破他的心理,但還是給出了自己的解釋:「不過是憑感覺。」

  直到鬼燈離開了正殿,閻魔大人仍是沉浸在自己的內心小九九當中,要知道那個向來公事公辦、一板一眼到嚴苛的家伙,要說出這麼不負責任、又隨性灑脫的話,是有點讓人意外的。

  這是好的發展。

  ……

  回房間的路上,路上遇到的獄卒幾乎都會跟他打聽阿保的下落,足以見得阿保在他們之中的人氣。

  對於阿保無故離開的決定,鬼燈是打算找到人以後好好說教一番的。

  處理私人感情的事無可厚非,但是前提是不要過多影響工作和他人,不過念在她還有學習的空間和必要,這一次他並不打算過多為難她。

  對於阿保這樣對自己極度沒有自信的人,有時候態度過於強硬只會適得其反,她反而是吃軟不吃硬,誇兩句她能打雞血工作好幾天。

  鬼燈的房間因為特殊性而選在宿舍的相反方向,單獨的一條走廊,且盡頭只有一個房間,平時他回房次數少,就更幽深了。

  甚至,為了不讓人誤入他還在走廊上設置了告示,畢竟他一個屋子的「藏品」和「研究」,生人還是勿擾比較好。

  和往日一樣,他旋開稍有些生鏽的門把,吱呀一聲門被打開,他直接脫了外衣打算上床睡覺,也不打算開燈,卻能輕車熟路地在一大堆藏書和堆放的物件間穿行。

  此刻的他已經十分疲憊,維持高強度的工作他甚至不眠不休,阿保不在他也沒有按時進食,這會腦子已不像平時那樣清醒。

  走到某處,他忽然感覺腳上踢到了點東西,腳下觸感不太對勁,似乎是布料。

  他無聲地摸著黑折回去開了燈。

  啪的一聲,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瞬間亮堂,鬼燈眯了眯眼,他的注意力全被地上的東西所吸引——

  認出了方才他不經意踢到的是一塊布料,嫩黃色,有些眼熟。

  幾步上前,他拾起地上的黃布,黃布上的其他物件也隨之落了地,他分神向下看去。

  毫無疑問,這是他不久前在花街上給阿保買的和服,顏色和花紋,布帶和腰封那些一模一樣,再就是那條紅色的……

  就算沒見過但大概也能推測是阿保的貼身之物。

  鬼燈盯著那條紅色腰卷[1]足足看了五分鐘,不為別的,單純是因為他實在想像不到,這個時代居然還有人纏這玩意來作為貼身衣物。

  某種程度來說,阿保簡直是「保守」和「狂放」的結合體。

  保守在她仍沿襲著這早就被淘汰、和兜擋布一樣不可思議的舊習,狂放在這玩意根本擋不住什麼東西,纏這玩意就等同於真空上陣……

  不過想也是,她家裡的都是男人,她估計也沒什麼機會接觸外面的東西,會如此封閉確實不能怪她。

  鬼燈將衣物都收拾好,那條紅腰卷被他妥帖折好夾在衣服中間,而後他走回床邊坐下。

  看著和服出了神。

  衣服在這,說明她應該來過這。

  是想要退回他送的東西,變相地拒絕他麼?

  若是那樣,為何要把自己的腰卷也一並「送」過來?

  鬼燈坐在床上,犀利的眼眸死死盯著那嫩黃的衣料下露出的一小截紅色。

  ……完全想不通,也不知道這是何意。

  以她的性格,應該是做不出來這種事的。

  難道送腰卷是有什麼特殊含義?她故鄉的習俗麼?

  帶著疑問,鬼燈決定先躺下睡覺,畢竟他已經連續工作數十小時。

  他不是個會因為一件事想不開的人,與其浪費氣力傷神思考,倒不如睡一覺起來後直接當面去問。

  燈被熄滅,黑暗再次襲來。

  鬼燈閉上眼後沒多久便沉沉睡去,以至於完全沒有注意到角落裡的一雙折射著異光的黑溜溜大眼睛。

  在他沒察覺到的角落裡,有一個被打翻的小物件,以及一旁縮著一只黑色的毛茸茸,正瑟瑟發抖著。

  ……

  #


第25章 熟睡的鬼燈大人

  過去的人生裡,阿保從未像現在這般深感無力。

  看著自己變成了爪爪的手,兩行海帶淚就沒停過。

  她不過只是想找個地方冷靜一下,一次性接收太多訊息,讓她根本無法消化。

  在躲避哥哥的過程中,她不慎誤入了這個房間,之後在漆黑中又不慎碰倒了什麼,一陣黑霧過後她就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時,她差點沒憋死,好不容易從爬出來,卻發現那差點把她悶死的居然是她的衣服,而她也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身體——

  變成毛茸茸,黑不溜秋的了!

  救命!

  這下徹底完蛋,不說以後的事,她現在這樣要怎麼跟其他人解釋?

  她在房間裡絕望地懷疑了一天的人生,主要還是這副身體她十分不習慣,也太小了,根本夠不到門把手也出不去這個房間。

  她等啊等啊,最後終於盼來了動靜,然而看到開門的人是鬼燈後她嚇得又躲了起來。

  先前那副身體,她也沒有覺得有多吸引人,這下還變成動物,她和鬼燈之間也是徹底沒戲了。

  房間內的呼吸聲十分均勻,阿保豎起了耳朵,現在變成動物的她耳力相當好,她嗅了嗅,空氣中屬於鬼燈身上那股特殊又好聞的味道仿佛填滿了整個房間。

  阿保臉上微微紅,捂著臉在地上打起滾,尾巴在後頭依照本能地狂甩,她只覺得亢奮極了。

  難道變成動物了她開始發情了嗎?

  打住!

  阿保一爪子打上自己的臉,由於還不太能控制爪子,這一下把自己撓得嗷嗷叫,她嚇得立馬捂住了嘴,驚慌地往床的方向看去。

  見人絲毫不受影響仍在熟睡,她終於松了口氣,不由自主,小心翼翼地往床邊走去。

  看啊,變成動物還是有好處的,起碼肉球著地一點聲音也沒有,她自我安慰地想著。

  跳上床後,她繼續小心地踩著床的邊緣一點點靠近。

  靠得越近,呼吸聲越重,黑暗中她的視力也十分好,因此也看清了鬼燈此刻毫無防備的睡顏。

  那一瞬間,阿寶仿佛聽到自己內心深處萬馬奔騰,不,數十杆機關槍在瘋狂掃射!

  她的心一下子就化了。

  她沒敢靠太近,只敢趴在附近偷偷打量——那個嚴苛板正到不行的輔佐官大人,居然也有睡迷糊的時候,此刻的他微微張合著唇瓣,輕微的口呼吸就好像小孩子一般,偏偏這人長得十分冷酷,組合到一起相當有反差感。

  好可愛啊。

  他熟睡以後居然是這個樣子!

  在阿保撐著個腦袋欣賞的時候,那頭的熟睡的人忽然動了,嚇得阿保手忙腳亂,最後用爪爪捂住自己的眼睛企圖欺騙自己來蒙混過關。

  然而那頭又沒了動靜。

  好一會,阿保悄悄挪開爪爪,一雙圓溜溜的眼睛驚魂未定地往底下瞄去。

  他只是翻了個身,這下側睡的他整個人都對著她。

  他原本身量就高大,此刻側躺著就像一座小山將小小的她圈禁在內。

  阿保忽然注意到他臉上的紅印子,一個沒忍住小心髒直接就融化了,身後也彌漫起了粉色泡泡。

  怎麼辦?好可愛啊!

  雖然偷看人睡覺很失禮,但阿保突然也不是很想變回去了。

  畢竟之前的她可沒辦法像這樣親近他。

  阿保靜靜地看著他,忍不住又想起了在殿外聽到的談話內容。

  現在回想起來,她只是沒辦法在那麼短時間裡消化掉那麼多信息,她真的只是想要找個地方冷靜冷靜。

  她想要捋清自己的想法再面對他們而已,她根本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一個晚上過去,她也冷靜了下來,仔細思考過後,她只剩下了滿腦子的疑問。

  她想親耳聽到鬼燈的回答,他一開始留下她真的是為了別的事情嗎?

  她想知道,他真的打算一直否認那天晚上的事嗎?

  她還想知道,事到如今他對她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嗎?

  如果真的沒有感情的話,他為什麼要做那些事?接受她的示好,還送她和服……

  他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嗎?

  這一切難道都只是為了工作嗎?

  ……

  她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可現在這副樣子,別說是問出口了,她甚至不敢面對他。

  鬼燈睡得很深,阿保盯著他看了一會,注意到他衣襟微微敞開,露出了大半個胸膛,頓時腦子裡的亂緒都沒了。

  她捧著發紅的臉,在床上扭捏了起來,一邊嗔怪地想著,平日裡看著那樣嚴謹保守的人,睡姿居然這麼純真……

  口呼吸就算了,臉上有紅印子就算了,衣服亂了就算了,但是那頭總是十分柔順聽話的頭發這會居然亂七八糟的!

  這種反差萌真的好可愛!

  阿保紅著一張黑臉,用嘴巴去叼被子,十分費勁地要給他蓋被子,無奈地在心裡吐槽,睡覺踢被子可是會著涼的呀真是的。

  她拖拽著被子,好不容易蓋了上去,她有些脫力地癱坐在床上喘著氣,她不知道自己變成了什麼動物,但力氣也隨著體型變小了是事實,她給人蓋個被子都得拿出吃奶的力氣才行。

  喘著氣,她溫柔地看向鬼燈,想著多看一會再走,然後卻對上了一雙不知何時睜開的凌厲眸子。

  那個眼神,就好像被惡鬼纏上——不對,鬼燈大人某種程度上也是凶惡的鬼……

  阿保直接被嚇炸毛了,整只就要從床上彈起來,鬼燈卻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她的尾巴,頗有些粗魯和不留情面。

  衣衫凌亂,睡相狂野的鬼燈坐了起來,阿保驚慌失措地掙扎著,但還是免不了被提了起來,哪怕面前的人此刻的姿態十分難得,她都沒有心思去*在意了。

  她被抓住尾巴拎了起來,整只倒掛著,無論她怎麼撲閃踢腿,都無法掙脫那可怕的大手。

  「鬼燈大人,我錯了我不該趁你睡覺做這些事情!!」

  她慌亂地解釋,可那頭落入鬼燈的耳裡的是奶裡奶氣的嗷嗷叫聲。

  「哈啊,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鬼燈沒睡好,低氣壓讓他本來就嚴肅的臉比平時恐怖一萬倍。

  阿保聽到他說的這才怔住,她試圖解釋:「我是阿保?」

  發出的聲音卻是嗷嗷嗷。

  她傻了。

  地獄裡的動物大多都會開口說話,她倒好,真的變成動物了啊,連話都不會說了。

  或許是看她淚眼汪汪的可憐巴巴的樣子,鬼燈松了手,將她放在床上,開了床頭燈,似乎很是疲倦:「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是在熟睡中被叫醒真的很難受的。」

  ——「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吵醒您的。」

  阿保委屈地嚶嚶著,趴在床上,尾巴都萎靡不振地縮了起來。

  盯著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鬼燈語氣和緩了一些:「不用害怕,我對動物向來有分寸。」

  可是她不想就這麼只做個動物啊。

  她搖了搖尾巴來回應他,整只看上去十分頹靡,沮喪極了。

  鬼燈又打了個哈欠,躺了回去,對阿保道:「抱歉,我現在需要補個覺,如果沒什麼重要的事請暫時不要打擾我。」

  阿保哪敢打擾他,一邊瘋狂搖著頭,尾巴激動地甩了起來。

  鬼燈掃了一眼她圓溜溜的眼睛,和那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十分油亮的毛皮,忽然問:「你是想要摸摸嗎?」

  阿保黑臉一紅,反應過來後羞澀地搖頭擺手,但尾巴卻搖得更歡了。

  鬼燈幾乎是頂級動物學家,只是掃了一眼她的尾巴,便了然地伸手輕輕撓了撓她的腦袋和下巴。

  她的身子一下子就癱軟了,只有尾巴還像個螺旋槳希望在後面狂轉。

  阿保恨死了這個不夠矜持的自己,但是一方面又期盼鬼燈的親近。

  不過現在這樣子,他也不知道她是誰,她稍稍松了口氣。

  阿保看他真的困極了,忙走上前,伸出爪爪來輕輕碰了碰他的臉,一邊在心裡說:

  ——「請安心休息吧,鬼燈大人。」

  鬼燈沒有抗拒她的親近,再度閉眼前,他眼裡是小狗狗圓溜溜的大眼睛。

  那個眼神,不知怎的,讓他莫名想起一個人來。

  ……

  鬼燈閉上眼後沒多久便熟睡了,阿保小心翼翼地推開了些,但還是在他的身側窩了窩身子,耷拉著耳朵和尾巴,也跟著緩緩閉上了眼睛。

  ——「晚安啦,祝您有個好夢哦,鬼燈大人。」

  ……

  #


第26章 阿保的老公?

  折騰了大半天,阿保也累壞了,聽著規律的呼吸聲,趴在充斥著鬼燈身上氣味的床上,耷拉著耳朵和尾巴,她整個人,不,整只狗都放松了下來。

  她滿足地眨巴著黑溜溜的大眼睛,巴巴地望著那張咫尺之近的俊臉。

  雖然之前也「同床共枕」過,但是那都是在她不清醒的情況下發生的,這次她是清醒的,就是有點遺憾,她現在是條狗。

  倦意襲上,她打了個哈欠,在心裡跟鬼燈說晚安,便趴下腦袋,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晚,聞著令她歡喜的味道,她竟難得地做了個美夢——

  夢中,鬼燈並沒有因為她變成了狗而對她冷眼相待,相反,他深情地將她抱入懷中,用那略有些粗糲且寬厚的大掌撫摸著她的腦袋,還替她順毛。

  「阿保小姐,就算是變成狗了,我也一樣會愛你的,物種差異和生殖隔離也絲毫不能動搖我們之間堅貞的愛!」

  看啊,他那雙眼飽含深情,語氣也是那樣的溫柔。

  阿保感動地抱緊了鬼燈,眨巴著星星眼:「鬼燈大人!」

  「什麼事?阿保小姐。」

  「阿保最愛您了啦!」

  阿保嬌羞將毛茸茸的黑腦袋埋進鬼燈的懷裡,還蹭了蹭。

  然而兩人的幸福並未持續多久,一聲暴喝突如其來——

  「你這條不長眼的黑狗到底是哪來的?!」

  阿保一個激靈,如果不是被鬼燈抱著,就差點摔下來,她疑惑地望去,只見小白領著一幫不喜處的狗狗獄卒們在狂吠,抗議著。

  「鬼燈大人是大家的,你怎麼能霸占他?太過分了,我們要聯名開除你的狗籍!」

  小白大喊著,後頭的狗狗們叫囂著撲了過來,嚇得阿保直接從夢裡驚醒。

  她並沒有挨著鬼燈,而是靠著床邊睡,美夢變噩夢,她在夢裡被狗追趕,對應到現實裡也在不斷掙扎著,結果直接從床上摔了下去。

  阿保疼得嗷嗷叫,她委屈地坐起身子來,看看四周,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做了夢,抬起頭來,意外地對上了一雙冰冷的狹長眸子。

  熟悉的低氣壓模式。

  「可以解釋一下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我房間裡嗎?另外,被你吵醒兩次真的很難受。」鬼燈的聲音也比平時低沉了許多,像是低音炮喇叭在上面炸響。

  阿保心虛地縮了縮脖子,不由自主地夾起了尾巴,黑臉上滿是心虛,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裡盡是閃避。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嗓子眼裡滑出一串委屈的嗚咽。

  鬼燈也沒了多少睡意,坐在床邊歪著腦袋盯著她的狗臉好一會:「你是不喜處新來的獄卒?以前並沒有見過你。」

  阿保搖搖頭,一邊嗚嗚嗚汪汪汪地叫著,然而鬼燈聽不懂她的狗叫。

  她手腳並用地比劃加一通亂叫,那頭的鬼燈仍是無動於衷,她十分沮喪地垂下腦袋,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和打擊,頓時精神萎靡,一蹶不振。

  鬼燈盯著它,發現它的神態以及冒失的性格像極了某人……明明一個是鬼,一條是狗,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甚至還跨物種了,卻讓人忍不住聯想到一塊去。

  「你是想要跟我傳達什麼訊息嗎?」鬼燈有些隨意地支起一條腿來,上半身傾斜,一手搭在膝蓋上,坐姿十分松弛不羈。

  他幾乎從未在人前展露過這樣狂放自在的一面。

  阿保瞪大了眼睛,滿臉震驚地盯著他露在外頭的白花花的腿,感受到頂上的視線,她有些慫包地往上看去,迎上鬼燈的目光,頓時頭皮發麻,老實低下頭去,再也不敢亂瞟了。

  「無法開口的話……你會寫字嗎?」鬼燈又問。

  阿保連忙點頭。

  鬼燈想了想,便下了床,走到書桌旁取來了紙筆,而阿保全程都在忍著不去瞧他在自己跟前晃來晃去的小腿。

  此刻的鬼燈僅僅穿著單薄的紅色裡衣,因為剛睡醒而有些衣衫不整,衣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兩襟敞開,袒露著大半個胸口,衣裳下的肌肉鼓鼓囊囊,十分明顯,對於此刻的阿保來說,這無異於是一場絕倫的視覺盛宴。

  但,她一點也不敢看。

  可,心裡被勾得癢得不得了。

  他掃了一眼她的小短腿,隨後無視她的驚呼,將她抱上一旁的桌子,又開了燈,把紙和筆在她面前擺好:「想說什麼就寫出來吧。」

  阿保重重點頭,咬著尾巴愉快地低頭叼起了筆,然而畢竟是人類設計的針對靈長類使用的工具,她銜著筆,嘗試了幾個角度都只能刮出幾道歪歪扭扭的印子,甚至還沒她流的口水來得整齊。

  阿保一副被雷劈中的樣子,怨念地縮在了角落裡長蘑菇了。

  「試試看這個吧。」鬼燈推來一小碟的墨水,嗓音溫和地提議道,十分之有耐心。

  阿保搖著尾巴又回來了。

  五分鐘後。

  阿保的前爪已經黑得發亮,原本干淨的桌子上滿是被墨汁浸透的廢紙和墨水印,阿保仍是沒有放棄地重復著,蘸墨,提爪,按爪,揮爪。

  鬼燈掃了一眼她越搖越起勁的尾巴,她不輕言放棄,越挫越勇的這點倒是蠻討人喜歡。

  好不容易上手了,她用狗爪爬出來的字終於有點能看了。

  鬼燈拿起她一些尚且能入眼的書法看了起來,突然覺得她似乎有點藝術天賦,那狗爬字居然真的有種高級的抽像藝術感,感覺茄子一定會喜歡的。

  「汪!」

  阿保又完成了一張,這次她成功的把阿保的字眼寫了出來,正要跟鬼燈炫耀時,房間門忽然被人從外頭打開。

  「鬼燈大人!」

  這既清爽又純真的嗓音,只能是小白。

  阿保乍一聽到這個聲音,想起了那個邪惡的夢,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那頭鬼燈轉過身去,提醒道:「之前已經說過了,進門要記得敲門,這是禮貌。」

  小白眨巴著豆豆眼,退了回去,然後吐著舌頭滿臉天真地用爪子敷衍地敲了敲門:「鬼燈大人,你在嗎?」

  「……」

  鬼燈看著他,也不再計較那些,便問:「有什麼事麼?」

  小白走上前,說起了自己的來意:「啊,是不喜處的小黑失蹤了,她的丈夫正發了瘋地在找她,閻魔大人說你回房間了,所以我直接過來了。」

  「不喜處的小黑?」

  鬼燈回憶起了最近新入職的一批動物獄卒,而後恍然,轉向阿保,「原來如此,你就是前兩天剛入職的那批動物獄卒吧,我最近比較忙,還沒來得及開展新人培訓。」

  噠。

  阿保嘴裡銜著的紙輕飄飄地掉了下來。

  「汪汪汪!」

  她緊張地想要解釋,但底下的小白聽到了狗叫聲,當即睜大眼:「啊,小黑!」

  「剛剛你說小黑的丈夫在找她,是怎麼回事?」鬼燈轉向小白,問道。

  小白歪著腦袋解釋:「啊,聽小黑的丈夫說,他們最近剛生了一窩小孩,小黑有點產後抑郁,加上丈夫突然發情,小黑一氣之下就離家出走了,還入職了閻魔殿。」

  鬼燈摩挲著下巴,就連離家出走的這點也跟某人很像。

  往後看去時,阿保已經睜著汪汪大眼瘋狂搖頭。

  「畢竟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事,我們不好過多干預,不過小黑丈夫那邊我覺得還是有必要談一談的,小白,你來帶下路,我們來安排他們夫妻會談吧。」鬼燈做出決策,小白欣然應允。

  阿保只覺得天塌了,變成狗就算了,還被當做另外一只狗,還是已婚已育且因為丈夫x生活不和諧離家出走的太太狗!

  天!這下是真的完蛋了!

  阿保看著鬼燈不由分說地往自己走來,她驚恐地搖著頭,害怕地後腿著,尾巴都夾了起來。

  就在鬼燈伸手之際,阿保慌不擇路,腳下一蹬,當即繞過鬼燈和小白,如一道黑色的閃電從半掩著的門竄了出去。

  這一套下來行雲流水,連鬼燈都忍不住鼓掌:「看樣子小黑是一條十分優秀的獵犬,這個速度太驚人了,希望之後能說服她繼續留在不喜處工作,必要的話丈夫也一並挖過來……」

  而小白則是吐著舌頭,看著從天上飄下來的一張紙,好奇地湊了上去,眨巴著豆豆眼,而後歪了歪腦袋:「鬼燈大人也會寫狗爬字啊。」

  ……

  出了房間以後阿保一直狂奔,不免冒失地撞了不少人,她只能一邊在心裡道歉,一邊含淚繼續逃跑。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變成狗就算了,要是被抓到的話她就真的完蛋了,突然多一個丈夫的事她怎麼也接受不了!

  不得不說,變小了以後視角不同,對感知能力也會有所影響,阿保一股腦在閻魔殿裡狂奔,都有些迷失了方向。

  等到她跑累了停下休息時,她有些迷茫地看看四周,回想起自己先前熟悉環境記過的路,好一會她才意識到自己跑到後院來了。

  後院平時很少人來,有不少客房和倉庫,阿保只在認路的時候來過一次,她記得後院是能直接去她房間的。

  她現在變成這副樣子,還無法開口說話,根本證明不了自己的身份,與其在外面待著,倒不如回房間躲躲,起碼現在只有那裡才讓她安心。

  她垂頭喪氣地走在走廊上,走沒多久便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她面上一喜,左顧右盼,豎起耳朵仔細分辨,終於找到聲音傳來的方向,連忙跑了過去——

  那是太郎哥的聲音!

  其他人或許不了解她,但如果是哥哥的話,一定會認出她的!

  阿保滿懷希望地疾跑過去,那聲音就在拐角處的庭院,十分偏僻,她跳下走廊,噔噔噔跑過去,正要出聲,那頭太郎忽然十分嚴肅地大喊:「老頭子!」

  阿保被嚇得一個噤聲,回頭看了眼尾巴都炸毛了。

  太郎哥現在很生氣!

  阿保記憶中的太郎總是一團和氣的樣子,少有的幾次生氣的經歷讓阿保不敢回憶,若要形容的話,平常脾氣好的人一生起氣來就好像天罰。

  太郎就是那種。

  阿保忙躲進屋子下的小空間裡,一邊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那頭的情況。

  她才注意到太郎似乎正在和父親通話,父子倆平時並不接觸,就算打照面了也是各做各的,把對方當空氣。

  「老頭子,我跟你說,我不能再看著阿保繼續糊塗下去了,就算她會生氣也好,我也要把她帶走,讓其他人都無法傷害她!」

  那頭山主的嗓音很大,阿保現在耳力特別好,隔著老遠也能聽到手機那端傳來的聲音——

  「這可不像是你平時的作風,受什麼刺激了?你不是主張要讓她自由快樂地成長麼?」

  「在山上也就罷了,起碼是在我們眼皮底下,遇到麻煩了我們也能及時處理,但是這裡是閻魔殿,要是……」

  太郎忽然頓住,聲音有些顫抖:「偏偏是閻魔殿!誰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去投胎了,要是再遇上的話,她……不,我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那頭山主也沉默了良久,好一會出聲:「那你打算怎麼辦?」

  太郎深吸口氣,再度睜開眼時,一雙淺色的眸子裡滿是堅定:「他們一定是把小妹給藏起來了,如果他們今天再不交人的話,就把之前我們研究的東西弄過來。」

  「喂,你瘋了嗎,那可是閻魔殿!」

  「我不管,任何可能傷害我妹妹的人我都不允許他存在於這世上,哪怕是閻魔殿。」太郎一字一句道。

  阿保卻聽得心驚膽戰,反應過來時身上已然全是冷汗。

  他們這是要做什麼?

  完全是誤會啊,閻魔殿並沒有藏人,誰都不知道她已經變成了一條狗啊!

  她在原地焦急地原地轉圈,聽著那頭太郎堅定地表明決心,阿保最後還是咬咬牙,決定冒著被抓的風險回去跟鬼燈通風報信。

  她很清楚,太郎哥看著對什麼都很包容,其實說一不二,加上一旦生氣了就完全沒有理智了,家裡的三位幾乎都是清一色的暴脾氣。

  她毅然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阿保心裡揣著滿滿的擔憂和心事,回去的路上跌跌撞撞地又碰到不少人,最後就在她要跑回鬼燈房間的途中。

  一道極快影子掠過,阿保來不及反應過來,便聽到一個有些粗噶的嗓音自頭頂炸開——

  「老婆!!!」

  阿保大腦一片空白,有些機械地抬起頭來,身前不知何時多了一只比她大了幾倍體型的巨型……泰迪犬?

  那泰迪犬對阿保吐著舌頭,滿臉的殷勤:「老婆,我跟你保證,我再也不強迫你了!」

  阿保恐慌地後退,那狗卻嗅了嗅空氣,忽然面上一喜,朝阿保搖著尾巴撲了過來:「老婆,我聞到了,是你發情的信息素!」

  「老婆你也在渴望我的對不對?」

  「遵從自己身體的本能啊,一起去天國啊老婆!」

  阿保被重重的一團影子罩住,眼看著那大狗就要撲下來,她絕望地抱住了腦袋。

  完了完了,這下真的跳進三途川也洗不清罪孽了!

  ……

  #


第27章 阿保還沒有做好心裡准備呀!

  #1

  千鈞一發之際,一雙突如其來的大手將阿保從地上托了起來,阿保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被人以一種舒服的姿勢抱了起來。

  熟悉的氣味令她心下一顫,忍不住濕潤了眼眶,她感動得無以復加地轉過頭去,對上那張令她安心的冷峻帥臉,她汪得一聲,把腦袋埋入對方懷中,一邊嗚咽著。

  ——「差點就清白不保了嗚嗚嗚。」

  鬼燈聽著她嗚嗚咦咦的叫聲,並沒有反對她親昵地往他身上又爬又鑽的,反而根據她的動作調整姿勢讓她好受一些。

  她看上去可憐極了,就好像走失了許久才重新找到主人的狗狗,此刻他能感受到她在顫抖著,也許是被嚇的,也或許是太激動了。

  她的腦袋又蹭又磨,最終是在他脖頸側找到了最佳庇護處,激動得尾巴搖成螺旋槳,她兩只爪爪扒著他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聲哼嗚,他並未露出一絲的反感和不耐,甚至拍了拍她的背,給她順毛,極其好脾氣。

  「你是何人?那是我老婆!快放她下來!」

  底下的泰迪怒斥道。

  鬼燈快速地掃了眼懷裡的小黑狗,確認無虞後垂眸看向那只泰迪:「旦那桑,這並非是你的太太小黑,你認錯狗了。」

  「不,你在騙我!我怎麼可能會認錯我的妻子!她甚至還在發情期,她也在渴望我!」泰迪下壓前腿,拱起後臀,一副攻擊架勢。

  鬼燈對動物的習性十分了解,他觀察著那頭泰迪,若有所思:「處於發情期的雄性都十分好鬥,這下算是見識到了。」

  「少給我廢話!把我老婆還我!!!」泰迪發出警示的嗚嗚聲,同時朝鬼燈狂吠。

  阿保聽著那叫聲直打哆嗦,有些後怕,也有死裡逃生的慶幸,被抓住以後會發生什麼完全不敢想像。

  「旦那桑,你總得確定這位是你的妻子,我們才能放心。」鬼燈輕輕順毛,不緊不慢道。

  「你要是不信,讓我聞一聞她的氣味就行。」泰迪如實道。

  鬼燈點頭,當即蹲下身,而泰迪隨即走上前,瞧見阿保瑟瑟發抖的樣子,泰迪不滿道:「我要聞她的屁股才行!」

  此話一出,阿保嚇得開始在鬼燈懷裡掙扎,鬼燈一只手就把她按住了,阿保動彈不得,只能睜著汪汪大眼哀求地望向鬼燈,一邊委屈懇切地嗚嗚叫。

  她的抗拒不用言語也能表現。

  泰迪十分不滿,催促道:「我對我老婆的氣味可是很……咦,誒?!」

  「小黑的旦那桑!」

  小白純真燦爛地從拐角處跑了出來,身後還跟著一條黑色的狗,乍一看居然跟懷裡阿保一模一樣。

  鬼燈仔細端詳著兩條黑狗,看著那條黑狗踟躕上前,低著頭紅著臉,羞愧道:「回去吧,阿泰,太難為情了。」

  泰迪看看鬼燈懷裡的阿保,然後果斷轉向那條主動跟自己打招呼的狗,搖著尾巴吐著舌頭激動萬分:「老婆!你終於肯見我了!!」

  小黑十分難為情地轉向鬼燈:「真是抱歉鬼燈大人,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鬼燈也很大度地表示原諒:「您能選擇繼續留下來工作已經讓我很感激了。」

  不久前,鬼燈收到了前不喜初已經壽退社的前干部,餅干的消息,說是小黑已經找到了,正在接受心理疏導。

  他才知道,原來狗狗那邊其實一直都有成立的專業心理機構。

  餅干女士是那的顧問,還是夜叉一發動關系之後才找到的線索。

  鬼燈在阿保離開後便去把狗接了過來,回程路上就撞上了,也算是討巧。

  小白吐著舌頭圍著鬼燈轉:「鬼燈大人,她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關系?為什麼長得一模一樣?」

  鬼燈輕輕搖頭,對著動物十足十耐心:「其實仔細看還是有些區別的,小黑太太體型要大一些,加上由於生產過,皮毛也有差異。」

  小白仔細在兩條黑犬間來回查看,而後驚訝:「真的誒,鬼燈大人這邊的小黑的皮毛看起來好亮!而且屁股和後腿很結實的樣子……就是如果不湊近看完全認不出來啊。」

  「確實。」

  鬼燈思索片刻,把懷裡的阿保抱到腿上放著,一邊從懷裡摸出一條粉色的絲帶,直接動手麻利地在阿保脖子上系了個蝴蝶結。

  「這樣的話兩者就不會再被認錯了吧?」鬼燈將阿保放在小黑旁邊。

  小白驚嘆:「啊,只是一條絲帶的區別好大!話說小黑你是不是太胖了?」

  小黑羞愧地鑽進丈夫懷裡,一旁的鬼燈平淡吐槽:「就肥胖程度,還是擔心下自己比較好哦,小白桑。」

  小白倒地上開始抱怨:「鬼燈大人太過分了哇哇哇。」

  阿保用爪子扒拉著絲帶,鬼燈瞧出她的不適,便蹲下動手將蝴蝶結撥到她後頸,她連忙動動腦袋,搖起了尾巴,看樣子是舒服了。

  鬼燈摸了摸她的腦袋,她也十分享受地蹭了蹭鬼燈的手,後邊的尾巴搖得很歡。

  「喂,那邊的那位小姐,剛剛的事很抱歉,但是你身上激素的味道真的讓人很欲罷不能……」泰迪忽然出聲。

  只是剛說完就被太太一爪子打趴了,泰迪趴在地上,仍有些不死心地看向阿保:「我也是沒辦法,她身上真的太香了,那種不經人事的清純和無意識的引誘……啊老婆我錯了!」

  阿保立馬往鬼燈身後躲去,鬼燈想了想便把她抱了起來,對底下的泰迪道:「這裡是地獄,且你已婚,旦那桑,身為丈夫的首要任務就是關注自己的下半身。」

  小黑一爪子下去,泰迪立刻沒了動靜,小黑只能一邊道歉,一邊拖著老公走,小白見狀便主動幫忙一起拖,走出去幾步,他想起些事,松了口氣,跑回來問:

  「所以鬼燈大人,她到底是誰呢?」

  鬼燈低下頭,動作嫻熟又自在給阿保順毛:「某種程度來說,也算是有主之犬。」

  「這樣啊。」小白不疑有他,跑回去叼著泰迪,跟小黑一起把狗拖走了。

  小黑離家出走的引起的危機算是解除了。

  鬼燈抱著阿保,走在前往正殿的路上,沒走幾步,迎面跑來一名神色匆匆的獄卒,看到鬼燈後萬分激動地上前:「鬼燈大人!總算找到您了,前殿出事了!」

  鬼燈沒有多問,而是加快腳步,獄卒見此情形連忙跟上,一邊解釋起了原由:「阿保小姐的哥哥和閻魔大人吵了起來,貌似是因為阿保小姐失蹤的事,哥哥那邊情緒很激動,我們根本無法阻止。」

  聞言阿保就急了,又想到先前偷聽到的事,急得狂扒鬼燈的衣服,鬼燈也只是往下瞥了一眼,一手托著她,一手輕柔地拍拍她的背,安撫道:「別緊張。」

  阿保一怔,連忙抬頭,卻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一邊驚訝,一邊懷疑,他難道認出來了?

  鬼燈帶著些許誘哄的嗓音傳來:「放心,我有專門學習過怎麼抱狗的,不會讓你摔下去的,放輕松,身體不要太僵硬。」

  阿保:……對不起是我自作多情。

  鬼燈人高步子大,沒一會的功夫就到了正殿,還沒進去就能聽到閻魔大人的聲音——

  「你這人怎麼不講理?我們怎麼會把阿保小姐囚禁起來,限制她的鬼身自由不讓你們見面呢?」

  那頭太郎絲毫不退讓:「人是在你們這裡丟的,我也已經給夠時間了,現在的我已經沒有耐心陪你們打太極了。」

  「一句話,到底放不放人?」

  阿保一聽這話,驚慌地就要從鬼燈懷裡跳下去,一邊急切地想要解釋。

  ──「太郎哥,我就在這裡呀!」

  可無論她怎麼努力吶喊解釋,別人也只能聽到她在那裡汪汪汪。

  鬼燈並沒有讓她跳下去,而是邁著平穩的步伐走近,犀利的眸光掃過座上滿臉苦惱的閻魔大人,而後再落到太郎身上。

  此刻的太郎,眯眯眼,微笑都不復存在,睜著眼滿臉嚴峻的他和平時那副溫柔做派儼然像是變了一個人,完全不會把兩者聯想到一起。

  「日安,太郎先生。」

  鬼燈看上去和平時無異,但熟悉他的閻魔大人能聽出他的語氣不大對勁。

  本想詢問,結果卻看到他抱著一條陌生的黑狗,當下心裡奇怪,當還是不忘講正經事:「鬼燈君,阿保小姐的事你快跟太郎先生說說吧。」

  不管他剛剛怎麼保證阿保在這受到的禮遇,太郎始終一口咬定是他們把人關起來了,根本無法溝通。

  鬼燈應下,轉身朝向太郎,那頭阿保對著太郎叫了幾聲,終於引來他的注意,阿保心中一喜,朝他期盼地眨了眨眼,然後高興地汪了一聲。

  太郎盯著她好一會,然後轉向鬼燈,語氣不善:「鬼燈大人,您是在輕賤我嗎?」

  「我正憂心妹妹的事,您怎可這般辜負我的一片熱忱?都這種關頭了,您可真是有興致逗狗啊。」

  鬼燈注意到阿保一下子就蔫了,耳朵尾巴腦袋都耷拉下去了,一蹶不振的樣子讓人忍不住泛起同情心。

  隨後他上前,一如既往鎮定道:「實不相瞞,我這邊恰好有些關於阿保小姐的線索,不過不在此處,需要太郎先生您一同與我前往。」

  太郎沒有拒絕。

  鬼燈便抱著阿保走到閻魔大人身側,隨後將她交了過去,閻魔大人愣愣地接過,有些疑惑地看向鬼燈:「鬼燈君,這是何意?」

  「我去去就來,還請閻魔大人代為照看。」

  說完,他湊過去小聲道:「如果她又失蹤話,很有可能整個地獄都會陷入大麻煩中,所以請您一定看好她。」

  見閻魔大人姿勢不太對,鬼燈還上手教他怎麼抱狗,而後面無表情囑咐道:「請您小心照料。」

  閻魔大人不明覺厲,摸了下狗,立馬收到鬼燈突然殺回來的眼刀,當下一動不敢動。

  目送鬼燈和太郎離去的背影,他如坐針氈,就好像懷裡的不是什麼小狗,而是一塊易碎的工藝品。

  真是的,鬼燈君總是喜歡擅作主張!閻魔大人摸了摸阿保的腦袋,注意到她情緒不高漲,忍不住咗咗兩聲想要逗逗她。

  可她仍是一副蔫了的樣子。

  閻魔大人堅持不懈地逗弄和自言自語:「打起精神來呀,還是說你肚子餓了?要大骨頭嗎?」

  聽到大骨頭,阿保悲從中來,趴在閻魔大人腿上,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完了,這輩子完了。

  就連哥哥也沒有認出她,閻魔殿不止要受牽連,她也一輩子回不去了嗚嗚嗚嗚!

  ……

  閻魔廳周圍的光景十分符合地獄的刻板印像,貧瘠皸裂的黃土,寸草不生零零散散,三兩只針口蟲在地上蠕動著。

  毫無生氣。

  太郎無心去在意這些:「鬼燈大人,我很尊重您為人,但這不意味著我能一而再地退讓,唯獨阿保的事我不能坐視不理。」

  鬼燈忽然停下腳步,轉向太郎,狹長的眼眸微微眯了眯,目光如鷹隼般銳利:「恕我不敢苟同太郎先生的話。」

  「何解?」太郎問。

  鬼燈面無表情:「太郎先生所做決定時可曾征得阿保小姐的意願?」

  「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們所謂的保護,是編織一個又一個謊言,靠著言語打壓將阿保小姐困在像牙塔中,對外界一無所知,毫無防備……不覺得太過天真了嗎?」

  太郎皺眉:「對於我們家的事,你無權過問和干涉。」

  「不,臨走前山主大人已經將阿保小姐托付給我了,這個便是證明。」說著,鬼燈從身後掏出了狼牙棒。

  轟的一聲,狼牙棒直直插入地面,裂痕開到了太郎腳邊。

  太郎沉著臉:「這狼牙棒早已失傳,沒人能證明你手中的當年那柄。」

  「好說,想必身為鍛造者之一的太郎先生您一定清楚,這把『阿保ソ棒』上到底附有怎樣的詛咒……不如您親自一試來鑒定真偽?」

  鬼燈刻意咬重了「阿保ソ棒」的字眼,太郎臉上青筋暴起,握緊了拳頭。

  「怎麼?太郎先生不敢嗎?是擔心屁股開花嗎?」鬼燈臉色陰翳,氣勢凌人。

  「呵,說再多,我不允許阿保繼續和你來往,你又該如何?」太郎冷笑著,英俊優雅的面容已然滿是裂痕。

  鬼燈繼續死亡凝視:「可阿保ソ棒選擇了我沒選擇你。」

  「那又如何,我……」

  「阿保ソ棒只選擇了我。」

  「你!」

  「阿保小姐每天都給我做愛心便當,字面意思,有愛心的便當。」

  「……」

  看太郎儒雅的一張臉已經黑化,鬼燈毫不擔心,反而平靜提醒:「到了。」

  抬頭看去,前方的宮殿十分氣派,頂上的牌匾寫著「伊邪那美殿」,底下是兩排造型獨特的……

  柱子。

  這柱子不能細瞧,上頭密密麻麻地綴滿了各種精神污染的動物臉譜,甚至還能動和發出聲音,多看一眼都會讓人兩眼發黑的程度。

  和這些扭曲的不明物體綁在一起的是滿臉灰敗的亡者,被那樣的魔音和魔物包圍,講真還不如直接下阿鼻地獄。

  太郎皺眉:「你要帶我看的是這個?」

  鬼燈走到其中一根柱子前,用狼牙棒戳了上去,底下那人絕望地嚎叫了一聲,鬼燈面無表情地揮舞著狼牙棒,那人頃刻間就老實了,渾身都是血。

  「看來太郎先生並不認得當年那些山賊土匪的樣貌。」鬼燈又去戳第二個人,風淡雲輕道。

  太郎驚詫地睜大了眼,上前幾步,掃過柱子上每個被綁著的亡者,再看向鬼燈時,面色凝重:「你是說,這裡的人是當年那些……」

  後面的話他根本說不出口,那些人曾對阿保做了慘無人道的事,是他們家素來諱莫如深的禁忌。

  他後退幾步,喃喃道:「老頭子居然把這種事都跟你說了……」

  隨後他皺眉上前揪住鬼燈的領子,情緒異常激動:「你是怎麼鎖定這些人的?我警告你,我絕對不能容忍任何人企圖傷害阿保!」

  「就這點而言,我的立場和你是一致的。」鬼燈淡定地抽回自己的衣襟,從容地整理起衣服來,語氣毫無波動。

  「從卡拉蹦吧山回來後,我便讓人改進了閻魔殿的淨琉璃鏡,原先那面鏡子的能力有限,改進之後,它已經*能夠映出更早之前的亡者的生平。我鎖定了阿保小姐的過去,在之後的審判中,將這些前世為非作歹的亡者都集中到了這裡。」

  鬼燈轉向血流成河的亡者,嗓音低沉:「以我現在的能力,安排幾個亡者的去處還是足夠的。只不過那個被阿保小姐救助的山賊陽壽未盡,還不到審判的時候,等他下地獄了,我會安排他直接免試去阿鼻地獄。」

  太郎沉默著。

  鬼燈又道:「我猜太郎先生不惜一切代價帶走阿保小姐也是擔心她在這可能會碰上他們,這點您大可以放心,有我在的一天,就不會有這種可能性。」

  「很抱歉,先前說了那些話,但都是我的本願。」

  太郎驀地看向鬼燈,依舊不語,只覺得這男人太過深藏不露。

  鬼燈繼續道:「你們的過度保護已經令阿保小姐不堪重負,不妨借此機會好好反省吧。」

  「你又是以什麼立場說這些話的?」太郎冷臉質問。

  鬼燈泰然自若道:「不過是尊重阿保小姐的意願罷了,若是她願意跟你們回去,我也不阻攔。」

  「換言之,」鬼燈頓了頓,沉聲嚴肅道,「你是覺得阿保小姐不會選擇你們才會如此恐慌的嗎。」

  疑問句,卻是陳述的語氣。

  太郎無言以對,握緊拳頭卻完全沒有反駁的余地,就算再不想承認也無法忽視,對方說的是事實,這個男人有一眼洞穿事物本質的能力。

  「看來你們也意識到了,過去那些年阿保小姐一點也不開心,說到底那一切不過是你們一廂情願,自我感動罷了。」

  ……

  阿保在閻魔大人的懷裡一直等到睡著,畢竟實在太舒服了。

  鬼燈回來時閻魔大人還樂呵呵地跟他炫耀阿保在他腿上睡得有多熟,模樣有多討巧可愛。

  「老夫的孫子剛好吵著說要養小寵物,鬼燈君,不如這狗就送給老夫吧。」閻魔大人問。

  鬼燈走到他身側,看著蜷縮成一團睡著的阿保,目光落在了那粉色的蝴蝶結絲帶上,而後抬頭看向閻魔大人:「這位不是能夠圈養的寵物狗。」

  「啊?那它是什麼來頭?」閻魔大人眨巴眼睛,大手擼了一把阿保的腦袋,看她動了一下,心都要化了,「真可愛∼」

  「我也不清楚。」

  「那阿保小姐家裡人的那些事要不要緊呢?」閻魔大人擼著狗,好奇地問。

  「已經解決了,太郎先生已經離開閻魔殿了,之後應該也不會再來了。」

  鬼燈注意到底下阿保被擼得舒服地打了個哈欠,咂咂嘴繼續呼呼大睡。

  當下面無表情地把狗抱了過來,不顧閻魔大人的阻攔,那頭阿保半睡半醒地睜開了眼睛,兩眼黑溜溜的,濕漉漉的。

  鬼燈拖著她的後腿和後臀,讓她趴在自己肩上,她懵懵地找了個舒服的肩窩埋下腦袋,還蹭了蹭。

  「啊,鬼燈君抱狗好熟練!剛剛我要抱的時候它還掙扎來著。」閻魔大人連連稱奇。

  鬼燈瞥了一眼桌案上的文件,嘖了一聲,滿臉嫌棄:「我不過就離開了一會,您的工作還真的毫無進展,真是無能。」

  「老夫可是一直哄著你的小狗連廁所都沒有上,你這樣說也太過分了啦,鬼燈君!」閻魔大人日常被斯巴達下屬氣哭。

  鬼燈抱著阿保,對閻魔大人道:「我還有這事得處理,請閻魔大人繼續工作,如果我回來的時候還沒能處理完的話,今晚您也不需要休息了。」

  「太過分了!!!」

  閻魔大人一邊哼唧唧一邊加快蓋章,手上動作十分麻利。

  鬼燈則是毫不留戀,瀟灑地大步離去。

  途中偶遇不少獄卒,見鬼燈抱著一只狗,紛紛投來驚奇的眼神,座敷童子喜歡小動物,在半路就跟著鬼燈一起,一個趴在鬼燈一邊的肩膀,一個掛在鬼燈的胳膊上。

  走在人來人往的殿堂裡,一大兩小一狗的場面實在過於惹眼,阿香忍不住駐足,捧著臉納罕道:「真是辛苦呢,鬼燈大人。」

  唐瓜推著一身彩污的茄子跟阿香打招呼:「可不是呢,鬼燈大人從前幾天開始就一直高強度工作,剛剛休息沒多久又有一大堆事情要做。」

  「你們這是怎麼了?」阿香注意到他倆都十分狼狽。

  茄子憨傻地笑了笑:「鬼燈大人說伊邪那美大人玄關的柱子要多加六十三條,我才搞完,感覺很氣派!」

  阿香立刻聯想到了那極其精神污染的玄關,臉色有些發虛:「雖然是我不懂的藝術,但真的很厲害呢,那些柱子。」

  唐瓜也欣賞不來:「也不知道鬼燈大人這幾天加班加點搞那些到底為了什麼,那個玄關……」

  還是不提也罷。

  三人的注視下,鬼燈一本正經地走遠了。

  回到房間後,鬼燈將阿保放在了床上,阿保睡蒙了,眨眨眼睛,看清眼前的人狗這才清醒過來,瞪大了眼睛錯愕地望著面前的高大男人。

  此刻他蹲在床邊,面容雖然冷硬,不說話時更顯冷酷,可阿保卻覺得他似乎心情不錯。

  他身後的座敷童子探出頭來,開心地撲上去又是擼肚子又是撓癢癢的,阿保被盤得嗷嗷亂叫,直到鬼燈阻止才消停。

  「鬼燈大人,我們喜歡它,它有名字嗎?」一子扯了扯鬼燈的衣擺問。

  二子面無表情地應和:「可以的話,能讓我們來起名字嗎?」

  「很可惜,她有名字的,而且她也不是什麼外人,是你們的熟人。」鬼燈道。

  一二子面面相覷,那頭阿保也忍不住豎起耳朵,驀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打了個寒顫。

  這什麼意思?

