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表白
「今天的課就到這裡為止。」隨著話音落下,講台上戴著金絲眼鏡的老師收拾好教案,抬手扶了一下眼鏡,補充道,「離下課還有五分鐘,貓田班長收齊大家的回答交到辦公室。」
「誒~老師怎麼臨放學了還布置課題?無情!」
「我還趕著去社團活動呢,抓緊寫吧。」
教室內響起零零碎碎的抱怨聲,無情老師交代般看了一眼班長貓田優裡便走出教室。
他非常信任這位由全班同學選出來的班長,對方不僅是他們班的班長,還是學生會的會長,雖然成績比不過最優異的學生,但她能力強。
只是班長本人對此有些為難,頭疼地揪了兩下頭發,希望班裡的那幾個刺頭快一點,不要耽誤她放學後的一個臨時約定。
貓田優裡不自覺地輕皺起眉頭,一邊在紙上流利寫下答案一邊回想起午休時發生的事情——
大致是在午休時間過去大半,她與同班的好友因天台沒座位而回到教室,午飯才剛吃第一口的時候。
貓田優裡聽見同學的喊聲,說是有人找,讓她出去一趟。
優裡本來想讓對方等一下,可同學說人家看起來有點著急的模樣,熱心待人的她便沒了拖後的心思。
她又一次揮別午飯,朝好友比了個抱歉的手勢,起身快步走到教室門口准備速戰速決。
找她的人是意料之外的——隔壁班幾乎毫無交流的影山飛雄同學。
貓田優裡能記住他完全是因為他在排球部很有名,又長著一張帥臉,班裡女生偶爾會談論起他。
學習方面並無亮眼之處,至少是排在她後面。人際交往方面似乎限定於自己的班級,也沒有加入學生會。
貓田優裡沒與他見過面,現在見到了,第一印像變成『好高!』。
「你好,影山同學。」貓田優裡禮貌地向他頷首問好,悄悄墊著腳後跟,問起他的來意,「是老師那邊有什麼事情嗎?」
對方的眼睛還注視著腳尖,似乎是沒想到她這麼快就出來了,轉過頭來的面上有些錯愕,但很快調整好表情,板著張臉有點浪費臉。
他揉了揉自己的後腦勺,又不自在地把雙手揣進兜裡,眼神悄悄瞄向走廊的窗外,沉聲道:「放學後......請早一點出來,我有事情要和你說。」
貓田優裡很想他現在就說完話,不要耽誤她放學後的時間,好奇問道:「是......?」
影山同學沒有搭理她的好奇,匆匆補充了一句「盡量早點,我不想耽誤排球部的訓練」就溜沒影了。
唔,總之就是很急。
貓田優裡從語氣中猜測大概是要說學業、老師之類的事情,他也許是找不到商量的人才找的她,畢竟畢業方向是很重要的事情。
眼下是中學生活的最後一年,不少三年級同學都因為升學問題來問過她,所以並不奇怪。
當然,要說的事情很重要,排球訓練更重要。
邏輯非常牽強,可飢餓令貓田優裡無法集中注意力去深究,再強的好奇心也打不過吵鬧的肚子。
反正等到下午放學就知道了。
老師留下的課題非常簡單,收齊也簡單,除去班裡幾個刺頭。在她問了作業本時僅僅是瞥了她一眼就又轉回去聊天,不說交也不說不交。
她一手抱著其他人的作業本,一手手掌轟然拍在課桌上,刺頭們被她用眼神恐嚇,下一秒就雙手奉上。除此之外一切都很順利。
不過把習題本送到教室辦公室還是耽誤了一點時間,貓田優裡趕到影山同學跟她約定的地點時已經超時了五分鐘。
此時早就過了放學時間,只有零星幾個值日的學生還留在教室裡打掃衛生,和體育館裡正在社團活動的部員。
影山同學、影山同學......
太好了,人還在!
空無一人的中庭,影山飛雄側抱著排球,一只手插在口袋裡垂下眼眸,周身的的風泛起寂寥。
風吹起腦袋兩邊扎起的小揪揪,貓田優裡小跑過去,喘著氣站定在影山飛雄的面前。
「抱歉久等了,影山同學。」她先是道了聲歉,想問他具體的事情。
卻被打斷。
「太慢了。」
莫名被凶,雖然不想承認,貓田優裡被嚇到了,小幅度抖了一下。
影山飛雄比貓田優裡高不少,他見狀一頓,像是才反應過來眼前的人並不是他隨意可以說重話的身份,沉默數秒,等貓田優裡不穩定的氣息平歇下來後,才扭頭移開視線繼續說:「你不是一向最守時的嗎。」
貓田優裡頭頂問號,強忍著才沒反駁出口。
什麼叫「一向最守時」,她跟他很熟嗎?
她決定給初次見面的影山飛雄同學貼上『凶』『自來熟』的標簽。
「既然你趕時間就抓緊時間。」貓田優裡伸手把沾濕在頸部的碎發撥開,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等影山飛雄說話,「影山同學找我有什麼事?」
無非是一些關於畢業的問題,作為已卸任的學生會長的她,這段時間已經聽了不少迷途羔羊的疑問了。
「......」影山飛雄一臉淡定,搭在排球上的右手不自覺使勁,將排球牢牢地鎖在腰邊,下一秒又仿佛有蟲子上身,極其不自在,換了一只手托著他的寶貝排球。
貓田優裡這時才注意到他手中的排球。
果然是著急去訓練的運動系男生,上課下課都帶著排球,估計就像同學傳的那樣「心裡只有排球」吧,也能算作是一種率直。
她打算毫無保留地為他解答——
「我喜歡你。」
影山飛雄說。
——解答......升學疑惑?
貓田優裡瞪大眼睛,難免染上些迷茫。
影山同學你在說什麼?
影山同學你原來不是要問畢業方向嗎?
影山同學你為什麼會跟隔壁班的陌生人表白?我們兩個連面都沒有見過吧?
貓田優裡:「不……等等?」
影山飛雄:「我要去訓練了,下次見。」
他朝她禮貌性頷首,抱著排球走了。
走了。
貓田優裡眨了眨眼睛。
貓田優裡撓了撓耳朵。
貓田優裡:「??」
真的走遠了啊......直直地往排球館的方向去了,頭也不回的。
饒是聰明的貓田優裡此時也有些摸不准了。
這是表白?
不不不......
一般人表完白會不等回應就拋下表白的對像扭頭去訓練嗎?
影山同學?影山同學你別走啊?!
見四下無人,貓田優裡維持不住平日的形像,高聲的「啊??」了一聲,人生頭一回碰到這麼想不通的事情,糾結地抓住腦袋上扎成兩個球的頭發。
幾秒後,她想通了。
......影山同學是跟朋友打賭輸了,沒錯。
聰明的前學生會長非常肯定自己的判斷。
她把這件事拋出腦袋。
***
翌日。
「春緋……這是你買的嗎?」
貓田優裡指著課桌上的一瓶香蕉牛奶問。
「嗯?」好友藤岡春緋才放下書包,探頭看了一眼她的方向,否認道,「不是哦。」
「昨天中午吃飯的時候你說想喝香蕉牛奶了,我還以為是優裡你自己去買的。」
不是春緋,那難不成是誰買來放錯座位了?
貓田優裡拿起可疑的香蕉牛奶,仔仔細細檢查,再翻轉查看其余五個面。
確實是一瓶普通的香蕉牛奶,也沒有任何便簽或文字表明主人。
「奇怪......」她小聲嘀咕。
「喔,有沒有可能是——」
藤岡春緋右手握拳敲左手,接著豎起一根手指提醒道:「之前照顧過的後輩給你准備的謝禮?畢竟我們快要畢業了嘛。」
這倒是提醒了貓田優裡,她在任期間的事務都是近100%完成度,跟人打好關系也很好地為下一屆鋪了路,確實有這種可能。
可是除了春緋沒人知道她喜歡喝這個。
聰明又愛幻想的貓田優裡懷疑自己踏入了未知的懸疑劇世界。
貓田優裡最終還是沒有喝下那瓶香蕉牛奶,她無法接受來源不明的食物,也沒有時間去查尋香蕉牛奶的來源。
如果不是隔天新的一瓶香蕉牛奶又一次出現在她的課桌上。
「春緋,又來了……」貓田優裡忍著情緒指向課桌。
難道說,作者真的給這個平凡的世界加入了懸疑、靈異色彩嗎?
一旁的藤岡春緋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轉了個身輕聲向全班公認最認真也來校最早的山田同學詢問。
山田同學略微回想了數秒就給出答案:似乎是有位同學拿來的,他們兩個還打過照面。
可一旦問起對方的長相,公認臉盲王者的山田同學想不起來。
不過這樣一來就能確認香蕉牛奶並不是幽靈,或者什麼心懷不軌的人送來的。
而這個學校也不會有人這麼大膽到對貓田優裡生出歹意,她可是坐擁無數擁護者的前學生會長。
確認了來源,貓田優裡美滋滋打開瓶蓋,補償昨天一天都沒喝上一口的遺憾。
這個牌子的香蕉牛奶是她沒有嘗試過的,味道同她喝慣的那家有一絲微妙的不同,隱隱透出更勝一籌的意味。
昨天的那瓶她也沒有處理掉,這下直接就能一天喝兩瓶!現在喝一瓶,另一瓶留著中午午休餐後喝,太美好的生活。
好友藤岡春緋瞧她高興的模樣,似乎能看到優裡扎起的兩邊揪揪在前後跳動,盡情表達主人的喜悅。
很可愛。
她輕笑了一聲,引得對方投來疑惑的眼神——嘴唇都沒舍得離開瓶口,單抬起那雙漂亮的褐色眼睛,任誰見了都忍不住想摸摸她的腦袋。
「快點喝吧。」藤岡春緋搖搖頭,伸出大拇指示意她看向教室門外。
又是一只迷途羔羊,站在門口向裡面探望,待貓田優裡注意到他後一臉欣喜,手中還攥著幾張文件。
好吧,誰讓她是聰明又能干還樂於助人的貓田優裡大人。
貓田優裡大人三兩口喝完第一瓶香蕉牛奶,起身出了教室聆聽迷茫羔羊的升學煩惱。
藤岡春緋坐在座位上遙遙隔著窗戶偷笑,也做好了這段時間都無法在午休的天台找到吃飯坐席的准備。
只是今天,注定會出乎她的預料。
第2章 排球x人事件
迷途羔羊們一只接著一只,還有人拜托同班同學傳遞紙條,貓田優裡上課也要抽空回復紙條,在課間都難得上廁所和打水的時間。
「偶爾也拒絕一下他們吧?」藤岡春緋不太贊成地看著她,皺起眉頭的樣子有些嚴肅,「老好人做久了,吃虧的是你。」
「抱歉抱歉春緋!」貓田優裡也皺著張臉跟她道歉,「又耽誤你吃飯,謝謝春緋願意等我。」
午休前最後一節課結束的時候她又被抓去咨詢,沒注意到午休時間悄然而至,教室裡的同學所剩無幾。
藤岡春緋用筷子盒輕敲她的額頭,「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不許耍無賴。」
從不拒絕人,咨詢的那些同學也不會意識到她為難,畢竟他們確實是在煩惱,她只是想盡可能幫助別人。
都不用動腦筋深想,藤岡春緋知道她的好友一定是這樣的想法。
「我知道啦~」故意岔開話題,貓田優裡跟她賣乖,「我保證,到了高中一定不這樣,到時候我就不參加學生會了,也不做班長!我就去找一個社團加入社團活動,或者是做體育社團的經理,跟他們一起出去比賽。」
藤岡春緋腳下步伐不停,盯她。
貓田優裡騰出手做發誓的手勢。
兩人正好在這樣的氣氛中趕到天台,貓田優裡輕而易舉地被放過了。
天台的用餐坐席很『暢銷』,且不說她們兩個遲到幾分鐘,就算是准時都難說能拿下最佳位置。
可這最佳位置,眼下居然沒有人占著。
——出乎藤岡春緋的預料。
其他位置擠滿人,不存在別人看不到這邊空座的情況。
可這最佳位置,跟其他也在天台午休的同學之間居然就像是有一圈看不見的空氣牆,沒有人看這邊,更沒有人有想占這的傾向。
貓田優裡又開始腦補靈異劇,抓著好友的衣擺撓了撓。
藤岡春緋接受良好,一秒也不帶怕的,一手提著便當盒,一手拉著優裡就走了過去坐下,邊打開盒蓋邊輕飄飄地說:「好幸運。」
不愧是春緋!
這無非給了貓田優裡莫大的勇氣,她摸出口袋裡的香蕉牛奶捏緊,氣勢洶洶地坐到好友身邊,先是打開香蕉牛奶灌了一大口,而後才打開便當盒。
一頭吃,一頭喝,一頭還不忘警惕地巡視四周。
看她實在害怕這些帶有『靈異』的現像,藤岡春緋吃著飯問她:「要不然從明天開始在教室裡吃午飯?」
聽她這麼問,分成三瓣的貓田優裡匆匆咽下嘴裡的米飯想回應,轉眼又像是噎到一樣慌亂撒開筷子,將手握成拳拍打著胸脯,口中不斷發出悶悶的咳聲。
「咳咳咳咳……咳、嗚咳,」
她偶爾會有冒失的一面,早已習慣如此的藤岡春緋放下手中的東西,輕輕幫她拍背順氣。
貓田優裡慢慢緩過氣來,接上了斷開的回應,「春緋你上次不是說,咳……說比較喜歡在天台吃飯嘛,我也覺得這裡的空氣比較舒服。」
藤岡春緋有些啞然,那個說法是她們倆剛成為朋友時她聲明的,原來堅持三年都要來天台午休是因為這個……
「嗯,我很喜歡。」春緋的面色柔和下來,終於不復平時的冷淡樣子,「但這樣你會很累,我也看膩這裡的風景了。所以從明天開始我們在教室午休。」
「喔……」貓田優裡偷偷瞄了她一眼。
很好,春緋不是在生氣。
「但你也不能因此就完全不拒絕別人打擾午休的咨詢。」
見她有想要反駁,藤岡春緋冷不丁說了句「我會生氣的」。
優裡敗下陣,答應了好幾聲。
***
才答應藤岡春緋沒幾天,貓田優裡就因為幫老師做統計工作導致放學得有點遲。
幫老師的忙應該不會惹春緋生氣吧?她現在還做著班長。
貓田優裡心虛地想。
這幾天她盡可能減少了幫助迷途羔羊,自己也有了喘息的空間。雖然只是避讓開他們,不是正面拒絕。
天色微暗,不少結束早的社團社員都到家了,她遠遠地看見體育館還亮著燈,猜測是排球部的人還在訓練。
他們北川第一中學的排球實力不錯,饒是對排球沒什麼興趣的貓田優裡都聽說過校內幾位名聲旺的前輩。
這麼說起來,那個誰好像也是排球部的……
咦?是誰來著。
手中的香蕉牛奶插著吸管,吸管的另一頭沒入她的嘴唇,美味的香蕉牛奶簡直讓人失去思考能力。
貓田優裡最近發現用吸管能夠享受更久,神秘的好心同學並不是每天都會來送,她在附近沒找到賣這個牌子香蕉牛奶的店鋪,只能眼巴巴地等對方投喂。
她已經認定是學生會的後輩做的好事,也許是接下會長之位的新川芽芽醬,畢竟基本每次跟芽芽碰面時就能收到對方送的禮物。
燈光昏暗,唯一稱得上照亮的就只剩頭頂的月光,灑下來鋪滿優裡的發間,才知曉她的頭發並不是純粹的黑色,而是帶著點灰調。
這段路的路燈壞了有一陣子,興許這一帶的管理者比較懶散,一直都沒有找人維修,也不會有學生獨自一人這麼晚還走這條路。
習慣使然,貓田優裡反應過來不妙,想要掉頭,耳朵卻敏銳地捕捉到不太尋常的聲響。
回轉的腳步被迫重新朝前踏下,她只當沒聽見那動靜,一只手拿著手機飛速在按鍵上敲擊。
順利按下『發送』,優裡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氣,緊了緊手指,一秒不停歇換成撥號頁面。
撥號不像發信息,一按數字鍵就會有各個數字專有的音效。
像是為了與突然響起的數字音效相呼應,暗處那點聲響放肆囂張起來:
「喲~這不是偉大的學生會長嗎?」
還是這麼難聽的聲音。
貓田優裡垂下眼眸,神情冷淡。
吸管終於從口中掙脫開,可也因容器中榨干的液體變得無用。
月光照看不到的拐角,流裡流氣的不良學生們跨了出來,最矮的那一個一把奪過貓田優裡的手機,輕輕松松,像是對方本就沒有反抗的心思。
三人,隔壁校出名的不良,領頭是拳頭很厲害的黃毛,頭腦擔當是沒有染發的異類,搶手機的是尤其沒腦子的綠毛。
貓田優裡稍稍抬起頭看向舉著手機得意洋洋的綠毛,擺出一副『我很害怕』的受害者姿態。
這畫面讓黃毛老大嗤笑一聲,隨即大笑起來,抬起胳膊撐在頭腦擔當的肩膀,輕蔑地對她說:「什麼什麼,上次你『拯救』同學的時候可不是現在這種表情吧?」
頭腦擔當的一蹙眉,貓田優裡自然沒有放過。
她調查過這三個人,就在上次的事情發生後——
那也是在幫過老師忙的一天晚上,只不過比今天的天色要稍早一些。
同樣的小路,同樣的拐角,不同的是被堵的人。
一位穿著本校校服、戴著眼鏡一看就很用功的學生,貓田優裡認識他,是剛進入學生會的一年級生,優點是聽話缺點也是聽話,經常被學生會中性格比較惡劣的前輩頤指氣使。
被不良纏上的先天條件,這位學生幾乎湊了個滿。早聽說附近的不良在不安分,纏上他並不奇怪。
所以她好心地報了警,並且在第二天與督察老師知會了。
回歸正題。
貓田優裡仗著自己個頭小盡情凸顯弱勢,投下的影子映在眼前三人的身上,心底重復著從調查就開始的計劃。
她要……
「嘭!!」
劇烈的砸捶聲突起,清楚刻進在場四人的耳道,造成一瞬的迷茫。
黃、藍、白相間的球形物體自腦後迅猛攻來,貓田優裡甚至能聽見破空聲,如同戰鬥紀錄片中收錄的那樣,用眼睛來不及分辨的速度「哐」一聲撞到落後一步的綠毛臉上,瞬又追蹤似的反攻到前面黃毛老大的後腦勺,接連砸暈了兩個人才總算卸了力,撞上牆再一彈一彈回落到貓田優裡的腳邊。
貓田優裡後知後覺猛地一聳肩,渾身僵硬表情空白低下頭。
什、什麼?
她的計劃……她本來打算做什麼的?
排球?哪裡來的排球?!
一切發生在眨眼間,身後毫不掩飾的腳步聲代表在場出現的第五人,是那顆排球的主人。
他說:「拿一下排球。」
喔……是影山同學。
排球部的,影山同學。
還沒緩過神的貓田優裡格外聽話,蹲下抱起排球還往邊上退了退,站進角落的角落。
她望向比僅剩不良還要高的影山同學,他表情陰沉,要是督察老師在這裡肯定要把他也認成不良的一員。
「不能打架。」貓田優裡脫口而出,覺得語氣太生硬,兩手抱緊排球軟了聲線又勸,「還有比賽。」
影山同學是排球部的主將,絕不能因為打架被取消資格。
知名的排球腦袋影山同學聽此,果然松開拳頭,用余光暼她一眼,用更生硬的語氣『回嘴』,「……我沒打算打架。」
還站著的頭腦擔當不良聽出他倆的言外之意,扯著昏倒同伴的衣領邊警惕邊退,隨時有可能松手。
這下只剩了貓田優裡和影山飛雄,還有一只排球。
僵硬和尷尬的氣氛在二人之間彌漫。
貓田優裡抿抿唇,先開口:「謝謝你,影山同學。」
然後就不知道說什麼了,明明她的社交能力沒這麼差。
影山飛雄:「排球。」
貓田優裡:「哦好。」
『凶器』物歸原主,影山飛雄「嘖」了一聲,用外套袖子隨意抹著排球表面。
排球……排球,貓田優裡絞盡腦汁想話題。
「你,」影山同學冷不丁問她,「考哪所學校?」
這麼突然嗎。
同樣回答過他人數次的貓田優裡答道:「白鳥澤。」
影山飛雄露出了然的神情,張開大手在排球上比劃著,後緊抓,抬起頭似是鄭重,緊盯她的眼睛,說:「我也會考白鳥澤。」
貓田優裡:「那加油?」
影山飛雄:「嗯。」
影山同學好像是來升學咨詢的。
第3章 影山你應該……
「我回來了~」貓田優裡有氣無力地喊,兩腳貼著蹭蹭脫掉外出鞋,換上從鞋櫃中拿出來的家用拖鞋。
她的家用拖鞋是灰色的老鼠樣式,前頭包裹腳趾,只在老鼠的鼻子開了個透氣的孔,胡須和耳朵是立體的,從上面往下看能看見低垂的半圓耳朵,腳後跟還有一根短短的尾巴。
在廚房收拾的貓田爸爸洗干淨手中的泡沫,應聲:「歡迎回來~今天有點遲,晚飯要自己動手了。」
他聽出女兒話裡的疲憊,從冰箱中取出一顆大蘋果和香蕉牛奶,犒勞似的放在餐桌上,招呼女兒來拿。
貓田優裡拖著長音從客廳飄過去,拒絕了香蕉牛奶。
今天已經收到過熱心的香蕉牛奶一瓶了。
貓田爸爸也沒疑問,抬起手,避開兩個揪揪揉了揉女兒的腦袋,誇獎道:「好棒好棒,優裡今天上學辛苦了。」
疲憊值清除了一大半,貓田優裡揚起笑容,朝著將香蕉牛奶放回冰箱的爸爸說:「爸爸也是,辛苦上班養家!」
他們貓田家的『家規』就是多誇獎自己、多誇獎他人。
養成了貓田優裡一認為自己很棒就想要誇獎的性子。
「媽媽呢?」優裡問。
「在書房,有個工作上的電話。」爸爸答,「不要去打擾媽媽。」
「好——」貓田優裡甩甩手,一路走進房間就地倒下。
手機嗡嗡,是半小時前發出信息的目標回信,對方知道她已經離開現場,一口氣攢了整個後續發了過來:
留校比她還晚的監督老師在收到信息的第一時間聯系了警官,成功抓到艱難逃跑中的混混三人後講述了事情的經過,現在人已經交到警方手中。監督老師還詢問過那位可憐又聽話的一年級生,對方居然留了個心眼把被敲詐的證據都捏在手裡。
事情到這也算是告一段落,除了她一步都沒有實施成功的計劃。
明天還是好好去學校感謝一下影山同學吧。
明天要感謝影山同學……
貓田優裡昏昏欲睡。
感謝……謝禮?
她還沒准備謝禮!
貓田優裡瞬間清醒。
急匆匆從地板上爬起來,抬起手掌拍了拍臉頰提神,轉身就衝到樓下客廳,直到看見爸爸還在才長舒一口氣。
貓田爸爸聽見她「噔噔噔」的跑步聲,疑惑地看著她。
「爸爸,你知道謝禮應該送什麼嗎?「貓田優裡有點氣喘吁吁,兩側的頭發有些凌亂,她補充,」今天有個同學幫了我好大的忙。」
「謝禮嗎。」貓田爸爸捏著下巴思考,「對方的學習成績如何?參加了什麼社團?」
貓田優裡搖搖頭,「成績我不太清楚,不過他是排球部的,排球成績應該?等等,爸爸你那是什麼眼神……」
「男生啊~優裡你也到了這種年齡呢~」爸爸語氣調侃,「想當年我和你媽媽也差不多是你這個年齡。」
爸爸這是什麼聯想能力啊!貓田優裡一個箭步衝上前站在他的身前,踩著老鼠拖鞋用力蹬了兩下以表生氣。
貓田爸爸:「好好好我知道了,說到體育方面的謝禮,就只有那個了吧。」
***
貓田優裡與好友藤岡春緋連續幾日都在教室裡吃飯午休,雖然少了清新多了吵鬧,但節省了來回的路程,還有意想之外的收獲——迷途羔羊們尋來看到她在午休會自覺離開,而不是像以往那樣跟個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找。
今天有點不同,優裡跟春緋打了個招呼就獨自離開。
她手中捧著昨天晚上去商店精挑細選的小袋高端大米,外袋還包裹了精致的包裝。
挑禮物的時候參考了爸爸的提議,收禮人既然是社團運動員,沒什麼會比大米更適合送禮。
「打擾了同學,可以幫我喊一下影山飛雄同學嗎?」貓田優裡在窗外向裡探頭,詢問窗邊的學生。
坐在窗邊的學生停下吃飯的動作,抬頭在教室裡環視一圈,轉過頭對她指了指說:「影山不知道又去哪了,不過金田一在那,你急的話可以問他。」
他話都沒說完就低回去繼續吃飯,尾音被吞沒在米飯裡,貓田優裡理解他著急吃飯,一想還是進了他人的班級詢問。
謝禮得及時,午休不送出去就得明天了。
「金田一」全名是金田一勇太郎,貓田優裡對他有印像,他的藠頭在北一獨一份,很有特點。
金田一勇太郎顯然已經吃過午飯了,正站在窗邊同趴在桌上的朋友單方面聊天。
那位朋友也很有特點,叫國見英。
貓田優裡將謝禮單手提著,上前詢問。
「喔!你是學生會的那位……」金田一勇太郎看起來記不住她的名字。
「貓田優裡,叫我貓田就好。」貓田優裡禮貌頷首,再次問道,「請問,你知道影山同學去了哪裡嗎?」
看她是來找影山飛雄,金田一勇太郎的表情變得古怪,像是喝了一口混著檸檬汁和苦瓜汁的西瓜汁,精彩紛呈。
他停頓了幾秒,眉頭直皺確認自己沒有聽錯,日語在他嘴裡有些阻塞,「影山、同學?你是說,影山飛雄?你找他?學生會長找那個影山飛雄?」
就連趴著的國見英都側了下臉,露出耳朵旁聽。
「是的,」貓田優裡點頭,「有什麼問題嗎?」
金田一勇太郎:「你打排球?」
貓田優裡:「完全沒接觸過。」
金田一勇太郎的表情更古怪了。
「影山……他應該是去天台了,」他老老實實回答,欲言又止,「平時這個點差不多就要回來了。」
不愧是一個社團的同班同學,金田一同學有夠了解影山同學的。
不過影山同學也喜歡在天台吃午飯?之前怎麼沒有碰見過他。
也許是在她換地方之後才開始的習慣,這跟今天的事情沒有聯系,也並不重要。
貓田優裡點頭表示了解,打算在教室門口等一等。
金田一勇太郎見她是認真要等人,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你找那個『王者大人』是有什麼事情嗎?」
「『王者大人』……是指?」她沒聽說過這個名號,自然不能將其跟影山飛雄聯系起來。
金田一抬手撓了兩下腦袋,解釋道:「就是『球場上的王者』。那家伙在排球部的時候仗著自己的天賦就目中無人,打起球來根本不顧別人的死活。最近越來越過分,傳出沒有人能接到的球還要指責我們,上次還……」
「吵死了。」國見英厲聲打斷他。
困在臂彎裡的人不知何時脫離開來,看不出什麼表情,目光凝在好友金田一身上。
「那是我們這邊的看法,跟她沒關系。」國見英淡淡地說,「不要說多余的話。」
說完便又埋了回去,閉上眼睛開啟節能模式。
空氣接近凝固。
金田一勇太郎被『訓』了一頓,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復又閉上。
貓田優裡還沉浸在龐大的信息量中,她光知道影山同學排球打得好,不知道裡面居然有這麼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不過也算是從另一方面說明她的謝禮沒送錯。
她暗自搖搖頭,拋開那些因金田一的話而浮現在腦海裡的想像。
「……」
「……你手上拿的是?」金田一勇太郎率先打破尷尬,問出後又覺得冒昧,「抱歉……」
或許他在為別的事道歉。
「這個?」手裡提的謝禮換成雙手捧著,貓田優裡努努嘴,說道:「這是謝禮。昨天受到影山同學很大的幫助。」
她的聲音越說越小,因為眼前的人露出了驚悚的神情。
不僅如此,節能模式的國見英第二次抬起頭。
金田一勇太郎直直地後仰頭倒吸氣,他今天的震驚次數和程度可以說是過去人生的巔峰,是誰告訴他那個影山飛雄會對排球以外的東西感興趣?那個影山飛雄會好心幫助別人?那個影山飛雄還會收到學生會長的謝禮?
那可是『球場上的王者』,影山飛雄!
他對影山飛雄的印像都快被扭轉了。
原來,原來不打排球的『王者』是這樣的……?
不。金田一瞪大眼睛,內心想和影山飛雄打排球的衝動湧了上來。他還是不敢相信,這一定是做夢,只要跟『王者』打一次球就能清醒了。
一個捧著腦袋嘴裡嘟囔「這是夢」,一個坐在椅子上仰望天花板放空。
還有一個不該出現在這的人好似旁觀者,站在一邊好奇地看著這兩人。
「你們,在做什麼?」
話題人物一回到教室就是這幅畫面。
從天台回來的影山飛雄手裡還拎著便利店買的加餐面包,看看貓田優裡,看看金田一勇太郎,看看貓田優裡。
她怎麼會跟他們說上話?
靈光一閃,他想到一些不太妙的事情,快步走上前拽住貓田優裡的手腕,朝向兩個排球部的同窗,一臉凶惡地問:「你們跟她說了什麼。」
他不在乎跟他不對盤的這兩人對他的看法,但他在乎她。
說不定這會,貓田已經知道了那些,他唯獨不想她知道的狼狽。
不等金田一的回應,那也不重要。影山飛雄的大腦近乎停止運作,扯著貓田優裡的手腕就要往外走。
練體育的力氣確實大,貓田優裡察覺不對,忍著疼,體貼地跟著他的腳步,主動被拉走。
直到拐進接水處,影山飛雄停下腳步,她才出聲:
「影山同學?我的手很痛,你可以松開嗎?」
影山飛雄猛地松開,呼吸微滯,側身低著頭將眼睛藏進陰影裡。
貓田優裡也不是不會生氣的泥人,耐著性子等了半分鐘,對方還是一個字都不吭,連句道歉都沒有。
她使上自認最大的力氣,攥著謝禮的收口用拳頭砸向影山飛雄的手臂,卻因兩人的身高差而被迫更多的抬手,氣勢剛出就弱了一截。
生氣中還夾帶著羞恥。
「這是!昨天的謝禮!」貓田優裡衝他大聲說,「謝謝你昨天路過救了我。」
影山飛雄變得呆愣,十分乖巧地伸出雙手接過謝禮,頭發也乖乖地垂著,不好的情緒一下被衝散,他輕輕說了句「謝謝」。
被想感謝的人說了謝謝,這樣的事還是頭一回發生,讓她對影山同學的感觀好了不少。
但一碼歸一碼,貓田優裡並不准備放過他。
她乘勝追擊。
「影山同學,金田一並沒有說一些我不該知道的事情。」
她解釋了影山飛雄不安的點。
「我理解你心情不好,但你不應該不顧我的意願把我帶走,更不應該在弄疼我之後一句話都不說,讓我一個人消化。」
她點出了影山飛雄做錯的點。
「這非常令人生氣,朋友之間不可以這樣。」
「影山同學,你應該跟我道歉。」
第4章 轉機
「影山同學,你應該跟我道歉。」
貓田優裡很生氣,具體表現為左右兩邊扎的小揪揪都在上躥下跳,盡情地展現情緒。
影山同學該不會是故意的?怎麼會有人連生氣道歉的道理都不懂。
影山飛雄默默聽她說完,轉過身來,正面對她,目光一凝望進她暗紅色的眼眸,鄭重說道:「對不起。」
之後便沉默下來,看樣子他對人際交往這方面的事情較為苦手。
外頭傳來稀稀拉拉的人聲,似乎是用完午飯的學生在走廊上聊天,隱約聽見誰和誰在談論與朋友的矛盾,非常恰好的傳來「朋友生氣了要怎麼求原諒」的對話。
裡邊倒是安靜,兩個人僅僅對視。
貓田優裡睜著雙貓眼,表情認真又嚴肅,嘴唇在本人都沒注意的地方輕輕撅了起來,是健康的嫩粉色。
因為身高不足,是仰著頭在看影山飛雄,前額劉海乖順下滑,有幾根略長得長到與睫毛重疊。
影山飛雄發現了她藏在鬢角後面的耳洞,左右各一個。
他的視線轉移逃不掉優裡的緊追,才錯開視線不過兩秒,貓田優裡就調整了角度,再一次與他對視上,眼裡滿是執著。
「……」
好可愛。
實在太可愛了。
生氣的樣子也很可愛。
影山飛雄再次錯開視線,胸膛起伏,用大手手掌蓋住臉逃避,深呼吸幾次後才望了回去,睜著雙眼就連瞳孔都在微微顫抖。
他很努力地在清空滿腦袋的喜歡去思考朋友之間吵架了該怎麼做,怎麼都沒能想出來做什麼能讓對方原諒他,他確實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率直的影山同學決定直接問。
「對不起,貓田。」他再次低頭道歉,「我要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
怎麼做?當然是——
事實上貓田優裡只需要一個真誠的道歉就能快速原諒對方,但影山同學都這麼誠心誠意地提了……
她也思考了半天,決定將這個『原諒方式』延後到她想出來為止。
在她想好之前,兩個人暫時和好。
影山飛雄瘋狂點頭同意,跟她進行了朋友間和好的握手儀式。
貓田優裡也順勢提出下一步。
「朋友之間一定要交換郵箱。」她伸出一根手指在新朋友的眼前晃晃,仿佛自己是交友大師,另一只手從口袋裡摸出手機,問他,「手機帶了嗎?」
「帶了!」影山飛雄立正秒答,左手在左邊褲袋摸摸,右手在右邊褲袋摸摸,一無所獲,跟嘴上說的不一樣。
他一下焦急起來,「可能放在書包裡,我去教室拿,你、你等我一下。」
話音未落,已經不見了人影。
貓田優裡堪堪捕捉到他擰成螺旋奔跑的雙腿,趁著沒人忍不住笑了出來。
原來影山同學不擅長和人相處,她有一種在帶新生的錯覺。
***
「所以這之後,你們兩個人交換了郵箱,還成了朋友?」
藤岡春緋咬著筷子,神色淡淡。
貓田優裡嘴裡含著米飯,點頭,「沒錯,不過影山同學很忙的樣子,我們基本沒有互發過郵件。」
「原來如此~」藤岡春緋自問自答,「之後你也沒打聽過關於『王者』的事情?因為那位影山同學並不想你知道,所以體貼的貓田優裡大人不打探。」
「不愧是我一生的摯友!完全正確!「貓田優裡毫不吝嗇誇獎。
藤岡春緋瞄了她一眼,笑道:「那可不一定。我考上櫻蘭高校的特別資優生了,我們以後不在一個學校,說不定優裡會有新的摯友,就此忘了我。」
「不許你說這樣的話。」貓田優裡全當沒聽見她的玩笑話,搓搓手,「那個超有錢大少爺大小姐才能上的櫻蘭高校嗎?春緋你也太厲害了!」
「果然是因為櫻蘭可以保送法學部嗎?我記得春緋以前就說過想做律師。」
收拾好便當盒,她把手肘撐在課桌上,手掌則是托著腮幫子,聲音略微含糊,說:「真好,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
雖然各方面都比普通人要優秀不少,但其實貓田優裡並不清楚自己的目標。家裡對她的要求並不高,從來沒有強迫她去做什麼,學生會也是她自己想加入的。
青春期的少女正處在對未來的迷茫之中。
藤岡春緋聽說過好友的煩惱,略一思考就想出了對策:「既然不知道那就多去嘗試怎麼樣?」
貓田優裡:「多去嘗試?」
「隔壁班的影山君不是還欠你一個『原諒方式』嘛,請他帶你去看一場排球比賽?之類的。」藤岡春緋提議。
貓田優裡:「但是我對排球沒什麼興趣誒。」
藤岡春緋:「那一起來做律師吧,我們還可以在法庭上見面。」
貓田優裡:「那不是只有對立面了嗎?!教練我想打排球啊啊。」
不給摯友連擊的可能性,貓田優裡以生平最快速度翻出手機點開影山飛雄的郵箱編輯了一條『最近有排球比賽嗎?』的信息就發了出去。
她這才敢大喘氣,舉著手機朝藤岡春緋晃晃郵件頁面,頗有一副勝利者的得意。
藤岡春緋微笑看她,眼裡透著疑惑。
貓田優裡意識到哪裡不對。
難道……她掉入陷阱了!
可發出去的郵件卻撤不回來,就算能撤回來,也來不及了。
對面的回信已經來了。
【有春高。】
簡潔明了的三個字,帶一個標點符號,充分感受到影山飛雄的實用。
貓田優裡還在思考該怎麼措辭,能讓影山同學帶她去觀看一下排球比賽,另一邊的影山飛雄連結婚的場景都想好了。
影山飛雄知道喜歡的女孩對排球沒有特別的興趣,也對『她喜歡我』的幻想不抱期待,畢竟他的生活除了排球就是排球。
衝動告白,也只是那幾天的糟心事太多,頭腦一熱抱著不會有回應的心思去了。
但就在今天,事情居然發生了轉機!
她居然!發來了郵件!給他的郵件!
影山飛雄瞪大眼睛死守手機屏幕,瞪到眼球干澀也不眨,眼角都紅了一圈,認真的模樣不輸研究排球,邊上的國見英見了都懷疑他被妖怪附身。
【影山同學,有時間帶我去觀看一下比賽嗎?】
「噔噔噔噔噔……」
影山飛雄按鍵的手都要飛出殘影,幸好午休的班級比較熱鬧,不然會引來全班人的注目。
影山飛雄:【你有興趣嗎?我來安排。】
貓田優裡:【那我就期待啦,謝謝影山同學,我會准備謝禮的。】
她對排球有興趣!她有在期待排球比賽!她會准備謝禮!
他就快要壓不住上翹的嘴角,胸膛起伏的弧度堪比剛結束一場比賽,握著手機的雙手都在顫抖,再搭配上那雙通紅的眼睛,活似一只要吃人的妖怪。
打完水前腳邁進教室的金田一勇太郎後腳就想轉身離開。
難道說……前兩天的事情讓影山飛雄的腦袋終於整個壞掉了嗎?
前兩天他嘴巴一快,說出了不該說的事情,差點把不相干的人卷進來,差點就做了約等於霸凌、排擠、孤立的行為。
雖說影山飛雄在排球部不被大家喜愛,但不代表他就可以左右影山飛雄朋友的想法。
金田一勇太郎自認做錯了事情,然而介於他和影山飛雄在事情發生前才吵過架,他拉不下那個臉,自然沒有就這件事跟當事人道歉。
越不道歉越心虛。
他心虛,不敢和人家對視,磨著牙將視線射向影山飛雄的後背。
影山飛雄突然扭頭看過來,盯他。
金田一瞬間移開視線,動作僵硬走到屬於他的座位,可偏偏他的座位就在熾熱視線的不遠處。
干什麼,干什麼!為什麼一直盯著他!就這麼想要他道歉嗎!!
金田一勇太郎,如芒在背,向方圓一米發送信號。
國見英埋頭窩進臂彎,拒絕接收求救信號。
金田一:國見你小子給我等著!
內心極度煎熬,身後的目光如炬,硬熬了三分鐘,金田一勇太郎受不了了。
他一下跳起來,用站立的身高壓制坐著的影山飛雄,心虛又惡狠狠地衝影山飛雄吼道:「你一直盯著我干什麼!想打架嗎!!」
放空自己思考未來的『約會』行程的影山飛雄:?
被不喜歡自己的人挑釁,雖然沒搞明白狀況但氣勢不能輸,影山飛雄把行程安排放到一邊,這次換成主動的、更凶狠地盯他。
又被瞪了,金田一勇太郎捧著腦袋有點崩潰。
「啊啊啊啊啊啊我知道了……」就這麼僵持過了幾秒鐘,金田一真的受不了了,他向後大跳一步,梗著脖子伸著食指指向影山飛雄,小聲喊道:「我道歉!對不起!!我不應該把學生會長卷進來!」
影山飛雄兩只耳朵都聽見了,像是才反應過來,收回表情,深深地看了不對盤的金田一勇太郎一眼,說:
「她已經卸任了,是前學生會長。」
「重新道歉。」
金田一勇太郎:「……影山飛雄你這混蛋別太過分了!你那是什麼眼神?你在看不起我嗎?!」
國見英:「嗤。」
金田一勇太郎:「國見你又在笑什麼!」
第5章 可愛
今天的校園生活,面臨一個不是很好的消息。
總是會在早上貼心為優裡准備午飯的媽媽,因為可惡公司的緊急召喚,被迫起了個大早出門,只來得及將早飯擺上桌、取出女兒的便當盒放在廚房台面,提醒用的便簽也沒留。
後起床的貓田優裡早已習慣媽媽像個田螺姑娘做好她的早午飯離開,沒在桌上看見自己的便當盒便問了同樣在吃飯的小說家爸爸。
爸爸指了指廚房的方向,說:「便當盒放在廚房,我看沒有系上結就幫忙系上了。」
「好哦——」貓田優裡拖著長音,一點都沒有懷疑就提著便當盒出發去學校了。
造成了眼下的局面。
藤岡春緋面前的桌面放著不那麼精致但溫馨十足的午飯便當盒。
貓田優裡面前的桌面放著她昨天洗過很干淨的便當盒。
干淨到空、無、一、物。
貓田優裡俯視便當盒,沒發現。
貓田優裡左看右看,沒發現。
貓田優裡舉起便當盒看底下,沒發現。
她又拎起包裹便當盒的布料,抖了抖。
還是沒有。
她的飯呢?被滑頭鬼偷吃了嗎?
藤岡春緋成功被她逗笑,將自己的便當盒往前推了一點,對她說:「分你一半?」
「嗚……這樣春緋會餓肚子的。」貓田優裡舉起右手虛握,在身旁左右晃了晃,假裝手中有一面白旗。
「要不然還是去一趟便利店,午飯不吃可撐不住下午的課。」藤岡春緋不跟她客氣,自顧自開吃,「下午第一節 是體育課哦。」
要說這世上有什麼是偉大的前學生會長苦手的,非體育課莫屬。又熱、又累、又吵鬧,最關鍵的是她很不喜歡體育老師。
體育老師總是在她的耳邊念經一樣地嘮叨:這樣怎麼行、不要覺得得了第一就能松懈了、下次繼續努力不要被人超過……
她絕對不能接受做得出色不僅得不到誇獎還要被催促努力不被趕超的事發生在她的身上!
本打算不吃午飯靠一身正氣撐一撐的貓田優裡立刻萎靡,腦袋裡甚至壞心眼地冒出『裝病』之類的想法。
相較於餓著肚子應付體育老師,很久沒有去過的便利店都變得親切。
貓田優裡,即將邁上前往便利店的道路。
學校便利店也是一個恐怖的場所,他們學校體育社團尤為出眾,尤其是排球部,那群人吃起飯來講究一個席卷,席卷便利店一切好吃的食物以備下午訓練加餐。
雖然恐怖但有良心,體育社團們似乎私下定了協議,會留下一定份量便停手,免得其他學生沒得吃。
可她晚了一步……兩步……好吧是三步。
貨架上基本沒剩下什麼,零零散散還留了點看起來就不愛吃的炒飯飯團,店內遺留有三步前還存在的食物散發的香氣,顯得眼前被剩下的炒飯飯團更微妙。
貓田優裡有在思考靠喝水度日。
很明顯,這不現實。
她挑選出相對順眼的炒飯飯團兩枚,猶豫再三,還是放回去其中之一。
就在結賬的前一秒,店外響起耳熟的聲音:
「這個不好吃。」
想去旁邊自動販賣機買水所以路過便利店的路人·影山飛雄同學,好心地提醒她。
成功收獲便利店老板的瞪眼。
便利店老板是校長的親戚,平時都是雇了勤工儉學的學生看店,今天不知怎麼的親自下凡。
他不光是瞪影山飛雄,還瞪貓田優裡,嘴巴一張一合就是令人生氣的話,衝她吼道:「還買不買了?不買趕緊走開,不買以後我都不賣給你!」
明明整個便利店就只有他們三個人,邊上有個學生見勢不妙跑路了,惹得老板朝影山飛雄「嘖」了一聲。
影山飛雄視若無睹,板著臉走進便利店,兩手插兜站在貓田優裡的身旁。
貓田優裡頓感不妙,這兩人怎麼像是下一秒就能打起來?
她伸出手扯了扯影山飛雄的衣袖,另一只手掩在嘴前,小聲對他說:「不、要、打、架……」
疑似快打起來的影山同學沒有回應她,只是貪戀似的悄悄往她的方向再挪了一步。
隨後將注意力放回便利店老板身上,露出經典凶惡臉,陳述道:「半個月前,排球部的一位部員吃了你店裡的飯團,導致腹瀉缺席訓練。」
老板張嘴想反駁,影山飛雄不給他機會。
「兩天前,我的班上有同學吃了同樣的飯團,同樣缺席了下午的課程。」他目光炯炯,嘴角聚起不懷好意的笑容,信誓旦旦地說,「我作為班長,會把『腹瀉飯團』的事情報告給老師,讓他們嚴肅處理的。」
貓田優裡:?
貓田優裡:什麼班長?誰是班長?
想打斷施法的念頭遭到衝擊,貓田優裡滿腦子疑惑。
她沒記錯的話,全年級段的班長沒一個叫影山飛雄的。
影山同學這是在……威脅?
那『腹瀉飯團』是真的還是杜撰的?
便利店老板信了個十成十,誰都不會比他更明白店裡的東西摻了多少水分。腹瀉不一定是飯團導致的,但不能證明一定不是飯團的原因。
一想到出了事將會面臨自己靠山的訓斥,老板立馬就慫了,但他好面子,大腿一跨走出櫃台,伸著胳膊想把好欺負的貓田優裡往店外推搡,還衝她嚷嚷道:「飯團不賣給你,趕緊走開走開。」
貓田優裡感覺到肩膀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大力掌控,隨即視野一晃,整個人向後倒去剎那失去平衡,腳步踉蹌間,另一邊肩膀撞入一片堅硬,撞得她腦袋發懵。
肩膀倚靠的地方在起伏,熟悉的男聲在腦袋上方響起:
「抱歉。」
兩邊肩膀都在隱隱作痛的貓田優裡,當即理解影山同學在抱歉什麼。
——影山同學你的力氣實在是太大了!
便利店老板瞪圓眼睛,眼前對峙的『班長』反應速度極快,他恍惚間想起對方說過「排球部的一位部員」……難道『班長』是排球部的?
發熱的腦袋像是被澆了冷水,老板後知後覺眼前是個人高馬大一拳能送他進醫院的排球部部員。
身體反應比腦袋還快,他大步後跳,尷尬的裝作忙碌的樣子打著哈哈退進倉庫。
人離開了,影山飛雄卻沒放開。
貓田優裡在他胸前輕輕拍了兩下,他才像靈魂剛神游回來一樣松開手,局促地站在一邊,跟著女孩一起,同手同腳走出便利店。
「抱歉。」他第二次道歉,為沒有及時松手。
「謝謝,影山同學。」貓田優裡沒當回事,好奇道,「你不是班長吧?那『腹瀉』的事情……?」
影山飛雄正色,「是真的。」
看來她的午飯是真的飛走了,貓田優裡有些懨懨的。
見她神情黯淡,影山飛雄頓了一下,顯然誤解了什麼,第三次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這麼想吃那個飯團。」
但如果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這麼做,腹瀉是很可怕的事情。
「倒也沒這麼想啦。」她戳了戳嘴角,苦惱地說,「午飯出了點問題,飯團有食品安全問題的話,沒有能吃的了。」
「下午還有體育課……」貓田優裡閉了閉眼睛,不願面對現實。
她實在為難,冒出回教室管摯友蹭一口的想法。
「有能吃的。」影山飛雄對她說,「吃的,我買了。」
他指的是下午訓練後的加餐,作為體育社團的一員,必然提前搜刮好了。
影山同學的臉上隱隱透出期待,他是在期待自己的加餐被人吃掉?為什麼?
肚子餓得咕咕叫,貓田優裡沒力氣思考,突然襲來的的低血糖叫囂著充斥腦海,余下的思緒不禁感嘆影山同學是個大好人。
「影山同學……」
身高小巧的女孩捂著腹部,下躬身子探出右手,用她纖細的手指捻著他的校服衣角,細看指尖還在微微顫抖。
影山飛雄逐漸忘記喘氣。
「影山同學,」她又喊了一聲,抬起頭,「你真是個好人……」
影山同學手忙腳亂,下意識彎腰用手拖住她的腰,手指間滿是校服外套的布料粗糙感,他知道,只要稍微用力就能觸碰到衣服下的真實。
他不自覺磨牙,手指緊了緊,還是忍住了,怔怔道:「我、你先坐下,我扶著你。」
眼前冒著白光,貓田優裡沒想到低血糖的反應來得這麼迅速,一瞬間湧起的飢餓不出半分鐘就演變成暈眩,連扶著椅子坐下的力氣都失去。手心泛出冷汗,為了不打滑,她只能死死扣住影山同學的手掌,一邊抓著他的衣服,一邊被他托著緩緩坐下。
她的反應過於激烈,影山飛雄深呼吸鎮定了一番,屈膝蹲下,探頭望進她未聚焦的眼睛,眉毛皺起盡是擔心,努力放緩生硬的語氣,說:「等我,我馬上回來。」
「嗯……嗯!」話中都漏出微妙的哭腔,她的呼吸在急促,手腳在發麻。
坐下來比站著多少會好一些,但時間概念已經模糊,貓田優裡心底默數。
1、3、3……11、16……31
不對勁,她數到哪裡去了?
貓田優裡被自己逗笑了。
「貓田。」
他喘著粗氣。
影山同學回來了。
她抬起頭,被他懷裡數個不同的種類的炒飯、炒面、雞肉飯團震驚。
這是把全部都拿來了?
「你挑一下想吃哪個。」影山飛雄把食物都堆在前面的小桌子上,徑直蹲下,表情有點糾結,「分你兩……一個夠吃嗎?」
舍得又不舍得的,看起來像護食的小動物。
「我吃一個就夠了。」貓田優裡抿唇,怕自己會笑出來,「謝謝影山同學。」
她兀自鑽進飯團盛宴,挑出一只夾了豬肉的飯團。
影山飛雄擅自幫她撕開包裝,遞到她手中。
然後就低頭望著飯團堆,不看她。
影山同學是在為『逝去』的豬肉飯團默哀嗎?明明不舍還是分給了她。
貓田優裡想,影山同學意外的可愛。
可愛的影山同學視線落在空氣中,心裡想著:
——貓田,好可愛。
第6章 咖喱豬肉飯團
豬肉飯團並不像尋常的飯團那樣僅靠手捏成團便包裝出貨,而是在捏成團後還在熱油中煎了數秒,炸至表面金黃,隔壁小孩聞到都饞哭了。
煎過的兩面飯團不焦也不堅硬,一口咬下去能嘗到脆的、軟的米飯和藏在裡面的鮮美豬肉,一不留神險些被汁水浸滿手。
貓田優裡咬下一大口在嘴裡嚼嚼,眼睛當即亮起,咽下這一口迅速啃下一口。
低血糖的後遺症還在,她抖著手將整張嘴都埋進飯團,像一只倉鼠,腮幫子鼓起嘴巴卻還在不停地啃啃。
顫抖的雙手忽然被包裹住。
影山飛雄還蹲在她身前,伸出一只手——這就足夠包裹她的兩只手——拖著她的手背,幫她扶穩飯團。
貓田優裡不禁想,影山同學真的是一個絕世大好人。
這樣的好人是怎麼做到不會與人相處的?
她一定要和影山同學成為最要好的朋友!嗯,當然是排在超級摯友春緋的後面。
豬肉飯團的份量並不大,貓田優裡享用完就自覺收拾起殘骸垃圾,沒能看見邊上的絕世大好人在盯著托過她手的手掌愣神。
影山·絕世大好人·飛雄從焦急的情緒中脫出,想起來不止是『托』,在他去搬食物前,脫力的女孩還跟他手掌緊握過。
溫熱的觸感似乎還在腦海裡回蕩。
這手……今天不洗了。
他幽幽地想。
「謝謝你,影山同學。」
他迅速收回表情。
開玩笑的。
貓田優裡很認真地在道謝:「真的很感謝,總覺得一直在麻煩影山同學,上次的不良們,這次的午飯,還有未來的排球賽。」
還有未來。
影山飛雄在心底默念,盯著她想看清什麼。
「我得再准備一份謝禮才行。」她用食指指甲戳了戳下巴,勾著嘴角,看向無人顧及的、攤在地上的一眾食物,隨即嘴唇一開一合,提議道,「我幫你一起搬回去,怎麼樣?」
影山飛雄說:「……好。」
兩人各半的抱著飯團往教室的路上走,貓田優裡提及了上次送的謝禮:大米,詢問了他的試吃體驗感。
影山飛雄:「很好吃。」
嘗了一頓就供起來了。
他們一左一右並排走,貓田優裡的腳步不快,影山飛雄也配合著放慢。
貓田優裡:「那真是太好了。」
影山飛雄:「嗯。」
之後便沒了話題,她抱著飯團面朝眼前的走廊,眼睛卻悄悄瞟到左邊。
不經意撞上視線。
貓田優裡瞬間收回視線,當做無事發生,影山飛雄也沒有發話。
對方的瞳孔令她想到深夜的天空,或許伴著路燈,或許還伴隨著點點閃爍的螢火蟲,總之是照亮了眼前漆黑的道路。
深邃、深情。
深情?什麼?
貓田優裡表情一空。
她提起嘴角對自己笑了一下,搖搖頭甩開奇怪的雜念,前額的劉海也被甩得雜亂。
她試圖向身邊的人搭話:
「影山同學原來是話很少的類型。」
影山飛雄張張嘴,什麼話都沒凝聚起來。
喜歡的人在身邊,可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抱歉。」
「嗯?為什麼道歉?」
「總覺得……」影山飛雄捏著飯團的手指收緊,擰得飯團變了形,偷偷瞄了她一眼,僅僅一眼便收回。
他沒有後話,優裡也不強迫他解釋。
「有很多事情不需要道歉,影山同學又沒有做錯什麼。」
「況且,我們是朋友。」貓田優裡側過身,朝他歪頭,「不是嗎?影山同學。」
「……」影山飛雄顯然在思考,兩眼微微撐大。
良久,他叫了聲「貓田」。
貓田優裡拖著長音:「在~怎麼了,影山同學?」
「那個『影山同學』的稱呼,可以換一個嗎。」
影山飛雄的目光鎖住她,「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腳步停滯一秒,貓田優裡眨眨眼睛,被拋回的話讓她隱約有種被綁架的錯覺。
「誒?!影山同學介意這個?」她驚奇叫著。
「我們是經歷過生死的朋友。」他點頭。
生死……不良?低血糖?
她對影山同學的印像再度刷新,影山同學是個幽默的人。
再有一個拐角就能到教室了。
「這個話題可以給你留著回去想,」影山飛雄決定暫時放她一馬,將話題換成他剛剛才想起來的一件事,「貓田你最近沒有和朋友去天台吃午飯了嗎?」
貓田優裡答道:「沒有哦,之後應該都不會去了,我們決定之後換換口味都在教室吃飯。」
影山飛雄若有所思。
不知不覺走到了教室,貓田優裡作為隔壁班班長沒有貿然進門,在門口把飯團們重新交還給影山飛雄,鄭重地向他表達了感謝。
***
翌日,早晨。
昨天晚上和爸爸說起了好吃的豬肉飯團,今天早上確認便當內容物是媽媽做的米飯、蔬菜和肉,還在旁邊發現了長相相似的、米飯泡過咖喱再煎的咖喱豬肉飯團。
帶著好心情來到學校的貓田優裡,發現桌面上多了兩樣東西。
一個是熟悉的香蕉牛奶,另一個則是兩顆小小的包裝糖果。
她拾起包裝糖果的正反面仔細查看,一顆是草莓味,一顆是藍莓味,從牌子來看是同一家公司出售的。
貓田優裡記得,這個牌子的糖果最近在女孩子們之間很流行,校外的便利店總是賣斷貨。
學校裡的便利店似乎最近才進了一批貨?不過數量很少,偶爾能聽到女生們在討論每個口味的區別。
上一次忘了問山田同學那人的性別,她開始猜想這位隔幾天就送香蕉牛奶的神秘人是一位女孩子,搶到了便利店的糖果便拿來與她分享。
這可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貓田優裡撕開藍莓味糖果的包裝,捏著包裝紙將糖果彈射進自己的嘴巴,放在舌頭上細細品味。
好吃!
滿盈的甜味在舌尖炸開,獨屬於藍莓的清甜彌漫口腔,唾液在瘋狂分泌,她差一點就不小心把糖果直接咽下去。
手中還有另一顆不同口味的,怪不得班裡班外的女孩子都搶著買,討論口味真的很有趣。
她生出一股與春緋、與影山同學分享的衝動。
但是不行!這是別人單獨送給她的禮物。
貓田優裡勾著嘴角,一顆藍莓味的糖果在嘴裡吮了半節課,在課間又拆開第二顆草莓味糖果,沉浸在糖果的美味中。
唔……這麼吃下去,她都有點怕蛀牙了。
要不然香蕉牛奶就留著明天喝?
投喂的好心神秘人並不是天天都會送來,有時是隔天,有時是隔一周,有時又是連著幾天,從投喂的頻率根本判斷不出對方的身份。
但是,管他呢!
好吃!
上課時間在糖果的陪伴下匆匆流逝,轉眼又到了大家都喜歡的午休時間。
咖喱豬肉飯團!咖喱豬肉飯團!
貓田優裡已經期待了一整個早晨,上午四節課全程面帶微笑,前兩節課是吃到糖果開心,後兩節課是想到吃午飯開心。
她在第三節 課間還跟藤岡春緋預告了一下,中午的咖喱豬肉飯團可以分她半個。
「春緋春緋,嘿喲……」
貓田優裡搬著桌子挪到春緋的身邊,轉身一路小跑回去再搬椅子,兩手托著木質座椅,椅背靠在她的身上做支撐,椅子腿時不時磕碰到小腿和膝蓋。
她撅著嘴巴,就連臉部都在用力抬高椅子,不想腿被攻擊。
藤岡春緋被她逗到,坐在位置上幫她打開便當盒和餐具盒,還從抽屜裡拿出准備好的飯後小水果。
「咚!」
椅子歸位!
費了好大勁的貓田優裡用袖子擦擦腦袋上不存在的汗,終於坐下拿起摯友備好的筷子,先是夾了咖喱豬肉飯團放到她的米飯上,用筷子隔著空氣指飯團,說:「春緋你快嘗一嘗。」
「好好。」藤岡春緋連聲答應。
飯團是炸過的,用筷子夾起來並不會散架。
藤岡春緋在咬下之前提醒道:「便當盒下面放了張紙條,我沒看。」
紙條?