  鬼燈大人認出來啦?

  阿保偷偷望過去,卻跟鬼燈投來的視線撞了個正著,她羞愧地低下頭去,又忍不住抬起頭來。

  他仍一瞬不眨地盯著她,她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滿含期盼,倒映著鬼燈的此刻一成不變的冷面。

  「嗚嗚嗚。」她試探地叫了一聲。

  「你是想問你哥哥的事?」鬼燈問。

  阿保點點頭。

  「他沒事,這會應該已經離開閻魔殿了,說是有事情要去處理。」鬼燈平靜地解釋。

  阿保不疑有他,畢竟鬼燈說沒事了那她也沒什麼好操心的,既然危機解除了,她打從心裡開心,連帶著吐著舌頭和搖尾巴。

  很快,她意識到自己似乎越來越「狗化」了,嚇得她一屁股坐下,還用爪子捂著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

  見此情形,鬼燈嘆了口氣,解釋道:「你應該是無意中碰倒了我的藏品,這才中了詛咒變成了狗,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砸死過一條雜種狗的小錘』。」

  說著,他走到架子旁,俯身張望了一圈,而後伸手將小錘從角落縫隙裡撿了起來——那是一把比雕刻錘要略大一些的小錘子,通身鏽跡斑斑,底部發黑。

  鬼燈科普起了這把錘子的來歷,相傳在大正時代,有個出身卑微的工人偷偷暗戀上了富家的小姐,愛而不得,工人便偷偷用這把小錘在富家小姐家的後院裡掏了個洞,爬進去的時候恰好撞見小姐領養的看院小狗,小狗護主心切,對著工人狂吠,工人驚慌失措中用這把小錘殺死了小狗。

  之後護主的小狗便托夢告訴小姐工人藏身於後院的雜物間,小姐第二日派人去搜查,找到了小狗的遺體,以及身心飽受折磨而得了癔症的工人。

  工人一邊用錘子敲打著自己的腦袋一邊發瘋大叫著自己是狗,最終喪命於錘子下。

  這麼一把不詳錘子,也不知怎麼的流通到了地獄,鬼燈是在集市上聽聞了這個故事後才決定收藏的。

  至於鬼燈那一架子的藏品,這一把錘子還算不得厲害的,阿保聽完十分唏噓。

  鬼燈很擅長講故事,一個故事說的繪聲繪色,座敷童子們聽得相當入迷,扯著鬼燈要說多幾個。

  鬼燈卻拿著錘子,勸說道:「故事的話下次午休的時候再繼續吧,現在的話需要幫阿保小姐解除詛咒才行。」

  一二子點點頭:「那要怎麼做才能讓阿保變回來?雖然變成狗狗的阿保也很可愛。」

  阿保聽了前半句話認可的點頭,後半句瘋狂搖頭。

  一輩子做狗什麼的太可憐了。

  隨後鬼燈給座敷童子下了逐客令:「解除詛咒的方式有些特殊,不適合有第三者在現場。」

  座敷童子也很聽話,依依不舍地又盤了一把阿保,然後乖乖出去了。

  房間裡只剩下了阿保和鬼燈,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鬼燈走上前,將錘子放在桌案上,又把阿保抱到桌上去。

  「接下來我說的話麻煩請記住,恢復的機會只有一次,阿保小姐。」鬼燈鄭重道。

  阿保重重點頭,還嗷了一聲以示決心。

  鬼燈伸手,狀似無意地撥了下她脖子上系著的絲帶。

  隨後他垂下眸,在桌子前的椅子上坐下,與阿保稍稍平視,嗓音依舊低沉,如大提琴音般醇厚:「你可能會覺得離譜,但這個詛咒的解法確實有點狗血,也很迪O尼。」

  他俯了俯身,狹長的眸子一瞬不眨地盯著眼前的阿保,腦袋壓低了些。

  他的氣息,他的體溫以及身上的氣味頓時將阿保包圍,此刻嗅覺異常靈敏的她有些腳軟得站不住,痴迷又羞赧地望著他,心髒砰砰跳。

  狗血又迪O尼的解除詛咒的方式,那不就是——

  阿保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心花蕩漾地想著,其實變成狗了也挺好的,畢竟像這樣的好事平時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鬼燈盯著她毛茸茸的頭頂,以及撅起來而特別喜感的嘴,整只狗此刻滑稽極了。

  「阿保小姐,看那邊。」鬼燈湊到她耳邊忽然輕聲道,嗓音較往日溫柔不少。

  阿保不疑有他,睜開眼聽話地轉過頭去,也是在這一個轉身,阿保感覺臉上似乎癢癢地蹭到了什麼,然而來不及給她反應思考的時間,爆炸聲響起,白霧從她周身冒出,彌漫得到處都是。

  「鬼燈大人?!」

  一聲女性的嗓音自白霧中響起。

  聽到自己的聲音,阿保心中一喜,顧不得其他,開心地又叫了幾聲:「鬼燈大人!」

  「鬼燈大人!我終於變回來啦!我又能說話了!」

  少女的嗓音中滿是難以掩飾的激動。

  坐在椅子上的鬼燈,被白霧迷了眼,隨著白霧漸漸散去,他看著面前影影綽綽的影子慢慢變得清晰,濃霧中勾勒出她曼妙的屬於女性的曲線。

  阿保滿心歡喜地往前面撲去,也並未察覺到身上肌膚的觸感不對。

  直到濃霧散去,兩人的身形徹底清晰——

  身上未著片褸的阿保伸著白皙纖細的手臂,皓腕輕輕勾著他的脖頸,整個人撲倒在他的身上。

  鬼燈堪堪用一只手虛扶著她的腰肢,面色鎮定,並沒有因為眼前震撼的一切而有過多的情緒流露。

  阿保是突然覺得身上很冷,起了雞皮疙瘩,又打了個噴嚏,才看到自己光溜溜的手臂。

  意識到自己不止變回來了,還……

  她身形一僵,咽了口口水。

  這這這這這發展太快了!

  她一動不敢動,大腦直接宕機。

  直到鬼燈出聲提醒:「阿保小姐?」

  阿保一個寒噤,那頭鬼燈表現得出乎預料的淡定,阿保沒功夫細想,那頭鬼燈已經扯來被子將她裹住,她羞愧地捂著臉,仍由他將自己抱到床上去。

  「太,太快了,阿保還,還沒有做好心理准備……」她整個人都羞得紅成一條煮熟的蝦,扒著被子,只露出一雙盈盈的眸子羞臊地偷覷著他。

  「准備什麼?」他反問。

  「啊,就是那個,這個,呃……」她拉高被子,慌亂地口舌打結,「如果是鬼燈大人的話,阿保是願意的,就是……能不能……呃,等結婚以後呢?阿保想在結婚那天晚上……」

  再多的她說不下去啦!

  看著被子扭成蟲的阿保,鬼燈並沒有戳穿她的期待,而是轉身取來她之前遺落的衣物,擺在床邊,道:「先把衣服穿上吧,我出去等你。」

  「啊?不是,等一下鬼燈大人!」聽到他要走,阿保有些慌亂地叫住了他。

  「有什麼事嗎?」鬼燈轉頭,對上抱著被子絞著手指的阿保,滿臉從容平靜。

  「鬼燈大人是不是覺得阿保這樣太保守沒有女人味呢?」她羞愧地問。

  鬼燈卻歪了歪腦袋:「我並不覺得,阿保小姐的外表應該是屬於非常有魅力的那一類。」

  聽到他的答復,她心都化了,羞得又躲進被子裡:「那鬼燈大人可以等嗎?」

  她骨子裡就是個傳統保守的人,對新婚夜的幻想一直都有,婚前性行為什麼的她其實不大能接受。

  鬼燈想了想之後的日程表,一口應允:「你慢慢來,我暫時還不忙,可以等你。」

  阿保得到他的回復,心裡都樂開了花。

  這說明什麼?

  一個好的男人,不急於得到你的身體,甚至願意陪你守著貞潔,直到互定終身的那一日!

  離開房間前,鬼燈忽然想起些事,便扭頭看向阿保,問道:「說起來,有件事我好奇了很久。」

  「那您,您問吧。」

  阿保還沉浸在幸福的喜悅中。

  鬼燈沒由來問:「還記得第一天來閻魔殿時說過的話吧。」

  阿保點頭。

  「我記得阿保小姐說,當初我與你第一次碰面是在眾合地獄,是嗎?」

  阿保羞得不行,還是點點頭。

  「……那我可以理解為,您是是經歷了那晚的事,才想要與我結婚的,是嗎?」

  阿保聽到他說結婚,腦袋頓時一片空白,最後支支吾吾地,才點了點頭。

  「如果,我是說如果那天晚上的人不是……」鬼燈脫口而出,可在看到她滿臉幸福和喜悅時,又噤了聲。

  「鬼燈大人?」她注意到他的神色有些嚴肅,不由低聲叫他。

  鬼燈轉過身去,背對著她:「我突然想起還有些事沒有處理,阿保小姐換好衣服後記得去廚房跟樒小姐知會一聲。」

  隨後他便開了門,徑直離開了房間。

  而阿保紅著一張臉,絲毫沒有察覺到鬼燈離開時的詭異低氣壓,扯過衣服來要穿,才想起身上裹著的被子是鬼燈的。

  天!

  她捂著鼻子,不行,光是想想都覺得好糟糕!

  不行,她是奉行婚前守節的傳統女人,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是洪水猛獸,必須全部摒棄掉才行!

  可是,被子上的味道,聞著讓人很安心。

  她抱著被子,將腦袋埋了進去,偷偷地嗅了嗅,忍不住羞得把自己塞進被子裡,只露出一截紅得就要滴血的耳根子。

  好害羞呀。

  ……

  另一邊。

  鬼燈離開房間後沒多久,就接到了源義經的電話。

  接通後,電話那端傳來了十分稚嫩少年氣的嗓音,語氣相當急切:「鬼燈大人,那個叫太郎的人就要把警察局拆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鬼燈風淡雲輕道:「先前不是押送了三十八位涉嫌各種罪名的罪犯麼?」

  源義經叫苦連天:「因為這茬我們也很為難,一時間來這麼多人我們根本處理不過來。」

  「所以我特地引薦了一位人才給您。」鬼燈不假思索道,「那些罪犯的罪行都已經羅列且得到證實,您如果不清楚怎麼做的話,可以准備一間實驗室,不,刑室,將那個人才和那三十八位罪犯關押在一起就行了。」

  「另外,如果有出格行為的話,那個人才隨您處置,按照刑法來判定即可,不用給我留情面。」

  源義經:……?

  鬼燈掛了電話,往正殿走去。

  走到一邊,忽然又頓住。

  不遠處小白哼著五音不全難以分辨的小曲,身邊是悠哉悠哉的柿助和琉璃男。

  隨後,他調轉身子,朝著偏離正殿的相反方向走去。

  算算日子,是時候去天國一趟了。

  ……

  #


第28章 再陰暗的角落,也想要太陽照耀。

  #1

  天國。

  最近白澤極其倒霉,已經到了喝涼水都塞牙縫的程度。

  桃太郎看著渾身狼狽的白澤從外頭爬進來,多少已經見怪不怪了:「我說,白澤大人您好歹是神獸,祥瑞怎麼會突然倒大霉呢?」

  白澤灰頭土臉地吐掉嘴裡的草根和土渣,整個人顫抖著,臉色極其蒼白:「我,我也不知道……但總覺得像是被什麼髒東西纏上了,在中國的話,這叫中邪了。」

  「您可是神獸啊。」桃太郎無力吐槽。

  白澤絕望地趴在地上,氣若游絲:「我活了這麼久,從未像現在這樣狼狽過,我也不相信這世間竟有這等強大的詛咒能讓我在這一個月裡頻繁倒霉,這一定是在做夢……」

  回顧過去一個月,從他某日去眾合地獄喝花酒開始就不對勁了,仔細回想,那日他不過是喝醉了像往日那樣搭訕了路邊漂亮的美女,然後就開始倒大霉了!

  先是在花街裡突然被一群辣眼睛人妖圍堵,他雖然好色,但好的是女色,那種東西根本不能稱得上是女人!

  然後是走一步路都會摔進莫名其妙的坑裡,搞到後面他都不敢讓雙腳落地,只敢化作神獸的樣子在天上飛。

  結果後來天上也不安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小中把他之前的妖術傳授給了別人,天上居然有堪比百鬼的恐怖妖怪追著他攆!

  一時間白澤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這比喻照應的現實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後來白澤都不敢出門了,也不敢再去喝花酒了,一天到晚只能躲在天國桃源鄉這一方小小的藥房裡,都說桃子辟邪,天國是斷不可能有髒東西的。

  偏偏,霉運真的就找上門了!

  他本想著待在自己的店裡不出門,總有幾個天女小姐姐可以勾搭聊以慰藉,結果店裡的天女都變成了「天人妖」,一個個辣眼睛到只能打馬賽克才能出鏡的地步。

  白澤有生以來對自己的性取向產生了懷疑。

  後來,他就是覺也睡不好了。

  只要閉上眼睛,房間裡仿佛有惡魔在低語,那毫無情緒、可怕的聲音在他房間裡一遍遍回蕩著,像是厲鬼要索命。

  桃太郎聽了也忍不住好奇:「所以那個聲音都說了什麼?」

  白澤實在不想回想,奈何那個聲音一直在他腦海中盤踞,他青著一張臉,整個人像是被榨干,如喪屍一般開口——

  「貪圖邪淫之人,終將得到報應,給我覺悟吧,你這個渣滓神獸……」

  桃太郎無力吐槽:「聽上去像是找渣男負心漢報仇。」

  白澤忽然抱著腦袋失聲尖叫起來,依然分不清現實,精神狀態十分糟糕:「我錯了,我錯了,別念了,別念了……」

  白澤形容枯槁,翻了個身,絕望地呢喃:「要不然回中國養養吧。」

  一把年紀了,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歷過?但他確實從未像現在這般痛苦過。

  ……

  地獄。

  大量受苦惱處。

  阿保手持薙刀,滿臉猙獰地追著哀嚎的亡者劈砍,一邊怨恨憤懣地大喊:「憑什麼?!憑什麼你這種人渣會辜負美美子那麼好的女人?!」

  「你這個該死的家伙!」

  「去死吧!!!」

  「美美子怎麼會看上你這種混賬家伙!」

  另一邊,目睹了這樣的人間慘案的唐瓜一言難盡地默默舉起了手,對一旁的鬼燈問道:「那個……鬼燈大人,阿保小姐這是被奪舍了嗎?還有,美美子到底是誰?」

  鬼燈一本正經地解釋:「那邊的那位確實是阿保小姐,如假包換的,之所以安排她來幫忙,主要是為了讓她體驗閻魔殿的特色員工福利。」

  「特色?員工福利?」

  鬼燈解釋道:「是這樣的,地獄的工作干久了多少會對獄卒的身心產生影響,為此我開發了一套完全解壓運動方式——通過暴力的形式來發泄員工內心的不滿。目前我已經推廣開了,並且倍受獄卒們的歡迎。」

  「……」

  唐瓜反駁不了一點,也不知從何開始吐槽,可那頭阿保確實樂在其中的樣子。

  「鬼燈大人,美美子是誰啊?」茄子問。

  「啊,美美子是我虛構的一個受害者形像,主要是方便阿保小姐代入,具體的設定阿保小姐會在開發的過程中完善的。」

  確定不是夾帶私貨嗎?唐瓜默默想到。

  茄子卻頗有興趣:「總覺得很有意思的樣子,啊,阿保小姐把那個亡者砍成了兩半了耶,好酷哦!」

  鬼燈聞言看過去,也贊許地鼓起了掌,衝那頭鼓舞道:「干得好阿保小姐,就是這樣,那個家伙可是踐踏了美美子一片真心的畜牲,遇到渣男就應該一刀兩斷才對!」

  「是!」阿保認真應下,而後擦了擦臉上的汗,臉上帶著紅暈,抖擻精神對著底下的人一陣劈砍,唐瓜已經不忍直視底下那灘馬賽克了。

  那頭阿保已經回來,因為平時經常做料理的緣故,哪怕剛剛場面有多血腥,她身上都是干干淨淨的,怎麼說她在地獄都殺了上百年的魚了。

  「做得好阿保小姐,希望你能記住這份感覺,之後遇到渣男的話也能當機立斷。」鬼燈道。

  阿保認真點頭,握緊手裡的薙刀,擲地有聲道:「是!渣男就該一刀兩斷!」

  「不只是精神層面,肉|體上也建議這麼做,有條件的話最好千刀萬剮。」鬼燈補充道。

  阿保奉如圭臬:「渣男就該死!」

  唐瓜:確定不是什麼大型洗腦現場?

  唐瓜猶記得阿保初來乍到時的天真浪漫,和此刻眼前滿臉戾氣的人簡直判若兩人,不由唏噓。

  鬼燈大人果然很可怕。

  那頭阿保運動完畢,身心暢快地跟著鬼燈回閻魔殿:「鬼燈大人,阿保覺得身心都得到了放松,感覺靈魂得到了升華,我好像從未這樣暢快地活著,啊不對,我已經死了。」

  鬼燈從不吝於贊美:「阿保小姐能有這樣的感悟也已經很厲害了,下一個階段,我期待看到阿保小姐聞『渣男』起刀的蛻變。」

  「沒問題,阿保一定能做到的!」阿保握著薙刀,感覺自己充滿了力量。

  「說起來,鬼燈大人,我還發現了一件事。」

  「什麼事?」

  「這幾天工作之余跟您來這邊提升自我之後,事情真的有在往好的方向發展,銀行卡裡突然多了很多錢,還有之前給渣男買的東西都退回來了,另外還收到了渣男們的道歉血書……讓我越來越期待之後徹底蛻變的自己了。」阿保滿臉幸福道。

  鬼燈看向別處,緩緩道:「說明你氣運回來了一切都會順利的,請記得這種感覺。」

  「是!」阿保笑顏如花。

  一旁的唐瓜悄悄望向嚴肅正經的鬼燈,忍不住腹誹,怎麼聽都像是鬼燈大人暗箱操作的產物。

  算了,他們好像也樂在其中,他本來就插不上話。

  ……

  午休的時候,阿保照例給鬼燈送便當,鬼燈提起了晚上部門聚餐一事。

  「好的,我晚上就不送便當了。」阿保乖巧地應下。

  鬼燈看著她:「阿保小姐也一起來吧,自從你加入閻魔殿以後還沒有好好和大家聚過。」

  「誒,我也能去嗎?」阿保滿臉意外。

  「那當然,阿保小姐本就是我們的一份子。」

  阿保臉頰紅紅,捧著臉點點頭:「那我這邊需要准備什麼呢?會喝酒吧?上次回來的時候我帶了很多河童干,拿來下酒是絕配哦。」

  「……」

  鬼燈看她興致盎然,有些不忍心但還是實話說:「不用帶那些,酒館裡都有,阿保小姐就請當做是休息,不需要時時都為他人著想。」

  她總是下意識為其他人做這做那的,偶爾也該放松放松,鬼燈為此才邀請她的。

  「我知道了。」少女雙頰紅潤,一雙水眸盈盈,較之前那副敬小慎微的樣子,現在的她大方又滿足。

  鬼燈將吃完的飯盒收好遞給了她,這段時間她的變化他都看在眼裡,他由始至終都喜聞樂見。

  阿保接過飯盒,眸光瀲灩,鴉羽般的睫毛撲扇了下,忽而抬起瞳眸來期盼地望向他:「阿保還是第一次參加這種聚會,有沒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呢?著裝什麼的有要求嗎?」

  鬼燈聞言審視起了她今天的打扮——在上次「形像改造」後她明顯比之前更關注自己的外在表現。初來乍到時,她總是穿得格外樸素嚴謹,和服的顏色多為暗色,頭發也總是一絲不苟地盤成發髻,現在的她開始嘗試不同的妝造了。

  今天的她穿了一身亮粉色的和服,頭上還綁了紅色的發帶,總是十分的素淨一張小臉如今也點上了溫柔妝容,一張櫻唇和臉頰都粉粉嫩嫩的,看上去整個人都靚麗俏皮了不少。

  她本來就長得好,如今打扮起來,總是人群中最搶眼鮮明的那位,以至於鬼燈最近都有些恍惚她的高存在感,以前並不覺得,但現在似乎總是一眼就發現她。

  這應該是很好的轉變。

  她還在盼望地望著他,此刻亮晶晶的眸子裡滿滿的都是他。

  他率先移開了眼,語氣平淡道:「不過是部門聚餐,不用做任何准備,本就是為了放松才開展的聚會,怎麼舒服怎麼來吧。」

  阿保點點頭,笑得眼睛彎彎的:「阿保很期待!」

  看著阿保哼著小曲抱著便當盒離去,她腳步輕快,燦爛奪目,跟路過的每一個人都愉快熱情地打招呼,身邊還飄起了可愛的小花花,極其富有感染力。

  鬼燈身邊很少有這樣高能量的人,閻魔殿的工作總是枯燥一成不變的,他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周而復始,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身邊忽然闖進了這樣一樣耀眼得像是太陽一樣的人,不知不覺,就是看著她,心情都會變好。

  就好像埋頭苦悶工作一身怨氣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被她的笑容感染,他不止一次撞見過那些喪氣爆棚的獄卒特地跑去廚房找她傾訴的場面,她總是格外包容,十分有耐心地鼓勵每一個生活不如意的人。

  要說她有多會安慰人,那倒未必,那些去見她的人,或許只是單純想要看看她的笑容,僅此而已吧。

  都說地獄應該是沉悶而充滿怨氣的地方,一開始他也曾覺得她和這裡格格不入,後來他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因為再陰暗的角落,也想要太陽照耀。

  ……

  #


第29章 酒會

  #1

  晚上。

  閻魔大人結束完工作伸了個懶腰,正打算起身去團建的酒館,就見鬼燈扛著沾了血的鐵鍬,戴著安全帽從外頭回來。

  「鬼燈君,你這是去做什麼了,怎麼這幅打扮?」說起來,閻魔大人最近有留意到鬼燈最近晚上總是要外出數小時,也不知道去做什麼。

  鬼燈摘下帽子把工具進一旁的袋子裡,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沒什麼,只是去處理了下私人恩怨。」

  「別把話說得像是什麼冷酷殺手13剛毀屍滅跡回來似的,好可怕吶。」閻魔大人不自覺被他所散發出來的寒氣震懾到,忍不住搓了搓雞皮疙瘩。

  鬼燈沒回話,把工具包打開,閻魔大人湊過去看一眼,看到裡頭的東西都打了馬賽克,果斷閉麥,殺手13都太小兒科了,這邊的這位做的事可是一點也不能播的。

  「時間也差不多了,一起走吧,鬼燈君。」閻魔大人道。

  鬼燈滿臉冷淡:「這次您先自己去吧。」

  「別總是埋頭工作嘛,偶爾也要跟我們一起放松一下呀,你這是不合群哦鬼燈君。」

  閻魔大人可不會放過任何一次部門團建,但鬼燈不同,他的世界裡仿佛只有工作,團建也是十次才去那麼一次。

  聽他的打趣,鬼燈並沒有像之前那樣反駁,而是淡淡地解釋:「阿保小姐不認識路,我帶她過去。」

  閻魔大人聞言別有深意地笑了:「原來是這樣啊,鬼燈君真是體貼呢,特別是對阿保小姐的事情,總是特別上心∼」

  他的打趣只換來了鬼燈嚴酷的一瞥,後者十分警覺,立馬撒開腳丫跑路。

  「老夫先去了哦,鬼燈君你慢慢來啊∼」

  ……

  鬼燈整理好東西後便直接去了廚房。

  只是到了之後卻沒能見著阿保,當下便去詢問還在收拾的樒小姐。

  見到鬼燈,樒慈愛地笑著解釋到:「阿拉,真不巧,阿保小姐剛剛被其他獄卒帶走了呢,阿保小姐真的很討人喜歡,廚房也熱鬧了起來哦。」

  聽說阿保也要去團建,不少獄卒自發地邀請她一塊出發,阿保自然不會拒絕。

  某種程度來說,她已經靠自己的人格魅力很好地融入了這裡,也被其他人深深喜愛著。對於鬼燈來說,這樣的事自然是喜聞樂見的。

  ……

  眾合地獄。

  鬼燈到酒館時,其他人已經喝完了一波,閻魔大人都有些微醺,臉上紅紅的,小巨人坐在一群人中間笑得開懷。

  看到鬼燈來,他還在抱怨:「鬼燈君,你怎麼才來啊,不是去接阿保小姐了嗎,我看她早就到了……」

  鬼燈沒有解釋,而是往人群中瞥了一眼,一下子便能看到阿保被一群人簇擁著,他們在教她玩游戲,那邊氣氛很好,其樂融融的。

  像是感應到了一般,阿保抬頭,恰好撞上了鬼燈投來的視線,小臉一下子就亮了,她在座位上起身,朝他用力地招招手:「鬼燈大人!」

  鬼燈沒有選擇在閻魔大人身邊落座,而是徑直走向阿保,一旁的獄卒見到他來,立馬識趣地騰出位置給他,鬼燈便在阿保身邊落了座。

  阿保並未覺得不妥,反而因為鬼燈的到來滿心歡喜,開始跟他彙報起自己今晚在酒桌上學會的小把戲:「您看,阿保學會劃拳了,不過我腦子跟不上,總是輸。」

  她桌前的酒杯已經空了,看來沒少喝,鬼燈冷冽的眸子掃了一圈桌邊圍著的男性獄卒們,所有人如芒在背一下子正襟危坐,心虛地瞥向別處。

  一旁的阿香給鬼燈倒了杯酒,鬼燈道了謝後小酌了起來,對桌上的人冷聲道:「既然如此,我也來陪你們玩玩吧。」

  其他人立馬變了臉色,一個個搖頭,誰人不知道鬼燈那強大的勝負*欲?跟他劃拳,就得做好躺著出這家店的准備。

  霎時間桌上其他人紛紛找借口做鳥獸散了,就是有不死心的也都被沒醉酒的清醒同事拉走了。

  一時間這桌就只剩下了鬼燈和阿保。

  阿保眨眨眼,莫名其妙地看看其他人,歪著腦袋疑惑不解:「大家怎麼都走了呀?」

  鬼燈並不在意,轉頭看向身側的阿保,給自己倒了杯酒,不冷不熱道:「阿保小姐想學劃拳麼?我可以教你。」

  聞言阿保眼睛亮了,臉頰紅紅地點了點頭:「我一直不得要領,鬼燈大人教我的話沒准能學會!」

  鬼燈垂下眼眸,掃過她微醺的紅潤臉頰。不知是因為稍微喝了些酒,還是特地妝點過,她今晚比起下午時要更加明艷,一顰一笑總是能牽動人心。

  「好,我教你。」他手氣心思,沉聲道。

  十分鐘過去。

  阿保撐著腦袋,吐出一口酒氣,十分放松,鬼燈見她坐得有些歪了,便主動靠過去,她稍稍歪了下腦袋很自在地靠在了他身上,或許是喝了酒,她並未察覺到不對勁。

  「我喝不下了,肚子裡好像都是酒,鬼燈大人猜拳比他們厲害多了。」她抱怨著。

  「抱歉。」他應該及時收手,甚至在反思自己應該讓一讓她的,才不至於讓她多喝了幾杯。

  記憶之中她似乎酒量不大好,三番兩次在她面前醉倒。

  「這次不算數好不好,鬼燈大人,我沒有一個人喝太多,也沒有醉哦。」她呢喃道。

  鬼燈這才想起來先前自己和她有過約定,讓她不要自己一個人喝酒,他還記得,當時她滿懷期待地望著他,眼眸痴纏著他——

  「那,鬼燈大人在的話,阿保能喝酒嗎?」

  她當時情不自禁地問。

  他不是木頭,自然知道她的話裡另外的意思,她總是這樣直率,在他面前毫無保留,把自己的一顆真心完整地剖開給他看,已經到了無所顧忌的地步。

  他當初是怎麼回答的?

  他垂下眼眸,望著她恬靜的側臉,朝阿保輕聲道:「阿保小姐,你醉了。」

  「阿保感覺每天都好開心……」底下陸續傳來她柔軟而甜蜜的聲音,悄悄地爬上他的肩膀,鑽進他的耳朵。

  「能夠認識鬼燈大人,真是太好了。」

  已經習慣了有些醉態的她總是喜歡自說自話,鬼燈任由她靠著,自顧自地端起酒杯自飲自酌了起來。

  另一邊,已經醉得不輕的閻魔大人和其他獄卒玩起了游戲,也不知道是誰提議的模仿大賽,閻魔大人玩心大起,自然是踊躍地報名表演。

  「我要模仿阿保小姐!」

  閻魔大人完全沒有架子,此刻就像個可愛的醉酒小老頭。

  那頭開始有人起哄,饒是鬼燈都忍不住看了過去。

  只見閻魔大人走到舞台中央,俯身弓腰深吸一口氣,然後再度抬起頭時,臉上已經多了兩坨圓圓的紅暈,還有極其辣眼睛的布靈布靈的假睫毛。

  其他人紛紛捂嘴差點笑噴。

  閻魔大人眨巴起亮晶晶的大眼睛,十分矯揉造作地扭扭身子,絞著手指,滿臉無辜,還夾起了嗓子道:「鬼燈大人∼∼∼」

  噗嗤——

  底下的人還有所顧忌,但還是憋不住了。

  閻魔殿裡,誰都見過阿保嬌嬌地喊鬼燈的情景,可以說她一天最常掛在嘴邊的就是這個詞,閻魔大人不提其他人還沒意識到,仔細想想確實如此。

  「鬼燈大人∼∼∼」閻魔大人又模仿了一聲。

  只是話音剛落,就聽到咻的一聲,一根筷子蹭著閻魔大人的腦袋邊飛了過去,筆直地插進了他身後的牆壁上,一時間所有人噤聲,齊刷刷地望向鬼燈。

  阿保因為閻魔大人的表演紅著一張臉,這會正羞愧地捂著臉,一旁的鬼燈倒是坐得筆直,臉上一如既往的冷淡,他手裡還端著酒杯,一副局外人的樣子。

  閻魔大人酒醒了些,一邊抱怨鬼燈脾氣大,一邊下了台,剛要坐下,屁股就挨了一筷子,一旁的葉雞頭先生拉來自己的痔瘡坐墊,體貼地給他鋪上。

  閻魔大人耍著小性子,摸著屁股一邊嘟囔著:「鬼燈君就是小氣。」

  其他人對這倆之間的情趣都見怪不怪了。

  酒會仍舊繼續,鬼燈卻待不下去了,本來這種團建對他來說就沒多大意義。

  臨走前,他向阿保發出邀請:「要一起走嗎,阿保小姐?」

  阿保愣了愣,看看其他人,迷茫地眨眨眼:「這樣真的好嗎?」

  「本來我也無意於推廣這種毫無意義的企業糟粕文化,從來我都是提前離席的,而且過一會閻魔大人差不多該說自己孫子的那些又長又臭的往事了。」鬼燈提醒道。

  阿保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只要跟鬼燈一起,提前走還是待到最後都沒差。

  隨後鬼燈起身,朝阿保伸出手來。

  阿保十分信任地將手放在他的掌心,鬼燈攏起手,將她小心地扶起後才將手收回,阿保只是輕微的有些醉態,並沒有徹底喝醉,狀態還算不錯。

  兩人一開離開了酒館,到了外頭,阿保深吸口氣,感覺腦子清醒了不少。

  裡頭一團和氣的,讓人很容易放松,這會跟鬼燈在一起,她清醒了些,又開始嬌羞了。

  總感覺兩個人這樣偷跑,有點刺激耶。

  鬼燈走在前頭,回頭看向自己在那激動的阿保,有時候不太懂她的小腦袋瓜裡到底都在想什麼,一張小臉上表情變幻莫測,看著都有趣。

  他停下腳步,等她跟上來。

  阿保小步走上前,酒醒的她依然率真直接,但還是會因為害羞矜持和他稍微保持距離,不像在酒館時那麼放松,但從他的高度往下看去,仍是能看到她的臉頰到耳根都是紅撲撲的,嘴角的笑怎麼也掩飾不了。

  鬼燈忽然想起臨走前,樒小姐說的話來。

  ——「看著那樣元氣滿滿的阿保小姐,就算心裡有什麼煩心事都變得無關緊要了,人就是要快快樂樂、健健康康的才對。」

  也不怪其他人那麼喜歡她了。

  「鬼燈大人?」她的疑問從底下飄來。

  鬼燈收回心緒,轉過身去,目視前方:「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阿保亦步亦趨地跟著在後頭,鬼燈不是感覺不到她熱情期盼的視線,只是他並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回復。

  或許保持現狀才是正確的。

  他對超出自己理解範疇且沒有過的經歷,也是會感到局促的,他總是習慣性地審視,做一個置身局外的旁觀者。

  兩人徒步在花街中,兩旁是燈紅酒綠的招牌,人來人往,夜晚的眾合地獄比起其他地方總是要熱鬧得多。

  「阿保小姐。」鬼燈出聲。

  「有什麼事嗎?」阿保眨眨眼,小步跟上去了些。

  鬼燈下意識往後看去,對上她溫柔的眉眼,習慣性理性地問:「不知道你之後有沒有時間?」

  不等她開口,他率先解釋:「之後我需要去現世開展為期一周的考察,我需要一個助手,若是你願意的話我可以為你寫申請。」

  阿保愣了一下,才消化完他說的話,當下自然是十分願意地點頭:「能幫上鬼燈大人的忙,我做什麼都可以的!」

  又是這樣全副身心的信任和喜悅的樣子。

  他從那雙盈盈水眸中看見了自己此刻的樣子,冷靜,不帶一絲感情的,但卻又有些許違和,他說不上來。

  他收起視線,看向別處,緩緩道:「這次的考察和以往略有不同,需要以特殊的身份展開,屆時也會需要吃下有副作用的藥物……就是這樣你也願意陪我一道嗎?」

  阿保不疑有他,重重點頭:「我當然願意。」

  那口吻,那神情,仿佛像是在婚禮現場說我願意。

  鬼燈不再言語,繼續往前走:「走吧。」

  阿保並未注意到,他刻意放慢了腳步,為了和她拉近距離。

  ……

  #


第30章 阿保的新婚妻子修行

  #1

  前往現世出差的日子定下來了,但出發前鬼燈仍然有堆積如山的工作要處理,特別是出差後的對接工作。

  閻魔殿的工作十分繁重,鬼燈出差後的工作會由其他輔佐官交替來處理,所以他得把需要交接的工作都處理好。

  等到他處理得差不多,大半天又過去了,閻魔大人不忍心看他即將出發還困在這工作,便提議讓他提早下班。

  主要還是想放他去找阿保。

  這段時間鬼燈和阿保的事情幾乎所有人都看在眼裡,雖然沒有明說,但基本大家都是看好的,覺得兩人在一起也是時間的問題。

  鬼燈抱著一堆文件,走到閻魔大人桌旁,將東西擱在他的桌案上,桌上的東西都顛了顛,閻魔大人突然有點後悔,但看鬼燈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不由砸吧嘴,委屈道:「不要辜負老夫一片苦心,這趟出差說什麼也得好好表現才行哦,鬼燈君。」

  鬼燈偏頭看他,眸光冷冽:「我是出去工作的。」

  「就是知道你不懂變通才想在你臨行前點點你。」閻魔大人乖巧地給文件蓋了章,訥訥道。

  「這些文件需要今天都審核完,請加油干吧,閻魔大人,我會讓其他輔佐官盯好您的。」

  「真是魔鬼!」

  「我本來就是鬼。」

  鬼燈說完後瀟灑離去,留下滿頭大汗地奮力工作的閻魔大人。

  鬼燈確實有事要去找阿保,畢竟是去現世出差,著裝打扮上的確需要做些調整,她沒有經驗,想來可能亂了陣腳。

  他打算帶她去高天原看看。

  只不過到了廚房,卻被告知阿保下午的時候外出了,具體情況其他人也不太清楚,為此撲了空的鬼燈下意識去了趟眾合地獄,見了阿香,才知道阿保一個人到高天原去了。

  「她一個人去麼?」鬼燈問。

  阿香瞧著鬼燈依舊無懈可擊的樣子,捧著臉解釋道:「原本我是提議等下班一塊去的,但是不巧今天刑場那邊出了點事,她就自己去了呢。」

  鬼燈道了謝,正要離開,那頭阿香卻笑了笑:「阿拉,鬼燈大人是在擔心阿保小姐嗎?她雖然偶爾有點迷糊,但還是很能干的。」

  鬼燈沉默了片刻,才說:「其他地方不需要擔心,但是天國……」

  他沒有把話說明,阿香已經了然,她有些傷腦筋地點了點頭:「確實,畢竟天國有那位大人在呢。」

  以阿保的性格,太過善良且不太會拒絕人的話,如果碰到那人的話確實可能會吃虧,也不怪鬼燈會擔心。

  目送鬼燈匆匆離去後,阿香忽然想起,最近似乎很少在眾合地獄見到那人,但如果只是去高天原的話,也不一定會碰上的。

  希望如此吧。

  天國,高天原。

  阿保實在拿不准主意買什麼衣服,地獄的風格明顯和現世相差太多,所以她才想著來天國碰碰運氣,畢竟這邊的流行趨勢和現世比較接近。

  再來高天原,阿保心裡感慨頗多,曾經她也和別的男人來過這,但基本上都不歡而散,要麼就是為了討好別人去排長隊買熱門糕點之類的。

  現在她是為了自己而來的,過去的那些她已經徹底放下了。想到這,她萬分慶幸自己能遇到鬼燈,如果不是因為他,她現在沒准還困在渣男的死循環裡出不來。

  這種為了自己而活的感覺,真的很好!

  高天原一整條商業街什麼都有賣,地獄的特色,包括世界各地的特產也有,聽說整條商業街就是為了招攬外國游客而建的。

  街上東西太多,她怕挑花眼,便隨便進了一家理發店,坐下後理發師友好親切地詢問她需要做個什麼造型。

  阿保糾結了很久,看著冊子上的發型始終拿不定主意,恰巧上頭的電視機正好在播送現世天氣預報,阿保想了想便指了指女主播,終於下定決心,對理發師誠懇道:

  「麻煩您了,我想要一個像那位女主播那樣干練又清爽的造型!」

  理發師笑臉盈盈地打了個響指:「當然沒問題,那位主播很出名的哦,就是結婚了以後沒有再露面了,真可惜。」

  「我這循環播放的是她當年最後一次講解天氣預報的錄播哦。」

  「居然!」阿保十分驚訝地看著那名十分干練的女主播,突然有了主意——

  她會糾結,主要是因為團建那天晚上鬼燈向她提出的出差邀請,這並不是普通的出差,不止要隱藏地獄的身份,更要以特殊的身份在現世生活一個禮拜。

  至於那特殊身份……

  阿保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驀地紅了臉,好難為情。

  理發師手藝很好,很快就將女主播的清爽發型復刻到了她的頭上,看著滿地的頭發,她有些意外,才想起來自己的頭發許多年未修剪過了,平時也不會刻意披下來,不知不覺都這麼長了。

  這會理發師將她的長發修剪到齊腰的位置,還將她的劉海打薄了一些,頭發整體做了個微卷,最後用一枚漂亮簡約的白色發卡將一半的頭發別起,長發柔順地垂在胸前背後,看著既大方又淑女。

  「哎呀,這位客人真的太適合這樣的造型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電視裡跑出來的女主持呢。」理發師滿嘴誇贊,誇得阿保都不好意思了。

  阿保看看鏡子,靦腆地笑了笑:「我這個樣子,像是新婚妻子嗎?」

  「您已經結婚了呀?」理發師訝異。

  阿保有些不好意思,但沒否認。事實上,這次的特殊身份,就是作為鬼燈的「新婚妻子」,陪同他一道去現世做視察工作,順便調查日本近些年來婚姻狀況不和諧引發的死亡人數上升的原因。

  她拍拍自己的臉,但一顆心砰砰跳。

  自打知道出差的目的後,她一直都很興奮,白天送飯的時候都不敢和鬼燈對視了,她可是做夢都想嫁給他,雖說是假的婚姻,但她可以名正言順地跳過中間的步驟和他以新婚夫婦相處誒!

  做夢都不敢這麼想!

  出了理發店後她還有些飄飄然,感覺換了發型之後直接就能進入角色,哎呀,好害羞!

  在街上逛了有一會,她看到有家不錯的服裝店,又看看身上的衣服,於是便走了進去,想著讓導購小姐再推薦幾件符合現世太太的衣服。

  她都忍不住腦補起自己穿上那些衣服走在街上時的情形,一定很像個婚姻幸福的新婚太太!

  過了一會,她抱著幾身衣服開始犯難了。

  這幾件衣服都很合適,但是出差只有一周,她平時也穿不了這些衣服,都買的話不太現實,但她無法在這裡頭做取舍。

  導購小姐八面玲瓏,又把她跨到天上去,害得她心動得不行,本來就沒什麼主見,一時間在試衣鏡前糾結得不行。

  「要不然太太您還是全都買了吧,這幾件衣服真的很合適您。」一口一個太太,阿保都按不住自己蠢蠢欲動要掏錢包的手了!

  就在這時,後頭傳來一個輕柔的男音:「哦呀,這麼可愛的小姐可是陷入難題了?」

  阿保聞聲回過頭去,看清對方臉後忍不住後退幾步,滿臉警惕。

  來者是個……勉強算是個年輕男子,畢竟那聲音是那樣清脆溫柔。只是他的臉有些慘不忍睹,一邊的臉包著紗布,一只眼青紫的,還腫著,看著怪嚇人。

  「別緊張,我無意冒犯,只是看小姐您在這糾結了許久,想要幫忙而已。」那人走上前,想要和善地笑笑,但豬頭臉看得阿保心裡慌慌的。

  好在那人的態度算是不錯,說是來幫忙,就真的是來幫忙的,他指了指阿保手裡的綠色套裝裙說道:「我方才有留意小姐試穿的效果,覺得這套比較合適您哦,您想必也是更喜歡這套吧。」

  阿保愣了愣,她確實比較中意這套綠色的,剪裁和設計都比較簡約,沒想到這人居然注意到這種細節。

  看出她戒心下去了些,那男子又從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來一條米白色的絲巾,遞上前,和善地說道:「我覺得如果加上這個就更完美了。」

  阿保半信半疑,但還是沒有拒絕他的善意,決定試試看搭配,於是拿著那套綠色的裙子和絲巾一起進了更衣室。

  再出來時,她看到那男子眼睛都亮了,忍不住上前要拉她的手,嚇得她連連後退,那男子卻是不甚在意地笑著,甚至毫不吝嗇地瘋狂誇贊:「哎呀小姐真的很適合,不對,是這套衣服真的很適合小姐您呢,穿上身就像是春天發芽的嫩綠的桃葉,充滿活力又生機勃勃。」

  阿保被誇得臉都紅了,這人油腔滑舌的,但沒有人會不喜歡被誇,她平時被誇得少了,這會忍不住有些不自信:「真的嗎?」

  「那當然啦,小姐是我見過最適合綠色的人了!」

  阿保拉了拉脖子上的絲巾,轉身看看鏡子,不得不說,絲巾一加上,整體更加協調端莊了,就像是電視上的那個滿臉幸福的女主播。

  阿保決定聽他的,把這套買下來,結果剛換下衣服要去結賬,卻被告知已經有人買了單,她十分意外,卻在店門口看到了那名身穿白色大褂的男人。

  怎麼說呢,雖然衣著品味很……呃,獨特,臉也被打成了豬頭臉,但是他的聲音,還有豬頭臉下那雙狹長的眸子,讓她感覺有些熟悉的親切感。

  她連忙提著袋子衝上前:「這怎麼行,你我又不認識,怎麼好讓你破費,我必須得把錢還你。」

  「不,我只是做了一個男人應該做的事,看到美好的事物,錢財不過是身外物,最重要的是守護眼前的美好。」那人笑著道。

  對方頂著一張豬頭臉說著調情的話十分違和,如果不是他確實心地不壞,阿保真的想立馬就跑了。

  在阿保的執著下,那人終於是讓了一步,沒收錢,卻希望借此機會和阿保坐下喝杯茶。

  雖然很冒犯,但阿保還是想著先穩住對方,再借機把錢還回去,畢竟這一套衣服價值不菲,她沒法心安理得地接受陌生人的好意。

  附近很多店面,基本都是情侶來的,阿保覺得別扭,想著快點把錢還回去趕緊走。

  可對方完全不在意,說的話也十分沒有邊界感:「能跟像您這樣的美麗小姐一塊喝茶,真是我的榮幸,不知道我能不能知道您的名字呢?」

  阿保想著敷衍他,便隨口掐了個名字:「我叫阿船。」

  「多麼樸實無華的名字,配得上您。」那人絮絮不止,又賣弄起文才來,說起名字的淵源,一套一套的,阿保根本沒心思聽。

  那人卻也不在意阿保的不耐煩,嗓音溫柔地說:「知道嗎,日本現存的姓氏有十四萬個,而在我的故鄉,中國……」

  他說起故事來很有水平,簡練有趣的描述,便將過去的異聞趣事生動地講述給她聽,阿保本來沒心思聽,後來都忍不住聽入迷了,對方確實相當博學多識,甚至融會貫通。

  如果不是時不時說兩句令人下頭的下流的話,他能是個很好的說書先生,只不過阿保確實沒有時間再跟他耗下去了。

  阿保最後還是把錢塞了過去,對方沒有拒絕,見她要走,也不阻攔,只是頗為失望地說:「我下次還能有機會和您一起約會嗎?」

  阿保下意識想要拒絕,卻有些心軟說不了狠話,最後道:「我已經有先生了,和您見面不合適,很感謝您今日的幫助。」

  那人想要撐著腦袋,卻牽動到了臉上傷,疼得一陣子牙咧嘴,最後還是有些惋惜地嘆了口氣:「真遺憾,不過沒關系,等阿船小姐你什麼時候離婚了再來找我吧。」

  阿保忍住了拿水潑他的衝動,皮笑肉不笑地說:「不會有那個機會的,再見。」

  出來街上,阿保仍是覺得莫名其妙。

  那人不過是聲音溫柔了點,博學了點,眼睛像鬼燈大人……等等!