貓田優裡歪了歪頭,忍著食欲放下筷子,撿起紙條。
大概率是媽媽寫的,會有什麼事嗎?
紙條上赫然寫著:
『把飯團給那個可惡的臭小子吃,優裡就吃媽媽做的飯菜。——愛你的爸爸』
貓田優裡:?
她的腦海裡瞬間回想起思考謝禮那天晚上,爸爸說過的話:
「男生啊~優裡你也到了這種年齡呢~」
當時的語氣根本不像是在意的樣子!
貓田優裡氣鼓鼓的,臉頰都憋出緋紅。
爸爸怎麼可能誤會她跟影山同學的關系,都說了她跟影山同學不是那樣的關系。
等等等等等等。
她又讀了一遍紙條,發現不妙之處。
這意思是……飯團是爸爸做的?
「春緋!」貓田優裡一手拍在桌面,高聲喊著抬頭,「那個不能吃!」
然而藤岡春緋已經咬了一口所謂的『咖喱豬肉飯團』。
該用什麼詞來形容這飯團的味道呢?
一向冷淡臉的藤岡春緋居然露出了被人迎面揍了一拳導致面部縮進去的二次元表情——大概是最好的形容詞。
「春緋……」貓田優裡顫抖著手指將水杯遞上。
如果問貓田家最恐怖的事是什麼,那貓田家獨□□裡一定會回答:爸爸的廚藝。
爸爸在辭職改行之前是做廚師的,能做出堪比《食●之靈》的美食自然也能做出反向的。
兩人在手忙腳亂,突然從旁邊伸出一只手,卷走了貓田優裡打算吃的那份『咖喱豬肉飯團』。
是班裡的中二病石原君。
他一手叉腰一手握著飯團,大笑:「這就是這個世界的邪惡之源!終於被我找到了。」
「貓田!作為最勇敢的人,我許諾你在戰後的軍師之位。」
「來吧,讓本勇者——石原·多拉格尼爾·勇太大人——為民眾解決這災禍!」
貓田優裡猛地扭頭,勸阻:「石原君,我建議你不要吃那個。」
石原·多拉格尼爾·勇太:「要叫我多拉格尼爾大人!貓田,我會原諒你的冒犯。」
貓田優裡:「……」
貓田優裡:「(棒讀)多拉格尼爾大人,請為民眾消滅邪惡之源吧。」
偉大的多拉格尼爾大笑著消滅了世界的邪惡之源。
然後臉色就變成了青、藍、綠、紅、黑、紫、白色。
貓田優裡絕望地閉上眼睛。
回家一定要教訓爸爸一頓!
第7章 關於稱呼問題
「爸!爸!!」
憤怒的吼聲響徹貓田宅。
貓田優裡舉著掃帚滿屋子追殺爸爸,紅著臉喘氣邊跑邊喊:「我都說了!我跟影山同學不是你、想、的、那、樣!」
辭職後常年待在家中沒有鍛煉的貓田爸爸自然是跑不過她的,可明明跑不動,嘴上還是找罵,「原來那個可惡的臭小子叫影山啊——」
「哎!哎!別打頭!」
「孩子媽媽快救我~」他向貓田媽媽求救。
貓田媽媽今晚沒有被工作纏身,獨自悠閑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節目,看膩了便換台,聽了他的求救頭也不回,滿不在意吐字:「也算是鍛煉了。加油,優裡,媽媽看好你。」
家中一陣雞飛狗跳,沙發一圈歲月靜好。
放下手中的茶杯,媽媽隨口問道:「優裡,明天就是測驗的出成績日了吧?」
優裡的腳步總算緩了幾秒,她想了想回答:「對,明天就出成績了。」
「我記得你之前說過的,春緋那孩子考上那個櫻蘭高校了?」
得到乖女兒肯定的答復,貓田媽媽往下說:「你和春緋都是不需要家人操心成績的孩子。」
媽媽似乎還有話沒說完。
貓田優裡疑惑地看向她。
貓田媽媽:「要記得看看『影山同學』的成績,萬一未來不在同一所高中可怎麼辦呢?」
貓田優裡:「媽媽!!連你也跟爸爸站在一邊!」
另一邊逃過一劫的爸爸舉起雙手比耶,繼續被『乖』女兒滿屋子追殺。
受指控的媽媽輕笑一聲,念給自己聽:
「那也不重要,應該不會在一所學校了。」
似乎是漏掉了很重要的事情,只可惜你追我趕的兩人一個字都沒聽清。
貓田媽媽不重復,正如她話裡所說的「不重要」。
***
第二天成績公布日。
貓田優裡所在的班級有不少成績優等生,基本大半的人都退出了所在社團,或專心備考或騰出時間留念學校。
她的成績不差,但算不上頂級優秀,在班級裡最多也就排到前五。
北川第一中學的全校測驗一般是在走廊公告欄公布成績,方便各班之間對比成績,減去了相互詢問的繁瑣,但偶爾會有欺負人的學生相互議論他人成績與排名。
她隨著人流想要擠出班級——正巧是公布成績的時間點,各班都湧出人群目標公告欄,透過門上的窗戶都能瞥見走廊的人山人海,幸好走廊還算大,勉強能夠容納這股人潮。
但擠來擠去也不好受,或許應該遲一點出來查看?
貓田優裡頭疼地扶著門框,果斷轉身回座位。
有幾位同學沒有出去,比如清楚自身穩拿第一寶座的藤岡·櫻蘭高校特別資優生·春緋,善良的春緋分明可以不參與考試但為了激勵他人還是考了。
再比如石原勇太,這位為什麼不出去查看成績倒是不知道了。
「石原同學,你不去看成績嗎?」貓田優裡疑惑地問他,拉開座位暫且坐下。
一有人搭話,石原勇太立馬擺出熟悉的中二姿勢,左手張開五指撐住額頭,右手拖住左手手肘,「哼哼」笑道:「你還是不了解我啊,貓田軍師。」
貓田軍師:「?」
中二病自顧自往下說:「為了不被邪惡勢力發現我的身份,我可是計算過分數的!」
「只要我的分數在排名中間部分就能最好地隱藏我自己,邪惡勢力會關注成績好的,同時會關注成績墊底的,但絕對不會關注中間的我。平凡,才是最好的!」
他說著猛地轉身兩掌拍在藤岡春緋的課桌上,伴隨「啪!」的一聲,頂著藤岡春緋不那麼自如的表情,石原勇太眯著眼睛小聲提醒她:「藤岡大統領,你的處境很危險。」
藤岡大統領:「OUO原來我是大統領,謝謝多拉格尼爾大人的提拔。」
多拉格尼爾大人卡殼了一下,泛起蛋花眼,「藤岡……我好感動QAQ」
太多人把他當成笨蛋了,只有藤岡……只有藤岡!!不愧是他的大統領。
貓田優裡圍觀他倆的融洽氛圍,思考著她是否不夠中二。
「外面人少了一點呢。」藤岡春緋也雙手撐在課桌上,緩緩站起身,對思想危險的好友說,「優裡,我們出去看成績吧。」
她微笑,「石原君,我們先出去啦。」
「去吧!」石原勇太大手一揮,一點不帶糾纏。
貓田優裡被好友這一手另類馴服方式震撼,似懂非懂地上下點頭,仿佛開啟了新大陸,嘴裡不住地發出「喔喔喔」的語氣詞。
藤岡春緋挽住她的胳膊往外走,從沒有阻礙走出教室來看確實是散了很多學生,聚集在公告欄的人也比她想得要少,但也擠不進前排,只能遙遙尋找,好在字號比較大,站在後排也能看得清。
優裡踮起腳一個一個數著名字。
第一名果然是春緋,考了個近乎滿分的分數,甩開第二名一大截。
不愧是春緋!至於第二名,不出所料——
「藤岡君,你果然還是第一名。」山田同學如同幽靈般自角落鑽出,周身仿佛燃起幽幽鬼火。
他把鬼火燃成代表著熱血的紅色,宣誓道:「我山田春,下一場測驗會更加努力!」
藤岡春緋:「加油~」
她激勵的目標大概就是山田同學。
臉盲的山田春自然是記得住永遠壓他一頭的藤岡春緋的臉,連帶著貓田優裡的臉也記住了。
他接受了對手的鼓舞,隨後好心告知:「貓田君,你的排名在18,我們要一起加油。」
貓田優裡舉起握拳的雙手豎在胸前,朝他揮舞鼓氣,「我相信山田君下次一定會有進步的,加油!」
查看好成績,山田春回到教室努力學習。
藤岡春緋收回視線,說道:「優裡的成績去白鳥澤沒有大問題。」
「就是很遺憾我們兩個不能在一個地區上學了。」她努了努嘴,難得透露出些許寂寞。
「我會常去東京找你玩的,我保證!」貓田優裡在她身旁打轉安慰。
摯友很快就被她逗樂,兩人打鬧間,觀看成績的學生總算散去。
公告欄完整的展現在眼前,優裡不自覺聯想到昨天晚上媽媽說的那句「要記得看看影山同學的成績」,她記得影山同學想報考的學校也是白鳥澤,要不然順便看一下影山同學的成績?
貓田優裡拉著春緋的手便竄到公告欄前,從第三名開始數『影山飛雄』的名字。
她嘴裡念念有詞,藤岡春緋問:「還在找誰的成績?」
不等回答,她問完就想到,「影山同學?」
「對,春緋能幫我找一下嗎?」貓田優裡的食指暫停數排名,抽回到身前晃了晃,「影山同學看起來很聰明的樣子,我想著從前面找起應該很快就能找到。」
「好。」藤岡春緋答應,「影山同學的姓氏是『影山』,名字呢?」
沉浸在其中的貓田優裡頭也沒回,念著,「……飛雄。」
卻意外收獲了回應:
「我在。」
咦?
她恰好彎下腰,就著這樣的姿勢轉過頭,看見了身後不遠處的白襯衫,視線再往上……
——是「看起來很聰明」的影山同學啊,他看起來心情還不錯。
「影山同學?」貓田優裡下意識喊到。
然而影山飛雄卻忽然狠皺起眉頭,帥臉無端染上點凶惡,抿著嘴唇眼神飄到別處,不甘心地應聲:「……嗯。」
貓田優裡見他情緒轉變如此之快,也沒多問,牽過藤岡春緋的手作勢就要為兩人相互介紹。
「春緋,這就是我的朋友,影山飛雄。他在隔壁班哦,排球打得超級好!」
其實並不清楚排球打得有多好。
她換著介紹:
「影山同學,她是我的一生摯友,藤岡春緋!我們兩個是一個班的,中午還一起吃飯哦。」
藤岡春緋伸手,「你好,影山同學。」
「……你好。」影山飛雄的聲音聽著像磨牙。
這兩人好像不太合得來,是她的錯覺嗎?
貓田優裡趕忙解釋:「春緋,影山同學就是話很少。」
她又湊到他的身邊,掩著嘴巴小聲說:「影山同學——和平,和平。」
磨牙聲愈發凸顯存在感。
藤岡春緋靜默兩秒,直白地問:「難道?影山同學是想優裡換一個稱呼嗎?」
「誒?」貓田優裡歪頭,沒能理解。
喔!!!
影山飛雄雙眼亮起,看向藤岡春緋的眼神難掩震驚。
這就是年紀第一的實力嗎!
猜想得到驗證,藤岡春緋反向好友解釋:「優裡和影山同學是朋友,朋友之間不會用這麼生疏的稱呼吧,影山『同學』什麼的。」
「我們還交換了郵箱地址。」影山飛雄機靈補充。
藤岡春緋:「我是『春緋』,你是『優裡』,影山同學呢?」
影山飛雄:「貓田。」
兩對眼睛齊齊看向貓田優裡。
貓田優裡悟了。
她指著影山飛雄,喊他:「影山君。」
影山飛雄肉眼可見的喜悅,回她:「貓田。」
貓田優裡:「影山君!」
影山飛雄:「貓田!」
貓田優裡瞪大雙眼,像是發現了好玩的東西。
貓田優裡:「影山!」
影山飛雄:「貓田!」
貓田優裡:「影——山——」
影山飛雄:「貓田!」
一旁的藤岡春緋:嗯?
總感覺……?
第8章 香蕉牛奶!難道說……
貓田優裡正在聽學生會的後輩向她報告便利店食品安全調查事件。
纖細的手指捏著張薄薄的紙,她一邊聽後輩報告,一邊自行閱讀手中的報告。
因為打斷了前輩與好友的聊天,學生會的後輩——現任學生會長山形杏用上了此生最快的語速陳述:
「……調查結果已經上報校方了,但校長那邊的意思是不鬧大。」她的虎牙輕碾嘴唇,像是做錯事情的孩子,低頭看鞋面,手指無意識磨著自己的甲面。
這副模樣,貓田優裡一看就知道還有什麼事情沒說。
「校長還說了什麼?」
紙質報告被手指彈的「啪」「啪」作響。
山形杏硬著頭皮,憤憤地說了下去。
大體跟她料想的差不多,無非是那老一套「這件事你們學生會就不要管了」或者「我會私底下批評他的」。
她也不是沒任職過學生會長,這所學校的行事作風她都了解。
倒是後輩山形杏還是憤懣,嘴裡絮絮叨叨了半分鐘不帶重復的話。
「杏。」貓田優裡念了一聲,示意她停下。
「都是做會長的人了,有些話不能胡亂往外說。」
「……因為是前輩你。」山形杏嘀咕,望向崇拜的前輩,忽然想起在班級裡聽到過的一些消息。
她又低下頭,沒忍住連帶著同學在排球部的遭遇也一並說了。
班裡有同學參加了排球部,努力練習兩年但奈何天賦不足,無論如何都無法上場,連坐板凳的機會都沒有。
『自然而然』的遭受到了相對不公平的待遇,比如清掃工作總會落到他頭上,或是社員當著教練的面譏諷他而教練不作為。
貓田優裡聽得眉頭直皺,她也想起了某件事。
上次去影山君的班級時,金田一同學說的「球場上的王者」由來是怎麼回事?
影山飛雄、金田一勇太郎、國見英,三個人明明是同一個班級又是同一個社團,甚至同為首發成員,關系看起來卻不怎麼好?排球部的教練到底在做什麼?
她升騰起擔心的情緒,想去打聽打聽有關那個外號的相關事情,又想到影山君不願意讓她知道,不禁感到頭疼。
啊……這該怎麼辦才好。
她干脆不想了,思慮過多會掉頭發。
「今天就先到這吧,會長。」
隨手拎著報告抖抖,貓田優裡領著山形杏走出沒人的角落。
走廊上,好友春緋正靠著窗戶啃飯團,一旁站著前一秒還在被掛念的影山飛雄,也在啃同款飯團,另一只手裡攥著第三只同款飯團。
兩人似乎是在聊很重要的事情,氣氛略顯嚴肅,只是講完一句啃一口再換一人講的畫面與冷淡的表情同四周嚴肅的氛圍不太貼切,實在滑稽。
她收回之前的判斷,兩位好友應該會挺合得來。
貓田優裡輕笑一聲,惹得身後見慣她工作模樣的後輩滿臉驚訝。
「春緋。」
「影山君。」
連聲線都變了!
山形杏流下面條淚,前輩……前輩一定是著重培養她、非常看好她,所以單獨對她不苟言笑的。
那邊的兩人聽到她的聲音紛紛默契地住嘴停止話題,用飯團堵住嘴巴確保不漏出任何一個字眼。
貓田優裡今天難得沒有扎平時的兩個小揪揪,頭發散著,鬢角堪堪蓋住顴骨,多余的頭發攏到耳後,露出圓潤的耳朵。
發型一變,似乎是氣質也一同有了變化,跟在她後面的那位新任學生會長就像一只短腿鵪鶉。
不管什麼樣都很喜歡。
影山飛雄瞄了一眼便匆匆挪開視線,埋進飯團,將第三只飯團遞給她。
貓田優裡:「給我的嗎?」
影山飛雄瘋狂點頭,像是在掩飾什麼。
可惜演技不太好,藤岡春緋都沒眼看。
這種一眼就能看明白的暗戀,也就優裡還傻傻的在交朋友。
「謝謝,影山君,你真是好人。」傻人還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條線,接過飯團撕開包裝一起啃了起來。
一邊啃,一邊把報告還給山形杏,跟她打招呼哼著再見。
藤岡春緋對學生會的事情從不過問,第一個啃完飯團,單刀直入,「優裡,影山同學他……」
話還沒說完,影山飛雄瞪大眼睛震驚看她。
藤岡春緋朝他無辜眨眼,不客氣地往下說:
「……他說觀看排球比賽的行程安排好了。」
優裡總感覺影山君是不是松了一口氣?
兩位好友有事情瞞著她!
「你們兩個……瞞著我關系變好了!」貓田優裡裝模作樣,把啃到一半的飯團當做手帕,隔著空氣在眼角擦拭空氣眼淚,「媽媽好感動。」
影山飛雄:「喂!」
藤岡春緋:「完全沒有變好。」
兩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完全沒有變好。」
苦於只剩一只手,貓田優裡後退一步伸出食指快速在兩人之間左右搖擺,指認:「你看你看!」
藤岡春緋無奈道:「我只是成為了無用的軍師。」
「不,你是大統領。」貓田優裡拍拍她的肩膀,閉眼晃頭,「我才是軍師。」
藤岡春緋:「說的也是。」
影山飛雄:到底在說什麼。
***
對排球一竅不通的貓田優裡,被帶去觀看的第一場排球比賽就是縣內預選:白鳥澤學院vs青葉城西高校。
據影山飛雄所說,上場選手有他很喜歡的二傳手及川前輩,發球非常厲害,他一有條件就會飛奔賽場不落地看。
貓田優裡似懂非懂,猜測「及川前輩」應當是從北一畢業的那位人氣很高的及川徹前輩。
兩人到場時間不算遲,可圍在場館四周的觀眾不在少數。影山飛雄帶著她左拐右拐進了一處無人的角落,只有一台自動販賣機。
影山飛雄解釋是偶然發現的地方。
「對你來說一場比賽很長。」
這便是要她挑一瓶飲料的意思,貓田優裡上前瀏覽販賣機供給的種類,尋常的寶礦力和麥茶,也有咖啡與果汁。
咦?這不是……
她指著自動販賣機的玻璃,轉頭對影山飛雄說:「香蕉牛奶!」
正是那一款她怎麼都找不到的、神秘人常送的、最好喝的香蕉牛奶。
難道說神秘人是影山君?
聞言,影山飛雄也看向自動販賣機內。
貓田優裡盯著他,不放過他的任何一點細微小表情。
對方十分自然,伸出手指戳在她的手指旁邊,只差幾毫米就要貼上。
他問:「要喝這個嗎?」
很遺憾,看樣子不是。
她提起指甲輕敲玻璃,隨即揚起笑容,將手指移到麥茶的前面,說:「不要這個。我要喝麥茶,影山君呢?」
影山飛雄有些意外地挑眉,從上衣口袋裡拿出捏了好一會的硬幣,給她和自己各買了一瓶麥茶。
去往場館看台的路上,影山飛雄隨口問道:「不喝香蕉牛奶嗎?」
他目視前方,面無表情地補充:「我看你好像很想喝。」
貓田優裡口中還叼著麥茶,縮了縮肩,含糊著說:「嗯,最近……」
影山飛雄:「什麼?」
她閃爍其詞,連眼神都有點閃躲,說話聲音越來越小。
還左看看右看看,確認四下無人才墊著步子,掩著嘴悄聲說:「……最近感覺有點牙痛,應該是甜的吃多了。」
「影山君千萬別跟春緋說!」說完,她又加快腳步,猛竄到影山飛雄的面前,與他四目相對,用眼神『恐嚇』。
影山飛雄被逼停,為了不撞上她只能向後仰著上身。
他張嘴想說什麼,卻咽回去自我消化,良久才「嗯」了一聲。
「我不會說的,這是我們的秘密。」
話中帶著點討巧的意味。
喔!兩個人的秘密!
影山君真是聰明。
「沒錯,這是屬於我們兩個人的秘密,誰都不能告訴別人。」貓田優裡朝他豎起大拇指,誇贊他,「影山君你真聰明!」
聰明的影山飛雄抿唇不回應她,轉彎鑽進看台大門。
看台聚集了不少人。因為是周末,有很多關注排球賽事的社會人士和學生,還有些人手中拿著應援物,看那上面的字眼顯然是衝著及川徹來的。
此時的看台跟學校成績公布日的擁擠程度有的一拼,耳邊滿是討論聲、應援聲。
怕身後的人跟丟,影山飛雄下意識想要握住她的胳膊,轉身向後伸出手的瞬間又回想起之前鬧的不愉快。
——不能不顧她的意願。
「貓田。」他提高音量,喊了一聲。
貓田優裡聽見了,只喝了一口的麥茶被她護在胸前,另一只手捂著耳朵,縮著身體抬頭看著他。
小小的個頭擠在人群裡,仿佛一晃神就能弄丟她。
影山飛雄頭一回說這樣的話,他花兩秒組織好語言,臉上的紅霧蔓延到脖子,沒入領口無法探尋,然後向她攤開手掌。
他問:「人很多,要牽著嗎?」
只是聲音淹沒在驟然響起的歡呼聲中,連他自己都聽不大清楚。影山飛雄知道,一定是及川前輩出場了。
人群一窩蜂想要往前探頭一探究竟,有意無意的前後推擠。
此時清晰倒映在他的眼中,喜歡的女孩被人群推搡著向他踉蹌撲來,而她手中的麥茶就快要脫手。
影山飛雄向她邁了一步。
之後再和她道歉吧。
他想。
第9章 你有一點喜歡我嗎?
麥茶一度脫落,卻再度被握在手中,只是換了一個人。
貓田優裡撞入前人的懷中,胸口的肋骨撞得她臉生疼,獨屬於影山君的體溫填滿她慌亂的心頭。
她緊緊揪住他前胸的衣服,衛衣抽繩被一並握在小小的拳頭中。
身後還有人在湧動,身前有影山君在護著她。
長得高,真好。
貓田優裡腦袋一團亂,胡亂地挑了其中一個想法。
朋友長得高很有安全感。
後腦勺被一雙大手按著,她被迫將側臉埋進影山君的胸膛,後腦勺的手也滑到耳邊,捂著她的耳朵以免被他人的叫喊聲吵到。
至於另一只耳朵,則是緊挨影山飛雄的胸膛,清晰地向大腦傳輸心跳節拍。
一跳、一跳、一跳……
甚至越跳越快,震得她耳廓都紅了。
忽然胸膛大幅度鼓動起來,應該是影山君對擠他們的人說了什麼話,可她的兩只耳朵都被占用,聽不太清楚。
貓田優裡鑽出一只手蓋在影山飛雄的手背上,扣進他的手指想要將他的手往下拉。
拉不動。
完全拉不動。
影山君你的力氣實在是太大了!
她賭氣似的鼓著臉頰,在他的懷裡抬起頭試圖用眼神瞬殺影山君。
可惜只能看得見影山君的下顎,對方還似有察覺,下一秒就低下頭與她對上了視線。
影山飛雄分辨出她生氣的神情,猜她是生氣了,因為他又不顧她的意願,強行抱了她。
「抱歉。」他說完便放緩了力道。
這句她聽清了,不過不理解。
等坐下來一定要問一下。
不再貪戀懷抱,影山飛雄擁著她開始主動往裡擠,他的身高本來就是優勢,更別說帶著張不好惹的臉,想搶位置的人紛紛讓道,還真給他摸到連座的空位。
他幾乎是用『放』的動作,把貓田優裡整個人放到靠裡的座位上,這才坐到隔壁的座位,一邊一個口袋各拿出一瓶麥茶。
「喔!我的麥茶!」貓田優裡乖乖攤開兩只手掌,「我還以為弄丟了。」
「不會弄丟的。」
說著,影山飛雄把她的麥茶遞到她手中,成功收獲了一枚大拇指與誇獎,讓他莫名有了種被摸頭的錯覺。
貓田優裡擰開瓶蓋,嘴唇湊到瓶口,喝下一小口就停下,轉而問:「影山君剛才為什麼要道歉?」
影山飛雄有點沉默,後知後覺般回答:「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抱了你。」
貓田優裡:「但是你剛才保護了我!影山君很棒的。」
一直在被誇的影山飛雄都不好意思起來,低下頭「嗯」一聲,也擰開麥茶的瓶蓋仰頭回避。
「那就……」
比賽即將開始,四周的尖叫聲歡呼聲此起彼伏。
貓田優裡朝他招招手,湊到他的耳邊說:
「給影山君可以不經過同意就擁抱的特權。」
這可是她的朋友特權,也是她最新聽說的,擁抱能給予人力量。
影山飛雄立刻坐正,在她看的到的角度點頭,伸手搓了搓耳尖,嘴上說:「要看比賽了。」
「喔喔我知道了。」貓田優裡也學他做正,拿出在學生會工作的認真態度望向比賽場上。
球場上,左右半場分別站著六名成員,一邊身著青城球服,一邊身著白鳥澤球服。
簡單來說,就是青白小人vs紫白小人。
「影山君,為什麼有兩個人的衣服顏色跟隊友不一樣?」
「他打的位置是自由人,換人次數不受限制,穿不一樣的顏色就不會分不清誰是自由人。」
貓田優裡事先了解過一點,自由人就是專攻防守。
青白小人站到線外,單手抓著排球,看台這麼遠都能看清小人臉上的笑。
「及川前輩要發球了?」
「對,及川前輩發球很厲害。」
影山飛雄眼神盯死場上的及川徹,說話語氣帶著不甘,「我想學,他不願意教我。」
一聊到排球相關的事項,影山君的話就變多了。
貓田優裡不自覺坐直身體,看向場上矚目的及川徹。
及川徹張開五指,以手掌輕輕碰了兩下排球,唇角勾著肆意。
「嘟。」
裁判的哨聲在此刻成了交響樂的開幕式,對面白鳥澤的紫白小人們仿佛都成了他的觀眾,帶著崇高的敬意去聆聽接下來的演奏,可每個人的表情卻是在透露著嚴肅。
指揮家的一揮手,隨之響起的是來自青城應援團中厚重有力的呼聲。
貓田優裡聽到了音樂聲,但她對器樂了解有限,無法精准說出樂器名稱,只覺肆意、暢快,瞬間就了解了從未接觸過的及川徹前輩。
排球上升的速度極快,她跟不上,只能用眼睛去追尋指揮家的下一步指令。
他就在線外起跳,雙臂向後擺起的弧度恰到好處,高高躍起,雙腿收疊,隨著臉上笑容擴散到最大,右手猛地甩出,正中排球!
「啪!」
應援團的預熱結束,比賽正式拉開序幕。
這才驚覺,剛剛追不上的排球還只是開胃小菜,貓田優裡不過一晃神,凶猛的發球便被人阻擋下來。
這下她看清了,接球的人是穿著不同顏色的紫白小人。
是白鳥澤的自由人!
他接的有些吃力,連貓田優裡都能看得出來,因為排球的路徑變得扭曲。
那顆球應該會落到……
這裡!有人在。
她剛找到排球的落點,就有一位斜劉海妹妹頭的紫白小人搶先她一步站到點位,眼神鎖定排球,擺好傳球姿勢——
妹妹頭會傳給誰?
問題的答案所有人都知道,一定是……
重炮猛擊!
青城無力接下這一球,自由人努力的結果不過是一顆出界球。
「是牛島!!!」
球場看台歡呼響徹,白鳥澤的應援團適時響起一點不輸青城的樂聲,還有節奏悠閑的喊話。
難以想像,名為「牛島」的大炮能與如此悠閑的應援聲相關聯。
這一球徹底震撼到貓田優裡了,她首先升起的念頭就是青城的自由人不會廢掉嗎?
那一球要是她來接,可能命都不在了……
影山君的衣服底下該不會全是傷痕吧。
緊鑼密鼓,馬上就是下一球。
白鳥澤得分,也得到了發球權。
「牛島!發個好球——」
紫白小人朝他喊。
哨聲響起,牛島大炮的發球相較及川徹就樸素很多。
然而再樸素,青城也接不住球,白鳥澤再發一球。
第一球磕飛、第二球磕中額角、第三球……
青城的自由人不肯放棄,咬緊牙關。
「加油啊。」
貓田優裡自己都沒發覺,加油的話已然說出口。
影山飛雄看了她一眼,突然發聲:「排球很有趣。」
「只要球沒有落地,比賽就不會結束。」
他又轉回去,盯著一定會被接起的第四球。
果然!第四次,球總算是被自由人接下,只是落球點對及川徹不太友好,隨時有受傷的可能性。
及川徹衝去,後仰著躍起傳球,喊著隊友名字的聲音頗有些咬牙切齒。
「iwa醬!!」
翻滾落地,只差一點就要受傷。
他拼著受傷也要傳出這一球。
不僅是為了中斷發球連續得分,更是回應不肯放棄的己方自由人所做出的努力。
「iwa醬」早已起跳,就等著他的傳球。
哪怕面前是三堵高高築起的堅牆,他也不會生出一絲畏懼。
「嘭!」
青城破開高牆,成功得分!
全場歡呼鼓掌,為自由人,為及川徹,為青城。
「及川君……嗚嗚嗚嗚……」
坐在後面的似乎是及川徹的支持者,貓田優裡瞄到她眼裡泛著的淚光,或許是感動會傳染,她也隱隱想哭。
不知所措,貓田優裡收回無意識鼓掌的手捏著麥茶瓶,皺著嘴唇與下巴想把岌岌可危的眼淚收回去。
這是縣內預選賽決賽,雖然她能看懂的不多,但不妨礙感動。
「影山君。」她念叨著,想和他聊天轉移注意力。
影山飛雄卻沒理她,目不轉睛看著場上。
影山君看得很認真。
他真的很喜歡排球。
心頭在撲通撲通地跳,她分不清是被其他人對排球的熱情傳染了還是別的她分不清的東西。
「嘭!」球場上再次傳來發球的響聲。
一瞬間,貓田優裡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想看影山君打排球的樣子。
一定很酷、很帥。
她一定會喜歡上的。
優裡收回亂跳的心思,續上短暫遺忘的呼吸,扯出袖子沾了沾眼角的淚珠,也轉回去繼續看比賽。
幾球過後,紫白小人發了個掛網球,隊友們大笑著拍他的背,那人低頭撓頭,氣氛融洽。
影山飛雄不再看,倏地問:「貓田,你剛才喊我了嗎?」
貓田優裡:「嗯。」
他喝了口麥茶,側過身,追問:「怎麼了?是太吵了嗎?」
「不吵。」她搖搖頭,隨口想了個話題,「影山君在隊裡是打什麼位置的?」
影山飛雄顯然沒想到她會問這問題,話頭停頓,喉結滾動,浸在周圍被逗樂的笑聲中許久,才回答:「……二傳。」
貓田優裡回想了一下,「是和及川前輩一樣的嗎?」
他的情緒回落些許,「是一樣的位置。」
敏銳的貓田優裡注意到他話裡的漏洞,明明問的是「和及川前輩一樣嗎?」,回答的卻是「位置一樣」。
影山君是覺得自己有什麼地方比不上及川前輩?這樣的想法很正常,可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她沒有說出疑問,默念著「二傳」的發音,「影山君為什麼會想打這個位置?」
這一次,他答得毫不猶豫:
「因為,二傳能最多次地摸到球。」
影山君真的很喜歡排球,就連未來也決定好了。
「原來如此。」貓田優裡毫不猶豫地誇他,「影山君真的很厲害呀。」
「知道這麼多排球知識,明確自己的目標……還會安排時間帶我看比賽。」
「能和影山君做朋友真好。」
影山飛雄看向她,眼裡透著不輸於看排球場的認真。
影山飛雄產生了試探的想法。
片刻,他嘴唇輕啟,說了一句什麼。
四周過於吵鬧,聲音無法傳達。
貓田優裡往前坐,側著上身湊近想聽清,而影山飛雄恰好也往她那邊挪了一步。
一切都是那麼恰好,兩人面對面,中間的距離連一邊肩膀都插不進去。
她眨眨眼睛,牽動睫毛掃在影山飛雄的心頭。
「對不起影山君,我又沒聽清你的話。」她揪著頭發暗自懊惱,「你可以再說一次嗎?」
「你有……」他壓下心髒的劇烈跳動,「你有一點喜歡上了嗎?」
喜歡什麼?優裡以為是自己沒聽清,手掌撐著座椅再一次往他進了一步。
影山飛雄知道她沒聽懂。
他提著嗓子,忍著喉嚨的顫抖,問道:
「你有一點感興趣了嗎?對排球。」
——對我呢?
「嗯!」
貓田優裡再一次望進他那雙仿佛能照亮夜晚漆□□路的閃耀的眼睛裡,對他說:「排球很有趣,下次我也想看看影山君打球的模樣。」
「啪!」
是排球被擊中的聲音,也是影山飛雄的心被擊中的聲音。
她想!看我!打球!
影山飛雄已經開始計劃著脅迫金田一跟他打,不料貓田優裡話鋒一轉:「有空的話,影山君可以教我排球嗎?」
「有空!」影山飛雄即答,「我家後院有排球場地,你可以來我家……」
他猛地住嘴,邀請異性朋友去家裡也太冒犯了!
貓田優裡沒當回事,晃晃腦袋期待地說:「好啊。」
很好!和影山君的關系突飛猛進到能去他家了,下一步就是調查清楚排球部發生的事情。
一旦幻想過影山君像及川前輩那樣外露的恣意模樣,她就變得無法忍受影山君被人壓著不能綻放光彩。
「好啦看比賽看比賽,影山君你很想看的不是嗎。」
她一定要讓所有人都喜歡影山飛雄!
第10章 「我的」
白鳥澤學園以3:2出線全國大賽。
「真的——超級精彩!」
貓田優裡捧著麥茶,手舞足蹈跟電話那一頭的藤岡春緋講述著賽場上發生的事情。
不管是白鳥澤的重炮牛島若利,還是青城的最佳二傳手及川徹。
她還著重講了她的重要計劃:探尋與解決排球部秘事。
「是嗎,那可得加油了。」春緋的聲音隔著電話變得模糊,傳遞的情緒落到實處,「需要我幫忙嗎?」
「嗯……暫時不用!」貓田優裡沒把話說的太死,「或者?春緋可以幫我收集一下情報嗎?」
事實上,她的摯友藤岡春緋是個收集情報高手。
也許是成績優異光環加成,以及她本人性格比較和平,任何人和她都能說上幾句話,不知不覺就會說出一些秘辛。
藤岡春緋答應下來,提及她現在的所在地。
貓田優裡:「我?我現在在影山君的家裡。」
藤岡春緋:「……?」
模糊的聲音又變得斷斷續續,「你們、不是、去看比賽了嗎?」
說起這事貓田優裡也羞恥,扶著額頭欲哭無淚,「嗚……結束之後沒忍住說了一路排球,我頭腦一熱就說能不能去他家學排球,結果影山君真的答應了啊啊啊啊。」
「真是太失禮了,沒准備登門禮也沒提前約,幸好他家裡沒人。」
藤岡春緋:「我擔心的就是這個。」
藤岡春緋:「優裡,你聽好了……」
「貓田。」
貓田優裡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影山飛雄手中端著一盤精致的和果子,擺盤混亂顯然不是他本人制作或購買的。
他撇嘴,說:「這是我姐姐買回來的。」
貓田優裡:「姐姐買的……可以吃嗎?」
影山飛雄:「可以,她不會跟你生氣。」
貓田優裡:「也是,畢竟我算客人。」
被晾的藤岡春緋:絕對不是這個理由。
她用簽子插起一塊和果子放進口中,才想起來好友剛才未完的話,「春緋?抱歉抱歉沒聽你說話。」
藤岡春緋思索再三,讓她把電話交給影山同學。
影山飛雄指指自己,乖巧接下電話。
接著就看到,他維持不住那副乖巧的模樣,梗著脖子跟對方爭論,叫聲一次比一次大,臉一次比一次紅。
「我才不會!!」和「怎麼可能!」之類的……
貓田優裡:「你們兩個的關系變好了。」
「完全沒有好嗎!」影山飛雄還抽空反駁她,反駁完就把電話還了回去。
簽子上串著的和果子還沒吃完,她輕松安撫兩句掛斷電話,消滅掉那半塊和果子,放下簽子習慣輕拍雙手,念著「我吃飽了」。
「影山君,我們去打排球排球!」貓田優裡興致勃勃。
影山飛雄不知從哪抱來一只排球,那上面的痕跡不像新球。
「不!行!」他一口否決,「你才吃了東西,要等一會。」
「誒——就一小塊!」貓田優裡指控他,「而且是影山君你拿來給我吃的,狡詐!」
確實是他……影山飛雄一噎,好半天才退一步。
通往後院的門被拉開,他逆著夕陽,向優裡伸出手。
「那你來給我拋球,不用動的。」
「好耶~我就知道影山君最好!」
貓田優裡誇獎影山君就像喝水。
***
只需要幾個球,就能讓貓田優裡撤回前言。
什麼「影山君最好」,都是騙人的!
碰到排球的影山君根本就是換了一個內芯!
她確實只用站在原地給他拋球,但誰能知道拋球也講求技術。
剛開始,貓田優裡還帶著點摸排球的窘迫,嘗試性把球從下往上拋過去。
才一脫手就聽見一聲響徹雲霄的「嘖」。
在場除了她,就只有對面准備接球的影山君,那一聲在她聽來驚天動地的「嘖」肯定就是影山君發出來的。
只要球從她手中出去,就伴隨著嫌棄聲。
什麼啊影山君,是嫌棄她連拋球都這麼爛嗎!
貓田優裡第四次去找自己拋出去的球,路線確實是朝著影山飛雄的超級左邊,離入界僅一線。
影山君,你是對的。
她羞得直想閉上眼睛,下一刻便瞥見嫌棄完的影山飛雄飛奔而去。
球的落點較低,他屈膝、伸出手臂,支撐身體的腿部肌肉、向外彎下的雙手弧度,全都是最漂亮的。
撒下的夕陽成了最好的陪襯。
和她想像中的一樣,打排球的影山君又酷、又帥。
一眼就能愛上的程度。
優秀的視力令她看清掌心與球之間的空隙。
手腕的皮肉下陷,再離近一些絕對能辨出青筋。
「……球來了。」
影山飛雄一聲。
瞬間喚回她的注意力,不再去窺那夕陽映照的曖昧細節。
排球在他的手下仿佛有了自我意識,准確無誤地向她所站定的地方飛來,只要抬頭就能看到,只要抬手就能接到……
貓田優裡學著剛才看見的姿勢,伸出雙手。
能接到。
「手指分開!」
語氣又回到跟「嘖」一樣的。
貓田優裡:「!」
她被嚇得一抖,肩膀一聳身子一縮。
手指是張開沒錯了,高度卻錯開。
排球搓過她的手指,安靜掉到地上反彈兩下,又滾遠了。
剛才的角度看不到手指是什麼樣啊!!
影山君,好凶!
這下她是認真羞的想捂臉,立馬改到立正站好的姿勢,皺著臉看向影山飛雄。
那邊的影山飛雄教練莫名其妙的在不知所措。
低著頭,看腳尖,握成拳的手收在大腿外側。
不對勁不對勁不對勁絕對不對勁。
貓田優裡的『影山警報』驟然炸響。
她當即將手攏成喇叭狀放在嘴前,大聲喊:「影——山——!」
先讓他脫離出那種狀態,只要注意到這邊……
影山飛雄抬起頭,臉上沒有一絲波瀾。
他看著她,似乎『影山警報』只是她的錯覺。
「影山,過來過來。」優裡踮著腳招招手。
影山飛雄像只小狗,聽話地小跑過來。
貓田優裡的手心有點癢,總想摸他的腦袋。
「影山君,」她控制著音量,小聲對他說,「你稍微低一點。」
聽話的影山君熟練屈膝,腦袋上卻多了只手掌在他的發間來回竄。
影山飛雄:「嗯?」
摸頭居然有用!
『影山警報』解除!
從沒摸過別人腦袋的貓田優裡感覺還不錯,一邊前後左右搓一邊幽怨地說:「好難過,影山君傳的球這麼好,我卻沒接住。」
影山飛雄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貓田優裡:「對不起,我下次一定努力,影山君可以原諒我嗎?」
影山飛雄:「啊……嗯。」
她繼續搓。
「我連要張開手指都不知道,影山君可以教我嗎?」
「……嗯。」
聽話的大型犬,搓搓搓。
「但是不能很凶地凶我!會打擊我的熱情QAQ」
「好,我知道了。」
影山飛雄的腦袋已經是一團雞窩,他還是沒掙扎,任由她搓個夠。
對不起。
他在心底悄悄地說。
沉默的搓搓,貓田優裡徹底滿足,『好心』地幫他把頭發順回原樣。
「好——!」
她鑽到影山君的面前,提議:「之後我會跑起來的,影山君試試傳一些會動的球?」
影山飛雄站直,看了一眼即將被吞沒的夕陽,無情地說:「不行。」
「誒?怎麼又是不行!」優裡抗議。
「不能太晚回家。」他頓了一秒,往下說,「……藤岡下的死命令。」
貓田優裡歪頭:「那通電話?」
影山飛雄點頭:「對。」
首次影山飛雄特訓耗時三十分鐘,在貓田優裡的意猶未盡中結束。
藤岡春緋下的死命令不止『早回家』,還有『女孩子一個人很危險,送她回家』。
根本不用她單獨吩咐,影山飛雄自會這麼做。
他的家和貓田的家離得沒有很遠。
就算他刻意放慢腳步,送她回家的時間也很短暫。
貓田優裡停在家門口,隨身攜帶的包上掛著比賽的紀念品。
她轉過身,仰頭看著他說:「下次再教我打排球,不可以這麼凶。」
影山飛雄頷首。
貓田優裡沒忍住,踮起腳探出手。
影山飛雄微微低頭。
分別前的搓搓讓她再次確定了影山君的手感。
不軟也不硬,令人上癮的手感。
貓田優裡:「我回家啦,影山君路上小心~」
影山飛雄:「學校見。」
***
影山美羽放學回到家,先看到有明顯使用痕跡的後院,後發現窩在沙發裡揉自己腦袋的弟弟。
「飛雄,笑容有點嚇人哦。」
弟弟不理她。
她沒在意,丟下書包徑直走向廚房,打開冰箱准備享用期待一天的和果子。
冰箱中,包裝精美的和果子被神秘人拆盒解體,她最喜歡的一塊還神秘失蹤了!
這個家,可只有她的傻弟弟。
「飛!雄!」影山美羽端著丟失一塊和果子的餐盤衝到客廳,兩眼噴火質問弟弟,「我的東西呢?!」
傻弟弟總算是不揉自己腦袋了,卻也看都沒看她手中的和果子一眼,瞥了她一眼輕飄飄地說:「給客人吃了。明天我買新的還你。」
影山美羽狐疑,「客人?誰的客人?」
影山飛雄:「我的客人。」
影山美羽:「?誰的客人?」
影山飛雄坐正,「我的。」
第11章 我很喜歡優裡
不愧是藤岡春緋,主動收集情報能力一流,轉眼一周就提交任務。
這些事不方便打印成報告,都在她的腦袋裡,她拉著好友走進無人光顧的角落私下密謀。
春緋的調查結果顯示:
排球部存在排擠影山飛雄的事實。
事情還要說回到影山飛雄剛入學,誰的關系都不是從一開始就那麼僵硬。
彼時的影山飛雄與金田一勇太郎、國見英在同個班級,又是同一個社團,自然說的上話,也成為相對親密的排球朋友。
排球腦袋的影山飛雄經常會在社團活動後進行加練,一個人練不成,就詢問金田一和國見,那兩人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會留下陪他。
——貓田優裡清楚,能說出「那是我們的看法」的國見英不可能是性格惡劣的霸凌者,會道歉的金田一也不像。
只是人的精力總是有限的,金田一和國見在某天開始就不單獨留下陪他。
也就是過了幾周,影山飛雄請了幾天假,回校便突然與他們爆發了矛盾。
「我想是他家裡發生的事情,涉及家庭我沒有多問。」
藤岡春緋神色淡淡,說:「這之後就全變了。」
正如金田一勇太郎對她說的『不該說的話』,影山君總是傳出沒人能接到的球,而別人越是接不到,他就越急,越想打好球。
對自己、對隊友的要求提高到近乎極端。
不難想像那種狀態下的影山飛雄說話的語氣會是什麼樣,僅僅與他一起摸過半小時球的貓田深有體會,影山君不習慣與人相處,說話直白又衝動。
可對隊友來說,那便是無止境的指責。
發展到現在的境地並不奇怪。
「前提是他們的身邊沒有人進行調節。」
藤岡春緋說出結論,這也是貓田優裡想說的。
排球部的教練到底是干什麼吃的?
隊員產生了矛盾不去調節,只會在矛盾發生時把人拉開『關禁閉』。
接不到球就把身為二傳的影山君換下場,等他內耗完再上場。
惡性循環。
現在還只是接不到球,等真的走到其他人有意識不去接的時候,又該怎麼辦。
藤岡春緋看向面色凝重的好友,直白地說:「你沒辦法換掉教練。」
「對。」貓田優裡接受這一事實,「我能做的事情很少。」
她做不到換教練,也無法讓他們接到影山君的球。
見她愁的就快要揪辮子了,藤岡春緋像是隨口說:「我很喜歡優裡。」
貓田優裡被一打岔,看她,「嗯?」
藤岡春緋轉而望向天空,面上露出一絲笑意,「優裡很有天賦,能跟我、跟影山同學成為好朋友。」
話未完,她沉默兩秒後回望,「既然什麼都沒辦法改變,不如多參與他的生活,也算是拉他一把。」
好友還在呆愣,藤岡春緋干脆左右開弓,抓住她腦袋上兩邊揪揪的皮筋,如同握著肩膀一樣前後甩辮子。
貓田優裡:「春緋?!別玩我的辮子啊!!」
藤岡春緋不聽勸,甚至把手換到皮筋下面,圈住辮子旋轉成陀螺。
「春緋!!!」
「我的提議怎麼樣?」
「接受!接受!你先松手!」
藤岡春緋終於肯放過她,見天色差不多,牽起她的手,「時間也正好,去接影山同學放學咯~」
「春緋也一起?打工呢?」貓田優裡被她拉著走,暗自調整腳步。
「店長去迎接新生命了,休息。」春緋邁開步子,笑得危險,「我不會把優裡一個人放到男人堆裡的。」
貓田優裡小聲吐槽:「社外人員只能進看台。」
「那也不行。」她油鹽不進,「我陪你。」
藤岡春緋:「作為交換,假期的時候陪我去東京參觀一下櫻蘭。」
貓田優裡:「好啊好啊,我小時候就是住在東京的!」
二人打鬧間走到了體育館。
燈火通明,大概是比賽將至,排球部的訓練時長延長些許,這個點才在收拾結束,沒見教練的身影。
馬上就到夏天了,外頭的氣溫還算涼爽,館內則是被部員們的熱情充滿,雖不能與真正的夏天相比,但自窗戶與大門騰出的熱氣不容小覷。
金田一勇太郎今天也頂著他的藠頭在排球部全勤訓練。
他第一個發現出現在門口的兩位女生,其中之一還是……!
「喂,國見。」金田一曲起手肘捅了捅國見英,「你看門口。」
國見英動作緩慢撿球實則偷懶,聞言沒有好奇,繼續撿球,「怎麼了直接說。」
金田一沒有卡頓直接往下說,習慣了他這副模樣,「上次來班裡找影山那小子的學生會長啊!」
國見英:「前,學生會長。」
金田一勇太郎:「……」
第12章 接影山下訓
或許是他的發型過於獨特,前學生會長第一個看到的也是他。
她站在門口進不來,朝金田一招招手。
我?
金田一勇太郎指著自己,不是很願意。
然而對方非常確定,一邊點頭還一邊合掌拜托他。
沒辦法。他把手中的排球交給國見,無視對方不滿的眼色,小跑到球館門口。
「……做什麼?」金田一勇太郎問。
貓田優裡問:「影山君結束訓練了嗎?」
金田一:……
他果斷轉頭,面無表情朝裡大喊:
「影山——有女孩子找你!!」
無意引起矚目的貓田優裡,瞬間收獲全場目光。
聰明的藤岡春緋早在金田一轉頭的時候閃到看不見的地方。
貓田優裡:喂!
「找影山?」「有人找那家伙誒!」
裡面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嘆,影山君在排球部果然知名。
還有人弄掉了手中的拖把,控制不住表情。
「有女孩子找影山!有女孩子找影山!」
你們排球部到底是怎麼回事……
雖然羞恥但效果拔群,起碼在器材室的影山飛雄清清楚楚地聽見了。
他面上難掩驚訝,還埋著些喜,同身邊人交代了幾句,放下手中的器材就衝了過來。
用「衝」字很合適。
貓田優裡暗自點頭,無比贊同春緋的提議。
——影山君看起來很高興有人接他下訓。
「影山君。」
她輕聲呼喚。
「貓田。」
他難抑嘴角。
藤岡春緋適時從旁邊鑽出頭,故意向影山飛雄招手,像是在說「我也在呢」。
影山飛雄嘴角僵硬,同時向她點頭,「……藤岡。」
排球部全員就看著不受歡迎的『王者』影山飛雄跟人家說了兩句話,又跟金田一說了一句話,回來拿了東西就淡定跟著兩個女孩子走了。
反倒是金田一,一臉懷疑人生。
他揉著耳朵,難以置信地跟國見英說:「他剛才跟我說『抱歉,我得先走了』?」
「我有多久沒在排球部聽到他的『抱歉』了?還是說我幻聽?我在做夢嗎?」
國見英揮手拍了下他的腦袋。
金田一勇太郎完全不生氣,震驚大喊:「好痛、不是做夢!」
大叫打破了館內的寂靜,所有人停下手上工作把金田一團團圍住,爭先恐後要麼是問他「影山什麼情況?」,要麼是問「兩個女孩子是後輩嗎?」,還有自行腦補仰天長嘆「可惡的王者!」的。
金田一只需一句「自己去問影山」就把他們全部打回。
國見英在一旁意味不明的長哼。
「干什麼!」
「沒什麼。」
***
三人並排走著,貓田優裡在中間,左邊是影山飛雄,右邊是藤岡春緋。
夏天快到了,街頭裝潢提前換成夏季款,服裝店的模特換上夏裝,路邊小店還擺出了冰櫃。
貓田優裡出資,請兩個朋友以及自己吃冰棍。
她撕開包裝遞給影山飛雄,對方接下,卻遲遲沒有吃。
「影山君?」
手裡撕扯另一個包裝,嘴裡叼著冰棍,她口齒不清地喊了聲,「雖然還沒那麼熱,但不吃很快就會化掉,會弄髒手哦。」
藤岡春緋接過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快速含在嘴裡品味早暑。
反觀影山飛雄,不那麼熟練的動作,聽了她的話笨拙地張大嘴巴咬住。
「好冰!」
兩位女孩子相視輕笑。
貓田優裡:「明天也接影山君下訓,怎麼樣?」
藤岡春緋:「明天我要去打工,不在哦。」
兩句話都是對影山飛雄說的。
「嗯。」
嘴裡的冰棍太冰,凍得他鼻子癢。
貓田優裡:「喔影山君你不會是感冒了?」
影山飛雄:「不可能,我是不會感冒的。」
藤岡春緋:「笨蛋才不會感冒,影山同學。」
第13章 影山你把人惹哭了
影山飛雄以為她口中的「明天」是指明天,他的期待便莫名持續了一整天。
從早晨睜眼晨跑就有了期待的情緒,他想他是期待跑完步就去學校。
從到學校坐在位置上就繼續期待,他想他是沒有排球所以無聊得期待到老師來上課。
從聽不懂聽不進老師的授課,他滿腦子都是期待訓練了。
放學後的排球訓練,是他難得看部員順眼的一次。
直到中途休息時,一位他只記得對方發球很爛的部員來找他,問了他一個問題:
「昨天結束時候來的女孩子是誰?」
【啊。】
突然地冒出,在他的腦海裡。
影山飛雄想,原來他是在期待有朋友等他。
不對,是喜歡的人在等他,等他結束排球訓練後一起回家。
發球很爛的部員怎麼也想不到,就一個簡單的問題,惹得王者變得比平時還要激進,傳出的球一個比一個偏門,扣下的球一個比一個凶猛。
發球很爛的部員在練習賽上又發了一個很爛的球,他下意識縮肩,准備迎接隊友王者的話療。
王者什麼都沒說。
他震驚地與朋友對視。
王者轉性了!
影山飛雄的好脾氣持續到下訓,所有人都注意到他頻頻扭頭看門口。
和昨天差不多的時間,昨天來的女孩子又來了。
這下在場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等什麼了。
有三年級生認出她是前學生會長,貓田優裡。
貓田優裡喊他:
「影山君。」
影山飛雄高大的身形擋住全部好奇的目光。
「貓田。」他應了一聲。
「結束了?」貓田優裡問他。
影山飛雄不停點頭,令她手癢。
他收拾好東西,就跟她一起離開了。
昨天是三人,今天是兩人,便不走相同的路。
「今天老師拖堂,還讓我著重關注一下班裡那幾個刺頭。」
「下午等你的時候我把家庭作業寫了,山田君還問我是不是要衝刺第二名了。」
「我還看了有關排球的書!下次和我打排球我一定會有進步的!」
兩人獨處時影山飛雄就不會說話了,此時的他有些想念藤岡春緋。
「謝謝。」他決定感謝。
貓田優裡卻聽著不滿,問他:「為什麼是謝謝?」
影山飛雄被問到了,遲疑道:「謝謝你願意等我?」
「雖然是這樣沒錯啦~」
她表現出無奈,一蹦一跳竄到他的面前,上身微微前傾,逼得影山飛雄停下腳步。
她說:「影山君,你就不能誇誇我嗎?」
「誇……?」影山飛雄不是很理解。
「沒錯!」
她又是掂著腳尖在原地蹦蹦,伸出食指頗有種專家的風範,「爸爸媽媽,還有春緋,他們都會誇我的。」
影山飛雄很喜歡她扎起的兩邊頭發,會隨著她的動作躍動。
很可愛。
非常可愛。
他隱隱覺得口渴。
「他們都會、誇什麼?」
「我想想哦。」貓田優裡一手握拳抵在唇前,食指的指節輕碾下唇。
不出兩秒便想到,她舉例說:「他們會說『優裡真棒!』,之類的?」
影山飛雄不自覺吞咽,喉結滾動。
她說:「影山君,你說說看!」
影山飛雄沒能第一時間回復。
貓田優裡再次說:「影山君?」
「……」
氣氛驟然沉默。
貓田優裡像是感悟到什麼,用只有她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自言自語。
影山飛雄忽然覺得,他必須要開口了。
只是他太渴了,只能喊出兩個音節。
他喊:「優裡……」
這次換成優裡不說話了。
這給了他喘氣的機會。
影山飛雄小心翼翼地呼出一口氣。
他再次喊,這一次很堅定:「優裡。」
貓田優裡總算是抬頭了,仿佛沒聽見一般迷茫。
「優裡。」
「嗯?」
影山飛雄很想去牽她的手,但最終只化成一句「優裡很棒」。
兩人安靜地對視。
貓田優裡:「再來一次?」
影山飛雄:「……」
影山飛雄:「……優裡,很棒。」
又是一陣靜默,貓田優裡突然抬起手。
影山飛雄以為她想要摸頭,身體意識比頭腦還要快的做出反應。
結果她只是用手掌拍拍自己的胸,重重松了一口氣,輕聲說:
「我還以為惹影山君不開心了。」
「就想到影山君好像從來沒有跟我生過氣?」
「我是想讓影山君開心的。」
優裡低下頭,壓在胸口的手悄悄撫上臉龐揉了幾下,便捂在眼睛上不動了。
她不想這樣的。
她是想用密密麻麻的話衝散影山君的情緒。
她是想教影山君誇獎的話怎麼說。
她是想讓影山君少自責。
想他開心一點。
成片的後怕湧上心頭,貓田優裡埋在手掌裡做著深呼吸穩定情緒。
影山飛雄大腦一片空白,身體還保持著要被摸頭的姿勢,倏地腿一軟,踉蹌著向前邁了一步。
良久,他才聽見——
「好害怕。」
聲音也被捂得悶悶的。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影山飛雄混亂了。
第14章 直白的影山
下顎不受控制,他試圖操縱一片空白的大腦運作。
他只能憑借本能,語氣僵硬地說:「我絕對不會對你生氣。」
貓田優裡緊捂雙眼的手指微微分開,從縫隙中與他對上視線。
她這才發現兩人的距離不知何時拉近了。
「真的?」
「真的。」
「怎麼樣都不會?」
「不會。」
她松開捂眼的手,探至他面前,試探性地說:「那摸摸?」
影山飛雄以低頭回應。
非常乖。
貓田優裡一下子就被他安慰好,笑容重新顯露,兩只手作惡般在他的腦袋上搓來搓去。
這算是和好了吧?頭發翹起的影山飛雄不太確定地想。
等她徹底滿足,影山飛雄踩著月光送她回家。
前往她家的路線已經牢記在心。
昨天和今天,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第二天不再懷抱期待的影山飛雄沒想到,她口中的「明天」是指明天、明天的明天、明天的明天的明天……
隊友還是接不到他傳的球,影山飛雄倒覺得空氣都清新不少。
他過上了有人陪著下訓的美妙日子,部員私底下對他的稱號也從「球場上的王者」變成了「球場上下的王者」。
雖然他覺得兩個都很難聽——好吧,後一個他稍微不討厭一點點。
***
「下周開始就不用等我了。」
今天是影山飛雄請客吃冰棍。
貓田優裡咬下一口冰涼,那一小塊在嘴裡四處倒騰哈氣,完全不阻礙她說話,「誒——影山君終於不需要我了嗎?」
影山飛雄瞥了她一眼,趁她沒在意,胡亂說了句「需要你」。
隨後掩飾著剛才偷偷說的話,果斷抽出手刀輕輕敲在她的腦袋上,光明正大接了句「笨蛋」。
「縣內預選賽就要開始了。」他啃著冰棍說,「中學的最後一次。」
貓田優裡:「在周末嗎?」
影山飛雄:「第一場在周末。」
「那——」
她才起了個話頭,影山飛雄似有所覺接話:「要來看?」
太默契!貓田優裡的眼睛亮起,伸手。
影山飛雄熟練的一套屈膝彎腰低頭。
搓搓,搓搓。
「我想去看,」貓田優裡搓得滿足,「我還沒見過影山君正式打比賽的樣子。」
影山飛雄卻有點猶豫。
「影山君?」貓田優裡輕聲喊。
「……我得隨隊,到時候顧不上你。」他不情願地說道。
貓田優裡只覺心都軟了一塊,有影山君這樣的朋友真的太好了。
「沒關系,我自己會找到路的。」她提議,「實在不行,到時候找個人問問路也可以呀。」
街邊的燈光照得清晰,影山飛雄神情表現出動搖,貓田優裡乘勝追擊。
她就著小店的光,兩手「啪」一下夾擊影山的臉頰,擠得他嘴唇微鼓,瞪著雙眼難以理解眼下狀況。
貓田優裡叼著冰棍含糊地同他描述:「我會去看台找個好位置,中場休息的時候影山君還可以試著找我在哪,應該會很有趣。」
接著問:「影山君想要我去嗎?」
影山飛雄眨了兩下眼睛,腦海裡自動架構起畫面。
那是某年某天的某一次比賽,人聲鼎沸的賽場。
對場得分的歡呼聲、應援聲,解說員有條不紊講著誰又扣出個好球,線內運動員跑動起來所發出的鞋底與地面的摩擦,隊友叫著「好球」的吶喊,排球的破空聲,教練面向球場的叫好。
以及,被替換下場的他的喘息聲。
由他傳出的球沒有人能接,被換下場也是理所當然。
他記得,那時他想起了爺爺,未聚焦的雙目掃過看台,一觸即分。
那時候的爺爺因為生病住院了,沒能按約定來看他的比賽。
稍有不同。
看台上,影山飛雄的眼中,出現了那時便喜歡的她。
「影——山——」
影山飛雄從不堪回憶中脫出。
「你在聽嗎?」
「……聽見了。」
貓田優裡撅起嘴放過他的臉頰,冰棍替換到手中,說:「快回答!」
他極小聲嘟囔。
其實貓田優裡聽清了,但這還不夠。
她裝作沒聽見,「聽不清聽不清~」
影山飛雄似無意般深吸一口氣,與她四目相對。
「我想要你來看我的比賽。」
「我會找到你的。」
第15章 三個找苗子的高中生
路上碰到連環追尾事故,抵達場館的時間比她計劃的遲了不少。
影山君發來的信息是說在副館……難怪他前些天這麼說,上次看的及川前輩的比賽是在主館。
貓田優裡懷裡還抱著從家裡帶出來的水瓶,穿了一身方便行動的運動風格服飾。
被她攔下問路的人或許以為她是某支隊伍的後勤經理,直接幫她指了前往場館的通道。
裡面顯然已經開賽,她隱約能聽見排球的聲音。
焦急的貓田優裡沒有空去細想為什麼前往看台不用上樓梯,確認了旁邊的賽程表便拉開大門,先前被門隔絕到僅剩適度的聲響驟然灌耳。
她推開能夠容納一人的空間鑽了進去,輕手關上門。
「去吧,小翔!」
一轉身,直面飛躍的橙綠小人。
胸前數字底下的橫杠代表著隊長席,他躍得極高,身體舒展到極致,領口微微晃動,頭頂的大燈照耀著他的面龐,平凡卻直擊心靈。
貓田優裡瞪大眼睛,從未在這樣的距離與視角目睹他人扣球。
「嘭——嘭。」
被攔下了!可是好帥!