  那個人的眼睛!

  阿保恍然大悟。

  沒錯,那雙眼睛她就說怎麼那麼眼熟呢,原來是她睹物思人啊。

  阿保自己在那分析個半天,身邊來了人也沒注意到,直到對方開口叫她,她才嚇了一跳,往旁邊看去,滿臉驚愕:「鬼燈大人?」

  對上眼的一瞬,鬼燈突然皺眉嚴肅喊道:「大O惠!不,現在應該叫寶O惠。」

  阿保眨眨眼,疑惑地歪了歪腦袋。

  鬼燈垂眸看著她,將她今天的變化看在眼裡。他本來還放心不過地獄那幾個給她出謀劃策的人,現在看還是她自己的審美靠譜些。

  上回那藝伎妝扮倒也不是不好,只是難免多了些風塵味,她本來就是心思純粹的人,還是簡約大方點更適合她。

  「您怎麼會在這?」總不會是來找她的吧?阿保美美地想著,忍不住絞起了手指,眼裡波光瀲灩。

  鬼燈的目光始終在她身上,沒有錯過她臉上溫柔的笑。而後他承認:「我是來找你的。」

  阿保覺得天都是粉色的了。

  她紅著臉,低著頭扭捏了起來:「您,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鬼燈沉靜地說明來意,阿保卻沉浸在他說來找自己時那美妙的氣氛中,她羞澀道:「還有時間,鬼燈大人要不要跟我逛逛呢,我只有有一家很好吃的店。」

  鬼燈點頭:「也好,我也許久沒有在外用過餐了。」

  兩人走在街道上,阿保鼓起勇氣走到他身邊,與他並肩走著,忽然有些羞澀地撥了撥自己的頭發,低聲喊了喊他:「鬼燈大人。」

  鬼燈側目垂眸看去,她玩著自己的一縷發,眼睫毛撲閃著,又忍不住抬頭痴痴地看向他:「您說,阿保現在這個樣子……好不好看呀?」

  「好看,很適合你。」鬼燈給出中肯的回復。

  阿保心下都軟了,追問:「那您說,我現在這個樣子,像不像沉浸在美滿婚姻裡的妻子呢?」

  「……」

  鬼燈停下腳步,審視起她來,目光沒有錯過她臉上的緋紅,霞光將她整個人照得柔和。

  許久,他才開口:「阿保小姐,一定會是個幸福的妻子。」

  ……

  #


第31章 他的過去

  #1

  午夜時分。

  鬼燈提早了一些出門,剛到殿外就遇到了不少來送行的獄卒,仔細一看,前頭被圍在裡頭的正是阿保。

  只是出個差,搞得像是送女兒出嫁似的,鬼燈走上前,阿保見了他,笑得明媚,一邊揮手:「晚上好啊,鬼燈大人!」

  眾人很識趣地退去,給兩人挪場地。

  兩人都穿著現世的服裝,阿保穿上了新買的綠色套裝裙,整個人氣質十分溫柔端莊,像是出身優越的大戶人家的小姐。鬼燈沒少聽說這陣子其他人對她這次造型的評價。

  他自己則是穿了一身中規中矩、合身的西裝,只是他又跑了趟上回出差前去的理發店,弄了同款的男主播發型,現下兩人都清清爽爽的,和周圍地獄的風景十分格格不入。

  鬼燈這才看到一旁有個小山似的包裹,上次出遠門回來,她也是利索地背著它,不用想大概也能猜到裡頭裝了什麼。

  他打過招呼走到她跟前,看著那包裹,提醒道:「很抱歉沒有提前告知你,這趟出差須得簡便出行,再者,現世的物資十分豐富,不需要特准備什麼的。」

  「現世也有好吃的食髓鳥蛋嗎?」她有些傷腦筋地蹲下拆開包裹,露出裡頭一堆的極品食材,饒是鬼燈都沉默了。

  「我是聽說您要到現世的公司上班,這才想著多帶些食材給您准備每日的便當,也不知道現世的食材您吃著會不會不習慣……」她嘆了口氣。

  鬼燈也跟著蹲下,幫著把那一大包的東西收了起來,面上沒有變化,心裡卻是激動的:「這些東西雖然無法全都帶到現世,但是回來了也是一樣能享用的。」

  阿保點點頭:「那我可以挑幾樣好帶的嗎?」

  「那當然。」

  鬼燈對吃的一事十分講究,而阿保對做吃的十分講究,兩人立刻在這方面達成了共識。

  從地獄去現世有不少出行方式,但鬼燈一般選擇乘坐朧車,還是趁人都在休息的午夜時分出發,比較不容易惹人注目。

  大部分來現世出差的獄卒都是這麼個套路,所以不怪大半夜不睡覺在街上游蕩的人撞見點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鬼燈坐在朧車上,一邊看著文件,一邊跟阿保聊起午夜怪談,阿保對這些很感興趣,一邊感嘆鬼燈的知識儲備,他講故事的本事也是沒得說的。

  「所以裂口女是真的存在的嗎?」阿保眨巴著大眼問。

  聞言鬼燈放下手中的文件,看向聽得十分專注的阿保,解釋道:「是存在的,而且是由人類變成的妖怪,大體上和怪談上差不多,會在路上埋伏對小孩子出手。」

  阿保皺眉:「為什麼非得對小孩子下手?」

  「也不是指針對小孩,只是她喜歡在學校附近游蕩,大概那樣比較好尋找目標吧,如果是在午夜深巷中的話,遇到hentai流浪漢的概率會比較大,那時候她應該考慮的是自己的人身安全。」

  「斯……」阿保想了想,搖了搖頭,「但是針對小孩子有點卑鄙。」

  鬼燈整理起了文件,慢條斯理道:「在傳聞鬧得沸沸揚揚的時候,短時間激增了不少亡者,還是幼童,我們接到太多投訴,所以哪怕她是現世的妖怪,我們也必須把她引到地獄去。」

  「所以她現在在地獄啊。」阿保替小孩子們松了口氣。

  「是的,但現世的妖怪不在地獄的管轄範圍,所以她正在鴉天狗警察局服刑,據說刑期是三百年。」

  阿保不由擔心:「那她出去以後要是變本加厲再逮著人不放呢?」

  鬼燈滿臉坦然:「再去抓一次就得了,也並不是什麼費力的事兒。」

  阿保若有所思,然後品出了不對勁:「聽上去裂口女是您抓的?」

  鬼燈抬眸,一本正經:「當時剛好在考察,順手幫了個忙。」

  阿保對鬼燈的能力完全不懷疑,所謂的順手,可能真的就只是順手,那令人膽寒的都市怪談,就這麼被「順手」拘捕了。

  她眼睛亮晶晶的,滿臉的崇拜和尊敬:「鬼燈大人可真厲害。」

  「沒有的事。」他一如既往謙遜。

  畢竟在他的認知裡,那的確算不上什麼特別的。

  路途遙遠,鬼燈怕她無聊,收起公文後便跟她說起其他怪談來,一路下來,阿保除了了解到那些為人津津樂道的傳聞背後的真相,也對鬼燈有了新的認知。

  基本上只要是閻魔殿的人在提到鬼燈的時候就沒有不感嘆他的才能和手腕的,她也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會和那些傳聞牽扯這麼深,有些甚至是他「一手促成」的。

  能流傳下來的故事固然精彩,但在故事裡的他又是那樣聰明機智的,和平時埋頭工作的他完全不一樣。

  「那鬼燈大人活著的時候是怎樣的呢?」阿保只知道他曾是孤兒,其他的事一無所知,她真的很想知道他更多的事情。

  鬼燈抬眸默不作聲地掃過去,她正捧著臉滿臉認真地看著他,心思都寫在了臉上,十分好懂。

  而後,他將自己被村民祭天的過去告訴了她。聽完她心疼得臉色都蒼白了,眼眶紅紅的,隱約有淚光在打轉著:「對不起,鬼燈大人,我不該問的。」

  「不,那段故事沒什麼好介懷的,你不必自責。」畢竟有仇他都是當場就報了的,當時對村民的詛咒他都實現了,他一直都是個活在當下的坦坦蕩蕩的人。

  「可是,您才那麼小,那些人居然卑鄙到欺負你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真的太過分了,帶入了自己真的好窒息,那種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感覺真的好無助。」她忍著不哭出來,實在是心疼得整個人渾身難受。

  鬼燈將她的真實反映看在眼裡。

  說實話,他並不在乎自己是怎麼死的,但她說的正好是他內心所芥蒂的,那些人因為他的出身而這般隨意怠慢他,也是因此他才不惜花費那麼多心力和時間把那些人都揪出來一一報復。

  鬼燈遞過去手帕,阿保低頭又道歉,接過來抹著淚。

  其實鬼燈對心思敏感的人從來都是不理解的,他不懂一個人可以為另外一個毫不相干的人落淚難過,除了不理解,更多的是一種敬畏,這些人通常都非常善良,就是經常會被人利用。

  阿保的過去就是如此。

  他也想過,讓一個善良到軟弱的人堅強起來,告訴她現實,讓她看清險惡的社會,可是有的人天生就是對周圍的一切懷有仁慈之心,就好像發光發熱的太陽總能平等慷慨地照亮每個角落那般。

  這樣下去也沒什麼可指摘的,與其讓他們希望破滅,痛恨一切,倒不如像這樣積極樂觀地活著。有些人,天生就是應該活在日光下,哪怕是一個笑容都能為他人送去溫暖,至少阿保就是這樣的人。

  所以在這點上,他選擇和她的家人站到一個立場,比起讓她知曉自己的過去,不如什麼也不知道,每天快快樂樂的。

  阿保並不知道他內心所想,只是在心裡打定主意,她要讓鬼燈大人獲得幸福!

  這麼多年他一個人一定也很孤單吧。

  沒關系,她會努力的,讓她來成為他的家人!

  想到這,她偷偷望了過去,對上那張冷峻的帥臉,心裡一下子就軟了,現在這樣,算不算是關系更進一步了呢?

  畢竟是他主動找她來扮演新婚妻子的耶!

  ……

  到達指定的地方,茄子的堂哥絲瓜,便是這輛朧車,出聲提醒鬼燈。

  鬼燈從公文裡抬起頭來,看向縮在角落裡睡著的阿保,她身上還蓋著鬼燈的西服外套,當下揭開簾子,冷風灌了進來,鬼燈回頭看了眼,還是把簾子放了下來。

  上車前他們便服下了暫時維持人形態的藥物,藥效很好,就是副作用有點大,半途中阿保便抵擋不住睡過去了,他則是一路頂著倦意,臉上表情十分核善。

  終點就在他為了出差暫時租下的那棟公寓的頂樓,在這著陸總*比在地面隨時擔心被人發現要好得多。

  「鬼燈大人,地點不對麼?」絲瓜問。

  「不,麻煩您稍等我一會。」

  聽著裡頭傳來鬼燈的聲音,絲瓜不疑有他,一口應下。

  沒有太久,絲瓜便聽到了肚子裡頭的動靜,隨後就見鬼燈抱著阿保,動作輕緩地下了車,她身上罩了件很大的西裝外套,幾乎把她整個人都包進去。

  絲瓜紅著臉笑了笑:「鬼燈大人真溫柔呢。」

  鬼燈垂眸看了眼懷裡的阿保,抬頭朝絲瓜道:「別打趣我了,您快些回去吧,一會天該亮了。」

  絲瓜笑著離去,想著一會回去taxi行跟其他同行講講這一路鬼燈大人對待女伴有多溫柔,和傳聞中那嚴酷雷厲風行的形像完全不一樣。

  阿保睡得很熟,鬼燈仍是加快了腳步從頂樓下去,並找到租住的公寓,然後把她安置在房間的大床上。

  現世的公寓很方便,家具也十分齊全,他特地租了個兩房,還把最大的房間留出來給她。

  躺在柔軟的床上,阿保無意識地哼了聲,翻了個身,滿足地睡去。

  鬼燈則是揉了揉眉心,事實上他也飽受著藥物副作用的折磨,但天快亮了,他一會還要出門上班,基本沒有多少時間休息。

  輕輕帶上門,鬼燈想了想還是轉身去了廚房。他通常不下廚,一旦下廚必須准備充分,不過現在也沒必要那麼講究了,只是做個早餐而已。

  ……

  阿保醒來時天已經亮了,因為藥效她這一覺睡得很踏實,本來出發前她還擔心自己睡不慣現世的床還想著把被褥那些帶過來,現在想想根本就是多余的。

  她有些迷茫地看看四周陌生的擺設,有些好奇現世的裝修和地獄的完全不一樣,看上去很干淨便利的樣子。

  地獄占地大,閻魔殿的宿舍自然很寬敞。這公寓倒是小小的,但裡裡外外卻很有生活氣息。

  走到外頭,找了一圈都沒看到鬼燈,只看到餐廳留下的餐食和一張紙條。

  上面提醒她因為藥效要注意休息,另外就是他自己下廚做了吃的。

  阿保頓時有些氣餒,又懊惱自己第一天就睡過頭,還讓鬼燈通宵做了飯。

  她揭開了罩子,頓時一道金光閃過,阿保差點被刺瞎,回過神來,她看著桌上那堪比國宴的……早餐,瞬間無地自容。

  鬼燈大人的手藝!

  怎麼能這麼好!

  一共三菜一湯,率先入目的是金魚草刺身,一片片地碼好擺在講究精致、還散發著凌冽冷氣的龍型冰雕上,就是最樸素的蛋炒飯都散發著金黃色光,飯粒顆顆飽滿,每一顆都十分入味的樣子。

  她敗了。

  她的廚藝還有有得磨煉。

  阿保用了很久才哄好自己,重新振作起來,剛坐下就看到一邊放著的一個小盒子,上面還貼了一張紙條。

  她拿起來一看,發現是一部手機,紙條上沒說別的,讓她有事可以用手機聯系他。

  也是巧,她剛拿起來,手機忽然震了一下,她差點沒拿穩,低頭一瞧,發現是鬼燈發來的慰問信息。

  阿保感動的不行,顫抖著手輸入回信,卻笨拙地輸錯了好幾次,折騰了好一會,又反反復復檢查錯別字和語法,這才慎重地發了過去。

  在阿保過去的人生中,從來沒有異性給她送過東西,唯有鬼燈,送了她和服,又送了手機。

  說不感動都是在騙人。

  另一邊,鬼燈收到了阿保的消息,點開一看,密密麻麻的文字有些扎眼。

  但他素來習慣看公文,很快便把她那長達千字的小作文一般的感謝信看完了,她的文筆居然還不錯,除了有些措辭太過謹慎外,基本挑不出任何問題。

  她看著也像是班級裡戴著厚厚眼鏡,次次考試第一,被班上調皮壞學生捉弄使喚,卻一點也不生氣的好班長。

  突然鬼燈覺得把她安插在後廚工作有點屈才了。

  她沒准還蠻適合處理文書工作的。

  ……

  #


第32章 阿保的小九九

  #1

  現世。

  阿保在來現世以前做過有關家庭主婦的調查,關於如何開展工作她還是有點頭緒的。

  她現在的身份是加加知先生的新婚太太,和鬼燈一樣她還給自己起了個符合時代的洋氣名字——寺保子,為此還得了鬼燈的贊許。

  兩人在一塊在鄉下長大,結束學業後沒多久就順理成章地結婚,因為丈夫工作緣故而搬到這座城市來生活。

  鬼燈是個深思熟慮的人,選的這這個區域也是有講究的,附近的住戶基本都是有自己家庭的,且離婚率,婚內犯罪率等等都是附近小區最高。

  阿保起床後便按照計劃,將房子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然後動手做了點小點心,之後便提著裝了小餅干的籃子給附近的住戶送喬遷禮。

  這些事就算不是扮演主婦,她在地獄也會做的,所以做起來十分得心應手。

  她本來還有些忐忑不知道怎麼跟這個時代的人聊天接觸,沒想到開門的太太們人都很好,在聽說她的來意後都很友善地收下了禮物,有的還邀請她到家裡坐坐。

  這倒是令人意外的展開。

  住在樓下的寺田太太是個結婚多載的老練主婦,為人十分熱情好客,不僅邀請阿保一塊熟悉周圍環境,還拉著她認識了一大幫主婦。

  阿保才知道原來這裡的主婦們有一個超市打折群,裡頭有很多關於附近超市的最新打折信息,由分散的多個主婦管理的。

  主婦們雖然平時要忙家裡的事,但基本下午都會抽出時間來聚一聚,這會阿保就跟著寺田太太認了一圈人,混了個臉熟。

  她本人也喜歡跟不同的人打交道,當時鬼燈表明工作任務後,她便想著自己也能出一份力,這才十分積極地融入到主婦團體裡。

  寺田太太家。

  「寺保子桑可真是年輕啊,畢業了就結婚了吧?看到你這樣,讓我忍不住想起自己剛結婚的時候了,年輕就是好啊,看上去狀態都不一樣……」

  太太們投來打趣的目光,寺田太太也笑得合不攏嘴:「我家那位,年輕談戀愛的時候啊,說是和我分開一會就渾身難受,現在每天巴不得不回家,說是看了我這張黃臉就受不了。」

  其他太太也附和,說起自家老頭子在婚後是怎麼不著調的,

  阿保愣住,但看太太們都笑著,她卻笑不出來,寺田太太看出她的錯愕,拍拍她的肩膀道:「別緊張,這些話聽聽就算啦,你還年輕,正是跟跟老公蜜裡調油的時候。」

  阿保有些不安:「太太們跟丈夫們結婚多久了?」

  其他太太相視一笑,有說五年的,也有十多年的,看上去有種對婚姻無所謂的松弛感。

  生活在地獄裡的人對時間的流逝反而沒那麼敏感,眨眼過去就是數十年數百年,日子一樣過。

  而現世,只是寥寥幾年,生活就變了味,朝夕相處的丈夫也能變心。

  阿保有點難受,畢竟她所憧憬的婚姻不是這樣的,她所設想的未來和婚後生活應該是一天比一天幸福美滿。

  太太們看到新婚不久的年輕太太被震懾到,加上這年輕可人的小姑娘確實滿臉幸福的樣子,紛紛有些不忍心,止不住說起寬慰的話來。

  「趁現在年輕就好好享受,未來的日子還長著呢,會遇到什麼也不稀奇,最重要的是自己過得舒服咯。」寺田太太道。

  阿保似懂非懂地點頭。

  想了想她決定趁現在多打聽些事:「太太們的丈夫都是怎樣的人呢?」

  寺田太太笑道:「我老公是個科長,干了這麼多年從沒有升上去過,每天說的最多的就是工作忙,公司再忙能不回家?」

  阿保點點頭,一旁的太太說起自己家裡那位:「我丈夫工作十多年了還是個不起眼的芝麻小職員,每天回家都是一身酒氣地抱怨上司給他穿小鞋,自己在外面受了氣,回來還要遷怒我跟孩子,一家子都不安寧。」

  「就是就是,我家那位也是,在外面話都說不利索,回到家指著我鼻子說話不知多囂張,也就欺負我在家看他眼色了。」

  阿保靜靜地聽著太太們的抱怨,有些揪心,想不到大家婚後生活都一地雞毛。

  後來,也不知道是誰開了個頭,不少太太聊開了,也不忌諱地說起自己丈夫出軌的事。

  阿保聽得瞠目結舌,那邊的太太還在持續輸出:「每天說是應酬,其實睡了一個又一個,說是只喝酒,但是每次回來身上的香水味和口紅印都不一樣,真當我是瞎的。」

  「我家小孩已經大學畢業能獨立了,我現在只想著等我家那口子什麼時候死了,我好拿著他的退休金過自己的生活。」

  「你別說,上個月城野太太的丈夫在出差時出意外死了,在葬禮上她拿到保險公司天價賠償金的時候都差點沒憋住笑出來,我都看到了,她現在春風得意,過得可好了,熬了三十五年也是熬出頭了。」

  阿保驚掉了下巴,這是可以說的嗎?

  太太們持續了一陣,平時各個都要操持家務還要看丈夫臉色,難免心裡怨氣大了些,而每天也就只有這個時候能隨心地跟志同道合的主婦們發泄發泄,也就沒有顧忌那麼多,畢竟回去後還要一門心思照顧家裡人。

  阿保夾在中間,說實話她無法想像這些充滿戾氣的太太平時在家都是什麼狀態。

  她算是對婚姻有了新的認知。

  太太們看她一個小年輕被唬住,又見她滿臉青春對生活還有奔頭的樣子,紛紛過來拉著她語重心長地勸著:「你也別害怕,男人嘛,橫豎這一兩年都會裝裝樣子的,但是如果把一輩子都投注在男人身上那就太可悲了。」

  阿保問不出口離婚的事,畢竟這些太太雖然抱怨著老公,但每個人又確實實在地為家庭而活,她們都是全職太太,早早和社會脫節,能抓住的也就只有手中的,她能理解太太們的無奈和對現實的妥協。

  哪怕丈夫不停出軌或者家暴,她們只能拼命地忍耐,告訴自己熬出頭就勝利了。

  但那樣的日子未免太過壓抑,醒來就是一片黑暗,毫無盼頭的人生,阿保根本無法想像。

  其他人看阿保被唬住,多少有些後悔自己抱怨得太過了,人家新婚燕爾,她們上趕著倒苦水,把人家沉浸在蜜月期的小太太給嚇得面無血色了。

  太太們愧疚地拉著阿保安慰了好一陣,但又實在說不出男人是好東西的胡話,便揭過去,問起阿保丈夫的事來。

  阿保也是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她們說的丈夫是鬼燈,臉上不禁一紅,扭捏害羞起來。

  「看看,年輕就是好啊,你家老公肯定離不開你。」太太們打趣道,阿保臉上更紅。

  結了婚的太太特別能八卦,又都是有經驗的過來人,看阿保放不開還十分熱絡地要分享一些經驗……

  阿保聽著那些虎狼之詞,臉紅得要滴血,太太們哪能放過這麼有趣的新人,一股腦地跟阿保灌輸有的沒的,最後阿保找借口溜的時候整個人都燒冒煙了。

  想不到現世的太太居然懂這麼多,也放得這麼開,放她以前的年代,不,就是現在的地獄也根本不敢想像!

  她覺得剛剛被太太摸到的手臂麻麻的,那時候太太一邊摸一邊說,她家那位就好綁東西那口,每次她身上都要留許多紅印子……

  轟!

  阿保就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她捧著臉,走快兩步,企圖用風吹掉臉上的燥熱。

  果然還是太快了,一上來直接略過戀愛就結婚的話,真的讓人很難為情。

  下午買菜的時候,阿保考慮再三,還是給鬼燈傳了簡訊,問他晚上想吃什麼。

  鬼燈那邊很快就回了消息,說是不挑食隨她發揮,阿保得了令便提著籃子在超市裡跟太太們搶購打折商品去了。

  充實的白天過去,晚上七點半的時候,鬼燈回到家,不必說,這個點擠電車下班的人必然一身班味,而鬼燈昨晚沒休息好,滿臉的死氣別說是阿保,就是他的上司也不敢靠近。

  鬼燈並未察覺自己此刻表情有多可怕,阿保放下手裡的東西,小跑著去玄關接人,臉上的笑容和聲音裡都是滿滿的元氣:

  「你回來啦!」

  鬼燈看著系著圍裙,臉上白裡透紅的阿保,點了點頭,其實心裡卻止不住想,難怪同事聽說他有個可愛的新婚妻子後,打趣說這時候回家的感覺很幸福。

  這原來就是家嗎?

  阿保催促著他去浴室洗澡,一邊囑咐:「衣服浴巾那些我都放在浴室裡的架子上了,哦,水也放好了,你看看燙不燙,要是燙了可以摻點冷水再洗,對了,換下來的衣服放一旁的衣簍子就行,要是認不出可以叫我,我已經把飯菜都准備好了,等你洗完澡就能吃了……」

  鬼燈只能看到她喋喋不休,一張一合的小嘴,來不及說什麼便被她推進浴室。

  鬼燈站在浴室裡,看看自己身上的裝束,想了想還是沒有駁了她的一片心意,乖乖地洗澡去了。

  他素來習慣獨來獨往,就是住的地方也十分僻靜,出差時更是一個人,從未想過有天自己下班能被另外一個人圍著。

  這種感覺很新奇,也有點微妙。

  他簡單清理了身上,便抬腳邁進了浴缸,坐在熱水中,只覺得今日的疲憊都舒緩了。

  他算是理解了同事的揶揄,確實,結婚後家裡有個為自己忙前忙後,像個勤勞小蜜蜂一樣的小妻子,感覺還不賴。

  他個子高,浴缸不算大,他的腿少不了要彎曲,他靠著浴缸邊緣,瞧見了架子上的衣服和一整個浴室的東西。

  他很想說,他們只是來住一個禮拜,算是公務,根本不必要做這麼多,但是她總是事無巨細地照顧身邊每一個人。

  鬼燈這次泡了有二十分鐘,幾乎舒服得要睡過去,畢竟從昨晚到現在他都沒好好合過眼休息,直到門口傳來阿保有些擔心的聲音,鬼燈這才起身,大步邁出浴缸。

  見鬼燈帶著一身濕氣出來,阿保抱著毛巾圍了上去,鬼燈看她支支吾吾,當即率先拿過毛巾自顧自地擦拭起了頭發。

  他沒有看到,阿保懊惱地在他身後癟了癟嘴,恨自己不爭氣。

  吹干頭發,鬼燈穿著一身黑色的絲質睡衣在阿保的指引下入了座,阿保獻寶似的把飯菜掀開給他看。

  阿保的手藝自然沒話說,這一頓飯光是賣相就知道她到底費了多少心思。

  沒有人會全心全意對別人好,但阿保就是這種人,她待人的親切程度真就是掏心掏肺的級別。

  可以看得出來她已經相當「入鄉隨俗」了,這一桌菜都是現世的特色,色香味俱佳。就算是鬼燈也免不了被這種無微不至的照顧所感化。

  「辛苦你了,阿保……不,寺保子。」鬼燈改了下稱呼。

  阿保一愣,隨即臉紅嗔怪道:「都是我該做的啦,阿、阿娜達……」

  鬼燈對這個稱呼倒是無所謂,那頭阿保已經扭成了麻花,心猿意馬地捧著小碗,飯都沒心思吃了。

  吃飯間,鬼燈詢問她今日都做了什麼。

  阿保把跟太太打聽到的事情都說了一遍,當然,涉及閨房那檔子事她沒敢說也沒臉說,她臉皮薄,光是回想都不好意思了。

  鬼燈聽著她的復述,知道她是用了心去辦事的,由衷地誇贊她心細又認真,阿保受寵若驚地推脫。

  那頭鬼燈聽完後,沉思片刻,便問:「關於那些太太說的,寺保子你是怎麼想的?」

  聞言阿保怔住,而後陷入思考,說實話,太太們對婚姻過於負面的看法多少也有些影響到她,但她們是不幸婚姻的經歷者,她作為外人沒什麼可評判指摘的,只能就自己的感受發表看法。

  阿保老實道:「現世的人和地獄的人好不一樣,在我的故鄉,也有過家庭不和諧的人,但都沒有這邊的這麼惡劣,也可能是我見識的人少了,我覺得太太們說的讓我感到害怕和可惜。」

  鬼燈:「可怕和可惜什麼?」

  阿保:「可怕在不想自己的婚後生活也變成這樣,可惜在一段明明美好的關系卻演變成彼此厭惡和猜忌。」

  這倒是個讓她學習的機會,鬼燈便道:「你說得不錯,其實你所接觸到的不過是社會現實下的一個縮影,像這樣的陰暗面在地獄也是有不少的,所以以最大的惡意揣測接近你的人也是情有可原的。」

  阿保回味著鬼燈說的話,卻有些提不起精神來。

  看她露出興致下去了,鬼燈也不著急,她天性如此,也不必糾正什麼,只是得讓她知道社會並非她所設想的那麼簡單,並不是所有人都像她想像中那麼善良。

  哪怕曾經愛入骨髓的人,隨著時間的推移,也會變心,到最後兩看相厭,終成怨偶。

  他也沒想過過早讓她接觸這些,不過現下接觸了也無妨,算是打預防針了。

  「那……」糾結了一會,阿保放下筷子,忽然開口。

  鬼燈抬眸看她,就見她有些支支吾吾地問:「男人真的都像太太們說的那樣嗎?結婚前費盡心思,婚後就顯出原形,對已經得到的人完全不珍惜。」

  鬼燈沒有急著回答,反問道:「那寺保子你覺得你過去遇到的男人是怎樣的呢?」

  突然又被cue情史的阿保臉上燒了起來,但他問的認真,她也只能硬著頭皮回答:「當時腦子一熱,在街上被搭訕或者收過幾次幫助就稀裡糊塗在一起了……」

  說著她忽然眼睛一亮,恍然大悟:「在一起之後那些人立馬就露出真面目了,跟之前完全不一樣!男人原來都這樣嗎?」

  「……」

  鬼燈覺得她成長和悟性都有待提升,不過暫時讓他這麼理解倒也沒問題,至少對男人能多些戒心,下次不會再因為隨便的挑撥而跟別人走了。

  「那鬼燈大人,不,阿娜達也是這樣的人嗎?」阿保歪著腦袋,似乎想不通,「可是我覺得您一直都是個表裡如一的人,不像那些人會虛偽地掩飾自己的內心。」

  鬼燈不置可否。

  那頭阿保腦補上了,可無論怎麼想,都想不到鬼燈頂著那樣一張面無表情的臉用花言巧語哄人開心,他這人看著就是獨來獨往的,完全想像不到他費心思騙女人的場面。

  「不行,完全想像不到您做壞事的樣子,您和那些人不一樣,您一定不會做那些坑蒙拐騙的勾當的。」

  鬼燈看著她,突然覺得不為自己辯解也挺好的。

  橫豎他也不圖她什麼,讓她留點對人性的希望也好。

  ……

  吃過飯後,阿保愉快地收拾了起來,鬼燈坐在客廳沙發上,旁邊還擺了報紙之類的東西,問起來,阿保只說是太太們教她的。

  現世的男人在家無所事事的話,就給他准備些消遣的東西。

  收拾完以後,阿保也沒閑著,切了個果盤,看鬼燈在處理文書工作,便笑著提議給他按摩,還說是太太教的。

  鬼燈一向是個勇於嘗試的人,便放心讓她在自己肩上按壓了起來。

  起初她十分熱切地和他說話,後來看他專心於工作便也就不開口了,集中注意給他按摩放松。

  鬼燈心裡卻想,原來娶了個持家賢惠的妻子大概就是這種感覺了。

  在公司的時候,他沒少聽同事抱怨家裡妻子的事情,經常是能聽到單方面輸出的惡意,溝通少且計較多的話,確實容易把生活過的一地雞毛,每個人的生活總有自己不如意的地方,誰都不肯遷就誰,自然矛盾越來越大。

  但那些似乎並不存在於阿保身上。

  她總是能量滿滿的,他也曾想過,像這樣單方面付出的生活,她能經受幾年,十年二十年?

  但聯系到她的出身,這樣的疑問毫無意義,畢竟她已經被養成了這樣的性格,無疑各方面都是自洽的了,要不然他也不會費盡心思想讓她自己獨立起來。

  晚上睡覺前,阿保敲響了鬼燈的房門。

  開門後,看到抱著枕頭,散著頭發,穿著同款情侶睡衣的阿保滿眼期盼又羞澀地躲在門後,鬼燈知道自己這些天的努力都白費了。

  「我有點睡不著,想問能不能跟您一起睡……我,我會乖乖的,也不會吵到你的。」

  面對鬼燈的審視,她紅著臉低下頭去,把枕頭抱得緊緊的。

  她的臉紅得都要滴血了,她做足了心理准備才來敲這個門的,要是被拒絕的話她都要無地自容了。

  「抱歉,今晚可能要讓你失望了。」鬼燈開口道。

  阿保這才注意到鬼燈換回了西裝,一副外出的打扮,她頓時心中警鐘大響。

  糟了,這還只是假結婚鬼燈大人就已經以工作為由逃避家庭了,寺田太太的老公最起碼頭三年都是在家過的!

  看她臉上風雲變幻,鬼燈解釋:「我忘了跟你說,其實晚上我得回地獄處理工作,以往的出差都是如此,不然依靠閻魔大人的話是根本處理不完的。」

  阿保灰溜溜地回了房,聽著外頭玄關的門關上,紅著臉把自己丟進了被窩裡,羞臊得不行。

  啊呀,失敗了,還以為剛剛作戰能成功呢。

  太丟人了。

  其實阿保出差也是帶了自己的小九九的。

  ……

  #


第33章 阿保做噩夢

  #1

  地獄。

  回到閻魔殿後,鬼燈剛一踏進殿內便見閻魔大人和小野篁正有條不紊地工作中,閻魔大人也沒有偷懶,看起來挺像那麼回事。

  兩人聽到腳步聲後抬頭便見是鬼燈,都有些意外,特別是閻魔大人:「哎呀鬼燈君你怎麼就回來了?阿保小姐呢?」

  鬼燈想起臨行前阿保那滿臉委屈的樣子,面無表情道:「這會應該是睡著了吧。」

  畢竟回地獄挺費時,一來一回得好幾個小時。

  「居然把阿保小姐一個人丟在人生地不熟的現世,鬼燈君你也真是太狠心了,阿保小姐好可憐。」閻魔大人忍不住要說兩句。

  鬼燈瞥了眼確實有好好工作的閻魔大人,難得挑不出錯便也不找他麻煩,隨後轉向小野篁:「今天還順利嗎?」

  小野篁笑著打趣:「鬼燈大人您就放心去現世工作吧,我們幾個輔佐官才剛對接過,這些天我們輪流來,不要緊的哦。」

  「我也有好好工作,你也不要跑來跑去的,好好完成那邊的工作再回來,阿保小姐那邊也最好去道個歉,真是的,當時跟人家家裡人好好保證過,現在卻把人一個人丟下。」閻魔大人又道。

  鬼燈一個眼刀過去,那頭說教說上癮的閻魔大人立馬噤聲。

  他走到小野篁身側,隨手抓起一副卷宗看了起來,不得不說,小野篁的文筆確實很好,頭腦也足夠靈活,至少一切都是正常在運轉著的,讓他頗有些感嘆。

  從前只要離開了閻魔殿,心思就總是忍不住飄回來,這裡的一切是那麼需要他,現下他出差去了,這裡沒想到已經能有條不紊地運轉了。

  或許他是該輕松一些了。

  小野篁心思巧妙,便道:「鬼燈大人就安心把工作交給我們吧,我們也想看到鬼燈大人獲得幸福呀。」

  鬼燈道:「我是去工作的。」

  「是是是,照顧好阿保小姐也是工作的一環。」

  閻魔大人還想發言,那頭鬼燈眼刀就飛過來了,小巨人砸吧砸吧嘴,委屈地把話憋回去了。

  既然地獄這邊暫時能自己運轉開,他也沒什麼好操心的了,他也確實該把重心放在現世,畢竟確實在出差中。

  交代了幾句後,鬼燈便坐上朧車離開了地獄。

  閻魔大人和小野篁對視一眼,相視而笑,閻魔大人忽然想起些事,便催促著小野篁去把淨琉璃打開:「正好鬼燈君他們都在現世,咱們偶爾偷個懶,不對,監督一下他們工作沒什麼吧?」

  小野篁跟著笑了:「要是被鬼燈大人知道的話怕是要出大事。」

  「沒事沒事,他都被我們哄走了!」

  並不知道自己被編排的鬼燈此刻坐在回程的朧車上,這次接送的並不是茄子的堂哥絲瓜,而是茄子的父親。

  鬼燈在地獄算是十分有名的人物,他們朧車Taxi圈甚至會因為載送過鬼燈而感到榮幸,這會茄子的父親正興致勃勃地說起Taxi圈的逸聞給鬼燈解悶。

  朧車們都十分健談,雖然鬼燈眼中他們幾乎都長得一模一樣。

  順帶一提,茄子的父親是朧車,母親是個小鬼,鬼燈對小鬼和朧車如何生活和造娃的事一直很有興趣,但又不好問出口。

  這會趁著去現世的路上,鬼燈便問起了關於茄子父母生活上的事。

  提到自己的妻子,茄子父親顯得十分幸福,哪怕成婚已久,卻總表現的像個剛結婚的毛頭小子,臉紅害羞都是常有的事。

  「您的妻子,茄子的母親是個怎樣的人呢?」

  「啊,我太太啊,是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你看,我現在出夜班,回去的話太太都會起來為我打點,夜宵還有擦洗身體什麼的,這種被人惦記在心裡的感覺真的很幸福。」

  鬼燈也去過茄子家拜訪過,當時就對這對恩愛的夫妻印像十分深刻,茄子的母親是很典型的大和撫子類型的女性,把家庭裡裡外外都操持得很好,又溫柔又體貼,很難有男人不會喜歡。

  就這點上來看,她和阿保還蠻相似的。

  但就省心程度而言,他倒是希望阿保能跟太太學一學。

  曾聽茄子無意談起,茄子的母親在接到類似於「是我是我」之類的詐騙電話時能夠十分敏銳地試探出對方的底細然後掛斷電話,基本無懈可擊。

  他已經能想像到阿保接到類似的電話後的慌亂表現了,想必應該會哭著打電話回老家籌錢要贖人回來吧。

  茄子的父親興致上來了,鬼燈便問起了他們夫妻的一些事:「我想知道您和太太是怎麼約會的?送禮過節的話又是怎樣的呢?」

  外頭的朧車臉上一紅,嘿嘿地笑著,似乎是想起了曾經美好的回憶,而後如數家珍地說起了自己和妻子是如何相遇,相識到最後相愛的。

  鬼燈聽著,不明覺厲,光是設想小鬼和朧車約會的場面已經很厲害了。

  不知不覺,朧車就到了指定地點,鬼燈跳下車,跟朧車道別。

  開了門後,鬼燈才留意到客廳給他留了燈,阿保還給他寫了紙條,還特地給他做了夜宵,讓他餓了記得吃,最後是一句再常見不過的祝福——

  「希望您能有個好夢哦。」

  這大概就是茄子父親所說的,不管多晚,家裡總有個人惦記著的感覺吧。

  鬼燈將紙條收起,想了想還是把紙條夾在了手扎某一頁。

  回房間,他想了想,還是打算去隔壁房間看看她。

  開了門後,摸著黑能看到床上的隆起。

  他正想關門,便聽到那頭傳來一陣陣低低的哼聲,能聽得出是無意識發出的模糊聲音。

  他走到床邊,聲音越來越清晰,像是在忍受著什麼痛苦似的,他輕輕扯下被子,露出底下汗濕了的阿保,她像小動物般蜷縮成一團,黑發凌亂,臉上黏著不少打濕了的頭發,仔細瞧能看到她緊閉著雙眼,一邊哼唧唧,一邊細細喘著。

  想來是做噩夢了。

  又想到他臨行前,她敲門抱著枕頭滿臉羞臊地過來問能不能一起睡,她當時說睡不著。

  確實是他疏忽了,他不該將她一個人留在這地方待著,起碼也要給夠她安全感,確認她睡著後再離開。

  她看著夢魘住了,他便輕輕推她,一邊叫著她的名字:「阿保小姐,醒醒,阿保小姐……」

  那頭陷入噩夢中的阿保掙扎了好一會,忽然猛地睜開眼睛,而後粗喘著,滿臉驚恐未定的樣子。

  「做噩夢了嗎?」鬼燈的聲音裡有著無盡的耐心和溫和,阿保愣了愣,轉了個身。

  鬼燈按開床頭燈,暖黃色的燈光照得頂上的鬼燈暖暖的,生硬冷峻的臉都柔和了不少。在看到他的一瞬,阿保有些分不清現實,嗚了一聲撲了上去,伸出雙手勾住鬼燈的脖子,把腦袋埋進他的懷裡,大口大口地吸入著空氣,也是這時,他身上的體溫和氣味讓她安心了下來。

  懷中的人柔軟而滾燙,或許是吃了變成人的藥物,鬼燈感覺她比往日的時候都要燙人得多。

  她抱得很緊,整個人都貼在他懷裡。鬼燈順勢在她床邊坐下,思考了片刻還是伸出手來輕撫著她的脊背。

  她的頭發垂在腦後,如那最好的綢緞,又光澤又順滑,手感十分好,鬼燈的手隔著頭發,輕輕上下撫動著,一邊寬慰道:「已經沒事了,阿保小姐。」

  好一會,她才在鬼燈的誘哄下松了擁抱,但仍是有些後怕的樣子,鬼燈起身打算去給她倒杯水,她卻慌亂地扯住他的衣服,鬼燈抬手想去安撫,最終還是在觸碰前收回了手,並耐著性子解釋:「你在這等等,我去給你倒水喝。」

  阿保有些不舍得地松了手,鬼燈也很快回來了。

  阿保連著把一大杯水都喝完了,人也精神了許多,才後知後覺地覺得丟人,不敢看他。

  鬼燈倒是不介意,詢問起她做噩夢的事來。

  阿保想到夢裡的事,臉色煞白,但還是磕磕絆絆地交代了夢的過程:「我也記不太清楚了,好像是看到路邊倒了一個渾身是傷的人,我很擔心他出事就把他挪到山洞裡救治了,也沒有敢告訴家裡人,可是那個人他傷好了以後……」

  鬼燈伸手按著她的肩膀阻止她往下說:「都是夢,忘記吧,不要去回想了。」

  阿保點點頭,但還是止不住地抱著自己瑟瑟發抖著,夢裡的一切太過真實,她清晰地感受著那些刀子割在身上的疼痛。

  鬼燈才注意到她驚恐地落了淚,卻還是安安靜靜地不敢出聲,乖巧得令人心疼。

  或許是人生地不熟的,加上又在現世,難免勾起了她靈魂深處的部分記憶,這才忽然*回想起了生前發生的事。

  不管怎麼樣,鬼燈得避免她去深究那個夢的事。

  「阿保小姐,能聽到我說話嗎?」他低聲問。

  阿保點點頭,還是默默流著淚。

  鬼燈按著她的肩膀,輕聲道:「那好,現在你按照我說的去做,腦子裡什麼都不要想。」

  底下的人依舊乖乖點點頭。

  「深呼吸。」

  阿保照做,深吸了一口氣。

  「憋住。」

  阿保維持著深呼吸的姿勢,憋住了氣。

  「現在,緩緩吐氣。」

  她順從又聽話地照做。

  重復了幾次,她的情緒明顯穩住了,鬼燈從懷中取出手帕來,無言地替她擦拭起臉上的淚和汗,她的呼吸也變得輕松了些。

  許久,她扯了扯鬼燈的袖子,聲音小小的:「鬼燈大人,我還是有點害怕,您能不能……陪陪我?」

  話一說完,像是怕被拒絕,她又找補道:「不用一起睡,您,您就坐在邊上……可以嗎?等我睡著了再走,我怕我睡不著。」

  鬼燈本來也是這麼打算的,便點頭應下,她那頭松快地長呼一口氣。

  重新躺下後的阿保盯著天花板看了一會,鬼燈就坐在旁邊,他素來有極強的存在感,在旁邊就像壁爐裡火一般熱烈,她止不住偏過頭去,卻發現他一瞬不眨地盯著她看。

  她害羞地拉高被子,偷偷瞧過去,發現他還在看她,她當即閉上了眼睛,鴉黑纖密的眼睫毛輕輕顫動,眼皮下的眼珠轉了轉,這些小動作都沒能錯過他犀利的眼眸。

  好一會,阿保仍是睡不著,想了想還是決定試一試,便睜開眼小心翼翼地望過去,對上他投來的視線,心下一顫,小聲問道:「鬼燈大人,能不能……坐過來一點?」

  鬼燈便把椅子搬近了些,阿保覺得不夠,將手從被窩裡伸出去,拉高被子把大半張臉遮住,只露出一雙圓溜溜的眸子期盼又緊張地望著他:「能不能……握著我的手?」

  看著那昏黃的燈光下的纖細手臂,鬼燈思考了一會,這才伸過手去,先是把被子拉了拉,蓋住她露出來的手臂,再握住她的手。

  雖然她很想十指緊握。

  但此刻緊緊相握的手,感受著他身上傳來的溫度和力量,已經足夠讓她安心。

  「謝謝您,鬼燈大人。」

  她緩緩閉上眼睛,呢喃道。

  又過了一會,她終於是沒能抵擋住倦意沉沉地睡了過去,鬼燈則是望著她的側臉,臉頰一側還有一縷濕發黏在她臉頰上。

  鬼燈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隨後伸手輕車熟路地撥開那縷發,又把被子拉下去了些,露出她完整的一張臉來,此刻的她毫無防備,就像是最脆弱的雛仔,即使是睡夢中也十分惹人憐愛。

  「也祝你有個好夢,阿保小姐。」

  鬼燈關門前,望著床上的人,輕聲道。

  ……

  #


第34章 加加知的工作生活

  #1

  阿保這一覺睡得很踏實,第二天她神清氣爽地起了個大早,然後開始准備早餐和便當。

  鬼燈從房間出來的時候,阿保已經在給便當擺盤了。

  看到鬼燈穿著睡衣出來,她有些按耐不住心裡的雀躍,笑著跟他打招呼:「早上好呀,鬼……阿娜達∼」

  「早上好,寺保子。」

  鬼燈盯著她元氣滿滿的笑容看了好一會,而後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下,阿保圍了過來,把熱騰騰的早餐擺在他面前。

  「看來你已經恢復精神了,昨晚睡得還好嗎?」

  「當然了,昨晚睡得很好!」

  鬼燈吃著,分神掃了眼她臉上的笑,道:「那就好。」

  阿保又折回廚房繼續搗鼓便當去了,出來時,鬼燈已經吃得差不多,阿保把做好的便當遞了過去,臉上笑容更深:「這個是我為您特制的愛妻便當哦!」

  鬼燈的視線從她的臉上,緩緩移到她手裡那用黃色金魚布包裹著便當上,也沒糾正她的措辭,並習以為常地將東西收下,淡淡道了謝。

  阿保看著他身上的居家服,心裡甜滋滋的,只覺得此時此刻兩人就跟真的夫妻一樣,能讓這麼嚴謹的人卸下包袱一起過日子的感覺真的讓她超滿足的!

  忽然想起了些事,她驚呼一聲,然後小跑著回房,再出來時手裡還拿著一套燙熨完畢的西裝。

  她獻寶似的上前展示:「阿娜達,我把您今天要穿的衣服都准備好啦,還搭配了領帶,今天就穿這個上班吧。」

  鬼燈面上沒什麼變化,審視的目光在他手上流連,不得不說,她挑選領帶的品味不錯,而且衣服被熨得十分平整,這是過去從未有人替他做過的事。

  這麼多年來,從未有人這樣細致地照顧過他,而他也習慣了自己獨身一人。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無趣又一成不變的人生,突然闖進這樣一個人,讓他有些不大習慣。

  或許,結婚以後的生活是這種感覺。

  ……

  鬼燈工作的地方是一家並不起眼的出版社,他所在的團隊由一個科長和底下若干職員組成,他作為新加入的成員,目前主要分配到的是最基礎的打雜和校對工作。

  科長是個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幾乎是絕大多數小領導刻板印像的集成體——大腹便便,條形碼,地中海,腳臭,刻薄,貪小便宜,小家子氣,媚上欺下。

  鬼燈剛入職的那天,差點激動得拍照留戀。

  他所在的這家公司在業內屬於底層不入流的那一批,不良惡臭作風比起正經大公司只多不少,因此作為新人,免不了要被端著前輩架子的人使喚。

  這會,所謂的金牌編輯田中先生慢悠悠地走到鬼燈桌旁,將一大疊雜亂的資料丟在了他的桌上。

  不等人開口詢問,便揣著傲慢的語氣說:「一會有個會要開,麻煩你在開會前把這些資料都整理分類一下。」

  說完便打算離開,又想起些事,便又囑咐:「哦,對了,順便再幫我泡個咖啡……啊,咖啡機貌似壞了,辛苦你去樓下跑一趟吧。記得,開會前,咖啡和文件都要准備好。」

  這次說完便晃著光溜溜的地中海腦袋走了。

  鬼燈默不作聲地掃了眼手上的手表。距離開會也就半個小時不到的時間,不說這些資料整理不整理得完,就說底下最近的咖啡廳,徒步過去都要十五分鐘。

  明顯對方就是給他挖坑。

  坐在他隔壁工位的井下小姐有些猶豫,還是選擇放下手裡的東西湊了過來:「加加知先生,我去買咖啡,您快點整理吧。」

  鬼燈轉頭看向滿臉友善的井下,沒有推脫直接承了這份情:「十分感謝,井下小姐。」

  如果沒記錯的話,在他進來這裡以前,資歷最輕的井下小姐是被穿小鞋的那位。

  就算如此,對方還是主動對受難的人提供幫助,很難不對這種人產生好感。

  鬼燈的辦事效率沒話說,那堆文件很快就被他整理完畢,不僅如此還做了專門的歸納總結,理由也用標簽標出來貼了上去。

  井下小姐回來時,鬼燈已經全部做好了,看到那一摞高高的文件,她的嘴驚訝得張大了。

  鬼燈接過她手裡的咖啡,淡淡道了謝:「我看下次還是不用麻煩你跑這一趟了,這些東西我處理起來還算得心應手。」

  比起在地獄時他要處理的工作量,這些不過是九牛一毛,根本算不了什麼。

  井下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在後頭握拳給自己打氣,終有一天她也要成為這樣干練又無可挑剔的人!

  會議進行得很順利,眾人都為那分類標准感到意外和驚喜,田中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博好感的機會,當下就在會上把功勞自己攬下了。

  會議結束後,井下有些替鬼燈打抱不平。此刻兩人在收拾會議室,井下忍不住過來:「加加知先生,您怎麼不在科長面前戳穿那個卑鄙的小人呢?」

  鬼燈麻利地收拾著,聞言頭也不抬,繼續做著手裡的活,語氣十分平淡無所謂:「那不過是順手做的一件小事。」

  井下:「可是他在科長面前邀功的樣子真的好難看啊,難道就要這麼把功勞都給他嗎?」

  「沒記錯的話,科長目前很看重田中先生,我不過是一個剛加入沒多久的職場菜鳥罷了。」鬼燈面上沒有表情。

  事實上,他的確有點看不慣田中,但他說的是事實,在許多事情上他的確受制於田中,而且要保證工作展開,也不好過多干涉現世的事物。

  井下看他無動於衷,正要說什麼,突然有人進到會議室,兩人看去,見是田中後,一個一本正經地低頭繼續干活,一個尷尬地看看左右,有些手忙腳亂。

  田中走到井下身邊,笑了笑,一雙小眼睛裡滿是精光,把一沓紙遞了過來:「這是鶴野老師的新稿子,需要有人跟進,我給你一個機會去發揮。」

  井下沉默,看起來不大情願,一旁的鬼燈則是偏頭垂眸看著底下子矮小精瘦的田中。

  田中被他那眼神盯得發怵,當下一股腦把東西塞到井下手裡,囑咐道:「這批新稿這兩天要搞定,你好好搞定的話,我會跟科長替你美言幾句。」

  說完也沒等人回答便便哼著離開了會議室。

  鬼燈無聲看向一旁的井下,視線落到了她手裡的稿子,想了想還是問:「能讓我看看稿子嗎?」

  井下點點頭,依舊是一副要哭的樣子。

  鬼燈接過稿子後面無表情地翻了翻。

  不看不要緊,一看不得了,他對懸疑類的小說還算有興趣,也有自己的評判標准和邏輯,只是看了一會,他已經被故事抓住了。

  這位叫做鶴野的作者他也算略有耳聞,聽說是個十分小眾的推理小說家,因為寫得慢,讓讀者割裂,以至於只有忠實的讀者追捧,但質量是非常高的。

  他拉開椅子坐下,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別說,除了田中的臉色讓人難以忍受外,這份工作對他來說其實還是很不錯的。

  想到一旁還有個人,他抬頭道:「抱歉,井下小姐,可以讓我來負責這份原稿嗎?」

  井下驚駭地瞪大了眼。

  但底下的鬼燈仍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讓人莫名想要相信他。

  可他明明才剛入職,讓她很是不放心。

  午休。

  鬼燈並沒有像之前那樣和部內幾個有家室的男同事一塊吃午飯,他今天找了個安靜的地方,一邊看稿子,一邊吃飯。

  沒想到居然能以這種形式拜讀到鶴野老師的新作,這一趟出差的意義不凡。

  他之後去跟其他同事了解過,井下原先是分配給田中做助手的,因為是東大的畢業生,總是被田中以各種理由拿捏打壓,後來忍無可忍的井下跟科長提出了換組申請,但田中仍是仗著自己的身份處處打壓井下。

  鬼燈看過田中負責的稿子,那些細膩的文字不像是他那種肚子裡沒幾滴墨水的無禮之人能創造出來的。

  也不怪井下小姐因為他被搶了功勞的事而如此上火,怕是她平時就沒少被迫害。

  井下從樓下買了三明治上來,一眼就看到了在角落裡的鬼燈,恰巧路過的幾個結伴吃飯的同事,她便問:「加加知先生今天不跟你們一起嗎?」

  那幾人攤攤手,說:「他看鶴野老師的稿子正入迷呢。」

  說著幾人離去,還一邊打趣說加加知今天自己做的便當賣相很好,還用了個那麼可愛的布包,也是很反差了。

  聞言,井下有些意外地扭過頭去,也瞧見了他桌前的便當和便當布,黃色的卡通圖案……加上那人一絲不苟的樣子,確實莫名有點可愛。

  不過井下還是有點不放心把鶴野老師的文稿交給一個剛入職的新人負責,以田中的性格,這件事要是出了紕漏,不止是新人,她也可能要搭上自己。

  於是,她打算趁其他人下班的時候偷偷幫忙審一審文稿。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加加知居然也加班了!

  她不死心,坐在工位上一直等,只要多點耐心熬走對方她就勝利了!

  這一熬,她直接熬到了九點多。

  其他同事五點多已經陸續都走光了,而旁邊的人九點多才有點動靜。

  鬼燈起身往外走去,井下松了口氣,裝模作樣了一會,看他已經離開,當下便躡手躡腳地到了他的工位上,翻找了起來,很快便找到了稿子。

  她火速翻閱了起來,雖然現在時間不太夠,但她有信心自己加班熬一熬也能趕出來的。

  這一翻不要緊,直接讓她差點跪下。

  每一頁都密密麻麻地寫了許多批注,她仔細閱過每一行小字,那些理由十分精准且犀利地指出要害,甚至還給出了相當絕妙的建議。

  她瞪大了眼睛,手上因為激動和震撼而發顫著。

  這,這是何等毒辣又獨到的見解啊!

  這真的只是一個沒有經驗的業內新人嗎?

  這合理嗎?

  這可能嗎?

  「井下小姐?」

  一聲低沉的男音打斷了她的思路。

  井下扭頭便見鬼燈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嚇得她整個人一抖,稿子掉在了桌上,啪的一聲,兩人沉默。

  鬼燈看她面色蒼白,沒有計較的意思,卻問:「有什麼事嗎?」

  井下不是個會撒謊的人,她手忙腳亂的想要編造個理由搪塞過去,但腦子裡一片空白,最終只能把自己的顧慮如實告訴了他。

  鬼燈聽了後並沒有覺得冒犯,反而覺得井下是個內心善良的人,也只有這麼細膩的人他才更加堅定了田中的稿子都是她負責的。

  「如果不放心的話,井下小姐可以監督我。」鬼燈提議道。

  井下想要拒絕,畢竟他的能力也許在她之上,明明是她懷疑在先,他知道了以後卻還那麼謙虛。

  井下忽然想起了些事,擔憂道:「稿子的意見是提了,但鶴野老師是個很固執的人,這些意見他不一定能接受……」

  鬼燈卻說:「他已經全都接受了,並表示今晚就能修改好,我已經把稿子傳給他了。」

  這下井下又睜大眼了,這個鶴野老師可以說是出版社內最難搞的老師了,性格孤僻不說,對自己的作品又十分偏執,從來聽不得一點他人的意見。

  她承認加加知的批注十分具有建設性,但不見得對方會采納,可是——鶴野老師破天荒地被他搞定了,太不可思議了!

  「你怎麼做到的?!」井下忍不住湊過去,滿臉的激動毫不掩飾。

  鬼燈默不作聲和她拉開距離,平淡解釋:「只是湊巧而已,他覺得我的提議符合他的預期,而且剛剛我出去和他打了通電話,算是彼此都有了底吧。」

  至此,井下對鬼燈除了敬畏,就是敬畏了。

  從未有人能走入那個乖張偏執的鶴野老師的心裡,而他,加加知這個業界新人,做到了。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新人可畏。

  井下眼裡燃起了奮鬥,她也得加油,天賦不夠,努力來湊!

  這兩日,鬼燈因為臨時負責稿子的事回家都比較晚,阿保則是一直在客廳裡等他,看他風塵僕僕地回來,她給他熱飯菜,放熱水洗澡。

  看著她臉上的笑容,鬼燈一身的疲憊頓時煙消雲散。

  公司裡也有個新婚不久的年輕人,鬼燈和他接觸頗多,時常能在他口中聽到對妻子的誇贊。

  那時候他也頗為感同身受。

  沒有什麼比帶著一身疲憊回到家,看著有人一直等候他還要來得幸福。

  帶著這份期待,平時就連工作都比平時要起勁了。

  不過看阿保總是等自己,他不免有些過意不去:「如果太晚的話還是先去睡吧,你也累了吧。」

  阿保卻搖搖頭,抱著他換下來的衣服,笑意盎然:「我喜歡做這些,也想讓辛苦了一天的您一下班就舒舒服服的。」

  畢竟上班要經常遇到很多糟心的事,她所能做的也就是讓他在脫離工作後能身心舒緩些。

  鬼燈看著她忙碌的身影,只覺得她像一只勤勞的小蜜蜂,不知疲倦,又充滿活力。

  光是看著這樣的她,一天的疲憊都沒了。

  這幾天晚上,他都會去她房間坐一坐,兩人白天不在一塊,哪怕不是出於補償心理,鬼燈都打算晚上和她多待一會。

  這些天阿保完全適應了現世的生活,晚上幾乎不再做噩夢,即便如此鬼燈仍是會在她睡前到她房裡陪她,直到確認她安然入睡了才會返回自己的房間。

  對於阿保來說,哪怕兩人之間沒有什麼親密接觸,光是這樣在睡前說說話已經很能讓她滿足了。

  被心上人守護著入睡什麼的……放在以前簡直想都不敢想。

  她一直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較一開始初次見面的時候,現在的鬼燈,耐心十足,又溫柔又體貼,只要能一直在他的身邊的話,他已經心滿意足了,別的也不奢求。

  這天,鬼燈在她熟睡後無聲地離開了房間。

  回到客廳時,他瞥見了客廳上攤開的雜志。

  大概是她白天在家無聊時打發時間看的,他知道她這些天除了家務,就是跟那群主婦泡在一起,晚上他回來時,她也會詳細地跟他彙報白天搜集到的情報。

  雖然他並不需要她做什麼,但也沒有阻止她和其他人接觸,這對她來說是好事,起碼在這邊日子過得不至於太無趣。

  他走過去把書拿了起來,才發現那是一本有關出行旅游的雜志。

  ……

  那份稿子毫無疑問地過審了,而且還得了部長的青睞,甚至被列為部內的精品展示。

  不過最終得利的人還是田中。

  鬼燈並不太在意,但田中的嘴臉和膨脹到無處安放的自大心裡讓他都有些看不慣。

  井下被他叫進會議室單獨對話,出來時眼眶紅紅的,跟鬼燈道起了歉:「對不起,加加知先生,我沒辦法只能告訴了田中先生實情。」

  她也不敢邀功,畢竟出力的人的確是鬼燈。

  鬼燈搖頭寬慰起她來,畢竟井下是干實事的人,不擅長這些彎彎繞繞的事並沒什麼。

  之後輪到鬼燈被叫進會議室。

  田中頂著那一頭地中海,質疑起了鬼燈的能力:「你找誰幫你代工了?是不是井下想要推卸責任才供出你的?」

  鬼燈搖頭:「不,是我一人所為。」

  田中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或許是看不出破綻,便放棄了跟他計較這件事,反而主動放下架子,露出一個他自認為「親切」的猥瑣笑容。

  「我看你這次做的挺好的,之後不如就來我底下做助手,我跟你保證,就我作為金牌編輯的名號,我一定能替你在部長科長面前謀出路。」

  鬼燈回望著他,瞧他一副兩面三刀的樣子,思考一會,還是答應了。

  田中這人吃軟不吃硬,見他態度不錯,當下便想要跟他勾肩搭背,結果卻發現他個子太高,當下朝他勾勾手。

  鬼燈俯身,田中的手便纏上了他的肩膀:「今晚下班一起喝酒吧。」

  ……

  深夜。

  鬼燈開了門以後,阿保聽到聲音迎了上去,剛要開口,卻見他身後多了個腦袋發亮的地中海男人。

  不等鬼燈介紹,那人從後走了出來,在看到貌美的阿保時,小眼睛裡迸出精光,於是率先自我介紹起來:「你好太太,這麼晚還來打擾,我是加加知的上司,叫我田中主編就好了。」

  阿保有些遲疑地看向一旁的鬼燈,而後意識到這是傳說中的上級來訪,當下肅然起敬:「啊,您好!」

  她深鞠一躬:「我是加加知的妻子,叫作寺保子,很感激您在公司裡對我丈夫的照顧!」

  鬼燈看看兩人,不語。

  今晚想來有得鬧了。

  ……

  #


第35章 和他一起睡。

  #1

  阿保當即把兩人迎了進來,打起十萬分精神來,客客氣氣地把田中帶到客廳,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噓寒問暖的,十分體貼熱情。

  這兩人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阿保接待的時候被一身的酒氣熏得有些受不了。

  淡定的鬼燈看著好像滴酒未沾,但身上的酒味也十分濃烈,想來也沒少喝。

  反觀田中已經醉得不輕,整個人路都走不穩,進屋後說個話舌頭都打結,坐在沙發上頂著一張醉醺醺的紅臉,一雙眯眯眼有意無意地瞟著在廚房客廳來回的阿保,笑得有些不懷好意。

  「加加知,沒想到你已經結婚了啊,你這人可真深藏不露。」田中道。

  鬼燈:「深藏不露是指?」

  田中拍了拍大腿,朝他擠了擠眼:「我看你一副沒有女人緣的樣子,想不到居然娶了個這麼美麗的妻子,真是讓人羨慕。」

  鬼燈不語。

  阿保端著熱湯剛好出來,聽到這句話臉一下子就紅了,把東西放下後有些羞澀地走到鬼燈身邊輕聲同他說:「家裡沒有醒酒藥,我出去一趟。」

  鬼燈拉住她:「現在已經很晚了,你一個人出去不安全,便利店就在附近,還是我去吧。」

  「誒?」

  她有些意外,也有些不確定地看向沙發上的田中,忍不住湊過去小聲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跟田中先生相處,我怕搞砸了。」

  其實阿保有些緊張,畢竟她還沒試過以鬼燈妻子的身份正式接待過外人,而這人還是有一定地位和職權的人,她更加不能怠慢。

  鬼燈倒是很放心她:「只是一會就好,我很快就回來,不用緊張。」

  阿保有點遲疑,但還是提起干勁來,點了點頭:「我會努力的。」

  之後鬼燈吩咐了兩句便出門買醒酒藥去了。

  阿保滿懷使命,在心裡給自己打氣,隨即換上體面的笑容去到客廳,並熱絡地指著桌上的熱湯介紹道:「這麼晚了我們家也沒有什麼好招待的,您喝了酒,想來胃可能會不舒服,所以我熬了湯備著,您可以試試。」

  田中端起湯來,先是聞了聞,一雙眼止不住往邊上瞄去,然後樂呵呵地喝了一口。

  阿保的手藝不在話下,田中此刻卻也沒有多少心思在品鑒上面,看著美女在旁,多少有些心猿意馬。

  而幾乎是鬼燈一走,田中的視線就沒有從阿保身上離開過,那雙眯眯眼中此刻有精光閃過,他直勾勾地盯著阿保姣好的面容,有致玲瓏的身段,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阿保主動跟田中攀談:「不知道是否合您胃口?」

  「好喝,太太手藝也太好了。」田中十分擅長奉承,「這湯裡頭滿滿的都是對丈夫的關懷,怎麼能不好喝?」

  阿保被他打趣得有些不好意思,捧著臉客氣地推脫,那頭田中卻一頭誇著:「我太太要是有你一半的手藝我也不至於總是吃便利店的便當了呵呵呵。」

  見他還算好說話,阿保心裡松了口氣,但還是不太敢松懈,又想著給鬼燈美言幾句刷刷好感,便道:

  「田中主編太客氣了,果然跟阿娜達說的一樣友善和藹呢。」

  田中漫不經心看她:「那個加加知君真的跟你提起過我?他都是怎麼說的?」

  阿保愣了片刻,而後靦腆地笑了笑:「我家旦那是有些不善言辭,平時很多事情都藏在心裡,可這樣的他卻好幾次同我說起田中主編您在公司裡是最出色的核心骨,還說誰也無法撼動您的功勞和成就。」

  阿保本來也沒想撒謊,一開始她不過是客氣兩句,也沒想過對方鍥而不舍地追問,她也只能硬著頭皮編更多的謊話。

  不過她深知,對著上司適當地拍馬屁,投其所好不見得都是壞事,不說能起到什麼幫助,但起碼這麼做沒准能讓鬼燈在公司好過一些。

  田中笑了笑:「突然有點渴了。」

  機靈如阿保,見狀當即起身折回廚房,而後出來給他遞水,田中手一伸,卻在接過杯子的同時狀似無意地用手碰了碰她的。

  阿保沒當回事,沒把這小插曲放在心上,看著他將杯子裡的水一飲而盡,便聽他忽然開口道:「太太您比起丈夫還是要懂事得多。」

  阿保有些意外他會突然這麼說,同時心下一驚,小心翼翼地問:「請問,您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田中卻攤攤手:「你應該很清楚加加知那家伙的性格吧,孤僻又有些陰陽怪氣的,工作能力倒是次要的,就是人情世故不大行,有些讓人傷腦筋,我在公司裡沒少為他的事費心。」

  阿保一聽,心中警鐘打響,一方面擔憂鬼燈在公司的處境,另一方面也不太能聽其他人詆毀她放在心裡尊敬的人,於是沉思片刻後問:

  「會不會有什麼誤會?我家旦那平日裡是很隨和的,也會很積極地幫助大家……」

  「太太!」

  田中直接打斷了她的話,阿保像只驚弓鳥,頓時繃緊了臉,就見田中又說:「難道你是在質疑我看人的目光嗎,太太?」

  阿保連忙搖頭,急於否認:「我不是這個意思,您別誤會。」

  田中反諷:「太太,想必你也只是習慣了他平日裡那副模樣,具體他工作時如何,你應該不比我清楚吧?」

  阿保被說得臉紅,因為對方的身份她也完全不敢說太多別的,但她還是想要反駁對方話裡的漏洞。

  「我……相信我家先生。」阿保遲疑道。

  她怎麼可能會質疑大人?那個人總是比任何人都要努力負責,所以她寧願被指責的人是她,也無法忍受別人詆毀他的所作所為。

  「看來太太和丈夫之間感情深厚啊。」

  田中是何等精明,三言兩語便將阿保的性格摸了個遍,只見他轉了轉眼珠,趁機轉移了話題:「太太看著年紀尚輕的樣子,難道是高中一畢業就結婚了?」

  阿保愣了愣,腦袋裡回想起了鬼燈給她編好的人設,當下回道:「沒有的事,我是參加工作後才結婚的,沒有您說得那麼年輕。」

  田中卻道:「沒上大學嗎?你要是穿起制服來誰都認不出你其實已經嫁人了。」

  阿保覺得他問得有些直白,依舊硬著頭皮陪著笑:「太誇張了。」

  田中悠悠問:「你和加加知是怎麼認識的?又是怎麼想到要結婚的?」

  這簡直是大型抽背人設的現場,阿保不動聲色地吸了口氣,緩緩吐出,而後說:「我和我家旦那是從小一塊長大的,雖然中間有過一段時間空白,但畢業後又再度重逢,結婚也是順理成章的事,畢竟大家知根知底的。」

  鬼燈給的人設很完美,又留有余地,方便她臨時發揮,聽的人也不容易起疑心。

  田中其實沒有多少心思在探聽這些事上,他也不過是想逗一逗這位美麗有沒有多少心防的年輕太太,再欣賞她美麗又笨拙的表現。

  他忍不住想,就加加知那油鹽不進,毫無趣味可言的人,冷落這麼一位漂亮可人的妻子實在是太可惜了。

  他怎麼就遇不上這麼單純的女人?反倒是現在這種社會裡,多的是像井下這種女人,讓他提不起多少心思。

  要是換他來,他絕對會「好好」疼愛她的。

  田中這麼想著,端起水來喝了一口,心中有了一記,當下故作手滑,將杯子裡的水灑了一些出來,頓時褲子和襯衫上都沾濕了。

  阿保當下扯過紙巾盒上前,雖不是她的過錯,一雙秀眉仍是緊蹙著。

  田中心不在焉地扯過紙巾胡亂地擦了擦,又將她流露出的戰戰兢兢看在眼裡,不以為意地寬慰道:「不用緊張太太,是我不好,不過這濕衣服穿起來怪難受的,不知道今晚能否讓我在此留宿一晚?」

  阿保有些遲疑,但又不好駁了人面子,當下只好應下,然後去給他准備洗漱的東西。

  鬼燈回來時看到的便是滿臉不安地站在客廳裡罰站的阿保,他放下東西,走到她身邊,裡裡外外審視起她來,並未見有任何異常。

  「怎麼了?」他見她一副做錯事的樣子,「那個禿子對你做了什麼?」

  禿子?

  阿保有些意外他對上司的稱呼。不過此刻她擔心的另有其事,想到自己私自答應了田中主編留宿的請求,她頗為自責地跟鬼燈坦白了剛剛的事,一邊道歉道:

  「對不起,是我沒用,竟然擅自答應了那個人留宿,我今晚睡客廳吧。」

  「嘖。」

  只是短暫離開了幾分鐘居然發生了這麼多事。

  鬼燈皺著眉,往浴室的方向看去,阿保揣度著他的臉色,絞著手越發不安和內疚:「真的很抱歉,我一會跟他說清楚吧,現在也不算太晚,應該可以聯系計程車……」

  「不用了。」鬼燈垂眸,見她無措得像個犯錯的小孩,知道她是誤解了,便想要安撫她。

  「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那個田中是公司裡的老油條,是我考慮不周到,你只是做了你該做的事,你沒錯。」

  阿保垂著腦袋,乖順地點點頭,而後道:「我去收拾一下房間,今晚讓他住我的房間吧,我來睡客廳。」

  說完便要離去,鬼燈當即拉住了她,阿保愣了愣,驚訝的視線從兩人的手上移到他依舊沒有任何波瀾的臉上。

  「鬼……呃,阿娜達?」她有點不確定地叫了他一聲。

  鬼燈沒有松手,而是走上前,稍稍俯身與她對視:「田中是個吹毛求疵且得理不饒人的人,被他知道太多事情可能不利於工作開展,而且我怎麼能讓你睡客廳?」

  不說別的,就是虎視眈眈的田中在場,他也斷不可能讓別人看到阿保睡覺的樣子。

  阿保一時拿不准:「那應該怎麼辦?」

  鬼燈想了想,看看房間的方向,收回心思,轉頭看她,沉聲道:「今晚一起睡吧,本來就是『夫婦』。」

  ……

  阿保很慌。

  但同時也非常期待。

  畢竟名正言順以妻子的身份跟鬼燈共處一室什麼的,沒有比這個還讓人刺激的了!

  在聽到鬼燈這麼提議後,她當即感受到自己體內的血氣翻騰逆流,險些站不住,她頂著一張紅彤彤的臉,像只企鵝般搖搖晃晃地回了房間收拾去了。

  她的心思全都寫在了臉上,就算不用猜也很好懂。

  鬼燈知道她的期待和小心思,看她那麼開心,又有些不確定。

  她明明是個十分保守的人,甚至傳統到在有那*麼多前任的情況下,還能堅守住自己的貞操和初吻,可就是這樣的她卻總想著和他各種親近。

  可見她應該還在想「一夜情」的那件事,對他免不了有那件事加持的「濾鏡」。

  頭一回,他感到有些許嫉妒。

  同時有種無力,是一種他既不能坦白卻也不能坦然接受的無助。

  心中不禁多了絲煩躁,這些微弱的小心思,就連他自己也沒發現。

  阿保是打算把自己的房間收拾出來給田中的,但鬼燈卻制止了她。

  「讓他睡我的房間吧,我今晚跟你擠一擠。」說完鬼燈便主動回自己房間收拾了。

  阿保見狀要跟上去,而後想起些事,便折回廚房,小心翼翼地把早就准備好的東西端出來。

  鬼燈的房間沒什麼東西,平時大半時間也不在家,房間裡雖然該有的都有,卻有些空蕩蕩的感覺。

  阿保端著東西進來,小聲道:「鬼燈大人,這是我特制的八寶湯,熬了一整天呢。」

  看她這陣仗,想來並不打算讓田中知道,說明是特意為他准備的。

  鬼燈走上前去,接過來一看,香味十分濃郁,一看便知不是現世的食材制成的。

  鬼燈覺得味道有點大,便提議去廚房吃,阿保點點頭跟在他身後,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間,偷偷來到廚房。

  兩人明明是在自己家,卻偷感十足,她卻覺得有意思,捧著臉瞧著鬼燈,臉頰紅紅。

  鬼燈習慣了她痴迷的目光,淡定從容地喝起湯來,說實話,任何食材在她手裡都能變成寶,不過他認為,她最擅長的還是地獄食材的料理。

  她的那雙巧手,總能將那些平平無奇的食材變成世間美味。

  「這八寶,是濡女干,河童頭蓋骨,牛鬼舌,天狗翅,山童腿,姑獲鳥,食髓鳥蛋……還有一味是什麼?」鬼燈翻了翻,沒能認出來。

  阿保笑了笑:「是百目鬼。」

  鬼燈有些意外:「我記得百目鬼的眼睛有一定毒性,你是怎麼處理的?」

  阿保靦腆地笑了:「有特殊處理手法的,我之前離家出走……呃,我是說在外旅行的時候,偶然間路過一個村子,那個地方的人教會我的,很簡單的,而且百目鬼的眼睛是很難得食材,熬煮過後會化成白湯,味道也很濃郁。」

  她在說起自己擅長的領域時一雙眼睛總是亮晶晶的,小嘴一張一合,十分能說會道。

  他也樂於看到這一面。

  夫婦倆躲在廚房裡說說悄悄話,鬼燈聽著她叭叭,很快就把湯喝完了,胃裡暖暖的,他善飲酒,且千杯不醉,這麼多年也從未像現在這樣飲酒後喝補湯。

  她的照顧總是無微不至。

  兩人收拾完的當口,田中也從浴室裡出來了。

  田中身形矮胖,鬼燈的衣服並不太合他的身,反而對他來說又長又窄,一時間有些滑稽。

  阿保窘迫地道歉,鬼燈嫌棄地回去取了一身寬松些的衣服給他換上。

  「加加知君也去洗漱吧,讓太太擔心了一個晚上,也該放松放松,不用太在意我的,這裡也不是公司,別那麼拘謹。」

  田中即便是在別人家中也仍是不忘記擺上司架子,鬼燈瞥了眼他露出來的大肚囊,沒說什麼,便進了浴室。

  阿保知道他的顧慮,因為他們不屬於現世,於立場而言也盡量要避免介入太多,所以他才會一直對田中有所忍讓。

  她不想他為難,也想替他分擔一些。當下便耐著性子,好言相勸地引著田中進了鬼燈的房間。

  鬼燈已經提前把一些公文收起來了,阿保想了想還是決定把鬼燈睡過的床鋪被套給收起來。

  她對田中的印像不好,更不想讓這個詆毀過她心上人的人睡他的床。

  於是她找了個借口:「抱歉,這床被子還是舊的,您稍等我一會,我來更換新的被褥給您。」

  說著便小跑到櫥櫃前,麻利地搬出新的被子來,雖然個子小干活卻很利索,也是很能干了。

  田中一言不發地站在一旁,靜靜地打量起背對著他匆匆地更換床單的阿保。

  她彎下腰,專注地扯走舊床單,撐開新床單,像只勤勞的小蜜蜂就轉在床側,細致妥帖地套好了床單。

  男人細長的眼中有光浮動,他毫不掩飾又放肆的目光緊緊鎖定在阿保裙子下露出的一截白皙小腿上,狂妄又貪婪地順著曲線向上,沒有錯過她纖細的腰肢,側身時的隆起弧度,以及偶爾彎腰時衣領下若隱若現的山巒起伏,引人遐想翩翩。

  阿保絲毫未察覺到身後那冒犯又危險的視線,一心想著趕緊把鬼燈用過的東西搬走免得被這人污染了。

  就在她彎腰弓背去抱舊被子時,忽然感覺後頭有人靠近,她下意識轉過身去,猝不及防撞上了一堵肉牆。

  「對不……」

  她正要道歉,卻不經意對上了對方那不懷好意的笑容,心中一跳,即便再遲鈍她也不會認不出來對方臉上的笑容意味著什麼——

  相反,她很熟悉異性對他露出這等表情,因為她過去主動分手的那些前男友們幾乎都對她展露過這樣不加掩飾、充滿惡意的神情。

  她心裡咯噔了一下,別的人也就罷了,偏偏是田中,她不能一走了之。

  「真抱歉,都怪我手腳太慢,怠慢了您,我這就離開,讓您好好休息。」阿保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她防備地抱著被子就要走。

  然而田中卻擋住了她的去路。

  阿保看到他臉上意味深長的笑,心中一緊,卻發現對方連裝都懶得裝了:「寺保子太太,來做個交易如何?」

  「什、什麼交易?」她想讓自己看上去自然一些,卻還是免不了心驚膽戰。

  田中搓著手,邪笑道:「太太你很聰明,不會聽不懂我的意思,我剛剛也想過了,橫豎你那個無趣丈夫一定很索然無味,不如……」

  「您誤會了,我從沒這麼覺得,我和丈夫的關系很好。」迫於他的氣勢,阿保忍不住後退了兩步。

  田中便上前兩步,笑容不減:「別裝了,太太應該很寂寞吧,總是一個人守著空蕩蕩的房子。」

  阿保覺得十分冒犯:「您喝醉了,但還請您不要再說這些話了,我就當做沒聽過。」

  說著她抱著被子打算繞過他,田中不依不撓地往旁邊一跨,繼續阻攔她離去。

  「田中先生!」

  阿保不想打草驚蛇,也不想讓鬼燈發現,只能壓低聲音:「請放我離開。」

  田中咧嘴一笑,將她的慌亂看在眼裡,又說:「太太,我也不想這麼做,但你真的太有魅力了,讓我根本把控不住,你知道的,加加知剛入職沒多久,根基不穩,只要我想,他明天就能卷鋪蓋走人。」

  阿保一驚,不會聽不出他在威脅她。

  她從來沒想過有人能像他這樣無賴至極,居然在工作之余濫用職權來脅迫他人。

  「你想怎麼樣?」她不讓自己露怯,咬牙鎮定地問。

  「也不是多為難的事,太太,你也不想讓你丈夫失去這份得之不易的工作吧?」

  田中走上前,將手搭在了阿保瘦小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不等她反應,便湊近,色眯眯地盯著她蒼白的小臉,低聲道:

  「希望太太好好考慮,加加知的往後余生可就都在你的一念之間了。」

  「……」

  阿保抱著被子,整個人繃得緊緊的。

  掙扎了好一會,她垂著頭,肩膀也隨之耷拉下來,她似是妥協,輕聲緩緩說道:「我什麼都會做的。」

  她轉頭迎上田中放肆的目光,堅定道:「所以還請不要隨意對待我的丈夫。」

  田中聞言直接樂了:「太太是個識趣的人。」

  #2

  鬼燈大概能猜到田中這人會對阿保下手。

  就他掌握的資料而言,田中這人仗勢欺人,媚上欺下,井下雖然沒有明說,但想必沒少被田中濫用職權騷擾。

  他見過不少像田中這樣的人,但很無奈,只要人家還活著蹦噠一天,他就無權插手。

  鬼燈洗完澡後,從浴室出來便看到一個人坐在客廳裡看球賽的田中。

  他自在地霸占了整個客廳,桌上的下酒菜和酒隨意擺放著,花生米還撒到了地上,十分不把他這個主人家放在眼裡。

  他沒有上前阻止,找了一圈才發現阿保一個人在房間裡收拾著,她旁邊是疊好的衣服,他進來時,她正踮著腳要把衣服塞進衣櫃裡。

  鬼燈見狀不由分說地拿過她手裡的衣服,幫忙把衣服塞了進去。他個子高,手又長,這對他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

  他就站在她的身後,她能感覺到身後的熱意和水汽。在觸及他的目光的一瞬,她如觸電般慌亂地低下頭去,鬼燈只當她是害羞了,畢竟她過去一直如此。

  「您還沒有吹頭發……我可以幫您吹嗎?」她小聲問。

  鬼燈摸了摸還在往下滴水的頭發,點頭應下。

  隨後鬼燈在她的梳妝鏡前坐下,阿保則是取來吹風機和毛巾,先是輕柔細致地為他擦拭著濕發:「這個力道會不會痛?」

  「不會。」

  她謹小慎微的樣子,仿佛手下的是什麼一碰就碎的珍貴瓷器,她的每一根手指頭都極其小心謹慎。

  隨後她開啟熱風開始給他吹頭發,一手輕輕插入他的發間,輕緩地撥動著他的黑發。

  鬼燈看著冷硬,頭發卻很柔軟,她見過他剛睡醒頭發凌亂的樣子,他這個人就跟不修邊幅無緣,哪怕是再隨性散漫,他看上去也總是那樣矜貴清俊。

  「如果覺得燙的話請記得跟我說哦。」

  「嗯。」

  吹完頭發後,鬼燈看著阿保繼續收拾東西的背影,覺得她有心事,便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阿保手上動作一頓,當即搖頭:「沒有,您別多想,我只是有點困了。」

  鬼燈下意識看向桌上擺著的時鐘,這個點往常她都睡下了,現在困了也正常。

  他走上前,從懷裡摸出一個信封遞給她:「你先睡吧,其他事交給我,正好明天我休息,也有個地方想帶你去。」

  阿保有些意外,接過信封後鬼燈便轉身離開了房間,還把門給帶上了。

  阿保解開長發,坐在床邊拆開信封,取出裡頭的東西一看,嘴角不由揚了揚。

  那是兩張游樂園的門票。

  或許是巧合,她剛好在雜志上看到這個地方,也留意過電視上播報的內容,沒想到他居然主動約她了。

  這算不算是心有靈犀?

  她紅著臉把東西收了起來,一手撫著悸動不已的胸口,感動又惆悵。

  鬼燈不知道田中對阿保做了什麼,但隱約能猜到那人也許說了些話冒犯了她,因此今晚他並不打算讓這人好過。

  雖說他因為職務不便介入現世的事,但身為「加加知」,他有些事還是能做的。

  鬼燈回到客廳,田中看到鬼燈,眼裡升起的興致頓時滅了,甚至都不打算偽裝一下:「你這家伙不太討喜啊,在公司裡也不會來事。」

  鬼燈:「讓您見笑了,我不過是追求有效率的人生罷了,讓您不快我很抱歉,就讓我來陪您喝一杯吧。」

  說著便開了啤酒遞了過去。

  「我已經喝不下了,你想喝的話自己喝吧。」田中拒絕,可下一秒卻直接對上了滿臉陰鷙的鬼燈,心裡咯噔了下。

  「你,你那是什麼眼神?」

  「沒什麼,只是對您拒絕了我的喝酒邀請感到遺憾罷了。」鬼燈嗓音低沉,此刻他冰冷地吐出一個又一個的字,讓人頭皮發麻。

  搭配上那本來就凶神惡煞的臉,田中本來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不知不覺氣焰就下去了些,說話不自覺都弱勢了起來:「我現在不想喝。」

  鬼燈卻不由分說地把東西塞到他手裡,擰著眉,極度不善地盯著他:「不是您說今晚不醉不歸的嗎?您這才喝了多少,是打算對自己的承諾背信棄義嗎?」

  田中頭皮發麻,渾身起滿雞皮疙瘩,明明天氣悶熱他卻打起了寒戰,面對那樣一張壓迫感十足的臉,他腦子一片空白,也忘了反駁,只能硬著頭皮乖乖喝了。

  鬼燈鐵了心不放過他,剛剛去便利店買醒酒藥的時候他便打定主意要讓他今晚喝個稀巴爛。

  一罐又一罐的啤酒被灌下去,啤酒不比其他酒,氣多又漲胃,鬼燈在一邊不容拒絕地勸酒,後來索性自己上手。

  哪怕田中已經喝得七葷八素,他也還是不放過這人,最後竟然拿了個漏鬥回來,一腳踩在沙發上,一手強硬地按著田中的肩膀,把漏鬥塞進田中嘴裡。

  不等田中反應過來,鬼燈那邊冷著一張臉,啪啪啪地把一排啤酒都開了,還是單手表演,場面十分震撼。

  在田中絕望搖頭之際,鬼燈大手抄起桌上的啤酒,強勢地往漏鬥倒了下去。

  一罐接著一罐,田中本來就鼓囊的肚皮一下子變得圓圓滾滾的,像個充滿氣的氣球。

  「這啤酒我自己也喝過,味道很不錯,請您多喝些,難得今晚如此盡興。」

  鬼燈說著敬語,態度卻十分強硬。

  幾扎啤酒下了肚,田中忽然臉色煞白,捂著嘴猛地衝到廁所去,緊接著一陣嗷嗷嗷地狂轟濫炸,也是很大動靜了。

  阿保聽到聲音連忙出來,卻對上氣定神閑的鬼燈:「只是喝大了,外面的事就交給我吧。」

  「你先睡吧,記得不管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出來。」

  阿保有些狐疑,但本能無條件地信任鬼燈,當下點點頭,打消了疑慮。

  鬼燈滿意地替她關上了門,再度轉向浴室時,一張臉頓時陰暗下來。

  針對田中的懲罰,才剛開了個頭。

  ……

  過了好一會,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阿保始終睡不著。

  外頭窸窸窣窣的,偶爾能聽到求饒聲,但很快又消失了,她只當自己是神經緊張才出現了幻聽。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頭消停了,鬼燈輕聲開了門,阿保從床上坐起。

  「我吵到你了?怎麼沒睡?」

  鬼燈走到床邊,開了床頭燈,暖色燈光下,她披散著一頭長發,五官柔和秀美,眉頭微蹙,儼然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還是說又做噩夢了?」他在她床邊坐下,嗓音難得溫和。

  阿保搖了搖頭:「田中先生那邊……安頓好了嗎?」

  「你放心,我都處理好了。」

  他風淡雲輕的語氣,搭配那一張戾氣的臉,像是在跟她彙報毀屍滅跡的事。

  阿保張了張口,面對鬼燈時卻心虛地低下頭去,絞起了手,今晚的她格外心事重重。

  他知道她估計有難言之隱,也不打算逼迫她,他更想等她自己開口跟他說。

  好一會,她似乎放棄了,轉移了話題:「已經很晚了,您還是快點睡吧,明天……」

  她停頓了一會,他看到她的耳根紅了。

  「一切都會好的。」

  她像是在給自己下心理暗示。

  本來鬼燈並不打算與她同床共枕,但看她滿腹心事不得安寧的樣子,他打破了自己堅持,無聲地走到另一邊,掀被上床。

  感覺到身側往下一塌,阿保一顆心驀地加速跳了起來。

  她本該期待和心動的,但是現在她卻沒有多少心思去想那些,想到一會的事,她閉上了眼,惆悵又為難。

  就好像背叛了自己的心意。

  鬼燈正躺著,旁邊是背對著他側躺著的阿保,即便沒有看到她的表情,他也能感覺到她滿心哀愁。

  忽然覺得今晚對田中還是太仁慈了些。

  時間一點點流逝,阿保依舊睡不著,隔壁一直沒有動靜,她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轉過身去想看看他。

  怎料隔壁那位也沒有睡覺,甚至一直睜著眼,她轉過去的時候便撞上了他那雙冷靜的眸子,心下跳漏了一拍。

  「您,也沒睡嗎?」她問。

  鬼燈坦白:「我在想你的事。」

  「誒?我的……事?」

  「對,你的事。」

  「……」

  她心尖顫動,垂下眸子避開他的視線:「在想我什麼事呢?」

  「我在等你開口。」

  她整個人繃緊了,而後閉上了眼,深吸了口氣,從床上起身,決定跟他坦白。

  「對不起,鬼燈大人,我向您隱瞞了些事。我的內心一點也不好受,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開口……才睡不著。」

  鬼燈跟著坐起,看著她長發落下,遮住了她大半張臉,肩膀也無力地耷拉著。

  「您若是知道的話也許會生氣,但我不想隱瞞你,如果您因此討厭我的話也無可厚非。」阿保艱難地咬著一字一句說道。

  鬼燈依舊沉默,傾聽著她向自己訴說。

  隨後,阿保便將鬼燈洗澡時田中所做的那些事全部告訴了他,一邊又有些不安地偷偷瞧著他的反應。

  他依然是那副泰山崩於前都面不改色的樣子,她有些慶幸,也有些難堪,或許她對他而言也不到那麼重要的地步。

  她嘆了口氣:「事情就是這個樣子,田中先生希望我今晚等你睡著後去找他,我不知道他想干什麼……」

  「你答應了嗎?」鬼燈忽然問。

  阿保怔住,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

  鬼燈無言地盯著她一會,才道:「那你想好要怎麼應付他了嗎?」

  聽他這麼說,她有些意外地抬起頭來,迎上他平靜的目光,她紅了臉又低下頭去:「我其實……心裡有氣的,我是想等您睡下後去見他,再趁機給他點教訓……我怕您生氣所以不敢說。」

  「你打算怎麼教訓他?」鬼燈來了興趣。

  阿保有些不好意思,撥了撥頭發,靦腆道:「我想扮鬼嚇他……呃,雖然我的確就是鬼。」

  這倒是令鬼燈有些意外,在他看來,阿保未必不知道田中肮髒的心思,但她能這麼想確實出乎他的預料。

  他知道阿保看著軟弱其實心裡是有主見的,就是不夠自信。

  在他的干預下倒是也會開始嘗試一些從前沒做過的事,所以他並不意外阿保假意答應田中無理的請求,只是沒想到她居然蓄謀報復。

  這說明,她已經比之前成長了不少,她有自己的判斷,也更加自信了,這是好事。

  不過,他更在意的是別的:「你打算怎麼嚇他?」

  阿保聞言臉上一紅,看鬼燈似乎並不介意她擅作主張的事,在心裡松了口氣:「其實我很會嚇人的,小的時候也嚇唬過家裡人,像這樣——」

  說話間,她將手伸向脖子,哢擦一聲,只見脖子以一種奇怪的弧度扭向一側,她吐出舌頭來,再翻了個白眼,然後呵呵呵地笑了起來。

  鬼燈忍不住鼓起了掌:「阿保小姐很厲害。」

  還在營業中的阿保聞言臉一紅,立馬縮了回去:「沒有的事,以前跟村子裡的小孩一起玩捉鬼游戲玩的小把戲罷了。」

  接觸到他投來的贊許的目光,阿保不禁問:「您不生氣嗎?」

  鬼燈坦然:「為什麼要生氣?倒不如說阿保小姐會這麼做讓我很驚喜。」

  「真的嗎?」

  「真的。」

  阿保捧著發紅發熱的臉扭捏了起來:「啊……鬼燈大人開心的話,那阿保也開心。」

  「快睡吧,已經很晚了,明天還要去約會。」鬼燈躺了回去,拍了拍旁邊的床位。

  阿保羞澀地縮了回去,好一會扯著被子羞答答地往旁邊看去:「鬼燈大人您先睡吧,我一會還要去嚇人呢。」

  鬼燈卻說:「這次我來,你也累了一天了。」

  阿保眨巴大眼:「您來的話會不會不好?」

  「不,而且我有把握比你嚇人,畢竟針對這種勢力的家伙我很有經驗。」

  阿保認可地點頭,畢竟審訊上鬼燈確實經驗十足。

  兩人這會蓋著棉被聊天,感覺十分新鮮,阿保是個快樂的人,當下把那點盤踞在心頭的不愉快都拋到了腦後。

  現在,她的心上人,就躺在她的身邊誒!沒有比這讓人更開心的事了。

  閉眼前,她悄悄伸出手去,眼睫顫動撲閃著,聲音嬌軟:「鬼燈大人,今晚能不能也握著我的手?」

  鬼燈將她紅潤的面容看在眼裡,沒有拒絕,大掌主動握住她小小的手,阿保藏了心思,撐開五指與他十指交握。

  那一瞬間,似乎有電流從指間竄到她心底。

  麻麻的,癢癢的。

  她閉上了眼,嘴角止不住往上挑。

  如果能夠暫停時間的話,她希望此刻能夠永恆。

  鬼燈看著她紅撲撲的臉頰,粗糲的大掌攏了攏,底下的小手柔軟又溫暖。

  她今晚大概能睡得好一點吧。

  ……

  #


第36章 告白

  #1

  現世。

  由於昨夜睡得遲了,本想早起的阿保愣是沒醒過來。

  鬼燈則是在鬧鐘響起的那一刻就醒了,他手長,伸出去就能觸碰到放在她那邊的鬧鐘。

  再看底下枕著他手臂的阿保,睡得正酣甜,只見她側躺對著他,兩手無意識地勾著他的左臂,獨屬於女性的身形曲線完美,隨著淺淺的呼吸頻率上下起伏。面容白淨秀美,如鴉羽般又密又長的睫毛偶爾輕輕顫動。

  她熟睡後完全毫無防備,就像只心大的幼獸,稍微大點的動靜都不一定能吵醒她。

  他看過許多次她這副模樣,就是不知道是否有其他男性也曾這樣欣賞過她熟睡之姿?