她眨眨眼睛緩緩回神,待他落地才發現橙綠小人的身高並沒有比她高多少。
但是跳得超高??好帥!
橙綠小人是叫「小翔」?
貓田優裡的腦袋裡閃過一絲想法,她沒能及時抓住。
綠色隊服……計分板上左邊寫著「雪之丘」,右邊寫著「北川第一」。
那不就是影山君的……!
她得快點趕到看台才對。
貓田優裡果斷轉身,再次拉開大門閃身出去隔絕吵鬧,四出尋找了一番。
好在副館並不算大,不會七拐八拐把人帶入空無一人的通道懷疑自己,只要走過一排台階,換一扇大門打開就是了。
場館背陽陰涼,她擦干淨著急找路時流下的汗,觀察起北川第一的應援隊伍所在的方位。
看台聚集的大多是各學校的應援隊伍,少有社會人士,還有些穿著高中校服的大高個。
應該是來物色好苗子?貓田優裡猜。
她繞過圍著欄杆的三位大個高中生,找了個靠前的好位置坐下,此時場上都進行到第二節 了。
初賽的對手學校實力偏弱,北一的教練連叫暫停的機會都用不上,影山飛雄自然也沒有機會在接下來找到她。
算了,影山君知道她在看就行。
貓田優裡穩下心跳,認真投入比賽。
對手的雪之丘中學在排球領域一點名聲都沒聽過,這一點在對方球員配置上就能看出來,教練沒有、經理沒有、就連一名替補都沒有,場上的六名球員除了球服一致,余下唯一能看出來的共同點大概就只有身形相似這一點。
如出一轍的小豆丁,對面人均一米八。
「雪之丘沒有優勢啊。」
之前給她讓道的高中生之一與同伴說。
貓田優裡悄悄將蓋住耳朵的鬢角綰到耳後,眼睛還是堅定看著場上。
她聽見另一位灰發的人說:「他們的小不點隊長很厲害啊。」
「嗤,他要不是隊長,我都分不清前輩你說的是哪個小不點。」最後一位光頭高中生說。
很難不贊同。
出於對排球了解有限,貓田優裡以為打排球的清一色都是高個子,這還是她頭一回看到這麼小的攻手,難道小個有另類的優勢?
「他摸高應該能有310cm,不,會比我高。」
「啊……好可惜,又被攔下了。」
「對面北川第一的二傳不錯,真想試試打他傳的球!」
貓田優裡覺得他們就是來物色好苗子的,就是不知道他們是哪所學校的?
她把注意力從球場上收回,擰開水瓶喝水,借著喝水的動作偷瞄那三人的校服。
可惡,坐得太近了!看不完全。
第16章 在觀眾席喊了名字
沉穩高中生無奈道:「喂喂,這也太亂來了吧?」
「什麼什麼,那個出腿的動作好自然!」灰發高中生雙手圈成望遠鏡搞怪。
光頭高中生一拍自己的腦袋,大笑著說:「他是足球部來湊數的吧!」
比分不知不覺來到7vs23,勝負結果毫無懸念。
北川第一中學的球員氣氛悠閑,旁邊的教練毫不掩飾打著哈欠。
看得貓田優裡眉頭輕蹙,忍住喉嚨中冒出的「嘖」。
她搖搖頭,真是跟影山君待久了,壞習慣都要學過來了。
就算對面再怎麼弱,至少對待比賽的態度比他們好太多。
看人家小不點隊長,出界球都會用最快的速度飛奔著去接,仿佛眼裡就只有球。
「小不點,我都要感動了……」
這一幕讓她不禁回憶起及川前輩的那場,雖然兩方處境各不相同。
雪之丘中學也是,基本所有人都看出來這就是一個湊數的隊伍,足球部、籃球部、網球部、回家部……什麼都好,總之不是排球部出身。
但是足球部的也會拼盡全力『鏟』球,不讓球落在地上,不讓比賽結束。
「只要球沒有落地,比賽就不會結束。」
貓田優裡喃喃自語。
影山君的那句話應該放在眼下這樣的情況。
沒關系,她幫忙說了!
她揚起笑容繼續專注賽場,沒注意到那三位高中生瞬間凝住的目光。
良久,灰發高中生輕笑出聲,對友人說:「大地,那個鏟球的動作,西谷應該會感興趣。」
被喚作「大地」的人也在愣住後立馬回應,露出懷念的表情,說:「是啊,我們回去可以跟他講。」
「北川第一的人是不是在內鬥啊喂?」光頭高中生說。
貓田優裡看見也聽見了,往前挪了點距離,試圖聽清場上的爭執。
上一球自家丟了一分,失分點是出界。
以觀眾角度來說,是國見覺得這一分無所謂,沒有救球的必要性,干脆將分數送給對方、保存自己的體力。
不可否認是策略的一種,但影山飛雄絕對不會認可,他們的理念不合。
但好在那二人沒有發展到打架的架勢,北一的教練也不以為然。
「小翔」沒接到的那一球,以及「小翔」拿到的那一分,距離比賽結束只差一球,沒人認為雪之丘中學能贏。
堪稱史上最短的排球比賽,沒有觀眾提前退場,場上負責計分的人員從打哈欠到邊翻牌邊暗自為雪之丘打氣。
比賽還在繼續。
雪之丘中學的外行『二傳』發球,意外觸網。北川第一的陣型被打亂,喂回去的是個機會球,只要不出意外,「小翔」還能扣出一球。
她聽見身邊屬於北川第一應援隊伍中的一聲微不可查的「加油」,無法分辨是不是幻聽。
二傳失誤了,本該由小個子隊長扣下的一球,飛向無人地帶——
比賽要結……沒有結束!
本該在球傳出後立刻起跳的他已然不在原來的位置,不過眨眼間,他便「唰」一下跨越半場,接下來的動作沒有絲毫猶豫。
站定、起跳、扣球!
哪怕是二傳給出的失誤球,他也會如同追隨本能般,追隨著那一顆小小的排球,珍惜隊友傳出的每一次機會,不抱怨、不質疑。
先前直面「小翔」跳躍時沒抓住的想法,突然再次一閃而過。
這一次她抓住了。
這不就是目前最適合影山君的隊友嗎?
盡全力奔跑,盡全力跳躍,只為了去接他傳出的球。
她握緊手中的水瓶。
一定要去問一下「小翔」的目標高中。
只是在那之前……
最後一球出界,比賽結束。
影山君和「小翔」面對面了。
貓田優裡頓感不妙。
影山君那個笨蛋腦袋,要是說出什麼讓人家討厭你的話就完蛋了!!
嘴都在動了啊!
『影山警報』再度拉響,貓田優裡甚至來不及將水瓶找個地方放下,直接從座位上跳起來撲到欄杆上,握在手裡的水瓶差點被磕壞。
她深吸一口氣,瞪著杏眼。
朝球場上抓著網子的影山飛雄大喊:
「影山!!」
成功吸引了全場目光,熟悉程度與接受全排球部的矚目不相上下。
列隊的北一排球部也一樣,還有人嘀咕「又是影山?」。
影山飛雄兩只耳朵都聽見了,站在網前抬頭望向看台。
看台上,他喜歡的女孩正手忙腳亂朝他比劃。
嗯,看不懂。
不過最後的『兩只食指抵在嘴角往上提』的動作他看明白了。
他真的懂了嗎?
希望他能懂。
貓田優裡看見他喊住對面的小個子隊長,又說了句她聽不見的,對方似乎也說話了。
應該,沒有太僵?
她總算松了口氣。
「好——帥。」
聲音很耳熟,是灰發高中生。
音量很小,但聽得一清二楚。
她兩只耳朵都聽見了!
第17章 你想握到什麼時候
雪之丘中學,綠色隊服,隊長是橘色頭發……
貓田優裡抱著可憐被磕的水瓶,嘴裡不停念叨「小翔」,在看台的大門門口蹲守。
雪之丘中學淘汰,北川第一中學成功晉級,同天還有一場比賽,同樣在副館。
她本來都要和「小翔」面對面了,結果對方帶著隊員們腳一拐就進了看台,看樣子是要坐下觀看別人的比賽。打擾這麼認真的人看比賽不好,貓田優裡決定等等,等到賽程全部結束再堵人。
一定要問到「小翔」的目標高中!白鳥澤最好,將來有望跟影山君做隊友;青城也不錯,如果影山君落榜……
不行不行。
她搖搖頭,把念頭甩出腦袋,不能說喪氣話。
對了,還要問清楚「小翔」的名字。
外面的太陽走下山頭,貓田優裡算著他們收拾行李的時間也差不多了——或許還預留了私底下難過的時間,畢竟東拼西湊還要打排球,作為組織者的「小翔」絕對是超級排球迷,輸了比賽還見證對手的強大,一般人很難不難過。
在原地無聊地跳了幾步,在她算好的時間內,果然蹲守到安慰著一臉不甘心的隊長的雪之丘中學排球部。
不出所料,隊長眼圈紅紅的。
貓田優裡迎了上去,「不好意思……」
隊長君還在抽著鼻子,聞言迷茫地抬起頭,左看看右看看,又指了指自己,確認她是在和他搭話。
黑發君跟他打了個招呼就帶著隊員們去旁邊呼吸新鮮空氣。
「我的名字是貓田優裡,」她率先自我介紹,表明身份,「剛才看了你們的比賽,很精彩。」
「啊?謝謝。」隊長君撓撓後腦勺,「我是日向翔陽,雪之丘中學排球部隊長。」
名字get!
看著個頭小,其實比她要高。
「好的,日向君。」
貓田優裡點頭,問:「冒昧問一下,你未來想考哪所學校?」
一說到目標高中,日向翔陽一改賽後萎靡的狀態,超有力語氣堅定地大喊:「烏野高校!」
根本不用貓田優裡往下問,他自己就能給自己做采訪:「烏野高校有小巨人!我就是看了商店街的電視節目才喜歡上排球的!烏野的小巨人最棒!!」
性格也不錯,非常不錯。
貓田優裡越發覺得他和影山君湊到一起能打出好球。
日向翔陽說著說著忽然卡頓,「誒?啊咧?」
他似乎是想起來什麼,說:「為什麼都問我?每個人都要問的嗎?」
「剛才那個王者……」他的語氣變得咬牙切齒,「那個王者也問我了。可惡啊,他好強!我一定要再跟他打一場。」
原來他們最後的對話是這個。
貓田優裡升起一股沒來由的欣慰,影山君有把她的信號看懂,應該還語氣好好的、不讓人想吵架的問了,感動。
日向翔陽:「王者……好可怕的笑容,他是想去烏野高校暗殺我嗎!」
完全不感動了呢。
「不是想暗殺你。」貓田優裡決定多少為不會說話的影山君正名一下。
她對日向翔陽說:「他是覺得你很棒,想要未來還能和你打排球才問的。」
「日向君拼命去救球很棒,對隊友的傳球不質疑很棒,哪裡都很棒!」
其實有點誇大,但效果一級棒。
證據就是日向翔陽才歇下又凝起的眼淚。
他抖著聲音問她:「真的?」
貓田優裡猛猛點頭,「真的真的!」
日向君看起來也需要別人肯定的類型,這是她擅長的,一點也不會吝嗇。
貓田優裡:「影山君他只是不太會說話,他的腦袋裡就只有排球!」
日向翔陽:「什麼?!我腦袋裡的排球數量不比他少!」
貓田優裡:「日向君真的超級棒的,我旁邊一起看比賽的高中生們也一直在誇你哦!」
日向翔陽:「我完全沒聽見!他們說了什麼?」
貓田優裡:「說了很多!還說被你感動到了。」
「喔!!!!」
他又笑了,滿臉的興奮,緊握著自己的拳頭,彎著腰放聲大喊著宣泄興奮。
太陽落山,誰又敢說太陽不會再升起。
日向翔陽此刻的開心應該能與賽場上摸到球一樣,能感染他人的開心,他的隊員們遠遠聽見他的聲音,也被傳染,對視著笑起來。
口袋裡的手機振動,正好給了貓田優裡離開的理由。
她本來想留日向君一個聯絡方式,但對方現在的興奮勁難以打斷,她便想算了,未來肯定能在春高的賽場上再一次看見他,到時候再說吧。
倉促道別,貓田優裡小跑下樓梯,中途打開手機讀取信息。
【影山飛雄:在哪?】
信息來自於十分鐘前。
糟糕!太久沒回復。
剛要停下腳步回信息,對方的電話就打來了。
她差點抓不住響鈴震動的手機,幸好撈到了掛在上面的小排球掛件才沒失去手機。
「喂喂?影山君我現在在……」
對方平淡的聲音自聽筒傳來,夾雜著難以消除的噪音。
【「我看到你了。」】
聞言,貓田優裡停住下樓的腳步,站在原地前後左右地看,沒找到他。
【「我過去,別動。」】
貓田優裡莫名覺得這話有點帥。
「好。」她輕聲應著,腦袋還在思考為什麼。
她想了想,昨天晚上媽媽在家裡看的電視劇裡,男主角就說過這句話,當時她還沒覺得這話怎麼樣,這會倒是不同。
——這不重要。
影山君會從哪裡出現?她現在站在樓梯上,只能是上或下。
上的話,日向君應該還在那邊。
下的話,影山君的比賽剛結束……
?
咦?
她是不是,完全忘記了,影山君的第二場比賽。
貓田優裡拼命回想:在看台上找到日向君之後,她確確實實一直在盯著人家的動向,頂多隔個十來分鐘看一下場上的影山君。
影山君,應該沒有發現吧?
明明是答應來為他加油的!
冷汗都要冒出,貓田優裡思考著如果是春緋……
嗯,春緋絕對會生氣。
要提前做好哄影山君的准備了。
【「貓田。」】
「貓田。」
聽筒與現實同時響起他的聲音,貓田優裡回過神就看見了他,一節台階、一節台階地向她走來。
表情很正常,大概是沒有發現?
手中的通話還沒掛斷,她舉著手機喃喃「影山君」。
走到她面前的影山飛雄身上還背著包,抵在耳邊的手機被他拿遠,看著她疑惑地問:「電話不掛斷嗎?」
貓田優裡速度極快掛斷電話。
「影山君!」她靠大喊掩飾心虛。
影山飛雄沒搞清楚狀況,見她情緒高漲,也楞楞地跟著大喊:「喔、哦!」
好一會才又問:「怎麼了?」
「沒什麼。」貓田優裡搖搖頭,沒發現就好。
影山飛雄盯她盯了兩秒,沒看出什麼端倪。
動作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水瓶,他往來時的樓梯向下,貓田優裡跟著往下走。
只聽他冷不丁炸響地雷:「比賽的時候在看哪裡?」
!!!
貓田優裡……貓田優裡瞬間僵硬,邁出的步子都凍住。
影山飛雄等她,不知道是等她下樓梯還是等她回答。
絞盡腦汁,她故做深沉咳了一聲,緩緩道:「我在看、影山君美好的未來。」
影山飛雄:「?」
兩人沉默無言間,一陣腳步聲從樓梯上方傳來,還有誰充滿活力的說話聲。
樓梯上?樓梯上那不就是?
日向翔陽:「真的!是那個女孩子和我說的!」
貓田優裡的警報一天拉響兩次,不過這次危險的是她自己。
她想拉走影山飛雄,根本就來不及,他跟日向君已經對上眼了!
日向翔陽:「……王者!」
影山飛雄:「……」
他突然抓住貓田優裡的手腕。
貓田優裡硬著頭皮跟他打招呼:「日向君。」
手腕上的力道頓時加重,但還控制在不會弄疼她的程度之內。
恍惚間她聽見身邊的影山君發出了磨牙的聲音,還說著「君?」。
「是剛才的女孩子!」日向翔陽第二下才注意到她,苦於想不起來名字,「名字是……」
「貓田。」影山飛雄『好心』幫他,只不過語氣凶狠。
日向翔陽單手握拳敲向另一只手,元氣十足,「對,貓田!好心的女孩子!」
話音未落,他護著包就衝到貓田優裡的面前,用兩只手包裹她空閑的一只手,上下瘋狂晃動表達謝意。
「還沒謝謝你!告訴我這麼多重要的事情。」
他的眼睛像被眼淚清洗過一樣,閃著前所未有的光亮。
日向翔陽:「我會加油的,未來一定會打敗王者!」
先前說出的話到這一刻落在實處,貓田優裡不心虛了。
她就是在看影山君美好的未來。
『未來一定會被打敗的王者』眼皮一跳,陰惻惻的真像個大魔王。
他目光如炬,就快要控制不住手下的力道。
「你想握到什麼時候,日、向、君。」
第18章 不!!
「影山君——走慢一點,我要跟不上了。」
貓田優裡落在後頭,手腕還被人抓著,腳步踉蹌吃力地往前邁。
影山飛雄全當沒聽見,貓田優裡看不見他的臉,無法判斷出他是裝聽不見還是沉浸進自己的世界了。
沒辦法,再不慢下來她就要被扯摔倒了。
她自行做出判斷,用另一只手猛地扣住他的手腕,整只手圈起來還圈不住他的手腕。
同時停住腳步,借手中的力與之抗衡,嘴沒停,朝他大喊「影!山!」。
手腕傳來溫熱與阻力,影山飛雄終於停下了腳步,回頭。
貓田優裡看他的表情,知道他是真的沒聽到。
她擺出委屈的神情,皺著眉、鼓著嘴、睜著大眼睛仰視他,問道:「影山君,你生氣了?」
影山飛雄收斂恢復成平時的模樣,說:「沒有生氣。」
手上卻裝的沒有意識到,不松開她的手腕。
他握著她,她也握著他,維持著一個在旁人看來有些奇怪的糾纏姿勢,彼此不說話光對視。
「……」
貓田優裡率先敗下陣,「好啦,我承認我就是在看日向君。」
「看他做什麼?」影山飛雄秒回,窮追不舍。
貓田優裡:「我不是說了我在……」
影山飛雄:「駁回。」
「誒——」
她嘆氣,「那影山君要先答應我,不許……」
影山飛雄毫不猶豫打斷她:「我答應你。」
這完全就是要不惜一切刨根問底,影山飛雄卻不斷以眼神催促她往下說。
「我就是覺得,或許日向君是一個奇跡。」
「他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所以我想打聽他的目標高中。」
影山飛雄一頭霧水。
貓田優裡不敢多說,影山君現在可還不知道她私底下調查的事情。
「啊嗯嘛……」她糊弄幾句,總結道,「總之,是為了影山君!」
影山飛雄沒話說了。
「你不會怪我多管閑事吧?」她眨眨眼睛放低姿態,「影山君剛才可是答應了的。」
影山飛雄又盯她幾秒,終松口:「我知道了。」
他回過頭,悄悄把手往下挪了一點,從手腕挨到手掌邊緣。
「回家吧。」
貓田優裡沒有異議,也沒察覺到不對。
她想,既然影山君也問了日向君同樣的問題,說明他和她的想法是一樣的?
接下來只要穩步發展,他們升入高中,脫離現在的教練,影山君也加入高中的排球部,與新隊友們一起參加春高,或許還能在春高的賽場上再次與日向君相遇對抗,那時的日向君也成長了,影山君也不會在打排球的時候一直皺著眉毛。
***
幾天後,貓田優裡清楚意識到自己的想法過於天真。
北一排球部是贏下第一天的兩場比賽沒錯,她也確實在那之後回學校上課,因為暑假臨近,來找她的迷途羔羊愈發多,她就沒有過多的關注排球比賽的事情。
等她緩過這陣的忙碌,才發現明天就是暑假,影山君已經五天沒與她聯系。
他在比賽,這並不是什麼稀奇事。
頻繁的使用手機才叫人懷疑排球腦袋影山飛雄被妖怪上身。
直到摯友春緋課間打水回座位,她還在教室辦公室整理假期相關事宜,恰好聽見他們在談論著有關排球比賽的訊息。
「今年也沒進全國,真是可惜這批三年級了。」
「我聽學生說了,都是那個二傳的誰?跟他們合不來,唉。」
後面還說了什麼,貓田優裡記不清。
她只記得腦袋在嗡嗡作響,整理的動作變得機械,胡亂的甚至出了幾個不會出現在她身上的差錯。
也記得突然出現在辦公室門口的春緋,把她拉走了。
春緋說,事情往最壞的方向發展了。
縣內預選賽上,影山君的隊友有意識不去接他的球,導致教練把他替換下來,一整場都沒能再回去。
春緋還拍了拍她的腦袋,幫她把資料抱走。
「優裡?」藤岡春緋皺著眉毛,「你在聽嗎?」
貓田優裡恍惚回神,應答:「……在聽。」
藤岡春緋點點頭,說:「我去影山同學的班級問過了,沒人知道他課間去了哪裡。」
貓田優裡閉上眼睛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我知道了,謝謝你春緋。」
「你知道他在哪了?」
「除了排球,我想不到別的。」
她讓藤岡春緋不用擔心,被對方反向安慰,班裡的文件安排被接下。
藤岡春緋說:「書包我也幫你帶回家,你去找影山同學吧。」
藤岡春緋還說:「不過得小心一點,萬一影山同學是自尊心很強的類型,說不定還會凶優裡多管閑事。」
貓田優裡被她的話逗笑,慌亂的心終於鎮定下來,交代她幾句事情安排就往體育館去了。
第19章 安慰
只是今時不同往日,今天要想該說什麼,雖然她一點也想不出來,猶如影山君出現在不良圍繞的小路上一樣,安慰的話滿腹卻一句都想不起來。
再過半小時就是放暑假的時間點,不可能會有人的體育館傳出斷斷續續的扣球聲,貓田優裡已經能夠分辨出扣球的聲音了。
拉開大門,正撞上影山君扣出一球才落地的場景。
砸在地上的排球反彈開,那一個點留下淺淺的印子,顯然是被砸了不知道幾個球。
「影山君。」她喊道。
影山飛雄也回:「貓田。」
卻沒看她。
怎麼可能不對他產生影響。
貓田優裡的笑容淺了些。
她喊第二次:「影山君!」
影山飛雄回望。
貓田優裡向他走去。
影山飛雄不再看她,自顧自去撿排球。
他看起來還要繼續練習扣球。
貓田優裡決定就在旁邊等他,找了塊干淨的地方,就地坐下。
之前在影山君家的後院一直是她拋球,影山君完美回傳,她再打過去的一個循環。
也算是第一次這樣的角度看影山君扣球。
姿勢很漂亮,力道也令人心驚。
可貓田優裡感受不到想像中的帥氣。
不同日向君扣的那一球,那一剎那她只覺得心都被排球擊中。
論這二者的差別,大概就是影山君在不開心。
她低聲念著影山飛雄的名字,自己都沒發覺。
影山飛雄沒有起跳,抬頭望著高高拋起的排球落回到他的手中。
他抓著排球思考,突然一改氣勢,一臉凶狠、氣勢洶洶地走向一旁安靜的貓田優裡。
貓田優裡:?
干什麼……難不成真像春緋說的那樣,影山君是自尊心超強的類型?
只見影山飛雄把排球抱在側腰,站在她面前,俯視她,問:「為什麼一直叫我。」
貓田優裡後知後覺捂嘴,原來她剛才想事情的時候不小心把人喊出來了。
她不說話還捂著自己的嘴……影山飛雄收回外露的情緒,面無表情地蹲坐下,與她面對面。
那平靜的模樣,叫貓田優裡懷疑聽到的消息真實與否。
「影山君不繼續練了嗎?」她起了個話頭。
影山飛雄立即堵上:「休息。」
他又換了個姿勢,把排球放在兩人之間,兀自做著拉伸動作。
這下,貓田優裡是真的迷茫了。
影山君好像是不對勁?又好像跟平時沒什麼差別?她的直覺能感覺到一絲不同,但說不出來。
貓田優裡決定另辟蹊徑。
她調整了坐姿,傾向影山飛雄,伸出一只手握在嘴前,仿佛握著一只采訪用的話筒。
「請問,你是影山飛雄嗎?」
說完,把『話筒』遞到他嘴前。
影山飛雄給她拋了個奇怪的眼神,還是乖乖答「是」。
話筒回到貓田優裡的嘴前,她問:「請問影山飛雄現在在做什麼。」
影山飛雄答:「在休息,和拉伸。」
「請問影山飛雄想去哪所學校?」
「白鳥澤。」
貓田優裡得寸進尺,「請問影山飛雄第二所想去的學校是?」
休息和拉伸中的影山飛雄瞥了她一眼,湊到『話筒』前,回答她的問題:「烏野。」
是烏野。
得到回答的貓田優裡理不清自己的想法,從心底湧出了想哭的衝動。
她能夠忍住,『話筒』回到己方,問出最後一個問題:「請問,影山飛雄目前的心情如何?」
影山飛雄沒回答。
他一沉默,貓田優裡又開始不安。
還要問嗎?
這樣的方式真的能安慰到影山君嗎?
她想起拼著受傷也要傳球的及川前輩,想起奮不顧身衝出去救球的日向君。
她想起存在於想像中的帥氣地打著排球的影山君,想起就在不久之前還會讓她產生「好帥」想法的影山君。
如果今天單純陪影山君練球,練完球一起回家,無聲的陪伴真的能夠安慰到影山君嗎?
明天可就是暑假了。
她吐出僅剩的濁氣便馬上吸氣,提起勇氣,開口:
「影山君,你的心情很糟糕嗎?」
『話筒』傳遞到影山飛雄那邊。
他眼皮輕顫,任由陰影蓋在臉上。
影山飛雄不小心窺見了她眼中的擔心。
他閉了眼睛,投降,「是,有史以來最糟糕。」
「所以能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嗎?貓田。」
「……」
貓田說:「好。」
她站起身,又說:「對不起。」
第20章 明天就和好
暑假來臨,這也許是貓田優裡最無所事事的一個暑假。
沒有參加社團、學生會也卸任了、家裡經濟狀況無需她打工補貼家用、學業到了她滿意的程度、好友每個都很忙。
貓田優裡扣緊裙上的扣子,扯著邊緣往下翻了幾圈,再將裙子往上提到腰部。
整理好裙擺,她順手摸來躺在床上的手機,熟練地看著未讀來信,確認了沒有新消息。
那天之後,她再沒有給影山君發消息。
明明拿手機是為了看時間,貓田優裡拍著額頭,熄滅的屏幕又被她戳開,此時距離她與春緋約好的時間差不了多少。
今天是假期前就與好友約好的,陪她一起去往東京,參觀學校、拍學生證的照片,此外還有時間的話可以在東京溜達兩圈。
只能說不愧是貴族學校,學生證件上的大頭照都要專門趕赴東京,使用校內的設備取材。
她的好友藤岡春緋雖然獨立,但再怎麼說也是第二次去東京……越說越覺得春緋不像是真的需要她陪同。
「春緋?」她問出心中的疑問。
換來好友平淡的聲音,「當然是因為我想要優裡陪我一起去。」
她們倆非常幸運地在新干線上搶到了座位,藤岡春緋就坐在她身旁,仰頭瞧著玻璃窗外的風景,以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考試的時候是因為優裡走不開,現在走得開了。」
說著,她故意鼓起一邊的臉頰,埋怨地看了優裡一眼,質問她:「朋友之間想要陪伴有什麼問題嗎?」
問得貓田優裡倒還真思考了一下。
「春緋需要我的話,我當然會陪你啦。」她得出結論。
只是不免令人想到——
她又戳開手機看了一眼。
空白。
好吧。貓田優裡合上手機,重拾起出行的情緒,拉著藤岡春緋起身挪到車門邊。
她瞄手機的動作自然沒逃過藤岡春緋的眼睛。
事實上這已經是她第三次目睹了。
影山同學與優裡起矛盾了?
聰明的藤岡春緋並不多問。
兩人結伴下車,又在車站不遠處上了櫻蘭高校接送專用車。
車上除了司機與一名老師,再無他人。
據說那些貴族同學們早在一個月之前就集中拍過照片了。
在前往櫻蘭高校的路上,藤岡春緋再一次看見好友拿起手機又放下。
只有一人是特招生,貓田優裡被禮儀滿分的招待老師迎到招待室等候,期間不知道第幾次查看信息。
要不然?發一條信息,問候一下影山君?
她實在是有些擔心他的狀態。
【影山君,你】
光標在屏幕上閃爍,貓田優裡語塞。
她算是發現了,一對上影山飛雄這個人,十次她有三次都不知道該怎麼說話。
最終,她還是全部刪除了對話框裡輸入好的文字。
畢竟手指一懸在『發送』鍵上方,她的腦海裡就不斷泛起那天影山君對她說的話,她不想再回想了。
拍完照的藤岡春緋推開門看見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優裡。」她沒忍住,喊了一聲。
好友抬起的臉卻是一點不對勁都沒有,還勾著笑,問她「拍好了?」。
不愉快的心情剎那間占據藤岡春緋的腦袋。
藤岡春緋直白地問:「你和影山同學吵架了?」
看得出來,這兩人面對此類事情的態度如出一轍。
「嗯……?應該是?」
貓田優裡自己也搞不明白,只是總算被撕開了個宣泄的口子,對著一生的摯友絮絮叨叨地就倒了出來。
招待老師見她倆有得聊,也不打攪,默不作聲自覺關門退出。
「然後他跟我說——」貓田優裡邊說邊學著影山飛雄當天的模樣,自認學了個十成十,「他說『讓我一個人待一會』。」
藤岡春緋卻覺得她怎麼都沒學到精髓,但這不重要。
她用食指壓住優裡的手機,似乎也是在指著手機,說道:「所以你很糾結,又不敢給他發消息,怕他又說這樣的話,或者干脆不回你?」
「嗯……」藤岡春緋話斷沉思一秒便續上,「怕影山就此不跟優裡你做朋友了?」
貓田優裡猛點頭,「嗯!嗯嗯嗯!」
不愧是春緋,完全理解了!
藤岡春緋,完全理解了。
她的表情像是恨鐵不成鋼,語氣中帶著平時不會有的不滿,將食指從手機上挪開,豎在貓田優裡的面前,說:「首先——」
「在新干線上、來櫻蘭的車上,優裡你看了不下五次手機吧?這並不尊重我,你明明是出來陪我的。」
貓田優裡那充滿影山飛雄的心思一滯,糯糯地說著道歉的話。
藤岡春緋表示接受,雖然她並不在意這事,但該說的話還是得說,優裡明白了她就不生氣了。
她收回食指,食指托著中指再度登場,「還有,既然你已經把話都問出來了,為什麼還怕影山同學覺得你多管閑事或者做得不對?最壞的結果也不過做不成朋友。」
「你現在這樣邁出一步就被嚇退的樣子更讓我生氣。」藤岡春緋毫不留情說著戳她心窩子的話。
這招顯然對她管用。貓田優裡恍然大悟,嘴巴都成了O型,「原來如此!不愧是春緋。」
「最後。」大拇指彈出,藤岡春緋說出最後一點,「據我對影山同學的了解,他說的『讓他一個人待一會』也許就只是字面意思。而且那是影山飛雄對你說的話,是優裡想太多了。」
貓田優裡沒理解。
她無法理解才正常。
藤岡春緋可不想摻一腳。
「總之,你試過發信息嗎?問他『一個人待夠了嗎』……我想他大概率不會回。」藤岡春緋自己把自己的話堵上。
貓田優裡反倒領悟了一般,順著她的話往下說:「發信息不回,那我可以打電話。」
「不接的話,影山君家的地址我也知道……」這說法越來越危險,她想像到被扣上銀手鐲的未來的貓田優裡了。
藤岡春緋和她的腦回路相似,也覺得有點難言。
半晌,才安慰道:「影山,應該,不會報警的。」
貓田優裡:「真的?好感動。」
藤岡春緋:「不要什麼事情都感動。」
「先一步步來……我不想被這樣啊QAQ」貓田優裡舉起雙手做著手心對手心姿勢,很容易讓人想到她『被警官大人的銀手銬拷走』場景。
說做就做。
她翻開手機通訊錄,嘗試著給『影山飛雄』發去信息。
……沒有回!
警官大人在向她招手。
貓田優裡兩眼一閉,電話就撥了出去。
聽筒裡傳來「嘟——嘟——嘟」的聲音。
「哢。」
真的接通了。
「……喂?影山君?」她輕聲打招呼。
對面沒回應,接著一陣窸窸窣窣,像是是電話才被按到耳邊。
【「貓田?」】
是影山君!
貓田優裡不自覺坐正,仿佛面對老師,義正言辭回答:「是,是貓田!」
電話那頭的影山飛雄沒動靜。
好半會,貓田優裡才聽見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我在午睡。」】
【「你給我發信息了嗎?」】
貓田優裡忘了組織好的語言,干巴巴地回答:「嗯,發了。」
她想求助好友,結果好友坐在那邊喝起了校方備好的茶點。
見她拋來求助的目光還無奈聳肩,一副「不關我事」的嘴臉。
貓田優裡情急之下問了:「一個人待夠了嗎?」。
【「對不起,之前說了重話……」】
兩個人默契的同時開口,都聽見了對方說的話。
對面的影山飛雄卡殼。
【「待夠了,應該?」】
「那我、那個,我……」她頓了頓,熱血上頭,「明天,可以去影山君的家裡拜訪嗎?」
警官大人請相信我是無辜的!
影山飛雄還是搞不清狀況,但卻一口答應下來,和她約好明天見一面。
什麼事情,都留到明天見面說。
第21章 影山君要哭嗎?
貓田優裡起了個大早,纏著爸爸兌現昨天晚上的承諾。
登門拜訪總得准備一點禮物。昨天從在東京與春緋商量完回到家之後她就馬不停蹄趕到書房,在爸爸的周圍焦急轉圈轉到他受不了,總算答應了幫忙准備。
貓田宅與影山宅距離並不遠,她提著登門禮出發,十來分鐘就到地方了。
去他家學習排球也去了好幾次,影山君的家人從沒見過,正式拜訪還是第一次。
按響門鈴,下一秒大門就被打開,仿佛一直有人蹲守在門口。
貓田優裡踮著腳尖,朝他喊:「影山君。」
大半個暑假沒有見面,影山君看起來一點變化都沒有,穿著黑色的家居服和長褲,頭發長了一些?
他面對著貓田優裡表情不太自然,估計心裡還念著假期前對她說的話。
「嗯。」影山飛雄禮貌應答,側身讓出通道,「進來吧。」
他在前,優裡在後。
貓田優裡隨手合上大門,轉身換好地上的拖鞋,抬頭時忽然發現自己很少能看見影山君的背影,平時兩人間的相處似乎都是並行,有的時候她在前面,影山君在後面同她說話。
今天的影山家也沒有其他人在。
「影山君。」她再次喊道。
影山飛雄沒回頭,只問:「怎麼了?」
她說:「沒什麼。」
過了一會,連客廳都沒走到的一會時間。
影山飛雄又聽見她喊「影山」。
他停下腳步,放緩了臉上的表情,這才轉身詢問:「你想說什麼?」
「……」貓田優裡擺出一臉的糾結,嘴部動作極其生動,明明有想說的話卻撇嘴不肯說。
影山飛雄接過她手中的登門禮,迎著她往沙發上坐。
她是坐下了,就坐在他身旁,上身面對著他,手指蜷縮揪著裙擺,卻還是撇嘴,一句話不肯說,光用那對大眼睛盯著他。
——其實是藤岡春緋傾囊相助的法子,據說絕對有用。
影山飛雄徹底沒辦法了,閉著眼睛重重嘆氣,同時低頭用指腹按了下被劉海蓋住的額頭。
他還使勁咬著嘴唇,借低頭動作遮蓋臉上泛起的些許紅暈,強行戳爆滿腦子『可愛』、『喜歡』一類的氣泡。
無用功,戳破氣泡的速度完全不及氣泡升起的迅猛。
「藤、岡!」
他喊得猙獰。
想也知道是誰出的主意。
遠在便利店打工的藤岡春緋對著空氣比耶。
影山飛雄繳械投降,松開手長舒一口氣,挪著身體往後退了一步,室內拖鞋在地板摩擦,在極度安靜的環境裡發出輕微響聲。
他頂著臉頰的微紅,口氣不客氣對她說:「貓田,有話就說。」
終於喊她名字了,這招真的管用,破冰!不愧是春緋!
貓田優裡立馬收起之前的姿態,一手按在沙發上作支撐,身體前傾,又問出了那個問題:
「影山君一個人待夠了嗎?現在有需要我一點嗎?」
影山飛雄張著嘴,啞口無言。
影山君又開始捂腦袋了。
貓田優裡湊近,不僅縮短剛才由影山飛雄拉開的距離,甚至更近,頭湊到他的前面,關心道:「影山君,身體不舒服?」
「沒有!」捂著額頭的影山飛雄脫口而出,「你離我遠一點!!」
話才出口他就知道不對。
這種話是絕對不能說出口的。
尤其是對她。
影山飛雄恍然將臉從手掌中掙出,抬眼便見她真的坐遠了。
「……」
難以聚焦。
「我不是……」
聲若細蚊。
貓田優裡聽見了,流利接話,「我知道。」
「影山君的話只需要聽就夠了,不用深入。」
這是春緋跟她說的。
「如果影山君還是想一個人待著……」她頓了下。
不。
影山飛雄在心底說。
貓田優裡接上:「那我就明天再來?影山君會給我開門嗎?」
又是一陣靜默。
手指下意識擰緊了裙擺,她靠著深呼吸強迫自己放松。
她聽見影山飛雄的聲音,這次大聲了許多。
「我……」
「一個人待夠了。」
他用著下定決心才會有的語氣,說道:「優裡,我需要你。」
直白的話語如海邊的一陣浪潮,衝得她渾身濕透,遠處的好友卻笑著提起相機拍下她狼狽的一幕。
貓田優裡突然被稱呼了名字,表現出不知所措,呢喃自語:「……喔。」
這讓影山飛雄難得冷靜下來,覺得這事能翻篇了。
他指著被放在茶幾上的登門禮,問道:「裡面是什麼?」
貓田優裡立刻對答如流:「爸爸做的咖喱豬肉飯團。」
「影山君好像喜歡吃飯團?」她補充道,「我爸爸很會做咖喱!」
登門禮被他三兩下拆包,露出裡面賣相極好的咖喱豬肉飯團。
貓田優裡說她父親是廚師,味道很不錯,她嘗過了。
影山飛雄拿起右邊的兩個,左手遞給她,右手遞到自己嘴邊咬下一口。
確實很好吃。
他喜歡咖喱,喜歡飯團,還喜歡她。
影山飛雄很快拿了第二個,貓田優裡一個都沒啃完。
「影山君,吃太快小心噎到。」她好心提醒。
影山君卻像沒聽見,一言不發,一口接一口地吃著。
直到第二個飯團也吃完,他才開口說話。
他說:「『球場上的王者』,我很討厭這個稱呼。」
貓田優裡捧著飯團的手一顫。
她安靜地聽他說。
影山飛雄把能說的都說了,面色平靜的仿佛不是在說自己的事情。
最後,又說到了那天在體育館對她說的話。
「抱歉,那天我的心情太糟糕了,不該這麼跟你說話。」
貓田優裡搖頭,「影山君提前說了『心情糟糕』,所以沒關系。」
「人在難過、煩躁的時候,難免會對朋友和家人說出不好的話。」
他沒反駁。
貓田優裡又問:「影山君會想哭嗎?」
影山飛雄:「……」
影山飛雄瞪她,「怎麼可能!」
瞧她實在不像是相信的模樣,他又叫囂:「我,完全,沒有,想哭。」
「這輩子你都別想看到我哭!」
影山飛雄:「明白了嗎!」
貓田優裡:「完全明白!」
她偷偷瞄過影山的臉色。
是正常的,『影山警報』也沒有響。
趁著他拿第三個飯團的功夫,貓田優裡心生一計。
「飛——雄——」她學影山一樣稱呼他的名字。
影山君看她的眼神有點奇怪。
貓田優裡沒管,兩臂一伸做出『邀請擁抱』的姿勢,看著影山飛雄的雙眼閃光。
擁抱是有力量的。她跟影山君和好了,更應該進行一個和好擁抱。
她很期待,期待到瞳孔裡都快凝聚出星星,導致影山飛雄生不出半點繾綣旖旎的心思。
才從飯盒中冒頭的飯團被放了回去。
影山飛雄只看她一眼就不看了,一條腿往她的方向邁了一步,任由上身將他送進她的懷裡。
由於是坐著,並不是抱的滿懷,加上影山飛雄也很克制,僅僅與她的鎖骨、肩膀相觸。
貓田優裡攏住他,一手手掌在他的背上輕拍,另一只手則是輕車熟路摸上他的後腦勺。
「沒事的,等升上高中、遇到新的人,打球的時候好好跟隊友交流,飛雄君肯定會有無論如何都會衝去接球的隊友。」
影山飛雄或被迫或主動地埋進她的肩膀,鼻尖戳進衣服褶皺,被她的氣息侵占。
良久,才應著。
貓田優裡似有察覺,問道:「要哭嗎?」
「……」影山飛雄當即鑽出,「就!說!了!我不會哭的!」
「好好。」貓田優裡敷衍。
影山飛雄惱羞成怒:「貓田!」
他一點都不想被喜歡的人當成愛哭鬼,更不想激起她的母性光環!
懷抱結束。她岔開話題:「明天還需要我嗎?」
影山飛雄當然是回答「不需要」。
貓田優裡:「那我們的排球教學還繼續嗎?」
他猶豫幾秒,果斷說道:「你想的話。」
第22章 姐姐會面
熬過最熱的那幾天便是開學日,貓田優裡的暑假就這麼結束了。
她正好在期待著開學!
貓田優裡將老師吩咐的開學事項交代給班級裡的同學,聽著他們哀嚎「又是這一套,我都能背下來了」在心底表示同感。同樣的話術她念了三遍,連老師交給她的紙質內容都是她兩年前親手打印的。
「好了大家。」她一聲將所有人的目光聚集,扣扣敲響黑板。「雖然假期是剛結束,但別忘了這是最後的學習機會了哦。」
她提前在黑板寫下幾所面向招生的高校名稱,從上到下一個個細數其入學考試的時間。
「下個學期一開始就是白鳥澤學園,千萬不要忘記時間。」
有人早知道答案還使壞,故意問:「班長決定考哪所學校!」
黑板再次被敲響,這次手指停在『白鳥澤學園』上。
貓田優裡也不是多麼嚴肅的性格,笑著答道:「當然是白鳥澤。」
「哦——」
還有開朗的女同學在底下衝她喊著「加油」,貓田優裡自然回應了「你也是」。
該交代的都交代完畢,班長決定去便利店進行一番奇遇冒險。
最近媽媽的工作越來越忙碌,經常是起大早出門到過了晚飯點才回家,問她還說什麼「保密」,工作時間的事情還要保密?
貓田優裡不理解,她只知道接下來的午飯她都要自行解決了,爸爸也不肯早起准備,每天送香蕉牛奶的神秘人也銷聲匿跡。
她一無所有了!
上個學期的便利店飯團事件雖然沒有完美解決,但店長對待她的態度好太多,某次在附近看到她還表示會嚴肅對待食品安全問題。
所以貓田優裡成功在非用餐時間拿下美味的豬肉飯團一只。
還想吃冰棍。
她思考,打算再買個飯團回饋影山君。
再給影山君帶瓶水好了!
手捧兩個飯團還抓了瓶麥茶,邊走邊啃冰棍的貓田優裡拐彎前往教學樓,恰好看見剛還念著的人。
——是影山君。
影山飛雄穿著白襯衫黑褲,站在自動販賣機前皺臉。
貓田優裡一直覺得他們北川第一中學的校服很好看。
她抽出嘴裡含著的冰棍,喊道:「影山君!」
還晃了晃冰棍當做打招呼。
那邊的影山飛雄在聽見她喊聲的一瞬間就收斂表情,與自動販賣機玻璃上倒映著的自己對視一眼,確認無誤後才看向她。
「貓田。」影山飛雄極其認真地控制面部肌肉。
冰棍回歸原位,貓田啃下一口落在口腔內呼呼,一邊走向他。
可愛。
影山飛雄默念。
他想以最好的精神面貌面對她——暑假她登門拜訪的那一天他實在太丟臉,結果她隨便一個動作都會讓他覺得可愛。
真的會有人不喜歡她嗎?
影山飛雄又暗自思忖。
不可能。
他心裡想的東西表現在臉上,貓田優裡發現問了句「影山君你現在看起來好堅定,在想什麼?」,問完繼續啃冰棍。
影山飛雄:「在想喝什麼。」
也不算騙人,在她來之前。
嗯?貓田優裡扭著手腕拖起拿著的麥茶,上下晃晃展示存在感,問道:「要不要喝麥茶?給影山君買的。」
可愛,不管做什麼都好可愛。
就算腦海裡充滿『可愛氣泡』,影山飛雄還是一樣的表情,點頭說「好」。
接過麥茶的影山飛雄打開喝了一口,還幫她提走懷中的兩個飯團,貓田優裡已經習慣他的行為。
上次還幫她拿水瓶。
影山君真是熱心。
和影山君做朋友太棒了!
貓田優裡:「影山君好厲害!」
影山飛雄:?又在誇什麼。
他也已習慣她偶爾會誇出沒由頭的話。
「為什麼給我買麥茶?」影山飛雄問。
她回答:「因為不知道影山君喜歡喝什麼。」
其實他想問的是為什麼買。
影山飛雄干脆說出自己的喜好。
他說:「牛奶,或者酸奶。」
她點點頭,「原來如此。」
「順便一提,我喜歡香蕉牛奶!」
冰棍啃完剩下一根木棒。
「我知道,笨蛋。」
貓田優裡:?
貓田優裡恍然大悟,「影山君是想問我為什麼突然給你買?」
影山飛雄瞟她一眼,不言而喻。
想到理由,她不禁提起腳步一踮一踮跳著走路。
「因為是回饋影山君的!而且今天過後就要繼續排球學習了,提前的謝禮。」
影山飛雄卻是一愣,他沒記錯的話……
「我想在高中的時候參加一下社團活動,做個排球部經理之類的,影山君對這方面熟悉嗎?經理都需要做什麼工作?」
「影山君?」
影山飛雄回神,「我沒注意過,大概是後勤一類吧。」
他又問:「晚上要來我家嗎?」
「嗯!我還沒學好發球原理。」
***
帶喜歡的女生回家居然是為了教她打排球。
排球腦袋影山飛雄覺得不錯。
——如果不是開門就撞見家裡的大boss的話。
影山美羽發誓這學期不出去打工了,那個店長居然說她對待客人的態度太凶,不可原諒!
她提前到家,還買了喜歡的和果子放進冰箱,打電話預定了披薩打算晚上和親愛的弟弟一起吃。
弟弟不吃的話她還能一個人全吃完,影山美羽為自己的聰明驚喜。
時間卡得剛剛好,她愛看的電視節目播完,披薩外賣就送到了。
影山美羽還定了披薩店的飲料,飛雄每一次都會露出『超級想要!』的表情盯著看。
她要端著飲料站在玄關迎接小飛雄!
啊——飛雄回來了,快開門!
影山美羽聽見門外的動靜,一臉興奮。
「哢。」
「我回來了。」
是飛雄!……等等還跟著人?!
誰?!飛雄帶人回家?!
影山美羽滿臉的興奮轉變為驚悚,手中動作僵硬。
「你那是什麼表情。」影山飛雄略帶無語地瞥姐姐,瞄到她手裡的披薩店飲料。
他沒有第一時間伸手接,反而是跟身後的人介紹:「影山美羽,我姐姐。」
然後看向自家姐姐,眼裡甚至蘊含警告,說:「我的朋友,貓田優裡。」
可愛弟弟的警告眼神傷透姐姐的心,壓在深處的回憶閃電過腦,影山美羽想起來了。
影山美羽意有所指,「你的客人?」
影山飛雄沒想到她還記著這事,哽咽,「……嗯。」
貓田優裡也糯著嗓音向姐姐問好。
影山美羽還端著飲料回應她的問好,突發奇想地調侃親弟弟,對貓田優裡說:「優裡醬優裡醬你知道嗎~上次飛雄跟我說的可是『我的』……」
「姐姐!!」影山飛雄猛地打斷,喊得超大聲。
「干什麼,你能說還不許我說了?」影山美羽根本不怵他,朝他扮鬼臉。
獨留貓田優裡一個人搞不懂情況,「我的」的後續是什麼?
她換好了室內鞋,帶著職業假笑站在玄關。
影山飛雄搶走姐姐手裡的飲料遞給貓田優裡,又牽過她的手腕拉著她往客廳走。
貓田優裡:嗯?嗯?
她只好舉著飲料朝影山姐姐揮揮手。
現在是影山美羽一個人了,但她適應良好,跟著回到客廳,拆開披薩的包裝,向貓田優裡招手。
貓田優裡看見了,影山飛雄也注意到她被吸引,一個猛回頭用眼神跟姐姐對話。
影山飛雄:求你了!
影山美羽:看不懂。
影山飛雄:你!!
影山美羽:她在看你。
影山飛雄瞬間正經,轉回去才發現自己被騙。
他又以一種『被姐姐逗了但不能當場還手超級不甘心』的表情瞪影山美羽。
自從弟弟升上二年級之後就基本沒見過他這麼生動。
影山美羽:愚蠢的弟弟,太有趣了。
她偷笑,還是向貓田優裡招手。
貓田優裡聽話地走到她面前,喊「姐姐」。
影山美羽被她一聲「姐姐」叫的理解弟弟了,動作飛快把披薩分出兩人份給她,自己拿著剩下的竄回房間。
影山飛雄:「……我姐姐沒嚇到你吧?」
貓田優裡歪頭:「影山姐姐挺好的呀。」
***
臨回家前,影山姐姐才從房間裡鑽出來,熱情地邀請貓田優裡一起過新年,她有認識的人在煙花隊,可以找到超棒的位置看新年煙花。
貓田優裡眨巴眨巴眼睛,「離新年還有……四個月吧?」
影山美羽:「提前約嘛!你都不知道我和飛雄姐弟兩個人單獨過新年有多孤單,去年他還自己跑到後院練習排球,留我孤身一人。」
影山飛雄:「我姐就是這樣的。」
牛頭不對馬嘴。
「那我回家問一下爸爸媽媽好了,」貓田優裡略微思考,回復她,「我想應該是沒有大問題的,影山君呢?」
影山飛雄指自己,「我?」
貓田優裡點頭,問他:「影山君想要和我家一起過新年嗎?」
影山美羽:「!」
她用眼神質問弟弟。
弟弟不理她,回答:「想。」
影山美羽:你是誰?還我弟弟!
貓田優裡告誡自己,不能在人家姐姐面前搓她弟弟的腦袋,微笑點頭回應:「嗯!我知道了,我回家問一下。」
好心的影山美羽多嘴:「飛雄的生日就在新年前幾天哦~」
第23章 驚天大秘密
貓田媽媽今天也是工作到晚飯結束才回家,進門站在玄關連鞋都沒換成,就被乖女兒逮住。
「媽媽,新年我可以跟影山君和影山姐姐一起看煙花嗎?」
大概率是沒問題的,貓田優裡問這問題約等於通知。
然而結果與她料想的不同,媽媽居然一口拒絕,連商量余地都沒有。
「為什麼?」貓田優裡不理解,歪頭疑惑,「影山君是朋友,去年跟春緋一起看煙花媽媽不是也同意了嗎?」
「我說,優裡……」貓田媽媽還維持著一手拿包一手提鞋的動作,被女兒攔在玄關,「至少讓我先進去吧?」
優裡眨眨眼,後知後覺上前幫媽媽拿著手提包,等她換好室內拖鞋後便拎著進了客廳,坐在沙發上等媽媽的解釋。
媽媽沒有第一時間說明,大喊著把貓田爸爸也叫了出來,打算開一個家庭會議。
會前特地聲明,本次家庭會議的名稱為貓田一年一度家庭會議之出差結束後的歸屬。
貓田優裡有了不好的預感。
媽媽說:「優裡,小學之前我們家都是住在東京的。我想你應該也不會記得我們搬到宮城縣是因為我工作出差,不過現在你知道了。」
爸爸在一邊點頭,媽媽繼續說:「上個學期我就聽說了出差結束的事情,只是那時並不確定,所以沒有說。但現在確定了。」
貓田優裡張張嘴,接話:「所以……?」
她聽媽媽說:「所以,下個學期結束之後,我們家會搬回東京。」
「新年也在東京過,這個周末我和哥哥家約好了在東京見一面。」
「……」貓田優裡坐在沙發上,啞口無言。
這也太突然了,爸爸難道沒有什麼異議嗎?
她看向爸爸,結果爸爸用跟媽媽一樣的眼神看她。
對,她忘了,爸爸是自由職業,待在哪裡都可以。
貓田優裡陷入沉思。
從理性來說,摯友春緋高中會在東京,她們可以『再續前緣』——但影山君會留在宮城縣,白鳥澤或者烏野。
從感性來說,她不想去東京。
不,說到底她為什麼會不想去東京?
明明去東京就可以跟春緋周末約出去玩。
留在宮城的話就會跟春緋分隔兩地。
聰明的貓田優裡難得混亂。
「優裡?」媽媽見她一直不說話,也不抬頭,關心問道,「你不想跟著爸爸媽媽去東京嗎?」
貓田優裡下意識回答:「不想。」
隨後意識回歸,捏著大拇指與食指補充道:「……一點。」
她不想爸爸媽媽為難,也不想跟爸爸媽媽分開。
但是為什麼媽媽不早一點說,這也太突然了!
貓田媽媽與貓田爸爸對視一眼,拉過女兒的手,向她道歉:「對不起,優裡。總部那邊要的急,這是媽媽能爭取的最大限度了。」
貓田優裡無奈:「好吧。」
媽媽還想說什麼,貓田優裡堵住她的話:「讓我想想吧,好嗎?」
最後,媽媽只說了「如果優裡真的不想回東京,也可以留在宮城,只是爸爸媽媽肯定會回去的,優裡要一個人生活。」
「在下個學期開始的時候,優裡,告訴媽媽你的決定。」
貓田優裡帶著混亂去洗澡、吹頭發、入眠、睡醒、前往學校。
一個晚上加一個早上,她都沒能理清混亂:
她到底為什麼不想去東京?
想不明白的貓田優裡決定,將這個問題共享給藤岡大統領。
「大統領啊——」貓田優裡深沉地喊她。
藤岡大統領目不斜視,「很可怕哦優裡。」
優裡繼續深沉,「藤岡大統領,這次是有要事……」
藤岡春緋:「石原君都宣誓自己會在畢業那天一同中二畢業了,怎麼輪到你中二了。」
路過的中二病:「我都說了是敵人會在畢業那天開展大總攻,不是中二畢業啊啊啊!」
藤岡春緋波瀾不驚的眼神仿佛在說「你看」。
貓田優裡無言,看向石原勇太。
「加油哦~多拉格尼爾大人。」
她現在是馴服中二病高手。
等石原勇太離開,藤岡春緋托著腮問她:「所以,是什麼事情又難倒我們優裡大人了?又是影山?」
「這次不是啦!」貓田優裡反駁。
她說了昨天晚上的家庭會議,包括去東京的各種利、留在宮城的各種弊、自己的思考,以及持續至今的混亂。
藤岡春緋從仔細聆聽到兩眼放空,她閉上眼睛,同時緊閉嘴巴,臉色虔誠的像在拜佛。
藤岡春緋:又是影山。
「春緋?春緋?!你的靈魂都要飄走了!」
「我沒事……」
貓田優裡乖乖坐好等好友的指點。
藤岡春緋卻不想指點。
她盯著好友,問她:「去東京的話,就能跟我『再續前緣』了哦。」
「優裡不想和我一起嗎?我一個人在東京說不定會被城裡人欺負。」
「嗯……」貓田優裡糾結,她覺得春緋說的很有道理。
但內心總有個聲音在說「留在宮城」。
到底是為什麼?
無論如何也想不通,貓田優裡想,離給媽媽答復還有一個學期的時間,不著急思考出一個結果。
不過周末和新年要去東京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她得去跟影山君知會一聲,取消周末的排球學習以及他的新年邀請。
嗚……!
一想到她不能回應朋友的期待,影山君會難過的可能性,貓田優裡皺著臉蛋倍感煎熬。
她嘆了口氣起身,跟藤岡春緋打了聲招呼就去影山君的班級,不出意料的並不在座位上,倒是跟影山君合不來的金田一勇太郎好心又別扭地說「影山那家伙可能在買喝的」。
聽他還補充說是正好看到的,貓田優裡調侃一句「金田一同學還真是在意影山君」,成功被惱羞成怒的對方轟出教室。
貓田優裡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悄悄吐舌頭。
金田一勇太郎的確在意影山,他說的對,影山飛雄真的在自動販賣機前面擰著眉頭,凶悍得活像個犯罪者。
自動販賣機是影山君的出生點嗎。
貓田優裡偷笑。
影山飛雄這次沒有發現她,也就沒有整理表情,還維持著陰沉到能嚇哭小孩的模樣,就在貓田優裡打算出聲呼喚的時候,果斷向自動販賣機出手。
「啪!」「嘀。」
自動販賣機的按鍵被兩根手指戳著,只有其中之一亮起。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兩個鍵後面的是牛奶和酸奶,上次影山君就說自己喜歡這兩個。
該不會……是兩個都想喝,但選不出來,干脆交給自動販賣機選擇?
「影山君。」貓田優裡出聲提醒他,「中指是比食指要長的,所以——」
她站到影山飛雄身邊,掏出一枚硬幣送進自動販賣機,選了他食指戳著的酸奶。
被選中的酸奶滾落,落到她的手掌心,貓田優裡拆開吸管就自己喝了起來。
影山飛雄:「味道如何?」
貓田優裡:「不錯哦。」
他也拆了吸管插進管口,嘗了口牛奶,望天說:「我已經一年沒喝過酸奶了。」
嗚哇,影山君的身影好滄桑。
貓田優裡忍不住笑。
下一秒便頓住。
「怎麼樣?」影山飛雄揪著吸管嘬嘬,問回到話題,「家裡人同意了嗎?新年的事情。」
她搖搖頭,說:「不行呢,我們家今年要回老家過新年。」
影山飛雄微怔,「貓田你……原來不是宮城縣的人?」
「嗯,老家在東京,所以是東京人哦。」貓田優裡也嘬嘬酸奶,沒有與他對視,「而且這周末要先去一趟東京。按媽媽的說法應該是探親?我們的排球教學要先暫停一下。」
她沒把『高中可能去東京』跟他說,那是還沒做決定的事情。
至於她不想去東京的理由,貓田優裡多少有頭緒了。
「我知道了,我等你回來。」影山飛雄立即答道,「……然後再繼續學習。」
貓田優裡盯著他看。
盯的時間有點長了,影山飛雄差點連牛奶都拿不住,不敢看她,只問:「怎、怎麼了?」
貓田優裡:「沒什麼。」
貓田優裡:盯——
第24章 打好關系
據貓田媽媽所說,她嫁人前的姓氏是孤爪,上頭有個親哥哥,非常湊巧的,比她早一年誕下獨子。在被公司派去長期出差前,兩家人來往密切,小孩子之間自然也是黏對方。
「所以我上頭還有一個關系不錯的哥哥。」貓田優裡得出結論,努力回憶小時候的記憶。
「沒錯沒錯。」貓田媽媽點頭,掰著手指數,「我和哥哥是兄妹,你和研磨那孩子也是兄妹。我們是兄妹家族。」
貓田優裡:「但我一點印像都沒有。」
貓田媽媽:「那是當然,你們那會才多大。」
「……」貓田優裡目死。
「那哥哥他記得我嗎?」
貓田爸爸插話道:「那得問他本人了,不過肯定記得你媽媽。」
問其緣由,原來是因為媽媽在游戲公司工作,年幼的某次生日曾送了一台游戲機給『研磨』,接下來他便一發不可收拾,徹底沉浸於游戲世界。
游戲宅?
貓田優裡默默給腦海裡幻想出來的黑色人影打上標簽。
既然如此,新年禮物就給『哥哥』送游戲機、卡碟。
她問了一嘴媽媽准備的登門禮,果然是媽媽公司新出的游戲機。
「優裡已經在想新年禮物了?」
對女兒了解透徹的貓田爸爸笑道,隨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提醒她往前看。
他們已經來到了孤爪家門前,開門的是個戴眼鏡留小胡子的男人。
貓田優裡聽見媽媽喊他「哥哥」,也學著喊了聲「舅舅」,成功被對方揉頭,又趁他們寒暄間將自己的手蓋在頭頂,撫平被弄亂的頭發。
原來他們家總愛揉腦袋的習慣從這就開始了。
樓上似乎下來了什麼人。
是布丁頭!
「喔,研磨,你乖乖下來了!」舅舅好像對此很詫異,極其流暢地攬過他的肩膀,把他推到貓田一家面前。
貓田優裡隱約聽見他嘀咕「鞋」、「玄關」。
「這是你姑姑一家,小的時候送你第一台游戲機的姑姑。」
舅舅連自家兒子的腦袋也不放過,向他介紹著,「還記得嗎?」
『研磨哥哥』的嗓音很好聽,聲音卻很小。
他的唇角勾起自然的弧度,眯著眼睛對貓田媽媽說:「我記得,游戲機很好玩。」
是『哥哥』,但笑起來卻很可愛!!
貓田優裡覺得自己心中一個名為『萌點』的地方被戳中了。
介紹完貓田父母,接著便是妹妹。
孤爪研磨想用相同的笑容對待這個他沒什麼印像的妹妹,卻在對方看過來的閃亮的眼神中倏地熄滅。
孤爪研磨:好恐怖……
他瞬間炸毛低頭避讓開,甚至後退一步,以比最開始的嘀咕還要小的音量跟妹妹問好。
——堪稱區別對待。
見狀,舅舅也沒責問他,反倒是摸摸頭,彎下膝蓋對貓田優裡說:
「抱歉啊優裡,研磨不太喜歡別人的視線,他不是不喜歡你。」
說著還扭頭問:「對吧,研磨?」
孤爪研磨悄悄「嗯」。
事實上,貓田優裡並沒有多想,起初是有一些疑惑,在經過舅舅一番解釋後就理解了。
「我知道了。」貓田優裡善於接受,收回投在哥哥身上的所有眼神。
她想,新哥哥跟影山君大概是同一類型,說的話聽表面意思就好。
孤爪研磨松了口氣。
貓田媽媽適時遞上登門禮,特別關照送到了研磨的手上。
新的游戲機!
孤爪研磨沒意識到自己臉上露出不同於平時的表情,目光緊盯打扮成登門禮的游戲機,全神貫注到都沒有關注妹妹不自覺的視線。
貓田優裡瞄了一眼就收回,乖乖照『不看他』做。
舅舅引著他們往客廳裡走,說著「妻子特地請了假在家」之類的話,客廳裡的餐桌上擺滿豐盛佳肴。
兩邊相互客套又不客套的,總之是定下來晚上的菜由前廚師·貓田爸爸來發揮,下午則是討論一下回東京居住的一些待辦事項。
貓田優裡聽到他們談論起她。
舅舅說附近的學校叫音駒高校,媽媽說優裡在宮城有朋友所以不一定回來。
舅舅說回來的話要注意音駒的入學考試時間,爸爸說優裡很優秀不會忘記的。
大人們討論話題的連貫性很強,她一個走神話題就溜到鄰居一家身上。
唯一不怎麼參加討論的大人是舅母,跟優裡一起坐在沙發上,啃著很有東京風味的仙貝,看的是電視上的重播劇。
貓田優裡忍不住問:「研磨哥哥不吃飯嗎?」
舅母笑道:「研磨應該很喜歡今天的游戲。」
是為游戲廢寢忘食了呢。
兩個人動作統一,拿起仙貝就是啃。
最合得來的居然是舅母。
時間就在聊天聲與重播劇的愛情台詞中流逝,轉眼到了做晚飯的點。
那邊的三人就靠這一下午的聊天破開了數年的冰,貓田爸爸起身去廚房時,還拉了優裡打下手,舅舅舅母沒有客套阻止。
舅舅有心拉進兩兄妹的關系,偷偷向貓田優裡告密,說研磨喜歡蘋果派,家裡常備食材,可以拜托貓田爸爸做一點給研磨做夜宵。
貓田優裡點頭知曉,只是蘋果派的制作工序不短,向爸爸討教之後就獨自在一旁研究,時不時向主廚請教。
在派上編條的過程還挺有趣的。
送入烤箱數分鐘,屬於蘋果派的獨特香氣便蔓延客廳,悄無聲息探入樓上房間的縫隙。
窩在房間裡攻克難關的孤爪研磨前一秒操縱角色吃下一塊蘋果派恢復狀態,後一秒就聞到了現實的蘋果派香氣。
「咕——」
肚子的饞蟲叫響。
他低頭看著被捏在掌心的手柄,忽然想起來家裡的客人。
孤爪研磨:!
把好心的姑姑拋之腦後了!
急忙之下起身,還不忘二次確認自己的存檔後關機輕手輕腳下樓。
客廳的暖色燈光映在門外的地板上,孤爪研磨藏在門後,探出他的布丁腦袋試探。
他看見『妹妹』戴著烘焙手套,端來一盤新出爐的蘋果派放在飯桌的隔熱墊上,隨後似有所覺地抬頭——
孤爪研磨一驚,條件反射往旁邊竄了一步,躲開視線。
等他再偷瞄,『妹妹』已經在切塊了。
是沒看到他?
孤爪研磨拿不准。
「咦?研磨,你也聞到蘋果派的氣味了?」
收拾好客房行李回來的姑姑逮住他一起進去。
『妹妹』把時間卡得死死的,他剛一坐下就有一塊切好的蘋果派出現在他眼前,孤爪研磨確定她一定看到自己了。
『妹妹』說:「給,研磨哥哥。」
——沒看他。
媽媽在一旁插嘴:「是優裡妹妹特地給研磨做的哦。」
孤爪研磨一滯,想起中午見面時的場景,手指在飯桌底下纏成一團。
猶豫再三,他決定直面善意。
貓田優裡始終遵守『不看他』原則,在切好第二塊時聽見他說話。
他說:「謝謝……優裡。」
還是一擊戳中的嗓音。
客廳有了一瞬的安靜,迅速熱鬧起來。
這算是打好關系了吧?貓田優裡猜想。
她還挺喜歡這個哥哥的。
第25章 垃圾桶中的香蕉牛奶
在孤爪家留宿的第二天早晨,貓田優裡在走廊看見孤爪研磨,對方正垂著腦袋目光熠熠緊鎖手中的游戲機。
他本來在往客廳走,腳步在游戲機發出的某種怪物吼叫音效時頓住,然後就站在原地不動,大拇指在按鍵上躍動。
哥哥的頭發遮住了眼睛,優裡不用看都知道他在超認真攻克。
有點困擾……他站在走廊中間,一旦旁邊有人經過就會驚醒他。
貓田優裡站在後面安靜的等。
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
打游戲原來要這麼長時間的嗎?!
貓田優裡等不住了,她要說了。
「那個,研磨哥、」
「贏了……!」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從游戲中脫出的孤爪研磨瞪大雙眼,像只走著走著突然發現身邊多出一根黃瓜的貓,竄飛的高度堪比日向翔陽,堪堪落地沒有摔倒。
果然還是被嚇到了。
貓田優裡頗有點無奈。
但先道歉總是沒錯的,貓田優裡果斷對他說:「對不起嚇到你了,研磨哥哥。」
「我想等你打完游戲再說的,可時間有點太久了。」她晃了晃手中的牙刷杯,牙刷與牙膏碰撞著杯壁發出清脆又沉悶的響聲。
視線凝聚在牙刷杯上。
「是BOSS的錯。」孤爪研磨小聲嘀咕。
這話沒讓優裡聽見,他改口說:「不是優裡的問題。」
貓田優裡遵循禮貌想看著他再說話,目光亂了一下再次收回,也就忘了自己想說什麼。
孤爪研磨猶豫,最終還是學著家裡人平時的動作,伸出手在她的頭上摸了摸。
從腦袋上傳來的觸感不難看出,他並不熟練這樣主動。
像是與她的等待相呼應,摸頭持續五秒就結束,孤爪研磨默不作聲收回手,往客廳走去。
貓田優裡則是在他走之後,默默理順頭發。
與爸爸、媽媽、舅舅、舅母完全不同的,哥哥的手掌大小。
她體會到了上頭有位兄長的實感。
感覺還不錯。她輕笑,決定等回宮城了也要揉亂影山君的腦袋。
「優裡——收拾好了就來幫忙整理行李,馬上要出發了哦。」
返回宮城的行程是中午,貓田優裡想在東京買紀念品帶回宮城給朋友,順便提前挑選一下給影山飛雄的生日禮物。
爸爸媽媽考慮到她或許需要獨自生活,就留她單獨行動,他倆先回去。
***
好友藤岡春緋握著禮物,面無表情地念道:「護身符?是優裡想祝我一個人在東京生活順利嗎?」
她抬眼,犀利的目光射向貓田優裡,說道:「優裡最後還是選了影山的那一邊,哭哭。」
「春緋,說這話的時候多少擠出一點眼淚吧。」
貓田優裡在旁邊撓撓嘴角。
藤岡春緋順勢將兩只手的手背抵在眼皮上,「哭哭。」
「好啦好啦,我還沒想好,不要這麼早下結論!」她輕輕戳著好友的臉頰,和她說起了這趟東京之旅。
很會聊天的舅舅、意外合得來的舅母,以及不喜歡視線的游戲宅哥哥。
醬醬!她秀出當天晚上得到的哥哥的郵件地址,上面還有對方發來的郵件。
【孤爪研磨:新年再見,優裡。】
「哼,聽起來是還不錯的一家人。」藤岡春緋輕哼,兩手交叉疊在胸前,居高臨下以微妙的身高差睨了她一眼。
她誘惑道:「東京有我,有伯父伯母,還有有趣的哥哥一家。一起去東京上高中吧。」
貓田優裡假意思考,「誒~怎麼選才好呢?」
藤岡春緋挑眉,察覺到她不對勁。
「你知道了?」她不敢說多余的字眼。
「嗯?知道了啊。」貓田優裡只當她是在說『想留在宮城的理由』。
她不好意思地用指甲搔臉上的絨毛,糾結吐字:「因為有點擔心影山君啦。」
藤岡春緋:?
她倆說的應該不是同一個話題。
藤岡春緋捏著護身符悄悄松了口氣,換了個話題:「一會放學也要去影山同學家裡學習排球嗎,你真是愛上排球了。」
貓田優裡:「今天……應該不止排球。」
自從上次婉拒了影山姐姐的新年邀請,貓田優裡面對她都不太自然,讓一步答應了姐姐的晚飯邀請。
影山姐姐表示最近她的打工告一段落,下午會早點回家做家務和晚飯,盛情邀請優裡參加影山家的晚飯。
她排的滿滿當當的:弟弟和優裡放學回家後先交流排球,晚飯是影山美羽特制的咖喱與炸雞,吃完晚飯後弟弟去洗澡、她送優裡回家。
弟弟影山飛雄舉雙手贊同,等貓田優裡寫完班長日志後一起放學回家。
他們的排球教學排的很全面,影山飛雄也是第一次做老師,一股腦把自己知道的都交給她。
「嘭。」
「咚!」
貓田優裡已經能夠發出往目標點去的球,最近苦惱的是影山君傳回來的永遠是正對她、非常好接的球。
她甚至能察覺到回來的每一球之間的細微差別。
「影山君,向我這邊扣一球試試?」貓田優裡大放厥詞,從開始她就一直站在原地,一步都沒挪過。
影山飛雄的接球姿勢一變,改為抱住飛來的球。
手掌相對掌控著手中的排球,手指彎曲、伸直。
得用多大的力氣……他暗自思考。
貓田優裡:「我想體驗直面影山君扣球的壓力!」
——這下不得不全力以赴了。
他面上表情沒變。
影山飛雄喊來廚房中的姐姐,拜托她幫忙托個球。
影山美羽不清楚狀況,發揮多年的排球的基本功。
貓田優裡站在對面,看著那球傳出,身體自動擺好隨時接球的姿態。
影山君終於漏出被他藏了很久的……
思緒被打斷。
「嘭!!」
眼前躍起的人影,撕開往日的平和。
「飛雄!」伴隨著影山姐姐的驚呼。
貓田優裡撐開眼睛,當即下了判斷:真接下,手會壞。
接著便是本能般調動頸部肌肉,將腦袋往右邊傾倒,左肩微陷。
幾乎是擦過耳垂,仿佛驟然撞到臉上的台風,風嘯在耳邊從未如此清晰。
「咚。」排球撞地。
那邊的影山飛雄落地,下意識「切」了一聲。
偏了。
「飛!雄!!」
影山美羽大罵,卻顧不上弟弟,撥開球網衝到對面,圍著貓田優裡打轉。
貓田優裡想說她沒事,但身體還在戰栗,她控制不了。
她忽然伸手捂住耳朵。
好嚇人……好厲害。
影山美羽見她不說話,更是急得團團轉。
影山飛雄才奔來,不敢靠近,站得遠遠的罰站。
良久,憋出一句「抱歉」。
貓田優裡感覺到大腦都像在發麻,手掌在耳朵上搓了又搓,抬起頭神情帶著些呆愣,脆生生地說:「我沒事。」
影山美羽:「真、真的嗎?」
貓田優裡:「真的,沒事。」
影山飛雄躍躍欲試。
影山美羽回頭瞪了他一眼,說晚飯做的差不多了,把他趕去洗澡。
後再次詢問,得到的回復還是「沒事」。
糟糕,優裡醬該不會嚇傻了?
影山美羽拉著她換鞋往屋裡走。
她的笨弟弟還不走,跟在她倆屁股後面進屋,站在角落罰站。
待貓田優裡緩過神,深呼吸幾個來回,第三次說「沒事」。
影山美羽持質疑態度,還是朝弟弟招手,叫過來道歉。
「真的——沒事的。」貓田優裡再三強調,「是我讓影山君朝我扣球的。」
平靜日子過久了就想刺激一下,沒想到把他們姐弟嚇成這樣,看影山君在旁邊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了。
她第五次說:「我真的沒事,就是沒反應過來。」
安慰完影山姐姐,再安慰影山弟弟。
「影山君?過來過來。」貓田優裡向他招手。
安靜的影山飛雄非常乖巧,走過來蹲下,與坐在沙發上的她平視,還稍低。
貓田優裡摸摸他的劉海,誇他:「影山君好厲害的扣球,這麼厲害去打攻手位置都沒問題了!」
影山飛雄一言不發。
這到底是誰嚇誰啊……貓田優裡決定出動兩只手,進行一個物理安慰。
搓搓搓搓搓。
見兩人沒有鬧不合,影山美羽失笑,先被安慰好,加入優裡的搓頭發大隊。
「……姐姐!」影山飛雄咬牙切齒。
他一臉『我要咬死你』瞪姐姐。
影山美羽:優裡醬可以,我就不可以?
影山飛雄:我要咬死你。
可惡的弟弟被影山美羽用腳推往餐桌,自己牽著貓田優裡的手,得意洋洋指使前面的影山飛雄,「懲罰飛雄去丟垃圾,哼哼幸好我昨天懶得丟,都交給你了。」
她說的垃圾指的是放在沙發邊的那一只垃圾桶,貓田優裡被拉的離得遠了,還是不經意回頭看向那邊。
咦?
「優裡?怎麼停住了。」
「來了。」
貓田優裡應道。
疑問被埋在底下。
席間一片和諧,大半的食物都進了影山飛雄的肚子,姐姐評語:還在長身體啊~
飯後,洗碗工作交給影山飛雄,送人回家按計劃由影山美羽負責。
影山美羽不熟悉路線,時而說起弟弟出生沒多久就捧著跟他一樣大的排球啃,時而說自己將來想做個發型設計師,好好修理修理弟弟那顆頭。
貓田優裡笑到,說著「應該是修剪,修理算什麼」。
影山美羽接上,「修理修理他那個笨蛋性格。」
再拐個彎就到家了。
貓田優裡問:「美羽姐姐喜歡喝香蕉牛奶嗎?」
影山美羽答:「完全不,我對牛奶一類很苦手。」
得到答案,貓田優裡若有所思。
她問:「那為什麼垃圾桶裡會有喝完的香蕉牛奶?」
第26章 把她印在瞳孔中
「那為什麼垃圾桶裡會有喝完的香蕉牛奶?」
貓田優裡意識到,這簡直就是蠢問題。
姐姐不喜歡喝,那不就是弟弟喝的嗎?
影山君跟她說過,他喜歡喝牛奶和酸奶,那麼偶然喝一次香蕉牛奶也不奇怪,畢竟都帶了『牛奶』的字樣。
她越想越覺得有道理,揮別影山姐姐,冷靜地從口袋裡摸出家門鑰匙,走入玄關換鞋,抬頭看了眼掛在玄關的時鐘。
正是媽媽追劇爸爸工作的節點,她放開腳步,回房間整理好衣物,花半小時洗澡和泡澡,再次回到房間仰面撲在床上。
被單曬過太陽,聞起來暖暖的。
貓田優裡摸來手機,給通訊錄中【藤岡春緋】的號碼撥了過去。
——春緋,如果你沒有接電話,那我就真的去問影山君了。
「嘟——嘟——」
漫長的撥號,她無聊地用手指纏著碎發玩。
「嘟……」
沒接。
貓田優裡的臉蛋皺起來,很不情願但還是老實按自己計劃的那樣,將通訊錄劃到【影山飛雄】的那頁,手指懸在撥通鍵上。
……真的要問嗎?明明只是一瓶普通的、空的香蕉牛奶。
她緊閉眼睛,趴在床上抬起上半身,在心裡冒出對自己的質疑,隨即果斷按下撥通鍵!
手機再一次撥出。
「嘟——嘟——」
可憐的手機被主人丟到床前,緊挨著木頭靠背,而它的主人雙手合十抵在額頭,表情像是在憋著一股氣,實則祈禱。
不要接,影山君不要接!
「嘟。」
接起來了。
貓田優裡睜開眼睛,撲倒在身下墊著的松軟枕頭上,下半張臉埋進枕頭邊緣,留了鼻子在外面呼吸。
孤零零的手機傳來微弱的聲音。
【「貓田?」】
「影山君——」她拖著長音,語氣裡不免藏了埋怨。
手機還是沒被拿回去,反而是免提鍵被按下。
【「怎麼了?」】
打開擴音聽得更清楚,影山飛雄那邊有不可忽視的水聲,還有碗筷磕碰的聲音。
大概是還在洗碗,手機放在一邊同樣開著免提。
「為什麼接起來了——」
她趴在床上說話,說的每句話都不自覺拖音
電話那頭沉默,然後試探性:
【「抱歉,那我現在掛斷?」】
影山君也未免太老實了一點。
貓田優裡嘆氣,「不,別掛。」
【「嗯,不掛。」】
他停頓了一下。
【「我在洗碗,可能有點吵。」】
的確是有點吵。
她趁他看不見,默念壞話。
之後兩邊就都不說話了,影山飛雄相對安靜地洗著碗,就好像這通電話是為了陪他干活而打來的。
貓田優裡也借這片安靜思忖。
「影山,有一個問題。」
那邊的水聲戛然而止,似乎是被關上了。
屬於影山飛雄的聲音更清晰,擴音也關了。
【「你說。」】
「影山君已經把客廳的垃圾丟掉了嗎?」她問。
對面「嗯?」了一聲,很疑惑,但還是回答「還沒」。
這麼自然的態度又讓貓田優裡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
她還是問出口:「我在垃圾桶裡看到香蕉牛奶了哦。」
正巧在縣體育館的自動販賣機有賣那個她找不到牌子的、好喝的香蕉牛奶。
那天和影山君說過「怕蛀牙」後就再也沒有收到神秘人的香蕉牛奶。
今天晚上在影山家的垃圾桶發現了不同牌子的香蕉牛奶。
「影山君也喜歡喝嗎?香蕉牛奶。」
【「……」】
【「不,我不喜歡那個。」】
就是他天天送喝的給她。
貓田優裡支起手肘撐在床上,手掌托住下巴,在想影山君為什麼從來都不說這件事,給朋友送飲料喝有什麼羞於啟齒的嗎?
她是這麼想的,也就這麼問出來了。
【「影山君是承認自己是送香蕉牛奶的神秘人了?為什麼不跟我說呢,給朋友送飲料喝很難以啟齒嗎?」】
影山飛雄:「……」
影山飛雄:「啊?」
影山飛雄本來以為她想起『影山飛雄喜歡貓田優裡且表白過』的這件事了。
影山飛雄本來以為要因為這個而連朋友都做不成。
影山飛雄都自己給自己判了死刑。
結果喜歡的人根本就沒想起來他表過白的事!
他氣急,低頭捂著自己的額頭,暗罵「笨蛋」。
偏偏笨蛋本人還在那邊問他「為什麼突然說我是笨蛋?」
影山飛雄目死:「笨蛋,貓田大笨蛋。」
他也分不清到底是想要她想起來,還是不想要她想起來,就這麼繼續維持朋友關系。
「我承認了,家裡的空瓶也是因為想找到不甜的牌子告訴你。」
影山飛雄痛快承認,至於這麼做的理由?
【「我不告訴你。」】
好吧。貓田優裡不打算刨根問底,影山君不說有他的理由,只需要知道他是那個好心的神秘人就夠了。
「我知道了。」
說完,才把擴音關閉,將聽筒湊到耳邊,隨口問:「碗洗完了嗎?」
【「沒有,剛才在聽你問問題。」】
果然是中斷了,影山君真是個認真對待朋友的好人。
趴在床上的姿勢比較傷腰,貓田優裡翻了個面,側躺著把手機放在耳朵上,靠臉支撐。
她說:「洗吧洗吧,作為回答問題的回報,我陪你一起。」
影山飛雄沒有說話,這通電話的目的真成了陪伴。
誰也沒說話,貓田優裡也疲於聊天,只覺傳進耳朵的水聲有催眠的作用。
也或許是今天受到驚嚇,到了床上一安靜就能睡著。
等影山飛雄洗完碗,提起手機詢問時,對面沒有回信。
他把手機拉開確認,通話確實是在繼續。
「貓田?」
沒聲。
影山飛雄大著膽子,喊:「優裡?」
還是沒有回應,應該是睡著了。
他也想到了原因,低垂著眼眸,輕聲對通話那頭說:「抱歉,今天嚇到你了,優裡。」
即使不會有回應,也不肯掛斷,影山飛雄單手提起客廳的垃圾袋,瞥了眼裡頭的香蕉牛奶。
通話還在繼續。
影山宅的大門被打開,從裡面走出的人影提著垃圾袋,另一只手握著手機似乎在與某人通話。
隱約能聽見他在說:
「因為我喜歡你,優裡。」
***
自那天發現香蕉牛奶的空瓶後,貓田優裡經常會在影山家中的各種地方、各種角落看到不同品牌的香蕉牛奶。
仿佛就是為了讓她看見,每一瓶都在顯目的位置。
她並未深究,尊重影山君不想被她知道的意願。
日子平穩的溜過,北川第一中學的學生陸續在夏季校服外套上了外套,又逐漸換成冬季校服,多加一件大衣。
距離新年越來越近,氣溫徹底冷了下來,哈出的氣體近似白霧。
貓田優裡領了班任交代的任務,組織班級的同學按順序進行個人畢業照的拍攝。
今年的畢業照不復以往的嚴肅,是學生會極力爭取的結果。與校方合作的攝影師換了一批,比往年的都年輕活潑不少,特別交代了每個人都可以帶一件物品上鏡。
有的帶了恐怖玩偶,有的帶了小測成績單,有的帶了掛件……千奇百怪什麼都有。
在班級所有人拍完後才輪到身為班長的貓田優裡。
她帶的是春緋送的生日禮物,一只小小的藍色發夾,就夾在左邊的劉海上。
短發的攝影師姐姐在相機後面逗她笑,說她笑起來會更好看點。
加上送出禮物的摯友就在旁邊看著她,貓田優裡笑得很開心。
拍下的照片只有攝影師和藤岡春緋看見了,她們說「很可愛」。
在她之後接著就是下一個班級,影山飛雄的班級。
按理來說應該是身高順序來拍,不知道為什麼第一個是影山飛雄。
來都來了,貓田優裡想留下看看,摯友不作陪。
「影山君。」她喚道。
影山飛雄也同她點頭示意,喊:「貓田。」
攝影師吩咐他坐下,因為前後身高差距過大還調整了一下座位。
「同學,你沒有帶東西嗎?」
見他手中空無一物,攝影師問了一嘴。
影山飛雄搖搖頭,說「不用」。
攝影師姐姐不強求,聳聳肩開始工作。
貓田優裡就站在不會礙事還能窺見相機畫面的地方,彎著腰認真地盯著那上面的影山飛雄。
影山君的眼睛……好像沒有看鏡頭。
她有點疑惑,想要提醒。剛站直身體就聽見了快門聲,以及閃在眼底的、不那麼耀眼的閃光燈。
不看鏡頭沒關系嗎?
「這張不錯嘛!」
攝影師姐姐嘴裡不住感嘆著青春,向身後的貓田優裡招招手。
她匆匆瞟了眼被閃到正低著頭的影山飛雄,便湊到相機邊看成圖。
那上面的影山君沒有看鏡頭,目光的落點是——
驀然抬頭,貓田優裡撞進了影山飛雄的瞳孔深處。
——那裡分明是她。
貓田優裡想,自己絕對忘記了什麼事情。
第27章 新年~
貓田優裡自我感覺記憶力還不錯,會記得送每個朋友和家人各種節日禮物,頭腦也聰明,不像山田同學那麼投入學業還能拿到不錯的成績。
可當她清楚意識到自己忘記了某件事時,卻怎麼都想不起來是什麼事情。
既然是和影山君對視才想起來的,那應該是與影山君相關的事?
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北川第一中學組織的個人畢業照與畢業合照拍攝結束的一周後就是寒假,貓田優裡被假期事務纏住,緊接著就是又一次的東京之行。
只好暫時放到一邊,希望新年會給她帶來一些回憶起來的靈感。
由於無法親手送上新年禮物,貓田優裡已經提前把禮物送給好友藤岡春緋,另一位好友影山飛雄的生日禮物、新年禮物,合計兩份分別藏在影山家的角落裡。
作為生日禮物的藍色運動外套早就被囂張的影山君穿上晨跑了!
新年禮物藏得很深,她打算等新年了再電話告知。
而東京這邊,貓田優裡給哥哥准備了即將對外發布的游戲卡帶,走了貓田媽媽的路子,除了主創人員外的唯一一份。
看得出來研磨哥哥很喜歡。
他又露出那種表情了,雙眼堅定得一眨不眨全神貫注鎖定禮盒,嘴角不自覺翹起又被其努力壓下,形成兩瓣圓弧狀的貓嘴,像是與玩物拉扯的貓,腦袋一圈開出代表興奮的花。
「好了研磨,不謝謝優裡妹妹嗎?」舅舅輕拍兒子的腦袋,打斷他的專注。
孤爪研磨驚醒,先是看了眼貓田優裡,又低頭瞄裝有游戲卡帶的禮盒,復而抬頭。
這次,他主動看向她。
「優裡。」
如同呼喚她投回視線。
禮盒被他捧到懷中,騰出一只手在妹妹的頭頂揉了兩下,比上回見面要熟練不少。
只不過比上次的多了些,貓田優裡感受到頭頂的壓力,順勢抬頭與之對視。
眼前的研磨哥哥說:「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
貓田優裡眨眨眼,回道:「我知道了。」
這是……『視線禁令』解封了?
目光對上不過一秒,就見孤爪研磨後退一步錯開視線。
看來沒有解封,還越蹭越遠了。
見孤爪研磨有回房間打游戲的意圖,舅舅及時阻止了他,說「小黑剛才打電話說要來找你玩」。
孤爪研磨的興奮有一瞬的瓦解。
貓田優裡感覺他應該是在磨牙。
腦袋裡「小黑是誰」的疑問才冒頭,玄關方向就傳來一聲嘹亮的「研磨——」,預知鬧劇的舅舅默然離場,路過的舅母順手打開大門,將人放了進來。
不久前還在那為新游戲欣喜的孤爪研磨眨眼間便逃竄到貓田優裡的身後,弓著身體試圖擋住自己。
「研磨哥哥,你比我高。」貓田優裡提醒。
「別說話。」孤爪研磨聲音極輕。
玄關傳來的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近……
「研磨——」
「研磨~」
「研磨你在的吧,我看到你了。」
嗚哇,配上研磨哥哥閃躲的舉動,來的該不會是大魔王角色吧?
不涉及她自身,貓田優裡要看熱鬧。
「……研磨!」
黑發的超巨人從走廊跳出,高舉的雙手猶如抓貓,映照了優裡心頭對他的『大魔王』想法。
他的身高……影山君輸了!
黑發超巨人看過來了。
細看真是好囂張的發型。
「咦?誰?」
黑發超巨人一愣。
貓田優裡等了幾秒,身後躲著的孤爪研磨沒有理他,很認真地在『裝死』。
黑發超巨人往左,孤爪研磨就扯著她的衣服往右轉一點,力求三點一線。
「喂~研磨,好歹介紹一下吧?」黑發超巨人棄權。
孤爪研磨憋出一句「……妹妹」。
黑發超巨人點點頭,也不搭理他了,反倒是把目標轉移到貓田優裡的身上。
他干脆伸出右手,自我介紹道:「妹妹好,我是黑尾鐵朗,住隔壁。」
——很有禮貌的大魔王。
貓田優裡也伸出右手,同他友好握手,「貓田優裡,是妹妹。」
「是優裡妹妹啊~」黑尾鐵朗收回抓貓姿態,站在她面前叉腰,「優裡妹妹能不能把研磨交出來呢?」
孤爪研磨在她身後扯扯,小聲說:「說不行。」
貓田優裡:「不行。」
黑尾鐵朗:「誒~」
黑尾鐵朗撇嘴,捏著下巴思考對策。
催命的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他的思緒,同時也嚇得孤爪研磨一抖。
黑尾鐵朗掛斷電話,對他說:「研磨,你也不想夜久對你念叨吧?」
話畢不等孤爪研磨給出回應,大步一邁繞過貓田優裡就逮住躲在後面的人,把人扛在肩頭,完全不顧人從嘴裡飄出來的魂,跟貓田優裡打了個招呼就溜了。
貓田優裡猜想,研磨哥哥並不是鐵了心不去?
聯想到早上被迫的對視,或許他跟影山君不是一種說話類型。
第28章 「你在和誰通電話?」
孤爪研磨和黑尾鐵朗每天都很忙的樣子,貓田優裡看著他們每一天的早上都要來一出「跟我走!」「我不走!」的鬧劇,好奇地問了,只得到一句「社團活動」的回答。
社團活動持續到新年前一天,夜幕將近,過年的氣氛凝聚到極點,黑發超巨人才拎著魂都飛走的孤爪研磨回到家。
對,拎著,然後丟到玄關地上。
貓田優裡蹲在玄關前看著後腦勺朝上的『屍體』,她實在是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哥哥的腦袋,想看他是否活著。
戳一下,發出一聲「唔」。
再戳一下,又發出一聲「唔」。
黑尾鐵朗也跟著蹲在她身旁,學她對著左邊腦袋戳。
左邊戳,「唔」。
右邊戳,「唔」。
「優裡……」『屍體』說話了,但是氣短,「別跟、小黑,學壞了。」
黑尾鐵朗指自己:誒?我嗎?
貓田優裡輕拍哥哥的腦袋,說:「哥哥快起來,舅母說要出去看跨年煙花了。」
她轉頭看向旁邊的黑尾鐵朗,遲疑道:「你也一起嗎……黑尾哥哥?」
那天舅舅就告訴她關於鄰居黑尾家的情況,得知黑發超巨人比她還大兩個年級,和孤爪家關系不錯,所以同樣喊「哥哥」應該沒錯。
沒錯,但黑尾鐵朗倏地瞪大眼睛,盯她,「優裡妹妹再喊一次!」
還張開大手抵在耳後,很期待。
貓田優裡悟了,喊得堅定:「黑尾哥哥!」
黑尾鐵朗:「喔!!不愧是我的好妹妹!」
兩人一唱一和,沒注意到孤爪研磨悄然起身,貓著腰蹭到樓梯邊。
卻不想黑尾鐵朗根本不放過他,連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他想回房間打游戲。
「研磨,別想跑。」
孤爪研磨的衣領又被抓住。
貓田優裡看得驚奇,『有禮貌的大魔王』應該改成『對研磨專用機器』。
等黑尾鐵朗徹底降服孤爪研磨後,孤爪、貓田、黑尾三家聯合出動,由找好了絕佳觀看煙花地點的黑尾爸爸牽頭指路,先其他居民好多步抵達高點。
距離煙花燃放還有幾個小時,他們鋪好野餐墊,取出作為夜宵餐點的食物擺好,大人們又開始聊天,黑尾鐵朗完美融入進大人的話題,孤爪研磨摸出游戲機靜默。
舅母和優裡坐在角落,動作非常同步地拿起仙貝就是啃。
貓田優裡舉著手機,想找春緋說說話,但她的打工就算是新年也不會停,甚至因為新年加薪更加努力。
時間在啃啃啃中一點點流逝。
孤爪研磨不知何時又被黑尾鐵朗拉走了,聽舅母說,他們看到社團成員就過去了,可能會和他們一起看煙花。
貓田優裡問「研磨哥哥參加的是什麼社團?」
舅母說「是排球,研磨是被小黑帶著打排球的」。
原來如此。她啃了口仙貝,覺得嘴巴有點干,回頭翻找能喝的。
貓田媽媽隨手給她找了瓶香蕉牛奶,轉頭繼續聊天。
是她在家裡常喝的牌子,那太甜了,貓田優裡有點抗拒。
煙花開始預熱。
相比起來還是更想看煙花。貓田優裡只好擰開香蕉牛奶的瓶蓋,靠這個解渴。
「嘟,嘟。」
放在腳邊的手機振動,有信息進入。
是影山君發來的照片。
也是煙花,和東京的煙花不同的,屬於宮城縣的煙花。
她抬高手機,也拍了張照片發過去,對方很快就傳來回信。
【影山飛雄:在東京?】
明知故問。
她找來一根吸管,嘬嘬。
【貓田優裡:影山君找到新年禮物了嗎?】
【影山飛雄:找到了。】
貓田優裡為他挑選了一對護膝,想必能在高中的排球賽場上看到。
——順便一提,送給春緋的是手機掛件,不昂貴也不會給對方帶去壓力。
煙花預熱結束,兩位哥哥不見人影,天空中已然升起那顆最大最絢麗的煙花。
「啪——」
新的一年。
周圍的熱鬧到達頂峰,陌生人之間也能互相說一句「新年快樂」。
「嘟,嘟。」
【影山飛雄:新年快樂,貓田。】
貓田優裡忽然生出給他打電話的衝動。
身體動得比腦子快,電話撥出,秒接。
她急忙將聽筒挨到耳邊,喊他「影山君」。
【「嗯,新年快樂。」】
他再次問好。
貓田優裡也說:「新年快樂,影山君。」
無言,左右耳朵聽見的盡是煙花和人聲。
「優裡。」
!
她猛地回頭,不見的哥哥們就站在後方,一個看煙花,一個卻盯著她。
「你在和誰通電話?」
孤爪研磨在她面前蹲下,歪頭問。
「研、研磨哥哥,」貓田優裡眨巴眨巴眼睛,驚魂未定,「嚇到我了。」
孤爪研磨:「抱歉,所以在和誰打電話?」
貓田優裡:「……朋友。」
孤爪研磨:「是嗎。」
表情看起來可不是。
他瞟了眼她的手機。
第29章
【「貓田?」】
貓田優裡給哥哥比了個'抱歉'的手勢,單手穿上鞋起身離開野餐墊,往眾人能看見她的樹林走去,那邊稍微安靜一些。
「影山君?剛才家裡人找我。」
她略微提高了音量, 「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掛啦。」
【「有事!」】
影山飛雄說有事, 卻遲遲說不出個所以然。
貓田優裡問:「影山君你還在嗎?」
電話那頭秒答:「在。」
「……」
新年煙花接近尾聲,貓田優裡余光瞥到有些家庭在收拾回家。
她再次喊:「影山。」
【「貓田。」】
隔了好久,貓田優裡耐心十足,聽見他說:
「新年快樂, 貓田。」
【「新年快樂,剛才不是說過了嗎?」】
影山飛雄捂著手機,獨自站在山角,倚靠在脆弱的木制欄杆上。
沒有事情,他只是想和她多待一會,哪怕是通過電話。
「我還沒送你新年禮物。」
他隨口找了個理由。
【「嗯……」】
對方突然提到。
【「影山君找到好喝的香蕉牛奶了嗎?」】
【「剛才我誤、食!了一瓶香蕉牛奶, 實在是太甜了, 我都要不喜歡香蕉牛奶了。」】
「快了,你先別不喜歡。」影山飛雄伸出手指,隔著手套摩挲指腹, 「我保證,畢業之前一定會找到給你的。」
【「真的?」】
影山飛雄:「嗯, 真的。畢業之前, 也可能是畢業典禮的那一天,一定告訴你。」
【「好,那我可就期待了。」】
影山飛雄:「好。」
沉默蔓延。
煙花落幕, 貓田優裡忽然發現他那邊詭異的安靜, 問:
「影山君你那邊好安靜,美羽姐姐呢?」
【「她很吵。」】
貓田優裡失笑, 提起嗓子狀似教育他:「但是美羽姐姐應該最想要影山君你的陪伴吧。」
【「……」】
【「我知道了。」】
「嗯嗯,真乖真乖。」她哄道。
【「……不要把我當小孩哄,掛了!」】
不喜歡被當小孩哄的才是真小孩吧。
被掛電話的貓田優裡想。
氣惱的樣子也很可愛。
「優裡——要回去了哦。」
遠處收拾好東西的爸爸喊。
她收好手機,應著「好」,小跑鑽回車上,後排依次坐著靠裡的孤爪研磨和低頭打瞌睡的黑尾鐵朗。
黑尾哥哥的瞌睡打的都要從鼻子裡冒出氣泡了,貓田優裡放輕動作,躡手躡腳爬上後座唯一的空位,大腿並攏直至快要疊起,力求不打擾到他。
「小黑不會這麼容易被吵醒的。」
隔'海'相望的孤爪研磨頭也不抬說著。
貓田優裡確定沒看到他抬頭,手中的游戲機發出怪物的吼叫,十足沉浸游戲的模樣,但自己的動作卻會被察覺到。
研磨哥哥,好有實力。
很有實力的孤爪研磨恰好打通一個副本,稍作休息。
他抽出食指在身旁人的臉頰上戳,邊戳還邊從嘴裡發出「呱」的音效。
許是一個人玩顯得太蠢,他還探頭望向貓田優裡,用眼神示意她也戳著玩。
這一幕不禁讓人想到早先在家裡她和黑尾戳他的場景。
研磨哥哥,好記仇。
隱隱有種在被對著爪子威脅的錯覺,貓田優裡聽話地伸手,戳——
「呱。」
喔,不是研磨哥哥的聲音,這次是真的被吵醒了。
黑尾鐵朗張大嘴巴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的。
往左瞅瞅,拍了拍研磨的布丁頭。
往右瞅瞅,問優裡「跟男朋友打完電話了?」
貓田優裡:「?什麼男朋友?」
他沒有第一時間回答,抬著腰伸了個懶腰,把左右兩人都擠得臉貼窗戶,當場'報仇'。
孤爪研磨使勁推他,推不動。
暴行存在了數秒就結束,黑尾鐵朗趁前排還沒坐人,支著上半身把重量都壓在靠背上,側著臉看向右邊的優裡妹妹,漫不經心地說:「男朋友啊男朋友,優裡妹妹的男朋友,剛才打電話的。」
他還翻了個面,問孤爪研磨:「對吧研磨?你也看到了。」
孤爪研磨繼續下一個副本,應和:「看到了。」
貓田優裡摸不著頭腦,她不是跟研磨哥哥說過「是朋友」嗎?
接著就如同擁有讀心術的黑尾鐵朗說:「你的那個眼神不就是說'我在和男朋友打電話大家快來看啊'嗎?」
「賞個煙花還要打電話,這麼吵誒。」他碎碎念,捂著耳朵一副'不聽你解釋'的嘴臉。
貓田優裡再一次解釋:「是我的好朋友。」
黑尾鐵朗:「女孩子?」
貓田優裡:「……」
他聳聳肩,'你看吧'都寫在臉上。
旁邊還有個孤爪研磨被迫應和。
說得貓田優裡都開始審視自己對影山君的態度了。
在旁人看來原來是這樣的嗎……?
貓田優裡沉思。
看完揭開新年序幕的煙花,隔天貓田一家便收拾了行李回宮城縣。
媽媽說,新學期第一天就要做出決定了。
***
新學期同時預示著突然緊張起來的學業,貓田優裡又陷入被不同人纏一路參謀未來的生活。
幸好她今天逃得快,一路順暢來到影山宅。
臨近白鳥澤學園的入學考試,排球教學暫停,改為'影山飛雄的學習研討會'。
貓田優裡怎麼也不會想到,從外表看來猜測是優等生的影山飛雄君,能考出一半科目不合格的成績。
「這題,」貓田優裡的表情一言難盡,手握水性筆戳題目,「又錯了。」
茶幾上還放著由影山美羽親情提供的和果子與茶。
影山飛雄盯著英文題目,惡狠狠的表情就像面對籃球場上無法翻越的高山,光是山投下的陰影就壓得他喘不過氣。
對,籃球場。影山飛雄是打排球的,所以他完全看不懂題目。
他低聲咒罵:「日本人為什麼要學英語!」
貓田優裡自然是兩只耳朵都聽見了。
「當然要學了。」她咳嗽清嗓,想到一個好點子,「如果影山君不學好英語……」
影山飛雄跟著她的話走,「如果不學好?」
「影山君喜歡的排球選手!你要怎麼跟他說話?」
影山飛雄瞬間睜大眼睛。
聲若蚊蚋:「翻譯……」
貓田優裡追擊:「影山君不想和喜歡的選手面對面交流嗎?」
「面對面……」他呢喃。
「面對面……」他不停呢喃。
「面對面……」他揪頭發。
影山飛雄於混亂中,遵從內心提筆學習。
好有趣。
貓田優裡輕笑,本能地伸出胳膊,想要摸頭。
【優裡妹妹的男朋友】
黑尾鐵朗的話語在腦內響起。
她的動作一頓,收回前搖。
隨即掩飾般,手掌撐地起身,端起還盛有一半的玻璃杯就要前往廚房,「我、我去倒杯果汁。」
她溜走得匆忙,沒發現那邊影山飛雄察覺到她的意圖都已經把腦袋側過去了,卻什麼都沒收獲。
和平常一樣,有哪裡不對嗎?
影山飛雄疑惑,望著廚房的方向。
等人回來,他問:「怎麼了?」
貓田優裡一哽,杯中的果汁差點撒了出來,連下巴都皺起來。
「沒什麼。」她調整好,微笑道,「休息時間。我們聊聊天?」
聞言,他放下筆,側著身子挪好面向,面對她的視線,等她接下來的'聊天'。
貓田優裡恍惚想起他們通電話結果她睡著的那個晚上,也是她想要問什麼時,影山君立刻就停下手中的事情。
在被影山君重視著。她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這一點,想隨便聊聊的話堵在喉嚨說不出來。
「嗯……」她盤腿坐下,手臂垂下,手指躺在盤腿繞成的圈裡,大拇指追逐打轉,時而瞄左邊,時而瞟右邊,很是糾結。
良久才開口:
「影山君,我高中會回東京念。」
影山飛雄愣住。
貓田優裡本不想這麼早的說出來,隱瞞著,至少等影山君的入學考試先結束,再告知決定。
但他重視她的程度令她措手不及,不忍隱瞞。
她低著頭,假意眨眼實際偷瞄了一眼。
影山飛雄神態自然,端來果汁喝了一大口,咽下喉,語氣輕松地說道:「我知道了。」
「畢業典禮你會參加的吧。」
「嗯?會的呀。」
氣氛還算輕松,貓田優裡也松了口氣,慢慢放松下來同他聊天。
影山飛雄:「去東京的哪所學校?」
貓田優裡:「音駒,學校在市郊。」
沒聽過,應該是在春高上並不出彩的學校。
貓田優裡:「學校名字念起來跟我的姓氏很像對吧?」
影山飛雄這才發現,默念兩邊的名字,露出意外的神色,笑道:「是很像。」
他氣勢一低,實則舒緩了肩膀肌肉,整個人沉寂下來。
貓田優裡絮絮叨叨的,跟他說了媽媽的出差、說了做決定的猶豫、說了新年煙花的鼓動,提及了家裡的哥哥也在參加排球活動,只是不了解具體情況。
「還有哦還有哦,隔壁家還有位哥哥很靠譜。」貓田優裡掰著指頭細數,「身高很高!應該是打副攻的位置。」
影山飛雄安靜地聽,偶爾變換坐姿,只在最後喃喃自語:「也就是說,只要我高中能打進排球的全國大賽……」
他還是一臉平淡,「——就能去東京找你。」
通往後院的門窗沒有關好,漏出一點僅夠冷風進出的縫隙,偶有撞在門上推動著發出輕微磕碰聲的蠢笨冷風。
少有的,是不顧一切想要鑽進溫暖的裡屋,只為吹動他的發梢,拂動她的心跳。
【咚。 】
貓田優裡清楚聽見那響聲於體內碰撞,就響徹在耳邊,卻只有她一個人聽得見,為之膽顫。
眼球在跟著那響聲不停地顫,催促眼皮將它蓋住,不敢再被他注視下去了。
眼前,影山飛雄的瞳色仿佛都深了幾分,緊緊鎖定她。
研磨哥哥說的對,視線很恐怖。
——影山君,別再看了。
可惜影山飛雄聽不見,承諾道:「我會打進全國的。」
她張著嘴,好半天才發出一聲像是「嗯」的嗚咽。
真糟糕,已經想要見到影山君了。
明明他就在眼前。
盤腿的姿勢被改動,變成了兩腿並攏支在兩人之間。貓田優裡靠手臂團著臉,埋進膝蓋躲避視線。
這驟然一出嚇到影山飛雄,前傾上半身手足無措的上下左右揮舞,像個沒頭蒼蠅,一邊「怎麼了?」「怎麼了?」地問,一邊想從側面窺探她的動向。
貓田優裡不想說話,她也不知道怎麼了。
她騰出一根手指,豎在影山飛雄的面前,悄悄將頭抬起一些,單漏出那對眼睛,微皺著眉頭飛快地說:「讓我安靜一會。」
語氣中帶著委屈與窘迫,漏出的這點部分足夠令他安心。
影山飛雄沒看見那底下埋著的緋紅,卻像是具有傳染性、能夠通過空氣傳播似的,他的脖子與耳廓連帶臉頰瞬間被染紅。
他慶幸,幸好她將臉埋到看不見他的角度,這樣自己的喜歡便不會暴露。
二人皆慶幸,惟蠢笨的冷風不歇。
優裡緩了又緩,總算將異樣的情緒壓下,趁他沒注意偷偷往旁邊挪。
挪出危險區域,微不可查呼出一口氣,逃也似的說道:「我!我下周要去東京參加入學考試了,所以先回家復習了!」
貓田優裡:「下次見!」
影山飛雄:「下次見。」
逃跑的背影實在可疑。
***
為了准備這場入學考試,貓田媽媽特地幫優裡向學校請了一天的假。
提前一天晚上借宿孤爪家,翌日早晨吃過舅母准備的滿分雞蛋早餐便獨自出發了。
舅母本來想叫醒下午有社團活動的研磨陪她一起找考場,奈何他又偷摸起了個大早在房間裡摸黑打游戲,社團活動都不一定能參加,舅母只好親自送她進校。
好在音駒高校足夠靠譜,在校門口放置了指路用的告示牌,貓田優裡跟著箭頭一棟樓一層樓地走,順利找到了考場。
只是……
她抬頭仰視面前的巨山。
東京人都這麼高的嗎?
這人比黑尾哥哥都高。
「抱歉,」貓田優裡向他搭話,「借過。」
對方轉過身,手上還攥著紙條,滿臉的苦悶打破外表渾然天成的冷漠,意識到自己擋道後表現得不好意思,大手「啪」一下蓋在正臉。
銀發、外國人?她只會說日語啊。
「對不起!」銀發外國人意外操著一口流利的日語,「麻煩能問下路嗎?拜托!」
貓田優裡剛想說自己不認路,他二話不說就把手中的紙條遞了過來。
那上面寫的教室地址和她的目的地是一樣的。
拒絕的話到嘴邊繞了個圈,貓田優裡說:「跟我走吧。」
「喔!!」銀發外國人興奮於找到認識路的人,「非常感謝你!」
他真的很活潑,一會說「這學校看起來不大但卻很繞」,一會竄到靠窗邊張望外頭風景,身體騰空的比例嚇得貓田優裡扯著他的胳膊又松手,怕自己被牽連雙雙跳樓。
「你——!」她著急大喊,苦於不知道對方的姓名,深呼吸冷靜下來自我介紹,「我的名字是貓田優裡,你呢?」
銀發外國人還沒察覺到他人困擾,大拇指反指胸口,交出名字:「我,灰羽列夫!是獅子!」
話畢,還屈膝彎腰低頭,流暢一套最後只在貓田優裡的頭頂用手比了比,說道:「優裡好小,150公分?」
「比那要多一。」貓田優裡拂開他的手掌,不喜歡被不親近的人碰頭。
灰羽列夫:「149?」
貓田優裡:「151。」
這人,如果也打排球,或者跟影山君做隊友的話,作為二傳的影山君應該會瘋掉……不對,她又在想影山君了,不行!
貓田優裡搖搖頭晃掉腦海裡的人影,此後再也不主動搭理灰羽列夫,將他領到對應教室就禮貌離開。
距離考試還有一點時間,她要去趟洗手間以防萬一。
考試的題目她早有准備,音駒高校出的題目並不難,與其說是入學考試,以摸底考稱呼會更確切,不出意外的話她會和這個教室裡的大部分人成為同學,亦或同班同學。
希望不會跟灰羽列夫做同學,那她很難辦。
提前答完題目的貓田優裡,雙手合十祈禱。
「老師,老師!申請去廁所。」
難搞的灰羽列夫坐在後排,高舉手臂呼喚老師。
顯然老師也發現了他,扶額揮揮手示意他離開,在灰羽列夫經過講台時朝他比著'噓'的手勢。
貓田優裡,第二次祈禱。
當天考試結束,學生陸續離校,貓田優裡將手機開機發現收到了新的傳訊。
【影山飛雄:考完了。 】
她先回復了影山君:我也考完了,明天還要繼續。
第二條來自意料之外的人。
【黑尾鐵朗:考完的話要不要來體育館和我們一起回家~研磨已經要撐不住了~】
貓田優裡捕捉到他說的「撐不住」。
看來研磨哥哥又被逮住狂練了,不愧是'對研磨專用機器'!
訓練的時候應該不會看手機?她不打算回復,直接去體育館好了。
那麼,體育館在哪裡。
聰明的貓田優裡向老師問了路,根本沒注意到身後鬼祟好奇的高大人影。
音駒高校的體育館外觀整體主藍色,她本來以為會是校服那樣的紅,原來是紅藍配?
據說是下午的時間都被排球部租用了,裡頭傳出的只有排球擊球的聲音。
「咦?這些網是做什麼的?」
!
嗓音耳熟,貓田優裡後跳!
……果然是讓她覺得難辦的灰羽列夫同學。
「灰、羽、同、學!」貓田優裡輕撫胸口,心髒差點跳出來,「不要突然在別人身後說話。」
「啊啊抱歉抱歉下次不會了!」他看起來很誠懇,絕口不提跟蹤她來到這的事情,指著門上掛著的網問,「這些網是做什麼的?這裡是體育館吧。」
灰羽列夫:「優裡叫我列夫就好,我比較習慣名字!」
「好,列夫。」貓田優裡尊重。
出於好意,她解釋道:「這裡是體育館,布網是緩衝擊球的力。」
灰羽列夫似懂非懂,貓田優裡解釋說「裡面在打排球」。
「原來如此!」灰羽列夫時刻有活力,兩手握拳上下鼓動,「優裡是來打排球嗎?考試結束不回家嗎?」
這正是她想問的,為什麼列夫考完不回家。
考了一天試還能保持如此元氣,貓田優裡連問的力氣都沒有了,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心生一計。
列夫跟黑尾哥哥應該會很合得來。
貓田優裡微笑,問他:「列夫想打排球嗎?你的身高很有優勢。」
「真的?!」灰羽列夫成功上鉤,「我沒打過,不過可以試試看!」
她與他約定了數月後入學,音駒排球部見。兩人揮手告別。
總算是送走了……
進體育館要換鞋,就算她帶了鞋,被榨干的精力也不足以支撐,更何況沒鞋。
干脆就地坐在台階邊緣,窩著身子摸出手機給【影山飛雄】洋洋灑灑寫了一長串有關今天的吐槽。
主要是吐槽超精力怪物灰羽列夫。
影山君也不知道在做什麼,沒有回復。
想吐槽的話都發完了,狠出了口'惡氣'。貓田優裡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站在門口轉身朝裡望。
——恰好跟孤爪研磨對上視線。
'不干了! '的心在此刻達到頂峰,不顧己方躍起擺出扣球姿勢的莫西干頭,貓田優裡就看著那顆排排球被捧住,不是傳球也不是二次進攻。
「研磨——不許偷懶!」
敵方黑尾鐵朗趴在網上臉色陰沉。
他的小個子隊友更是陽光的陰沉,踹了他一腳大喊「不許扒網!」
反應最激烈的是莫西干頭,聲音大的像是干架中的不良少年,撅著上嘴唇咬牙對孤爪研磨,表情生動,「研磨!這麼好的機會球你居然不傳!!」
孤爪研磨抱球目移,「要回家了。」
莫西干頭:「這才幾點,不許偷懶!」
孤爪研磨小聲嘀咕。
貓田優裡知道,該她出場解救哥哥了!
「研磨哥哥。」
她隔著緩衝網喊。
獲得全場注目。
孤爪研磨:「小黑。」
黑尾鐵朗接收信號,合掌拍手,「好了,今天就到這裡,解散。」
說著就要跟孤爪研磨去拎包走人。
莫西干頭:?
莫西干頭:「你們給我等等!!」
話剛脫嘴,莫西干頭想起還有女孩子在門口看著,面色憋紅改口道:「研磨君~黑尾君~等等~」
小個子:「噗。」
有人接下訓的二人可不聽他的,眨眼就收拾好挎包穿好衣服走到門口,孤爪研磨摸出游戲機一刻不停,黑尾鐵朗拍拍她的肩膀,半扭頭態度囂張又隨意地朝裡喊:
「我們就先走啦~不能讓妹妹醬等急~」
明顯是在對莫西干頭說。
看出她眼中的疑惑,黑尾鐵朗捏著研磨的腦袋控制他走路,對貓田優裡介紹:「那個莫西干頭很奇怪吧?」
「嗯,我還以為是不良。」貓田優裡說實話。
這下就連孤爪研磨都憋不住笑,抽空打掉腦袋上的手。
「哈哈哈……為什麼,因為莫西干?」黑尾鐵朗擦掉笑出的眼淚,「他叫山本猛虎,曾經跟研磨大吵一架呢。」
貓田優裡超捧場:「誒~跟研磨哥哥?」
「對對,想起來就想笑啊!」
他又換了個人介紹,「那個小個子是夜久衛輔,跟我一樣是三年級,看不出來吧?」
她想了想,其實能看出來,感覺上就很沉穩。
「夜久……前輩?是自由人還是攻手?」
本來看身高確定對方是自由人,但她想起來日向君,身高不能限定位置。
黑尾鐵朗沒想到她居然了解排球手的位置,起了興趣:「那我呢!優裡妹妹覺得我打的什麼位置?」
貓田優裡對比了一下他的身高,回想他能制住研磨的可靠,猜測:「副攻手?」
「 bingo!!」
孤爪研磨的游戲機適時打出音效。
黑尾鐵朗轉移目標,半趴在他的頭上,「研磨呢?猜猜研磨的。」
研磨哥哥的話……
首先排除第一安心的自由人,其次排除熱血的攻手,最後排除累人的二傳。
咦,那不就是沒位置了?