  光是設想都已經讓他不快。

  ……

  阿保是被鬼燈叫醒的,畢竟今天還有行程安排,如果睡過去的話她一定會很自責。

  「醒醒,阿保小姐。」

  阿保在輕輕推動下悠悠醒來,還未徹底清醒的時候,眼眸飽含瀲灩水光,充斥著迷茫。

  而後她揉了揉眼睛,鬼燈見狀握住她的手,輕聲道:「揉太用力的話對眼球有影響。」

  聽著耳邊的聲音,阿保一個激靈,徹底清醒,近在咫尺的便是鬼燈那張熟悉的冷臉,他的呼吸卻是熾熱的,撒在她的臉上,麻麻的,癢癢的。

  不意外的,他看著眼前的阿保一張臉蹭得一下就紅了,然後一個勁往被子裡鑽,只露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來。

  她害羞的樣子總是這麼有趣生動。

  阿保洗漱完才想起田中來,鬼燈滿臉平靜地說人在半夜已經離開,據說是喝太多酒加上睡覺做噩夢的時候從床上摔下去了,摔得鼻青臉腫的,半夜就去醫院了。

  當然,鬼燈沒說太多細節。

  比如那個「噩夢」是他。

  因為要去外面玩,阿保本來打算做便當,鬼燈卻說一塊出去吃飯,於是兩人換好衣服後便出了門。

  這還是兩人來現世後第一次一塊出門,阿保有些拘謹,走在路上時不時偷瞄著旁邊的鬼燈,後者神情自若,大大方方地給她看。

  偶爾撞上她的視線,他轉過頭來,剛要說話,她又別過腦袋,低著頭像個乖順的小動物似的。

  她大概又想到了什麼,他早就習慣了她精神世界豐富的設定了。

  鬼燈本來打算帶她去嘗嘗高級餐廳,她卻搖頭拒絕了:「這也太破費了,我怎麼好意思呢。」

  「那你有什麼想吃的嗎?」鬼燈知道她素來如此,寧願把自己掏空也不舍得花別人的。

  阿保一下子迷茫了,她這幾天也就在家附近的超市逛逛,太太們最多也就約在家裡和甜品店坐坐,說到吃的她還真的拿不出主意來。

  不過去那樣昂貴的餐廳的話她實在不好厚著臉皮,當下便環顧四周,搜尋起餐廳來。

  這一看,還真看到了一家主做定食的店,看著裝修比較質樸,不像是特別貴的樣子。

  她眼睛一亮:「鬼……呃,阿娜達,我們去吃那家吧?」

  鬼燈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而後看她:「今天暫時不用考慮工作的事,就像平常那樣稱呼我吧。」

  阿保點點頭,說實話,經過昨晚她有點叫不出來阿娜達了,實在太讓人難為情了。

  鬼燈走在前頭,率先拉開門,撩開簾子,側身禮讓阿保,阿保扯著衣擺,心裡美美地走進店裡。

  店裡的裝潢很有生活氣息,占地不大,圍著島台擺了幾把椅子而已,看上去年頭不小,卻有種家庭餐廳的溫馨。

  這會店裡沒幾個人,兩人進來時門口的鈴鐺響了響,驚動了在廚房的店主,探出頭的是個梳著花白背頭的爺爺,滿臉和藹的笑容:「歡迎光臨。」

  阿保跟在鬼燈身後入了座,鬼燈抬頭看向島台後牆壁上掛著的菜單,順著一排排木牌看去,注意力很快被最後一塊紅色的牌子所吸引——

  超大份蛋炒飯,限時吃完即可免單。

  阿保也注意到了那個牌子,兩人同一時間轉頭,恰好四目相對,鬼燈面色從容,阿保臉頰紅潤。

  「看來我們想到了一塊。」鬼燈道。

  阿保羞澀地點點頭。

  鬼燈有些不確定:「你能吃得完嗎?」

  她看著瘦瘦小小的,平時吃飯也規規矩矩的,他也並未特別注意過她的食量如何。

  她卻朝他豎起大拇指:「阿保可以的!」

  半個小時後,阿保慢條斯理地擦著嘴,一旁的鬼燈也放下勺子,兩人桌前都擺著一份有臉那麼大的盤子,上頭干干淨淨,一粒米都沒剩下。

  鬼燈面無表情地鼓起了掌:「阿保小姐的戰鬥力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阿保不好意思地捧著臉:「之前剛從家裡出來的時候身上沒什麼錢,剛好又看到有家店有大胃王挑戰,所以不知不覺就……」鍛煉出來了。

  鬼燈想起她曾給男人狠砸錢的事跡來,總算是知道她身無分文又是怎麼撐過來的了。

  不過現在她應該不會再讓自己陷入那種境地了。

  她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摸著肚子小心翼翼地看他:「是不是不太好?我只是覺得,這樣不用花很多錢又能吃飽……」

  鬼燈搖頭:「不,這點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樣的。」

  某些時候,不得不承認,她的一些想法和他不謀而合,甚至她偶爾也會提供一些他從未想過的見解,讓他覺得很有意思。

  不知不覺,也越來越同頻了。

  ……

  地獄,食堂。

  閻魔大人第n次嘆氣。

  路過的阿香留意到他似乎情緒不高,便主動走過來關心:「發生什麼事了嗎?」

  閻魔大人:「平時沒少被鬼燈君剝削,現在他好不容易不在了,卻有點無聊了。」

  看著身前的菜色,又嘆了口氣:「之前一直吃阿保小姐掌勺的飯菜,口味都被養刁了呢。」

  「那兩個人一點消息都沒有,怪想念他們的,真希望時間過得快一點啊。」

  阿香輕笑:「鬼燈大人好不容易才能閑下來,當然得抓緊機會跟阿保小姐獨處培養感情呀。」

  閻魔大人卻不贊同:「對方可是那個千年來油鹽不進的冷面鬼燈君呀,就算住在一個屋檐下那孩子肯定滿腦子都是工作吧。」

  說著,他不禁想起了前些時候他興致上來跟小野一起用淨琉璃窺探鬼燈在現世的情況,結果發現那人不是在埋頭工作,就是在埋頭工作,培養感情什麼的根本不存在,後來他們也沒了興趣就沒關注了。

  阿香卻咦了一聲,而後說道:「我沒記錯的話,鬼燈大人應該是從半個月前就開始籌劃這次出差了,當時還來眾合地獄找我們商議事情呢。」

  閻魔大人:「那孩子不是一直都這樣麼?」

  「這次不一樣哦,」阿香掩嘴輕笑,「那天鬼燈大人來眾合地獄商量的事情和工作無關喲。」

  在閻魔大人驚訝的目光下,阿香道出真相:「那天我們商談的是有關女孩子喜好的事哦。雖然沒有明說,但大家都猜到他做這些准備都是為了誰呢。」

  「他真的為了這次出差做了很多准備的。」

  閻魔大人突然沒有胃口了,他蹭的一下站了起來:「不行!說什麼老夫也不能錯過那個悶葫蘆開竅的瞬間!!!」

  說完便手忙腳亂地要回閻魔殿用淨琉璃一窺現世的情形——

  與此同時,阿保和鬼燈已經到了游樂園。

  阿保沒有體驗過現世的游樂設施,當下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一進到游園裡頭便東張西望的,滿臉的興奮。

  地獄也有游樂園,但是充滿地獄特色,不是血池過山車就是死亡大擺錘,不像現世這樣滿滿的夢幻和歡樂。

  鬼燈面上不顯,但看到她臉上洋溢的笑容,心情也不錯。

  「快看,那邊有好多氣球!」阿保撐在欄杆上,指著一邊放飛的氣球群,眼睛亮晶晶的,「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多氣球,好厲害啊!」

  她今天穿了一身淺黃色的套裝裙,長發柔軟順直,日光下少女皮膚透著漂亮的粉色,頭上的發卡晶晶亮,她的笑聲,她歡快的身影,整個人仿佛在發光。

  鬼燈沒有錯過這一瞬間,用相機拍下了那定格一瞬的歡樂。

  她渾然不覺。

  阿保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些過於興奮而有些冷落了鬼燈,臉上微赧,抓著包包帶子,像鴨子一樣拘謹地走回來:「我太興奮了,讓您見笑了。」

  「游樂園就是這樣的地方,你這樣就很好。」鬼燈垂眸看著她走到自己面前。

  果不其然,她臉上燦爛明媚的笑容瞬時綻放,讓周圍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得了鬼燈的鼓勵,阿保不再顧忌,之後更是主動拉著鬼燈去乘坐一個又一個游樂設施。

  起初鬼燈還以為她膽子小,玩刺激項目的時候會被嚇到,然而在周圍都是尖叫嘶喊的情況下,她愣是笑了一路,也是讓他對她有些改觀了。

  鬼屋更不必說,她甚至在邊上學著鬼燈的樣子一一點評起了途中的扮鬼演員和各種道具,鬼燈很快也被她帶進去。

  「快看,鬼燈大人,這個造景是在模仿大叫喚地獄嗎?」阿保指著不遠處問到。

  鬼燈摩挲著下巴:「從那些特色刑具來看,大概是的。」

  阿保:「可是和真正的大叫喚地獄完全不一樣誒,這個看上去一點也不嚇人。」

  「確實。」

  「啊,這邊這邊。」阿保嗓音愉快地叫著鬼燈。

  鬼燈一來,便看到阿保蹲在一個渾身塗滿血漿,面無全非的npc前,只見她興奮地指著問:「這個是被剝皮的亡者吧?我看過芥子小姐剝皮的過程,這個出血量還有剝皮的手法都有些不對呢。」

  兩人無視了底下和周圍npc奮力的哀嚎,完全沉浸在點評中。*

  鬼燈走到她身邊,跟她一塊蹲下端詳起了底下還在努力痛苦扭曲的npc:「確實,如果是我的話,應該能得到一張完整的皮,曬干了還能作為藥用的。」鬼燈若有所思,「不過現世能做到這個程度也算不錯了,畢竟不可能真的去剝人皮。」

  一時間,所有的npc都聽到了這兩人充滿血腥和暴力美學的銳評,玻璃心的已經無地自容,捂臉大受挫敗。

  所以為什麼會有兩個這麼體面光鮮的人在這平靜地說出這種恐怖的話啊?!

  兩人淡定地從開頭議論到了結尾,直到玻璃心的工作人員抹著淚把他們兩尊大佛送到出口。

  阿保表示很滿足:「沒想到現世居然是這麼看待地獄的啊,從這個角度來看真的很新鮮。」

  鬼燈盯著她的笑臉:「我也有此感想。」

  之後,兩人又去玩了幾個項目,阿保精力很旺盛,鬼燈便陪著她一塊排隊,一塊體驗每一個項目。

  在經過紀念品店時,她看著架子上琳琅滿目的飾品,又看看不遠處在水豚玩偶區的鬼燈,嘴角揚起一抹笑,當下從架子上取下東西,背著手朝鬼燈走去。

  「鬼燈大人!」

  她走上前,臉頰嫣紅。

  鬼燈放下手裡的玩偶,目光掠過她背在身後的手,然後停在她欲語還休的臉上。

  「怎麼了?」

  阿保扭捏了一下,然後才把手裡的兔耳朵發箍拿了出來:「我,我想看看您戴上這個的樣子……」

  一股腦說完,她低著頭緊張地抓著東西,怕他拒絕,又找補:「呃,如果不願意的話就算了,我,我自己戴好了呵呵呵……」

  鬼燈看看她手裡的兔耳朵,卻問:「為什麼是兔兒?」

  她心下一跳,捂著臉羞澀道:「因,因為很可愛……所以想著應該會很適合您。」

  上頭傳來鬼燈的聲音:「你的意思是,我和兔子一樣可愛嗎?」

  阿保一怔,驀地抬起頭來,鬼燈卻在這時彎下了腰,將腦袋湊到她跟前:「你幫我戴吧。」

  想不到事情如此順利的阿保幾乎是抖著手幫鬼燈戴上的,鬼燈一本正經地走到鏡子前看了看。

  鏡子裡的他頂著一張凶煞的臉,戴著這種人畜無害的兔耳朵說實話她是不是對他可愛有什麼誤解?

  他轉過頭去,卻見阿保怔怔地望著他,臉上的興奮和喜悅一目了然。

  罷了,她喜歡就隨她吧,反正今天也是想讓她好好體驗的。

  買單時,鬼燈多買了個小狗耳朵的發箍送給她,收到禮物的阿保不必說有多開心了,鬼燈甚至能看到她背後的尾巴搖個不停。

  時間很快過去,幾近傍晚,鬼燈帶著阿保到了一處安靜的地方休息,他則是排隊買冰淇淋去了。

  阿保看著遠處的高大身影,心裡甜滋滋的,感覺今天就像是做夢似的。

  她竟然跟心上人一起在現世的游樂園約會誒。

  她捧著不自覺又燒起來的臉,不知道她今天的表現有沒有不恰當的地方。

  不過就算有,他應該也不會指責她的,畢竟他對她是真的很好很好,無論她提出怎樣任性的要求,他都會一一接受並實現。

  鬼燈買好了冰淇淋,阿保抬起頭來,望著背離人群向自己緩緩走來的高大男子,心髒不禁加速跳動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他今天和往日不太一樣。

  她望向他的臉,他很少會把情緒寫在臉上,總是一成不變的冷靜和從容,哪怕大家總說他冷漠不近人情,可她就是覺得此刻眼前的這個人溫暖得不得了。

  怎麼會有這麼棒的人呢?

  快要天黑,鬼燈忽然從長椅上起身,看向不遠處,對阿保道:「時間也差不多了,還有最後一個項目沒有體驗。」

  聞言阿保立刻起身,心裡卻有些舍不得,如果可以的話他多希望時間能再長一點,這樣就能跟他一直在一起了,快樂的時光總是特別短暫。

  鬼燈往旁邊掃了一眼,並沒有說什麼。

  兩人步行到最後一個地點,阿保抬起頭來,有些錯愕地看向面前的巨型設施。

  「好大。」

  剛進園子的時候她就有注意到,沒想到近距離看會是這麼震撼。

  「之前坐過摩天輪嗎?」鬼燈問。

  阿保搖頭,她之前的戀情沒幾個維持長久的,更不用說來這些地方約會了。

  鬼燈率先步入包廂內,朝她伸出一只手來,目光緊緊鎖定在她身上。

  阿保心中一動,不由自主地伸手搭在他的大掌上,那一刻他回握住她的手,將她往廂內帶去。

  腳下一陣凌亂,她進來時沒站穩,直接撲倒進他的懷裡,他面色沉靜地托著她的身子,將她扶好坐下。

  隨著包廂一點點升高,阿保忍不住趴在窗戶上往外看去,滿臉的驚嘆:「好高!」

  鬼燈看著她興奮的樣子,心裡卻想起了早些時候在地獄裡探聽的那些事。

  阿香說,女孩子都喜歡浪漫的,當然,像阿保這樣心思純粹只會更喜歡。

  他同樣是個注重細節和儀式感的人,也覺得像現在這樣精心准備會更加尊重她一些。

  半途中,鬼燈忽然出聲:「阿保小姐。」

  「我在。」阿保將注意力收回,坐正看向他。

  男人一如既往的冷靜和從容,阿保又覺得他今天和往日不太一樣,難道真的有什麼心事?

  他卻問:「有聽說過關於摩天輪的傳聞嗎?」

  阿保搖頭,她很少關注現世的事,自然不清楚。

  他便接著說:「傳說,在摩天輪最高點的時候……」

  啪!

  阿保一愣,驚詫地發現鬼燈身後本來一片漆黑的游樂園突然亮起了彩燈。

  閃爍著的五顏六色的燈光晃著人眼,有那麼一瞬間,她忘了自己在意的人還在說話。

  而就在這時,包廂停了下來。

  「時間剛好。」鬼燈忽然說。

  阿保錯愕地睜大了眼睛,對面的鬼燈和往日無異,狹長的眸子卻讓她恍惚了眼前的一切仿佛和過去某個模糊的時刻重疊——

  只見他往前靠近,那張俊臉不斷放大,直到近在咫尺治療,她心髒不由自主慌亂地跳動著,整個人都在燒起來熱意中慢慢融化,她再也無暇顧及外面景色如何美好,膨脹的視野中,只剩下了他一張一合的薄唇——

  「關於那個傳聞,還請你認真聽我說完……」

  他又靠近了些,眸子緊鎖著她,只聽他又說:

  「傳聞,在摩天輪最高點的時候告白成功的話,戀情會長長久久,阿保小姐……」

  「你願意陪我一起驗證這個傳說嗎?」

  不等她反應過來。

  咻的一聲,一枚光彈升至高空,在空中炸響,剎那間絢爛繽紛的火花四濺。

  如同她的心一起。

  ……

  #


第37章 想要更親近一點。

  #1

  就像是做夢一般。

  直到下摩天輪阿保仍是腦袋發懵發漲,一點也不敢看走在她身旁的人。

  她捧著臉,在腦袋裡無數次重復確認不久前發生的事——

  那個無懈可擊的鬼燈大人,就在剛剛,問她要不要一起見證摩天輪的戀愛傳說……

  她捏了把自己的臉,疼痛是那樣明顯,但她還是感覺整個人輕飄飄。

  忽然,她開始緊張,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臉,擔心自己剛剛的表現會不會太失禮,天,她的腦子轉不過來了啦!

  鬼燈回頭一瞥,看到她低著頭跟在他身後,兩只手在給發燙的臉扇風。

  他還記得,她當初找上門來時是那樣大膽主動,平時也有些小心思,現在這會倒是只顧著害羞了。

  「阿保小姐。」他出聲叫她。

  聽到那平靜低沉的嗓音,阿保聞言一個激靈,立馬立正站好:「在!」

  淡涼的目光沒有錯過她此刻羞赧的神情,緋紅的雙頰,雙眸明亮澄澈,顧盼生輝。

  他垂眸細細地品鑒著,面上沒有任何變化,語氣一如既往:「肚子餓了嗎?」

  阿保立馬搖頭,但肚子卻不合時宜地叫了一聲,她的臉一下子漲紅,而後猛地蹲了下來,羞愧地捂著臉,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想在外面吃,還是回家?」鬼燈陪她一起蹲下,語氣裡有十足的耐心,只可惜她顧著害羞完全沒注意。

  阿保悄悄抬起腦袋,冷不丁對上他投下的視線,她羞澀地埋別過腦袋,抓著裙擺磕跘道:「……要不還是回家吧。」

  感覺今天在外面一直出糗。

  鬼燈站起身,見她還蹲在地上,便朝她伸出手去:「走吧,阿保小姐。」

  阿保余光瞄到他伸來的手,心下猛地一顫,她戰戰兢兢地將手放了上去,那只溫暖的大手登時合攏,將她的小手包裹住,再稍微使勁,她被帶了起來。

  她還是害羞得不行,一雙眼瞟來瞟去就是不敢看看他。

  扶她站起後,他正要松手,阿保卻忽然握住他的,他不禁偏頭垂眸看她,她頂著一張紅得要滴血的臉,呼吸都不順暢,卻堅持地回握著他的手,他無言地將她羞澀反應看在眼裡,等待著她開口。

  她的手有點偏涼,卻在一點點升溫。

  她往前走了兩步,垂著腦袋,將手抬到胸前,她捧著他的手,最終下定決心,抬起眼眸望向他:「可以就這樣保持現狀嗎?」

  說完後她又害臊起來,但手握得緊緊的:「我,我想要這樣一直握著您的手,因為……」

  「只有這樣才感覺自己不是在做夢。」

  這才是她的性格。

  坦率真誠,有話直說。

  他應下,面上沒有波動,卻學著她握緊了些:「回去吧。」

  她點點頭,快步跟上他的步伐。

  兩人在夜色中的身姿逐漸模糊,影影綽綽。

  ……

  時間不算太早,超市裡仍能買到新鮮的食材,阿保想著今天的特殊想多做幾個菜,鬼燈覺得沒必要這麼折騰,兩人商量後決定吃個簡單的壽喜鍋。

  回到家後阿保便一頭扎進了廚房,早些時候在外面的緊張也都下去了些,在做自己擅長的領域時她的內心總是能平靜下來。

  壽喜鍋並不復雜,食材都是現成的,放進去後鍋子開了也差不多了,阿保將裝了無菌蛋的碗遞了過去,鬼燈禮貌接過並道謝。

  阿保有些恍惚,雖說幾個小時前他們正式確立了關系,但似乎和之前沒有什麼區別,由始至終害羞的也只有她一個而已。

  鬼燈在碗裡夾起一只殘臂,那頭阿保眼睛一亮,笑著解釋:「那是河童干,我想著馬上就要回去了,食材還剩了些,就都放進去煮了,味道應該不差的,醬油我用的也是地獄帶來的配方哦。」

  鬼燈倒是不懷疑她的廚藝,地獄裡的人吃東西不像現世這麼多忌諱,妖怪之間更是隨意。

  阿保心裡美得不行,眼前那麼棒的一個人,她看都看不過來,哪裡還顧得上吃飯呢。

  注意到她的分心,鬼燈輕輕提醒了一聲,阿保火急火燎地收回視線,捧著碗低頭扒拉了幾口,但還是忍不住傻笑。

  鬼燈其實沒想太多,兩人相處了也蠻久,他承認自己對她也有同樣的感受,所以時機到了,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

  阿保不知道這些,只覺得自己聽到告白以後整個人就像在天國一樣,過去也不是沒聽過其他男人的告白,但那些人加起來也比不上面前的這個。

  回想起摩天輪上鬼燈說的話,她又低頭笑了,嘴角怎麼也止不住往上揚。

  ——「一起見證摩天輪的傳說。」

  多浪漫呀!

  還是那個看上去嚴肅到有些不通人情的鬼燈大人親口說的,她簡直太幸福了。

  鬼燈在客廳的時候,便聽到廚房裡傳來摔碟子的聲音,當下大步往廚房去,就見阿保發著呆,傻笑著抓著空氣在洗,她腳邊是碎了一地的盤子。

  她的反應還是太過激了些。

  他在心裡嘆了口氣,當下去給她收拾殘局——

  把人帶出廚房,他自己張羅著收拾起來。阿保站在廚房外,有些忐忑地望著鬼燈,抓著裙擺有些不知所措:「對不起鬼燈大人,我不該走神的,一想到今天的事,我有點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您……」

  鬼燈回頭看她,一臉坦然:「之前怎麼樣,現在怎麼樣,我今天說的話,無意讓你為此感到負擔,我向你道歉。」

  阿保連忙搖頭:「不是的,我沒有這麼想,您不要責怪自己,我只是想跟您更親近……一些。」

  說完她羞臊得捂住了臉。

  鬼燈盯著她毛茸茸的發頂,道:「既然是那種關系的話,確實要親密一些,你的說法沒問題。」

  阿保偷偷抬起頭來瞧他,他卻已經轉身:「你先去洗澡吧,這裡交給我。」

  阿保有些愧疚,心裡卻升起些期待來,懷揣著自己的小心思乖乖點頭去洗澡了。

  浴室內水汽氤氳,擦洗衝洗後的阿保邁腿坐進了浴缸裡,封閉的室內暖烘烘的,熱水泡得她渾身紅紅的。

  懶懶地滑進浴缸裡,水漫過她的下巴,她忍不住在水下抱著自己,回想起他剛剛說的話。

  他的意思是,他認可他們之間可以做更親密的行為咯?

  她吐著泡泡,在腦子裡有限的知識儲備裡搜尋起只有情侶之間才能做的親密行為。

  她從前完全沒有這樣的顧慮,因為那些男人一旦表現出迫不及待的欲望,她立馬就逃了,說起來她還真的沒有談過一次正經的戀愛。

  但是鬼燈不一樣,她和他之間直接越過各種步驟有了最親密的行為,那一晚的事情她始終抱有遺憾,因為喝得酩汀大醉的,什麼記憶都沒有留下,所以她一直很想把這個缺憾彌補回來。

  既然他默許她的親近的想法,那麼是不是可以把這種那種事情都做一遍?畢竟現在是天經地義的情侶誒!

  阿保一下子從浴缸裡站了起來,嘩啦啦的流水四處飛濺,如凝脂般的雪白肌膚上劃下一道道水痕。

  她握緊拳頭,振作了起來。

  今晚不能再出岔子了!

  既然現在他們的關系已經確定,之後想做什麼也是理所當然、順理成章的,所以今晚奮鬥的目標就是——

  晚安吻和一起睡!

  洗過澡的阿保帶著一身的水汽從浴室出來,那頭鬼燈還在廚房裡收拾東西,她便偷偷摸摸地折回房間,關上門,把帶來的行李包翻找出來。

  她的手在顫抖著。

  事實上,她等這天已經很久了。

  她抖著手從包裡的隱蔽夾層裡翻出一條輕薄的暗黑色絲質睡衣,明明是很清涼的布料,拿在手裡卻感覺在發熱發燙,她咽了咽口水。

  早在出發前,她就去找了阿香商談出差的事情,因為這樣出差充滿了太多不確定性,她也在色膽膨脹的時候,在阿香的鼓勵下買了這麼一條傳說中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逃得過的「戰衣」。

  眾合地獄有很多這種店,而阿香底下有不少員工對這類事情十分擅長,可以說是專業對口了。而她也在那些女性獄卒的慫恿下,對這次旅程充滿了幻想,如今更是勢在必得。

  她走到鏡子前,把那條短裙在身上比劃了一下,還沒穿上身,她已經被那又薄又透的設計惹得臉紅紅心跳跳,這時,外頭傳來敲門聲,她心下一驚,倉皇地左顧右盼,最後把衣服塞進被子裡。

  鬼燈在門外站著,見裡頭沒動靜,剛要敲第二次,那扇門忽然自己打開了。而他的手撲了個空,好在他反應快,不然就要敲到阿保的腦門上去了。

  阿保頂著一張通紅的臉,微微喘著氣,眨巴著一雙大眼睛心虛地抬起頭:「有,有什麼事嗎?」

  鬼燈正要說話,視線卻被底下她的打扮所吸引——

  她整個人上下只裹著一條有些松垮的浴巾,兩條胳膊和腿都露在外頭,因為剛泡過澡的緣故,身上的肌膚還泛著淡淡的紅,加上臉頰的紅暈,原本清純可人的氣質霎時變得嬌媚柔艷。

  他下意識移開眼不去看,但想起早些時候的談話,便又把目光轉了回來,甚至大大方方地欣賞起了她嬌羞的姿態來。

  她是從他直勾勾的視線中反應過來的,她忍不住捂著前胸,胸口處起起伏伏,底下更是砰砰亂跳,整個人燒得紅彤彤的,像只煮熟的蝦。

  但她沒有逃避,而是低下頭,壓下心裡的異樣感受,撥了撥還在滴水的長發掩飾自己慌亂的內心。算起來他們應該不是第一次坦誠見面,但是這還是她第一次在異性面前袒露自己的身子,多少還是有些不適應。

  加油!

  今晚還要一起睡,一起醬醬釀釀呢!

  她在心裡給自己打起氣來。

  鬼燈收回在她鎖骨附近的視線,開口道:「剛剛我在收拾的時候看到一只蟑螂,速度很快,一時間沒抓住。」

  阿保聞言一怔,皺了眉:「怎麼會有蟑螂呢,我明明每天都有打掃呀。」

  鬼燈也很想知道,看到她還頂著濕發,便道:「我去其他地方看看,你先把頭發吹干吧。」

  說完他正要轉身,卻又忽然停下,而後偏頭看她,思考了片刻,迎上她有些疑惑的目光,他平淡地提議:「要不要我幫你吹頭發?」

  這應該算是比較親密的行為吧。

  鬼燈默默想著。

  ……

  #


第38章 他火熱的吻。

  #1

  「這個溫度合適嗎?會不會燙到你?」

  頭頂上傳來男人低沉的嗓音,阿保搖了搖頭,手上卻緊張地揪住了浴袍交疊的衣領子。

  她還是沒忍住把那身火熱的睡衣給穿上了,架不住太害羞了便在外面又套了件嚴嚴實實的浴袍,帶子系得緊緊的,絲毫沒注意到胸前的飽滿和腰肢都被勒得清清楚楚的。

  這會兩人在客廳裡,鬼燈手持吹風機站在沙發後,一手撥著她的長發,一開始動作有些粗魯不小心扯到了她的頭發,他只能一而再地放緩動作,畢竟自己一個人粗魯慣了,女孩子還是不一樣的。

  阿保縮在沙發上一動不敢動,感受著那只帶了繭子的粗糲手指在頭皮上揉過,搓過,劃過,一時間心跳都忍不住加快了,臉上的紅也不知道是熱風吹的,還是心動導致的。

  好一會,長發干得差不多了,鬼燈垂眸往底下掃去,不經意間視線掠過她溫潤的側臉,緊抿著的柔軟唇畔,順著白皙流暢的脖頸往下看去,隱隱約約能看到黑色的絲帶。

  「好了。」他關掉吹風機,面不改色地收了起來。

  阿保撥了撥柔順的長發,還帶著熱意,摸著很舒服,她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皮,想要模仿他剛剛的動作,可不管怎麼做也激不起方才那股異樣的悸動。

  鬼燈回來時看到的便是她歪著腦袋,垂著眼撥自己頭發的樣子,少女皮膚白皙,透著艷麗的紅,無意識流露出的嬌媚教人心馳蕩漾。

  他不動聲色瞧了一會,而後道:「我去看看蟑螂,你沒事的話就先休息吧。」

  阿保哪裡甘心就這麼一個人就睡覺,當下看他轉身,便起身要去叫他,結果卻冷不防地看到鬼燈身後的牆壁上趴著一只黑黢黢的玩意。

  她睜大了眼,忍不住叫他:「鬼燈大人!」

  鬼燈轉頭,就見她皺著眉滿臉嚴肅地朝自己跑來。由於起身太倉促,她一個沒注意腳上磕到了茶幾的一角,鬼燈見狀連忙伸手要去扶她,而她卻臉色一白,像是受到什麼驚嚇似的。

  阿保甚至沒時間顧及自己腳上的疼痛,在看到鬼燈身後那只蟑螂突然揮動翅膀要飛,一時間她的腦子一片空白,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脫下了腳上的一只拖鞋然後沉下臉衝了出去。

  鬼燈甚至只來得及摸到她的衣帶,她就這麼竄了出去。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間。

  只聽到「啪」的一聲。

  阿保一脫鞋拍下了飛在半空中的蟑螂,看著地上掙扎了幾下就飲恨西北的屍體,心情大為暢快。

  鬼燈看看手裡的白色衣帶,視線從手上一點點往後轉去,先是看到一截白色衣袍,平靜的目光從衣袍下露出的白皙瑩潤的肌膚上游走,最後定格在了系著黑色絲帶的蕾絲裙邊。

  她露在外頭的肌膚此刻泛著珍珠一般的光彩,若隱若現的黑色透明紗料綴著蕾絲和蝴蝶結輕輕裹著那瑩白的曼妙身軀,饒是閱歷深的他也禁不住看走了神。

  她從來都是穿著保守的衣服,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現在雖說會穿明快一些的衣裙了,但總體還是大方端莊的打扮,像現在這樣惹火,幾乎**的穿著……

  還是太刺激了些。

  阿保只感覺身上一涼,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於是不經意向下一瞥,便看到自己徹底「露了餡兒」。

  「呀啊!」

  她抱著自己趕緊蹲下來。

  然而在鬼燈的視野裡,她蹲下來只會讓那件本就輕薄透明的衣服更加罩不住她的身軀,此刻一整個光潔的背都展露在他的眼前,同時因為她的動作,背後的黑色細帶幾乎松動要解開,黑與白相融交錯,實在是視覺盛宴。

  都說半露不露的,是最誘人的。

  此刻的鬼燈算是見識到這句話的殺傷力了。

  「不要看!」

  實在不敢面對,更不敢去看他此刻神情如何,她慌亂地喊了一聲。

  有種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破的難堪,羞愧交加下她腦子都懵了。

  鬼燈握緊手裡的衣帶子,走上前無言地彎腰撿起地上的衣袍,走到她背後,蹲下,伸手用衣袍裹住她的身子,將那令他驚艷的美背徹底遮蔽。

  他的視線沒有一絲的褻瀆和冒犯,神色依舊平靜,淡定地抬眸掃向一旁地上的蟑螂,沉思片刻,道:「不虧是阿保小姐。」

  阿保咬著下唇,沒有說話。

  他想了想,仍是起身,而後越過他去處理起了蟑螂的屍體,沒有再多看她一眼。

  仿佛剛剛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

  等到地面消毒過,擦洗過,鬼燈還把阿保的那只拖鞋去清洗了一遍,同樣還消了毒,再度折返客廳時,阿保已經穿回了浴衣,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低著頭,也不說話,只露出一雙揪著衣角的手,透露出她此刻有多不安。

  他轉身去取了一雙新的拖鞋,然後走到她身邊,看了眼她並起來的兩只腳,以及卷起來的小腳趾,他彎下腰,單膝跪地,大掌托起她的一只腳,在她的驚呼中,將鞋子套進了她腳裡。

  抬起頭來,迎上她躲閃的目光,他溫和地說道:「從來都干淨的家裡突然來了蟑螂,這種不安真的讓人很難受,多虧了你,今晚我能睡個好覺了。」

  阿保面上一愣,在她的意外中,他起身,朝她伸來手:「要睡了嗎?」

  她的臉「嘭」的一聲瞬間漲紅,她點了點頭,伸手輕輕扯住了他的袖子,鬼燈面不改色地將她拉起。

  兩人一前一後,都沒有說話。

  他問地是「要睡了嗎」,並沒有邀請她一起的意思。雖然昨晚兩人打破常規睡在了一起,但那是因為上司在這他們不得不扮演夫妻才一起睡的。

  今天不是「夫妻」,卻是「戀人」。

  她還是想要跟他一起睡。

  回到地獄之後,他肯定每天忙得見不著人,她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想到之後只有在飯點的時候見面,她心中便生出了不少失望和遺憾,明明才剛剛在一起,卻要忍受分別的痛苦。

  熱戀中的情侶,巴不得時時刻刻都貼在一塊。每過一秒,像現在這樣毫無顧忌地跟他在一起的時間都會少一秒,

  她備受煎熬。

  走到房門口,阿保咬咬牙,直接撲上去從後面抱住了他精壯的腰,整個人貼上他的後背,他身上的氣味,溫度仿佛回抱住她。

  「鬼燈大人。」

  背後傳來她柔軟清潤的嗓音,聽著似乎在顫抖。

  他沒有急著轉身,而是靜靜地等待著她。

  「今晚……不,至少在這剩下的時間裡,我可不可以跟您一起睡?」

  雖然看不到她此刻神情如何,但鬼燈仍是能腦補得到她此時此刻羞澀,期盼,又祈求的小模樣。

  他垂眸看向腰間多出來的那一截素白的手,思考片刻,詢問道:「有件事情,我想確認一下,可以嗎?」

  沒聽到他答應的阿保把腦袋埋得更深,帶著鼻音應了一聲。

  「除開你所說的『與我初見』的那一晚……」鬼燈抬手覆上她的手,才發覺她的手有點涼,便用自己溫熱的大手裹著她的,用體溫熨熱她。

  「你是否和別的男子也有過這般親密的行為?」他問。

  阿保有些意外,連忙搖頭:「沒有的事,在遇到您以前,我連初吻都守著……呢。」

  她越說越不好意思:「也是因為我太保守的性格,他們才會甩了我吧。」

  想到今晚的事,她臉又紅了:「今晚的事,呃,我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但我可以保證我在對您以外的人從來沒有過這種想法,只有在遇到您的時候我才……」

  鬼燈驀地握緊了她的手,少有地打斷了她的話:「我在遇到阿保小姐你以前,從未和任何異性有過任何親密接觸的行為,也不曾對異性有過異樣的想法,除此之外,僅你而已。」

  阿保怔住,不太懂他突然提起自己的事。

  鬼燈耐著性子,嗓音溫和:「這樣阿保小姐和我也算知根知底了吧?」

  不等她開口,他輕柔地摩挲著她的手背,又道:「我詢問你的過往並非要以此責難你,而是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

  他的聲音,他的話語,他的撫摸,讓她不安定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她閉上眼,輕輕點頭:「好。」

  鬼燈再度開口:「你我之間,我希望不論過往,就活在當下,從現在開始,以正式的情侶的身份,展開新的生活。」

  阿保錯愕地睜大了眼睛,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提議。接著,鬼燈握著她的手,輕輕解開,在她的懷抱中轉了個身,那雙總是冰冷寒涼的狹長眸子裡浮現的是從未有過的溫柔愛意。

  她一時之間忘了呼吸,腦子裡一片空白,就這麼怔怔地,痴迷地回望著他。

  他垂下眸子,抬手輕撫過她眼角不知何時溢出的幸福淚水,他微微彎腰,俯身湊到她面前,額頭貼上她的,與她平視:

  「這麼多年,雖然見識過,也審判過,但我還是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我希望也相信阿保小姐能帶給我全新的體驗。」

  「就此刻,現在,請多指教了,阿保小姐。」

  不等她答話,眼前的黑影再度壓下,她覺得灑在臉上的氣息溫熱,有些渾濁,就聽到他那低沉富有魅力的嗓音輕輕飄到耳畔——

  「失禮了,阿保。」

  唇瓣上印下一記不輕不重的力道,有些生疏,卻認真慎重地貼合在她的唇畔,四片唇輕輕廝磨,在錯愕,震驚,迷亂,窒息和沉溺中,阿保漸漸閉上了眼睛,感受他對她做的事。

  鬼燈是個百分百的實戰派,他也習慣於在實戰前搜集絕對充分的知識,因此他也是個理論派。但在如何親吻一事上,他毫無疑問是個生手,只能在實戰中,一點點積累經驗。

  他了解到,女性在親吻中如果不抗拒,便會配合地閉上眼睛,此刻睜著眼的他將她又羞又期待的神色盡收眼底,並一點點通過行動試探和驗證她的喜好。

  到目前為止,他學習到的技巧,她都沒有排斥的反應,微表情中也都是喜歡的。

  他決定再大膽些。

  於是張嘴輕輕吮吸她的上唇,她身上一顫,似乎是驚嚇,但很快又化作一灘水倚在他懷裡。

  這個他知道,女性在這種事情上總是被動的那個,一旦徹底放松戒備乃至悅納之時便會有這樣渾身發軟的狀態,這和他的知識庫是符合的。

  他將手輕輕搭在她的腰間,沒有絲毫的逾越,嘴上卻連連點啄她的唇畔,有時是吸含她那柔嫩嬌軟的粉唇。

  等到她情難自禁地伸手撐在他胸膛之上,他嘗試著用舌去觸碰試探她的口中。

  阿保一驚,身形一僵,鬼燈立刻退出,同時離開她。

  她驀地睜開眼,雙眸迷離,已有了情態,他突然的離開讓她有些不知所措,望著近在咫尺的他,眸光落在他柔軟又可口的唇上。

  而後她踮起腳尖,意亂情迷地勾住他的脖頸,笨拙地仰面吻了上去,十分急切地想要繼續這個吻。

  不需要過多的言語,他已清楚她的需求。

  他若是再分心或許只會讓她失望,倒不如這個時候遵從內心,讓本能引領他來取悅於她。

  ……

  再之後的事便是順理成章的情況下進行的。

  鬼燈將堪堪站不穩、身體軟成一灘水的阿保抱在了懷裡,她身上的浴袍也不知何時褪到了腰間。

  他本就生的高大威猛,平時也就是因為閻魔大人個子太大而有些不顯,此刻和懷裡小鳥依人的阿保相比就十分顯著了。

  她的小手緊緊抓握著他那結實有力的臂膀,任由他伸手托在她細膩勻稱的腿側,讓她分開雙腿勾纏交錯坐在他的腰間,他沒有結束這個深綿的吻,開了門,邁開雙腿往大床邊走去。

  他的呼吸也變得急促了些,從來冷靜自持的他從未像現在這樣感到急躁,難耐,但他仍理智地壓抑著自己內心愈發膨脹的欲念。

  他毫無懸念的是個新手上路的菜鳥,雖說本能讓他想要得到更多,但面對懷裡嬌弱膽小的人,他仍是不希望自己暴露過多本性從而嚇到她。

  他想要的,只是單純的讓她開心。

  他愛惜她,從一開始和她相遇,相識,到現在相知,他只希望她能一直快樂,幸福。

  他原先瞧不上她那對她過度保護的家人,但在和她接觸之後,發現她可愛,堅韌,讓素來以鐵石心腸聞名的他,頭一回感到溫暖,心底裡最柔軟的一處被她牽絆觸動。

  他竟也不忍心讓她遭受任何傷害,甚至在之前的酒會上,看到被其他人簇擁著的她,他會感到嫉妒,想要順理成章、理所當然地擁有她。

  所以,他精心策劃了這趟出差計劃。

  可明明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他卻覺得自己正朝著失控的方向發展,這種擺脫自己掌控的*感覺讓他感到新鮮,又有些迷茫。

  他克制地,壓下自己越發強烈的貪念和渴望。將她輕輕放在床上,他俯身吻了吻她的嘴角,而後離開了她,一手撐在她的腦袋旁,垂下眼望著底下如仍他宰割的小羊羔的阿保。

  她是那樣純粹,看著這樣的她,他竟破天荒地生出了些許罪惡感。

  他自以為對她好,想要引導她獨立思考,其實是藏了心思的。

  他希望她選擇的,並不是因為發生了「那晚」之事的他。他做那麼多的目的,就是希望她能自主地深思熟慮,並堅定不移地選擇他。

  他要的就是她的一個毫無偏見、理直氣壯的選擇。

  她眸中水光瀲灩,此刻倒映著他並不理智的臉龐。她柔情似水地望著面前高大的男人,朝他伸出雙手,羞赧地笑著邀請他,同時也是回應他的期待——

  「抱抱我,好嗎?」

  ……

  如疾風,如驟雨,密而亂的吻,帶著些許激動和微涼,如麻的雨腳落在皎潔聖靈的肌膚上,一個個淺粉色的小花骨朵兒綻放在春日的雨後。

  窗外茭白的月光輕柔,輝光清冷,牆上倒映著兩道交織的身影。夜風習習,撩起窗邊的白紗,布料翻飛摩擦發出的沙沙聲,和室內低沉的嗓音和柔媚的輕吟相得益彰。

  阿保從未見過這樣的鬼燈。

  他原先的頭發總是乖順地垂下,打理得利落又干淨,但這會卻凌亂,發尾被揉搓得翹起,有種迷亂狂歡的美感,她更喜歡的是他那雙冷靜的狹長眸子,此刻眼角泛著情動難耐的紅色。

  承受著一次次的海浪衝擊,她伸出手去,輕輕撫上對方那比起其他男性要更加小巧飽滿的唇,不知道為什麼,她有種只要錯過了今晚就再也沒機會見他這樣的遺憾。

  「吶,鬼燈大人。」

  她輕輕喘著,一邊輕聲喊他。

  聞言他俯身靠近,額頭貼上她偏涼的額頭,動作卻沒有放緩,聲音有些許低啞:「怎麼了?是不是覺得冷了?」

  她紅著臉搖頭:「沒有的事,我其實也有些事情想問問您。」

  「你問。」

  他將她抱起,迎著月光大腿跨上床,將她輕輕置於柔軟的大床中央,又扯來被子將兩人裹住,俯身壓在她上方,用體溫蘊熱她偏涼的身子。

  「感覺像是在做夢,我不知道您為什麼會喜歡這樣的我,那天晚上的事情……其實我一點也記不清了,您也從來不提。」

  她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隨著他的動作,時而停滯喘息驚呼。  :

  他依舊沒有放棄,只是思考了片刻便不假思索回道:「那天晚上的事情,不記得就不記得了吧,你只要記得現在的這份感情和當下的感受,另外關於我對你的感情——」

  「或許比你想得還早。」

  「誒?」

  她才發出一聲疑惑,便突然被異樣的感受填滿,她感覺自己的心髒都要從胸口跳出來了,她咬著自己的手指,皺著眉縮起了肩膀,整個人都在顫抖著,根本沒心思去思考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直到他在她的肩膀上落下輕輕一吻,她唔了一聲,覺得他今晚實在太反常了,可是她好喜歡啊。

  那個總是冷靜到似乎在每件事情上都置身事外的男人,此刻的異常,她可以想當然地理解成是因為她嗎?

  光是想想,就已經很幸福了。

  她勾住他的脖頸,仰面在他唇角送上青澀的一吻,媚眼如絲,如汪洋般的瞳眸裡浮動著綿綿情意,在一波波浪湧翻飛中,她由衷地輕聲感嘆——

  「鬼燈大人,阿保真的好喜歡,好喜歡您呀。」

  鬼燈忽然停下,一手撐在床上,一手托著她的腦袋,回以一個回應之吻。

  看著她泛著紅潤的臉色,他在她臉上也印下一個吻,而後一本正經道:「我還有個請求。」

  「嗯?」她迷茫地眨眨眼,「什麼事呀?」

  不管他提出什麼要求,她都會盡全力滿足的啦!