她只好說:「研磨哥哥像裁判。」
逗樂黑尾。
「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研磨你像裁判。」他又在搓研磨的頭毛,盡情表達愉悅。
孤爪研磨捧場地拔出紅色手柄,豎在黑尾鐵朗面前,手指還在上面按鍵操作。
他正色,「小黑騙我說二傳是最輕松的,紅牌。」
黑尾鐵朗趕忙岔開話題,「優裡為什麼會覺得夜久有可能是攻手?」
「因為見過差不多個頭的攻手,很厲害。」貓田優裡答得果斷。
他不置可否,揉她的腦袋,提醒道:「以後還有機會的話,要記得千萬不能跟夜久談論身高問題。」
貓田優裡答「好」,戳開手機查看信息。
黑尾鐵朗挑眉:「又是男朋友?」
貓田優裡:「朋友。」
黑尾鐵朗:「好好~」
***
宮城的白鳥澤學園與東京的音駒高校入學考試為同一天,音駒比白鳥澤多考兩門,但放榜日卻是同天。
貓田優裡沒辦法再跑一趟東京查看成績,只好拜托靠譜的黑尾哥哥幫忙,對方也一口答應下來。
由於是放榜日,北川第一中學報考白鳥澤的學生不在少數,也有人是抱著'試一試又不虧'的心態去的,倒苦了需要收集班裡同學成績的班長。
他們班整體成績不錯,洋溢席間的氛圍和諧,大半的人都是一臉喜色,萬年老二山田春沒有參與其中。
貓田優裡知道一些他家的情況,成績再優秀也無法變現成昂貴的學費,誰也安慰不了。
她無暇顧及,收集好成績報告班任後又被對方留下詢問、勸解有關她的未來。
敷衍解脫脫身職員辦公室的貓田優裡,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她要去問一下影山飛雄的錄取結果。
職員辦公室離影山飛雄所在的班級有一小段距離,她特地挑著沒人的角落邊緣走,就是不想再被迷途羔羊攔下。
影山飛雄仿佛是知道她會來找,一臉坦然,站在走廊的窗邊探著外面的風景,眼神卻沒聚焦,不知道在看哪裡。
「影山君。」貓田優裡喚道。
影山飛雄回頭,回她:「貓田。」
「結果怎麼樣?」
「落榜了。」
結果還是……貓田優裡無意地嘆了口氣,提步站到他身邊,也靠在窗邊。
「不過,」影山飛雄還看著風景,余光瞥她,補充道,「英語比我想的好,多虧了你。」
貓田優裡一愣,沒想到竟是自己被安慰了。
啞然失笑,她墊著腳將前臂送出窗外,腦袋枕在胳膊上。
影山飛雄還說:「沒考上……也好。這樣高中的時候我就能跟白鳥澤打比賽了。」
他的神情沒變,說的應當是真心話。
貓田優裡不敢確信,下巴微抬,仔細觀察著他。
毫不做掩飾的熾熱視線被察覺,影山飛雄不敢與她對視,表示疑惑的「嗯?」自喉嚨深處冒出。
貓田優裡直白地問他「在難過嗎?」
影山飛雄也直白地回答「有一點」。
他停頓,隨後接上,「不過有貓田在,所以還好。」
透過窗戶能看清樓下,一二年級的後輩在組織體育課列隊,他們三年級則因為高校放榜空了一上午的課。
「學習也是,排球也是。」影山飛雄直言不諱,「前期有你陪著我,所以不怎麼難過。」
貓田優裡無言,心頭又在亂叫。
只是不再看他,將臉轉向外頭。
影山飛雄這才敢看她。
兩人輪換似的,從她看他換成他看她,未曾對視。
她的下巴抵著胳膊上的軟肉,一張一合接話:「但是下個學期開學我就要去東京了哦。」
未曾被提起的分別的思念在此刻被提上台面。
貓田優裡問他:「影山君會想我嗎?會的吧?會寂寞嗎?」
影山飛雄沒有立刻回復,捏著下巴認真思考了半分鐘。
得出結論,他借著將手放下的動作偷瞄她,並說:「會。」
「讓我想想到時候該怎麼辦……」
她真的沉思了起來,自動屏蔽掉來自身旁的視線。
現在就是「到時候」。
影山飛雄想。
你會怎麼辦。
他等了又等,終於等到她開口。
「影山君想我的時候就給我發信息!我會很快回復的。」
她忽然回望,食指在面前豎起的模樣頗有點洋洋得意的意味。
「如果有人敢欺負影山君,我就跑回宮城縣給你撐腰。」
影山飛雄:「想你的時候會發的。」
貓田優裡:「為什麼只回應一半!」
影山飛雄噘嘴,「我不會被欺負。」
貓田優裡:「萬一呢?畢竟、」
影山飛雄:「不可能。」
可前不久還在被排球部的人欺負,貓田優裡皺鼻子,不肯認輸。
貓田優裡:「但是……」
影山飛雄:「絕對不可能。」
每句話都被堵死,貓田優裡說不過他,甚至神奇地覺得這很可愛。
手癢癢的,蠢蠢欲動。
敏銳的影山飛雄已經低下頭,等著被摸。
不行啊,貓田優裡!你忘了黑尾哥哥的誤會了嗎!
況且都還沒搞清楚那天的「咚」是什麼。
果斷用左手扣住右胳膊,貓田優裡含淚婉拒親密舉動。
影山飛雄彎著腰,將疑問問出來:「不是想摸頭?」
「想,但是……」貓田優裡雙手捂臉,「今天不行!」
「為什麼?摸頭不會蛀牙。」
影山飛雄向前一步,兩人不知何時成了面對面。
「啊,我知道,但是不行就是不行。」
貓田優裡高深莫測,「這是禁令。」
影山飛雄不懂,眯著眼盯她,背後劃出陰沉的黑洞。
他現在絕對在想'禁令是什麼'。
「那反過來可以嗎?」影山飛雄另辟蹊徑,伸出大手,「我一直很想試試。」
貓田優裡:「什麼?」
影山飛雄:「摸頭。」
貓田優裡指自己,歪頭。
影山飛雄手探近,點頭。
「不行。」她直接拒絕,後退一步用胳膊比出一個大大的'x',嚴肅說道,「並不想被摸頭。」
影山飛雄有點遺憾,但還是聽話收手。
影山君,太乖了!
貓田優裡終究沒忍住,隔空做著摸頭手勢,影山飛雄也隔空低頭,弧度小一點的。
走廊時有出來打水的同學,無一例外以看怪人的眼神看他倆,說不定還會回班級跟別人宣揚「有怪人」。
貓田優裡隔空摸頭,「影山君的生日在年末,比我小呢。」
影山飛雄隔空被摸,「我們是同級。」
——撤回前言,一點都不乖。
她叉起腰,揪著嘴角很不滿,「我比影山大!」
他拿出「絕對不會被欺負」的態度,「是同級。」
「我可以是前輩!」
「同級。」
辯論在反方絕不退讓的態度中圓滿落幕。
從頭到尾都沒被摸頭的影山飛雄將這次的不對勁記在心上。
還有上次,兩次了。
***
靠譜的黑尾鐵朗傳來消息,她不出意外的被錄取了,接下來只要等到畢業典禮後就能搬到東京居住。
東京的住所也尋到了,就在孤爪家不遠的地方,也方便兩家人來往。
貓田優裡這些天一有機會就跟好友春緋在宮城縣閑逛,試圖靠眼睛記住這裡的回憶,時不時拿出手機拍照。
她也借著這個理由,中止了與影山飛雄的排球教學,並且這些天有意識的上下課都坐在位置上,減少打水次數,避免與其見面。
至於原因……
「春緋,你說這是為什麼?」貓田優裡托著腮幫子琢磨,「最近有點不想跟影山君見面。」
「怎麼說?」藤岡春緋沒停下閱讀的思緒,邊看書邊問她。
貓田優裡:「說不上來。」
她自己都說不清楚,更不可能說出來給別人。
畢業的日子迫在眉睫,兩人都定好了未來去向,無需擔心學業問題。其他人也一樣,學校安排的課程稀疏,大部分時間都是自主學習,因此此刻竟無聊起來。
班級裡的空調偏偏在今天壞了,哪怕將窗門都關得嚴絲合縫,也會有冷空氣溜進來。
貓田優裡很怕冷,將自己裡三層外三層的包裹著,頭上罩著春緋送的白色毛線帽,頂部立著左右兩只耳朵;
脖子上圍著研磨補送的暗紅色新年圍巾,據舅母說他挑了很久才挑到和她瞳孔差不多顏色的;
手套是幾天前影山君送的,也是白色,不過顏色與毛線帽比起來要輕柔一點。
從頭到手分別是摯友、哥哥、好友。
她趴得逐漸困倦,冬天就是令人疲憊。
「春緋……我睡覺了哦。」
「嗯,睡吧。」
朦朧中,貓田優裡似乎做了個夢。
夢裡出現了藤岡春緋,她拎著便當盒面露無奈,嘴唇開合說著她聽不清的話語。
接著出現了可惡的班任,在夢裡都要安排她做事。
最後出現的是……
貓田優裡被冷風吹醒了,下意識擦擦嘴角。
為夢做收尾工作的好像是影山君?
此刻的夢還清晰著,她慢悠悠地回憶起內容:好像有人跟她表白。
表白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不奇怪,可愛的外表、嬌小的身材、舒適的性格,單拎出來一條都足夠。
不過中學三年很少有人向她表白,因為她當選學生會長,本就忙碌還有光環壓下,嚇退不少人。
但至少,每一位認真表明心意的人她都記得。
她忘了一個人?
啊……
貓田優裡忽然想起了拍畢業照那天,自己確實有過'忘了什麼事'的想法,現在看來那不是錯覺。
當時是什麼樣的情況來著?
思考。
「貓田——啊啾!」
一個噴嚏改變喊話人的念頭,他不懷好意地對著站在門外的人下套:「她在裡面,你快進來吧。」
哼哼哼,快進來體驗一下他們班的'冷櫃',可惡的有空調班人。
那人毫無察覺,「啊,好。」
貓田優裡趴在桌上,側著腦袋看向來人。
她瞪大眼睛,立馬坐直了身體想找個地方逃。
影山君怎麼來了! !是誰把他放進來的!
影山飛雄進教室的第一反應就是覺得冷。
之後便是看向很怕冷的她——裹得密不透風。
他沒忍住輕笑一聲,沒錯過她被凍紅的耳朵。
「貓田,」他走到她身旁,俯視,「你們班空調壞了?」
貓田優裡被他堵住逃跑的路線,語氣變得古怪,說:「是壞了,超~級冷。」
結果影山飛雄根本沒對她的語氣做出反應,反而提議道:「要不要去我那邊?」
「我記得你們班接下來沒有課,我的位置可以給你坐。」他誘惑道,平淡的情緒又不讓人覺得是在誘惑,「要不要去?」
貓田優裡顯然上鉤了,擰著眉毛很是糾結。
一方面她因不明原因回避影山,另一方面她確實很冷,裹成熊了也冷,空氣中的水汽侵入骨的冷,沒有空調真的很難辦,她穿的校服還是裙裝。
「嗯……」
影山飛雄安靜地等她做決定。
去吧!那可是空調房。
而且影山君又不會吃人,她不怕!
做好決定,貓田優裡當即起身,同還在看書的藤岡春緋交代一聲,拿上裝滿熱水的水杯就跟著走了。
走出教室她就發現,走廊上居然比他們班教室還要暖和一點,不多但確實暖和一點。
是因為走廊有別班漏出的暖氣嗎?
貓田優裡無聊地想。
影山飛雄走在前面,腳步緩慢想與她並行,貓田優裡卻不給他機會,緊緊跟在身後。
他停下腳步,轉身,朝她伸出手。
手掌朝上。貓田優裡不明白意圖,歪頭看他無聲詢問。
「水杯。」影山飛雄說,視線焦點在她捧在手上左右倒騰的水杯,「裝的水太燙了吧?我幫你拿著。」
像往常一樣,只要他伸手,她就會把手中的東西給他拿著。
今天卻不同了。
「啊,今天……沒事!」貓田優裡直接拒絕了,還把水杯往高處捧給他看,不自在地解釋,「我自己拿啦……」
聲音越說越小,邊說還步伐不停,一舉越過影山飛雄,兩人調換了先後位置。
連日的回避與遺忘邊緣的夢,讓她窘迫。
影山飛雄跟上,換了個話題問:「今天沒有綁頭發?」
「嗯,我想著批著應該會暖和些。」貓田優裡對答如流。
她腳步加快,無意識地不想被追上,先一步抵達拉開教室門,邁進去留下一句「影山快進來」。
第三次。
些許陰沉爬上他的臉,與冬日的冷徹混成一團。
「影山君?」
「來了。」
貓田優裡感受著久違的空調暖氣,手中裝有滾燙開水的水杯都降溫幾分,不需要再倒騰,快步走到屬於影山飛雄的空位上,等他進來。
臨到面前反而猶豫,她看向影山飛雄,問他:「我坐的話,影山君呢?」
「我坐很久了。」影山飛雄上前,一把按住她的肩膀,用上不容拒絕的力道強硬將她按在座位上。
貓田優裡:「影山獨裁者。」
影山飛雄:「就是獨裁,你要反抗?」
在她面前已經能夠免疫此類詞彙,影山飛雄的神情甚至帶上倨傲,「坐好,想睡就睡。」
貓田優裡則認為這很好,影山君站在'球場上的王者'陰影的邊緣,一半身體已經不被籠罩。
心情不錯完全體現在臉上,她也不客氣,拆了圍巾團團當成枕頭,整個人撲上去擠出枕頭中的空氣,吐出舒服的哼唧。
才靠上就困,她合上眼皮,後腦勺對影山飛雄說:「晚安,影山君。」
「晚上好。」
貓田優裡又做夢了,這一次莫名地知道自己在做夢。
她夢到與影山君的初次見面,是在某個放學遲的夜晚。
她計劃著,進了小道遇上不良三人,被一顆排球救了。
那是影山君的排球,也是他們的初次見面。
是嗎?
接著,她就被一陣嘈雜吵醒。
迷迷瞪瞪的,臉明明埋在'枕頭'裡,卻好似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看見站在她座位後面的影山飛雄,聽見推門進來的金田一勇太郎對他說了句什麼。
沒聽清,但能聽見影山君回他話。
影山君回的是「別吵」。
語氣太過獨斷,兩人下一秒就要吵上架。
她想起來拉架,身體卻罷工不聽她使喚。
為什麼醒了卻動不了。
貓田優裡用盡力氣命令身體動起來,疲憊感如潮水襲來,她不肯認輸,與之較勁、較勁、較勁直至精疲力竭。
眼前閃過一線白光。
咦?她不是醒著的嗎?
她終於睜開眼睛,大腦昏沉沉的,更加迷茫。
被……妖怪,上身了?
「醒了?」
熟悉的聲音,緊接著問:
「你睡得很不安穩,在擔心什麼事?」
她沒意識到在被套話,就著睡醒的茫然就說:「在擔心、!」
雙腿的麻痹感衝擊大腦,話語一頓,貓田優裡不敢動了。
「影山君……」
聲線顫抖。
貓田優裡:「腿麻了QAQ」
影山飛雄坐在不知哪來的椅子上,兩手交疊在胸前,「等會就好了。」
雙腿發麻太難忍,為了轉移注意力她嘗試搭話:「影山君沒有跟金田一同學吵架嗎?」
影山飛雄:?
影山飛雄:「我為什麼要跟他吵架。」
還好只是做夢,她含糊回答:「嗯嗯這樣那樣的原因。」
貓田優裡松了口氣,然而這就不小心挪動導致麻痹衝腦袋,連牙齒都被牽連得顫抖。
她徹底不敢動了。
過了很久,至少是優裡的很久。
影山飛雄說:「應該差不多了,你動動看。」
貓田優裡信他,勇敢嘗試——
「不麻了!」
「嗯,喝水。」
「喔好。」
貓田優裡乖乖擰開瓶蓋,探著嘴唇嘗了嘗水溫。
溫熱的適口,應該是她睡覺的時間涼了?
「我睡了多久?」她隨口問,小口喝水。
影山飛雄看了眼時間,說:「十分鐘左右,沒多久。」
「咳!」
十分鐘?貓田優裡察覺不對,十分鐘怎麼可能讓水溫這麼降,她的水杯保溫效果沒那麼差。
她問:「影山君幫我重新打水了?」
他答:「嗯。」
影山君你對朋友也太好了……
貓田優裡:「影山君,你真是好人啊。」
影山飛雄:「不想被你這麼說。」
她思及因夢提出的疑問,鄭重地問道:「影山君,我們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我有點忘了。」
以防萬一,確認一下。
影山飛雄輕瞟她,後沉默幾秒重復道:「你忘記了。」
又說:「我猜也是,你肯定忘了。」
貓田優裡一噎,剛想說下次不會忘。
他打斷:「畢業那天告訴你。」
第30章
要論北川第一中學新一屆畢業生中, 誰的變化最大,大概所有人都會不約而同地把票投給石原勇太。
——對,就是那個石原勇太, 多拉格尼爾大人。
他曾經向手下的大統領藤岡春緋宣布:中學畢業那天將迎來敵人的大總攻,那會是他的最後一場仗。
用藤岡春緋的話翻譯就是他中二病要畢業了。
貓田優裡深信不疑,石原勇太同學平時的裝束只能說是平平無奇,如他所說的「平庸就是最好的隱藏」那樣平凡,但今天……
「優裡,你那個同學是不是……」媽媽拉著優裡的胳膊,示意她往那邊看。
在家長入校前已經被震撼過好幾次的貓田優裡, 跟媽媽用上述理由解釋了。
畢竟如果不是中二病,很難解釋眼前這個染了彩虹頭、穿了自制戰鬥服、身披拖地披風,嘴裡念著二次元台詞、發出各類擬聲詞、極其流暢做了一個又一個中二姿勢的人,是她的同班同學。
石原同學從校長手中領取畢業證時, 引發了全場大笑, 嚴肅的氛圍蕩然無存,差點把那個古董老頭氣暈過去。
貓田優裡:「他是個人才。」
爸爸媽媽訕然。
貓田爸爸取出相機,岔開話題:「我帶了相機, 優裡可以找同學合照, 爸爸來拍。」
「嗯……」貓田優裡環顧四周尋找目標,幾下便尋到了藤岡春緋,喊她來。
春緋的父親就在她身邊跟著過來,優裡還特別跟爸爸媽媽解釋了對方的特殊工作。
單親家庭的藤岡春緋很有禮貌,先是與兩方家長相互介紹, 後才詢問。
「拜托春緋幫個忙!」貓田優裡接過爸爸手中的相機遞給她,教她快門按鍵,牽著她走到校門口的'畢業生'文字立牌, 「我想和爸爸媽媽合照,拜托春緋啦~」
相機由貓田爸爸提前調好了參數,成片好看與否都取決於拍攝人的審美。
貓田優裡湊過去看完成像就又把相機交還給爸爸,她想跟春緋也在文字立牌旁邊拍一張照片。
藤岡春緋的一頭長發被她自己剪了,因為鄰居小孩的口香糖粘上去了,她倆手牽著手站在立牌邊,優裡還伸著另一只手比耶。
按下快門的貓田爸爸看著照片突然哭訴:「優裡,爸爸好難過!」
女兒牽著剪了短頭發的朋友,這張照片仿佛在說女兒未來會像這樣,被男朋友這樣牽著。
「可惡的優裡未來男朋友!」他舉著相機仰天長嘯。
貓田媽媽一把拍到他的後腦勺上大喊「你是笨蛋嗎?!」,惹得春緋的父親在一旁失笑。
藤岡春緋借了相機跟自己家人拍了一張。
她看起來很珍重這張家庭照片,貓田優裡承諾她會打印出來給她。
藤岡家的長發爸爸拍完照片就離開了,把女兒交代給家庭和睦的貓田一家人。貓田優裡自然也是拉著摯友的手這邊跑跑那邊跑跑的,還跟人才石原勇太合照,對方說著「原來是軍師和大統領,等你們很久了」,屁顛屁顛就來比耶。
貓田優裡還想找一下影山飛雄。
爸爸和媽媽卻支撐不住了,紛紛找了個位置坐下,擺手說「完全走不動了」。
她看向藤岡春緋,春緋無奈問:「要找影山?」
貓田優裡點頭,藤岡春緋又問她知不知道人在哪裡。
「我們都逛了這——麼一大圈了,」她張開手臂伸展到最大限度,身體力行展示這個圈有多大,「都沒找到的話,我想只能是在體育館了?」
藤岡春緋問:「非要找他不可?手機也能聯系的。」
貓田優裡答:「要去,影山君跟我約好了的。」
約好畢業典禮這天告訴她有關他們初次見面的事情,還有叮囑她先別不喜歡香蕉牛奶,他也會在今天前找到帶來給她。
藤岡春緋了然,松開她的手,不准備陪她一起。
「春緋不跟我一起嗎?」她問。
「嗯,這是你們的約定。」她回答,抬頭向天空看了眼,補充說,「我想影山應該也不想我在場。」
她的話在貓田優裡聽來有些歧義,有些擔心這兩人的關系鬧不好,明明都是自己的好朋友。
然而優裡臉上剛漏出擔心的神情,藤岡春緋就伸出手指豎在嘴前,安撫她:「沒有關系不好,我和影山是通過優裡才聯系起來的。」
「只要你們兩個不吵架,我就不會跟他吵架。」
***
北川第一中學體育館。
畢業典禮的日子,不可能會有人的體育館意料內的安靜。但除了這裡,貓田優裡想不到還有哪裡是影山君會去的地方,她還專門繞路路過他很喜歡糾結的自動販賣機,也沒有。
只能是這了,貓田優裡想。
她邁上台階,發現大門留了一道縫隙,不湊近了看是絕對發現不了的。
果然是在!貓田優裡不禁揚起笑容,仿佛是得意自己對於影山飛雄的了解,特地打理好被風吹亂的頭發,上下整理制服,推門——
「影山君?」
連門都沒打開,她便朝裡喊。
體育館沒有人預約使用,排球網也就沒有拉起,影山飛雄就站立在門口的位置,一手夾著鞋,不知在此注視了多久。
他一時被驚醒,回頭,瞬間拉近距離,猝不及防與她面對面。
「……貓田。」
影山飛雄難得在她面前顯露出驚訝的表情,腳步凌亂退後,另一條腿直挺挺扎在原地不肯退步。
沒想到他一副'你怎麼在這裡'的表情,貓田優裡一直以為他是在等她來找,原來是把他們的約定給忘記了?
她忽然有點生氣,一把手推開大門,兩手虎口穿進腰間,為了抬高氣勢還悄悄踮腳,鼓著臉瞪他。
「影、山、飛、雄!」貓田優裡直呼全名,氣勢洶洶,「我找了你好久,你是不是把我們的約定忘記了!」
影山飛雄一眼就能看出她並沒有表現得那麼生氣。
但他確實忘了時間。
「抱歉,我……」
「什麼!你居然真的忘了嗎!」
這下貓田優裡是真的有點生氣了。
「不,我沒有忘記約定。」
影山飛雄走近了,手中的鞋被他丟到館外的水泥地上,邊換鞋邊向她解釋:「我把時間忘記了,對不起。」
「好吧,原諒你。」
只要不是忘了約定就好,貓田優裡大度地讓路。
等他換好鞋,又將運動鞋放回隨身攜帶的包裡,貓田優裡才再次發動攻擊:
雙手交疊在背後,她猛地鑽到影山飛雄的面前,兩腿一前一後的站著,前腳微微踮起,後腳作支撐,睜著大眼睛盯他。
貓田優裡:盯——
影山飛雄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後仰,貓田優裡的前腳向前進一步,猜他一定是被她的'奇襲'真真切切地嚇到臉頰泛紅。
他一點都不客氣,手掌一伸就是攏住她的雙眼,迫使她閉眼改用睫毛攻擊,掌上的豌豆骨抵在鼻尖,五根手指各占領地,遏制住她進攻的步伐。
影山飛雄扭頭,無奈地說:「別這麼看我。」
「……影山君?我看不見了哦?」
眼前一片漆黑,鼻上的哪部分似乎在被繭子磨蹭,劉海被手掌壓死在臉上,貓田優裡丟失視野,只能握住他的手腕找方向。
「……」
貓田優裡:「影山君?在嗎在嗎?我快喘不過氣了。」
隨著一聲輕嘆,遮蓋視野的手掌總算撤走,隨即耳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貓田優裡眨眨眼,看向他——影山飛雄從口袋裡摸出一瓶香蕉牛奶,遞到她面前。
他說:「第一個約定,找到了。」
見她伸手想拿,他逗弄般又收回去,擰開了瓶蓋,再遞過去。
香蕉牛奶安全抵達貓田優裡的手中,她小口喝著,目光逐漸亮起。
好喝,超級好喝!
減少了甜味,但不是完全舍棄了,香蕉味也是十足,混在甜味與奶味中。
嘴唇還浸在瓶口,說了句含糊聽不清的話。
影山飛雄遞上瓶蓋,勸她慢點喝。
貓田優裡倒也聽話,砸吧砸吧嘴就把空了半瓶的香蕉牛奶收進口袋,朝他笑得眼睛都眯起。
「影山君好厲害~」
「超級好喝,感覺又要愛上香蕉牛奶了!」
「影山君不是不喜歡香蕉牛奶嗎?居然被你找到了,我好感動!」
誇獎的話像倒豆子,一筐接著一筐,注視著影山飛雄的眼神也讓他越來越難以招架。
「都說了……」
歷史重演,她又丟失視野。
只是這次不同,影山君抓住了她亂揮的手,湊近了,好像就在她耳邊,說著「別這麼看我」。
怎麼看?什麼看?平時不就是這樣嗎?
貓田優裡不理解,實質性問號在她頭頂盤旋。
她問:「影山君……?」
影山飛雄放手,用同樣的一只手幫她梳理好雜亂的劉海,手指在發間拂動。
貓田優裡本想掙扎拒絕他的親密舉動,手都搭在他的手背上了,連那上面的青筋都摸清楚了,卻被對方一句話穩住。
「第二個約定,我們的初次見面。」
嗯嗯!
她期待地抬頭,手還握著,等他發言。
手背上的青筋在隨著他的話語鼓動,也或許是他的心跳聲,亦或者他在忍耐些什麼。
影山飛雄說:「那天我跟你說,我喜歡你。」
影山飛雄說:「但你好像沒有當真,還把這件事忘了。」
搭在手背上的小手輕顫,隨時就要抽走。
他目光一凜,反手握住她的手,抓在掌心。
追逐著她後退的步子向前邁去,毫不退讓。
「忘記了,我會再說一次。」
「貓田優裡,我喜歡你。」
【咚。 】
第31章
【咚。 】
【咚。 】
【咚。 】
一聲、一聲, 砸得她氣息都亂了。
手被他牽制,連後退都不被允許。
貓田優裡:「啊?」
她面露迷茫,不知是沒聽清還是沒聽懂。
「你……」影山飛雄翹嘴, 深吸一口氣, 「那我再說一遍。」
「我喜……」
「不不不不我聽清楚了!」
貓田優裡抬手打斷他,她兩只耳朵都聽清楚了,聽得清楚明白,不過是大腦還沒反應過來。
初次見面那天發生的事情她也想起來了, 影山飛雄說的話和他表完白急匆匆去訓練。
影山君你原來是認真的嗎? !
迷茫變成驚訝,影山飛雄放松了手中的力道,帶著她的手自然垂落,但不願完全松手,就這樣牽著她。
眼見她用空閑的那只手蓋在自己臉上,學著剛才被他掌控的動作,主動遮蓋視線。
誒?
誒? ?
誒——?
不, 但是……?啊?
腦海中細碎的線索都串聯起來,手掌下滑,遮住滿臉的緋紅,貓田優裡從指縫中漏出一只眼睛,盯著他看,問道:「那香蕉牛奶也是?」
「是。」影山飛雄點頭, 「我聽到你跟藤岡說喜歡喝那個,所以有空就買了送給你。」
他停頓,直白地補充:「因為喜歡你。」
貓田優裡:「我聽見了所以不用再重復!」
這次深刻記住了,但是?誒? ! ——
影山君好像真的是認真喜歡她的啊。
她的朋友喜歡她啊!
甚至在做朋友之前就喜歡她了!
見她這麼久了還是一副難以接受的模樣,影山飛雄忍耐住也想牽的另一只手,湊近一步,問:「嚇到了?抱歉。」
手指又把眼睛遮住不想讓他看見。
她回:「……不是嚇到。」
對,不是嚇到,是有點不妙了。
影山飛雄喜歡她貓田優裡。
而且是認真的。
那、那看比賽那天的擁抱?還有炸在她耳邊的心跳?
笨蛋!她想用手掌壓退臉頰的溫度,那個擁抱肯定是情急之下不得已的,到底在想什麼啊!
不妙啊,超糟糕……
黑尾哥哥說得是對的,不愧是黑尾……不,不要再想別的有的沒的了,現在重要的是——
【咚。 】
貓田優裡現在明白這聲響是什麼了,在影山君說「喜歡」的時候,在影山君說「去東京找你」的時候……再往前追溯那些不可考的,那不全是她心動的痕跡嗎?
影山飛雄是在做朋友前就喜歡她,而她是在做朋友之後才……
——喜歡上他。
原來是這樣。
聰明的貓田優裡想通了。
擁有豐富被表白經驗的貓田優裡想要回應他的感情。
「抱歉。」
影山飛雄又在道歉。
只是等她思考的時間太長,導致他的表情不太好看,嘴裡繼續說著「我喜歡你」,不敢往下說。
就說了知道了聽清楚了不要再重復了!
好不容易壓下的紅潮再次泛起,貓田優裡都有點想瞪他了。
他鄭重道:「不需要你的回復。」
「誒?」她難抑疑惑。
正准備回應的貓田優裡迷茫,從手掌心掙脫,抬頭看著他要一個解釋。
影山飛雄不肯松手,卻避開她的視線,往下說:「我只是想要你記住。」
「過幾天你就要去東京了,這之後的幾周、幾個月,甚至幾年,我們可能都見不了面。」
「我想要你記住,我喜歡你。」
他扭頭,別扭地說:「別忘了。」
「要是還忘了……?」貓田優裡盯著他不自覺脫口而出。
影山飛雄卡殼。
當即回頭與她對視,惡狠狠地說:「那我就再說一次!」
好凶,但是好可愛,故意惹他生氣也太有趣了。
貓田優裡控制不住嘴角的笑。
結果這一笑又使得影山飛雄一哽,挺著脖子錯開視線。
「總之——!」
影山飛雄埋頭大喊:「我會打進全國的!」
說完便松開了一直不舍得放開的手,背著包擦過她的肩膀就要離去。
等等,這就走了嗎?
貓田優裡下意識側身,身體轉的比腦袋還快,當回過神時已經抓住了他的胳膊,被他離去的勢頭拖著往下,從胳膊到手,變成了牽手。
啊,糟糕。
她是想要回應的,但是影山君說不需要回復……?
貓田優裡混亂了,'想回應感情'和'不需要回應感情'兩股勢力在她的腦袋裡打架。
這可是那個影山飛雄君。
春緋說過,「影山的話只用聽表面意思」,事實也證明春緋說得對,只用聽表面意思,不需要回復。
'不需要回應感情'瞬間占據高地。
她光抓手,遲遲不說話。
影山飛雄:「?」
又在為難了嗎?
影山飛雄不想她為難。
不需要因為他是朋友就可憐他,也不需要因為可憐他而說出答應交往的話,更不需要因為他的喜歡而為難。
如果是這樣,他就不需要回復。
他等著,開口:「……貓田你、」
「影山君!」
貓田優裡打斷他,仰起頭衝他一笑,說:「下次見。」
影山飛雄一愣。
「要遇到好隊友。」
「要和隊友好好交流。」
「要吵架也得有和好。」
她笑著看他,說:
「要打進全國大賽。」
喜歡的女孩今天也扎著在他看來最可愛的發型,說著在他聽來最動聽的話,還對他笑著,說要和他再面。
這不是為難。
影山飛雄沒有一刻比此時更清醒。
他抓緊背包的帶子,答:
「啊,我會的。下次見。」
***
新城市,新學校,新學期,一切都是新的。
新環境,新校長,新同學,除了灰羽列夫。
灰羽列夫和貓田優裡成功被排到同個班級。
這位她預感會很難辦的新同學原來是俄羅斯混血,家裡還有一位美麗的姐姐,在開學典禮開始前迷路,同樣問路問到了貓田優裡。
不愧是姐弟。
灰羽列夫顯然認出她是考試那天的好心人,還跟大美人姐姐說了,貓田優裡收獲她的超級大擁抱和感謝,怪不好意思的。
大美人姐姐名叫灰羽愛麗莎,她親切地喊著「優裡醬」,說著可愛弟弟的好話,還拜托她多照顧列維奇科——對弟弟的愛稱。
回想起開學那天,美麗的愛麗莎姐姐誠摯的囑托,貓田優裡油然而生的責任感終於忍不住令她大喊:
「列夫!不要爬上去抓貓!!」
「但是小貓下不來了。」
灰羽列夫姿勢誇張攀爬在校門口的柱子上,手腳並用掛在上面。
貓田優裡扶額,無奈地說:「小貓只是在上面睡覺,不是下不來。」
「還有,」她提醒,搬出對灰羽列夫專用'殺手锏',「再不下來你的校服就要刮壞了,愛麗莎姐姐可是很喜歡你這身校服的。」
音駒高校的校服與宮城縣的校服相比,只能說是進城了。
白色襯衫打底,紅白條紋的領帶點綴,秋日專用的黑色馬甲。
由於怕冷,貓田優裡還套著藍色的制服外套,保暖但絕不顯臃腫。
她對音駒的校服很滿意,還拜托愛麗莎姐姐拍了照片,發給影山君。
——嗯,不知道為什麼,愛麗莎姐姐看到她給人發照片的時候一臉'天塌了'的文字,還捂臉拍弟弟的肩膀。
當然弟弟也不懂,在見識了殺手锏的威力後格外乖巧,跳下校柱,目光還追逐著被他嚇跑的貓。
貓田優裡只能夠到他的背,拍了兩下示意他別看了,隨後從背包中拿出一張入部申請書交給他。
「班裡的其他人都開始社團活動好幾天了,我們得抓緊進度。」
她說著,細數開學這些天興奮的灰羽列夫東竄西跳的記錄。
「社團活動!」灰羽列夫眼睛亮起,攥著入部申請書,「我要去排球部,優裡說我很適合的。」
「是是~」貓田優裡推著他往體育館走,「要先去把申請交給部長,他同意了你才能入部。」
列夫是個好人,愛麗莎姐姐也是個好人,所以貓田優裡樂意跟他玩,自己的經理申請耽擱了幾天也沒關系。
況且……她皺著嘴角,影山君那邊也沒入部。
除開入學參觀,這是第二次來到音駒體育館,館內場地被排球部占據,一聲接著一聲的排球擊打聲透過緩衝網傳出,比第一次要更加熱鬧,裡面還有人因為扣球得分在放肆吼叫。
——直接激發了灰羽列夫的熱情。
只見他手拿入部申請書,長腿一邁上台階,伸出手背就要拂開緩衝網進館。
「列夫!沒換鞋不許進去!」貓田優裡及時出聲喊住他的腳步,保護了體育館內的地板。
然而還是晚了一步,緩衝網已經被掀起,漏出唯一的進出口。
一顆藍黃色的炮彈自場館內轟出,本該砸到緩衝網上被拖住落地,卻因那唯一的口子破風衝出——
「列夫!!」她大喊。
「嘭!!」
正中灰羽列夫的側臉!
以腦袋為中心點,灰羽列夫被假炮彈真排球砸得連連後退,可他的身後是已經被貓田優裡敏銳避讓的台階,根本沒有後退的空間。
他一腳踏空,側邊額角透著被排球炮轟的紅印,轟然倒下台階。
今天大概,還是無法入部。
貓田優裡撿來緩衝落地的排球放在腳邊,蹲在躺屍的灰羽列夫旁邊,一手搭在膝蓋上,一手作喇叭狀放在嘴邊喊:「列夫,不要死~」
灰羽列夫顫顫巍巍抬手,比出大拇指。
「緩衝網不能亂掀,現在懂了吧。」她說。
大拇指飄然落地,像風中的孤苦幼苗。
「喂喂,這是什麼情況?」
排球部的凶手終於現身,頂著熟悉的雞窩頭掀開緩衝網,訓練流下的汗還在臉上掛著。
「新人?」他問。
貓田優裡點頭,「黑尾哥哥,是新屍體。」
***
貓田優裡本來以為排球部要失去灰羽列夫了,畢竟開門殺直接把人砸暈在門口,換誰都會不想入部了吧?
……吧?
「我!灰羽列夫,」身穿學校發放的藍色運動服,灰羽列夫立正大聲宣誓,「今天正式加入排球部,目標是——」
「扣出殺人排球,成為王牌!」
列夫同學,這不好吧?
出乎意料,也不能說是完全出乎意料。
那一球沒有嚇退灰羽列夫,甚至像是打通了他腦袋裡的哪根筋,徹底激發他對排球的熱情,額頭的傷都還沒好全就跑排球部遞交了入部申請書。
實在是太熱血了。
「好~大家鼓掌歡迎~」
黑尾鐵朗官方笑,鼓動掌聲。
有部員在底下驚呼:「好高!」
灰羽列夫也回應:「哼哼哼,優裡說過這是我的優勢。」
「然後就是今天的重頭戲——!」
掌聲回落,黑尾鐵朗的笑變為不懷好意,把新人灰羽列夫推進人群之中,介紹起下一位新人。
貓田優裡看著眼前攤開的手掌,安靜等他的介紹語。
「經理,貓田優裡!」
「熱烈歡迎優裡妹妹,所有人鼓掌!」
「研磨你也得鼓掌!」
這掌聲可比剛才歡迎灰羽列夫的集中、激動得多。
還好黑尾鐵朗給她提前介紹過成員:
菩薩樣說著「太好了有經理了」的是三年級生海信行。
情緒穩定,非常靠譜。
被黑尾哥哥瞪的是夜久衛輔,據說是短發派。
不能談論身高,頭發很可愛。
見過面的莫西干頭,居然在……哭?
真的是眼淚啊!
可靠的隊長黑尾鐵朗猛拍他的後背,打斷施法,「啊~啊,他就是這樣,太久沒和女孩子說話了。嗯……人不壞啦~」
貓田優裡了解點頭,等持續數秒的掌聲適時停止後,自我介紹道:
「我是貓田優裡,首次擔任體育社團的經理,如果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歡迎大家指教。」
黑尾鐵朗領著她跟部員都打了個照面,二年級還有一位福永招平,一年級則是犬岡走、芝山優生、手白球彥。
隨後把她交到兩位教練旁邊就去訓練了。
貓又主教練貓著腰,眼睛也眯著,很親切的模樣,光明正大地打量著新經理,問道:「貓田,以前了解過排球嗎?」
這便是打招呼了,貓田優裡面對著主教練,一一回答了對方的問題。
另一位稍年輕的教練直井學對她的對答如流好奇,問出了擔任學生會會長的過往。
「喔——學生會長。」貓又教練的眯眯眼睜開,他也曾經歷過學生時代,驚訝地問,「高中不加入學生會嗎?」
「嗯,不打算加入了。」貓田優裡岔開話題,「偶爾也想培養一點小小的興趣愛好,所以就來做排球部的經理了。」
直井教練頷首,問:「為什麼是排球呢?」
他的問題令貓田優裡一頓,覺得心裡冒出的理由過於囂張,可她更不願以撒謊相待。
思量過後,她還是說了實話:「因為中學的好朋友在打排球,我想在全國大賽上跟他再見面。」
話落,才發現身後的排球聲停了。
兩位教練也是愣住。
體育館安靜一瞬,貓又主教率先回神,又恢復到平時的模樣看她。
貓田優裡從他的眼底看出了……是認可嗎?
「哈…哈哈哈!啊抱歉抱歉。」
黑尾鐵朗側腰抱著排球,控制不住笑聲,「都聽見了嗎?為了可愛的經理,都給我打起精神訓練,必須要打進全國不可!」
不知是替誰說出口的話,或許是所有人。
也包括教練嗎。
她剛回頭,就被貓又教練逮住。
「優裡中學不是在東京念的嗎?」貓又教練問。
「是的。」貓田優裡點頭,「小學和中學都是在宮城縣。」
貓又教練:「喔~宮城縣!那可是個有趣的地方啊。」
教練直井學被排球全新人灰羽列夫吸引注意力,小跑過去接下重擔訓練新人。
貓又教練又打聽,「好朋友在哪所學校?」
貓田優裡答:「烏野高校。」
貓又教練發出一聲長長的「喔——」
那邊剛開始訓練的孤爪研磨喊著要水,作為經理的貓田優裡跟主教練打了個招呼便去做經理的工作。
場上3vs3 ,接下一記扣球的夜久衛輔起身,捅了捅隊友的腹部,問:「為什麼優裡妹妹管研磨叫'研磨哥哥'啊?」
黑尾鐵朗咧嘴笑:「因為人家真的是研磨的妹妹啊~」
「還有還有,」黑尾鐵朗知道他想問什麼,直擊痛點,伸出食指指著自己的臉,「我也是,叫我'黑尾哥哥'誒~」
「可惡啊!!我也想要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叫我哥哥!」夜久衛輔原地小碎步跳,手下動作不停,「機會球——」
替補二傳的手白球彥托起機會球,喊:「黑尾前輩。」
「還是夜久最喜歡的短發呢。」他高高躍起,扣球!
對面參與攔網的是犬岡走,黑尾鐵朗一眼點出他攔網的錯誤,挑釁道:「攔網手指要繃緊啊犬岡~還有芝山發呆看夜久做什麼呢?球飛了不接?」
「還有研磨,」他挨個訓過來,哪個都不放過,「不要以為隊友菜就可以盡情混在裡面偷懶了,再這樣下去你可是會輸的。」
一句話攻擊三個人,不愧是黑尾。
但貓田優裡發現攻擊效果是成倍的,對面的兩位一年級顯然燃起鬥志,連帶著研磨哥哥都揪著嘴角,看那表情應該是'一定要贏下這局! '
「很有趣吧?」
她驀然回頭,菩薩一般的海信行站在不遠處,跟她說:「黑尾很厲害,不過幾句話就能夠把所有人都連接起來。」
貓田優裡隱隱悟到了東西,但並不能全部理解。
畢竟她才加入排球部,海信行也看得出來,只是笑笑,將水瓶遞出,「能幫我接點水嗎?」
「好,需要毛巾嗎?」貓田優裡還有些生疏,主動問他。
他沉默思考,說:「需要,能幫我擰的不那麼干嗎?」
貓田優裡點頭,「沒問題。」
裝水的大桶又空了,她得搬去飲水處接……
時間就在她跑前跑後中流逝,首次體育系社團的經理工作很累人,更何況是新學校。她得多跑幾次記住裝水的路線,得記住每個人需要的毛巾大致數量,有些人天生汗多、有的喜歡帶點濕氣的毛巾心情會舒適……總之要學的還有很多。
【影山飛雄:原來經理的工作還有這麼多講究,我都沒注意過,以後會注意的。 】
「呵呵……」貓田優裡看著回信輕笑,累得她連笑聲都變詭異了。
影山君照例在給她傳訊,頻率大致是一天一條,有時候兩個人聊上了會有好幾條,打頭的都是對方說的有關排球部的事情。
從分別那天開始,一天都沒落下,每天一條。
她偶爾會在想,影山君是定了一個鬧鐘給她編輯信息嗎?
當然,導致她每天都很期待鬧鐘響起。
「又是男朋友?」
黑尾鐵朗落在後面,小聲調侃。
貓田優裡不厭其煩:「是朋友,暫時。」
黑尾鐵朗:「……?」
是不是比上一次多了個形容詞?
貓田優裡自然記得自己說的話,不想被追問快步跟上前面的人。
「不不不等等啊優裡妹妹,這不對啊!」黑尾鐵朗及時反應過來。
吸引了前面其他人的注意力,灰羽列夫好奇地問:「什麼不對勁?優裡怎麼了?」
「啊……」黑尾鐵朗一噎,手抓著挎在身上的背包肩帶,把控尺度不願透露隱私,上前扯過優裡的背包,她也配合地交出。
他抖了抖手中的屬於貓田優裡的包,說道:「是說包啦~我們部好不容易有個新生經理,怎麼可以讓人家自己背包。」
「對吧,研磨?」黑尾鐵朗還尋求孤爪研磨的幫助。
沉迷游戲世界的某人不像妹妹這麼配合,騰出一只手把自己的包也交到他身上。
見此,夜久衛輔笑得合不攏嘴,一手擦著眼角泛出的淚水,一手卸下他的包也交給可靠的隊長。
黑尾鐵朗:「夜久你小子給我自己拿好!」
灰羽列夫:「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列夫緊跟腳步,憑著身高優勢湊到貓田優裡身邊,說道:「明天優裡的包就交給我了,誰讓我是新王牌呢!」
貓田優裡對上他就只有無奈,絕口答應:「好,明天就交給列夫了。」
犬岡走:「喔喔!那後天就由我來!」
芝山優生:「我……再後天請交給我。」
手白球彥路過全世界:「我pass。」
莫名其妙就被同級生包圍的貓田優裡,忽然又理解了點海信行前輩所說的「黑尾很厲害」。
「好了好了,」很厲害的黑尾拍手,宣布:
「今天是遲來的新部員與新經理歡迎儀式,由最靠譜的自由人——夜久衛輔請大家吃關東煮!」
話音剛落,黑尾鐵朗利落一躲,笑得奸詐,「夜久,沒踹到吧~」
夜久衛輔收腳瞪他,可卻沒拒絕付錢,請在場所有人去便利店各吃了一串關東煮。
山本猛虎獨自落淚,「夜久前輩的關東煮,好感人!」
芝山優生也跟著站在旁邊'落淚',念叨「前輩的關東煮」
貓田優裡被分到的是鱈魚豆腐,拿出手機拍了張手拿關東煮的照片,發給影山飛雄。
「關東煮……」福永招平盯著關東煮,突然扭頭看貓田優裡,「電話!」
孤爪研磨吐槽:「八分,好冷。」
福永招平:「十分制?」
孤爪研磨:「百分制。」
灰羽列夫:「這是在說什麼?」
犬岡走:「給福永前輩的冷笑話打分吧。」
第32章
灰羽列夫,完全的排球新人,新到不知道有什麼位置就叫「我要做王牌!」,新到不知道有什麼規則就要上場3vs3,新到連黑尾鐵朗都拿他沒辦法。
因此, 灰羽列夫被直井教練抓去惡補排球知識,為偌大的體育館提供了慘叫連連的背景音樂。
要不是現在天色還早,大概會有校園怪談傳出。
「他真的沒問題嗎?」貓又教練不禁發問。
貓田優裡遲疑回答:「應該沒問題的。」
她相信自己的眼光。列夫長手長腳,性格也還不錯, 除了不懂排球和難辦一點沒別的不好。
今天是發球訓練,自由人與替補自由人交替接球,夜久衛輔一邊接著一邊還會講一些接球小竅門,傳授給替補的芝山優生,對方學的也認真。
至於發球的這一邊……
加入音駒排球部至今一周,貓田優裡已經熟悉了經理工作,接待過來校打練習賽的外校人員,也隨隊去校外打過練習賽,對每個人的習慣了如指掌。
孤爪研磨一看向場外,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遞出毛巾, 他接過後, 貓田優裡這才驚覺哥哥的運動效率比平時都高。
「喔~研磨。」黑尾鐵朗在網前調侃道, 「你今天的勢頭不錯嘛!」
勢頭不錯的孤爪研磨默不作聲, 動作幅度還是和以往的沒有不同,球路清晰不少,大步一邁上手傳球給右路的山本猛虎。
孤爪研磨:「阿虎。」
山本猛虎早已劃開助跑距離, 鼓足氣起跳——
「咚!」
「啊——好爽!」
得分、落地, 他放肆大喊,追到想偷懶休息的二傳旁邊, 一個勁誇他給出的球超爽快。
貓田優裡適時將水瓶送給黑尾鐵朗,他猛灌一口,「切」了一聲遞還,瞟了眼孤爪研磨後用大拇指反向指他,跟貓田優裡問:「研磨那小子又買新游戲了?」
這麼說起來好像確實……
貓田優裡點頭,周末拜訪孤爪家確實沒見哥哥的人,早上還聽媽媽說他被舅母抓住半夜打游戲狠狠教訓了一頓。
「研磨哥哥被逮住了,」貓田優裡立馬倒戈,給隊長交情報,「半夜一點還在打游戲。」
孤爪研磨咬牙補充:「訓練結束回家一定要把她攻略下來!」
黑尾鐵朗:「喔~galgame?」
孤爪研磨:「嗯!」
研磨哥哥原來也會玩galgame……攻略美少女?她還以為會是冒險之類的。
她並不了解游戲方面的事,孤爪研磨把臉埋進帶點濕氣的毛巾,隨即像是忽然想到什麼,突然犀利的目光鎖定妹妹。
只聽他問:「優裡,你要怎麼樣才會答應交往?」
優裡被問到,哽咽半天,遲疑道:「得看情況?」
另一邊也結束一局,各自批了毛巾捧著水瓶圍了過來嘰嘰喳喳。
談論到游戲的孤爪研磨無比認真,跟前兩天打的練習賽沒得比,皺著眉頭眼睛閃過暗光,緩緩說出他遇到的游戲困難。
被攻略的美少女名叫樹理,是個公主切長發JK。
黑尾鐵朗衝夜久衛輔吹了個口哨,「長發!我贏了。」
短發派夜久衛輔蹲在排球上,朝長發派隊長吐舌頭。
一年級則全都嚴陣以待,難得遇到聰明的前輩也會有疑問,以面對排球的態度面對游戲攻略問題。
孤爪研磨繼續講述:樹理對外形像大和撫子,其實是個自卑敏感的性格。與主控已經進展到臨門一腳的關系,但卻遲遲不願答應交往。
「我能送的禮物都送過了。」孤爪研磨面色陰沉,「生日禮物、開學禮物……每天都要去打工賺錢送禮物,不斷的存檔讀檔,為什麼就是不肯答應!」
犬岡走第一個提問:「表白過了嗎?」
孤爪研磨回答:「說過'我喜歡你'了。」
手白球彥角度清奇,問:「樹理是大小姐嗎?覺得禮物不夠格?」
孤爪研磨反駁:「不,我在打工的地方遇到過她,她比'我'還窮。」
其余一年級也想不通沉默,孤爪研磨寄希望於聰明的妹妹。
「送禮物太頻繁了。」貓田優裡說出她的判斷,「你們還沒有交往就不斷送禮物,對家境不好的人來說是一種負擔。」
思及好友藤岡春緋,她接著說:「……更不用說樹理的自卑敏感。如果換一種性格,應該會努力打工把禮物錢還給你然後疏遠?」
說完,她伸著手臂在胸前交叉,發布免責聲明:「我沒嘗試過,我猜的。」
「原來如此。」孤爪研磨甚至從包裡拿出筆記本記錄她的想法,嘴裡叼著筆蓋,借了小黑的背當桌板。
山本猛虎一臉震驚,他看著就是直來直去的性子,大聲嘀咕:「居然是這樣!!」
結束訓練也圍過來的福永招平意外地點點頭,非常贊同優裡的想法。
一幫人在訓練即將結束的時刻圍到一塊談論游戲,貓又教練坐在板凳上沒阻止,反倒跟直井學相視一笑。
放在角落的手機震動,但離得太遠沒人聽見鈴聲。
貓又教練抬頭望了望外頭的天色,貓著腰起身、貓著腰走出體育館,跟著離開的直井學教練拿了角落的背包,朝他們喊了聲「時間差不多結束了」。
隊長黑尾鐵朗一聲令下宣布解散,輪到一年級負責館內衛生,貓田優裡養成結束便清理水桶、洗淨毛巾的習慣,基本每次都是留到最後跟值日生一起回家。
社員更衣室安置在附近,她整理好物件,那邊一年級生也收拾好了,多提了個背包出來。
「手白君?」貓田優裡伸手想接回她的包,「給我吧。」
手白球彥搖搖頭,還是那副不變的表情,對她說:「今天輪到我。」
「黑尾前輩說經理只有一個人,要愛護經理。」他補充,不容置喙。
好吧。
貓田優裡無奈接受。
她對手白球彥的印像不多,只記得他話不多、安靜、存在感低,卻很靠譜,但如果叫貓田優裡說出他靠譜的點,一時半會還真說不出來。
一種直覺?
她悄悄瞄了走在前面的手白球彥一眼,對方似有所覺回望。
「手白君說得對!」芝山優生說道,「我休息的時候都看到優裡在跑前跑後的,一個人顧我們這麼多人肯定很辛苦。」
灰羽列夫也應和:「……他說得對!」
犬岡走湊到他旁邊拆台:「列夫是不是忘了芝山叫什麼?」
瞬間,列夫就收獲了芝山的淚眼婆娑,手臂揮舞著不知所措承認確實忘了,兩個人才頗為正式地向彼此做自我介紹。
「噗……」
手白球彥在前面安靜走著,中間是自我介紹完開始互報喜好的兩個人,落在最後的貓田優裡和犬岡走難掩笑意。
貓田優裡終究還是不好意思總讓人提包,半強制地提出請他們吃關東煮作為謝禮。
「我!我想吃冰棍!」灰羽列夫舉手。
接著是同流合污的犬岡走,「贊成。」
一年級中突兀靠譜的手白球彥說:「天氣還沒有暖起來。」
同樣傾向於吃熱乎東西的貓田優裡將目光投給芝山優生。
「那,冰棍?」他撓撓臉頰,對做決定的人是他有些羞澀,「之前夜久前輩請過關東煮了……」
最終決定——
「這是什麼?咖喱味冰棍?」
灰羽列夫伸出兩根手指夾出一袋口味聽起來很古怪的冰棍。
貓田優裡:!
在關東煮機前徘徊的腳步眨眼間竄到冰櫃,目光如炬。
咖喱,味的冰棍!好想嘗嘗看……
其余四人敬謝不敏,各自挑了喜歡的冰棍,結賬。
「咖喱味的!」貓田優裡拆開包裝,捏著木棍向他們全方位展示。
灰羽列夫:「很詭異。」
犬岡走:「不想嘗試。」
手白球彥:「善待自己。」
貓田優裡撇嘴,不管他們,干脆咬下一口丟到口腔中翻滾。
好冰!她張開嘴仰頭哈出白氣,待嘴裡的溫度適應後細細品嘗。
「……」
勇於嘗試的人遲遲不說話,芝山優生好奇問:「味道怎麼樣?」
貓田優裡:「……」
另外兩人聚到手白球彥的左右兩邊,大聲說著悄悄話。
「看表情就知道了。」
「可憐的優裡。」
「要喝水嗎?」
貓田優裡拒絕了手白球彥的好意,含淚啃完一整根咖喱味冰棍,摸出錢包又買了根常規的、牛奶味的冰棍。
在老板「嘿嘿」的笑聲中,為咖喱木棍拍下一張棍生照片。
下次還是不要勇於嘗新……
手指在手機按鍵上編輯圖片和文字信息,發送成功,這才拆開包裝。
她這是要用第二根冰棍來'漱口'。手白球彥松開含在嘴裡的冰棍,哈出白氣提醒她:「這個天氣要小心生病。」
「不是說只有笨蛋才會感冒嗎?」灰羽列夫問犬岡走。
犬岡走搖搖頭,含著冰棍聲音模糊,「我不會感冒。」
貓田優裡猶豫,她並不想生病。
——也不一定。
她舉著木棍偷瞄。
手白球彥周身浸著沉穩和若有似無的威嚴,自知勸不動她,便也由著她去,生一次病才知道教訓。
他只說:「生病漏下的功課,我的筆記可以借你。」
芝山優生:「手白君QAQ」
犬岡走:「手白QUQ」
灰羽列夫:「我也要筆記!」
手白球彥用眼神掃射,無情地說道:「這是經理特權。」
「經理很辛苦。」他說。
黑尾隊長的教育扎根於心。
這下貓田優裡能說出她認為手白球彥靠譜的原因:靠譜,以及最好聽他的。
是的,吃下兩根冰棍的第二天早晨,貓田優裡眼睛一睜開就是喉嚨痛。
【貓田優裡:真誠地建議影山君不要在這種變幻莫測的天氣裡連吃兩根冰棍,是真的真的真的會生病】
【影山飛雄:那是笨蛋才會做的事情吧? 】
貓田優裡決定一整天都不要回影山飛雄的信息了。
第一個發現貓田優裡在咳嗽的是灰羽列夫,兩個人同班,他聽見了隱隱透著生氣的咳嗽聲。
「優裡?你……」灰羽列夫問。
下一秒就被她打斷:「不是感冒,不是笨蛋。」
她的聲音都有了些微妙變化,警告躍躍欲試的列夫。
「只是咳嗽,咳咳。過幾天就會好的,不許打小報告!」
原來如此。灰羽列夫點頭,拎起她的包就要去體育館訓練。
「等等,列夫。」貓田優裡叫住他,囑托道,「你先去體育館,我還有別的工作。」
「我知道了!」
他溜得飛快,優裡本想跟他說「不要偷懶學習排球知識」,難道是被他料到才逃跑的?
她望著列夫離開的方向狐疑,改道前往職員辦公室,將這件事暫時放到一邊。
貓又教練早些時候交代她去領一年級的隊服,都是剛從制衣廠出來的新品,不重所以她一個人也能搬運。
貓田優裡心裡記掛著不聽話的列夫,抱著一箱新隊服,換鞋進了體育館,跟貓又教練點頭示意。
貓又育史和直井學兩位教練同時擔任校內教師,下午要參加教職會議,在經理將隊服送到後便離開了。
離開前,貓又教練把他的手機交給貓田優裡。
貓又教練說:「最近有個煩人的小子一直打電話過來,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要是還來,就拜托優裡幫忙接一下了。」
「啊好的。」
貓田優裡伸出雙手,不明白為什麼要把電話交代給她,難道是教練受不了「煩人的小子」的騷擾了?
手機被收進優裡的運動服外套口袋裡,接下來該發隊服——
隊長黑尾鐵朗指揮大家集合,二年級與三年級也同樣,由經理將屬於各自的隊服分別分發下去。
「給,芝山君。」她拿出特立獨行的那一套隊服,交給隊裡的替補自由人,「自由人的配色很好看哦。」
芝山優生立馬將校服抱在懷裡,泛出蛋花眼,帶著哭腔說:「我的……音駒隊服!是12號啊……」
優裡翻了下這一批隊服,對他說:「12號是末置位咯,貓又教練大概是希望芝山君能夠成為大家的'靠山',對你寄予了厚望。」
情緒難以控制,芝山優生猛地將臉扎進衣服。
一旁的黑尾鐵朗提醒:「喂~別忘了謝謝經理。」
他抬起頭,眼睛泛紅似乎真的哭了,氣息不穩還打著淚嗝,向貓田優裡鄭重道謝,貓田優裡則是順手給他遞了條毛巾,芝山優生抱著隊服不肯撒手,還是前輩夜久衛輔幫他,從擦汗變成擦眼淚。
來到音駒的貓田優裡無奈次數逐漸增多,轉而拿起下一件喊:「下一個,犬岡君。」
「是——」犬岡走上前一步,咧著大大的笑容攤開手掌。
「我看看……犬岡君的是7號,給。」她用食指戳下巴,回憶了一下二、三年級的背號,對他說,「一年級的背號是從犬岡君開始數的呢,看來是領頭人物。」
輕輕的咳嗽聲自鼻腔傳出,貓田優裡遮掩般借此說道:「列夫就拜托犬岡君多照顧了,我看平時他有不懂的都習慣問你,犬岡君被依賴了。」
聞言,灰羽列夫問他:「原來是這樣嗎?」
問完自己也反應過來,連連點頭。
犬岡走很適應這樣的身份,撐開隊服比劃在身前,轉著圈向大家展示。
對此很捧場的山本猛虎猛拍他的後背,爽朗的笑道:「被賦予重望了啊,領頭人物!」
「好——下一個,9號手白球彥、咳……君。」
貓田優裡沒忍住輕咳,這點微不可查的停頓被手白球彥注意到。
「謝謝。」他表情平淡地從她手中接過隊服,隨即目光犀利,問,「果然生病了吧。」
「嗯……」貓田優裡自知吃癟,鼓氣噘嘴,維持不過幾秒的倔強立刻被咳嗽打破,音量極小地吐槽,「手白君是'媽媽'角色。」
手白球彥接受度良好,點頭自如,不忘提醒「記得吃藥」。
「生病的話……」福永招平屈指抵下巴,眼睛裡閃著精明的光,「就要穿病衣!」
孤爪研磨:「5分。」
海信行:「我倒是覺得能有10分吧。」
黑尾鐵朗:「0分——」
隊服分發進行到尾聲,黑尾鐵朗上前打算解散繼續練習,卻見經理又拿出一件印有'11號'的同款,顯然是最後一件。
只可能是屬於排球新人灰羽列夫,連排球規則都沒有記清楚的他。
忽然所有人都看向灰羽列夫。
灰羽列夫則是用手指指著自己,疑惑「我也有?」
看來他對自己'排球新人'的身份很有自知之明。
貓田優裡抖了抖11號隊服,對他說:「這是列夫的號碼。」
「是我向教練申請的,但暫時不能給你。」
她躲過灰羽列夫接衣服的動作,說道。
同為新加入音駒排球部的一年級生,其余三人一來就能作為替補上場,是因為每個人都有相當的排球基礎,也是他們熱愛排球、堅持訓練的證明。
「所以列夫,就算教練同意隊服申請,隊服也確實到了我的手上,」她看著灰羽列夫,說道,「但我不會給你,除非你能通過我的考試。 」
氣氛安靜。
夜久衛輔湊到隊長黑尾鐵朗,護著嘴巴輕聲問:「那個,沒問題嗎?」
黑尾鐵朗當然知道他在問什麼,他不置可否,說:「以後三年級、二年級陸續畢業,總要有個人能夠治得住列夫。」
「況且,你看列夫並沒有不願意。」
對此,夜久衛輔評價:「你看起來很奸詐啊,反派?」
黑尾鐵朗:「我這是普照大地,跟海學的。」
偷偷貓在他身後放空的孤爪研磨評價:「小黑,笨蛋。」
黑尾鐵朗:「喂研磨!再扯我的衣服就要壞了。」
不管前輩們的討論,那邊灰羽列夫的確沒有露出不樂意的情緒,反而有些好奇。
他在跟貓田優裡詢問考試的內容。
貓田優裡從身上的背包中拿出一張自制的手寫試卷。
「這是我出的試卷,上面的題目包括了選擇題、填空題和簡答題,都是一些排球的基礎知識,只要認真就能通過,只要通過,就能拿到屬於列夫的隊服。 」
「穿上漂亮隊服的列夫……」貓田優裡故意停頓,靠近他,兩手捏在試卷上面,使出殺手锏,「愛麗莎姐姐一定會以列夫為傲的。」
貓田優裡:「還會跟別人炫耀說'這是我的弟弟'之類的哦~」
灰羽列夫:!
這可是把列夫的熱情翻了出來。她鄭重的用兩只手托著試卷,說道:「試卷僅此一份,列夫,現在我把它交給你。」
話裡還帶上一絲神聖的意味,灰羽列夫大張著嘴,學她的鄭重,打開雙手、鞠躬,仿佛某種神秘的交接儀式,大喊:
「我知道了,優裡大人!」
圍觀的其他人都被他們逗樂。
事情發展到這也差不多,黑尾鐵朗組織新一輪隊內練習,偏偏把他自己摘了出去。
他湊到灰羽列夫的身旁,攛掇他把試卷借他看看。
正如他們的經理所說,試卷囊括了幾乎是所有他能夠想到的排球知識,幾題之間還夾著一道腦筋急轉彎,以免答題者感到無趣。
這試卷或許能用於小孩子們……?
黑尾鐵朗起了興趣,爭得優裡經理同意後,在灰羽列夫的「那是我的試卷」聲中甩甩手。
有預感似的,貓又教練留下的手機非常及時的、在解散的時刻、貓田優裡空閑下來的下一秒就響起來電鈴聲。
——是教練說的「煩人的小子」。
聽貓又教練話裡的意思,並不是不准許她接起這通電話?
貓田優裡摸不准如貓般狡猾的教練的心思,決定接聽。
接聽鍵被按下,她才把聽筒挨到耳朵邊,就聽見來電的人迫不及待的聲音:
【「喂?啊!貓又教練,您終於接電話了!我是昨天、前天都來過電話的武田,很抱歉又來打擾您了……」】
「不好意思。」貓田優裡趁他說話停頓間出聲打斷,「貓又教練在開教職會議,他把手機交給我了。」
聽音色倒不像纏人的壞不良形像。
她說:「我是排球部的經理貓田,請問您那邊是?」
【「原來如此,貓田同學。」】
【「我是烏野排球部的顧問,武田一鐵。」】
貓田優裡一愣。
「烏……野?」
【「是的,這次打電話來是想跟音駒的排球部約一場練習賽。」】
那邊的武田一鐵隱約嘆了口氣,打起精神往下說。
【「我們烏野近幾年雖然沒有打出很好的成績……但請相信我,今年有不得了的新生入部,一定——絕對讓音駒的大家不虛此行!」】
雖然不確定是否有兩個烏野,但武田顧問口中的「不得了的新生」肯定有影山君的一份。
思及影山飛雄,貓田優裡控制不住臉上的笑容,再次出言確認:
「是宮城縣的烏野高校嗎?」
【「是的,宮城縣立烏野高等學校。」】
「我明白了。」
「我會轉達貓又教練的。」
或許這就是貓又教練將手機留下的原因?
分明是已經決定了要去宮城縣,卻要她來接下這個好消息。
她笑道:「非常期待與烏野高校的練習賽。」
【「貓田同學,非常感謝!」】
第33章
高中新學期開學至今一個月, 灰羽列夫惡補知識中。
隔一天就會喊「我學會了!」然後參加考試,次次在及格與不及格的邊緣徘徊,更別說貓田優裡的規定是滿分, 迫使她出了數份試卷備用。
「拜托!」灰羽列夫舉著用紅筆寫了' 41分'的試卷,眼巴巴求情,「已經及格了,我也想參加遠征。」
「不——行。」貓田優裡鐵面無私,兩手叉腰絕不讓步, 重重咳嗽一聲以擴大威嚴,深吸一口氣說, 「貓又教練已經全權交給我了。考試不滿分,連隊服都拿不到。遠征、練習賽、正式比賽,到時候列夫只能在學校用電視機看我們去參加全國大賽!」
灰羽列夫目移,然而這一個月的相處導致只要他一個眼神,貓田優裡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試圖看向一年級領頭人物——
「呼~呼~呼~」犬岡走吹這口哨不與他對視。
他再次把求助的目光拋給一年級的'媽媽'。
「加油。」手白球彥為他打氣。
他又用眼神射向比較好說話的未來靠山。
芝山優生正直地緊閉眼睛, 說:「經理說得對!」
犬岡走、芝山優生:「我們是站在經理這一邊的!」
手白球彥提早好幾天與他告別:「再見,列夫。」
跟貓田優裡那天猜的一樣,貓又教練根本就是已經同意與烏野的練習賽, 沒隔幾天就跟排球部的大家宣布了IH預選賽前的黃金周遠征計劃, 還單獨把烏野拎出來, 講述了「垃圾回收場決戰」的往事。
距今時隔已久,就連身為隊長的黑尾鐵朗也只是隱約聽說過此事,了解並不深,乖巧圍著坐下聽故事。
主教練難得講故事, 每一個人都聽的認真, 並且深刻記住了。
故事講完的最後,貓又教練什麼都沒說,留大家在體育館訓練,他跟直井教練在板凳上商討遠征宮城的練習賽目標高校,得提前與對方教練聯系好。
「垃圾場的決戰啊——」犬岡走抱著球嘀咕,「好期待,好想現在就跟烏野打一場!」
又一次沒能滿分通過考試的列夫舉手,被手白球彥按下。
芝山優生:「遠征!這是我第一次參加遠征!」
夜久衛輔:「是要過夜的,記得准備好用品。」
「過幾天就要出發了哦、咳咳咳……」
貓田優裡不過今天多說了點話,,現在一說話喉嚨就癢得不行,站在原地咳個不停,都幻覺出從喉嚨中咳出血的場景。
太糟糕,跟她預料的不同,咳嗽一點都不見好,反而越來越嚴重,喉嚨痛到吞咽一次口水就會痛一下的程度。
她努力忍著不去主動吞咽,沒必要的話也減少。
手白球彥瞟了她一眼,問道:「吃藥了嗎?」
「沒有。」貓田優裡老實回答,「過幾天就會好的!」
孤爪研磨想起什麼,說著「等等」,小跑到更衣室拿了個包裹回來。
「媽媽說這個藥對咳嗽很管用。」他解開包裹,露出裡面的特效藥。
連同水也拿了過來,交代:「姑姑說過'優裡不愛吃藥很頭疼'的話,現在就吃,我看著你吃下去。」
黑尾鐵朗探頭,「喔∼研磨居然拿出哥哥的姿態了,可喜可賀。」
海信行也贊同,「吃藥吧,要是更嚴重的話,說不定宮城遠征就不能隨隊了,到時候會遺憾的。」
海前輩的話直擊痛點,跟無法參加宮城遠征比起來,還是吃藥比較令人能接受一點。
貓田優裡聽話地吃了藥,收獲一個研磨哥哥的摸頭,補充好每個人的水瓶就蹲到角落拿著筆記本暗自觀察。
時而記錄,時而摸出手機敲擊按鍵,發送信息。
【貓田優裡:QAQ被迫吃藥了! 】
【藤岡春緋:生病就得吃藥。怎麼了? 】
貓田優裡又洋洋灑灑把這些天的事情編輯成信息發給摯友——春緋的學業忙碌,還加入了男公關部,課余時間幾乎被占滿。
雖然她不懂為什麼春緋這麼個女孩子要加入男公關部,但從上周末見面的情況聽來,春緋本人並不是不願意,甚至有點樂在其中?
她不懂,不過春緋開心就好。
【藤岡春緋:前輩們說得對,要是病好不了就不能去宮城縣跟影山同學見面了,優裡很期待的吧?有跟影山說過了嗎? 】
不愧是她的摯友!
貓田優裡這才想起來她都沒跟影山君通過氣,結束與春緋的聊天後換一個人繼續敲字。
【貓田優裡:哼哼哼~】
【影山飛雄:咳嗽停了嗎?吃藥了嗎? 】
這個點應該在訓練的影山飛雄竟然秒回了!
咳嗽完全沒停的貓田優裡撇嘴,蹲久了的腿快要麻痹,她站起來走到兩位教練的板凳後面,坐下回復。
昨天一整天都賭氣沒有回復信息,饒是影山飛雄也是會回過頭思考原因,這才發現做出'在這樣的天氣連吃兩根冰棍'笨蛋行為的是她。
對此,影山飛雄並沒有撤回「笨蛋」前言,收集了不少有關治療咳嗽的藥品信息,都被貓田優裡以「吃了沒有用」打回去。
【貓田優裡:吃了特效藥,我想明天就會好了,不會耽誤遠征。 】
【影山飛雄:要去哪裡遠征? 】
咦?烏野高校的武田一鐵顧問還沒跟他們說嗎?
貓田優裡不清楚對方的安排意圖,想了想還是沒有告訴他。
「優裡!」黑尾鐵朗喊她,「列夫不聽話,快來——」
「馬上就來。」她應聲,發出最後一條信息就放下手機。
【貓田優裡:保密。有工作上門了,我先去忙啦。 】
另一邊,結束接球訓練、集體中途休息的影山飛雄對「遠征」感到疑惑,但優裡既然說了「保密」,他也不追問。
「大家,有超——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擔任顧問的武田一鐵推開大門,腋下夾著文件夾,差一點就要隨著開門的動作掉落。
本就在休息的烏野眾人紛紛起身聚集到門口,眼見他手忙腳亂的,把文件交給烏養系心教練查看。
烏養系心一目十行,隨即誇張大喊:「真的被你搞定了?真的假的?!」
武田一鐵一臉的激動,音量都比往常大,「是啊,多虧了他們的貓田經理!」
——貓田經理。
影山飛雄眉心一跳,主動開口詢問:
「武田老師,烏養教練,怎麼了嗎?」
他這一主動也牽動其他人的好奇心,七嘴八舌地左右詢問。吵鬧得武田一鐵插不進去,澤村大地大喊著控制場面。
還是教練烏養系心接過話頭,「所有人,武田老師幫大家聯系了練習賽的對手,實力很不錯哦。」
烏野一眾瞬間領悟,齊聲感謝。
「喔!!」日向翔陽原地蹦跶,神色興奮,「實力很不錯!是誰是誰是誰?」
成功調動了大家的熱情,武田一鐵上前一步。
「是來自東京的音駒高校,我們烏野的'垃圾場決戰'的另一邊,可以說是宿敵也不為過!」他表現得似乎比他們這些真正要上場的球員要更加興奮。
武田一鐵說:「音駒的貓又教練可是帶領他們一次又一次打進全國大賽,這次好不容易與對方聯系上,約好黃金周合宿最後一天的練習賽。」
「他們大老遠從東京趕過來,一定要讓他們看看我們現在的實力!往後的練習賽就不難開展、練習賽的對手會越來越多!」
隊裡熱血的那幾個已經在「喔!」「喔!!」的亂叫,由日向翔陽領頭,上躥下跳地蹦個不停。
影山飛雄不參與,反常的在一旁多嘴。
「武田老師,」他問,「剛才說的'貓田經理'是?」
「啊,那個啊。」性格很好的武田一鐵推了推眼鏡,耐心跟他解釋,「是音駒的一年級經理哦,多虧了她幫我跟貓又教練轉達,才順利約上了練習賽。」
「原來如此。」
了解到想知道的事情,影山飛雄去抓緊訓練。
武田一鐵的興奮勁還沒過去,跟烏養系心念叨:「真好啊!貓又教練還特地跟我說了,要不是他們的貓田經理幫我說了不少好話,他可不會這麼容易就答應的。」
烏養系心思考片刻,笑罵:「……真是老妖怪。」
武田一鐵不解,「烏養君?你在說什麼?」
「貓又教練絕對是從一開始就想答應的,」烏養系心用手掌搓了搓額頭,猜測道:「賣你一個人情也就罷了,還非要說'經理說了很多好話' ,這是要賣第二個人情啊。」
「他這叫、年輕人間很流行的那個詞是什麼來著?……啊想不起來!總之是形容貓又教練這種行為的。」
武田一鐵也跟著思考,好半天才猶豫地給出一個詞。
「嗯……傲嬌?像貓一樣啊。」
「對對,就是這個!」烏養系心指,搖搖頭,「不過再怎麼說音駒都很強大啊,我們這邊……」
他看向訓練中的部員們。
「碰!——啪。」
日向翔陽發球掛網。
影山飛雄吼道:「日向!你這發的是什麼球!」
「下一球一定!」日向翔陽無懈可擊。
月島螢捂嘴學他:「噗噗,'下一球一定'~」
看的人心累,教練烏養系心嘆氣,「我們這邊的笨蛋們還有得練。」
武田一鐵不這麼認為,直指帶有詭異笑容莫名興奮的影山飛雄說:「烏養君!他們看起來很有鬥志,尤其是影山君。不要嘆氣啊!」
很有鬥志的影山飛雄罵道:「日向!呆瓜!!」
「影山你為什麼要邊笑邊罵人!真的很恐怖!腦袋壞掉了嗎!」日向翔陽怪叫。
***
「優裡,行李收拾好了嗎?」
遠征出發前一個小時,媽媽提醒優裡。
貓田優裡沉沉「嗯」一聲便算回應。她還在咳嗽,每咳一下就痛一下,特效藥根本沒有起到什麼作用,喉嚨痛得她一句話都不想說。
爸爸聽出不對,皺著眉頭從工作中掙出,關心道:「特效藥也沒用嗎?」
他們家的女兒出廠設置有點問題,小病——感冒、咳嗽一類的病,吃藥基本不會起作用,只能靠自己熬。
她又「嗯」,神色懨懨。
「這樣還要去遠征?」媽媽透露出一絲不贊同。
貓田優裡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擁有一塊白板,上面寫著【嗯】。
但她沒有,所以她只好第三次「嗯」。
貓田爸爸倒是想到了什麼,問她:「我記得你上次說過的,遠征目的地是宮城?」
「是就點頭。」
貓田優裡點頭。
「哼——」媽媽發出意味不明的哼氣聲,揪著眼角問她,「影山家的弟弟也還在宮城上學吧,有跟他們學校打練習賽?」
貓田優裡坦然點頭。
爸爸那邊本來還想借題發揮,但女兒的態度過於坦然,沒有他發揮的空間,只好揉了揉她的腦袋,憤憤交代:「如果演變成發燒,要記得喊研磨和黑尾多照顧你。 」
「不,」他話鋒一轉,放下手稿,「我現在就去跟他們說。」
「嗯——!!」輪到貓田優裡搖頭了,攔著他不讓去。
病會變好的,她不想因為沒發生的事情就麻煩別人。
——哪裡能想到,爸爸簡直就是烏鴉嘴。
爸爸才該去上烏野高校!
後腦勺愈發昏沉的貓田優裡在心底碎碎念,她剛坐上新干線不久,耳邊嘰嘰喳喳的全是他們的吵鬧聲。
只有一點不舒服……
她進行自我安慰,闔上眼睛努力想要清退腦袋中的不舒服感。
出發的時間是黃昏,此時天色稍暗,二、三年級習慣了出征,都在座位上要麼閉目,要麼打游戲;年輕的一年級反而興奮起來,仗著整節車廂只有他們,一會圍著窗外的風景猜測著當下位置,一會繞著中心柱轉圈圈,嘎嘎叫像是第一次下鄉的城裡人。
也沒說錯。貓田優裡意識飄忽胡亂地想,芝山君都難得情緒高漲。
「你們……」手白球彥沉聲,「可以稍微安靜一點嗎?」
趁著環境終於安靜的那點空檔,他轉頭問:「還好嗎?」
他身邊坐著的貓田優裡:「……嗯?」
她感覺眼球都有點熱。
黑尾鐵朗的瞌睡氣泡被戳破,隔著過道詢問:「怎麼了?」
「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低著頭了。」手白球彥向隊長報告。
總算安靜下來的犬岡走和芝山優生兩人如鵪鶉,小心翼翼挪到她的旁邊座位。
犬岡走的刺蝟頭都肉眼可見的短了不少,問她:「對不起優裡,吵到你睡覺了嗎?」
芝山優生站在一旁道歉:「對不起,我太興奮了。」
她看起來的確很困的樣子,笑道:「沒事,謝謝。」
……在謝什麼?
專注於游戲的孤爪研磨正在經歷艱難的BOSS戰,抽空用手肘捅了捅身邊的黑尾鐵朗。
察覺不對的黑尾鐵朗早已起身,大步越過過道,在她面前蹲下,探著頭瞧她的臉色。
「優裡?」
「黑尾……哥哥?」
貓田優裡不明白眼前怎麼突然出現了人。
沒等她用昏沉的大腦深入思考,眼前的人已然伸出手拂開劉海,手背貼在她的額頭上。
涼涼的。
與黑尾哥哥的手背比起來,貓田優裡覺得她的眼球有點燙。
她閉上眼睛,試圖平衡眼球與皮膚的溫度,恍惚發現似乎皮膚也是一樣的熱。
「發燒了。」貓田優裡小聲念著。
同時黑尾也說:「優裡發燒了。」
車廂忽然混亂起來。
芝山優生:「發燒了?!怎麼辦?」
山本猛虎:「吃藥啊!小茜發燒都是吃藥的。」
夜久衛輔:「笨蛋!誰會帶退燒藥遠征啊。」
「我帶了的說。」福永招平從背包中摸出退燒藥。
犬岡走:「水!水!」
海信行:「給。」
退燒藥和水都交到了黑尾鐵朗的手上,他記得優裡不愛吃藥,輕聲哄著。
「優裡,你發燒了,得吃藥才會好。」
一粒藥片被摳出,落在貓田優裡展開的手掌上。
她意識清晰了不少,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乖乖地將藥片吃下。
「好,喝水。」
貓田優裡照做。
黑尾鐵朗蹲在她前面,看她吃了藥喝了水才站起來。
前兩天吃的咳嗽特效藥不管用,他擔心退燒藥也不管用,要是硬撐著到了宮城縣不見好該怎麼辦。
「我送她回去。」
手白球彥說。
這趟遠征歷時兩天兩晚,他們晚上出發入住旅店,第二天是與槻木澤、白戶的練習賽,第三天才是烏野。手白球彥如果現在不跟上大部隊,再趕也得明天的兩場練習賽結束才有人接他。
可他還是主動接下重任。
黑尾鐵朗看著他,他也毫不退讓。
手白球彥冷靜陳述到:「經理現在的情況不可能單獨乘坐返程的新干線,必須得有人陪同。」
「我是第一個發現她不對勁的,理應由我負責。」
「……」
黑尾鐵朗確實收到了他的決心。
「下一站還有三分鐘。」
「研磨!」他利落轉身喊孤爪研磨,「聯系優裡的父母在車站接應。」
孤爪研磨不知何時收了游戲機,單手握著手機在通訊錄中尋找,回道:「已經在這麼做了。」
「手白。」
「在。」
「送我們經理回家的任務就交給你了。」眼下這種情況,黑尾鐵朗還有心笑著調侃,「……一年級的'媽媽'。」
山本猛虎:「喲,靠譜的手白!」
夜久衛輔:「喲,靠譜的手白!」
手白球彥卻在黑尾鐵朗的注視下微微愣住。
良久才回神,回應隊長:「好,交給我吧。」
三分鐘轉瞬即逝,吃下退燒藥的貓田優裡燒得有些迷糊,又有些困倦,勉強打起精神能靠自己的力氣支撐著,手白球彥出了一只手臂供她時不時抓一下。
他扶著優裡在站台的座位坐下,下一趟返程的車還要等待,等待的時間甚至能去吃一碗拉面。
手白球彥:「要吃拉面嗎?」
貓田優裡:「……不,謝謝。」
手白球彥不說話了,安靜地坐在她身邊等車。
「……」
「我。」
她念叨。
生病的貓田優裡話變多了,沒人搭理也能一直碎碎念個不停。
她說:「抱歉,手白君,連累你了。」
她說:「我有個想見的人,在宮城。」
她說:「……我很想去,抱歉。」
「嗯。」手白球彥說,「我也很想去。」
只說了一句他就閉嘴了,打開水瓶給她潤潤嗓子,等她繼續念。
貓田優裡喝了水,腦袋裡的沉重減緩了一點,感嘆道:「手白君真是個好人。」
手白球彥說:「進了排球部才有人這麼說。」
「真的?」貓田優裡重復,「手白君是個好人。」
「真的。」他點頭,接過水瓶裝好收進她的包,將手放回膝前。
接著目視前方,突然說:「升學到音駒,進了排球部,認識了大家,才有人說我'是個好人'。」
「我想,多虧了大家,我才成了好人。」
之後,他沒再多說。
「……」
「想喝水。」
貓田優裡伸出手捂在脖頸感受體溫。
時刻注意著病號的手白球彥又拿出水,擰開蓋子遞給她。
她一邊喝,一邊咕嚕咕嚕說著「手白君真是個好人」,聽不清楚,但手白球彥知道她在說什麼。
***
貓田優裡到家時發起了高燒,睡了一晚,第二天起床精神好不少。
排球部的大家這會應該已經到宮城縣了?
她猜測,摸出手機編輯信息。
【貓田優裡:研磨哥哥早上好,在打練習賽了嗎? 】
那邊的孤爪研磨回得很快,看樣子是還沒開始。
【孤爪研磨:沒,迷路了,在等小黑找路。 】
所以應該是研磨哥哥迷路了,在等著被找到?貓田優裡敲字。
【貓田優裡: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想拜托研磨哥哥——!是我一生的請求,拜托了! 】
【孤爪研磨:……你說。 】
【貓田優裡:拜托研磨哥哥幫我看一下烏野的二傳和其他人,我也想遠程參與QAQ】
她說的隱晦,但聰明的哥哥一定能看懂。
【孤爪研磨:照片?不要,會被對方扭送到派出所的。 】
【貓田優裡:影山君不會的。 】
【孤爪研磨:有人來了,再說吧。 】
貓田優裡還想說點什麼,被迫結束了請求,窩在被子裡悄悄嘆氣。
她已經有一個月沒有見到影山君了。影山君跟春緋的溝通形式不一樣:春緋偶爾會拍一些學校裡的事物跟她分享,影山君就只有文字,還都是比賽跟排球,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好擔心影山君跟隊友相處得好不好——! !
貓田優裡握拳,反身捶了捶枕頭。
或許是指使他人做壞事的現世報,被藥物壓下去的發熱很快便再度襲來。她急忙吃下爸爸准備的另一種藥,撐著精神聯系了手白球彥,得知他並沒有趕去遠征,而是留在東京,指導家很近的灰羽列夫。
灰羽列夫語:感覺馬上就能滿分了!
她笑笑回了個「期待好消息」,隨後抵擋不住吃藥後的困意,一覺睡到被孤爪研磨發來的信息震醒。
【孤爪研磨:[圖片]】
【孤爪研磨:[圖片][圖片][圖片]】
【孤爪研磨:優裡妹妹喜歡的人原來是個笨蛋啊~】
【孤爪研磨:是小黑發的。 】
***
優裡……好煩。
孤爪研磨滿臉的不情願,但她都說了是「一生的請求」了。
——他是個好哥哥,對妹妹好會得到好姑姑的獎勵。
「喂喂,研磨,你不會是忘了怎麼走路了吧?」黑尾鐵朗帶著一幫人站在不遠處喊他。
「沒忘。」他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切」了一聲,收起表情小跑跟上大部隊。
約定的練習賽在烏野綜合運動公園屋內球技場進行。
孤爪研磨:「還要走多遠?」
夜久衛輔:「大概兩分鐘吧,馬上就到了。」
黑尾鐵朗:「喔~研磨今天干勁十足?」
「一般。」孤爪研磨拿出手機,「優裡拜托了事情。」
沒有詳細解釋事情內容,黑尾鐵朗並不細問,只問起他們經理的身體狀況。
孤爪研磨翻出姑姑發來的信息,念道:「反復發燒,吃了第二次藥,現在還在睡覺。」
「真是沒想到啊。」海信行感嘆,「希望下次東京大合宿的時候不要生病了,難得一次遠征。」
遠處的建築逐漸顯露,看得清晰,站在門口的有數個黑色小人。
「喔——看到了看到了,是場館。」
犬岡走將手放在眼睛上方,眯著眼睛試圖看清練習賽的對手,「嗯,根本看不清楚烏野有沒有美女經理。」
同樣參與賭注的芝山優生擺出望遠鏡的姿勢,遠望人群,「報告,我這邊也看不見!」
「可惡啊,我一定要贏!」山本猛虎燃起鬥志,攥緊挎包背帶,說著就要改走為跑。
夜久衛輔評價:「三個笨蛋。」
音駒排球部的腳步被迫加快,孤爪研磨為了悄咪咪拍到照片,藏在最高的隊長身後,只鑽出個腦袋和手機,隨時准備捕捉偷拍。
烏野排球部的人……
看見了!
衝在前頭的笨蛋三人組已經吸引了烏鴉們的注意。
孤爪研磨眯起眼睛,一個一個觀察,同時扯著小黑的衣角不許他走太快,小聲指揮打好掩護。
根本就沒有跟他串通的黑尾鐵朗不懂他的行為,但乖乖放慢腳步落在隊伍的最後。
優裡說的烏野二傳,會是哪一個?
已知是一年級,排除看起來很穩重的烏野隊長,他已經在跟小黑打招呼了。
說是黑頭發……排除翔陽、戴眼鏡的和銀發,深綠算黑色嗎?
孤爪研磨連眼皮都在用力辨認。
「那個……」烏野的隊長澤村大地終於忍不住問,「你身後這位是?」
「啊~你說這個?」黑尾鐵朗抬起研磨探頭的那一邊手臂。
「是我們家二傳啦,」他笑得帶有深意,「接受了我們家經理的重要任務。」
澤村大地聽不懂,這就是城裡人的語言嗎。
他客套地跟黑尾鐵朗握手,親切地交換了姓名。
私底下只有彼此知道,手上用了多大的勁。
「不!!!!」
另一邊,笨蛋三人組的山本猛虎瞳孔地震,慘叫連連,不出意料是輸了賭注。
現場因他的驚叫熱鬧起來,兩隊的'媽媽'角色相互訴說心得,海信行跟凶神惡煞的人說上話了。
山本猛虎對面的光頭和自由人?應該是自由人,兩個人在得意自家有美女經理,笨蛋三人組的其余兩人也不服輸,站在山本猛虎身後撐腰。
而孤爪研磨還在觀察——
孤爪研磨忽然鎖定了目標。
手機的相機功能隨時待命。
絕對是那個人……
那個在聽見犬岡說「我們也有很可愛的經理!」的瞬間回頭的人,他就是優裡說的黑頭發,絕對是他!
「找到你了……」孤爪研磨喃喃。
黑尾鐵朗居然從他的神情中看見了拿到新游戲的欣喜。
孤爪研磨扯了扯小黑的衣角,推著他往烏野二傳的方向磨蹭。
——距離,差不多了。
他拉住小黑前進的步伐,黑尾鐵朗無奈受控。
手機探出,孤爪研磨的身體都不自覺隨著手機探出更多,極其認真。
屏幕傳輸著攝像頭的畫面,頭頂天腳踩地,勉強將整個人身都框進去。
眾人的初步交談進展到尾聲,戰意四起,默認似的安靜下來。
「哢嚓。」
安靜的環境中,快門聲格外刺耳。
!
拍到了,但是……
孤爪研磨:「……」
誰能告訴他為什麼手機拍照非要有聲音? !
為什麼? ! !
他一定要發明不會叫的相機! ! !
黑尾鐵朗猛地轉過上半身,尖叫:「研磨?!」
不喜歡他人視線的孤爪研磨,在今天受到此生最為熱烈的注視。
被手機正對著的烏野二傳察覺,衝他邁了一步。
孤爪研磨下意識退後。
澤村大地黑臉微笑:「'你們家二傳'這是在?」
氣氛超級不妙!
成熟的音駒隊長黑尾鐵朗果斷轉身,身體力行地扣著研磨的肩膀,前後猛晃幾乎甩出殘影,嘴裡大喊:「研磨!!怎麼可以偷拍啊?!媽媽平時不是這麼教你的!」
聲音大到在場所有人都聽得見。
「小、小黑……」
孤爪研磨瞳孔都被晃暈了。
黑尾鐵朗松開他的肩膀,兩手握拳,手腕內側碰撞,做出'被銀手銬烤住'的姿勢,持續輸出:「會被這樣的哦!研磨,你會被這樣的啊!」
澤村大地抬手,「那個……」
黑尾鐵朗全當沒聽見,又開始晃他肩膀,用更大的聲音蓋過對方隊長,「研磨,聽話!快刪掉,刪掉就不會被烏野的人送去派出所了!! 」
眼見音駒的最強大腦都快被晃成漿糊,更不用說刪除偷拍的照片了。夜久衛輔扶額,終於看不下去,衝過去就是一個飛踢,正中目標!
「你是笨蛋嗎!研磨都快暈了!」夜久衛輔攔他。
黑尾鐵朗松手,「喔!喔喔!!研磨快醒醒啊!」
已經被晃暈的孤爪研磨,張開嘴吐出靈魂,顫抖地說:「影、影山君,不會的……」
——潛意識重復貓田優裡的保證。
「他說'影山君'誒?」烏野自由人跟光頭竊竊私語。
光頭表面小聲實際爆炸:「說了'影山君不會的'誒~」
喂喂喂這下可怎麼難收場!黑尾鐵朗頓感不妙。
「誰啊'影山君'——這種時候叫不認識的人沒用……」
突然有人認領:「是我。」
黑尾鐵朗:?
「那個'影山君',是我。」他淡然走到孤爪研磨的面前,站定,身體筆直。
「你好,我是影山飛雄。」
影山飛雄這麼對孤爪研磨說。
他還刻意地停頓一下,猶豫道:「……'研磨哥哥'?」
沒記錯的話,新年那天的電話裡,她就是這麼喊的。
在音駒的隊伍中沒有見到想見的人,影山飛雄是有些隱秘的失落,不過並沒有表現出來,想著一會找機會問一下。
「抱歉,」被偷拍者居然先一手道歉,隨後詢問,「她人呢?」
偷拍者'研磨哥哥'卻有點牙癢癢,躲開他的視線,不回答,小碎步藏在黑尾鐵朗身後,光明正大地使用手機傳輸照片。
冷場了。
「喂,影山!」日向翔陽扯著嗓子喊他,「你們在說什麼?」
影山飛雄僅僅是回頭瞟了一眼,又轉回來盯著孤爪研磨。
大有'不得到答案絕不放棄'的氣勢。
他緊緊跟隨的目光成功讓黑尾鐵朗起疑,回憶了好久,才「啊」一聲,回身問:「難道是那個……?」
孤爪研磨知道他的未盡之言,點頭。
黑尾鐵朗指手機,「她要的?」
孤爪研磨再次點頭。
「喔——」
音駒眾隊員聽不懂他倆的暗號,只見他們的隊長動作流利地把手機從他們的大腦手中抽走,原來是要刪照片……不,不對!
隊長他……他在瘋狂拍照! !
前不久才因為「哢嚓」的快門聲而全場靜默,現在竟然毫不掩飾,舉著手機就是一頓狂拍!
「哢嚓」
「哢嚓」
「哢嚓」
拍完三張,似乎是不太滿意,音駒隊長還指使上烏野二傳了。
「影山君?換一個姿勢,這個姿勢不好看啊!」
太囂張了!烏野的成員簡直不能忍。
田中龍之介氣勢洶洶,重重地踏下一步,吼道:「音駒的混蛋!你在對我們烏野的二傳干什麼?!」
日向翔陽揮舞拳頭,跟他的前輩站在一塊,叫囂道:「就是就是,我們可愛的影山都被你們嚇傻了!」
'被嚇傻'的影山飛雄,手足無措地上下整理了頭發、衣服、背包,然後立正站好,聽他指揮「手這麼擺」、「腳放這裡」、「對對插兜!」,一點都見有生氣的趨勢,和平日裡訓練排球的模樣完全兩樣。
日向翔陽:「影山!」
烏野眾隊員看不懂他倆的配合,有人嚷嚷著「完蛋了影山的腦袋壞掉了」就要叫救護車;有人跑進館內求助教練主持大局;還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摸出手機圍著影山飛雄拍照。
滿場響徹「哢嚓」「哢嚓」「哢嚓」的快門聲,閃光燈不斷。
音駒、烏野兩校的教練們出來就看到這幅場景。
——只能說,挺和諧的。
可是再和諧也不能亂了套了!
一位教練上前帶一隊成員,和和氣氣各自教育各自的成員,將人帶進了場館。
黑尾鐵朗也拍夠了,又覺得無趣撇著嘴,找出研磨手機裡的聯系人【貓田優裡】,把照片全部打包發給她,還附贈一句:
【孤爪研磨:優裡妹妹喜歡的人原來是個笨蛋啊~】
孤爪研磨從他手中搶回自己的手機,甩鍋補充:
【孤爪研磨:是小黑發的。 】
兩位哥哥直到最後都不肯告訴影山飛雄,貓田優裡沒有到場是因為來的路上生病了。
黑尾鐵朗:「切。」
孤爪研磨:「呵。」
影山飛雄:?
第34章
【影山飛雄:跟音駒打了三局,一局都沒有贏。我問了黑尾前輩和孤爪前輩你為什麼沒有來,他們不願意跟我說原因,叫我來問你本人。孤爪前輩好像不喜歡被喊「研磨」?我一喊他就瞪我。 】
【貓田優裡:在過去的新干線上發燒了。研磨哥哥和黑尾哥哥大概是因為誤以為我們兩個在交往?所以沒有好臉色給你。 】
【影山飛雄:原來如此。 】
【影山飛雄:一周後就是IH的縣內預選賽了。 】
【影山飛雄:贏了第一場。 】
***
那天研磨哥哥發來的照片上的影山君看起來很開心, 她稍微放下了心。
貓田優裡與影山飛雄幾乎每天都保持著一定量的交流,哪怕是在Inter High縣內預選賽期間也會抽空給她報告行程。
有時碰上了值得注意的隊伍,會把與她的聊天框當成記事本發來一長串,有時候又會挑不出能講的只發一句總結的話。
偶爾,她不知道如何回復, 事情一忙就忘了回復的這件事。
回頭發現影山君並沒有因為她沒回消息就不開心。
漸漸的,貓田優裡有些好奇, 難道影山君真的是把她的聊天框當成了日記本?
疑惑被吞進深處,她沒有在疑惑的第一時刻去問。
因為灰羽列夫最近在攻克試卷。
自從那次遠征,手白君回到東京專門輔導列夫,列夫作答的試卷分數一次比一次高, 足以見得手白球彥在輔導學生方面的天賦
——尤其是灰羽列夫這種純粹的'小孩子'。
"不! ! "灰羽列夫攥著全新批改出來的試卷,對手白老師說,「就差一題,就一題!」
他的情緒肉眼可見低落, 手白球彥已經習慣了他這樣, 暫停訓練接住排球, 熟練用語言安慰:「上一次錯了兩題, 上上次錯了四題。下一次呢?」
「下一次就能通過考試,得到列夫夢寐以求的隊服了。」貓田優裡手中還握著批改用的紅筆,流利接話。
兩人已經組成了'輔導列夫'小分隊,力求在IH東京預選賽前達成目標。
這招很管用, 他果然被勾起熱情,重新復習去了。
離下訓時間還有一小會, 見沒有能夠幫忙的事情,貓田優裡窩到屬於自己的小角落——他們都默認她窩在那了。
摸出手機,影山飛雄今天的'日課'還沒完成。
她難得有時間,決定先下手為強發信息。
【貓田優裡:今天沒收到影山君的信息。 】
等了好一會,或許是影山君那邊在忙著訓練,畢竟明天就是與青葉城西的比賽了。她記得那是及川前輩所在的學校,金田一和國見也在,不出意料都會上場。
希望影山君不會受到影響。
——她又開始擔心了。
【貓田優裡:明天就是跟青葉城西的比賽了哦,影山君要加油!別被那兩個人影響了,不開心的話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我會用超級快的速度接電話安慰你。不過睡覺的時候不行。 】
【貓田優裡:影山君影山君影山君影山君,影山君失蹤了嗎跑來跑去跑來跑去。 】
沒忍住多發了幾條信息,貓田優裡差點被自己逗笑。
「今天的訓練就到這裡,解散。」
黑尾鐵朗宣布,還特意交代道:「就算下周就是預選賽了,但過度自主練習是不允許的。」
「經理會生氣的。」可靠的隊長萬事都要搬出他們的經理,「可愛的經理要是因此離開大家,都是過度自主練習的人的錯。」
手下的部員們也都見慣了他這副嘴臉,稀稀拉拉地應聲。
輪到一年級留下做清潔工作,配合著彼此的時間,他們准備鎖門的時候恰好貓田優裡也結束了。
「終於輪到我了!」芝山優生舉手,伸手想接走優裡的背包。
貓田優裡讓他稍等,把手機拿出來放在口袋裡才交給他。
也不知道黑尾哥哥給他們灌了什麼迷魂湯,每個人都熱衷於幫她拿包。
她思考著,腳步拐到前往便利店的方向,背手蹦蹦跳跳的,問他們:「關東煮還是冰棍?」
犬岡走:「冰棍!不過隊長說了優裡不許吃冰棍。」
芝山優生:「投關東煮一票。」
手白球彥:「關東煮。」
一人選了一串,犬岡走則是牛奶味冰棍。
四人邊吃邊走,犬岡走意外發現了什麼。
「這個!這個這個!」他指著一處人形合照立牌,上下揮舞著手裡啃了一半的冰棍,好險沒飛出去。
那是一塊單獨立在小公園門口的卡通人形立牌,從嘴巴引出的氣泡中寫著「我就是最強!」,頭部圓形鏤空,供人鑽腦袋進去合影。
眨眼間犬岡走就已經摸到了立牌後面,將腦袋探過洞,眨眨眼睛做出強勢的表情。
「我就是音駒最強!」犬岡走瞪著兩眼棒讀。
「哢嚓。」
光明正大拍照的貓田優裡:「我要發給山本前輩。」
犬岡走:「等——等等!」
芝山優生也加入,舉著手機假意拍照,「別動,我也要拍。」
犬岡走立馬把自己的腦袋捧了出來,小跑到手白球彥的身邊哭訴:「手白,你看他們!」
手白球彥沉默地拍拍他的肩膀以表安慰。
下一個想合照的是貓田優裡。
「犬岡君,我也要拍,手機給你。」
她還有合影的准備工作:摘下左右兩側的皮筋,梳理了下頭發,又把皮筋合並成一個,扎起後面的所有頭發,最後將多余的頭發掖到耳後,露出耳朵尖。
一切就緒,貓田優裡繞到立牌後面,鑽出腦袋,噘著嘴換了個表情,向攝影師犬岡走點頭示意。
「我就是最強!」
邊照相還邊吶喊。
「哢嚓。」
「總感覺……」犬岡走盯著手機屏幕撓頭,小聲嘀咕,「總感覺很像誰?誰呢?」
貓田優裡聽不見他的嘀咕,確認快門聲響過後便收了架勢,取了皮筋恢復成平日裡的她。
「謝謝,犬岡大攝影師。」她大方道謝,二次確認照片內容。
很好,很像,這就發給影山君,抄送春緋一起笑。
【貓田優裡:[圖片]】
【貓田優裡:在東京偶遇了影山君。耶~】
最後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合照了,芝山優生提醒她:「優裡,該送你回家了。」
她應著「來了」,亦步亦趨地跟在末尾,手指不停地在與【藤岡春緋】的聊天框裡笑。
【藤岡春緋:一模一樣,這是在哪裡? 】
【貓田優裡:便利店旁邊的公園,犬岡君發現的kkkkkk】
【影山飛雄:抱歉,今天剛結束,我來了。 】
咦?影山君總算結束了。
貓田優裡戳開他的信息,新的信息跳躍在最下方。
【影山飛雄:我會加油的,不會被影響,不用擔心,不會打擾你睡覺的。 】
他在逐字逐句回復,貓田優裡都得回頭看看自己都發了些什麼。
恰好走出了光亮的路燈,她狠閉了閉眼睛適應,提起腳步往前走,迫不及待闖入下一站路燈的範圍內。
「怎麼突然走這麼快了?」
被她甩在身後的三人疑惑。
貓田優裡低頭查看對方發來的消息。
【影山飛雄:沒有失蹤。很可愛。 】
【影山飛雄:……那不是我! 】
她下意識撫上自己的臉頰,怕同伴們在路燈的幫助下窺見她臉上的溫度,進而關心她發生什麼事了。
怎麼可能跟他們說只是因為被誇了「可愛」!
還好,沒有燙,是她的錯覺……
貓田優裡暗暗松了口氣,敲字。
【貓田優裡:影山君每天都有堅持發信息誒。 】
影山飛雄似乎在等她的回信,一有消息就秒回。
【影山飛雄:因為想你了。 】
捕捉黑暗中唯一夠得到的亮光,不知名的小蟲子圍著路燈打轉,嗡嗡的,一頭撞在燈泡上。
她的呼吸也跟著亂了一瞬。
「想我的時候就給我發消息。」
好像,確實,是她說的。
但是這也太犯規了……貓田優裡恨不得現在立馬找個地洞把腦袋埋進去。
偏偏同伴們從剛才開始就覺得她不對勁了,紛紛上前詢問她是不是又發燒了、怎麼臉紅成這樣、是不是得快點回家。
「嗯嗯……可能是有點反復,也不一定。」
貓田優裡閃爍其詞,合上手機不再去看那些會令她'發燒'的信息,推開圍著她打轉的幾個人,加快腳步往家趕去。
她趁著夜色遮掩臉上的紅暈,「總之先回家!」
犬岡走和芝山優生對視,在彼此的眼中看見熟悉的疑惑。他們又用眼神詢問靠譜的手白球彥,哪想對方也聳聳肩表示不清楚。
「馬上就到了!」
三個人順著她的力氣被推著向前,十分鐘的路程被縮短成三分鐘。
期間口袋裡的手機還震了一次,就貼在她的大腿,想忽視都不行。
一到家門口,貓田優裡就以閃電般的語速說「我到了明天見!」,芝山優生楞楞的,喊著「包還沒拿」,她又轉身回來拿了包、道了聲謝就進門。
回了家還不算結束,貓田優裡換上她的老鼠拖鞋,急匆匆往房間奔,衝進去關上房門才算完。
她脫力般靠著房門滑下,平復因奔跑而加快的心跳。
之後,才摸出手機,查看新發來的信息——
【影山飛雄:要摸頭嗎? 】
貓田優裡都快哭出來了,又惱又氣地敲擊按鍵。
一手在嘆號鍵上猛按,一手撫上臉頰試圖降溫。
【貓田優裡:影山! ! ! ! ! 】
【影山飛雄:怎麼了? 】
【貓田優裡:你真的是不懂如何委婉! 】
【影山飛雄:抱歉?那我要怎麼表達想你? 】
第35章
話, 是由貓田優裡本人說出口的沒錯。
但,那會她根本不記得影山君表過白!
深呼吸……深呼吸,要冷靜下來, 不要被敵人的甜言蜜語迷得暈頭轉向了。
貓田優裡冷靜地把手機合上放到腳前,閉上眼控制著面部表情,低頭把臉埋進膝蓋。
不行——還是好害羞。
影山君到底是怎麼做到這麼流利的,這麼流利地說一些讓人害羞的話,她甚至能在腦海裡想像出對方現在疑惑的模樣。
借著膝蓋間的縫隙,窺探腳前的思念載體。
她很清楚,影山君在等她的回復、指導。
該如何委婉地表達對她貓田優裡的思念。
哪有人要親自教別人怎麼說「想你」的……
她再一次把腦袋埋進膝蓋,兩手捂著額頭,緊閉起雙眼連縫隙都不敢窺視。
良久,她終於真正冷靜下來,再次打開手機, 認真地回復:
【貓田優裡:影山君現在這樣就好, 只是我需要適應。 】
那邊隔了數分鐘才發來新消息。
【影山飛雄:你忘記了嗎? 】
忘記什麼?
貓田優裡不知道他在問什麼,但她的'影山警報'久違地拉響了,尖叫著讓她抓緊回復——
【貓田優裡:沒有忘記, 簡直就是記得一清二楚。 】
——雖然連對方的問題都沒搞明白,怕她忘記什麼?
【影山飛雄:沒有忘記就好, 忘了我會再說一次。 】
忘了就再說一次。
貓田優裡領悟了。
【影山飛雄:我要整理明天的行李了, 明天再說。 】
……再見再見再見再見!快別說了。
【貓田優裡:好的,明天再說。我絕對沒有忘記! 】
她甩開手機,扮演鵪鶉。
***
翌日, 音駒排球部迎來與外校的練習賽, 從下午一直打到傍晚還意猶未盡,由隊長黑尾鐵朗組織音駒的賽後聚餐, 同時也是提前為東京預選賽預熱。
等菜期間,忙了一天的貓田優裡總算有時間詢問宮城預選賽的結果。
只是她打開手機,沒有收到來自影山飛雄的新消息。
他們的座位背靠著掛了時鐘的牆,她一眼就能看到。
一場再怎麼勢均力敵,也不可能直到這個點都還沒結束,只可能是烏野輸了比賽。
不不不。貓田優裡搖搖頭,說不定是他們贏了,正在開慶功宴,所以影山飛雄沒有發信息給她,他們正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
怎麼可能。
她站了起來,握著手機就要穿鞋往外走。
「優裡,要去哪裡?」大家長海信行問她。
貓田優裡指指店外,誠實回答:「出去打個電話,開吃的時候來個人喊我吧,拜托!」
夜久衛輔甩甩手,「去吧去吧~」
店外布了幾張椅子,貓田優裡隨意拍拍灰塵就坐下,通話也撥了出去。
發信息不一定看到,但電話一定能聽見。
到時候影山君接起來,她該怎麼安慰他?
啊,糟糕,還沒想好安慰的話。
「嘟——嘟——」
她坐在椅子上,向前伸展著兩腿,腳尖晃動去夠投下的光暈,無聊了又伸出手臂去抓腳尖。
還沒接嗎?
貓田優裡剛做好打第二個電話的准備,電話聽筒就發出接通的「嘟」聲。
影山飛雄隱約是「喂」了一聲?傳來的聲音被刻意含糊過,分不清楚。
電話猝不及防被接通,身體還維持著往前鑽去抓腳的姿勢,貓田優裡差點一個不小心從椅子上直接翻下去。
她努力調整姿勢,問道:「影山君?那個……」
【「……輸了。」】
影山飛雄的聲音很低,似乎在壓抑著什麼。
和她猜的一樣。
貓田優裡想不出安慰的話,只好「嗯」,細聽對方那邊的稀碎聲音,猜測道:「在吃飯嗎?」
【「嗯。」】
他在盡量簡潔。
「嗯?」她發現不對勁,追問,「影山君在哭嗎?」
【「……」】
【「沒有。」】
對方像是在嘴硬。
【「影山撒謊!你明明就……」】
就是在嘴硬,都被隊友拆穿了。
嗚哇,聲音戛然而止,難道惱羞成怒的影山君像卡通動畫裡那樣,一把鎖住對方的嘴巴嗎?
——但至少,隊內關系還不錯。
貓田優裡勉強放下心,輸一場比賽可不會打倒影山飛雄。
「喔——喔~影山君在哭啊。」她笑著調侃,「我都聽見你隊友的聲音了。」
【「沒有!」】
貓田優裡問他:「那在做什麼?」
【「在吃飯。」】
影山飛雄故意夾了塊炸雞放在嘴裡,外皮酥脆的響聲被盡責的通話傳到她這邊,重復說了句「在吃飯」。
「這樣啊~」
她把手撐在座椅上,身體前傾,雙腿一前一後地甩。
「我們音駒可要先你一步站上全國大賽的舞台咯,影山君就在學校抱著電視機看我們的英姿吧!」
【「……春高。」】
貓田優裡:「嗯?」
【「春高,我一定會去的。」】
【「影山!是我們,我們!」】
【「啰嗦!日向呆瓜!」】
原來隊友是日向翔陽,貓田優裡可還記得他。
昔日的敵人變成了今日的隊友,關系還不錯。
她東想西想,聽著電話那頭的喧鬧聲,後又聽見身後的大門被拉開。
「菜上齊了哦。」來喊她的是海信行。
貓田優裡應道:「好哦。」
起身跟在海信行的身後,邊走邊對影山飛雄說:「總之,要是難過的話記得給我打電話。發信息也可以,我看見了會回的。」
「我要去吃飯了,你也要吃飽,吃飽才有力氣繼續訓練。」
【「嗯,我會的。」】
影山飛雄的「我會的」就是真的會,深信不疑的貓田優裡掛斷電話。
海信行光明正大地瞟她,開口問道:「男朋友?」
「暫時還不是。」他問的平常,優裡回得也坦然。
之後他便沒有深入詢問,兩人回位入座。
會活躍氣氛的隊長舉著杯果汁,站起來絮絮叨叨說了些振奮人心的話,重點點了還未通過考試的灰羽列夫,惹得大家發笑。
「好誒!音駒的隊長!」夜久衛輔在這種時候倒沒有跟他嗆聲,坐著叫好,重重拍了兩下灰羽列夫的背,「等列夫正式穿上隊服,我來訓練你接球。」
犬岡走:「我也想要夜久前輩的專門訓練!」
芝山優生:「……那還有我還有我!」
灰羽列夫如同宣誓般大喊道:「我一定會通過考試的,音駒未來的王牌是我!!」
理所當然地被現任王牌山本猛虎訓斥讓他小聲點。
孤爪研磨拆台:「阿虎,你的聲音才是最吵的。」
眼看著王牌和未來王牌被群欺,大家都在笑,有人起哄被抓了個現行。
飲料足飯飽之間,不免談論起半個月前的遠征合宿,與烏野高校的那三場練習賽。
「烏野那個10號,太厲害了——」犬岡走灌飲料跟灌酒似的,背後突然燃起熊熊火焰,足見其鬥志昂揚,「我一直盯著他,也只能勉強擋下幾次。」
黑尾鐵朗打斷他:「喂喂,能擋下他的你也很厲害吧。我們可是注定要在全國的舞台上決戰的關系,不要太捧著敵人了!」
犬岡走一愣,接著長長地「喔——」了一聲,嘴裡不停地向他道謝,說著「我還有的學呢!」就把杯中的飲料喝完,喊老板娘再次加滿。
「10號?」貓田優裡疑問,她這才想起來連影山飛雄的背號都忘記問了。
「是的。」芝山優生點頭。
一半的時間他都在替補位,看的更加清楚。
他講述了烏野高校的9號和10號的怪人速攻。
芝山優生感嘆:「那個可太嚇人了,我只不過眼睛一眨!球就已經落到我們的範圍內了。」
「喔~」貓田優裡點頭。
9號是二傳,那就是影山君。
10號聽形容是日向君?這兩個人果然能打出好球。
沒有去到現場的手白球彥安靜地在腦內構思場景,灰羽列夫嚷嚷「怪人速攻是什麼?」,坐在他身旁的犬岡走給他單獨解釋。
山本猛虎叼著筷子挑選食物,忽然問道:
「這麼說起來,黑尾前輩和研磨是不是認識那個9號?」
夜久衛輔:「對對,還偷拍人家呢。」
海信行:「還好他沒有生氣,不然我們和烏野就是'派出所決戰'了呢。」
福永招平:「派出所決戰。」
指使兩人做壞事的貓田優裡縮緊鎖骨,貓下腰低著頭就當沒聽見。
「不認識啊,那次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說完,黑尾鐵朗還扭頭問孤爪研磨:「對吧,研磨?研磨也是第一次見到本人。」
孤爪研磨:「嗯。」
視線轉回席間,黑尾鐵朗意味不明地笑,說道:「我和研磨沒有被送進派出所,可能'影山君'脾氣比較好吧~」
貓田優裡:目移。
「被人'指使'著拍了'好幾張'照片也完全不生氣,影山君真是個'好人'呢,真期待跟他的下一次見面。」
黑尾鐵朗笑眯眯地闡述,那笑容要是放在攔網上,簡直令與他面對面的對手不寒而栗。
有心人都聽得出他話語的重心,特意加重了某幾個字眼的讀音,卻聽不懂他在暗指什麼。
只有海信行,跟著他那僅僅一瞥的視線,看向了貓田優裡。
貓田優裡埋頭苦吃,裝出忙於咀嚼的樣子。
「咳……咳咳、咳咳咳。」
「經理嗆到了!」
「水,水!」
海信行若有所思。
他轉而看向始作俑者,對方無辜回望,肯定了他的猜想。
海信行:喔——
「 bingo~」
出自孤爪研磨的游戲機。
「研磨!好歹聚餐的時候不要打游戲吧。」
黑尾鐵朗敲他的腦袋瓜,卻沒有阻止他。
第36章
幾日後, IH東京都內預選賽的賽程名單公布。
音駒排球部眾人圍在兩位教練面前,比賽將至,熱鬧不已。
「第一天兩場比賽, 」主教練貓又育史手拿最新公布的賽程表, 表情嚴肅,「這兩支隊伍倒是不用擔心。」
說著'不用擔心',表情卻是貓田優裡從未見過的嚴峻。
「是有什麼問題嗎?教練。」她問。
貓又教練粗略地瀏覽著,隨後將賽程表交給她。
貓田優裡接過, 一年級繞在她的身後圍觀,高年級則是等待主教練發話。
「第一天不用擔心。」貓又教練重復道。
他坐在長凳上兩手交疊在胸前, 停頓幾秒等經理看完,才緩緩說,「麻煩的是第二天的對手。」
「……井闥山高校。」貓田優裡默契跟上。
體育館的氣氛瞬間冷卻下來。
作為排球新人,灰羽列夫自然不認識所謂「井闥山高校」 ,也不懂得這猛地沉寂下來的空氣。他左顧右盼,舉手詢問:「井闥山是強校嗎?」
「哼,那可不是'強校'能概括的。」夜久衛輔最先反應過來,伸出手掌在腦袋上胡亂撓著, 「怎麼就給我們碰上了,還是進八強!」
灰羽列夫:「喔, 所以是強強校?」
黑尾鐵朗:「井闥山是去年的冠軍喔,純真的列夫君。」
「去年的冠軍,我們能跟冠軍爭奪名額了!」灰羽列夫大喊大叫,與其他人的凝重完全不同,上躥下跳的,兩手壓在站在前面的孤爪研磨的肩膀,借力向上躥跳,雙腿展開差一點就要踹到兩邊的人。
孤爪研磨:「好重——!列夫別這樣。」
犬岡走順著列夫的話往下說:「也就是說……如果我們打贏去年的冠軍,我們就是今年的冠軍了!」
芝山優生欲哭無淚:「可是他們是冠軍啊……」
「喂,新人!」山本猛虎冷哼,「別小看前輩們。」
話說這麼說,在場的人都知道去往全國的門票難爭,貓田優裡念著名單上第一天的對手,問道:「第一天的兩所學校呢?」
「是叫……誠凜高校和,桐皇學園?」她習慣性用食指戳著臉頰,暗自嘀咕。
似乎是在高中生排球賽場上不怎麼出名的學校。
直井教練的反應也說明了這一點,他笑道:「桐皇主攻籃球,誠凜則是拿下過冠軍,不過也是籃球。」
「首日還算輕松。」直井學得出結論。
「嘛~列夫說得對。」黑尾鐵朗仗著身高優勢,拍到研磨夠不到的列夫的頭頂,「第三場就能跟冠軍打,平時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那可是各大隊伍都想與之一決高下的冠軍隊伍。」他笑著說。
***
許是被隊長的話激勵到,當正式來到IH都內預選賽的賽場上,音駒的每個攻手都像打了雞血,沒有出現任何意外情況,也沒有人受傷,分別以2: 0和2:1的成績過生,進入第二日賽程。
井闥山不愧為去年冠軍隊伍,擁有全國三大主攻手之一的佐久早聖臣、最強自由人古森元也,主將飯綱掌是二傳手,加上其余隊員的強大實力。
最終,音駒被0:2送回學校。
但也不算遺憾,貓田優裡在場外看得清楚,自家的隊員在這場與前冠軍的比賽中受益匪淺,或多或少的都在賽場當下有所突破,回到學校後更有針對性地訓練。
至於賽前成功考到滿分、獲得隊服的灰羽列夫,沒有被允許上場,接了任務獨自在旁觀席錄視頻供賽後復盤。
此時體育館,距離IH預選賽過去一周,即將迎來暑假。
灰羽列夫在賽後正式加入排球部,參與訓練。
「列夫!手臂給我繃直了!!」黑尾鐵朗叉腰頭疼,不遺余力地不斷、不斷指導,「……說了很多遍了。」
「我知道了。不想練接球。」灰羽列夫碎碎念,從地板爬起來衝著孤爪研磨喊,「我要做王牌,我也要練習扣球!」
「不要。」孤爪研磨冷漠拒絕,毫不猶豫托球給別人。
才扣下一球的山本猛虎得意地叫:「哼哼∼研磨的托球當然是給我這王牌的,你還差得遠呢。」
夜久衛輔:「又開始了,王牌爭奪戰。」
芝山優生:「又開始了。」
福永招平:「又開始了呢。」
見大家的情緒沒有因為輸比賽過於低落,貓田優裡松了口氣,收了擔心的心情,把灌滿水的水瓶放下,招呼著他們中場休息。
海信行喝了一大口水,思索一陣停下來說:「時間也差不多到了那個時候了吧?」
什麼時候?