  他湊到她的耳邊,嗓音低沉沙啞,卻有些神秘:「可不可以換個方向,背對我?」

  「誒?」

  她不曉得這個請求有什麼特別的,老實地點點頭。

  之後,她轉了個身,就感覺背上有重物壓了下來,她還來不及反應,滾燙的呼吸伴隨著密密麻麻的吻就落在了她的背後,腰間被箍得緊緊的。

  她的背部曲線如教科書般優美靈動,兩截淺淺的弓起不會過於突兀,是很健康的蝴蝶骨。

  她一時承受不住壓力倒在了床上,背後的呼吸沒有停止,反而更加清晰急促了。

  哎呀,她的背後是有什麼特別的嗎?

  正當她努力轉過頭想要一瞧究竟時,一只大掌蓋了下來,直接遮住了她的眼睛。

  「抱歉,阿保小姐,唯獨不想讓你看到我此刻的樣子。」

  「誒?為什麼?」

  她扒著他的手,卻扯不下來,很快身後的動作忽然變得疾速,她沒有功夫去思考別的了。

  哎呀,她不懂,到底是什麼原因呢?

  她背後到底怎麼樣啦!

  月光清冷,窗紗輕輕搖曳,徒余一室春意糾纏難舍。

  ……

  #


第39章 戒指。

  #1

  翌日。

  一大早阿保被鬧鐘驚醒,正伸出手去想關鬧鐘,結果被手臂上的紅印子嚇了一大跳。

  她下意識往旁邊看去,旁邊已經空了,她探過手去觸碰另一邊的床位,也早就涼了,絲毫溫度沒有留下,想來是已經離開了一段時間。

  她拿下鬧鐘一看,才發現已經十點多,嚇得從床上彈了起來,被子滑落,她瞥向落地鏡,看到那一身的印子,羞臊得從腳尖紅到了腦袋。

  昨天下半夜的時候,完事的鬼燈將已經沒有什麼體力的阿保抱去了浴室,替她仔細擦洗身體,談話中才知道原來他對這方面也不甚了解,為此還特地做了不少調查。

  難怪她昨晚做到一半的時候有種鬼燈在上實驗課的錯覺,時不時的,他會對汲取的知識加以肯定,偶爾也會對錯誤的試驗成果進行反思。

  那些難為情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感覺更加羞恥了,可偏偏他就像個孜孜不倦的學者,埋頭苦學的同時還不忘對實驗結果加以改進,如果是做學問的話大概就是這樣子的了。

  阿保搖搖頭摒除掉腦袋裡關於昨晚的那些曖昧的回憶,這會鬼燈應該是去上班了,她出去前還是偷偷瞄了一眼外頭,確定無虞後才摸回了自己的房間,換了身得體的衣服。

  但是脖頸間還是有斑斑印記,每一道她都印像深刻,此刻光是回想都覺得那痕跡像是被火燒灼過,又燙人又麻麻的。

  洗漱後,她來到餐廳,便看到了鬼燈留下的餐食和便簽紙,上頭依舊是很有他個人風采的寥寥幾字,囑咐她今天以休息為主。

  大概鬧鐘是他怕她睡過頭,特地設來叮囑她吃早餐的。

  她紅了臉,腦補出了昨晚他抱著她去浴室時沒忍住又多做了幾次,當時她不經意瞥過身後洗手台鏡子自己的背,那紅紅點點簡直有些……匪夷所思。

  她覺得嗓子發干,連連喝了幾杯水才壓下內心的慌亂和情動。

  桌上的餐食有葷有素還有湯,雖然制作不復雜但看得出來十分用心別致,而且比起廚藝,他的刀工和裝飾藝術會更加亮眼出彩,尤其是刀工簡直沒得說,做出來的東西堪稱藝術品,也就是平時太忙才比較少下廚。

  從來都是她為其他人下廚,除了家人幾乎沒有別的異性為她做這些,一時間她心裡美滋滋的,甜蜜又柔軟。

  吃過飯收拾完,阿保正想著鬼燈的事,那頭電話打了過來。

  阿保驚訝得不行,捧著手機做足了心理准備才接通了。

  「起床了嗎?」

  上來聽到的便是他那極具辨識度的低沉男中音,也不知道是不是打電話的緣故,她覺得耳邊的聲音很是溫柔,包含了滿滿的愛意。

  她滿足地點點頭,立馬又想到點頭他看不見,忙回到:「是,我已經起了,也用過飯了,鬼燈大人的餐食很好吃,我吃得很飽哦。」

  「那就好。」

  他的聲音不鹹不淡,聽著公事公辦,但阿保知道如果只是公務的話他根本不會做這麼多事。

  「身體有沒有不舒服?」那頭問了這麼一句。

  阿保臉上漲紅,支支吾吾地想要掩飾,反而越說越亂,最後只能老實承認:「腰……有一點點酸。」

  「……」那頭沉默了一會。

  阿保怕他覺得自己嬌氣,想要找補,那頭冷不防又說:「抱歉,今晚我會早點回去的,你等我回家幫你按按,我知道怎麼讓你舒服點,你今天注意不要提重物。」

  按按?

  已經開過葷的阿保聽不得這種話,哪怕他的語氣再怎麼正經,她都覺得他再一本正經地誘惑暗示她!

  當然她還得矜持一下,咳了咳,正色道:「您中午吃什麼呀?帶便當了嗎?」

  「沒有,打算去樓下買炒面面包應付一下。」鬼燈實話實說。

  阿保卻第一個不同意:「怎麼能讓您吃那個呢!」

  抬頭看了眼掛鐘,她在心裡算算時間,便道:「時間還算寬裕,您等著,我給您送愛心,呃,不對,應該是……」

  她遲疑了下,臉頰紅彤彤,又羞又誘,對著手機,仿佛湊到他耳邊撩撥道:「是愛人便當!」

  結束了電話,鬼燈腦中幾乎是清晰地成像了她捧著手機搖尾巴的得意小模樣。只是聊了這麼一小會,竟然能被元氣滿滿的她所感染,連帶著覺得今日的工作必定事事順利。

  回到工位上的鬼燈劈裡啪啦地敲著電腦,手速極快,幾乎只看到殘影,一旁的井下小姐看了簡直嘆為觀止。

  這就是後輩的可怕實力嗎?

  簡直恐怖如斯。

  上午的工作結束,午休開始。

  接到阿保消息的鬼燈離開工位正要下樓,井下忽然叫住了他:「加加知先生,請等一下。」

  鬼燈站住腳步,面無表情地轉過身去。

  井下撥了撥長發,靦腆地笑了笑:「我記得你平時都是午飯都是吃自己做的便當,今天沒帶的話……要不要跟我一起?」

  說完覺得可能唐突,她下意識掃了一圈,確定沒人注意到,這才道:「我沒別的意思,就是上回你幫了我那麼大的一個忙,我想感謝一下您,請您賞臉吃個飯這樣。」

  鬼燈歪了歪腦袋,而後抬手婉拒:「不好意思,我今天中午有約了。」

  井下臉上一紅,當即擺手:「啊抱歉我來的不是時候,您去赴約吧,下次再一起吃吧。」

  不等鬼燈應答,她低下頭快速繞過鬼燈離開了,臉上還有著尷尬的紅暈。

  來公司這麼久了她從未鼓起勇氣和其他同事社交,又被那個討厭的田中不停打壓,好不容易踏出一步,敏感的她又忍不住縮回自己的龜殼裡了。

  ——而且那種說法,聽上去就是為了隨便打發人,很敷衍啊。

  鬼燈看著她的背影,沒做多思考。

  下到寫字樓一層,鬼燈掃視了一圈,很快便在大樓玻璃門外看到一身淺色套裝裙的阿保,這會外頭太陽很大,天氣也很暖和,她脖子上還系了一條花色的絲巾,沐浴在陽光中的她看上去十分溫暖和藹。

  因為外貌過於出眾,他走過去這幾步路的時間,已經能看到好多目不轉睛盯著她不放的路人,更有攛掇著要上前去搭訕的。

  鬼燈不由分說,頂著一張寡淡冷漠的臉走上前去,語氣一如既往平淡:「中午好,阿保小姐。」

  聽到熟悉的男中音,阿保轉頭一看,見是鬼燈,臉上立馬綻放笑容,整張臉在日光中越發光彩奪目。

  他總覺得,今天的她比往日任何時候都要明快妍麗。

  「中午好啊,鬼……呃,阿娜達!」她機靈地改了口,小步上前,走到他跟前,臉頰紅紅,也不知道是不是曬得,還是激動。

  「麻煩你大老遠跑這一趟。」鬼燈輕車熟路地接過她手裡的便當袋,掃了眼她臉上的薄汗,便領著她去到有空調的休息室。

  阿保乖乖地跟在他後面,笑得燦爛:「像這樣給您送飯總感覺像是回到了地獄一樣。」

  鬼燈偏頭盯著她的笑臉,沒有說話。

  她看著是有一些憔悴,畢竟昨晚一個沒忍住折騰得太晚,結束了去到浴室後,在強燈看到她那副樣子他的興致又上來了,便不加節制地在裡頭又來了幾次。

  他向來克制,但頭一回經歷這樣暢快地事,竟也像個初次嘗到甜頭的愣頭青一樣不加節制,只是多少還是累到她了。

  正想著,他的目光輕飄飄地掠過她纏了絲巾的脖頸,她自以為遮擋得嚴嚴實實,事實上,從他所處的高度往下看去,還是能看到絲巾下若隱若現的紅痕,有些觸目驚心。

  看來以後還是得再收斂一些,就是不知道昨晚她有沒有留下不好的體驗。

  鬼燈打量著她紅潤的臉色,人瞧著倒是心情不錯,就是看著那泛著粉色的白嫩臉頰,不知為何讓他有點想上口咬一咬。

  啪——

  阿保正分神打量鬼燈在現世工作的地方,忽然被旁邊的聲響嚇到,轉頭一看鬼燈扇了自己一巴掌,嚇得花容失色,趕忙上前驚慌地拉著他的手,擰著秀眉焦急道:「您這是干什麼?天啊,臉都腫了。」

  鬼燈一側的臉被打紅,一張臉卻還是毫無波瀾,他轉頭神情嚴肅地盯著她,道:「突然想到很不好的事情,我這麼做只是在阻止事態往糟糕的方向發展。」

  阿保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卻也說什麼都不讓他再有機會傷害自己了,看看左右無人,她握住他的手,和他十指交握,天真地以為只要這樣牽制的話,他就不會再亂來了。

  鬼燈掃過她微微揚起的嘴角,目光沉沉地落在了她有些圓潤的臉頰上。

  如果非要說像什麼的話,應該是櫻花布丁,上面泛著點粉色的那種……不,應該是桃子味的,吃起來的時候確實是那種味道。

  他思索著,忽然對一旁的阿保道:「我又在想不好的事情了,要不你來打?」

  說著還把臉湊過去,義正言辭道:「我感覺你來的話應該能夠阻止。」

  阿保緊緊握著他的手,瘋狂搖頭:「我怎麼可能做那種事情!」

  看她露出慌張驚恐的表情,鬼燈覺得自己有些太過了,當下收起心思,推開休息室的門,語氣淡淡的:「這裡平時沒什麼人來,你可以自在一些。」

  休息室並不大,最多容納幾人,像這樣的休息室這一層有好幾間,有些員工會在午休的時候在這邊用餐,也有午睡的。

  阿保打量著這裡的裝潢,覺得有意思,和地獄是截然不同的風格,地獄雖然也有引入現世的高新設備,但整體風格還是偏向於古樸那一掛的,而且就算是發明也不貼合這邊的主流,功能更是有怪談的意思。

  不過要她來選的話,她還是更喜歡地獄的那一套。這邊的生活雖然很便利,但總覺得什麼都用智能和機器代替的話,對生活的參與感都少了。

  她畢竟是出生在那樣久遠的時代的人,還是更喜歡事事都親力親為的感覺。

  鬼燈拆開便當袋,裡頭裝著還冒著熱氣的飯菜。仔細一瞧發現並非是她常做的日式料理,她今天做了西式餐點,賣相十分不錯,這應該是她頭一回做別的菜系。

  阿保看到後笑了笑:「我這幾天跟太太們學了點東西,又在書上和電視上經常看到,覺得應該會好吃,就想著做給您吃吃看,畢竟總是吃我做的那些您應該也快膩了。」

  「不會,阿保小姐的手藝是毋庸置疑的。」他發自內心稱贊,「從前不曾想過會有這麼一天,現在我每天最期待的是這一頓阿保小姐又會做什麼可口的料理。」

  吃膩了是不可能的,她幾乎每天都變著花樣,絞盡腦汁地給他做各種各樣、五花八門的料理,這麼久了,甚至沒幾樣重復的。

  被誇了的阿保尾巴都搖上天了,捧著臉坐在一旁盯著鬼燈的臉傻笑著,覺得這個人從哪個角度看都那麼帥。

  哎呀,這麼厲害的人是她的誒!

  鬼燈習慣了她露骨又痴迷的注視,淡淡地吃著她煎的小牛排,舌尖上又是一番盛宴,他面上不顯,卻問:「昨晚休息得好嗎?」

  聞言阿保臉上蹭的一下紅了,她捧著臉訥訥地點點頭,鬼燈瞥了眼她系著的圍巾,誠懇地向她道歉:「抱歉,是我做得太過分了,我不會為自己找借口推脫,若是下次覺得不舒服了請一定要告訴我。」

  阿保連忙搖頭:「沒有的事,我的身體自己最清楚不過了,您放心,我一點也沒有勉強。」

  她低下頭,羞澀得扭捏了起來:「倒不如說鬼燈大人您那樣……我,呃,很喜歡啦。」

  鬼燈盯著她要滴血的臉瞧著。

  剛剛是粉嫩的水蜜桃,現在是最嬌艷的血桃,看上去都是那麼可口。

  目不斜視的鬼燈嚼著牛肉,雙眼卻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的嬌嫩桃子不放,就像個正在進食的獵食者,只見他咽下肉,凸起的喉結隨之上下起伏,阿保見了卻止不住想起昨晚某個片段——

  那時候他撐在上方,她也不知道第幾次驚呼出聲,意亂情迷之時,她張口咬上了他的肩膀,恰好睜眼,斜視中瞥過他起伏滾動的喉結,當時她就想著如果有機會能舔一舔就好了。

  想到這,她的臉更紅了。

  明明冷氣開得很足,一頓午飯卻吃得兩個人都有些熱了。

  吃完飯後,鬼燈提議去外頭散散心,阿保欣然答應,便小步地跟在了他的身側,就像是在地獄那邊,一向注重效率的男人總是放慢了節奏,每每遷就她因為個子步子小而走得慢。

  他對此從未有過微詞,總是十分耐心地照顧她。

  走在中庭花園時,路過幾個和鬼燈一樣西裝打扮的年輕男子,在看到一臉冷清的鬼燈身側的阿保,其他人眼睛都亮了。

  他們是知道鬼燈有對像的,只是不知道他結了婚,更沒想到冷面的人居然娶了個這麼陽光燦爛的小太陽,站在一起不說反差,卻十分相配,主要還是長得都十分養眼。

  鬼燈在中間為兩邊介紹了起來,阿保聽著他對外人稱呼自己妻子,心裡美滋滋的。

  心裡暢快地同時,不忘乖巧地跟他們打招呼,嗓音也甜甜的:「辛苦你們在公司對我家旦那多有照顧啦。」

  此話一出,其他幾人起哄地撞撞你我,對鬼燈擠眉弄眼的:「加加知你也真是的,吃得這麼好,我都嫉妒了,有沒有好的女孩子可以介紹啊?」

  鬼燈面色平淡:「多謝,我剛剛確實吃得很飽,今天中午的主食是牛排。」

  說著亮起了便當,其他幾人直接嫉妒得面目全非。

  鬼燈毫不在意他們的鬧,反而認真道:「我家寺保子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不接受任何人反駁。」

  「夠了哦你這個炫妻狂魔!」

  眾人笑笑打趣了一會,隨後幾人分開,鬼燈繼續帶著阿保在綠茵小道上漫步。

  阿保還因為剛剛那番話臉紅。

  鬼燈其實是個有話直說的直腸子,很多時候總是會語出驚人,所以她完全不會認為對方是在故意哄她,她知道他說出的話就是處於本心。

  就是因為這樣才更加害羞啊。

  鬼燈不知道她的心思,視線輕輕掃過她的腰側,一路走下來他有注意到她偶爾捶腰的小動作,想到今早她說腰酸的事,難免愧疚。

  他忽然停下,對她說:「今晚我會快點結束工作回去的,你早點洗澡,洗完後我幫你按摩,抱歉,我之後會注意的。」

  阿保愣了一會才想起他說的是什麼,已經羞恥得低下頭,木木地點點頭,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說起來,有個地方想帶你去。」說著,鬼燈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然後轉身朝一邊的街道走去。

  阿保任他拉著,也好奇他說的是什麼地方。

  數分鐘後,鬼燈帶著阿保來到一家首飾店面,看著琳琅滿目的珠寶鑽石,她感覺眼睛都被晃到了。

  「仔細想想都是你一直在為我張羅各種事情,我從來沒送過你什麼,剛剛川田他們說得沒錯,我確實對你的事不夠上心,是我的失職。」

  阿保想要拒絕,但看他十分堅持,尤其臉上寫滿了「如果不買我就不放你走」的樣子,她只好硬著頭皮湊到櫥櫃前看了起來。

  因為不好讓他破費,她想著隨便挑個便宜的東西結賬,結果一眼掃過去都是一串串數字0,看得人眼都花了。

  她還來不及數有多少個0,目光卻被底下一對戒指所吸引。

  那是一對較為簡約的鉑金戒指,男款那枚沒有什麼花紋,十分低調,女款那枚也就在此基礎上多了一小顆藍寶石。

  鬼燈分外注意她,很快也發現了那對戒指,當下十分又眼力見地讓導購將那對戒指拿了出來。

  阿保剛要說話,鬼燈卻說:「說是夫妻卻沒有像樣的戒指,也太不像話了。」

  阿保湊過去拉著鬼燈掩嘴小聲說:「可是這個好貴呀。」

  鬼燈也學著她湊過來掩嘴小聲道:「可是我有錢。」

  阿保:「可是真的好貴。」

  鬼燈:「可是我真的有錢。」

  阿保:「……」

  鬼燈:「……」

  兩人大眼瞪小眼,最後阿保放棄,任由鬼燈接過導購手裡的戒指給她戴上。

  巧的是,戒指大小剛剛好,戴進去也不會松動,就像是量身定做的一般合適。

  鬼燈:「看吧,這就是天意,雖然我不信那玩意。」

  阿保:「……」

  鬼燈的那枚戒指稍微大了一點點,鬼燈表示並不喜歡太緊的束縛感,便不作改動地直接掏錢結了賬。

  出來時阿保還是有些肉痛,鬼燈卻毫不在乎,牽起她的手,在日光下比劃起了兩人戴著戒指的手來,又道:「難道你不喜歡嗎?」

  此情此景,阿保說不出來一句違心話。

  因為她真的,超喜歡。

  ……

  午休結束,鬼燈剛回到工位,井下正拎著咖啡袋從外頭進來,正要搭話,目光卻被鬼燈戴在無名指上的亮晃晃的戒指所吸引。

  當下小臉煞白。

  「怎麼了,井下小姐?」鬼燈問。

  井下如夢初醒,搖了搖頭,抓緊了紙袋子丟下一句:「我給川田送咖啡。」

  便逃命似地跑走了,留下一頭霧水的鬼燈,他仍是未把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

  心想著,晚上得給阿保好好按按,她今天看上去確實在勉強自己。

  ……

  #


第40章 他的小心思。

  #1

  為期一周的現世出差結束,鬼燈交接完公司的事物便遞了辭呈。

  同一時間,阿保也把住所收拾完畢,離開時還有些不舍得這套見證了她和鬼燈關系親近的房子。

  回去的途中,坐在朧車內看文件的鬼燈注意到阿保情緒不高,便寬慰道:「如果實在喜歡現世的話,下回我申請休假再帶你過來。」

  阿保連忙擺手:「這怎麼行,您工作那麼忙……我只是稍微有一點點不舍得那個房子。」

  她用兩根手指努力比劃一點點。

  鬼燈放下手機的公文,冷靜的目光掃過她才能的手,又來到她那明媚的臉上,頓了頓,思索著道:「你能喜歡我的安排我很開心,看來之後可以朝這個方向努力。」

  努力什麼?

  阿保敏感地豎起了耳朵,不由看了過去,鬼燈卻已經從容地拿起公文繼續看了起來。

  那她可以理解成之後的婚房也是這個樣子嗎?

  阿保偷瞄著他,一個勁地暗爽。

  過了一會,她突然覺得腦袋有點癢癢的,伸手去摸,便摸到了熟悉的角,她笑了笑,往鬼燈身邊挪了挪:「鬼燈大人,您快看呀!」

  鬼燈抬眼望去,就見阿保摸著自己的角,笑得開心:「我的角又長出來啦……啊您的也長出來了!」

  只是這麼一件小事,從她嘴裡說出來就好像中了彩票頭獎似的。

  雖然不理解她沒什麼能一直保持高能量,但不能否認有個這樣的人在身邊挺好的,起碼每天都是精神飽滿的,看著都賞心悅目。

  阿保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笑著笑著就低頭做自己的事去了,畢竟鬼燈要看公文,她也不想一直打擾他。

  鬼燈瞥了眼她手裡的東西,忽然問:「說起來我在意很久了,你手裡的東西是什麼?」

  「這個啊?」

  阿保把東西遞了過來,滿臉笑意:「是我們村子的一個傳統哦,少女用自己的頭發和食髓鳥羽毛編成的繩結,帶在身上的話諸事都會順利的。」

  「為什麼是食髓鳥的羽毛?」鬼燈問。

  「因為食髓鳥在我們那是像征著忠貞的鳥啊,一旦結婚了就不離不棄,以前還有因為喪偶了就不吃不喝絕食至死的傳說呢。」阿保解釋道。

  鬼燈聽著,目光又投向她手裡的物件:「所以你是打算送我嗎?」

  阿保臉頰紅了紅,羞澀地點了點頭:「一直沒有什麼好時機,現在剛剛好。」

  「剛好?」

  「呃,就是那個……嗯……」她明顯局促了起來,低著頭支支吾吾了一會,才害羞地湊過來小聲解釋,「這個東西是要非常親密的關系才可以送的啦。」

  畢竟這裡有外人在場,她臉皮又薄,說完就捂著發紅發燙的臉縮到一邊的角落裡繼續編東西去了。

  鬼燈思考了一會,放下手機的東西,湊了過去,正色道:「所以,這是要發生關系以後才能送的東西嗎?」

  「你只送給了我一個人嗎?」

  「啊啊啊鬼燈大人!」

  阿保一聽羞得趕緊捂住他的嘴,生怕他再用這樣談公事的語氣繼續說虎狼之詞。

  鬼燈感受著臉上柔軟溫暖的觸感,若有所思地欣賞起了她害羞的樣子。

  不必說,就她過去那段經歷,她估計也沒有機會送這玩意。

  鬼燈心情肉眼不可見地變好。

  ……

  回到地獄後,鬼燈幾乎沒有時間休息,立馬就投入到了堆積成山的工作之中。

  倒不是說出差期間的其他輔佐官能力不足,只是鬼燈的工作效率不是一般人能企及的,而且有不少工作其他人拿捏不准,加上閻魔大人自身也忙不過來,所以只會越積越多。

  所以一回來,他甚至沒時間跟其他人寒暄就已經進入了無情的工作模式,其他人看到他展開的磁場,就是想吃瓜也望而卻步。

  另一邊,阿保那邊就輕松得多了,只不過因為這段時間她工作備受好評,不少因為她缺席而懷念她廚藝的獄卒看到她之後都十分激動,樒小姐也和她說起了這段時間閻魔大人食欲都差了不少。

  阿保有種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從小到大,一直都是身邊的人照顧她,像這樣被人愛戴和需要的感覺,她直接淪陷了。

  頭幾天,她和往日一樣除了忙廚房的活以外,就是給鬼燈按時送飯菜,盯著他好好吃完飯後便是去給各個地獄相熟的人送伴手禮。

  幾乎所有人都第一時間發現了阿保手裡的戒指,不必想都知道從來不戴飾品的人突然多了戒指意味著什麼。

  阿香是最開心的,看著阿保那沉浸在幸福中的樣子,由衷地替小姐妹心想事成而高興。

  兩人這會在眾合地獄喝下午茶。

  聽完阿保說起游樂園的事,阿香忍不住雙手合十,滿臉期盼:「哎呀,鬼燈大人告白的場面,要是能親眼見證就好了。」

  「完全想像不出來從小到大都那樣冷靜的人居然也會有動情的一天,沒能在場真的好可惜。」

  阿保紅了臉,靦腆地喝了口茶壓壓驚,然後試圖轉移話題:

  「說起來,阿香小姐和鬼燈大人從小一起長大的吧,能跟我多說說那位小時候的事嗎?」

  阿香捧著臉溫柔一笑:「仔細想想,鬼燈大人小的時候和現在還是有點區別的,要更加坦率可愛一點。」

  「可愛?」阿保聽到關鍵詞,眼睛一亮,「怎麼個可愛法?」

  阿香笑著:「正好有些器材需求,不如我們去開發科那邊和烏頭先生他們繼續這個話題吧?」

  阿保點點頭,已經腦補起來mini版鬼燈頂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的樣子,霎時間興奮得臉紅了。

  另一邊。

  閻魔廳。

  閻魔大人累得直不起腰,看向已經連續埋頭工作數小時的鬼燈,不由叫苦連天:「鬼燈君,再怎麼樣也要休息一下子吧,你的手都成殘影了真的沒關系嗎?」

  鬼燈頭也不抬,繼續工作:「如果不是因為您的無能,我也不會在這拼了命地給您善後擦屁股,現在還在邊上抱怨是嫌活不夠多嗎?」

  「……」

  閻魔大人咂咂嘴,知道跟他談工作只會適得其反,於是轉移話題:「我感覺你回來以後整個人的精神面貌都不一樣了,果然再冷漠的男人都逃不過談一段甜甜的戀愛。」

  「接下來我們陷入甜蜜戀愛的鬼燈君會變得有人情味嗎?」

  鬼燈手上一頓,滿臉嫌棄:「這種話從您的嘴裡講出來會很惡心,請您別說了,拜托了。」

  閻魔大人托著腮,突然注意到鬼燈中指和手腕上多出來的東西,眼睛亮了亮:「說起來還是有點不敢相信,你居然會正常愛上別人還談戀愛什麼的,明明已經不對你抱任何期待了。」

  鬼燈繼續低頭批閱文件,像是沒聽到似的。

  閻魔大人八卦心卻燃了起來,自顧自說了起來:「吶,吶,鬼燈君,你到底是怎麼對阿保小姐心動的啊?你的理想型原來是這個樣子的嗎?」

  「我還以為你會喜歡……嘶,像是伊邪那美殿或者木花開耶姬那種類型的。」

  鬼燈停了手裡的筆,看了過去:「是什麼給了您這樣的錯覺?」

  閻魔大人:「要麼也是真紀醬那種……呃,說起來阿保小姐貌似和真紀醬的類型還挺像的。」

  「還是有區別的。」鬼燈淡淡道。

  「阿保小姐和真紀醬不都是活潑開朗的類型嗎?」閻魔大人問。

  「就算是活潑開朗也是有區別的。」

  閻魔大人抱怨:「就不能把話說明白點嗎?」

  鬼燈不語。

  「*話說,鬼燈君你在遇到阿寶保小姐以前的擇偶標准是怎樣的?」

  鬼燈頭也不抬:「能笑著喝下我特制腦髓湯的女性。」

  「誒??你在開玩笑嗎?」閻魔大人拍桌而起,「你舍得讓那麼天真善良的阿保小姐喝那種東西嗎?」

  鬼燈聞言再次停下手裡的筆,抬頭凌厲的視線掃過去,一副「你他媽有意見嗎」的表情凝視著座上的小巨人,而後緩緩道:

  「她喝了。」

  閻魔大人:?

  鬼燈補充到:「而且是笑著喝完了的。」

  閻魔大人:???

  阿保那日做噩夢,第二天一早鬼燈煮了飯,阿保還說那湯味道特別鮮美,想加到廚房食堂的菜單裡。

  聞言閻魔大人變了臉色,趕緊搖頭阻止:「這種東西你們內部消化就好了,這種特殊癖好就不要拿到公眾層面上來展示了。」

  閻魔大人不由深思,說實話阿保的菜單……其實和之前的廚師不太一樣,主要是用料上做了調整,如果不去在意那些細節,好吃是真的好吃。

  一時間閻魔大人都有點好奇阿保會怎麼改進鬼燈的腦髓湯了,反正鬼燈的他是不敢喝的。

  某種層面來講,這兩個人倒不如說在吃的東西上格外精進講究。

  難怪這倆在一起了。

  這樣想的話,閻魔大人突然想通了。

  ……

  晚上。

  阿保照例給鬼燈送飯,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看他吃飯,看看只多不少的文件,難免心疼。

  但她知道,他並不以此為累,相反他熱愛自己的工作,她理解這種感受,因為她最近也頻頻在工作中被他人認可而頗有成就感。

  所以她不會勸說他什麼,只想在他工作之余做點什麼好替他分擔一點。

  想了想,她還是問出口了:「鬼燈大人,今晚您下班後能不能到我那坐坐?」

  鬼燈放下筷子看她,少女面上一片誠懇,看不出什麼別的心思。

  「怎麼了?」他問。

  阿保有些不好意思地撥了撥頭發:「那天晚上您幫我按得很舒服,後來我特地去學習了怎麼按摩,想給您緩解下疲勞。」

  「就是沒給其他人試過……您要是信得過我的話,我想試一試。」

  想起按摩那晚在床上的激烈戰況,她驀地紅了臉,小聲道:「我不會亂來的,您放心。」

  鬼燈面上一片平靜,將她的羞澀和躍躍欲試看在眼裡。

  他想不出來任何拒絕的理由。

  「我大概十點左右,你那邊方便嗎?」他放緩了語氣。

  阿保激動地點點頭:「那我洗完澡在房間等您!」

  說完她便收拾起來,滿臉干勁地說:「今晚絕對要讓您舒舒服服的!」

  鬼燈:……

  如果不是太過了解她,恐怕就要曲解她的一番好意了。

  不過他更喜歡引導她自己去發現——

  因為那時候她的表現最有趣。

  他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

  #


第41章 那位大人富士山爆發

  #1

  閻魔殿。

  「鬼燈大人……」

  「怎麼了?」

  「這,這兒可以嗎?」

  「……我覺得可以試試。」

  「好,好的,如果您覺得不舒服的話,一定要跟我說哦。」

  「……會不舒服的話,那一定是我的問題。」

  ……

  阿保散著長發,虛坐在上方,兩手輕柔地按在鬼燈的肩膀上,隨著動作時不時加深力道。

  暖黃的燈光下,瑩白纖細的胳膊如玉雕一般,鬼燈平躺著,望著上方如最聖潔的天女一般的阿保,仙桃翻動,如上好絲綢的長發在光線下十分有光澤。

  這裡明明是最殘酷的地獄,結果卻讓他如置身仙境。

  不久前,阿保向他提出了馬殺雞的邀請,說是看他總是埋頭工作一定很累了,特地去眾合地獄找了有名的大師學習了手藝。

  她確實是個吃苦耐勞的好學生,就是有些過於謹慎,明明手法不錯卻總是害怕用力過大把他按疼了,所以他很快就從安靜享受的那方,變成了溫柔指導的那方。

  她學了一招盲人摸骨和踩背,她有些拿不准,他便主動躺下,邀請她上來踩踩看。

  她有些遲疑,但還是再三清理了自己的腳以後踩了上去。

  他有生來的傲性,從不許任何人在自己身上討到好處,但偏偏面對如此害羞又生澀的她,他想讓她更主動一點,所以總是不遺余力地鼓勵她。

  她也是個聽話乖順的好學生,後來,慢慢的,她在他的引導下踩過他因為長時間工作而酸麻的腰背肩頸,那柔軟小巧的腳丫踩過的地方都很好地得到了放松。

  她在上頭很努力,他就在下面努力地鼓勵。

  再後來,她踩在他的背上不慎滑了一跤,他眼明手快地撈過了她,將她往懷裡一帶。

  她驚呼一聲,而後意識到聲音過大而嚇得捂住了嘴,睜大了眼瞠目望著近在咫尺的那張冷靜的臉。

  她有些窘迫地低下了頭,靠在他懷裡小聲道歉:「對,對不起,我,我太不小心了……」

  隔壁還有人住呢,她住的地方是由客房改造的宿舍,這會隔壁還住了客人呢。

  鬼燈看著她紅透的耳根,思索片刻後問:「看來得准備一個方便一些的房子了。」

  「誒?」她驚訝地抬起頭來。

  就見鬼燈思索著:「從前我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慣了,對住的地方不大講究,但現在不一樣了,最起碼得有個舒適方便的住所。」

  「我,我也沒有那麼多講究的!」她害怕因為自己給他制造太多困擾,連忙阻止,「您之前怎麼樣,今後也怎麼樣就行了。」

  「還是不行的。」

  鬼燈將手置於她腰間,扶著她坐好身子,而後滿臉坦然地望著她有些驚訝又閃躲的樣子,坦白道:「今晚隔壁住的是Eu地獄的別西蔔大人,那倒還沒什麼,但是換作是別人我是不情願的。」

  她紅著臉,感受著他的強勢,咬著手指羞澀地低下頭,沒說話。

  「我也是有私心的,我不想其他人聽到你為我歡喜的聲音,也不想你因為克制而忍耐……」

  他將手伸到她的後腦,手指一挑,長發垂下,柔軟又順滑地掃過他的手背,輕輕的,像是烏鴉的羽毛一般。

  他執起一縷發,湊到唇邊,再抬起頭時,一雙狹長的深色瞳眸中染上了余念,眸光深邃,仿佛要將她圈住吞噬,他忽然使了勁,阿保驚呼一聲,卻撞進了他那燃燒著冷情的眸子裡。

  如今又熾熱,又偏執,又蠻橫地,讓她無地自容。

  「可以嗎,阿保?」

  他平常幾乎不會直接稱呼她的名字,也就只有在這種時候……她曉得的,他這是在求歡了。

  她羞澀地低下頭,輕輕地點了點,他卻在下一刻,像匹脫韁的野馬開始奔騰。

  ……

  上半夜結束。

  阿保疲倦極了,蜷縮在鬼燈懷中,呼吸都輕了。

  鬼燈低頭看她眼下都深了些,有些過意不去:「抱歉,是我太不節制了。」

  阿保紅著臉往他懷裡鑽了鑽:「不要說這種話呀。」

  「很累吧?」

  看她腦袋毛茸茸的,他愛不釋手地輕撫著,放在以前他也想像不到自己會對一個人產生這樣深厚的感情。

  那是一種想要把對方揉碎了埋入骨髓的執念,但他偏偏又不能不收起來,因為這可能會傷害到她。

  「我喜歡跟鬼燈大人在一起,不管做什麼都很……開心哦。」

  阿保在他懷裡抬起頭來,只余一盞床頭燈的情況下,她兩眼圓溜溜,亮晶晶的,側臉在暖光下溫柔又恬靜。

  自顧自告白,她紅著臉又鑽了回去。

  鬼燈默許了她在懷裡動來動去,這就像是可愛的小動物在宣誓自己的主權和喜歡。

  「我也很開心,阿保小姐邀請我馬殺雞這件事。」

  聞言阿保整個人都憋紅了,好半天她才支支吾吾解釋:「我,我我是真的只想按摩的……沒有要做別的事的意思。」

  「嗯,我知道。」

  「哎呀,您不要亂想,我真的單純是為了讓您放松才邀請您的!」

  「嗯,我也知道。」

  「啊……我真的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啦!」

  「好,我相信你,是我在你按摩到一半的時候就起了別的心思,這樣可以了嗎?」

  「誒,哎呀,您這……我不說啦!」

  她惱羞地躲進他懷裡,一句話也不肯說了。

  小家伙身體暖烘烘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氣的。

  鬼燈大手托著她的背,一手將被子拉下去了些,給她散散熱。

  「不管怎麼說,今晚很感激你身體力行地替我舒緩疲勞,這種方法很有效,下次建議繼續。」

  阿保感受著背上那只大掌的摩挲,像只剝了殼的煮熟的蝦,忍不住縮了縮,在他懷裡嘟囔道:「鬼燈大人……真是的!」

  ……

  過了幾日,這天阿保照例來給鬼燈送飯吃,在殿外遇到了下班去吃午飯的閻魔大人。

  閻魔大人看著滿臉紅光的阿保,忍不住揶揄:「哎呀,原來阿保小姐最近狀態也很好啊,真不愧是熱戀中的情侶。」

  阿保聞言羞紅了臉。

  閻魔大人卻湊過來說:「別的不說,最近鬼燈君整個人看上去都不一樣了,容光煥發的,表情也沒那麼可怕殘酷了,雖然手腕還是那麼強硬。」

  「但是總覺得有人情味了不少,這就是有了愛情滋潤的男人的成長必經之路呀。」

  「說起來我們還得感謝阿保小姐你拯救了那個了無生趣的老光棍。」

  阿保被打趣地羞愧到無地自容:「哪裡的話。」

  閻魔大人看她紅彤彤一張臉,還想打趣,結果下一秒就被從殿內投擲出來的狼牙棒打飛了。

  就見鬼燈邁著輕松穩健的步伐不緊不慢地走了出來,滿臉核善:「由於您的失職,今天的午休時間看來也要免去了,活沒干完不許吃飯,閻魔大王大人。」

  閻魔大人聞言,心下一顫,趕緊拔掉頭上的狼牙棒,也顧不得抱怨,腳下一溜煙跑了。

  阿保轉頭看向鬼燈,他已經走到她的身側,很順手地接過她手裡的食盒:「午安,阿保小姐。」

  阿保看著他高大帥氣的樣子,又想起閻魔大人說的話,只覺得他是真的神清氣爽,不由紅了臉,低下頭去:「您也午安,鬼燈大人。」

  他知道她臉皮**慣了她平時就害羞的樣子,這會見怪不怪了。

  「要進來嗎?這會裡頭沒其他人。」鬼燈邀請道。

  阿保沒有理由拒絕,便小步小步地跟在他身側,一邊偷偷瞄著他。

  心想,鬼燈大人最近是真的比之前氣宇軒昂了不少。

  這算是她每天堅持給他按摩地功勞嗎?

  雖然很難為情,但她心裡也是滿足的,且十分自豪。

  看啊,這是她的人!

  放在以前,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能擁有這麼厲害又帥氣的人,就像是做夢一樣。

  別人都說他凶惡強悍,只有她知道,他溫柔起來的時候簡直要人命!

  她在後頭竊笑著,嘴角的弧度怎麼也壓不住。

  閻魔殿內。

  鬼燈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旁邊是摞得老高的公文,阿保站在一邊,用自己帶來的布墊鋪在了桌子上,防止不慎弄髒了他的文件。

  看著她嫻熟麻利地做著這些,鬼燈不止一次在心裡感嘆她的細膩,她總是特別有耐心,不厭其煩地照顧身邊的每一個人,無微不至的。

  今天的午飯依舊是他喜歡吃的,她總是有那麼多花樣。

  鬼燈吃飯的時候看著很優雅斯文,慢條斯理的,其實速度很快,不一會就把食盒裡的食物都吃得精光,就連一粒米也不會剩下的程度。

  這絕對是每一個廚子的幸福。

  阿保捧著臉喜笑顏開:「能給鬼燈大人做飯真是太棒了。」

  鬼燈蓋上蓋子,看向她卻說:「不,這話應該是我來說,能遇到你是我的幸事。」

  阿保一愣,酡紅著臉,羞澀地扭捏了起來:「怎麼突然說這個呀?」

  鬼燈定定地望著她:「我只是在闡述事實。」

  怕她不信,他操著中氣十足的聲音,頂著嚴肅的一張臉,十分執著地補充了一句:「能夠得到阿保小姐的青睞真是太好了!」

  阿保被這番糖衣炮彈轟炸得體無完膚,當下羞臊地捂住了臉,不管多少次她還是沒能習慣這位大人總是一本正經地說情話,實在是太羞恥了!

  過去也不是沒聽過其他男人的花言巧語,但是唯獨這位完全不一樣,他那副像是堅定地說誓詞的模樣,說出來的話卻十分讓人難為情。

  在做那些事的時候,他也能面不改色地湊到她面前,用平淡冷靜的表情,跟她說她今晚有多火熱,他有多興奮……

  呃。

  太糟糕了。

  現在還是白天呢!

  嘭!

  阿保臉上燒起了白眼,鬼燈歪著腦袋眨巴眼睛看著她,平常這幅樣子也就只有在那種時候看到,在兩人關系負距離後,她明顯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害羞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飯也吃完,鬼燈本打算繼續埋頭干活,阿保卻拉著他的袖子,望了望他,羞怯地提議:「要,要不要一起散個步?」

  面對他的視線,她低下頭去,給自己找補:「我,我是看您吃飽了就工作對身體不太好,想讓您休息多一會,可以嗎?」

  她很少會跟他提要求,他自然不會拒絕。

  兩人一塊去了種了金魚草的庭院,之前鬼燈都是一個人用休息的時間在這澆水施肥,座敷童子來了以後這塊他不必怎麼操心,這會在搖曳的金魚草田長勢十分喜人。

  阿保拉著他一塊步下庭院,站在其中一株旁,用手指碰了碰金魚草滑溜溜的身體,有些心不在焉地戳了戳,而後偷偷往後瞄著身後高大的男人。

  撞上對方的視線,她溫柔如水,主動上前輕輕拉了拉他的手,怯怯道:「其實,我是想跟您待多一會,您不會怪我吧?」

  鬼燈垂下眼來望著她透著紅潤的臉頰,靜默地欣賞著她因為自己的小心思不安的樣子。

  他沒有回答,令她有些不自在:「如果您不喜歡的話,我下次不會……」

  「不,我喜歡。」

  得到意料之外的回復,阿保睜大眼,而後掩嘴輕笑,握緊了他的手,輕輕往他身上靠了靠,小聲道:「您這樣我以後會更過分的哦。」

  鬼燈來了精神:「我倒是想見識阿保小姐您過分的樣子,請不遺余力地對我過分吧。」

  阿保一怔,忍不住往他身上蹭了蹭,好奇地問道:「您覺得『過分』是怎樣的呢?」

  「這倒是因人而異,阿保小姐從未對我做過過分的事,這讓我無法回答。」鬼燈如實道。

  阿保也覺得這個界限有點不好把握,想了想,便問:「是不是做與性格相反的事就是過分呢?」

  「那要看具體是什麼樣的事了。」

  阿保絞盡腦汁,思緒不由發散,最後她扯了扯鬼燈,示意他低下頭來,鬼燈大大方方地彎下腰,湊到她跟前,阿保則是踮起腳,在他側臉上吧唧了一下。

  鬼燈面上沒有變化,就聽到阿保湊到他耳邊輕聲道:「我昨天去眾合地獄見了好朋友,在聽說我和您交往了以後,送了我一些東西……」

  鬼燈靜靜聽著,她如蘭的溫熱氣息輕輕灑在他的耳畔,當即身上就癢了起來,像是被螞蟻啃咬著。

  只聽她又說:「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是我看裡面有好多那種……呃,就是我不可能會穿的那種衣服,不知道我穿上的話算不算出格,過分呢?」

  鬼燈繃緊了臉,拳頭握緊。

  阿保絲毫未覺,又靠近了些,輕聲道:「不如等晚上我洗完澡,您來我房間,我穿上給您瞧瞧?」

  說完又有些不好意思,想打退堂鼓:「總覺得不太好,要不然還是算了吧……」

  然而鬼燈聞言立馬站直了身體,兩手搭在阿保的肩上,擲地有聲道:「請務必,穿給我看!」

  那一刻,他身後山河壯闊,富士山爆發。

  ……

  #


第42章 我想見你。

  #1

  午休時間,閻魔殿正廳。

  閻魔大人伸了個懶腰,從堆積成山的公文中解放,肚子很是時候地敲起鼓來。

  他瞥了眼下邊仍在座位上埋頭批閱文件的鬼燈,不由往門口方向探去,有些疑惑:「鬼燈君,已經這個點了,阿保小姐怎麼還沒來給你送飯呢?」

  「她平時一直都很准時的呀。」

  鬼燈沒有停筆,淡淡答道:「她今天休息,剛好回去給兄長過生日。」

  「原來如此……」閻魔大人吶吶,「最近天天都能見的人突然一下子不來了,反倒是有些不習慣啊。」

  阿保的到來多少讓嚴肅沉默的閻魔殿亮麗生動了起來,閻魔大人現在最期待的就是食堂每天的新菜色,今天阿保休息的話,意味著食堂的伙食得回到從前,突然有點不情願了。

  這麼想著,閻魔大人又看向淡定從容的鬼燈。好不容易這位冷酷到不近人情的下屬終於情竇初開,眼見著泡在甜膩戀愛中的男人卻絲毫不見一絲人情味。

  明明女友是那樣活力又開朗的類型,這個人卻像是怎麼也捂不熱的冰山,就連熱戀期的女友回老家這種事他也表現得漠不關心的樣子,實在讓人著急。

  「鬼燈君怎麼不跟著去?你難道都不擔心她家裡人把她扣下,又或者是路上有什麼意外?」閻魔大人納罕。

  聞言鬼燈放下了手裡的筆,輕描淡寫地將文件收好放在一邊摞得老高的文件堆上,又取下一份新的文件繼續批閱,一邊淡然地回到:「阿保小姐不至於讓人不放心到那種程度上,她也是有自己的主見的。」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這裡是地獄吧,阿保小姐看著就像是走在半路會被拐騙的人。」

  鬼燈:「和她不熟悉的話確實會這麼想,和她深入接觸後,我時常為曾經的這種片面想法蒙羞。」

  閻魔大人有些意外。

  鬼燈又道:「起碼,我相信在和我確立了關系後的阿保小姐能夠無視外面任何一個『野男人』的勾引。」

  「沒想到你也會說出這種話,所以你其實是在思念阿保小姐的吧?」

  鬼燈不語。

  那個樣子絕對是在焦慮!