貓田優裡投去疑惑的目光。
「哦哦,確實。」夜久衛輔應和,拿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跟新入部的一年級生解釋起來。
「每年的這個時間段會進行東京大合宿,有好幾個學校一起參加。」他伸出手指掰著指頭數,「我們音駒、梟谷,還有神奈川的生川和琦玉的森然。」
「梟谷?」芝山優生覺得這名字耳熟。
「全國前五的攻手之一所在的那個梟谷?」
犬岡走:「全國前五!聽起來超帥啊!!」
他這話讓在場的二、三年級面色古怪起來,孤爪研磨小聲嘀咕:「那樣算帥嗎?」
黑尾鐵朗:「不算。」
夜久衛輔難得贊同:「嗯,不算。」
海信行:「認真打起球來還是很帥的。」
犬岡走和芝山優生好奇追問,他們卻不肯說,只道「合宿的時候就知道了」,為梟谷的王牌披上神秘面紗。
兩位教練適時來到體育館。
貓又教練笑眯眯的,直井教練也是同樣神情。
「啪,啪。」
直井教練敲了兩下手中的紙質文件,宣布:「應該都知道了吧,馬上就是東京大合宿,這次負責主辦的是我們音駒。」
灰羽列夫:「什麼意思?」
夜久衛輔:「他校來我們音駒訓練的意思。」
「沒錯。」直井教練肯定地點頭,說起IH預選賽的事,「尤其是跟井闥山打過比賽之後,他們都想跟我們打一場。」
教練展開手中的文件,一個個念著參與合宿的學校,包括各校的風格、隊員的組成、球隊的打法。
梟谷學園以其王牌木兔光太郎為主,強力進攻型球隊。
生川高中注重發球,曾在大賽上以發球取得超過25分聞名。
森然高中則是團隊配合的好手……
「……森然的特點是花椰菜頭。」
貓田優裡嘴裡念叨,逐字逐句地記錄在她的筆記本上。
直井教練:「那個不用記!」
不用記嗎?
貓田優裡抬頭,眨眨眼睛。
這下所有人都記住了森然的花椰菜頭。
「哈哈哈哈……就記這個。」貓又教練坐在專屬長凳上戳著指頭哈哈大笑。
貓又教練:「除此之外,還有意料之外的新學校參加我們的合宿,是老熟人了。」
「……烏野高校。」直井學教練熟練接話,「在剛過去的IH預選賽上止步於八強,未來會成為強勁的對手。」
這消息令記錄中的貓田優裡筆下一頓。
她不自覺停下記錄的動作,極其認真地聽講。
「喔,是那群烏鴉。」
「這下比去年要更加熱鬧了。」
黑尾鐵朗偷偷蹭到貓田優裡的身邊,將手肘撐在她的腦袋上,咧嘴調侃道:「優裡妹妹這次可不能生病了啊~」
別有深意。
貓田優裡流利回嘴:「放心吧,要是再缺席,這經理的位置就給黑尾哥哥來坐。」
黑尾鐵朗:「喂喂。」
孤爪研磨:「支持~」
直井教練拍拍額頭,有些苦惱道:「經理需要負責運動員的午飯和晚飯,以及各種雜事。我們會聘請廚師來做飯,所以食物這方面就不用擔心,到時候就要麻煩貓田來照顧這一群笨蛋了。」
「晚上不允許太晚睡覺,也不允許熬夜打游戲。」
他明示孤爪研磨,後者面部扭曲「嘖」了一聲。
「當天需要集中各校的經理。」直井學抽出其中一張紙,上面是各校上報的經理名單,交給貓田優裡,「我和貓又教練商量過了,貓田中學曾任學生會會長?
直井學:「經理的引導和工作安排就全權交給你了,可以嗎?」
「我明白了。」貓田優裡頷首,對此接受良好,心底已經在計劃工作安排。
同在東京的梟谷學園會是最先到達的,其次是生川和森然,最後才是烏野。安排熟悉環境與任務分配,提前購置食材和各餐分布,運動員們絕對會自主練習,還要另外提醒別錯過用餐時間……
由於是暑假,制冰機的使用也要提前溝通,包括中午用餐後的休息、夜晚住宿的場地與被褥,各校自主練習場館劃分等等都得考慮好。
她念念有詞,對他人的視線視若無睹。
「嗚哇,進入工作狀態的優裡好可靠。」黑尾鐵朗感慨道,悄悄攏著人群,「經理的工作是很多的哦,要注意別給經理添麻煩。」
一年級和從未體驗過經理工作的二、三年級深以為意。
黑尾鐵朗:「聽見了嗎?熬夜打游戲的研磨'哥哥'。」
孤爪研磨:「我才不會那樣,為什麼要單獨說我……」
兩位教練看著他們竊竊私語,對這樣的友好氛圍很滿意。
通知過後,全員解散繼續訓練。
「嘟。」
放在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來了一條新消息。
貓田優裡把水性筆暫時夾在筆記本中,邊復盤邊退到她的角落摸出手機查看消息。
【影山飛雄:我一定會去的! 】
在說什麼?
貓田優裡不解歪頭。
參加合宿還要這麼鄭重的宣誓嗎?
第37章
【影山飛雄:我一定會去的! 】
……
【影山飛雄:我一定會參加合宿的, 哪怕是騎自行車! 】
……
【影山飛雄:不愧是田中前輩,我一定會參加合宿的! 】
……
類似的信息,這些天貓田優裡收到不止三條,可不管她怎麼詢問內情,影山飛雄都不肯明說,只說「一定會參加」,她便也沒當回事。
一直到了合宿開始的當天上午,在校門口准備迎接梟谷學園的貓田優裡,收到了影山飛雄發來的消息。
【影山飛雄:等我。 】
手機被抵在嘴唇上,貓田優裡四下張望著,確定身邊沒有任何一個人,才松開緊繃的肌肉再次看了眼手機。
影山君是笨蛋嗎?他們音駒是東道主,怎麼可能不等他。
貓田優裡在心底碎碎念。
「梟谷那群人還沒來嗎?」
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貓田優裡下意識合上手機, 整理好表情喊道:「黑尾哥哥。」
接著回答他:「梟谷還沒來,比原計劃晚了十分鐘了。」
黑尾鐵朗「嘖」了一下,上前把手裡拿著的麥茶遞給她,跟她並排站,長長打了個哈欠,後目視前方說道:「他們該不會路上遇到森然的花椰菜頭,然後就地打了場練習賽吧。」
「隊長你真的很有幽默細胞。」貓田優裡撇清關系。
黑尾鐵朗笑彎了眼, 「對吧對吧?我也這麼覺得。」
貓田優裡隨口問:「入住的教室都打掃干淨了嗎?」
「差不多,我把三樓經理住的教室也打掃好了。」黑尾鐵朗無所事事,摳了摳下頜線, 「研磨說外面太熱了不想出來,其他人還要一會。」
看來他是專門出來的。
「原來如此,謝謝靠譜的隊長怕我一個人應付不來, 專門來陪我。」貓田優裡附上做會長時專用的笑容。
貓田優裡:「黑尾哥哥真是個好人。」
黑尾鐵朗:「別這樣,有點恐怖。」
貓田優裡:?
她這可是最標准的微笑。
時間在兩人的插科打諢中過去,在遲到了十五分鐘後,梟谷一行人姍姍來遲。
果然,在跟另一群人邊走邊'干架',帶頭的是森然的花椰菜頭。
遠遠看見兩家的經理,梟谷兩位,森然一位。
雀田熏、白福雪繪,大瀧真子。
貓田優裡默念著經理們的名字。
黑尾鐵朗被太陽刺得睜不開眼睛,微眯著配合咧開的嘴角略顯陰險,主動迎了上去打斷梟谷和森然兩大主將的戰爭,「喂——這裡可不是室外排球場,要打去裡面打。」
「喔!黑尾!」
「黑尾——」
非常有效。來自梟谷的全國前五攻手之一的木兔光太郎被成功轉移注意力,甩開自家隊伍奔來問好。
木兔光太郎上來就是一句「好久不見啊,預選賽上怎麼沒看見音駒?」
黑尾鐵朗:火大。
他皮笑肉不笑,一把握住木兔光太郎遞出來的手,用勁到手臂顫抖,咬牙笑罵:「怎麼你們梟谷沒有奪走冠軍嗎?」
這是一來就要爆發戰爭嗎?
貓田優裡思索要不要阻止。
結果和她想像的不一樣,木兔光太郎老老實實地說:「沒有!可惡啊那些學校實在是太強了。」
全國前五的攻手原來是這樣的性格。
此時其他人也走近了,聽清了他們倆的對話。扎著高馬尾的梟谷經理雀田熏站到優裡的身旁,無奈地道歉:「抱歉啊,我們家的王牌是這樣的,他沒有惡意。」
她領著另一位經理,朝貓田優裡伸手,「你好,我是梟谷的經理雀田熏。」
隨即指了指跟在身後的人,介紹道:「她是白福雪繪。」
白福雪繪像是沒睡醒,半睜著眼睛脾氣很好地打招呼:「你好~叫我雪繪就好~」
貓田優裡自然同她握手,「你們好,我是音駒的經理,貓田優裡。」
「還有我還有我!」森然高中的經理也湊過來,低馬尾掛在肩膀像個毛茸茸的尾巴,「我叫大瀧真子,多多指教啦。」
大瀧真子舉著手機展示屏幕上的信息,說道:「生川的英裡說他們馬上就到……啊!來了來了。」
隨之響起的是大巴的聲音,轟隆隆地帶來一群人下車,個個身高超過180 ,顯得排在中間的經理尤為嬌小。
那就是大瀧真子說的「英裡」了,宮之下英裡。
貓田優裡跟她打了聲招呼,用眼神詢問了黑尾鐵朗。
那邊跟人攀談的黑尾鐵朗接受到信號,一左一右攬著兩位主將的肩膀,說:「我先帶你們去體育館熱身,別到時候輸了狡辯說'熱身不夠' ~之類的話。」
花椰菜頭反嗆:「這是我們這邊要說的話!」
貓田優裡也跟四位經理說:「先去體育館看一下環境,還有各個學校分配到的自主練習場地。」
烏野高校離得遠,到達東京都要接近中午了,貓田優裡決定先安排好眼下的四位經理,帶他們把行李放到3樓的經理教室,之後熟悉一下音駒學校內部。
「制冰機方面,我已經提前跟學校溝通好了,放置在中庭走廊,也方便大家來回為自家隊伍裝冰。」她繼續分配任務,不忘提醒幾人,「雖說天氣炎熱,但運動過後最好不要喝冰水,把冰塊放裡面冰一下再倒掉就好。」
「飲水桶根據我校的使用規範,為大家分別購置了一桶,足夠一整天的使用了,不夠的話跟我說。」
她帶著四位經理一路走過體育館、中庭、副體育館、裝水處,最後來到廚房。
由於各經理剛會面,午飯無需她們准備。
「與廚師對接晚飯的任務就交給雪繪了,可以嗎?」
貓田優裡翻找筆記本上的記錄,問道。
教練給的資料上特別注明了「白福雪繪擁有營養學基礎」,想來營養方面可以交給她。
據同行的雀田熏所說,在來的路上白福雪繪確實是沒睡醒,這會正趴在前者的肩上迷糊,睡眼惺忪地比了個「ok」的手勢。
貓田優裡點頭,將兩位梟谷經理一並劃分到廚房。
「音駒只有我一個經理,廚房那邊也得拜托雪繪和雀田幫忙……」她說了很長一段話,停頓幾秒喝了口水才接著講,「所以人手暫時有點不夠,體育館那邊可以拜托大瀧和宮之下多關照嗎?」
大瀧真子:「完全沒問題!」
「好厲害——」宮之下英裡全程看著她安排,驚嘆道,「這些都由優裡來安排嗎?」
「嗯?是哦。」貓田優裡還在思考事情,咬著筆蓋應聲,「中學的時候擔任過學生會的席位,所以我對這方面比較熟練。」
雀田熏也驚訝於她一個人就能安排好這麼多瑣事,更別說她聽說貓田優裡是新入學的一年級生。
「優裡、這麼稱呼你沒問題吧?」雀田熏等貓田優裡肯定後才說,「優裡真是太棒了,半個月之後的大合宿完全可以套用這樣的安排。」
「就是說啊……」大瀧真子嘆氣,這次只需要准備當天的晚飯和隔日早飯,半個月後的為期一周的合宿由他們森然主辦,「半個月後就得我來安排這些事了,還好有優裡提前做了模板給我參照。」
她轉而看向白福雪繪,問:「到時候食堂的事情也要拜托雪繪了!」
聽到自己的名字,白福雪繪的瞌睡泡破裂,笑得迷糊伸出手只來得及比了個「ok」就又睡了。
經理間氣氛融洽,貓田優裡最後交代了毛巾的擺放位置就與她們暫別,再度前往校門口迎接最後一所學校。
——烏野高校。
她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沒有新消息發來。
畢竟路途遙遠,影山君是在車上睡覺嗎?
貓田優裡思索,借著走到陰影下的空擋,主動發了條信息過去。
【貓田優裡:影山君是在睡覺嗎?按計劃烏野的大巴車應該快到了吧。 】
沒有回復。
貓田優裡噘嘴。
幸好今天的天氣算在涼爽,校門口也不會大面積曬到陽光,略微遲到幾分鐘的她快步轉為小跑向校門口趕,祈禱著烏野高校的車也像梟谷、森然那樣晚到一會。
一來就遲到也太影響他們音駒的印像了!
可惜她的願望沒能實現,也不算沒有實現。
——靠譜的隊長扛起責任迎接了人。
對了,還有山本猛虎前輩,莫名其妙地跪倒在烏野的兩位經理面前,似乎還流著兩行清淚。
阿虎前輩! !這就有點丟人了。
貓田優裡都有些不願上前,卻被眼尖的黑尾鐵朗當場逮住。
「優裡~快過來快過來。」
黑尾鐵朗衝她招手。
貓田優裡特意繞開了被光頭耀武揚威的山本猛虎。
咦?光頭?
她腳步一頓,總覺得這顆光頭有點眼熟。
靠譜的隊長聽不見她的心聲,搭著肩膀就向烏野眾人介紹道:「給你們隆重介紹一下,我們音駒的可、愛、經、理!」
一旁倒地不起的山本猛虎瞬間起立,對著光頭陰暗念叨「我們也有可愛經理」。
可愛經理貓田優裡配合前輩,甜甜一笑,自我介紹道:「烏野的大家好,我是貓田優裡。」
烏野隊長澤村大地端出與剛才完全不一樣的真誠笑容,跟她握手。
「我是主將澤村大地,之後請多多指教。」
——這位的名字也有點耳熟。
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黑尾鐵朗就偷偷摸摸對她擠眼,裝作小聲地說:「優裡啊,烏野有兩個成員,因為不合格沒法參加的呢。」
「是一會就到。」
灰發的人糾正他的話。
貓田優裡與灰發的人對視。
灰發的人:「啊!」
貓田優裡:「啊。」
第38章
灰發, 「大地」,光頭……
喚醒了貓田優裡久遠的記憶。
是跟日向翔陽認識的那場比賽,她坐在觀眾席阻止影山飛雄'放狠話'的那天。
是當時來物色苗子的三位高中生!
烏野的灰發一臉驚訝:「是你!」
「是我。」貓田優裡跟他'相認'。
澤村大地眨眨眼, 問:「菅原你的熟人?」
「誰誰誰?」光頭湊過來, 「菅原前輩居然認識音駒的經理?」
「也不能說認識吧……」他摸著後腦勺,對貓田優裡說了自己的名字,轉身對兩位同伴說,「大地和田中應該也見過她,我們之前去看的中學生排球比賽上。」
澤村大地思索,「我們只看了男子排球吧?」
「……」田中龍之介閉眼捏著下巴,努力回憶。
「喔。想起來了。」他說,「是那個'影山——'!」
「什麼什麼?」黑尾鐵朗也湊過來想加入話題,還把手掌張開置在耳後,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澤村大地還是沒能想起來。
貓田優裡總結:「總之是一面之緣的關系。」
菅原孝支也不提醒, 「是一面之緣的關系呢。」
「原來你後來去東京念書了啊。」菅原孝支感慨。
「是的, 家庭原因。」貓田優裡回應,「再遇到菅原前輩真是有緣分。」
「邊走邊說吧,」見他們不再深入這個話題, 黑尾鐵朗聳肩帶路, 「其他學校都等很久了。」
貓田優裡落在最後面, 跟烏野的兩位經理相互介紹。
她想了想, 還是決定問:「抱歉,我想問一下日向君和影山君是在……?」
「這個時間應該是在來的路上了。」清水潔子一臉鎮定,「考試不合格在補考, 兩個人都是。」
「啊~」貓田優裡意味深長。
另一位看起來膽子比較小的烏野經理, 谷地仁花面對女孩子就能提起勇氣問:「優裡認識他們兩個?我是說日向和影山君。」
她這一問才叫清水潔子記起上次的練習賽並沒有看到音駒的經理,也露出好奇的神色看向她。
「認識呀。」貓田優裡點頭, 走在前面帶路,「我跟影山君是同一所中學出身。」
貓田優裡:「日向君則是一面之緣的關系。」
清水潔子:「又是一面之緣……」
谷地仁花:「一面之緣好厲害!」
遠道而來的烏野行李准備得很多,音駒帶著一行人先去教室放了行李換上運動服,才拐到體育館,貓田優裡同清水潔子、谷地仁花講述了先前的經理安排,說明了半個月後的第二次大合宿也會延用這樣的安排。
「音駒的運動服是統一的黑紅配色嗎?好漂亮……」
在聽說優裡同樣是一年級新生前,谷地仁花甚至把她當成了經驗老道的三年級經理。
烏野的經理是很典型的大帶小類型,清水潔子是即將畢業的三年級生,谷地仁花是新入部的一年級,各方面都不是很自信。
「很遺憾,我是一年級,不過謝謝仁花的誇獎。」貓田優裡笑道,「成員裡也有上次練習賽沒有出現的新人哦,一會介紹給你們。」
恰巧黑尾鐵朗拉開體育館大門,領著烏野眾人走進去,給了貓田優裡為她倆介紹新成員的時機。
「優裡……!那邊,那邊有個眼神、很凶惡的巨人……」谷地仁花顫抖的手指指向某個方向。
貓田優裡順著手指看過去——
「列!夫!」
前一秒能嚇哭谷地仁花的'凶惡的巨人',在被貓田優裡喊了名字的下一秒立馬就改了態度,像個突然變乖巧的大型貓科動物,抱著排球屁顛屁顛就來了。
「優裡!」灰羽列夫舉著排球大喊,站起來更顯高。
貓田優裡叉腰仰視他,「對經理的眼神不要這麼凶惡,會嚇到她們的。」
「我沒有眼神凶惡啊?」
「那對其他人呢?」
灰羽列夫追問。
「其他人可以。」貓田優裡頷首許可,灰羽列夫又回到原來的位置蹲下,緊盯新來的烏野球員。
谷地仁花:「猛獸……?」
清水潔子:「和馴獸師。」
兩人相視一笑,谷地仁花初來的忐忑減退不少,觀察起場上的隊伍。
「優裡——馬上開始了哦,列隊。」黑尾鐵朗提醒道。
貓田優裡應「來了」,跟兩位經理交代一聲便回了自家隊伍。
最先抵達的三所學校並不知道這次的新學校,貓又教練聚集了眾人為之介紹。
「那個是不是音駒的新經理?」
「是誒,有點可愛。」
「烏鴉?烏野?」
「不認識,但經理居然有兩種類型的,可惡啊!」
貓田優裡聽見了竊竊私語,目不斜視地等著幾位教練輪番講話,都是一些加油鼓勁的話。
講話完畢,第一局練習賽由教練們相繼抽簽決定了對決順序,在烏野到來之時已經結束,接下來開始第二局。
烏野高校的顧問武田一鐵走到貓田優裡身邊,鄭重向她道謝。
「真的——非常感謝你,貓田君。」他還推起眼鏡抹了把淚,帶著隱隱鼻音,「上次的練習賽我就想當面感謝你了,沒想到一直拖到現在。 」
「如果不是貓田君,我們恐怕連練習賽都難,誰能想到貓又教練還推薦我們來參加合宿。」
貓田優裡想起來這位堅持不懈的顧問了,貓又教練跟她說過,對方一直打電話、一次又一次打電話,就為了給烏野排球部爭取一個渺茫的機會,是個盡職盡責的好顧問。
「那都是多虧了武田老師的努力。」貓田優裡坦然推脫,「貓又教練之前就說過,'如果不是武田老師堅持不懈,我才不會答應',跟我小小的傳話關系不大。」
當然原話不是這樣,她只是適當客套潤色。
只聽他喃喃「真的跟烏養君說的一樣」,再一次鄭重道謝,還深深鞠了個躬。
貓田優裡接受,悄悄站遠了點。
幾局結束,犬岡走輪換下場猛灌水,喝完問道:「日向呢?沒來嗎?」
「考試不合格在補考。」貓田優裡隨口回復,接過空水瓶裝水。
「誒,居然是這個原因。」犬岡走吃驚,「這都下午了還沒到嗎!」
她打開手機看了眼時間,廚房那邊也差不多要開始准備晚飯了。
「嘟。」
新消息。
【影山飛雄:在去的路上,睡醒了,吃個飯團。冴子姐說馬上就到,冴子姐是田中前輩的姐姐。 】
田中前輩,是田中龍之介。
她抬頭看向場上烏野vs梟谷的慘淡比分,鎖定魚躍隊伍中田中龍之介的身影,一手抓著水瓶一手回復。
【貓田優裡:聽說影山君因為考試不合格缺席了,我還期待了好久跟影山君的再見面呢。這次又是「日本人為什麼要學英語」? 】
【影山飛雄:不,這次是國文。 】
影山君……還是一如既往的誠實。
【貓田優裡:我知道了,在音駒等你們。 】
隨後,她發了條詢問的信息給雀田熏和白福雪繪,並沒有回復。
或許是在忙著制作,事情沒有得到落實的回復,貓田優裡無法安心,補充好所有人的水瓶、毛巾就准備親自去食堂檢查情況。
食堂狀況還算良好,唯一的問題就是經驗不足導致人手不足,廚房裡面需要白福雪繪親身上陣,外面擺置碗筷進櫃的只有雀田熏一個人,貓田優裡選擇留在食堂幫忙。
多了一個人效率也快上不少,一切准備就緒,距離定好的開飯時間還有一小段空余,留給她們去通知開飯剛剛好。
白福雪繪本就缺覺,將宣布開飯的工作交給雀田熏,獨自回經理教室補覺。
「今天的午飯是咖喱嗎?」貓田優裡問。
雀田熏答:「是咖喱,雪繪說'第一天當然要吃咖喱了!',就准備了一大鍋咖喱。」
「優裡喜歡咖喱嗎?」她問。
貓田優裡答:「最喜歡!」
兩人有說有笑地聊著各自學校難搞的成員,等走到體育館外時,正好看見輸的隊伍懲罰魚躍。
經理們在抽空已經彼此認識,也熟知各自的工作。其余三校經理看見她們兩個到來,也知道是午飯點到了,各自回到隊伍通知吃飯。
「噗——」
負方有音駒一份,每人一圈魚躍,灰羽列夫在裡面是一道精彩的風景線,不僅魚躍動作生硬,一撲下去還要花一分鐘爬起來。
貓田優裡走到他身旁蹲下,提醒道:「列夫,吃飯了,快爬起來。」
躺屍的人一動不動,只顫顫巍巍伸出一只手,手指都在戰栗。
熟知他脾性的貓田優裡果斷抓住,順勢起身用力把他拉起來——不可能拉得動,是列夫自己配合起來的。
貓田優裡忽然感知到身後的一道熾熱視線。
她轉過頭,與烏鴉群中的影山飛雄對視上。
喔,是影山君。她眼睛瞪圓。
影山君什麼時候來的,她全忘了。
貓田優裡抬起手跟他隔空揮揮,影山飛雄反應了一下,也舉起手沉默地跟她打招呼。
總覺得……影山君的心情很一般?
她略微思考就想清楚原因了:不合格導致補考、補考導致合宿遲到,或許還有在車上睡覺不安穩導致的起床氣?
得安慰一下才行。
影——山——君——
貓田優裡無聲地做著口型,伸出兩根食指抵在嘴角,將嘴角往上推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影山飛雄僵硬學笑。
「影山,你笑得好恐怖哦,腦袋又壞了嗎?」
日向翔陽後退一大步,躲在菅原孝支身後。
影山飛雄:「呆瓜日向!」
貓田優裡:影山君和新隊友相處得很好,安心。
第39章
平均一支隊伍有十多人,不僅臨時食堂的大小不夠,打菜的人手也不夠,只好安排各校分流吃飯,先結束的隊伍先去吃飯,最後一局輪空的梟谷自然是最先吃飯的。
作為兩次合宿的序幕,今天的晚飯除了咖喱還有另外的糊糊加餐,貓田優裡分辨不出那是什麼東西構成的,據雀田熏所說是「雪繪特制營養餐」 ,味道不明。
雀田熏動作極其自然地給木兔光太郎舀了一大勺特制糊糊。
木兔光太郎指著這團不明物體,問:「等等,這是什麼?」
「吃了能扣出超棒球的神奇道具。」雀田熏面不改色。
天真如他,當即說道:「真的?!請給我再來一勺!」
梟谷的王牌,真好騙。
貓田優裡吞下一口咖喱,心底默默記了一筆。
合宿首日是時隔已久的忙碌, 貓田優裡都顧不上自家的換水、換毛巾了, 幸好清水潔子提出幫忙,作為交換不過是多照顧他們家新經理罷了。
被拜托照顧的烏野新經理谷地仁花就坐在她對面,一同用餐,等待即將到來的後續隊伍。
席間,谷地仁花時不時偷瞄她,被發現就靦腆一笑。
梟谷之後來的是音駒和烏野,正好趕上貓田優裡和谷地仁花用完餐,兩人跟雀田熏換班上人,按原計劃各自負責各自的學校。
清水潔子有心帶谷地仁花歷練, 貓田優裡想了想, 決定分工行事:
「仁花,你負責糊糊, 我負責咖喱。遇到不想要糊糊的人要強硬一點哦,不用怕他們。」
「好的!」谷地仁花欣然接受,在胸前揮舞著拳頭為即將到來的挑戰鼓足勇氣。
「音駒有幾位需要特別關照的。」貓田優裡提醒著,「布丁頭二傳,叫孤爪研磨,他胃口不大不用打多。」
「還有可能會嚇到你的隊長黑尾鐵朗、莫西干頭的山本猛虎,他倆人還是很好的。」
谷地仁花碎碎念:「布丁頭、布丁頭……莫西干頭。」
貓田優裡反問她:「烏野呢?有沒有平時鬧騰的人?」
這問題顯然難到她了,谷地仁花沉思片刻說:「大家都很有活力。」
她似乎是很認真地思考過後才說的,惹得貓田優裡一陣笑,逗得谷地仁花滿臉紅。
遠遠便看見第一位是烏野的眼鏡——貓田優裡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仁花仁花,」她說著悄悄話,「那是你們烏野的人吧,他叫什麼?」
聞言谷地仁花抬頭偷瞄了一眼,自行在腦內檢索人名,「是月島螢,經常跟山口同學同屏出現的,山口同學就是山口忠。」
貓田優裡對上號,跟在月島螢身後喊著「阿月等等我」的人就是山口忠。
月島同學看起來是個不苟言笑的人,她在球場上瞥見過幾次,基本都是一臉冷淡。
烏野低活力一號出現。
「米飯,請打少一點。」月島螢行至窗口前,高大的身影罩下,胃口卻意外的小。
「好的,月島同學。」貓田優裡為他打了和孤爪研磨差不多的飯量,淋上一勺咖喱,「訓練加油。」
「謝謝。」月島螢垂眸,又說,「……你好。」
突然打招呼了,是回應她的「月島同學」嗎?
好有趣。貓田優裡回以一笑,等待下一位山口忠。
這次她主動詢問:「山口同學要少一點嗎?還是正常的量?」
山口忠一愣,張著嘴「啊」了一聲,抬起手摸著自己的後腦勺,遲疑道:「正常的量就好……你好。」
拿到咖喱飯的山口忠竄到前面的月島螢身旁,小聲嘀咕:「阿月,她知道我們的名字!是哪所學校的經理啊?」
月島螢目不斜視,回答:「音駒的經理。看衣服就知道了吧。」
貓田優裡時刻分心關注著谷地仁花那邊的情況,她雖然膽子小但任務完成的很好,為烏野和音駒的每個人都舀了營養糊糊。
烏野倒還好,音駒那幾個拔高的站在她面前,貓田優裡仿佛看見她被嚇出的眼淚。
貓田優裡輕笑,端起餐盤跟下一位打招呼。
「下一位——日向君。」
「咦?你不是……誰來著?」日向翔陽閉上眼努力回憶,靠著身旁的孤爪研磨一聲「優裡」才想起來。
日向翔陽:「……貓田!」
「你好。」貓田優裡衝他點頭,晃了晃手中的餐盤示意,「要多一點還是少一點?」
哪怕一上午之間經歷了補考、趕路、練習賽,日向翔陽還是如往常般有活力,喊道:「多一點!」
「今天的午飯是什麼?是經理們做的嗎?」他站在窗口探頭探腦,被孤爪研磨拉著別真跳進去了。
貓田優裡幫他打了一大碗飯,蓋在盤子上,一邊回他:「聘請了廚師,不過是梟谷的經理們幫忙做的哦。」
接著淋上咖喱,遞給他,伸著手掌指向谷地仁花的方向,「她們對營養方面很有研究,還制作了特制的營養餐。」
她眨眨眼,小聲說:「前面梟谷的王牌可是要走一大碗。」
「梟谷的!!」日向翔陽眼睛亮起,端走餐盤就衝向谷地仁花,「谷地同學,請給我超——大份的營養餐。」
貓田優裡看著谷地仁花手忙腳亂但拼命鎮定的樣子就忍不住笑,轉頭看向孤爪研磨,好奇地問:「研磨哥哥跟日向君很合得來?」
音駒低活力一號也來了。
「嗯……翔陽很有趣。」沉默派孤爪研磨眼神亂飄,估計是在思索怎麼才可以不吃那份看起來會冒綠泡的營養餐。
怎麼會看不出他的意圖,貓田優裡直截了當衝谷地仁花開玩笑般喊道:「仁花,給研磨也要大份營養餐。」
隨即笑眯眯地問孤爪研磨:「和平時一樣嗎?」
孤爪研磨:「優裡……」
抗議無效,他懨懨地說:「我吃不下太多的。」
「我知道,」她動作行雲流水,補充道,「我跟仁花提前說過了,不會很多的。」
「嗯。」孤爪研磨端走餐盤。
下一位是——
脫下的護膝不知所蹤,站在眼前的影山飛雄換了身白色上衣和黑色短褲,此時正盯著她,熾熱的視線難以忽視。
貓田優裡:「影山君。」
貓田優裡:「和平時一樣嗎?」
不遠處傳來「咦?」的聲響,她沒注意到。
等了一會才聽見影山飛雄的回復:「……和平時一樣。」
視線一直沒有消失,貓田優裡回望,想起他發來的信息上說「吃個飯團」,多問了一句:「我記得影山君來的時候吃了飯團吧?要不然少一點點?」
又是隔了不短的時間,才聽他回答:「好。」
——影山君發呆的次數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貓田優裡愣了一下,緩緩問道:「但是,下午有訓練過了,所以多一點?」
影山飛雄:「……嗯。」
這是根本沒在聽吧,難不成還在想剛才的練習賽?
貓田優裡干脆把餐盤擱置,支起手肘將手背抵在腰間,揪著嘴角裝作氣鼓鼓地衝他皺眉,問道:「影山君,你有在聽嗎?」
發呆中的影山飛雄整個腦袋布滿了「好可愛」「可愛過頭了」「好可愛」的氣泡。
眼前是他沒見過的另一種貓田優裡。
食堂裡開著空調,怕冷的她額外加了一件紅色運動服外套,為了方便布菜把袖口挽到肘前,露出一截手腕,在獨屬於音駒的紅色下襯得愈發白皙。
發型也跟他見慣了的不一樣,許是避免碎發落進飯菜中,她將頭發分成左右兩半,各編了三股辮使其掛在肩上。
三……不,四個月沒有見面了,影山飛雄發現她的頭發比畢業那天長了些許。
隨著一句略帶生氣意味的「影、山!」,皮筋收尾留下的尾巴像是在他的心頭左右掃動。
影山飛雄被她喊回神,重重閉上眼睛甩開腦內的雜念,問她,「抱歉貓田,你剛才說什麼?」
「你完全沒聽見嘛。」貓田優裡佯裝生氣,「我都問了三次了。」
影山飛雄低頭認錯:「是我走神了,拜托你再說一次。」
他道了歉,她也見好就收,伸出左手指指右手舉起的餐盤,再一次問:「米飯是要多一點還是少一點?今天吃咖喱哦。」
「那就多一點。」影山飛雄說。
盛飯淋咖喱,再遞出餐盤,貓田優裡跟他交代另一邊谷地仁花負責的營養餐。
影山飛雄表示了解,卻遲遲沒有端走橫在他倆之間的餐盤。
大概是音駒與烏野這一批的最後一人,貓田優裡也不急,放下盛飯工具站在原地休息。
她有點疲憊地揉了揉後腦勺,被敏銳的影山飛雄發覺。
他問:「很累嗎?」
這給貓田優裡挖出了一絲抱怨的口子,她絮絮叨叨地說起來。
事實上也並非抱怨,只是一些閑暇瑣事,影山飛雄安靜地聽。
一人站在窗口內,一人站在窗口外。
一人說,一人聽,四周是熱鬧的交談聲。
說得貓田優裡都覺得口渴,暫時停下喘口氣。
忽然聽見影山飛雄說:
「好久不見,貓田。」
貓田優裡微怔。
她看向他,恍然想到——
啊,是影山君啊。
今天實在是太忙了,她全都忘記了,直到被提醒才反應過來。
影山飛雄就站在她面前,掩下一瞬的神情。
又盯著她說:「四個月沒見了,我很想你。」
仿佛停留這麼久就是為了說這兩句話,他說完就去了營養餐的窗口。
!
貓田優裡後知後覺,漲紅了臉,死咬著嘴唇鎖住尖叫。
偏偏只聽了前半段的谷地仁花還在說:「原來影山君和優裡不止是同學!」
——影山君! !
第40章
結束今天布菜, 送走最後一批生川與森然的成員,做好清掃工作,食堂大門關閉, 球員們自主練習開始。
貓田優裡統計了一下來食堂的人數,發現了幾只漏網之魚——為了節省那麼一點吃飯與消化的時間,翹了晚飯還在偷偷加練的魚。
她當即找到魚群的經理,說明了此事。
「……那幾個笨蛋!」大瀧真子罵道,不小心將嘴裡的牙膏沫咽下,被嗆得猛咳了好幾聲。
一把抹掉眼角咳出的淚水,她漱口的動作都帶著幾分憤怒,狠狠吐掉口腔裡的水,氣得大喊:「我這就去罵他們!」
「是該好好說說他們……」貓田優裡贊同,夾著筆記本在上頭記錄。
寥寥幾筆,她提議道:「或許我們後續可以調整一下用餐時間, 不單單限制在傍晚, 而是擴大到自主練習結束。」
「也會有人想在所有練習結束之後再吃飯,避免像今天的情況再次發生。這樣也起到一個分流作用,布菜也不會過於忙碌。」
「你覺得呢?」貓田優裡停筆,詢問大瀧真子的意見,畢竟下一次大合宿是由她那邊主辦。
大瀧真子不過略微思考就附和了她的提議,面上的憤怒卻沒有絲毫減退。
自家成員急於提升的心態她並非不能理解,只是——
「在那之前,我現在就要去體育館痛罵他們一頓!」大瀧真子咬牙切齒,「怎麼可以為了訓練就不吃飯了,我還要向教練告狀!」
貓田優裡點頭,把筆記本收進行李,准備起身時又回去拿了筆記本隨身攜帶。
接著跟大瀧真子說:「我也一起去,有點想了解的事。」
夜晚的自主練習產生的各種瑣事,如換水、洗淨毛巾、場館打掃等工作皆由運動員自行負責,幾位經理先行一步洗好了澡,尤其是梟谷沒有睡醒的那位,早就窩進被窩呼呼大睡。
雀田熏沒有去摻和梟谷的自主練習,聽她說他們的二傳手赤葦京治非常能干,他能控住所有人,一點都不需要擔心。
音駒有大家長海信行,還有靠譜的黑尾鐵朗,也並不令人擔心。
而之所以貓田優裡能快速確認漏網之魚的去向,是因為音駒和森然高中被分配到的自主練習場館是同一個。
因此當大瀧真子跟她分道揚鑣後才想起來,優裡不應該跟她全程同行嗎?她去的那邊不是烏野的場館嗎?
也許是找烏野的經理。
大瀧真子並沒有多想。
她猜對了一半,貓田優裡確實是想去找清水潔子和谷地仁花,跟她們倆說明一下今天決定下來的修改事項,同時警惕自家隊伍出現類似現像。
然後順便——順便看一下烏野的隊友相處氛圍。
一日不看到影山飛雄在烏野的現狀,她就一日無法安心。
體育館內,和她最開始猜測的大差不大,在過去的IH預選賽上輸給青葉城西的烏野,每個人都卯足了勁,不服輸般幾乎是全員集中訓練,誰路過都不會認為這是自主練習。
貓田優裡眼尖捕捉到兩位經理的身影,她們正站在場地中間。她避讓開有可能被波及到的危險球路,跟她倆說明了不足之處。
清水潔子點頭,谷地仁花疑惑,貓田優裡單獨給她解釋了那幾條漏網之魚干下的好事。
「……仁花也要看好自家的成員哦,」她還記著清水潔子交代的,多跟她說了幾句,「吃好、睡好,才是進步的基礎。」
「原來如此。」谷地仁花深以為然,拼命上下點頭的模樣給了貓田優裡一個好的反饋,更樂意在經驗方面多關照她。
久違地想要摸頭……但她們才認識第一天,不行!
貓田優裡在心底默默地「嗯——」,壓下手癢的衝動。
一件事情解決,便輪到那個'順便'。
「清水,仁花,不介意我看看你們烏野的實力吧?」她調笑道。
「不介意,完全不介意!」谷地仁花搶先大聲地回答。
話音落下,逐漸膽大的谷地仁花瞬間記起前後輩關系,縮著腦袋偷偷看向清水潔子。
清水潔子仿佛沒發現她的小動作,也說著「不介意」。
最初安排各校體育館是靠抽簽,貓田優裡幫烏野高校非常幸運地抽到了他們音駒平時使用的體育館。
體育館內有被音駒其他人默認的、屬於她的小角落,貓田優裡的注意力放在場內練習的烏鴉們,磨磨蹭蹭靠著身體記憶摸了過去。
角落裡放置的小板凳被提前清理撤走,她只好原地杵著。
場上最受她注目的自然是影山飛雄。
影山飛雄在和日向翔陽練習傳說中的怪人速攻,忙前忙後一整天的貓田優裡總算是見識到了這一招的威力,不禁其他學校捏了把汗。
不過她記得犬岡君之前曾說過:「勉強擋下幾次」。
她試著模擬了一下輪轉到前排攔網的犬岡走。
貓田優裡挪了一步,去到臨邊的角落,那裡才是正確的迎球視角。
嗯……她思考著,意外察覺進行怪人速攻時,日向翔陽總是閉著眼睛,只是單純地挑了個刁鑽的角度憑本能擊球。
這不就是全靠影山君嗎?
哪裡都不太妙,閉著眼扣球極大概率會被封死,不僅給二傳疊加壓力,被封死的同時也會給扣球的人增加無底線的壓力。
但怪人速攻被烏野使用至今,貓田優裡自認資歷不如教練們,不願主動出頭對此提出異議。
她搖搖頭甩開心中的異樣,不再想這些不該她管的事情,恰逢他們結束了這一輪的訓練。
菅原孝支兩手各拿著一只水瓶,分別遞給兩人。日向翔陽大大咧咧地道謝,影山飛雄則是平淡地說了句「謝謝」,一邊喝水一邊跟另一邊的人交流。
另一邊是烏野的王牌東峰旭,她翻閱過資料,長頭發還留有小胡子,凶惡程度很像《蠟筆●新》裡的園長。沒想到各方面都像園長,性格與外表也是極大反差。
很有趣的人。
烏野的幾人同時歇下休息,館內的喧囂回落,人聲變得清晰。
抱有另外目的的貓田優裡看見了自己想要看見的,也聽清了。
東峰旭說,「想要試一試今天的合宿感悟,但是不一定成功」。
影山飛雄回他「好的」,休息沒一會就跟他去實驗。
菅原孝支說「日向可以陪我練一下嗎?我可不想輸給影山這個後輩」。
日向翔陽也興致勃勃地回他「完全沒問題」,緊跟著繼續訓練。
還在休息的田中龍之介跟西谷夕圍觀了幾分鐘,被激起鬥志,不斷念叨「阿谷啊!我們也要加把勁!!」,西谷夕請谷地仁花幫忙給球,非常有元氣地大喊著「喔!阿龍!!我要接你的扣球!」
跟北川第一中學的排球部比起來,烏野高校的氛圍要好太多了。
估計也多虧了顧問武田一鐵和烏養教練。
貓田優裡微微吐出一口氣。
她觀察得入迷,連清水潔子站到身邊了都沒發現,直到聽見她開口說話。
「覺得怎麼樣?」清水潔子問。
「……非常好。」貓田優裡下意識回答。
清水潔子笑道:「是嗎。」
她手中還抱著記錄用的筆記本,筆別在本子上,目光熠熠,看向場上訓練的成員滿眼都是驕傲。
非常好。
非常好。
非常好。
心底重復這一詞彙,貓田優裡緊緊注視著影山飛雄,他身上幾個月前的負面情緒蕩然無存,只余下純粹的對排球的熱愛。
加入烏野是正確的。
就跟她所想的一樣。
「多虧了這些一年級的加入。」清水潔子喃喃自語。
彼此無言。她沒有過多講述話中的深意,貓田優裡多多少少也領悟了她的未盡之言。
還有最後一件事想要確認的——
「影山君,」她主動提問,「有跟隊友吵過架嗎?」
雖然奇怪她的問題,但清水潔子還是在思考後給出回復。
「……有吵架。」清水潔子說,「就在輸給青城的那一天。」
「我也是聽武田老師說的:影山向日向道歉,說不應該把最後一球傳給他。」說到這裡,清水潔子像是被自己敘述的事件逗笑,「日向對他的說法很生氣,就要求他收回道歉,跟他小小地吵了一架。」
清水潔子感嘆:「幸好他們兩個很快就和好了。」
太好了。
她不停慶幸。
東峰旭所說的「賽後感悟」最終還是沒能成型,影山飛雄陪他練了一次又一次,以失敗告終。
排球基礎薄弱的日向翔陽接住的球寥寥無幾,菅原孝支也不生氣,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下次一定」。
田中龍之介與西谷夕也是,就連谷地仁花也被牽動熱情,承諾以後也會幫他們拋球。
貓田優裡不知何時挪回了屬於她的角落。
她將烏野排球部這一派的和睦盡收眼底。
自主練習的時間來到尾聲,經理清水潔子也邁入烏鴉群中,跟他們說一些大概是激勵的話,眼見他們的情緒再度高漲,田中龍之介跟西谷夕像是要再加練,被澤村大地按下。
貓田優裡想,清水說漏了一點。
遇到好隊友。
跟隊友好好交流。
在吵架之後及時和好。
影山飛雄平安無事地走出了中學的陰影。
——是多虧了烏野排球部的大家。
她轉身離開場館,追著月光來到中庭階梯,不顧那上面的灰塵,席地坐下。
這裡離音駒所在的體育館近一些,能聽見灰羽列夫「夜久前輩放過我!」的哀嚎。
貓田優裡用手掌托著腮,借此衝淡心底那點沒來由的難過。
第41章
月光氤氳,照不明她難過的源頭。
貓田優裡開始思考她為什麼會產生名為'難過'的情緒。
按道理來說,目睹了影山君跟新隊友們相處得好,她該高興才對——她也確實為此高興了, 尤其是在知道他跟日向君吵過架還在顧問的幫助下和好。
暫時想不通。
她想趴著,就把腦袋枕在膝蓋上,無處安放的手臂圍繞圈起雙腿。
下巴戳著肉與骨頭,無論是哪邊都不舒服,便側著臉,把臉頰壓在膝蓋,閉上眼睛小憩。
殊不知這樣的姿勢在旁人看來有多單薄。
影山飛雄找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沉浸於訓練的他確實沒有注意到體育館多了個人, 以至於訓練結束、谷地仁花跟他說了之後,他才知道喜歡的人來了。
是來找他的嗎?
影山飛雄欣喜,急忙環顧四周卻沒抓到半點人影。
經理清水潔子說:「幾分鐘前還在那裡的。」
隊友田中龍之介招呼:「影山!去洗澡了。」
「……你們先去吧。」影山飛雄說,「我還有點事情。」
說完, 他連腿上的護膝都沒想到要先卸下, 徑直跑出體育館。
有點反常。
裹著毛巾的日向翔陽問:「你們在說誰?」
下一秒他興奮改口:「有人來看我們訓練嗎!」
「嗯,優裡來過。」谷地仁花把水瓶遞給他。
「優裡?喔,貓田!」日向翔陽略一回想就與腦海裡的人物對上號, 「貓田應該是來找影山的吧, 他們兩個是好朋友啊。」
谷地仁花:「誒?原來是好朋友嗎?日向好厲害。」
日向翔陽:「也、也沒有很厲害啦!」
「中學的那場排球比賽,貓田有在觀眾席看,就是去給影山那家伙加油的!」說完這句話,他喝水潤嗓子。
烏野眾人警覺,一齊圍上來,嚷嚷著讓他再說說。
日向翔陽:? !
「之後就沒有什麼了吧……喔對了。」
「她還超大聲喊了, 」他用手抓起左右兩邊的頭發, cos貓田優裡學她當時的發型, 「'影山!!'這樣喊的,在觀眾席上。」
澤村大地:「啊……!」
澤村大地:「啊啊!!」
澤村大地:「是她啊!」
菅原孝支嘲笑,「大地你終於想起來了。」
「當時我也在場。」田中龍之介湊上來說。
「這麼說,他們兩個真的是很好的朋友呢,還會在賽場上加油。」
日向翔陽非常贊同,「沒錯!他們是好朋友。」
另一邊,兩位好朋友已經彙合。
「貓田。」影山飛雄喊他的好朋友。
「……影山君?」
貓田優裡怎麼也料不到這人會突然出現在她眼前,她變換了當下的姿勢,努力直起腰,微抬著臉,詫異問道:「訓練不是結束……你沒有去洗澡嗎? 」
隨即伸出一只手,拍了拍身邊還能坐下一人的空位。
影山飛雄順勢走過去,坐在她身旁,轉頭盯著她看。
「谷地說你來看我訓練了。」他略微改動了谷地仁花的原話,面不改色地說,「我以為你要接我下訓,就出來找你了。」
就像他們還在北一的時期,貓田優裡每天都會在體育館門口探頭探腦,接他下訓,他則伴著成員們危險的眼神跟她一起回家。
這次也來了,卻莫名中斷,獨自出來還可憐地坐在那。
影山飛雄對此不解,問她:「為什麼一個人坐在這裡?」
貓田優裡難得搖搖頭,說「不是要接你下訓」。
她說:「我就是想看看在烏野的影山君,有沒有跟隊友好好相處。」
影山飛雄即答:「有。」
「嗯,我看見了。」她笑著,肯定了他的說法,像是支撐不住般又埋回膝蓋,「所、以、目的達成,我就先走了呀。」
貓田優裡光明正大伸出手,她剛才特地沒有直接將手掌拍在地上,就是想要——
影山飛雄十分流暢地低下了頭。
貓田優裡在久違的腦袋上揉揉。
揉亂還不算完,仿佛是為了宣泄那莫名的難過情緒,貓田優裡還跟他的腦袋打了聲招呼。
貓田優裡:「好久不見!影山君的腦袋。」
影山飛雄:「……?」
他滿臉的難言還是那麼有趣,她放肆地笑出聲,連眼淚都差點笑出來,草草拂去,貓田優裡又在不斷地喊著他的名字。
「影山君影山君。」
「嗯。」
「影山君~影山君~」
「你說。」
——完全不會厭煩。
先前的那點難過本就不多,被他這一無意識的安撫徹底撫平。
貓田優裡悄悄挪動面向,側臉枕在手臂上,直勾勾地盯著他。
「影山。」
「嗯?」
臉頰的肉被壓著,聲音有些含糊。
她問:「不先去洗澡沒關系嗎?」
「一會就去,先陪你。」
影山飛雄一直盯著她。
「你不是在難過嗎?」
「……」
她不說話,他便接著說。
「之前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你不也是一直陪著我嗎。」
貓田優裡嘟嘴,小聲嘀咕:「是啦……」
「但是影山君是怎麼看出我在難過的?」
她質問,突然將手掌撐在兩人之間的空隙,仰著腦袋湊近他,「我覺得我沒有寫在臉上啊。」
猝然拉進的距離令影山飛雄下意識後仰上半身,後腦勺「咚!」一聲撞在邊柱,碰撞聲響徹中庭。
「嘶——好痛!」
貓田優裡眨眨眼,難道是她的錯?
她悄悄後撤,退回到原來的位置。
良久,疼痛稍微散去,影山飛雄注意到旁邊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眼神亂飄、無聲吹口哨的貓田優裡。
還捂著後腦勺的影山飛雄默默咽下臨到嘴邊的「好可愛」。
「貓田。」
「我在!」
「你不是想知道嗎?」他毫無阻礙地接上之前的話題。
她卻沒能立馬就反應過來,楞楞地問了句「什麼?」。
「為什麼會知道你在難過。」
影山飛雄咧開嘴,笑得像個影視劇中的經典反派。
他說:「因為我喜歡你啊。」
果不其然,眼前他喜歡的女孩如他所想猛地漲紅了臉,手忙腳亂地扯著自己的褲腿,一會抓頭發一會撓臉裝出忙碌的樣子就是不肯看他。
影山飛雄必須承認,她這樣更可愛了。
「為為為為什麼突然說這個!」貓田優裡的舌頭都快打結,眼睛轉成混亂的蚊香狀,害羞具像化成熱氣在頭頂蒸發。
還能是因為什麼?
影山飛雄按壓後頸,提醒她:「你忘記了吧?」
話音未落,不給她狡辯的機會,他緊接著補充:「上次就說過,要是你還忘了,我就再說一次。」
她沒忘!她在食堂的時候就想起來了!
貓田優裡咬牙回頭,惡狠狠地瞪著他。
「從今天開始,我會每天說一次的。」
「我喜歡你,優裡。」
語氣像是在宣告。
貓田優裡埋頭不看他。
「所以,」這次換成影山飛雄主動靠近,他也將手掌撐在兩人之間,上身往側面傾,追問:「可以告訴我嗎?為什麼難過。」
他耐心等了一會,終於等到她願意開口。
「我、一直很擔心影山君……」
她只露出眼睛,下半張臉還藏在胳膊裡。
「擔心影山君在新學校受到欺負。」
「擔心影山君碰上不負責的教練。」
「擔心影山君的隊友們對你不好。」
「然後,我就來了。」
影山飛雄知道她是指剛才來看他訓練的事情。
貓田優裡微頓,還是下定決心喊道:「我有點不甘心!」
「雖然嘴上說的是'我能做的事情很少',但真正看到影山君在烏野的大家的幫助下開朗起來,我又覺得不甘心,什麼都沒幫到你。」
「你怎麼會覺得什麼都沒幫到我?」
影山飛雄打斷她,皺著眉頭細數:「中學的時候我一直想去看及川前輩的比賽,是你陪我去的。」
貓田優裡遲疑:「那是我拜托你的……?」
「但你陪我看比賽是事實。」
她只好點頭同意。
「來體育館找我的是你吧,那天我還說了很過分的話。」
她點頭,「影山君道過歉了。」
「之後還來我家裡安、……找我。」
她繼續點頭,「安慰你了。」
影山飛雄瞟她,「每天接我下訓的也是你吧。」
貓田優裡指自己,「好像是我誒。」
「就是你。」他一口咬死。
非常肯定,是在肯定自己的話,也是在肯定貓田優裡的幫助。
「還有嗎還有嗎?」她的眼睛亮起,不自覺靠得更近,「影山君!」
太近了,洗發水混著沐浴露的氣味,還有她的氣息盡數沾染到他的全身。
影山飛雄屏息,聲線都有了微妙的變化。
「……沒了。」
「誒——」
實在是太近了,她的頭發都要碰到他了。
氣息入侵,喉結滾動,影山飛雄努力不把目光放在那上面,微不可查地轉移話題:「還難過嗎?」
「我……」
回復的聲音淹沒在突如其來的腳步聲和某種拖拽聲中。
以及——
「優裡?」
兩人同時回頭。
「黑尾哥哥。」貓田優裡脆生生喊。
來人正是黑尾鐵朗,他手上還抓著不明生死的灰羽列夫,衣領被拎起面朝下,兩條胳膊垂在地上摩擦,拖拽聲就是出自於此。
等等,生死不明? !
影山飛雄震驚。
「優裡,你和這個……烏野的家伙,在聊什麼呢。」
「保密。是不能給黑尾哥哥知道的事情。」
黑尾鐵朗轉而看向影山飛雄,面上雖然還是笑著,眼底卻不帶一絲笑意。
「保密~啊。連哥哥都不能說。」
他將這個詞碾碎在唇齒間,甩了甩空著的另一只手。
影山飛雄掃了眼被拎著的灰羽列夫。
嗯,是為他准備的。
第42章
貓田優裡被黑尾鐵朗半逮半趕地送回了3樓, 臨走前,她悄悄漏了幾步,瞄了樓下幾眼。
前一秒還站在轉角處笑眯眯跟她說晚安的黑尾哥哥,下一秒就轉身跟影山君說了什麼,聲音不大所以她聽不清楚,但她能瞄到影山君額頭流下的汗珠。
晚上也不熱吧?她感受了一下溫度,確實不熱。
可能是因為男孩子的體溫要高一些,才會流汗。
她回了3樓的經理教室,這間教室是上了樓梯的第一間,門牌上寫著[二年1班],他們隊裡的山本猛虎就是這個班的。
教室內,靠走廊的牆壁上整整齊齊並了幾張課桌,上面放著經理們的背包,背包前面是擺出來的個人用品,有非常矚目的零食山,洗漱用品則是統一收納在另一張課桌上。
睡過半個晚上的白福雪繪總算醒了,不過她也錯過了晚飯,此時正捧著零食袋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啃,有時湊上其他經理的話,更多時間是喝水和吃。
處事偏成熟的雀田薫跟經理們科普過,白福雪繪的胃口很大,桌上的零食山就是她的,部員們跟著她吃飯都會覺得飯更香,她有時會去參加街道舉辦的大胃王比賽。
論胃口,白福雪繪才是梟谷的王牌。
貓田優裡數著白福雪繪身旁放的巨型垃圾袋,深以為然。
此時女孩子們的話題恰好談到了原本屬於這件教室的那位——山本猛虎。
「是比較常見的男生呢。」大瀧真子率先說,她算是第一位被對方的驚呼嚇到的人。
宮之下英裡借她的話補充道:「不過感覺人不壞, 他還幫我提重物。那會我正在苦惱呢,附近一個人都沒有,真是太好了。」
清水潔子點頭贊同。
她也說了烏野的那位田中龍之介,是個熱心的好人。
「但是不認識的人看到田中前輩絕對會以為是個不良……」谷地仁花小聲說,看得出來她說的是她自己。
同校的清水潔子自然聽得出來,笑了笑沒說話。
「雪繪,給我一個。」雀田薫討要零食。
白福雪繪嘴上還叼著半截美味棒,又從她的零食堆裡摸出一根,撕開包裝就要遞給她。
「不不不……給我一半就好了!」
她掰了一半給她,將另一半對著剛推門進來的貓田優裡的方向。
吃嗎?