  閻魔大人只敢在心裡吐槽,忽然想起些事,又道:「唔,其他人也就算了,我倒是覺得像阿保小姐那樣不擅長拒絕別人的人,如果遇到白澤君的話……一定會很麻……」

  他的話還來不及說完,突然就聽到啪的一聲,只見鬼燈手裡的金魚草筆突然被捏碎,閻魔大人嚇出一身冷汗,臉色發青地看著他:「怎、怎麼了,突然情緒這麼激動?」

  雖然鬼燈和白澤兩人彼此厭惡,但是近來鬼燈明顯成熟許多,也不至於聽到對方名字就應激,現在這樣確實有點反常。

  然而鬼燈卻面色不改地從抽屜裡取出另外一支備用金魚草筆來繼續奮筆疾書,一邊冷漠地回道:「我沒有情緒激動,您看錯了。」

  然而這聲音一聽就知道是擠著後槽牙發出的,聽得閻魔大人雞皮疙瘩掉一地。

  他還是收起八卦的心思,趕緊去吃飯,這個陰晴不定的副官實在是太難搞了,尤其唯一能穩定他情緒的女友又不在身邊,看上去戾氣比平時更甚了。

  真可怕啊。

  就在閻魔大人前腳剛走的時候,鬼燈的手機就響了。

  掏出來一看,發現是阿保打來的視頻通話,他沒有猶豫直接點開了。

  不大且有限的分辨率的屏幕上印著少女那張泛著桃紅的臉,看到他的時候,她下意識一笑,令整張臉都生動了。

  治愈得鬼燈都覺得冗雜的工作不那麼枯燥了。

  「中午好呀,鬼燈大人!」少女輕快的嗓音響起。

  鬼燈也回應道:「中午好。」

  少女眨巴大眼,突然湊到屏幕前,似乎想要穿過次元,迫切地來到他的身邊,然而望了一會她卻發現不對勁,咦了一聲:

  「不對,已經這個點了,鬼燈大人怎麼還在閻魔殿……啊,我知道了,您忙起來又忘記了時間對吧?」

  少女語速稍快,似是抱怨,語氣有些責怪:「明明昨天的時候您答應我了會好好按時吃飯的,你這是失信於我了。」

  鬼燈道歉:「抱歉,一時間太投入了。」

  看她氣鼓鼓的臉,他又補了句:「果然還是得有你在我身邊才行。」

  一句話,四兩撥千斤,阿保直接破了防,一下子捧著臉羞澀了起來,得意了一會後才稍微放緩語氣:「就算您這樣說我也不會當做沒看見的,所以請您立刻,馬上結束工作,去吃飯啦!」

  鬼燈卻說起了騷話:「沒有阿保小姐的愛心便當,說實話,我都感覺不到飢餓了。」

  聞言阿保臉頰更紅:「您這樣太犯規了!不過就算如此,我也還是要盯著你吃飯才會放心!」

  「要一直視頻看著我吃嗎?」鬼燈問。

  阿保立馬點頭,然而一想起自己一會要做的事,連忙又搖頭:「雖然很想親自監督您,但我真的有要緊的事要做……」

  鬼燈盯著屏幕上的少女,只可惜沒有面對面,他無法撬開她的嘴,不過只是這樣看著她在那喋喋不休地嘮叨,心情都會變好。

  她真的很神奇。

  「確定不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不用,我一個人就能解決的!」

  昨晚做完事摟著她睡的時候,她就提起了這茬,她知道他工作耽誤不得,就沒有邀請他一起回去了。

  不得不說,他有時候還是很希望她能多麻煩一下自己的。

  「啊,已經這個點了,鬼燈大人快去吃飯啦!」她催促著,說著就要掛斷電話。

  鬼燈卻叫住了她:「阿保小姐,等一等。」

  阿保好奇地眨眨眼:「怎麼了?」

  鬼燈沉默地望著小屏幕上的笑臉,用大拇指摩挲過屏幕,而後他開口道:「不知不覺,已經有點離不開阿保小姐了,總覺得每天在一起的時間太短暫。」

  不等那頭阿保反應過來,他罕見地想要將自己的心緒傳達給她——

  「我想見你了,我會等你回來的,阿保小姐。」

  阿保怔怔地看著屏幕上的男人,明明和平時差不多的表情和語氣,但是她就是感到心裡被填滿了,甜滋滋的,癢癢的。

  才分開幾個小時,她卻感覺心裡缺了一塊,這就是熱戀中的難舍難分嗎?

  掛電話前,她先是確定左右沒人,摸著發紅發熱的臉羞澀道:「我也好想好想您哦,鬼燈大人……結束了之後我會馬上趕回去的!」

  然後湊到攝像頭前mua了一下:「這個您先暫時湊合一下,回頭見面了再補個真的給你!」

  「……」

  另一邊的鬼燈看著她像是做小偷似的偷偷摸摸送了個香吻,手上來不及截圖保存,那頭阿保已經掛了電話。

  他遲鈍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同一時間路過殿外的茄子和唐瓜突然聽到裡頭傳來異響,不由好奇地往裡頭探頭瞄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那個以穩重聞名的鬼燈大人居然不小心推倒了桌上的文件,文件散落得到處都是,他卻站在其中,毫不自知。

  兩只小鬼面面相覷。

  真是奇了怪了。

  鬼燈大人今天中邪了嗎?

  ……

  今天是阿保的二哥次郎的生日,阿保一大早趕回老家後就張羅起了晚上生日會的各種東西,太郎偶爾會過來打下手。

  午休後,阿保在廚房裡忙活著要給次郎做蛋糕,太郎也來了,看到圍著圍裙在打雞蛋的小妹,俊雅的臉上揚起溫柔的笑。

  「我聽次郎說你要做蛋糕?你去外面學的?」太郎走過來,湊到桌台上拿起食材看了看,都是些很常見的。

  阿保笑著點頭:「上回去出差,我看現世的人過生日都會吃蛋糕,我也吃了,感覺很棒,就想著給家裡人也試試看。」

  「我相信太郎哥和次郎哥會喜歡的。」

  太郎看著她的笑臉,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腦袋:「次郎也很期待呢,你的廚藝沒得說,一定很快就會被吃完的。」

  阿保被誇得臉紅:「就是不知道父親大人願不願意賞臉了。」

  太郎卻說:「這個你不用擔心。」

  從前也不是沒有做過生日,阿保每次給家裡人做的飯菜,山主每次都沒什麼好臉色,但就算當時沒吃,事後就是半夜偷偷起來也會把東西吃了的嗎。

  也不是第一天做人家的女兒,阿保知道自家老爸刀子嘴豆腐心,全身上下就一張嘴硬。

  阿保也不糾結:「他的身體吃不了太甜的,我不放那麼多糖。」

  太郎看她哼著輕松的小曲,手上動作很麻利,覺得妹妹由內而外地變了很多,明顯又自信又開朗,從前在家裡唯唯諾諾的妹妹終於是成長了。

  雖然是令人喜聞樂見的轉變,但他心裡還是有些不是滋味,不過當著妹妹的面並不明顯,他轉身離開了廚房。

  站在走廊上,他想了想還是把剛剛趁人不備順出來的手機摸了出來,他轉身無言地看向廚房,手中一緊。

  妹妹這次回來,雖然刻意沒有提那個男人,但是她的一顰一笑,每一句話,都在提醒他這個做哥哥的,她已經不再只屬於他們,不再只屬於這個家了。

  她的心裡已經住進了別的男人,她的笑不再只是對著家人,光是想到這點,他的心猶如刀絞。

  那個該死的野男人。

  他點開手機通訊錄,看到上面寫的「親親鬼燈大人love」的備注,後面還帶了個十分醒目的愛心,他眉尾抽了抽,他按著太陽穴,直接按下了撥打鍵。

  響鈴的第一聲,就接通了。

  隨後是那個熟悉的毫無起伏的冷淡聲音——

  「下午好,阿保小姐,有什麼事嗎?」

  聽聽,那麼可愛的阿保打過去的電話,對方卻是這種公事公辦的態度,他怎麼可能認可,他打死不認可!

  他壓著嘴角的冷笑,徑直開口:「是我。」

  那頭沉默了片刻,語氣依舊不變,卻在質問:「是『是我是我』的老掉牙詐騙嗎?最近應該有更新型的詐騙手段才對。」

  太郎差點把手機摔爛。

  只能壓下內心的怒火,冷聲解釋:「我是阿保的大哥,太郎。」

  那頭又沉默了一會,而後男人的聲音又一次響起:「原來如此,是……大哥您打電話來啊,有什麼事嗎?」

  這次的語氣明顯要「熱情」一點點,太郎只覺得十分刺耳,他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你叫我什麼?」

  鬼燈:「您是阿保的大哥,我稱呼您一聲『兄長』不為過吧?」

  太郎的手驀地收緊,阿保的手機發出一聲哀鳴,意識到自己因為對方一句輕描淡寫的套近乎而動怒的太郎立馬強壓下怒火,而且如果手機弄壞的話,阿保會難過的。

  好一會他才繃著臉道:「我可不敢當這個『哥哥』,您還是別那樣稱呼我。」

  鬼燈依舊是真誠坦率地打直球牌:「抱歉,我沒有和家裡人相處過,不知道怎麼樣和『家人』相處比較自在,阿保小姐雖然說自然一些就好,但我還是拿不准,如果有感到冒犯的話我向大哥您道歉。」

  啪!

  太郎太陽穴上有青筋暴起,同一時間,拿手機的手也在顫抖著,筋肉都粗了一圈。

  他皮笑肉不笑地反問:「所以說別那樣叫我了。」

  「原來如此,太郎先生您是不喜歡被這樣稱呼嗎?那我之後跟阿保小姐商量一下之後應該怎麼稱呼。」

  啪!啪!

  太郎臉上布滿十字路口:「我是讓你別叫!沒事不要帶上阿保一起,你就是故意要挑撥離間的對不對?!」

  「怎麼會,大哥……不,太郎先生,我並沒想過要破壞您的家庭,而是是很真心想要加入你們的,為此也在努力做准備。」

  太郎咬牙切齒:「果然,我死也沒辦法和你這種外面來的家伙交好。」

  鬼燈:「哪裡的話,您早就死了哦。」

  「……」

  太郎想要掛電話,那頭鬼燈像是預判到了一樣,突然出聲:「我聽阿保小姐說今天是次郎先生的生日,沒能親自前往我很抱歉,下次我一定會做好准備上門的。」

  「不必了……」太郎實在不想談下去,電話那頭的男人有多擅長詭辯他已經見識到了。

  話音剛落,他又覺得有些不甘心,便冷笑一聲:「說起來我倒要感謝你,是你讓阿保現在看上去更自信了。」

  鬼燈依舊謙遜:「哪裡的話,是阿保小姐自己成長的,我只是提供了簡單的幫助罷了。」

  太郎嘴角一抽,他不過是客氣兩句,對方厚臉皮地還邀上功了。

  「如果我不讓阿保再回到你的身邊,你又該怎麼辦?」太郎忽然問。

  那頭的鬼燈沉默了片刻,語氣依舊平靜:「我會尊重阿保小姐的選擇。」

  「呵,如果我讓她在家裡和你之前做選擇,你覺得她會選你?」

  鬼燈不為所動:「至少我不會讓她陷入做這種選擇的困境。」

  「你!」

  鬼燈繼續道:「我愛護阿保小姐,也會連著她的家人一同愛護,任何讓她感到為難和受傷的事情我都會拼盡全力地阻止,絕對不會讓她受到一絲傷害。」

  「……」

  男人的聲音就好像一記重錘悶悶地砸向了他的心頭,太郎忽然感覺渾身無力,一種眼睜睜要看著親近的人一點點離開自己身邊的無力感爬上他的心頭,侵蝕他的靈魂。

  其實他心裡何嘗不知道電話那端的男人有多優秀。

  他只是無法接受妹妹離開這個家。

  就本心而言,那個男人道出的,正是他心之所想。

  「太郎先生。」電話那端聲音不再冰冷,像是他的錯覺。

  「您確定您和家人真的讓阿保小姐幸福了嗎?」

  一聲直白,毫不留情的疑問,直接擊碎了太郎這麼多年以來的自欺欺人。

  「您看看她現在的樣子,會不會比困在家裡的時候要更開心?她的笑容,是不是要比之前來得更加幸福?」

  太郎無言以對。

  阿保做完蛋糕後想著給鬼燈拍一張瞧瞧,結果怎麼也找不到自己的手機,心急如焚的她在廚房裡東找西找,焦急地翻了一遍卻怎麼也找不到。

  那可是鬼燈送她的東西,她怎麼能這麼大意地就弄丟了?*

  她急得快要哭出來。

  這時,門口多了一雙腳,她跪坐在地,愕然地抬起頭來,眼角還噙著淚。

  對上太郎溫柔的笑容,她委屈地吸吸鼻子:「歐尼醬,我的東西……手機不見了。」

  那一瞬間,時光倒退,周圍的景物倒退,面前的人和很多年以前的小女孩重疊。

  那時候小女孩抱著被損壞的風箏,滿臉淚水地向他這個哥哥哭訴,撒嬌。

  太郎抿了抿唇,眉頭一撇,走上前去在妹妹跟前蹲下,一手摸摸她的腦袋,從懷裡摸出手機來遞給了她,嗓音清潤:「你是在找這個嗎?」

  阿保看到手機,面上一喜,直接撲到哥哥懷裡:「我就知道,每次我弄丟東西,歐尼醬總是第一個幫我找到的。」

  太郎垂下眸,手從她的腦袋移到她的臉頰上,替她抹掉淚:「那今後你弄丟了東西的話還會來找歐尼醬嗎?」

  阿保破涕為笑,從他懷裡探出頭來:「沒有人比您還擅長找東西了吧?」

  聞言太郎身形一怔,而後釋懷一笑:「嗯,以後東西丟了,盡管來找我,不管你在哪裡,歐尼醬什麼都願意為你做。」

  阿保笑著:「我們是家人啊,要一輩子在一起的!」

  「是的,家人永遠都是你的盾牌。」

  ……

  傲嬌的山主這次破天荒參加了兒子的生日會,往年他都是把自己一個人鎖在房間裡誰也不見。

  就是臉色不大好看,也不知道太郎用了什麼方法讓這小老頭乖乖聽話吃蛋糕。

  阿保只覺得一切都在往最好的方向發展,她所愛的人都陪伴在她的身邊。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和幸福。

  天色暗了下來,阿保打算回地獄了,太郎卻有些不放心。

  阿保卻笑著拍胸保證,還說自己之前好幾次離家出走就是大半夜跑的,夜晚的卡拉崩吧山她就是閉著眼走也不會出意外。

  太郎寵溺地敲敲她的腦門:「我來送你吧,天黑的放妹妹一個人在外面瞎晃我還做什麼哥哥?」

  阿保笑得臉紅紅。

  談話間玄關傳來異響,阿保去開門,幾人跟隨在後。

  門打開的一瞬,看到鬼燈的一瞬,阿保眼眶一紅,差點沒忍住激動地撲上去,礙於家裡人都在,她只是紅著臉湊上去小聲地問:「您,您怎麼來了呀?」

  「見你遲遲沒回來就想著來接你了。」

  鬼燈大大方方地跟其他人打招呼,這才低頭掩嘴小聲說:「其實我一直都在想找你討要下午的東西。」

  下午的東西……啊,原來如此。

  阿保的臉轟得一下紅了。

  太郎臉色如常,溫柔地笑著。

  山主的臉色很不好看,但看到鬼燈隨身帶著的「阿保ソ棒」終是什麼也沒說,次郎則是吃蛋糕吃成了個大花臉,鬼燈將幾人的反應看在眼裡,沒有出聲。

  最高興的莫過於阿保了。

  收拾了一番後,阿保跟著鬼燈坐上了返程的朧車,一上車他就迫不及待地找她討要了下午的東西。

  吻得懷裡的人身子都軟了,鬼燈這才放過她。

  在車上頂著一張紅嘟嘟的小嘴巴的她喋喋不休地說起了今日家裡的事。

  鬼燈則是安靜地聽著,看她說得臉紅口干,還從懷裡掏出水來地給她。

  阿保咕嚕咕嚕地喝著,看著一旁冷靜自持的鬼燈,心都化了,忍不住湊過去靠著他,用手勾著他的手指,嗓音柔柔:「感覺更喜歡您了。」

  鬼燈低頭看著她的小動作,目光落在她純潔的笑容上,大手攬過她的肩,讓她坐在自己身上,他將腦袋埋入她的脖頸間,輕輕嗅著她身上的淡淡氣息。

  今日心裡因為她空出的一塊被一點點填滿了。

  「阿保小姐。」

  「是?」

  他的聲音低沉,帶了點奇異的鼻音,阿保覺得脖子癢癢的,卻怕驚擾他而不敢動。

  「只是短暫分開數小時,總覺得時間變得好漫長,你是否也這麼想過?」

  阿保羞澀地點點頭。

  腰間忽然一緊,阿保看著他抱在自己腰間的手,嘴角彎彎,眉眼間泄流出溫婉甜蜜的笑,她將手覆上他的大掌,閉上眼,嘴角彎彎。

  「接下來,我想要一直、一直和您在一起,可以嗎?」

  「好。」

  「不分開。」

  「好。」

  「違背誓言的是小狗哦。」

  「……好。」

  「拉鉤。」

  「好。」

  ……

  #


第43章 完結倒計時其一

  將近過年,地獄裡一如既往得熱鬧。

  這邊是沒有過年的傳統的,但在閻魔大人「地獄也該與時俱進」的抱怨聲中,鬼燈終於是松了口。

  不過他本人並沒有打算過節,因為日常的工作量不允許。

  忘年會他倒是會露個面。

  近些年來,閻魔殿也與時俱進,和現世大多會社一樣搞起了忘年會,鬼燈沒多大興趣,通常都是小酌幾杯後再回去工作。

  對於第一次參加忘年會的阿保來說,自然是期待的不得了。

  在某個晚上,辦完事的鬼燈發現阿保縮在他懷裡一個勁地嘀咕著什麼。

  詢問過後,她才紅著臉坦白自己想要在忘年會給大家准備豐盛料理的小心思。

  鬼燈面不改色,顯然已經習慣了她熱情得像個小太陽。

  將腦袋埋在她脖頸間,嗅了嗅她身上如蘭的氣息,這股甜甜的滋味怎麼也聞不夠,他也是最近才意識到何為依賴和迷戀。

  「忘年會有固定經費的,你可以理解為是規模大一些的團建聚餐,既然是為了犒勞大家一年來辛苦的付出,你也趁此機會好好休息吧。」

  鬼燈不慌不忙地解釋道。

  「原來如此,」阿保眨眨眼,有些遺憾,「本來還想試試新菜色……不過可以換到新的菜單上。」

  她毫無疑問是個固執的人,但不代表她聽不進別人的意見,尤其是鬼燈說的,哪怕是哄她的,她都無條件的信賴。

  某種角度來說,這何嘗不是一種偏執。

  看出她實在期待,他提議道:「推行新菜式的時候,不如先讓我試試?」

  「誒?」她有些意外,畢竟他是真的很忙。

  鬼燈滿臉堅定:「能幫到你我也會很開心。」

  這話讓阿保心裡甜滋滋的,那個滿腦子裡都是工作的工作狂能說出這種話讓她實在很滿足了。

  「說起來你怎麼突然想到研究這個的?」鬼燈問。

  阿保坦白:「最近有收到大家的反饋,說是最近的菜單已經吃了蠻久了,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唔,果然還是得推出更迎合大眾口味的菜單才行。」

  看她這麼熱衷,他也就放心了,畢竟能找到自己喜歡的事物真的很不容易。

  「除此之外,鬼燈大人在忘年會那天會不會清閑一點?我想和您待久一點可以嗎?」她將腦袋埋在他結實有力的胸膛上,嬌羞地問道。

  正處在熱戀期的小情侶恨不得時時刻刻膩歪在一塊,但鬼燈平日裡忙得不著地,她也有自己的工作,除了短暫的吃飯時間,兩人也就晚上的時間能溫存。

  鬼燈稍稍抬頭,恰好能看到她瑩潤的臉頰以及耳朵上的絨毛。

  半晌,他輕聲道:「那天晚上我剛好有空。」

  阿保聞言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笑容洋溢在緋紅的臉頰上,她回抱住鬼燈,滿臉喜悅:「那除了工作之外的時候我都先預訂啦。」

  鬼燈垂眸望著她的笑顏。

  阿保聽到頭頂上傳來一聲輕輕的氣音,有些疑惑,眨巴著眼睛往上看去:「您剛剛是不是笑啦?」

  鬼燈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樣子:「沒有。」

  「鬼燈大人平時都不愛笑,是不知道怎麼笑嗎?」

  「並不是,我大多數時候情緒起伏並不大。」

  「是嗎?」

  阿保狐疑,心裡仍覺得自己沒有聽錯。

  想了想,她鼓起勇氣伸出手去,以兩指抵上他的嘴角,再往上一提。

  看著面前那張總是繃緊的冷臉,哪怕嘴角上揚也是那麼冰冷殘酷的樣子,阿保一下子愣住了,整個人都僵硬了。

  鬼燈靜靜地看著本來還陽光明媚的阿保輕輕地石化然後碎掉了。

  「對不起,鬼燈大人。」她的表情很勉強。

  她私心裡覺得鬼燈還是有自己的情緒的,但奈何這張臉就像是寫死的程序,只會呈現出最冷淡的一面。

  她將手收回時,他卻先一步握住了她,將她的手指送到唇邊輕輕吻了吻,狹長的眼眸緊緊盯著她,將她有些慌亂和害羞的反應看在眼裡。

  「你會對這樣的我感到失望嗎?」他問。

  「誒?」阿保愣住,腦子裡完全被他剛剛的親昵行為震驚。

  「我應該和你至今為止遇到的人都不一樣吧,想必你也大概清楚了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的音色如大提琴輕輕拉動,擁有最醇厚的共鳴。

  「這麼多年來,我對感情一事可以算是不開竅,從來習慣獨身的我也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的一天……我在許多地方上不太自信,但我會嘗試著學習,也希望阿保你能成為我的引路人。」

  阿保被他這番話說得動容,她回握住鬼燈的手,羞澀又動情地垂下眸子,長長的睫毛下眸光溫潤流轉:

  「您不需要為了我做什麼,因為我喜歡的正是這樣的鬼燈大人哦。」

  「對工作負責認真的您,很可愛,不知道怎麼笑的您,也很可愛,哪怕在拷打犯人的時候露出可怕的表情……我都很喜歡!」

  鬼燈身形一震,一張臉嚴肅又冰冷:「真的嗎?」

  阿保重重點頭:「不管您是怎麼樣,我都覺得超可愛,超喜歡您的!」

  鬼燈將人納入懷中,湊到她耳邊,咬緊牙關。

  突然有點想嘗試那個最新款的「拷問道具」了。

  ……

  #2

  隔日。

  鬼燈特地提早結束了文書工作,正要出外勤去地獄巡查,想著在離開前去探望一下阿保。

  畢竟昨晚她承受了太多,中午送飯的時候她明顯看著有些虛弱的樣子。

  早知道就不拉著她玩「拷問」那套了,把她給累壞了。

  到了食堂,他並沒有看到阿保,問了才知道她外出尋找食材去了。

  他決定先結束掉手頭上的工作再去找她彙合。

  差不多傍晚,小地獄基本上都巡查完畢,一切還算順利,除了調解奪衣婆和懸衣翁夫妻之間的矛盾花了點時間。

  就在他收完尾打算給阿保打電話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

  屏幕上真紀的名字跳動著,不疑有他,他按下了接通鍵。

  怎料電話剛一接通,就聽到真紀小姐十分急切慌亂的嗓音:「鬼鬼鬼燈大人!!!大事不好了,啊我你@×%#*:?」

  然後緊隨其後就是舌頭打結,被口水嗆到,引發的一系列咳嗽。

  鬼燈默默把手機拿遠:「請冷靜一點,真紀小姐。」

  好半天那邊真紀的動靜才緩和了一些,接著是她的哭腔傳來:「鬼燈大人!經紀人把,咳咳咳把上回那份寫有我們名字的婚姻屆流出去了!」

  鬼燈面上沒有波瀾:「是小判先生的手筆嗎?」

  「不,不知道……怎麼辦啊,我還不想原地結婚,我現在也不敢出門了,社交論壇上聽說已經被炎上了,好恐怖,我是不是可以提前解脫了?呵,毀滅吧,反正每天被壓榨的人生也受夠了……」

  真紀的心理狀態隨著冷靜下來的抱怨而越來越扭曲,鬼燈已經能聯想到她此時此刻的神情。

  「不要擔心,這件事我會處理好的,您今天就好好休息吧。」頓了頓,他又補充道,「這件事不管怎麼說也是因我而起,請放心吧,我會動用關系擺平的。」

  不說別的,若是不實消息流傳出去了,被阿保聽到的話,想必那是滅頂之災。

  寬慰了幾句崩壞中的真紀,鬼燈轉身朝閻魔殿的方向走去。

  ……

  另一邊,阿保和阿香相約一塊去高天原購物。

  兩人有說有笑,度過了一個輕松的下午。在聽說阿保想要搜集食材時,阿香思來想去還是給她推薦了桃源鄉的白澤。

  那位神獸大人可謂是無所不知,雖說擅長藥理學,但在料理一事上想必也有自己獨到的見解。

  阿保當即心動了,便拉著阿香說什麼都得去見一見那個叫做白澤的大人。

  其實,她在地獄就沒少聽過白澤的事,甚至剛來閻魔殿的時候還因為腿傷去過一次桃源鄉,只不過運氣不好,並沒能見著。

  為此阿香特地打了電話詢問,確定白澤今日在店裡,這才拉著阿保出了高天原商業街,一路往桃源鄉的藥店走去。

  兩地距離不算遠,在去的路上,阿保問起白澤的為人,阿香支支吾吾了半天,也只說了「對方是個不錯的人」這麼一句。

  但看阿香表情有些牽強,阿保不由對白澤這人起了好奇心。

  看出阿保的心思,阿香突然有點擔心自己貿然帶阿保去見白澤會不會引得鬼燈不滿,但眼下又開了這個頭,也拗不過阿保的堅持,她只能壓下心裡對鬼燈的愧疚。

  畢竟白澤是地獄的熟人,遲早也會碰上的,不如早接觸,早習慣。

  那人本質上還是好的,也不是什麼壞人,就是有點輕浮,只要不把他說的話放心上的話,其實也沒什麼,而且對方其實還是很靠譜的。

  再說了,她也蠻想看看阿保在遇到跟鬼燈相似的白澤時會有什麼表現。

  「一會要是覺得為難的話,請一定要拒絕哦,而且不用太擔心那位大人的感受的。」阿香打起精神來跟阿保提議,「要是實在搞不定的話,就躲到我身後來吧。」

  阿保一怔,有被被她緊張的樣子笑到,當下挽著她的手咯咯笑了起來:「聽你這麼說,我更好奇那位白澤大人到底有沒有三頭六臂了。」

  阿香也笑出聲來:「見了你就知道了啦。」

  畢竟那人,可是和她心心念念的鬼燈大人長得十分相像的。

  想到這,她更期待了。

  ……

  #


第44章 完結倒計時其二

  #1

  天國,桃源鄉。

  在阿香的引路下,阿保終於是見到了那個被多人議論過的白澤大人——

  只是她沒想到,那個神秘的白澤大人,竟然是她先前去高天原商業街理發時遇到的那個「豬頭臉」先生。

  這次的他依舊頂著一張豬頭臉,身上滿是泥污,看上去狼狽極了。

  看到店裡來了女性,白澤抖擻精神就要湊上前來。

  「小心,阿保小姐。」阿香當即責任心起,擋在了阿保跟前,而桃太郎則是十分好心地拉住了激動的白澤。

  「白澤大人,您還是先去洗漱一番再來見客吧,不然一會把人都嚇跑了。」桃太郎道。

  雖然平時白澤這幅做派就沒少勸退人。

  白澤看看身上沾到的污穢,忍不住咬牙,但對這兩位美女還是裂開嘴沒心眼地笑笑,卻牽扯到了傷口一頓齜牙咧嘴:「嘶——哎呀,你們兩個記得要等一等我,我馬上就來哦∼」

  頂著一張豬頭臉仍不忘散發無處安放的荷爾蒙,只是未必有人願意接收。

  阿保眨眨眼,面對阿香有些愧疚的神色,她主動解釋起了自己和白澤有過一面之緣的事,阿香有些意外兩人見過。

  阿保也沒想到會再見:「說起來,上次看到他的時候就鼻青臉腫的了,沒想到這次也是……還是說他就長這樣?」

  她拉著阿香小聲問道。

  阿香掩嘴:「他本人不長這樣的。」

  一旁的桃太郎滿臉慚愧地解釋了起來:「也不知道白澤大人最近觸了什麼霉頭,從一個月前開始就一直在倒大霉,不是不小心被人當成壞人追打,就是不小心摔進陷阱裡……唔,每次都弄得一身狼狽,明明是像征著好運的瑞獸,卻一直在遭殃,真是活久見。」

  阿保歪了歪腦袋,天國裡有很多像征著美好的事物,能帶來好運的瑞獸並不是什麼稀奇的,只是她沒想到那個輕浮的豬頭臉竟然是這種身份。

  而且大家都說他做得藥很好用,也十分見多識廣,就連來時的路上阿香也一直在誇贊他。

  那還真是極具反差了。

  白澤著急著出來,沒過一會就把自己收拾干淨出來了,就是臉上的淤青腫脹看著有些嚇人,但他仍是十分瀟灑地湊上前來和兩位美女熱情地搭訕起來。

  就是頂著這麼一張臉,讓人有些無言以對。

  白澤記性很好,也認出了阿保來,當下十分熱絡地拉起她的手要好好敘舊一番,阿香見狀主動介入到兩人之間,不動聲色地介紹了起來:「白澤大人,這位是阿保小姐,是鬼燈大人的女朋友哦。」

  「什麼啊,有對像也沒關系,什麼時候分手了再來找……呃,咦,哎?!!!那個面癱鬼神的女朋友?!什麼時候的事?那種家伙也能找著對像了?!」

  白澤一番大嗓門轟炸,阿香笑眯眯地把阿保拉到自己身後,還很體貼地給她捂住耳朵。

  桃太郎也吃了不小一驚,光是想都想不到那個冷淡的鬼燈也會談戀愛。

  白澤則是天塌了一般,抓耳撓腮,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那種惡劣,毫無人性的傲慢家伙也能脫單,而且談的對像還是這麼可愛的女孩子,絕對有問題!」

  說著他轉過身來追問:「是不是那個家伙用了什麼惡毒的手段哄騙威脅你的?那種卑鄙的家伙絕對不可能會受歡迎的,我打死都不相信!」

  阿保有些緊張地扯了扯阿香,阿香則是拍拍她的肩膀安撫道:「哎呀,那兩位大人這麼多年一直不對付,但某種程度來說應該是關系很緊密的哦。」

  阿保看白澤面目猙獰,恨不欲生的樣子,想起電視上經常放的那種最佳損友的片段,男人之間的友誼不比女孩子,打打鬧鬧,相互損惱是常態,突然就釋懷了。

  再看白澤反應這麼激烈,或許從側面來說是關系親近的像征,阿保在心裡一下子就接納了鬼燈的「摯友」白澤。

  突然覺得人輕浮一點,還頂著難看的豬頭臉都不是事兒了。

  等到白澤冷靜了一些,阿香說起帶阿保來這的來意,白澤看向長相乖巧,渾身上下散發著純真氣息的阿保,私心裡替她不值,更加覺得這樣單純善良的好姑娘一定是被那頭惡鬼給欺騙了,頓時義憤填膺。

  不說嫉妒心作祟,就是作為「正派人物」的他也想要拯救阿保這個無知天真的少女於地獄苦海中。

  他當即湊上前去拉住阿保的手,深情款款,如果不去在意那張鼻青臉腫的臉的話——

  「放心好了,就算是不折手段我也不會讓那家伙得逞的。」

  阿保:?

  白澤收到一旁阿香的死亡凝視,笑著松開了手:「沒什麼,不就是想了解更多食材嘛,藥食不分家,我可以教你做藥膳,如果你在這個過程中發現我比那個惡鬼更有魅力的話移情別戀的話就最好不過了。」

  阿保怕傷到他自尊,只能湊到阿香身側擔憂地小聲問:「真的沒問題嗎?」

  這個大人看上去腦子不太好使的樣子。

  阿香笑笑:「別的不說,白澤大人在知識儲備方面還是值得信賴的。」

  畢竟這個人也就只有這點長處了……大概。

  #2

  傍晚時分,收獲頗豐的阿保抱著從白澤那得來的藥材,靈感大開,十分有干勁地跟阿香表示今晚要試著做一頓大餐看看。

  阿香本想送她回閻魔殿,卻在半路上接到了眾合地獄的電話,說是刑場出了點紕漏需要她去確認,兩人只好分道揚鑣。

  阿香有些不放心,但看阿保已經十分熟悉地獄的路了,當下十分欣慰。

  她私底下和不少獄卒接觸過,大家都表示阿保總是讓人忍不住想要擔心關懷,畢竟在地獄這樣風氣的地方,像她這樣直率單純的人真的不多。

  不過也是熟悉了,才會知道其實她很堅強,很多時候並不需要別人操心。

  尤其是在和鬼燈接觸了以後,她看上去更加干練靠譜了。

  回去閻魔殿的路上,阿保摩拳擦掌,一直想著鬼燈說要嘗嘗新菜式的事,幾乎迫不及待要回去做給他吃吃看。

  然而在進入閻魔殿轄區範圍時,她發現門口圍了一大堆扛著長槍短炮攝影設備的記者,把入口堵得水泄不通,獄卒們擋著不讓進,但架不住記者們太過「敬業」,兩方僵持不下,阿保也沒法正常進入。

  她有些好奇這架勢究竟怎麼一回事,想了想還是攔了一個記者打聽。

  對方掃了她一眼,有些訝異她不知情:「你不知道那個人氣愛豆蜜桃真紀和那個閻魔大王身邊的輔佐官已經領了證的事?」

  聞言阿保如遭雷劈,頓時頭昏眼花,耳裡響起尖銳鳴聲,好一會她才從這番驚天動地的言論中緩過神來,仍是有些不相信,拉著對方問:「是不是搞錯了?還是我聽錯了?鬼……您說的是閻魔廳的鬼燈大人嗎?」

  對方多看了她幾眼,只見阿保臉色慘白,一張唇上毫無血色,便道:「閻魔廳最有名的除了閻魔大人之外,就只有那個輔佐官了吧,之前倒是很低調,這些年還經常活躍於媒體之間。」

  「就是想不到蜜桃真紀看上去那麼單純,居然暗地裡傍上了地獄高官,接下來是要引退了嗎?作為愛豆來說,雖然正值事業巔峰期引退很可惜,但是能勾搭上那樣赫赫有名的高官也算是燒高香了吧?」

  阿保後退兩步,感到又驚又懼,她被這番言論震得腦子一片空白,但震驚過後還是不敢相信:「應該是誤會吧?明明什麼消息也沒有啊?秘密結婚什麼的,造謠的話當事人會很困擾的。」

  那人直接掏出雜志來塞給她看:「這是今天最新的報道,你看,結婚屆上面還有兩個人的簽字呢,都石錘了好吧?」

  又是一道驚天雷,阿保被這鐵證劈得動彈不得。

  那人見她一副天塌了無法接受的樣子,好笑道:「要我說,這個冷面高官也是厲害,看著油鹽不進的樣子,沒想到私底下這麼花,居然和當紅的愛豆偷偷扯證了,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阿保被這一番話拉回神來,同時也被激怒了,她扯著雜志,咬牙反駁道:「那不過是一張紙罷了,造謠的成本也未免太過廉價。而且你根本就沒接觸過那位大人,怎麼能這樣惡意揣測他呢?」

  「他根本就不是像你說的那樣!」

  阿保整張臉都繃得緊緊的,眼眶紅紅的,死死地瞪著對方,個子嬌小氣場卻毫不示弱。

  「其他人也就算了,唯獨鬼燈大人……」

  她握緊拳頭,擲地有聲地駁斥道:「我是絕對不會饒恕任何人造謠中傷他的人的!」

  那人被阿保的怒意給唬住,愣了好一會,又上下打量起她來,反應了過來:「看你這麼維護他,難道你是這個閻魔殿的內部人員?還是說你和那個輔佐官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系?」

  阿保被問得啞口無言。

  都是混花邊新聞的,周圍的記者一下子聽出了有內幕突破口,當即都看了過來,好幾個手腳快的已經圍了過來,長槍短炮換了個方向,對准了阿保,幾個人追問個不停。

  阿保哪裡經歷過這陣仗,臉色更加慘白,她搖頭拒絕不得,面對越來越對的注視,她心中咯噔,慌亂地想要逃離。

  入夜。

  阿保被記者圍堵了好長一段時間,不堪其擾地選擇逃跑,追了幾條街,她才憑借對地方的熟悉甩開了那群糾纏不休的記者們。

  又累又餓的她繞了原路,從刑場回的閻魔殿。

  本想直接去見鬼燈,卻發現自己一身狼狽,想著先收拾下自己再去找人,不成想在回房間路上和匆匆走來的鬼燈打了個照面。

  看見那偉岸高大的人,心中一動,眼裡頓時有了光,可當她打起精神張口要和他打招呼時,他卻從她身側走過,卷起一陣輕飄飄,似有若無的風,毫無留戀。

  阿保愣住了,忍不住側身追隨著他的身影,他卻腳步不停,匆匆往另一邊離去了。

  她錯愕地盯著他的背影,直至視野裡那抹黑消失不見。

  少女雙肩無力地垂下,手中卻抱緊了那從天國得來的珍貴食材。

  她剛剛其實有聽到他路過時說的話。

  他說——

  「等我。」

  沒有多余的眼神,沒有一刻的停留,那句話如同那無情的背影掠過的清風,轉瞬即逝,就像是她的錯覺。

  ……

  #


第45章 完結倒計時其三

  #1

  說不難過是沒可能的。

  可是哪怕證據擺在眼前,所有人都一面倒,阿保仍是不願意去質疑那個令她身心全付的男人。

  某種意義上說,她是個認死理的人。

  既然他說了等,那她就等。

  只是心裡上的負擔不小,那晚他匆匆路過,帶走的還有她的心,有那麼一瞬,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她的心空落落的。

  她其實想聽的是別的。

  ……

  隔日。

  昨日門口鬧得沸沸揚揚,加上輿論風波中的當事人又都是公眾人物,閻魔殿內難免有人議論。

  畢竟雜志上寫的那樣真切,哪怕是朝夕相處了這麼多年的人,人們多少都有些動搖了,一時間阿保在殿內處境尷尬了起來。

  但是獄卒們都自發地沒在她面前提起這些事。

  可事情熱度太高,總是不免會碰到在殿內議論的人,阿保礙於身份尷尬,只能躲在一旁,等他們說完了散了再出來。

  大家都沒有惡意,甚至都在同情她的遭遇,然而這讓她更加難堪。一方面是不希望看到大家在背後議論這件事,另一方面也不希望鬼燈成為眾矢之的。

  於私心,她更願意相信自己的判斷。

  相處得時間不長,但她有自信,她這次看上的男人和過去那些有本質上的區別。

  就算其他男人都負了她,她還是不覺得鬼燈和那些人一樣。

  鬼燈自從昨天晚上離去就沒有再回來過,她中午准備好飯菜送去殿內時,卻被告知鬼燈還未回來,只能抱著便當回到食堂。

  閻魔大人不免要安慰幾句,她卻搖頭笑著表示等鬼燈回來了一切都會真相大白的。

  但說完以後她仍是有些狼狽地落荒而逃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她害怕自己胡思亂想把最後的信心都給折磨完,只能一遍遍提醒自己打起精神來。

  鬼燈那邊她也沒有刻意去聯系,因為他說了讓她等的。

  那她就等著。

  下午。

  阿保接到老姐妹們的電話,當下請了下午的假,到眾合地獄去和姐妹們會面。

  阿布和阿妙也是聽說了鬼燈和真紀的事情才聯系的阿保,兩人已經習慣了阿保的失敗戀愛史了,但這次卻分外揪心。

  之前確定關系後阿保還興高采烈地跑來跟小姐妹們報告,滿臉的甜蜜蜜,兩人雖然心有擔憂但不忍心掃興也就沒說什麼,沒想到這次失戀來得這麼突然,也如此轟轟烈烈。

  畢竟是兩個公眾人物的花邊新聞,鬧得幾乎是滿城風雲,在地獄幾乎沒有人不知道的。

  阿保這次受到的傷害可想而知,絕非過去的任何一次能比擬的。

  等到阿保露面時,兩人都看到了她眼下的烏青,不由面面相覷,誰也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來。

  阿保笑著入了座,跟兩人打了招呼,便給自己點了杯甜飲,另外兩人見狀不由倒吸口氣。

  阿保過去幾乎沒點過甜飲的,現在居然心裡苦到這種地步了嗎?

  「阿,阿保,不是我想說你……」阿布攔著阿妙,阿妙卻坐不住了,直接開門見山道,「不就是男人?你來我店裡,最近來了幾個新的店員,看著挺嫩的,你就是跟他們玩玩,不談感情都行!」

  阿保一驚,連忙搖頭拒絕:「我不行。」

  阿布咳了咳,拉著阿保的手語重心長道:「我們也不忍心看你這麼消沉下去,反正你都經歷了這麼多個渣男了,也該看開了吧,男人幾乎沒有靠得住的。」

  阿保噎住,看著面前的老小姐妹兩個,有些繃不住,眼眶一紅,終於是委屈地掉了淚,阿布和阿妙趕忙下座到她旁邊坐下安慰了起來。

  阿妙氣不打一處來:「男人有什麼好的,要指望男人一輩子就完了,要我說,你就不該認真,玩玩就玩玩,不滿意了隨時踢掉換一個。」

  阿布奶奶跟著點頭:「就是就是,我活著那會也踹過不少男的了,那些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擁有的時候不珍惜,失去的時候才追悔莫及。」

  「錯的是那些男的,你沒有錯!」

  阿保抹著淚,聽著姐妹們罵男人心裡也不是滋味:「我知道我沒有錯。」

  聞言兩人對視,忍不住驚訝她的變化,換做是以前她在經歷了渣男後立馬就陷入自我貶低,情緒不低落消沉個幾天決不罷休。

  現在看她怎麼大大方方的,也沒有以前要死要活的那個勁了。

  阿保吸了吸鼻子,啞聲道:「我難受是因為我覺得就這麼什麼也不做,干等著真的好煎熬,我不喜歡總是這麼被動,我從來沒有這麼主動追求過人,也不知道怎麼做才好。」

  在閻魔殿裡待了半天,阿保心裡有說不清的苦楚,憋了一肚子的心裡話,在見到好姐妹時便一口氣傾瀉了出來。

  「雖然不想懷疑他,但是忍不住會往最壞的地方想,退一步講,如果這件事情是真的話,那我應該怎麼做呢?」

  「我才不要這樣。」

  老小姐妹倆又一次震驚。

  面前這個一邊哭一邊抱怨的阿保還是她們熟識的那個被渣男甩了只會喝悶酒躲被窩裡哭的受氣包嗎?

  阿布把服務生新上的冰飲遞了過去,阿保接過後豪邁地一飲而盡,仿佛喝的不是飲料而是酒。

  冰涼的飲料順著喉管往下流淌,急躁的心都被冷意所安撫,冷靜下來的阿保把杯子放下後,拍桌而起,宣布道:「不管了,就算鬼燈大人真的跟別人有婚約我也絕對不會退步!」

  這段時間的相處她已經深深陷入,說什麼也不會把自己的心上人拱手讓人!

  阿布和阿妙的嘴巴張大得可以塞得下一個雞蛋,兩人啞口無言地看看彼此,又不約而同地齊齊望向阿保,心裡除了震撼就是震撼。

  「如果得不到,我就*去偷,偷不到,我就去搶!」阿保豪邁宣誓道。

  老小姐妹倆直接炸了。

  我去這個又爭又搶的人還是阿保嗎?

  阿布默默地叫來服務生,詢問飲料裡是否摻了酒,惹得人花容失色,趕緊叫來後廚的制作師百般保證。

  阿妙突然釋懷,欣賞地看著阿保,嬌笑道:「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不管最終結果如何,阿保你這個戀愛談得值了。」

  「爭取自己的幸福,就是值得鼓勵的。」

  話音剛落,那頭阿保又蔫了,失魂落魄地坐了回去,絞著手指又縮骨了:「話是這麼說,可鬼燈大人說了讓我等的,現在什麼也做不了……」

  阿妙拍拍阿布肩膀,兩人交換了個眼神,一人一邊在阿保身邊坐下,阿妙開始游說:「你現在這樣也挺好的,不過我的建議是不要在一棵樹上吊死,雞蛋不要放在一個籃子的道理懂不懂?」

  阿保聞言皺眉:「可我心裡只能裝一個人啊。」

  「我們跟你認識這麼久了也知道你什麼德行,沒讓你真的去找別的男人。男人這種生物,太容易得到的根本不會珍惜的,你不能一味地順著他,得激一激才行。」

  阿布語重心長道,作為在場唯一一個活著到了八十歲壽終正寢的「情感經驗豐富」的老者,她給出了自己的見解。

  「你得給他制造一次刻骨銘心的回憶才行。」

  阿保念著她說的話,突然茅塞頓開。

  就在這時,一旁手提袋裡的手機響了,三人噤了聲,阿保則是摸出手機來,看到跳動的愛心,她眼睛一亮,很快又緊張了起來。

  這電話沒准是通知她結果的。

  她有點不敢接了。

  萬一……

  看到阿保臨場退縮的阿妙恨鐵不成鋼地拿過手機,直接按了接通鍵,然後把手機丟了回去。

  阿保慌亂地差點把手機甩出去,最後戰戰兢兢地把手機湊到耳邊,忐忑不安地出聲:「……鬼燈大人?」

  「阿保小姐,現在在忙嗎?」鬼燈的聲音一如既往冷靜,像是絲毫不在意這場風波一般。

  阿保壓下心裡的雜緒,提起精神來:「現在不忙……您有事嗎?」

  「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就是得給你個交代才行,所以你現在附近有方便看電視的地方嗎?」鬼燈問。

  阿保一頭霧水,詢問地看向兩位姐妹,阿妙已經喊來了店員。

  接著在鬼燈的指示下,店員將電視頻道切到對應的新聞欄目頻道。

  「很好,現在趕上直播了,你或許有很多疑問,麻煩阿保小姐耐心看一下發布會,我先掛斷了。」

  直到電話另一端傳來忙音,阿保才回過神來,抬起頭來,恰好看到有個身穿黑衣的男人入場。

  那人正是鬼燈。

  這是一次嚴肅的記者招待會,底下座無虛席,而位於主座的兩人,正是這次深陷結婚風波的鬼燈和蜜桃真紀。

  蜜桃真紀看著很清純可愛,但臉色卻有些憔悴,想來保守流言折磨,鬼燈倒是一如既往淡定從容。

  兩人入座前向屏幕的方向鞠躬,頗有新人謝場的既視感,阿保看到這一巴掌打上自己的臉,讓自己清新一些。

  接著鬼燈就這兩日發生的事以及那份結婚屆的原由開始了陳述,語氣平淡冷靜,這件事似乎和他沒有關系,他就像是個無情的機器人在棒讀。

  起因是鬼燈想要以此威脅地獄的某名員工,同時也是蜜桃真紀的狂熱粉好好工作,這才留了一份底,鬼燈只是寫了名字,也沒有蓋章,原件在蜜桃真紀這方手中,只是偶然間被疏忽的經紀人遺失,又不慎落入到有心的媒體手中這才引發了軒然大波。

  鬼燈還特地拿出了那份復印件,明確表示自己從未在證書上蓋章,以此證明證書從未生效。

  阿保愣愣地看著電視裡頭始終淡定從容的男人。

  心裡的擔憂總算落了地。

  這次的戀愛算不算是經過了考驗?

  她紅了眼眶,心中壓抑的焦慮一掃而空。

  這次她終於沒有看錯人了。

  有的人或許會栽一百次跟頭,但只要有一次成功,就會無比的自豪。

  阿保就是這種人。

  真紀的發言也結束了,她急切地呼吁粉絲群體不要對鬼燈冷靜看待此事,畢竟論壇上已經有些狂熱粉絲開始去人肉閻魔殿,當然下場毫無疑問是被扭送到了鴉天狗警察局。

  具體是誰押送的,不必多言。

  那波在閻魔殿鬧事的記者,聽說也在第一時間被以騷擾滋事和妨礙公務的罪名一並被打包帶走了。

  阿保是知道當時鬼燈行色匆匆就是去處理這些事的。

  接近尾聲,鬼燈忽然起身,朝記者示意。

  阿保看著屏幕上的男人,只是好一會沒在一起,卻感覺度日如年。

  「另外,不光是要澄清和真紀小姐的事情,還有一件事情可以證明——」

  電視裡的男人神情冷淡,狹長的眼眸中閃爍著的光芒是那樣火熱真誠,一如過去那些日夜裡他們做最親熱的事,相擁而眠時才能看到的。

  接著,他朗聲道:「我本人已有長期穩定發展的另一半了,還請大家不要再關注這件事,給我和我重視的人造成負擔。」

  此話一出,滿堂的記者一片嘩然。

  這時,鬼燈拿起話筒,朝屏幕的方向靠近,神情不改——

  「抱歉,讓你擔心了,已經結束了。」

  阿保的兩個姐妹已經捂住了嘴,紛紛看向阿保。

  阿保自然知道鬼燈是在和她隔空傳話。

  只是嘴角怎麼也壓不住了。

  看啊,她的眼光真的不差的。

  從小到大,學什麼都特別費勁吃力的她,總是被大家說笨,也不會看人,但是哪怕一次次跌倒,她都咬咬牙爬起來了,她相信,自己總會有成功的那一天的。

  ……

  #


第46章 完結倒計時其四

  #1

  結婚危機順利解除,日子又恢復以往的忙碌。

  鬼燈從事情發生的那天到第二日幾乎都在張羅著開發布會的事,因此耽誤了不少工作,故一回到地獄就被各個部門的獄卒圍得水泄不通。

  阿保就是想趁著送飯時間和他單獨待一會的機會都沒有,飯還是委托身材嬌小靈活的座敷童子去送的,她根本靠進不了一點。

  鬼燈工作起來的架勢很足,阿保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打擾到他,只好壓下心裡的思念和一肚子的話,期盼他能快點結束工作。

  不過她最近一直在准備一件事,正好也要瞞著鬼燈,不見面倒也方便了她。

  連續通宵了兩日,鬼燈終於從工作中解放,閻魔大人看著面上明顯變得核善的鬼燈都有些犯怵,只能催促他趕緊下班回去休息。

  臨走前,閻魔大人想起些事,趕忙叫住了他:「你這次就不要睡過頭了,記得按時參加明天晚上的忘年會哦。」

  鬼燈這才想起來忘年會這茬。

  按鬼燈往年的尿性,想必又是忙到只露個面就提前跑路了,閻魔大人才不打算放過他:「鬼燈君這次說什麼也得好好參加才行,就算是為了阿保小姐也忍耐一下吧。」

  鬼燈面上沒有變化,矛頭卻指向了座上的小巨人,冷酷地嘲諷道:「您應該反省一下,就算再愛孫子,別人也沒有義務聽您講述和孫子的那又長又臭的故事。」

  說完便轉身離去,閻魔大人看著他的背影,撅起嘴蛐蛐道:「剛剛還說通宵多難受,走這麼快,怕別人不知道你迫不及待要去找阿保小姐麼?」

  話音剛落,一道銀光閃過,夾雜著濃郁的殺氣,有東西從外頭破空射入,掠過閻魔大人的臉頰一側,筆直地嵌入了他身後的牆壁上,他遲疑地回過頭去,才看到是一支鬼燈慣用的金魚草筆,筆端的金魚瞪大了眼睛,像是死不瞑目的亡者無聲地宣泄自己的絕望,頓時激得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冷汗涔涔,這下徹底不敢小聲叭叭了。

  那頭鬼燈早就消失在門後了。

  在回房休息前,鬼燈的確是打算去看看阿保,雖然召開了發布會,但他仍是沒能親口跟她解釋一二,雖然是一場烏龍,但這事仍是給她造成了不小的困擾和傷害。

  而且他也許久沒和她私下見面了,那日匆匆離去,只來得及看她一眼,甚至沒時間和她說上兩句,之後解決完事情又不得不一頭扎進工作裡,回過神來已經過去了這麼久,就是他都感到十分過意不去。

  於私心而言,他也很想見到她,就像是超長待機的電器,想要看看她的笑顏,聽她的聲音,充充電了。

  到了食堂,他又一次和阿保失之交臂。

  仔細想想,似乎每次他提前下班來食堂找她都會和她錯過,這難道是有什麼魔咒嗎?

  稍作打聽,她才離開沒多久,沒人知道她早退的原因是什麼,說是最近一兩日她下午的時候都會外出,就連和她關系親近的樒小姐也不清楚她出去做什麼了。

  想了想,他決定打個電話過去問問看。

  電話那頭響了許久都沒有人接聽,也不曉得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這還是她頭一回沒接電話,鬼燈當即又給她親近的幾人打去了電弧。

  其他人也不知情,阿香倒是說起了前陣子帶阿保去天國找白澤打聽食材的事,鬼燈一聽立馬皺了眉。

  阿香注意到總是面冷的鬼燈臉色瞬間變得精彩起來,心裡一樂,但面上不顯,解釋起了那之間發生的事:「說起來白澤大人最近的狀態似乎不大好的樣子,總是鼻青臉腫的,聽說是不知道招惹了什麼一直在走霉運呢,像征著幸運的神獸居然也會倒霉呢。」

  鬼燈嗤之以鼻:「出來混這麼久了,他也該遭報應了。」

  阿香企圖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麼破綻來,很可惜,只有凶臉的面癱注定讓所有人失望。

  「阿保小姐那天回去了興衝衝地說要做好吃的藥膳,還說要第一個給您嘗嘗看……結果發生那件事,還好誤會解除了。」阿香道。

  鬼燈點頭,其他人怎麼看待這件事他其實並不在意,他只關心阿保會怎麼想,這幾天沒見面,說實話他心裡沒什麼底。

  「如果知道阿保小姐的下落的話還請通知我。」鬼燈囑咐道。

  阿香應下,欣賞著他離去匆匆的身影。

  走得這麼急,看來是真的很在意阿保小姐呢,哎呀,情竇初開的鬼燈大人好可愛,當然,阿保小姐也超可愛的。

  ……

  快到天黑的時候阿保才風塵僕僕地回到閻魔殿,身上的和服都弄髒了,頭發上,臉上沾了泥灰,看上去灰頭土臉的,有些狼狽,她邁著疲憊的步伐往自己的宿舍走去。

  路上遇到了樒小姐,經她提醒,阿保才想起來自己一天沒看手機了,掏出來一看才發現手機早就因為忘記充電而關機了,當下匆匆與人告別,回房間充電去了,身上的髒亂甚至還來不及處理。

  手機充了電開了機,看到跳出來的50個未接來電,阿保嚇得花容失色,下意識要回撥過去,可接著又跳出來38條短信,她一個誤觸直接滑進了其中一條。

  同樣是鬼燈發來的。

  她顧不上肚子還空空的,身上還髒亂,就傻站在原地一條條看了起來。

  大多都是在問她去了哪裡。

  一看時間從下午到晚上幾乎沒間隔數分鐘就有一條,最後一條是在晚飯點的時候,她點進去,看著跳出來的字,她的心髒猝不及防地,像是被錘子砸中了。

  這一條的內容同樣是很又他個人風格的干淨簡潔,只不過不是問她去哪了。

  他說——

  [我想你了,阿保小姐。]

  阿保抱著手機,難掩心中悸動,垂下眼膜,如鴉羽般的睫毛輕輕顫動,斂去眸中瀲灩情意,她咬了咬唇,紅霞從臉頰一直蔓延到耳後的白皙肌膚。

  就只是文字,就只是寥寥幾個字,已經讓她的世界如此動蕩,若是當面跟她說,她可能都不知道要怎麼面對這份感情,更別提回應了。

  她回頭掃了眼帶回來的包裹,再抬起頭時,眼裡一片澄澈和清淨。

  再等一等,馬上就好了。

  ……

  鬼燈這一覺直接睡到了第二日的下午,昨晚畢竟又熬夜去趟天國,睡得比較晚,不過這次外出回來他倒是見到了阿保,只不過她已經睡著,他就守在床邊看了她好一會,才回去自己的房間。

  醒來沒多久,他正要外出,便遇上了結束了工作的閻魔大人,看鬼燈一副沒睡飽低氣壓的樣子,不由叮囑:「一會的萬年會要記得出席哦。」

  鬼燈應下,閻魔大人看他還是沒什麼精神,實在好奇:「昨晚你不是很早就回去睡覺了嗎,怎麼還是無精打采的樣子?」

  鬼燈頂著低氣壓的臉解釋道:「昨晚上因為私人原因(恩怨)睡得比平時晚了點,但好在結果是值得的。」

  這番咬牙切齒的話閻魔大人並未聽出異常,落在他耳裡卻成了另外的意思,他不由湊過來揶揄地笑了笑:「老夫理解的,畢竟鬼燈君和阿保小姐這幾天都沒能見到面,再怎麼說也是過來人,小別勝新婚的道理我是懂的。」

  鬼燈扭頭看他:「請不要用這種表情說這種讓人誤會的話,讓我感覺很惡心,閻魔大人。」

  「哎呀,哎呀,老夫理解你的啦∼」

  鬼燈正要做點什麼讓眼前這個擠眉弄眼的小老頭自食惡果,下一秒後頭傳來了熟悉的女聲——

  「鬼燈大人!」

  鬼燈轉過身去,看到阿保明媚的笑臉的同時便把剛伸出去的手收了回來,阿保自後頭快步走來,想想這還是兩人在出事以後的正式會面。

  總感覺過去了很久。

  阿保在他跟前停下,先是外頭跟後頭的閻魔大人打了招呼,再笑臉盈盈地看向鬼燈,滿臉掩不住的喜歡:「鬼燈大人,您休息好了嗎?」

  鬼燈垂下眼從上至下,又從左至右,來來回回打量起她來,目光掠過被她藏在袖子下的手,他靜默片刻,才點頭:「休息好了,阿保小姐也休息好了嗎?」

  阿保一愣,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嗯,我昨晚睡得很香哦,今早還差點起晚了。」

  鬼燈注意到她眼下淺淺的青色,沒有說什麼。

  「真是不可思議,不久前老夫還以為鬼燈君要孤獨一輩子了,沒想到轉眼間也談起了戀愛,看著你們兩個墜入愛河,還真是新鮮吶,鬼燈君也終於變得成熟可靠……唔,人情味還沒有多少。」閻魔大人道。

  阿保紅著臉聽著打趣,鬼燈懶得去反駁後面那小巨人的調侃。

  「鬼燈大人您一會有事嗎?要一起去會場嗎?」阿保問。

  鬼燈從懷裡掏出記事本,有些遺憾道:「今天要驗收一批器材,得晚一些才能出發,你不如先跟他們去吧,我隨後到。」

  畢竟期待了那麼久,他不想掃她的興。

  阿保點點頭,一旁的閻魔大人瞧出了阿保有一瞬的不自在,再看底下翻筆記本的鬼燈,忍不住道:「非得這個時候提工作嗎?」

  鬼燈收起筆記本,淡淡地掃了眼閻魔大人:「這批器材明明是您上個月就該處理的,我也是醒來後接到電話才知曉此事,這個節骨眼還要給某人擦屁股……您卻有膽來質疑我?」

  閻魔大人咂咂嘴:「就算再繁忙,實在不行,也可以一起去的吧?」

  鬼燈看向阿保,阿保趕緊搖頭,生怕給人制造麻煩:「處理工作要緊,我自己去沒問題的。」

  而且要是留下來的話應該會麻煩到鬼燈大人的,她本意也不想如此。

  閻魔大人看看這兩人在外相敬如賓的樣子,突然有點納悶,這兩個到底誰才是主動的那個?

  阿保看著活潑開朗,直言不諱,但是在這些事情上十分有分寸,生怕一個不小心影響到人,這樣小心謹慎,怕是很容易吃虧,這不,前幾天那些事情,她雖然沒說,但肯定被傷害到了。

  而這邊像個悶葫蘆的鬼燈,雖然平時有話直說,滿肚子心計,可是看著就不像是個開了竅的,在感情的事情上又是一張白紙,這兩個人到底要怎麼樣才能順利嘛!

  帶著滿肚子嘆息,閻魔大人離去,阿保跟鬼燈道了別,也要去會場了。

  不過走出去幾步後,她又跑了回來,喘著氣,仰起臉來望著鬼燈,臉頰緋紅,雙眸神采飛揚:「鬼燈大人!」

  她叫著他,而後看看四下,確定無人後又走進幾步,偷偷地牽起他的手,將他的手拉起,用臉頰蹭了蹭,飽含情意的雙眸糾纏著他,她像個得逞的小偷,笑得眉眼盈盈:「您忙完了一定要來哦。」

  鬼燈任由她跟自己撒嬌,對她的親近無限地包容,收攏手撫著她的臉頰:「我答應過你,不會缺席的,處理完事情後馬上過去。」

  阿保嘴角彎彎,眨巴著圓溜溜的大眼睛望著他,想了想,又上前一步,踮起腳尖來,小聲在他耳邊道:「最近您一直跟別人在一起,今晚的時間可以都交給我來支配嗎?」

  耳畔是她軟軟的聲音,她猝不及防的拉近距離,讓他頓時被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所襲擊,他心中一緊,還沒回話,她又縮了回去,臉紅著絞著手指,剛剛的大膽仿佛曇花一現:「我知道我這麼要求您可能會有點過分了,但是我還是希望您今天能多陪我一會……」

  丟下這麼一句話,她羞澀地捂著臉跑了。

  鬼燈望著她的背影,伸手摸過她剛剛湊近的那只耳朵,那裡這會溫溫熱熱的,還殘留著她留下的氣息。

  最近她好像特別主動。

  以前也大膽,但是最多停留在想一下的層面,最近的她似乎會在不確定的時候突然襲擊。

  他不是守舊迂腐的人,對於這種奇襲,他是喜歡的。

  ……

  #


第47章 正文完結(新增對話)

  #1

  地獄。

  今年的忘年會辦得比之前要隆重些。

  以前都是下班後到團建常去的酒館聚一聚,喝喝酒,聊聊天什麼的,今年批下來的經費多了不少,選了個更大更豪華的場地,辦了個露天的酒會,還請了當紅的愛豆來駐場助興。

  在得知真紀也要來以後,阿保偷偷地去後台工作室偷偷瞄了,這還是她第一次在私底下見到藝人,也是自風波後第一次見到真紀本人。

  和美艷成熟的阿香完全不同的類型,是個第一眼看就十分有活力精氣神的人,元氣滿滿的愛豆,又長得漂亮,自然有不少追捧的人。

  阿保就躲在拐角處看著和工作人員交涉的真紀,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臉,記得閻魔大人說過她和真紀很像,所以鬼燈大人是喜歡性格開朗又活潑的女孩子麼?

  真紀很快就注意到身後的視線,回頭一看,阿保嚇得躲了回去,糾結著要不要離開時,腳步聲就過來了,接著真紀的臉從牆後探出,阿保嚇了一跳,連忙道歉。

  真紀歪著腦袋好奇地望著她,同時有些意外,畢竟她的粉絲都是些宅男,很少有像阿保這樣類型的女孩子,她端起職業笑容,開朗地跟她打招呼。

  聽著她甜美的嗓音,近距離看她的臉,阿保忍不住想,真不愧是當紅的愛豆,臉可真小啊,而且眼睛好大好亮,睫毛也好長,難怪那件事發生後會引起那麼多粉絲的激烈反應。

  不過從另一方面說,愛豆的私生活被公開真的是件很殘酷的事,就連想要正常生活變得困難了。

  兩人對視了一會,真紀忽然想起了些事,嘴巴張大,指著阿保道:「啊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阿保小姐吧?」

  輪到阿保意外了:「您知道我?」

  在過去的人生中,阿保從未想過自己有一日能和這種公眾人物近距離接觸,更別提會被對方記住。

  真紀連忙鞠躬真誠地跟阿保道歉:「真的很抱歉,前幾天緋聞的事情讓您一定很困擾,如果不是鬼燈大人,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辦了,還好誤會澄清了。」

  「在發布會結束後我特地去問了鬼燈大人,他給我看了您的照片,當時他還說我們兩個會成為好朋友的。」

  兩個人都有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不過從打扮上看,真紀更加鮮艷甜美,阿保要顯得樸素低調得多,但兩人都是看起來沒什麼心眼子的類型。

  很顯然,對對方感興趣的不只是阿保,真紀對阿保也十分好奇,畢竟能讓那個看上去又凶惡又可怕的輔佐官大人放在心裡,想必有很多過人之處。

  「可以冒昧地問一下嗎,您和鬼燈大人是怎麼……呃,好上的?」她每次遇到鬼燈基本不會發生好事,好幾次甚至是無妄之災,她那人唯恐避之不及。

  「這個……呃,該怎麼說呢,呃,只是很偶然的情況下相遇了然後……」

  阿保臉上一紅,想到那稀裡糊塗的一夜,根本無法把實情說出來,又不擅長撒謊,只能捧著臉支支吾吾個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真紀看她害羞成這樣,強大的腦子已經開始腦補了,以鬼燈給她留下的印像,怕是有很多令人印像深刻的片段,她歪著腦袋,眨巴著大眼,腦補了一幕幕,然後靈光一閃,打了個響指:

  「難道是阿保小姐遇到困難了鬼燈大人從天而降救了你?」

  「……」

  阿保一愣。

  話說那晚,似乎還真的有這麼一回事。

  她其實有努力回憶那天晚上喝斷片以後的事情的,努力之下她還真的想起了一點點片段,其中有一部分,就是她躺在床上,盯著破了洞的天花板看。

  然後從天花板上跳下來一個人。

  那人身著黑色浴衣,有一頭柔順的黑發,以及一雙狹長的眼眸,這一幕在她腦海裡回放了千百遍了,她絕對不會記錯的。

  至於後面發生了什麼,她就真的一點也記不起來了,然後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床上只有她自己一個人,天花板的那個洞倒是和她記憶裡一模一樣。

  所以那不是夢,她很確信,那天晚上,站在她床邊的那個男人,絕對是那位大人!

  真紀和阿保聊得投緣,本還想多聊幾句,可一會還有表演,加上搭檔美紀和經紀人都過來了,無奈之下只能和阿保互換了聯系方式便分開了。

  阿保交了新朋友很開心,想著一會跟鬼燈說這事。這會也出了准備室,到了外頭,跟阿香等人會和。

  鬼燈還沒到,不過已經發消息來說是工作已經結束,正在前往會場的路上,阿保很開心,跟著閻魔大人多喝了幾倍,全然忘了之前答應鬼燈不能獨自飲酒的約定。

  等到鬼燈趕到會場時,場內氣氛十分火熱,真紀美紀的表演已經結束,此刻正在會場裡和其他人閑談中。

  他下意識在人群中搜尋起阿保的身影來。

  阿保長得嬌小,本以為在黑壓壓的人群裡找起來會費點時間,然而他很快就鎖定了目標——

  舞台上,閻魔大人的大體格十分矚目,隨著酒興,他在舞台上又蹦又跳的,圓圓的嘟囔也duangduangduang地起伏,相當惹眼,鬼燈看到的第一眼立馬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而讓他在意的是閻魔大人身側,跟著蹦蹦跳跳的阿保,兩人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明顯乖巧的阿保有些神志不清,跟著一起學壞了。

  閻魔大人興奮地把話筒遞給阿保:「阿保小姐,這首歌一起合唱吧,我告訴你哦,你還涉世不深,想必經常遇到渣男,而這戀情到了第三年啊就要小心……」

  阿保打了個酒嗝,接過話筒傻笑著點點頭。

  然後閻魔大人唱起了那首爛大街的《第三年的見異思遷》,阿保沒聽過,跟在一邊哼哼兩句,大多時候都在鼓掌傻笑。

  鬼燈已經把狼牙棒抽了出來,眼裡已經鎖定了那個小巨人,隨時都蓄勢待發。

  他一點點靠近舞台,還未到舞台旁,又看到底下同樣喝得爛醉的白澤,雖然頂著十分嚇人的豬頭臉,但絲毫不影響他在底下給阿保吶喊助興。

  見了這幕,鬼燈直接沉了臉,握緊了狼牙棒正要抽過去,這時有人在後天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回頭去,便看到也喝醉了的阿香:「吶吶,鬼燈大人,阿保小姐等了你好久哦∼」

  鬼燈扶著身形搖搖欲墜的阿香,偏頭看向已經能跟著閻魔大人唱上幾句的阿保,眉眼忽然變得柔和。

  這時阿香又拍拍鬼燈,不等他開口就把一個小盒子塞了過來,鬼燈疑惑間,阿香捧著臉笑了:「剛剛阿保小姐上台前讓我幫忙保管,現在您來了,這個東西還是交給您來看管會比較好呢。」

  接著阿香對鬼燈眨了下眼睛:「加油哦鬼燈大人,這種事情還是由您來開口會比較合適哦。」

  說完阿香便捧著發紅的臉,搖搖晃晃地笑著走了。

  鬼燈沒有打開那個盒子,而是塞入懷中,轉頭掃視了一圈會場,那頭阿保和閻魔大人的合唱曲目也結束了。

  鬼燈大步踏上舞台,主動上前攙扶起了阿保,看到鬼燈來,阿保還揉了揉眼睛,笑得嬌憨:「我是在做夢嗎?我好像看到鬼燈大人啦!」

  她都快站不穩了。

  鬼燈當下把她抱了起來,一旁的閻魔大人扯著他的袖子還想說兩句,被一記凌厲的眼刀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雖然醉了,但對下屬恐懼的本能還在。

  鬼燈在眾目睽睽之下抱著阿保下了台階,只冷靜地說了句「你們繼續」便往出口走去。

  臨走前,還特地繞路去了白澤所在的地方,把插在他腦袋上的狼牙棒抽了出來,就這麼一手托著阿保,一手扛著狼牙棒瀟灑地離開了會場。

  會場距離閻魔殿並不算遠,但鬼燈走的卻是相反的方向。

  阿保沒有醉得很厲害,還算清醒,尤其剛剛在眾人面前被鬼燈一把抱起,她一下子就醒酒了,這會腦袋埋在鬼燈懷裡,羞得無地自容。

  感覺到懷裡的小動靜,鬼燈道:「看來阿保小姐今晚很盡興。」

  阿保聞言身形一僵,捂著臉不敢看他,她臉皮薄,已經不敢想明天去上班其他人要怎麼調侃了,鬼燈倒是一如既往淡定,似乎從沒什麼會讓他情緒產生波動。

  「怎麼不說話?難道是覺得提前離席而不舍得嗎?」

  聽著頭頂上冷靜的男中音,阿保愣愣,趕緊搖頭:「不是的,我只是……」

  太害羞了。

  鬼燈自然知道,不過是想要逗逗她罷了。

  他一本正經地解釋了起來:「是你說的,想要我把今晚的時間都交給你,在會場的話避免不了要被其他人插足,只有我們兩個人的話,就徹底屬於你了。」

  這番話說得曖昧,阿保聽出了兩重意思,一張臉燒了起來,當下把腦袋又埋了回去,像個縮頭烏龜。

  眼下還在街上,鬼燈也不能做的太過分,只能到了住所後再繼續剛才的話題。

  行至半程,鬼燈突然坦白:「關於之前的那件事,雖然已經澄清,但我認為還是得給你個交代才行。」

  阿保偷偷往上看去,卻被他抓了個正著,她也不閃躲。

  「我還以為你會問我,但你好像並不在意這件事。」鬼燈又道,「看來是我低估了你對我的信任了。」

  阿保輕輕搖頭:「不是的。」

  她有些心虛地垂下頭:「其實我也沒有你想得那麼好,您但是走得急,還讓我等著,我只是……不想再給那時的您添麻煩了,相反我因為什麼都不能做而感到惱火過。」

  「可是再仔細想,陷入那樣的謠言裡您一定很難受,我不能再成為您的負擔了,而且我——」

  她頓了頓,重新往上看去,眉眼裡倒映著街邊的霓虹燈,盛滿了對他的眷戀:「其實一直都在等您親自開口跟我解釋,只要您說,我就相信……」

  「……」

  鬼燈垂眸凝望著她那恬靜的輪廓,一時無言。

  阿保又小聲補充了句:「其實我有偷偷傷心過,還想如果是真的話,我要怎麼樣才能把你搶過來。」

  說完她難為情地捂住了臉。

  鬼燈靜默了數秒,豁然開朗:「讓你感到不安我很抱歉,既然讓你產生這樣的情緒,我理應做點什麼來讓你重拾信心才行。」

  「誒?」她有些意外他會這麼說。

  接著他正色道:「既然你對我不夠有信心,需不需要我每天提供『愛心服務』?」

  「愛,愛心服務?」她一下子紅了臉,「怎麼樣的服務?」

  「比如每天都要打卡『我愛你』這種特殊語句來鞏固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

  阿保趕緊縮進他懷裡:「對不起懷疑您是我的錯!」

  換做是以前她可能會很開心,但自從經歷過他頂著一本正經的臉說調情話的阿保根本不可能會心動起來,反而覺得那是一種折磨。

  她曾經以為自己能接納他的方方面面,但是唯獨說情話這個,她到現在都沒有習慣!

  不是不喜歡,是實在太難為情了!

  鬼燈往底下掃了一眼,似乎有點被打擊到,只是面上不顯。

  數分鐘過去,鬼燈腳程快,很快就到了一處安靜的宅邸前。

  他將阿保放下,面對她疑惑的目光,他平靜地解釋:「從現世回來以後我就在張羅買房的事了,現在房子已經都打點好了,剛好離得近就借此機會帶你來了。」

  阿保驚詫地睜大了眼睛,偏頭一看一旁的牌匾上寫了「阿保」的字眼,一時竟有些沒反應過來。

  這房子……是給她的?

  因為當時結束出差返回地獄的途中,她無意說的那兩句話,他居然真的聽進去了,還背地裡購置了宅子!

  她不知用什麼言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鬼燈依舊平靜,從懷裡摸出一把鑰匙來遞給她,眼神示意她開門。

  阿保懷著難以言喻的心情,接過了鑰匙,幾乎是抖著手把鑰匙插進孔裡,可反反復復卻開不了門,無奈之下一旁的大手伸來並握著她的手,頭頂上傳來他的聲音——

  「冷靜點,阿保小姐。」

  他的大掌包裹著她的手,不涼不熱的手卻十分寬厚有包容力,讓她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來。

  開了門後,他的手往下一滑,順勢和她十指交握,領著她穿過別致的庭院,來到宅子的大門,這次她終於是順利地開了門。

  屋子裡亮著燈,打開門的一瞬,一股熟悉的香薰味飄了出來,阿保一下子認出了這是她在現世裡采購的那一款,沒想到他這些細節都銘記於心。

  當下心中暖暖的,都快融化了。

  他領著她走過玄關,沿著走廊往裡頭走去,裡頭的擺設和布置和現世那個房子幾乎一模一樣,客廳,開放式廚房,家具,燈,幾乎都是照搬的當時住的環境。

  鬼燈在一旁看她怔怔的側臉,解釋道:「現世的那間房子畢竟還是小了點,考慮到以後,我就買了這套復式的宅子,房間都在樓上,布置也參考了之前的房子。」

  「我可以到處看看嗎?」阿保抓著鬼燈的手,臉上有著無法掩飾的興奮,如果她有尾巴,這會估計已經搖上天了。

  鬼燈自然不會拒絕,阿保當下就像是個興奮的獵犬到處搜尋了起來,這看看那看看,時不時發出贊嘆,鬼燈則是去廚房倒了水,還取來了解酒藥,她今晚估計喝了不少酒。

  阿保上上下下來來回回每個角落都轉了個遍,最後蹬蹬蹬跑下樓梯,開心地撲到了鬼燈的懷裡,抱著他的腰滿意地嗷嗷叫了起來。

  「就像是做夢一樣,我有自己的家了耶!」

  鬼燈給她順著毛,輕車熟路地把藥送到她嘴邊:「張嘴。」

  這會哪怕是吃毒藥她也甘之如飴。

  她很聽話地張開嘴,吞了藥又喝了水,尾巴搖出火星子。

  「我真的好開心!」

  鬼燈垂眸看著她,將她的喜悅印入心裡。

  如果是數月前的他,一定想像不到自己也會有這樣的一天。

  在充滿兩人回憶的房子裡,那個將他放在心裡愛護的人,緊緊地抱著他,滿眼裡都是他,訴說著滿心的喜愛和喜悅。

  這或許,就是家的意義。

  孑然一身的他,終於習得了生存的價值。

  這時,底下的阿保忽然失聲尖叫了一聲,鬼燈分神往下看去,阿保卻臉色蒼白地退了回去,嘀咕著要回去會場。

  鬼燈拉住她的手,從懷裡摸出一個小盒子來,語氣和緩:「你在找這個嗎?」

  阿保瞪大了眼,張大了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鬼燈已經把東西打開,裡頭赫然躺著兩枚烏黑的戒指,在充滿暖意的燈光下折射出淡淡的光芒。

  鬼燈摩挲著她的手指,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她手上多了不少細細小小的劃痕,其實昨晚去房間看她得時候就發現了。

  她大概是累得不行,東西也沒收拾好就睡下了。

  她面上浮現起尷尬的紅:「您都知道啦?」

  鬼燈靜默地望著她。

  阿保想來藏不住事,當下不打自招:「雖然害怕您會覺得我太心急了,但是就算會讓您感到唐突,我也還是想這麼做很久了,其實我從見到您的那一刻起就想問了……」

  她深吸口氣,上前一步,抬起頭來仰望著他,她的眸中閃爍著溫暖的光芒,充滿韌性和堅定:

  「鬼燈大人,可以跟我結婚嗎?」

  鬼燈沒有錯過她臉上的神情,語氣放緩了不少:「果然還是讓你搶先一步了。」

  明明阿香小姐特地交代過,他也暗中做了這麼多准備,還是讓她成了先開口的那個。

  不過這本來就是她的性格,她的直率和坦白也正是他所欣賞的地方。

  「那您……答應我的求婚嗎?」她扯扯他的袖子,巴巴地問,怕他突然拒絕。

  鬼燈沒有開口,卻用行動證明——他將戒指取出,並單膝下跪,將戒指套入她的無名指,稍稍抬起下巴望向她。

  阿保見狀趕緊把另一枚戒指拿出來套進他的手裡,然後撲進他的懷中,勾著他的脖子,又看看自己的手上的戒指,抱得更緊了,歡呼著。

  「這下就再也不用擔心了,鬼燈大人是我的了!」

  說完還在他臉上重重地吧唧了一個,鬼燈摸了摸側臉,偏頭看她激動得不行,心情都被他感染了。

  「有件事在我心裡許久了,覺得不問不行。」

  把她抱起回房的路上,鬼燈忽然開口問道。

  阿保蹭了蹭他的臉,興趣盎然:「您問您問,我一定知無不言。」

  「我一直很好奇,阿保小姐對我的感情,是源於那晚麼?明明你已經記不起那晚的事情了吧?」鬼燈又問,「換句話說,如果那天晚上和你在一起的是像白澤那種垃圾的那話,你也會毫不猶豫地愛上他嗎?」

  「誒?怎麼會!」

  阿保撐在他的肩上,滿臉嚴肅地看著他:「別的我或許不記得了,但是我相信我的直覺,我絕對不會認錯人的!」

  「不是認不認錯的問題,倘若那晚的人真的不是我,你也會義無反顧地愛上那個人嗎?」

  「不會!」

  她笑著用額頭抵住他,四目相對,她眸中柔情仿佛要將他融化,她咯咯笑著:「或許有些離奇,你大概也不會理解,但我在那個晚上的時候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救贖——」

  腰間一緊,沉浸在膨脹的情緒中的她絲毫未覺,她情動地抱著他的脖子,用充滿愛意的溫柔目光注視著他:

  「那個晚上,我其實有一瞬清醒,剛好看到您從天花板的那個窟窿裡跳下來,那一個瞬間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哦,而且啊,之後在電視上再看到您,我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也認定您了哦。」

  望進那片清澈見底的眸子裡,鬼燈無言。

  原來她唯一記得的片段,竟然是和他有關的那一瞬間。

  那之後他拜托了好友改進了淨琉璃鏡,趁機也去調查了那晚的酒店,那晚他的確在場。

  不過只是巧合,他和檎正在樓上談合作的事,恰好底下那間房有動靜,緊接著白澤醉醺醺地被人從底下轟了出來,他下去檢查的時候,只看到床上躺了個人。

  不曾想那是她唯一清醒的時刻。

  這也讓她錯認了那晚的對像。

  但陰差陽錯的,也弄對了對像,只不過過程有些離奇。

  所以他從不否認那晚的事,因為他的的確確是在場的。

  他還在事後聯系了她的家人求證,才知道阿保喝醉後對陌生人十分防備,如果不是親近的人在身旁她會無差別地把企圖靠近她的人轟飛。

  不設防的白澤就這麼著了道。

  至於他……

  或許正如她所說的,她一眼就看中了吧。

  回到房間,鬼燈無言地將她輕置於大床之上,俯下身撐在她身側,定定地望著她。

  阿保被盯得不好意思,又期盼又羞澀地躲著,最後還是忍不住痴迷地回望著他。

  「我過去的人生可能走了不少彎路,我不聰明,不知道怎麼做才是對的,但我相信,我可以輸一百次一千次,只要有一次對的,我就是勝利的!」

  她笑得燦爛。

  鬼燈垂眸,輕撫著她的臉頰。

  是了,他就是喜歡她這點。

  說不上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欣賞她,他並不反感人們為了自己的欲望訴求爭搶奮鬥,相反,他欣賞一切能堅定目標努力的人,所以才一直想要看她能走多遠。

  吻上那柔軟的唇瓣,她的氣息揉開,胸臆之下想要把她融進自己骨髓的衝動又開始自作主張地膨脹。

  黑眸沉沉,描摹著她忘我情動的模樣。

  情到濃時,他湊到她耳邊,輕聲,似是嘆息——

  「我很慶幸,那時的人是我,也很慶幸,是你來找我。」

  「能夠相遇,真的是太好了呢,鬼燈大人。」

  阿保仰面迎上他送來的吻,嘴角彎彎。

  月光灑落窗台,清風撩起潔白的窗紗,模糊了映在牆上交融的黑色身影。

  -[正文完結]-


第48章 【番外】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的。

  #求婚後的事

  確定了關系後的阿保本以為一切皆休,直到鬼燈提出要正式見家長的時候,阿保才意識到自己瞞著家人決定了自己的終身大事。

  鬼燈倒是很淡定,也習慣了她缺心眼。

  阿保突然不是那麼想結婚了,至少現在的日子過得蜜裡調油幾乎約等於結婚,而且還不用擔心家裡人鬧矛盾。

  她身心是准備好了結婚,很顯然她家裡人沒有准備。

  鬼燈沒有家裡人,意味著要獨自一人面對一大家子的為難,阿保有點害怕自己家人又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情來,畢竟結婚和談戀愛並不是一回事。

  然而阿保磨了很久,仍是沒能動搖鬼燈正式見家長的決心。

  那一陣子阿保每天都沉浸在消極的情緒中,閻魔大人看了都忍不住好奇,詢問之下得知了鬼燈見家長的事以及阿保的顧慮。

  當即頭一熱表示可以作為鬼燈的家屬一塊跟著去見家長。

  阿保十分意外,但又有些拿不准主意,便想著問問鬼燈的意思,畢竟這事還得他本人答應才行。

  閻魔大人在這地獄可以說是最響當當的人物了,去見家長的話不說別的排面肯定是夠夠的,阿保知道家裡的老父親是個好面子的人,閻魔大人到場的話未必不會給面子。

  她猶豫後還是告知了鬼燈,鬼燈聽聞後也有些意外,但思考後也覺得是個良策,並表示對閻魔大人的腦子有了新認知,氣得小巨人在原地哇哇叫。

  不過見家長的事就這麼定下了,由阿保出面聯系家裡人,見面的日子和地點也就敲定了。

  到了正式見家長的日子,阿保特地起了大早,剛到彙合地點就見鬼燈難得穿起了正裝西裝,身後大包小包的堆成了座小山,一旁的閻魔大人也是差不多的裝束。

  阿保有些不解:「那些東西是……?」

  鬼燈正色道:「我昨晚徹夜研究了見家長的攻略,特地去置辦的各種禮品。」

  閻魔大人提得手酸在一旁抱怨著,結果惹來了鬼燈冷漠的眼刀:「是您要插手幫忙的,就咬咬牙堅持下,總得拿出誠意來讓親家留下好印像。」

  閻魔大人癟了癟嘴,一句話也無法反駁。

  因為卡拉崩吧山隔得遠,雙方折中挑了個好地方——伊邪那美殿的行宮。

  阿保有些擔心,路上鬼燈安撫著解釋為,如果不去家裡直接拜訪的話,恐怕只有地獄第一號人物的居所是最能拿的出手的了。

  伊邪那美殿一開始雖然不解,也不太願意出借自己的地方,但不知後來鬼燈和她交涉了什麼,後來竟然也願意出面幫忙招待阿保的家人。

  阿保第一次見識到了鬼燈的人脈之廣。

  到了行宮,阿保才發現殿內已經被人重新打掃裝飾了一遍,富麗堂皇的,十分奢華,阿保都驚呆了。

  鬼燈瞧著她的反應,沒說什麼,要說人力物力,對於他這個位置的人來說輕而易舉。

  阿保的家裡人來得稍晚,由鬼燈親自去接送,阿保則是去後廚幫忙了。

  山主一行走的是正門,上來就看到了那一根根柱子上被綁著的亡者,來時的路上大兒子太郎已經介紹過這些人的來歷,但只是一眼山主仍是認出那些曾經傷害了他最寶貝的孩子的犯人。

  鬼燈神色平淡地補充道:「那個罪大惡極的主謀馬上陽壽也快到了,到時候我會邀請父親大人您來一同見證的。」

  山主的面色冷著,卻只是哼了一聲,默許了他那個覺得刺耳的稱呼。

  吃席的時候,鬼燈並沒有讓阿保忙著,自己則是站在餐桌旁,展示了一波利落的刀法,將位於中央的鮮活金魚草片成了一片片鮮嫩的刺身,一邊手法嫻熟地捏起了壽司。

  那場面,也只有在招待外國貴賓的時候才能見識到。

  阿保簡直要驚嘆到死,山主按著幾乎要跳起來鼓掌的女兒,罵了句沒出息後幾乎是不帶停地把送來的刺身消滅了。

  阿保的兩個兄長,太郎雖然不喜鬼燈,但在這種場合裡也挑不出一絲問題,畢竟他面對的是整個地獄裡最吹毛求疵的輔佐官。

  次郎本來對鬼燈就自帶好感,又被投喂了美食,臉上的紅光就沒下去過,就差當場拜把子。

  鬼燈雖然沒有和家人一快生活的經驗,但很懂得察言觀色,在招待一事上十分完美,三人並未感到一絲不滿。

  雖然很不情願寶貝了這麼久的家人就這麼被外面的豬拱了,但對方確實在各方面都是個中翹楚,實在無可挑剔。

  而且一次見家長的排面能做到這個份上,已經給足了娘家人面子,無可指摘。

  本來也只是走個過場,早在那根狼牙棒選擇了主人,他們就沒有周旋的余地了。

  這仿佛都是天意。

  ……

  後來的婚禮同樣辦得很隆重,鬼燈本身也是個很傳統的人,為此還花了不少心思去調查阿保那個時代的風土人情,在閻魔殿所有人的見證下,復刻了一個極具異域特色、別開生面的婚禮現場。

  就這樣,小兩口名正言順地以夫妻的身份,正式入住了新房。

  婚禮結束,日子還得繼續,鬼燈在各方面都是個追求完美的人,他對工作的執著和認真絲毫沒有因為成家了而有所耽誤。

  對此直接受害人閻魔大人則是委屈的表示,就算盼著地獄第一惡魔結婚成家了也不見得會沾染上一絲世俗人情味。

  鬼燈這人似乎和人情味並不沾邊。

  但阿保卻不這麼認為。

  從第一天認識他到現在,她感受頗多,明明他一直都在向她傳達善意,教會了她那麼多事情,最後還與她攜手生活,怎麼就不是人情味滿滿呢?

  婚後,阿保並沒有辭去工作,反而留在食堂裡研究菜譜,閻魔殿伙食之好還引來了電視台的采訪。

  鬼燈沒有放過這個宣傳閻魔殿的好機會,甚至借著記者采訪阿保的功夫,頂著一張冷酷的臉,站在邊上一言不發,拿著寫有【福利大大好的閻魔殿誠摯地邀請您的加入!】的招聘廣告,一直堅持站到了采訪結束。

  閻魔殿的用人一直很緊張其實。

  結婚數年後的某日,阿保身體感到不適,去醫院檢查後才發現懷孕了。

  拿到報告的阿保有些忐忑,於當晚鬼燈想要親熱的時候偷偷把這件事告訴了他。

  鬼燈的反應很平淡,面上甚至一如既往沒有變化。

  但也只是持續了數分鐘。

  接著,阿保看著這個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都不會外露情緒的丈夫從床上一下子跳了起來。

  然後圍著一張床來回走動,喃喃有詞。

  她實在不解,正要詢問,鬼燈忽然從一旁的床頭櫃裡取出一盒用了一半的小雨傘,反反復復看,而後才頂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們的孩子是那個1%的漏網之魚。」

  阿保:?

  鬼燈把避孕藥遞到她跟前,解釋道:「之前買的時候注意過這個99%避孕率的數字,當時還在想,99%的概率真的會比1%發生的可能性大嗎?」

  什麼跟什麼?她怎麼聽不懂他在說什麼,99%自然比1%大呀。

  鬼燈卻一本正經地解釋:「1%發生的話,那99%就是沒有意義的。」

  阿保愣愣地點了點頭,好像是這個意思。

  鬼燈朝阿保豎起大拇指,沉聲道:「那說明了一件事。」

  阿保似懂非懂地聽著,只覺得他此刻好像有點太興奮了,是因為孩子的事嗎?

  和他一起生活了這麼久,她有信心自己對他的了解比常人多些,至少現在她可以肯定他心情很好。

  所以他也是期待著這兩個孩子的吧?

  鬼燈在她跟前跪坐了下來,小心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仿佛她是什麼易碎品似的,而後他抬起眼來,擲地有聲道:

  「這個孩子從4000萬的鐵人多項中脫穎而出,又是那個top中top的1%的佼佼者,這足以說明!!!」

  「這孩子將來必成大器!」

  阿保點點頭,溫柔地笑著。

  所以他真的很開心呢。

  ……

  #關於孩子的名字

  鬼燈很顯然不是個能給孩子起好名字的可靠父親,當他說出了要起個洋氣有逼格的名字的時候,阿保還抱有期待過,畢竟鬼燈日常是那樣靠譜。

  可當他說出女孩叫A子,男孩叫A郎以後,她決定不讓孩子他爸繼續參與起名的活動。

  問了閻魔殿上上下下一圈人,阿保煞費苦心,集思廣益,仍是挑不出一個滿意的名字來。

  為此阿香又給阿保推薦了遠在天國的知識淵博的白澤。

  阿保想了想,便瞞著鬼燈偷偷去了趟天國。

  這時候她的肚子已經顯懷,而且勢頭很足,做產檢的時候同月份的孕婦都很驚訝她的肚子尺寸。

  誰知白澤一打照面就直說她肚子裡有兩個小孩,阿保十分吃驚,畢竟每次鬼燈都會陪她去產檢,報告上也沒說有兩個小孩。

  白澤卻笑嘻嘻地說是因為有一個小孩躲起來了。

  後來她去做了個細致的檢查,才發現真的是雙胞胎,對此她對白澤的話更加深信不疑。

  再後來,她終於開口問起了孩子起名的事。

  白澤樂呵呵地一邊喝著飲料,操著慈愛老人的口吻道:「在我的故鄉中國有個起名特色,不知道你要不要參考?」

  阿保現在對白澤是全然信任的。

  白澤笑著說:「我們那有種說法是孩子起賤命好養活,依我看,你肚子裡這龍鳳胎,干脆男孩叫——狗蛋,女孩的話嘛——叫翠花,怎麼樣?」

  阿保聽不懂中文,學著他的發音,滿是疑惑:「勾單?粗……花?」

  「來來來,我教你,學會了你還可以回去跟那個冷面鬼神秀秀你的中文呢。」

  就這樣,學了一下午發音的阿保念著磕磕絆絆的蹩腳名字,在當晚學給了鬼燈聽。

  鬼燈倒是沒有什麼反應,但是從櫥櫃裡掏出了鋤頭那些,說是想起來有工作還沒處理完,得晚上加班加急處理一下。

  第二天,阿保去天國的時候,白澤失蹤了。

  桃太郎也不知道白澤去哪了。

  後來,孩子的名字是閻魔大人和阿保的父親山主大人一起給起的。

  孩子降生那日,阿保接過護士送來的姐弟兩個,面上滿是初為人母的溫柔笑,她點著兩個小孩的鼻子,笑著道:

  「姐姐啊,叫焰,弟弟呢,叫煉。」

  「之後請多指教啦。」

  阿保偏頭望向一旁的鬼燈,鬼燈在病床旁坐下,看著母子三人,點頭道:「請多指教。」

  此乃地獄,往後余生,有君相伴。

  ……

  #

  -[番外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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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不知道還有沒有鬼燈cp的同人文?我上網找都只會找到鬼白cp或白鬼cp,原創主角的文真的很少,有的話請推薦給我,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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