貓田優裡從她微眯著的眼神中讀出了這樣的意思。她搖搖頭拒絕了,說:「我刷過牙了,謝謝雪繪。」
隨後,她換了身衣服——身上穿的衣服在中庭沾上了灰塵——走到自己的被褥邊,行雲流水般坐進去躺下,說了聲「晚安」就沉沉睡去。
這睡覺的速度可以稱得上是'昏迷'了吧?
谷地仁花適時提醒:「喔我想起來了。」
「優裡之前跟我說過,輕微的說話聲是不會吵醒她的。」她說完,又猜測道,「這是讓我們繼續聊……的意思吧?」
幾位聊得正歡的經理面面相覷,不過既然她提前交代過,那便是不想打擾她們聊天的意思。她們也不拒絕她的好意,聊天話題順勢換成了「優裡的工作能力超強」,幾度變道歪到了與最初大相徑庭的地方。
她們聊各自的入部初衷、自家令人頭疼的成員、排球部發生的忍俊不禁的趣事……偶爾聊到深處不自覺放聲大笑,幾秒後才意識到有人在睡覺。
觀望代表谷地仁花遠遠地比了個大拇指。
還沉沉睡著,跟貓田優裡睡下之前說的一樣,只要不是震天動地的……
「研磨!!!!」
震天動地的來了。
震得整棟樓顫抖。
!
什麼動靜!
貓田優裡猛地坐起來,筆直得仿佛是被地震警報吵醒,瞪著那雙杏眼瞳孔震驚,眼底的睡意剎那間全部清散。
她的嘴唇都在顫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環顧四周無聲詢問。
胸膛在劇烈地上下起伏,心跳炸得就快要跳出來,驚魂未定。
似乎是大腦都被那一聲巨響震麻,她深呼吸了幾個來回才回神。
「優裡?你被吵醒了嗎……」谷地仁花的聲音相比那一聲的驚天動地,顯得格外微小。
面對被吵醒顯然臉色不大好的貓田優裡,大瀧真子謹慎安慰道:「優裡,要不然你繼續睡?我去樓下叫他們安靜一點。」
宮之下英裡:「剛才喊的那個是名字吧?是哪所學校的?」
誰?剛才的。
「研磨……」貓田優裡默念。
白福雪繪啃啃零食,「是音駒啊。」
貓田優裡閉上了還想要說話的嘴巴。
片刻,她按了按眉心,道:「抱歉,我離開一下。」
說著就從被褥裡站起身來,隨手抓了件外套披上,平靜地走到門口,拉開教室門。
本就操勞了一天想要好好休息的貓田優裡,強撐笑容對鴉雀無聲的裡頭說:「……你們繼續聊。」
轉身,關門,笑容瞬間收斂。
她長長地嘆了口氣。
——是他們音駒啊。
對,還是她哥。
幸好不是親哥。
謝謝媽媽。
貓田優裡自認她沒有起床氣,可是脾氣再好的人在超困的時候被吵醒也難免會生氣。
所以她現在有點生氣也是在所難免。
音駒排球部被分配到的教室是一樓的第二間,第一間是烏野。
她嗤笑,還能記得住第一間是烏野,他們教室的門也還沒關。
走過烏野的教室,迎面而來的就是音駒,大門關閉只漏了一個縫,露出一道光亮。
就這點縫還能發出這麼吵鬧的聲音。她一定要跟大瀧提議下次合宿要規定熄燈時間!
都給她乖乖睡覺。
音駒教室很快就走到了,貓田優裡站停在門口。
「唰」一下拉開大門。
教室裡的所有人都看向門口,吵鬧只剩下一道。
「啊啊啊啊啊!又死掉了,好難啊——研磨!」
背對門口的日向翔陽還沒察覺到不對,兩手一左一右握著手柄,全神貫注的攻略游戲機上的大Boss 。
震耳欲聾的源頭——居然是日向翔陽。
貓田優裡竟有些慶幸,還好不是音駒。
裡面的犬岡走看見她本來想打招呼,在識別了她的臉色後默默縮回。手白球彥站在窗邊望天,夜久衛輔跟芝山優生坐在一塊應該是交流自由人心得,此時也收了嘴。福永招平旁若無人的閉目假寐,海信行無奈。
孤爪研磨也看她,他顧不上回日向翔陽,張了張嘴想喊她。
「優……」
「啪!!」
門被關上了。孤爪研磨對著閉合的大門眨了眨眼睛,身邊日向問他如何通關,他的注意力再被引走。
他沒細想妹妹來了又走的原因,可能是走錯了吧。
並沒有走錯的貓田優裡想,既然不是他們音駒的人在鬧,那就好辦了。
腳步轉回來時的方向,她走向烏野的教室。
就這幾分鐘,烏野的門還是開著的。貓田優裡走近,正好撞見菅原孝支走出來,應當是要去洗漱。
菅原孝支險些跟她迎面撞上,說:「啊,你等等。」
然後扶著門框朝裡喊:「影山,音駒的經理來了!」
不,但也不算錯。他的反應太快,貓田優裡根本來不及阻止,也沒阻止,只要能把日向君抓回去誰來都可以。
影山飛雄出來的速度就好似他隨時在待命。
貓田優裡不過兩趟眨眼,他就穿著睡衣走出來了,跟她說「晚上好」。
喊人的菅原孝支抱著洗漱用品,頗為放心地拍了拍他的後背,溜走之前說「我去洗漱,這裡就交給你啦,影山」。
影山飛雄點頭,轉向貓田優裡,問:「怎麼了?」
兩人都穿著睡衣,睡到半道被打擾的貓田優裡想抱怨,原本生氣的語氣都無意地帶上了些委屈與撒嬌。
她揪著嘴唇說:「影山君,我被日向君吵醒了。」
影山飛雄一怔,「你……日向?」
跟平時的優裡不一樣!
跟剛才的優裡也不一樣!
貓田優裡眼看著影山飛雄忽然變成了公雞嘴,誇張地張開發出「喔!」的音效,不懂他是被觸碰到什麼神秘開關了,但那不重要。
她緊了緊身上的外套,喊道:「影山君?能讓你們烏野的安靜點嗎?」
「……喔,難道是剛剛的。」影山飛雄反應過來,第一時間道歉,「抱歉,他說去音駒那裡玩的。我這就去抓他回來。」
「你是先回去睡覺?」他向前走了一步,停下來問她,「還是跟我一起去?」
「一起去。」
貓田優裡即答,慢一步落在他後面。
影山飛雄有意放慢腳步,走出不過兩步,就隨意找了個話題問:「之前的問題你還沒回。」
「嗯?」
「還難過嗎?」
好像確實沒有回復。
他倆變成並排,貓田優裡看向他,笑道:「影山君不是都安慰我了嗎?現在不難過了。」
笑中染了困意。她捂著嘴深深打了個哈欠,眼角都泛出淚水。
影山飛雄說:「馬上就好。」
開門,影山飛雄站在門口用眼神恐嚇沉迷游戲的日向翔陽,貓田優裡躲在他身後哈欠連天,像在狐假虎威。
裡面日向翔陽仿佛也裝有'影山警報',一感覺脊背發涼就打直起立,拋下游戲機跟研磨揮別,僵硬地出了房間。
他才發現優裡的存在,也看見她那困得不成樣的臉。
「抱歉!貓田,我吵醒你了嗎?」他誠懇道歉,「我現在就回去睡覺。」
都道歉了,貓田優裡也不好再生氣,揮揮手拒絕了影山飛雄的好意,貓著腰自行回了三樓。
日向翔陽還在遺憾:「我還沒贏。」
「影山你說……影山?!」
「你的眼神好恐怖啊!」
第43章
請人教育過日向翔陽過後, 大概是大家有自知之明了,貓田優裡度過了一個非常舒適的夜晚,沒有二次震耳欲聾, 沒有起夜, 沒有蚊子,沒有莫名其妙醒來,一覺睡到了天亮。
自然醒,養足了精神。
教室內的窗簾將外頭的光亮鎖得嚴嚴實實,其他經理還在睡覺,她猜測是聊天聊到挺晚的。
輕手輕腳將自己摸出被褥,輕手輕腳整理來洗漱用品,輕手輕腳開門出門關門。
出了門的貓田優裡發現,是她醒太早了。
天還只是微微亮,處在一步步變亮的過程中, 不出意外的話她是第一人。
但醒都醒了,總不能再回去睡一覺,先不說吵醒別人,貓田優裡這會也睡不著了,按照原計劃去洗漱。
水龍頭出水力道十足, 很好地控制在不會飛濺到衣服上的範圍內。
咦?
貓田優裡擦著臉,忽然想到,她或許不是第一人。
他們音駒還有位究極講求'毅力'的前輩,山本猛虎!
說不定他這會就在器械室鍛煉。她將臉埋進柔軟的毛巾中偷笑,跟山本前輩吵過架的研磨哥哥肯定在呼呼大睡。
嗯……按這個思路想, 該不會有運動員在這個點就去'自主練習'了吧, 比如森然的那幾位漏網之魚。
洗漱用品暫時放在洗漱池邊,貓田優裡為了不吵醒她們, 只披上了昨天晚上的那件外套,裡面還是睡覺穿的睡衣,獨自下樓散步試試能不能再逮點不聽話的魚。
魚——有一條,卻不是森然的漏網之魚。
是烏野的晨跑魚。
影山飛雄十年如一日的晨跑不會因為一次合宿就斷掉,音駒的校園他不熟悉,沒有放眼整個學校,而是繞著體育館跑了一圈又一圈。
碰到抓魚的貓田優裡時,晨跑正好臨近結束。
「影山君,早上好。」
貓田優裡跟他招招手,沒有上前打斷。
影山飛雄主動放慢速度向她跑來,道了聲「早」,駐足在她面前,稍稍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接著說:
「今天也喜歡你。」
沒要她回復,繼續晨跑。
貓田優裡覺得這一幕很眼熟,讓她不禁幻視與影山飛雄初見那天他的表白,也是說完「喜歡」就去訓練了。
優裡,要冷靜。
她對自己說,掀起身上披著的外套,把領口蓋在頭頂,還要更出頭,兩手當做紐扣收緊垂掛下的左右衣角,縮著脖頸將泛紅的臉蛋藏在外套裡面,形成密不透風的保護罩
優裡,他是認真地要每天說一次,不能每次都臉紅。
她閉上眼告誡自己,又覺得有些透不過氣,將'紐扣'稍微分開,露出口鼻狠狠呼吸幾口,縮回保護罩。
重復幾次,臉上的紅暈也褪去不少,'紐扣'位置逐漸下滑,貓田優裡把臉露了出來,兩手緊抓衣角抵在下巴。
不對,現在重要的不是這個!
貓田優裡警覺,影山君隨時有可能跑完一圈回來,她得盡快逃離案發現場。
***
此次東京小型合宿將會於下午兩點半結束,各校人員早上就提前收拾了行李,以免耽擱最後的時間,結束後可以拎包就走。
今天雖不如昨天那樣忙碌,但優裡作為音駒唯一一位經理還是忙的團團轉。
「優裡,昨天跟烏野的那幾局,比分各是多少?」
貓又育史教練聚集了剛罰完一圈魚躍的音駒成員們,招來貓田優裡問道。
昨天的所有比分她都拜托了清水潔子幫忙記錄,早上收拾途中謄抄到自己的筆記本上了。
她翻開記錄比分的那一頁,念道:「音駒對烏野第一局是25:17,第二局是25:19。」
「今天的第一局為25:18,犬岡君攔下怪人速攻的概率在穩步增長中。」
貓又教練對她補充的內容很滿意,笑著點點頭,對他們說:「下一局又是烏野。」
教練們沒有多說什麼,音駒有黑尾鐵朗、有孤爪研磨,有他們在就夠了。
犬岡走燃起鬥志,笑道:「這次一定要封死日向!」
聲音太大,烏野那邊都聽見了,田中龍之介板著張不良臉長長「哈??」了一道,仿佛下一秒就要奔來干架。
日向翔陽也望過來,蹦跳著回嘴:「我不會讓你追上的!」
見狠話放完,孤爪研磨開口:「那個'怪人速攻'出現的頻率會降低。」
他並不解釋,低著頭玩手指。
「喔!」犬岡走完全沒有質疑。
「優裡?毛巾。」海信行把毛巾遞給她,至今還會不好意思地笑笑。
貓田優裡將其掛在胳膊上,抬手去接其他人的毛巾和水瓶。
黑尾鐵朗:「優裡~我要一根香蕉。」
「好。」她應下,用眼神詢問其他人。
山本猛虎、犬岡走、夜久衛輔等人紛紛舉手。
人數有點多,她思考一瞬,「我知道了,會多拿一點回來的。」
「研磨哥哥也要一根。」
「誒?我……」
「要一根。」
「好……」
滿意地誇了哥哥一句,貓田優裡捧了一手的毛巾和水瓶,慢悠悠地走向室外後勤處。
後勤處坐著個大瀧真子和宮之下英裡在休息,她倆看向來人打了個招呼。
森然和生川的練習賽將將開始,暫時不需要她們,才躲到這裡計劃著大合宿的事宜。
「優裡,再有幾天就會真正熱起來了哦。」大瀧真子提醒。
「嗯!到時候可以購置一些冰塊降溫。」宮之下英裡提議,手指戳著桌上的紙張,「寫進去寫進去。」
大瀧真子大手一揮,「 ok !」
她倆湊到一起自成一派,貓田優裡換完水洗完毛巾也搬了張椅子坐下休息,感受夏天獨有的帶著絲絲熱意的微風。
「夏天啊——」她不禁感嘆,晃了晃騰空起來的雙腿。
宮之下英裡:「夏天啊——」
大瀧真子:「夏天啊——」
三人相視,同時笑起來。
「噗哈哈哈哈哈……」
「啊對了,差點把最重要的忘記了!」
大瀧真子奮筆疾書,邊寫邊說:「雖然我們森然夏天是涼快一點,但是附近的森林會招來很多小蟲子。」
「驅蚊水得多准備一點才行。」宮之下英裡說,「我們可是得在蟲子窩裡住上一周的。」
「英裡~不要把我們森然說成蟲子窩啊。」
貓田優裡回憶她登記森然情報的那一頁,說道:「花椰菜地?」
「優裡!!」
「這個好,花椰菜地!」
「我不是花椰菜!」大瀧真子當即起立,抱起毛巾和水瓶就要回去。
三人同行,從後勤處出發,返回體育館。
宮之下英裡眼尖,遠遠望見體育館側門外站的三人,看模樣不像經理團隊。
走近了,那三人剩了一人,貓田優裡才發現是有些垂頭喪氣的日向翔陽。
垂頭喪氣的誰?日向君?
「真子,英裡,你們兩個先回去吧。」
她指指日向翔陽,「我有點擔心那邊。」
兩位經理好心提出幫她分擔毛巾、水瓶和香蕉,貓田優裡拒絕了,表示這可都是她搭話的道具。
左手胳膊掛著數條毛巾,手中托著數根香蕉,水瓶則是用拿、用夾的,井然有序一個都沒掉落,但旁人看著就頭疼。
貓田優裡走上前,喊道:「日向君!能幫我拿一下嗎?」
等日向翔陽極其熱心地接走大半,她詐道:「謝謝日向君。我過來的時候還看到影山君了,他人呢?」
「他先進去了,和教練。」日向翔陽老實回答。
「原來如此。」貓田優裡直白地問,「你們在聊戰術嗎?」
「……」日向翔陽噘嘴,「不是。」
都不用她問,日向翔陽倒豆子一樣全說了。
「IH預選賽的最後一球,是我扣出去的,用'怪人速攻'。」他說,「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球已經落到我們這邊的場地了。」
日向翔陽悶悶不樂,說:「一睜眼,比賽就輸了。」
這形容聽起來很像早晨睡醒的睜眼。
「有做噩夢嗎?」貓田優裡問。
他想了想,答:「那倒沒有。」
貓田優裡猜測般說道:「很不甘心?想要睜開眼睛扣球?」
「是的。」日向翔陽回答得很堅定,似乎誰來勸都勸不動。
二人走進體育館。
貓田優裡疑惑,「明明就是為了變強,他們為什麼不同意?」
「影山說,」他對學影山飛雄說話很有心得,「他說'那個怪人速攻不需要你的想法',他說這話的時候特別像——歷史課本裡會出現的那個詞叫什麼來著?」
貓田優裡腳步一頓。
「……獨裁者?」
「對對!就是獨裁者。」
「啊貓田,這些放在這裡可以嗎?」日向翔陽蹲下,指著音駒其他人的水瓶說。
她回過神,笑答:「可以,就放那裡吧。」
掰下一根香蕉作為謝禮,「給你的謝禮。」
「謝謝!」
見日向翔陽像是打算直接吃了,貓田優裡阻止道:「你們馬上就要打下一場吧,等等再吃。」
「嗯?」他疑惑,一口咬下,「我不上場哦。」
「嗯!這個香蕉好好吃!」
「為、不上場是……?」
她有些急,問:「是其他成員要練習嗎?」
「不是。」日向翔陽搖搖頭,三兩下吃完香蕉後才回答,「教練也不同意,說讓我先冷靜一下,這場就讓別人上了。」
——被替換下場,直至比賽結束。
她的呼吸猛地急促起來,不停地做著吞咽的動作。
「香蕉皮該放到哪裡?」
日向翔陽轉頭問道。
「貓田?」
他的神情未見一絲陰霾,像個時刻閃耀的太陽。
貓田優裡勉強冷靜下來。
她想,有陰影的或許是她。
第44章
貓田優裡冷靜下來了。
中學的事情都過去了, 日向翔陽和影山飛雄是不同的,她的擔心過頭了。
日向翔陽回了自家的替補席,她也同樣。
一年級的'媽媽'手白君一定有招!
「手白君。」貓田優裡向手白球彥招手, 示意有事找他。
手白球彥跟福永招平說了一聲就來了,問:「怎麼了?」
貓田優裡神秘兮兮地用手掩著嘴巴口型,輕聲問:「手白君,如果發現自己對某件事有心理陰影該怎麼辦?」
手白君平時就很冷靜,問他准沒錯。
「?」手白球彥眉眼跳動, 不用思考直接給出答案:「看醫生。」
貓田優裡:「不是那麼嚴重的啦,輕微的、一點點。」
看她臉上的表情不像開玩笑, 還做出了'一點點'手勢,手白球彥認真作答。
「我還是建議去看醫生。」他頓了頓,說,「但你不想, 並且不嚴重。自行做脫敏治療或者抓根源吧。」
「嗯嗯!」她眼睛發光, 等待他的解釋。
她同手白球彥講述了一些往事,把其中的「影山飛雄」隱去,全部換成「她的一個好朋友」。
「我明白了。」手白球彥總結, 「現在你的新朋友遇到了同樣的問題, 你很擔心他。」
貓田優裡:「非常, 非常。」
手白球彥:「好的, 非常擔心。」
兩個人蹲在角落密謀,背對著場地像兩朵蘑菇。
黑尾鐵朗:「那兩個是……太累了嗎?」
夜久衛輔:「館內太潮濕,長蘑菇了。」
蘑菇一號說:「新朋友並沒有把問題當回事, 所以等問題解決之後就能安心了。」
蘑菇一號接著說:「你也可以做點什麼,加快問題解決的速度。」
「原來如此——」蘑菇二號驚嘆,豎起大拇指, 「不愧是手白君。」
「加油吧。」
手白球彥站起身,「不要讓自己被影響的太深,合宿馬上就要結束了哦。」
「謝謝手白君。」貓田優裡衝他揮揮手,目送他回到替補席,自己思索著對策。
——加快問題解決的速度。
日向君被拉下場是因為教練想讓他冷靜。
讓他冷靜是因為教練不同意日向的想法。
日向翔陽的想法是想睜眼打'怪人速攻'。她支持日向君的想法,不管從哪方面來說,他都必須要有突破。
那她能做的,就是盡可能改變影山君的想法。
貓田優裡找到自己能做的事情了。
說干就干。那邊梟谷vs烏野如火如荼,她站在旁邊細細看了一會,烏野似乎在實驗新的打法,影山飛雄被替換下場,場上二傳為菅原孝支。
優裡不打算占用比賽的時間,靜靜地等他們輸掉這場罰完一圈魚躍才上前搭話。
「影山君,有點事情想跟你商量。」
她遞上手中握著的影山飛雄的水瓶。
影山飛雄:?
疑惑,但他接過對嘴飲下的動作行雲流水,平白劃出一道瀟灑。
緩解了口渴,影山飛雄問:「怎麼了?」
貓田優裡等他喝完便極為有眼見力地把水瓶接回到自己的手裡,那模樣難免讓人聯想到電視劇中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隨從,鬼鬼祟祟地在為壞少爺辦事。
影山飛雄更疑惑,話還沒問出口就見她指了指角落的位置,應當是想要去角落說事。在烏養教練「快點回來」的喊聲中,他順從地跟了過去。
「貓田,怎麼了?」他再次問道。
「我聽日向君說了,」貓田優裡盯著他說,「他想要睜眼的怪人速攻。」
「還有青葉城西一戰中的最後一球。」她提及往事,「被攔下了吧。」
話題跟他預想的不一樣。影山飛雄不說話,單單挑眉,轉頭與她對視。
片刻,開口:「……所以?」
他稍稍站直了身體,面對她,侵略感毫不掩飾。
貓田優裡根本不怵,下巴用力抬頭望著他,說:「所以,我會支持日向君的想法。」
「我的排球知識幾乎都是影山君教的,所以想請影山君多考慮一下——」
「日向君不可能止步於沒有自我意識的扣球。」
談及他的排球,侵略感染上煩躁,還有些隱隱不滿。
他朝她邁進一步,她背靠角落退無可退。
優裡也沒打算退,學他也朝前踏了一步。
兩人離得很近,卻沒有曖昧氣息,眼神對撞勁是爭鋒相對。
影山飛雄說:「他學不會的。」
貓田優裡說:「打好基礎需要時間,可日向君的基礎足夠薄弱,這反而是他向上進步的優勢。」
「距離春高預選賽沒剩多少時間了。」他接著說。
「現在不就是時間嗎?現在、合宿、五所學校,不就是最好的提升機會嗎?」她也接著反駁。
「……」
「……」
影山飛雄自認說不過她這個優等生,無論他說什麼都會被逐字逐句懟回來。
頸部青筋都在使勁,他怎麼說都說不過,揉了揉從討論起就皺著的眉心,吸氣,反手遠遠指向烏野陣營,放緩語氣大吼道:「教練、菅原前輩,都認為我是對的!」
他們鬧出的動靜在偌大的體育館微乎其微。
遠處就站在烏野陣營內講話的外人——黑尾鐵朗笑得危險,單手作喇叭狀朝角落大喊:「在體育館大喊大叫的人會被趕出去的哦!」
梟谷那邊扣完球盡情大喊的木兔光太郎噤聲,瞪大眼睛用食指指自己。
「不是在說你。」赤葦京治安撫他,「是在說烏野二傳,你可以喊。」
烏野二傳收回手,試圖以此說服她。
她的喉嚨滾動,潤濕了嗓子,垂眸道:「就是因為他們都認為你是對的……」
音量比先前的對峙要低,影山飛雄聽不太清楚,彎了腰用耳朵湊近。
「就是因為他們都認為你是對的。」優裡提高音量重復道。
這下聽清了。
這理由不可能說服得了影山飛雄,更何況這算什麼理由? !
他微怒,「哈?」了一聲。
說不通,貓田優裡決定不跟他爭了,終於後退一步,仰著腦袋眼神堅定,固執地說:「那我們現在吵架了。」
影山飛雄不理解。
「就因為這個?」
「就因為這個!」
「……我不會改變我的想法。」他說。
「我知道!」貓田優裡自然清楚,他可是影山飛雄,怎麼可能因為與排球無關的人就改變自己的想法。
她說:「我支持日向君不僅是因為我確實支持,更因為現在的日向君是過去的影山君。」
影山飛雄:「……什麼意思?」
貓田優裡:「笨蛋影山飛雄!」
「!」影山飛雄氣惱。
他們倆相互瞪,誰也不肯讓步。
眼前人生氣也很可愛,影山飛雄簡直拿她沒辦法,咬牙切齒道:「什、麼、意、思!」
貓田優裡叉腰冷哼一聲,「跟梟谷打的這一場,烏養教練沒讓日向君上場吧?我看見了,一下就想到了中學時候的影山君。」
她坦白了自己那一瞬間的恐慌和擔心。
「……」
影山飛雄握緊的拳頭忽然放松了。
他沉默,吞了口空氣,言語阻塞。
她又說:「影山君,我們現在吵架了,你同意嗎?」
「……同意。」他不情不願問,「什麼時候和好?」
——影山君難道真的是笨蛋?
貓田優裡歪頭質疑,答道:「當然是日向君練好的時候。」
***
首次東京合宿圓滿結束,臨分別前,貓田優裡當著烏野眾人的面說了「加油日向君!」,日向翔陽雖然沒有第一時間領悟,但反應過來就激動地跟她擊掌,並被邀請跟她交換了聯系方式。
接收支持的日向翔陽,下一秒就感受到背後灼熱的視線,一轉身就看到影山飛雄那凝成黑線往下滴血的視線。
都是日向,吵架了。
影山飛雄碎碎念。
日向居然收到她的「加油」了!這在影山飛雄看來簡直稱得上是'日向翔陽碩果累累的前科'。
日向翔陽扮了個鬼臉,一頭扎進大巴車。
影山飛雄留在最後,緊盯他的背影消失在車門口,轉頭就問她。
「為什麼要跟那家伙說'加油'?」
貓田優裡挺著脖子噘嘴,賭氣答:「和笨蛋影山君說不通。」
影山飛雄也噘嘴,問:「如果他學不會呢?我是說在春高預選賽之前學不會。我們什麼時候和好?」
貓田優裡、貓田優裡的確沒有考慮到這個,她盲目相信日向翔陽,認為春高預選賽之前肯定會和好的。
「……待議!」她目移。
他還想說,車上的窗戶突然被打開,鑽出來一顆灰色的腦袋。
菅原孝支跟他們已經討論過一輪車下這倆人的話題,最終以日向翔陽為首得出結論:在說好朋友話題。
「影山,快上車了!」菅原孝支指指前面的駕駛位。
返程的車由武田一鐵老師駕駛,烏養教練在副駕等得不耐煩。
影山飛雄回過頭,不強了,直白說:「我也要。」
「要什麼?」貓田優裡故意裝無知。
「就……就、」前一秒的直白卡碟,仿佛將要說出的是多麼燙嘴的話,難吐到嘴角抽搐,「那,就那個……日向,的那個。」
影山飛雄錯開視線,小聲嘀咕。
那兩個字遲遲說不出來,貓田優裡打斷他的嘀咕,「影山君改變想法了嗎?」
「沒有。」
「那加油改變你的想法。」
不是這個! !
影山飛雄的嘴巴擰成蝴蝶結,貓田優裡全當眼神不好沒看到。
目送不甘心的烏鴉返回烏鴉群,圍觀已久的黑尾鐵朗湊來了。
黑尾鐵朗:「吵架了?」
貓田優裡:「嗯!」
黑尾鐵朗欣慰:「哥哥一直站在你這邊。」
第45章
【貓田優裡:影山君今天改變他的想法了嗎? 】
【影山飛雄:沒有, 但想跟你和好。 】
【貓田優裡:改變想法之前,和好免談! 】
【影山飛雄:今天也喜歡你。 】
合宿結束的幾天過去了,貓田優裡每天都會發一條詢問的信息給他, 對方也會像這樣附贈一句「喜歡你」。
她已經超進化了, 進化到面對「喜歡」的文字都可以面不改色了!
「優裡,你在做什麼啊?」
!
貓田優裡一驚,立馬用手掌蓋住手機屏幕。
驚恐地環顧四周,原來是同班的灰羽列夫。
灰羽列夫精准地用表情表達著疑惑,不過不在意,換了個話題:「下課啦,我們快去社團活動!」
還好他沒有深究,貓田優裡忙答:「好好,現在就走。」
前往體育館要先去門庭換掉上課用的室內鞋。
此時正值放學時期,門庭換鞋處聚集了不少人,不著急擠過去的都站在一邊聊天等待,一時之間熱鬧不已。
「啊,優裡!列夫!——這裡這裡。」
人群中的犬岡走眼尖抓到了他倆,當眾放開嗓子嚎了一聲,引得聚集的群眾紛紛注目。
好高——!
他們最先注意到拔高的灰羽列夫, 他本就是外國人長相, 不說話的天生高冷樣子很能唬人。
'天生高冷'的灰羽列夫舉起手臂揮舞, 開口:「犬岡!」
這下更多人注意到他,連帶著與其形成鮮明對比的貓田優裡。
「我認識她,是排球部的經理吧?叫什麼……貓?」
「不是貓, 是貓田。可惡啊我之前邀請她同時擔任籃球部經理被她拒絕了!」
「什麼?你也是?」
「好可愛~聽說能力也很強, 去排球部真是便宜那群笨蛋了!」
排球部的笨蛋:盯——
議論的人互相推搡著閉嘴了,竟然真給他們幾個一年級生讓出一條道。
「犬岡君, 芝山君,手白君。」貓田優裡一個一個打招呼,「有路了,走吧。」
芝山優生跟手白球彥相視無奈,自動跟隨。
門庭的鞋櫃上罩著每位學生的名牌,五人各自分散,又因都是一年級,離得並不遠。
貓田優裡打開她的鞋櫃,一眼遍看見她的兩只制服鞋中間立著一封信。
「嗯?」她下意識出聲,將信件夾了出來。
喔,這該不會是——
離她最近的芝山優生探頭,「怎麼了優裡?」
芝山優生:!
「粉色的信!」
又吸引了別人的目光,不過這次是排球部的笨蛋們。
七嘴八舌的「是信誒」、「我在電視劇裡看到過,這是表白!」、「總之先拆開看看」……
貓田優裡沒參與他們的討論,也沒當眾拆開粉色的信件。
她盯著看了幾秒,轉頭跟笨蛋們說:「你們先去體育館,我一會過去。」
說完就換鞋離開了,留下面面相覷的幾人。
他們沒那個膽子追過去看具體情況,只好你看我我看你,達成共識以最快的速度衝去了體育館。
黑尾前輩——
海前輩——
夜久前輩——
幾乎是把音駒排球部能說話的活人名字都喊了個遍,終於抵達了體育館。犬岡走打頭陣,掀開緩衝網就是又一嗓子:「黑尾前輩!!」
「咚!」
做出傳球姿勢的孤爪研磨被嚇一大跳,排球沒了中轉站,直接砸到他的腦袋上。
一場練習就此中斷。
「啊~雖然上次是開玩笑的,但還是盡量別在體育館裡大喊大叫。」受到呼喚的黑尾鐵朗戳戳炸毛的研磨,「你看,嚇到人了吧。」
他扯起衣角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汗,問道:「所以,發生什麼事了?」
「你們……」黑尾鐵朗一個個數過來,轉向灰羽列夫,「優裡呢?」
灰羽列夫:「大事不好了啊黑尾哥哥!!」
黑尾鐵朗:「你先給我把那個稱呼改掉。」
不指望陷入慌亂的列夫能說出完整的句子,黑尾鐵朗看向手白球彥,示意他說。
手白球彥簡明扼要。
「優裡收到表白信了。」
平地驚起一聲雷。
黑尾鐵朗:「嗯?」
海信行:「喔?」
孤爪研磨:「啊。」
這是知道些別的內幕的人。
「什麼!!!!」
這是反應最大的山本猛虎。
夜久衛輔吐槽:「為什麼是你的反應最激烈啊……」
「夜久前輩!那可是我們音駒的經理!!」
山本猛虎猛回頭,扣著孤爪研磨的肩膀就是晃。
「研磨!那可是你的妹妹!你這是什麼反應!」
「放開我……」孤爪研磨口吐靈魂,「快吐了……」
福永招平默默端起水桶跑去接水。
「等等,福永!」
沉思良久的黑尾鐵朗說道:「山本說得對,優裡可是我們音駒的經理,就算她肯定不會答應……不,不對,現在不一定了。」
那兩個人好像還在吵架,說不定感情破裂了!可惡啊好想'關照'烏野那小子,可是沒有聯系方式!
「我宣布!」他大手一揮,像個戰場指揮官,派出二年級最靠譜之人,「福永,派你帶領手白、芝山、犬岡、列夫出動去探查敵情。一定要把情報和優裡安全護送回部,我們所有人在體育館等你們的好消息!」
福永招平領命,當場開始布局:
「手白與列夫去教學樓外圈、芝山與犬岡去中庭,兩人一組出發尋找目標,電話聯系。」
一年級笨蛋:「是!福永長官!」
音駒偵查部,正式出動!
考慮到拆信、當面、表白這一整個過程需要的時間,音駒偵查部一分隊迅速檢查了教學樓外圈,連綠化帶的小草叢都不放過,險些被年級主任逮住。
【灰羽列夫:報告!教學樓外圈未尋到優裡! 】
【福永招平:收到,原地待命。 】
【福永招平:二分隊,你們那邊的狀況如何? 】
【福永招平:二分隊,收到請回復! 】
【福永招平:手白、列夫聽令:二分隊失去聯系,極有可能是目標人物出現在中庭,即刻前往中庭!收到請回復。 】
【手白球彥:收到。 】
「我們非要這樣交流嗎?」手白球彥按下'發送'鍵,欲言又止。
灰羽列夫顯然很喜歡這樣的游戲,比跟著夜久衛輔練接球還要情緒高漲,大喊:「即刻前往中庭!!」
手白球彥被他拖著前進,由於兩人的身高差距略大,他幾乎是體驗了一番'飛行旅游'。
一溜煙抵達中庭,遠遠望見躲在草叢後面、折了兩支樹枝舉在腦袋左右的芝山優生和犬岡走。
「犬……唔!」
「噓!噓!!」
飛行旅行變成'遭遇歹徒挾持',人質手白球彥的嘴被綁匪灰羽列夫捂住,快步挪到草叢中可疑的二人身邊,手中莫名其妙出現了兩支樹枝。
他看看旁邊,舉著樹枝的可疑人從兩個人變成三個人。
「列夫,你的頭發會被看到,再蹲下去一點。」手白球彥好心提醒。
灰羽列夫順從地一縮,改蹲為跪,膝蓋在地上摩擦著後退,上身前傾近乎趴下。
「噓——」芝山優生阻止他後退的動作,那會與雜草摩擦出沒必要的噪音驚動遠處的表白現場。
離得太遠,這點摩擦聲是傳不過去的。手白球彥很想這麼說。
這邊傳不過去,那邊自然也傳不過來。
「現在是什麼情況?」手白球彥問。
犬岡走:「在表白吧。」
芝山優生:「在表白。」
「我是問,表白進展到哪個部分了?」他耐著性子問。
芝山優生很努力地向前探著身子,但無論如何都探聽不到,朝他遺憾地搖搖頭。
「我來。」
四人齊齊回頭,是福永前輩!
福永招平像只敏捷的貓,一眼就找到最方便探查的位置鑽了進去,目光熠熠地緊盯遠處二人。
四人跟著他行動,還是什麼都聽不見。
「福永前輩?」
「噓!」
福永招平目不轉睛,收回豎在嘴前的手指,將擋住視線的樹枝撥開,同時將身體再往下收,說道:「我學過一點唇語。」
「好厲害,居然是唇語!」
「不愧是福永前輩。」
「那那那他們在說什麼?」
大腦飛速運轉,福永招平眯起眼睛妄圖看得更清楚。
「'對不起'……對不起?」
犬岡走:「拒絕了!」
灰羽列夫:「看來是非常干脆的拒絕了。」
「'喜歡'……喜歡?」
芝山優生:「到底是拒絕還是答應?!」
「'排球'……這是男方說的。」
犬岡走:「排球?!難道是在說我們部!」
芝山優生:「我馬上就傳信給山本前輩!」
手白球彥:「不,我覺得要不還是問她本人吧。」
「表白結束了,他們走過來了!!」灰羽列夫喊道。
音駒偵查部的五人此時撤退為時已晚,更別說超級大高個的列夫是第一個起身想偷溜的,可他一起身就顯眼,高大又熟悉的背影落進貓田優裡的視野中。
「列夫?」她喊道,「還有犬岡君。」
「芝山君,手白君……福永前輩?」
「為什麼都在、好吧。」貓田優裡猜到了原因,改口,「訓練呢?該不會是偷跑出來的吧。」
「那個……我就先走了?貓田。」
現場唯一一位陌生人輕聲說著,他的表情有些尷尬。
「好的,藤井同學。」貓田優裡朝他揮手告別。
待不知名的藤井同學飛快逃離,笨蛋三人組將她圍了起來。
「誰?」
「是誰!」
「表白嗎?」
「拒絕他了,我說我有喜歡的人了。」貓田優裡嘆了口氣,道,「哈——輪到我問了吧,你們的訓練呢?」
「喔!!」
「有喜歡的人!」
「是誰?我認識的人嗎?」
第46章
【貓田優裡:下午好, 日向君。上次推薦給你的視頻對你有幫助嗎? 】
【日向翔陽:貓田下午好!視頻非常有用。我看了好幾次,只是有些看不懂,不過我去問了烏養教練, 他跟我解釋了我就聽懂了!對我的幫助非常非常非常大, 超級感謝貓田! 】
【日向翔陽:最近在跟著烏養教練的爺爺訓練,我聽谷地說影山也在練習新招式……我絕對不會輸給他的! ! 】
【日向翔陽:影山好恐怖! !他抓著我的領子叫我學快點。我才不會輸給他。 】
自從那天的表白事件結束,「貓田優裡喜歡的人就在排球部」的傳聞傳遍各大體育系社團,再也沒人邀請她身兼數部經理。
「可喜可賀, 可喜可賀。」
黑尾鐵朗一手肘撐在貓田優裡的肩上,調侃道:「采訪一下這位'喜歡的人在排球部'的排球部經理小姐, 目前感想如何?」
人一旦跟黑尾鐵朗待久了,就會不自覺地被他帶偏。
「也沒說錯。」貓田優裡已經能夠做到一本正經地回答,「感覺還是不錯的,再也沒人死纏爛打地邀請我去做外部經理了。」
「不過我聽說籃球部經理待遇不錯誒。」她扭頭望向黑尾鐵朗,眼裡滿是純真的笑意,話裡意味不言而喻。
黑尾鐵朗默默地將手肘收了回來,伸出手指戳她額頭,教育道:「不要跟長得就像壞人的壞人學壞了。」
籃球部那幾位打起籃球就一臉'老子天下無敵'的巨人可不能帶壞他們經理。
貓田優裡:「黑尾哥哥別要這麼說自己的。」
黑尾鐵朗:「喂!」
他轉身搬救兵, 「研磨——看看你妹妹!」
孤爪研磨卻是連看的精力都沒有,他忙著跟灰羽列夫據理力爭。
經歷過一次合宿的灰羽列夫被抱以極大期待,貓又教練和直井教練分別將他交代給孤爪研磨與夜久衛輔看管,一邊練習扣球,一邊練習接球。
至於黑尾鐵朗,不需要交代自會教他攔網。
「為什麼老是打不到球……」列夫邊揮手邊嘀咕。
研磨冷漠臉, 「說過很多次了, 我不想再說了。」
「我感覺下一次就能打到了!」顯然,灰羽列夫並沒有記住他說的話,也不去回憶,憑著本能與野性在練習。
「研磨前輩,再來一球!」
尾音還未落下,孤爪研磨瞬間弓著腰蹲坐在地上,無論其他人怎麼說都不肯起來。灰羽列夫再次喊了一聲,這下他干脆就地一滾,仰面躺在地面。列夫追過來,研磨滾過去。
把那個研磨都逼迫到耍賴了。黑尾鐵朗輕笑,大喊:「換班——!!夜久!」
灰羽列夫:「什……夜久前輩!」
列夫不追了,躺倒在研磨的身旁。
儼然一副不願跟著夜久衛輔練習接球的樣子。
夜久衛輔怒吼:「列、夫!你這是什麼意思?!」
灰羽列夫:裝死。
有人妄想用裝死的方法逃過接球訓練,這在注重接球的音駒可行不通。
最後結果就是灰羽列夫被輪番上陣勸導,半脅迫地停止了裝死。
其實主要歸功於經理展示的手機屏幕。
「'下一次合宿,我得到的分一定會比列夫多。'日向是這麼說的。」貓田優裡念出某一條信息,成功燃起了灰羽列夫的鬥志。
「日向君在練新招式了哦,列夫要輸給他嗎?」她好整以暇地衝他伸出手,「起來訓練吧。」
犬岡走:「我也不會輸的!」
山本猛虎:「我是不會輸的!!研磨,來訓練吧!」
孤爪研磨:「……不要,好熱。」
「研磨,再堅持一下,等結束了媽媽請你吃冰棍~」黑尾鐵朗說。
夜久衛輔飛踢,「黑尾混蛋你說的'媽媽'是誰啊!誰請客啊!」
聽聞隊長的「冰棍宣言」,再累再熱都不是阻力,有誰補充了水分立刻爬起來繼續訓練,有誰招呼著誰加練,音駒排球部好不熱鬧。
入部歡迎就請客過的夜久衛輔寧死不從,時值暑假,他的零花錢也沒剩多少了,部裡的孩子嗷嗷待哺,冰棍重擔落到提議者黑尾鐵朗的頭上。
他們就快要成了便利店的常客,老板甚至認全了人,說道:「今天的人到齊了嘛!」
「是啊,托您的福。」成熟的隊長應付著外交,把一秒鐘就干癟的錢包之痛壓到心底,估計今天晚上回家會躲在被窩裡哀悼。
他哭喪的心聲傳遍全音駒排球部成員的耳邊,盡數被夜久衛輔開啟的防護罩隔絕,轟然倒地。
貓田優裡主動向他走去,摸出自己的錢包作勢就要掏錢。
她好心地問:「黑尾哥哥還能活下去嗎?需要我支援嗎?」
「不,哥哥怎麼能要妹妹的錢。」
說話的是孤爪研磨,他啃啃冰棍,口齒模糊念道:「對吧,小黑?」
騎虎難下,黑尾鐵朗含淚婉拒,長臂一伸繞過後背搭在好心妹妹的肩上,另一只手抹了把沒擠出來的眼淚,也搭在同邊肩膀,將她整個人圈住,湊近用臉頰上下蹭了蹭她的發頂,伸手揉了一把,「優裡,還是你好,哥哥永遠支持你!」
「好熱……別靠近我。」
貓田優裡忍不住推開他。
便利店靠陰,店長穿著背心和大褲衩沒有在店裡開冷氣,雖然她也不會在暑假期間穿校服襯衫,但'熱情'的擁抱任誰都受不了。
「什麼啊優裡,這可是你最親愛的哥哥的擁抱——」
黑尾鐵朗張開手臂,滿臉掛著慈悲,「來吧!讓我來給你一個充滿愛的擁抱。」
貓田優裡無動於衷。
「喂你這是什麼表情,研磨二號!」黑尾鐵朗笑罵,轉而攤開手掌壓在她的頭頂狠狠轉了兩圈。
頂著一頭炸毛的貓田優裡表示:只要不是擁抱都能接受。
兩人打鬧,另一邊聚在一起的偵查部也討論得熱火朝天。
「該不會是……」芝山優生神經緊繃。
「難道說……」犬岡走啃了一口冰棍。
灰羽列夫疑問:「你們在說什麼?」
「列夫,噓!」芝山優生出手,把他拉進人型秘密圈內。
他眉頭緊鎖,小聲密謀:「你忘了嗎?'優裡喜歡的人在排球部'的那件事,你看那邊——」
犬岡走配合地指打鬧中的黑尾鐵朗和貓田優裡。
「排球部……黑尾前輩可也是排球部的一份子!!」
「沒可能沒可能,那可是黑尾……」灰羽列夫第一反應就是不相信。
「那可是黑尾前輩啊!」芝山優生瞪大眼睛,咬下一口冰涼在嘴裡炒菜,話被自己堵住,「冰、冰!」
音駒偵查部部長福永招平也加入討論:「別看他那樣,黑尾前輩在學校其實意外的受歡迎哦。」
犬岡走震驚:「真的假的?」
一個沒忍住,他回頭偷偷上下打量了一番,懸在引起對方警覺的邊緣收回視線,說道:「……看不出來!」
笨蛋三人組求知若渴,還拉來了並不感興趣的手白球彥。
福永招平很敏銳,總能觀察到一些其他人不在意的、沒察覺的事情。他大致講述了耳聞的黑尾鐵朗身上的魅力點,對方能夠成為隊長就足夠說明問題了。
「現在這種有點不良感覺的男孩子很受歡迎。」他總結道。
福永招平又聯想到他的冷笑話,「受歡迎……模特,喔~這個不錯。」
路過丟木頭棍子的孤爪研磨點評:「 7分。」
福永招平:「這次也是百分制的嗎?」
孤爪研磨:「不,十分制。」
「小黑的魅力點說得很對。」他評價。手裡握著觸屏手機查資訊,難得沒有在打游戲,「但很可惜,不是他。」
話題過於跳躍,笨蛋三人組反應不及時,呆呆地問:「什麼'不是他'?」
本就不想參與話題的手白球彥是唯一跟上的,猜測道:「是說經理喜歡的那位吧。」
笨蛋三人組:「喔——!」
灰羽列夫:「不愧是哥哥!」
芝山優生:「研磨前輩,好厲害!」
犬岡走:「居然連這個都知道嗎?!不愧是……」
沒料到會因為這個就被如此大力誇獎,孤爪研磨眨了眨眼睛,耳根有些紅,不好意思地挪開視線低頭看地,「不……沒有,不是……」
「那,研磨前輩知道具體是誰嗎?不是黑尾前輩……是部裡的誰?」
目光巡視在場的每一個人,是跟海信行聊天的夜久衛輔?還是在磋磨手機的山本猛虎?
犬岡走思考後舉手發言:「我覺得不可能是山本前輩。他喜歡的類型是烏野的經理那樣的。」
「夜久前輩不是短發派嗎?有沒有可能是夜久——」
灰羽列夫:「不是在說優裡喜歡的人嗎?」
氣氛尷尬。
「不,不是我們部的。」孤爪研磨玩著手機不願透露更多,表示那是別人的隱私。
「不是我們部,也就是說要擴大到學校範圍!」笨蛋三人組齊聲道。
全錯。
孤爪研磨從中摸到一絲趣味,唇角一勾劃出耐人尋味的笑容,眼神像是找到了好玩的玩具,喉嚨中還發出「哼哼哼」的反派笑聲,旨在炫耀「我知道你們都不知道的事」。
看的三人組抓心撓肝。
——經理喜歡的人到底是哪位?
他們圍成一圈的模樣太可疑,黑尾鐵朗上前隨便逮了一個人問:「你們在背著我策劃什麼呢?」
音駒偵查部噤聲,四處張望誰也不看他。
實在可疑……黑尾鐵朗眯起眼睛,無法從他們臉上看出破綻,轉頭詢問山本猛虎。
山本猛虎也不清楚,他忙著跟他的好兄弟田中龍之介交流情報。
第47章
第二次東京大合宿就在未來幾天, 各學校上報集訓人員與後勤人員及教練名單、自行聯系包車或其他方式前往埼玉縣、特殊必需品提交給經理集中收集……
貓田媽媽特地向公司請假,帶優裡去附近的百貨商城購置當夏出行所需的短袖衣物,美名其曰:新的開始就該有新衣服。
排球部的所有人都摩拳擦掌, 灰羽列夫也不例外, 他現在還沒拿到正式選手的名額,就算在正式比賽的賽場上也只能出現在替補席,就連救場發球員都不會讓他上。
畢竟列夫的發球和他的接球、扣球、攔網一樣爛得令人發指。
夜久衛輔:「還是不要讓他穿上音駒的隊服吧,很丟人的。」
黑尾鐵朗:「要相信列夫能做到的啊~喂!列夫別逃!」
孤爪研磨:「好累……我要休息。」
灰羽列夫叫苦不疊, 不過始終沒有放棄。
貓又教練在「列夫真的沒問題嗎?」和「相信黑尾和優裡的判斷」中來回橫跳,一會表情欣慰, 一會難掩崩潰,刺激得人都年輕了不少。
第一次合宿結束不久,作為第二次主辦方負責人的大瀧真子就拉了個聯系小群,時不時在裡面發送事項進程,偶爾會詢問到每位經理的意見。
【白福雪繪:營養表我會按照你們提交上來的數據提前准備好的~】
【大瀧真子:琦玉這邊的蟲子真的非常——非常多,我購置了不少驅蚊水,到時候別忘了領呀! 】
【谷地仁花:我比較怕蟲子咬,必須得穿長褲了, 好熱TUT】
【宮之下英裡:我更怕熱, 我要帶備用短褲。 】
【貓田優裡:同感。 】
第二次東京大合宿即將打響。
在此之前更為重要的是——
「身體檢查。」
「排好隊確認人數了哦。」
貓田優裡穿著黑色T恤和紅色短褲,胳膊上懸著看似不穩的登記表,另一只手握著簽字筆,還是熟悉的半扎發,一左一右的束起,隨著她的動作在空中劃出漂亮的弧線。
在她面前一字排開的是各位音駒排球部部員。
三年級三位, 二年級三位,一年級四位。
待所有人用簽字筆在身體檢查的登記表、上簽下大名後,她滿意地點頭,將筆收到領口掛住,領著大家前往規定教室做檢查。
雖說是暑假,留校訓練的社團不止他們排球部,在直井教練的指示下,貓田優裡提前聯系了其余體育系社團共同進行,也省去了各自單獨請醫生的費用。
他們音駒是老牌學校,校內的醫療資源充足,特地請了幾位有意向的校醫回校檢查。
打頭陣的就是測量身高,結果必須精准到毫米,方便到時候上報春高聯賽。
一年級躍躍欲試,都想要第一個進去測量,越爭越前進,就在馬上破門而入的前一刻,被一紙登記表攔住去路。
「我提前說過的吧?」
個頭不高的經理氣勢比笨蛋三人組裡的無論誰都要強大,畢竟在中學擔任過學生會長,壓不住人怎麼行?
可愛的發型在此刻映照二次元術語中的'粉切黑',於頭頂日光燈的照耀在臉上落下淺灰的陰影。
登記表再度被收回到文件夾,只聽她用它在鎖骨上「咚」「咚」地敲著,接著說道:「再這麼爭下去,你們三個人的身體檢查就單獨排到下周。」
下周——那不就是……?
「對,合宿期間,從琦玉回東京檢查身體。」她笑得純良,「至於怎麼回,當然是你們自己想辦法。」
「不過校醫我會幫忙聯系的,產生的費用也得你們自費。」
三人被唬住,相互使眼色,他推他他推他。
最後還得靠手白球彥幫忙解圍,「安靜一點吧,優裡她看起來是認真的。」
貓田優裡歪頭,腦袋抵在夾板側面,似乎在疑惑他的說法。
爭來爭去那就干脆別測了。她看起來很像開玩笑嗎?
本人甚至沒意識到自己的話聽起來像在威脅人。
笨蛋三人組立正:「我們會聽話的!」
像是在確認他們話語的真實性,幾秒後她才緩了動作,點頭,「嗯,那就好。」
修剪圓潤的指甲戳住紙張,隱約能聽見那上面發出細微的滑動摩擦聲,貓田優裡一個一個念著上面登記的名字,念完才說:「一年級的順序就是這樣。等前面籃球部的人都出來了,三年級再進去。」
「我就在外面等你們,有問題喊我。」她說完,順著椅子就坐下了。
作為隊長的黑尾鐵朗是第一位進去的,自然也是先出來的,出來第一件事就是用眼神示意海信行,海信行默契地捂住灰羽列夫的嘴。
灰羽列夫:? !
夜久衛輔是第二位,待他進去,黑尾鐵朗再三確認大門已經關緊,才一臉堅毅地同海信行點頭。
海信行松手,灰羽列夫幾乎是在他松手的同時掙脫出來彎腰喘著粗氣,就像是剛才那一段根本沒呼吸一樣。
「什麼……」他勉強喘過氣,驚恐問,「為什麼?!」
「列夫你剛才想問身高對吧。」黑尾鐵朗一指,「絕對不能在夜久面前談論身高啊~」
說完禁忌,他低頭'蔑視'所有人,笑起來,「順便一提,187.7。」
山本猛虎驚呼:「這是隊內最高了吧!」
「不,」旁聽的貓田優裡插嘴,「列夫進隊了哦。」
列夫眨眼,驕傲挺胸。
少年人的身高討論,貓田優裡沒再參與,只留意到孤爪研磨也坐到旁邊的椅子上,跟從百寶袋裡摸東西一樣從口袋裡摸出游戲機,隨時隨地安靜打游戲。
猜到他會抽空打游戲,貼心的優裡把他排到了最後一位。
她轉回去,耷拉著腦袋瞟手機上的信息。
【影山飛雄:和好嗎? 】
前面省略了一大段沒說,但每天都會詢問日向翔陽其進度的貓田優裡知道——「我在學習新招式,日向在烏養老教練那邊學習,所以和好嗎?」
她思索一陣,帶著些猶豫敲下文字。
【貓田優裡:但是我們說好的,日向君練好的時候才和好。 】
排球部的身體檢查進行到第三人,海信行進去了,沒人敢問夜久的身高,除了不聽勸的列夫。
影山飛雄的回信來的很快。
【影山飛雄:不試試怎麼知道。這是你和……日向,還有日向!你們兩個告訴我的,我會試著去使用另一種傳球方式,最近就在練習,可是成果不太好,我會盡全力在春高預選賽之前練成的。 】
【影山飛雄:我改變想法了,所以和好的條件也應該一起變吧。課本上說這叫隨機應變。 】
什麼隨機應變啊。
她抿了抿唇,不自覺用力吸了下鼻子。
【影山飛雄:可以跟我和好嗎? 】
貓田優裡有點固執地想,約好的就是約好的,怎麼可以中途改變。
腦海裡都能想像出影山君此刻的模樣:一定是可憐的、利用他的臉做出小心翼翼的神情——他對自己的帥氣一點自我意識都沒有。他甚至是蹲下的、仰頭以類似淋雨小狗的眼神盯著看,分明沒有示弱的眼淚,卻讓人覺得什麼都能答應他。
——好想答應! !
但是約定……貓田優裡陷入深深的糾結中。
在這空擋,手機「嗡」「嗡」傳來又一條新消息。
唯恐是影山飛雄的'逼宮'宣言,她慌忙打開。
【影山飛雄:訓練了。今天也喜歡你。跟我和好。 】
貓田優裡投降,稍稍松了一口氣,心底悄悄同意了和好請求,卻不肯明面上打破約定,只回復了「訓練加油,期待你們的新招」。
對面沒有新回復,就如他所說的一樣去訓練了。
身體檢查的進度進行到灰羽列夫,他是倒數第二位,進去有一陣子了。
她還隨時關注著那兒的情況,見時間差不多,出聲提醒:「研磨哥哥,下一個是你。」
「知道了。」游戲中的孤爪研磨似乎也在分心關注,回話的時候恰逢結束這關BOSS,退出游戲跳下座椅走進隊伍一氣呵成。
有時候貓田優裡真想感嘆他是個打游戲的奇才,不是游戲內的方面,是說隨時隨地打游戲還時時刻刻關注現實動態的這一點。
多等了幾分鐘,身體檢查圓滿結束。
每位成員在檢查結束後各自到貓田優裡那登記信息,其余人回去訓練,她把整理好的信息交到貓又育史主教練與直井學教練那邊,方便教練們進行春高預選賽的報名。
時間來到出發當天,貓田優裡一起床就看到手機上收到的兩條新消息。
【影山飛雄:一會見。 】
【影山飛雄:見了面驗收想法嗎?可以和好嗎? 】
收到信息的時間是凌晨,想必那是烏野的出發時間。
貓田優裡有點氣惱,手指敲字。
【貓田優裡:我知道你是認真在考慮日向君的想法了,充分知道了!可是日向君沒有練成,你該去問他。 】
溜到手臂的薄被不住地往下滑,被主人猛的一下扯過頭頂,罩住整顆腦袋形成了偏密閉的空間,被子跟著裡面的人在一呼一吸。
貓田優裡合上手機捶了捶額頭,皺著眉好似還在氣惱,手心卻老實泛汗,抓不住手機,「咚!」一聲徹底砸到額頭上。
「好痛!……」
她捂著自己受到無妄之災的額頭,本打算再睡個回籠覺,被砸了這麼痛的一下,睡意全消散了。
笨蛋影山君。
都怪影山君!
藏在被子裡的人影翻動。
笨蛋影山君……
她翻開手機,忍不住瞟了眼已閱信息。
一會見。
第48章
森然高中是埼玉縣立高校, 校園主體坐落於某片森林附近,可以說是夏季最涼爽的學校了。
「好熱——」
不知是人群中的誰大喊了一聲,接著便是此起彼伏的「我的冷氣呢」、「森然的體育館會開冷氣嗎」、「好熱血!」 ,吵鬧聲引來過路人的圍觀。
「拐個彎就到了。」貓田優裡拿著地圖,時不時湊到靠譜的隊長身邊跟他再三確認,以免一不小心帶錯路。
為了激勵人心,她還把提前得到的消息說了出來:「森然的學生家長送了西瓜過去,我們……」
犬岡走:「西瓜!」
山本猛虎:「西瓜!!衝啊!」
西瓜對日本人總有種奇妙的吸引力, 一聽到西瓜就激動,他們就差沒把經理扛起來跑去連夜攻下森然了。
那場面可以稱得上'轟轟烈烈'了, 烏央烏央的一群人邁開步子衝破森然大門,一口氣殺到森然第一體育館。
「西瓜!」福永招平眼尖,伸手指向西瓜所在處。
第一體育館正門口橫著幾張方桌,森然高中的經理大瀧真子正揮舞著刀切下大片西瓜,排在她前面的花椰菜頭井然有序,產出一片、拿走一片、換下一人。
大瀧真子的腳邊還有泡沫箱,聽聲音是裝有完整西瓜和水,似乎還有冰塊的碰撞聲。
不僅是西瓜, 還是冰好的西瓜!
音駒的人群隱隱尖叫。
經理貓田優裡無奈,被催促著上前,勉強跟大瀧真子打了個照面,她說的「西瓜刀」就放在另一張方桌上。
西瓜得先搬上方桌,她腰部用力一起身,桌前早就排好了一溜人。
「你們是什麼嗷嗷待哺的雛鳥嗎。」她笑罵。
提起刀先是將西瓜切分成兩半,本還想再對半切,他們卻等不及了,嚷嚷著「直接切!」 ,鳥媽媽只好切下邊緣一塊,瓜皮堪堪分離,排在第一位的黑尾鐵朗閃身奪過,躥出隊伍當眾咬下第一口。
「喔!!!」
他也不多說,光用面上的表情與激動的語氣詞來引誘,看得後面還沒領到瓜的人牙癢癢。
一人分到一片,率先吃完的人意猶未盡。
貓田優裡見他們面露遺憾,聽見有人翻找時光機。
她坐在體育館的台階上跟大瀧真子相視一笑,吐出嘴裡的西瓜籽,向他們宣布:「大瀧經理跟家長們都聯系好了,後面還會有西瓜吃的。」
埼玉縣盛產水果,價格相較其他地區低廉,這也是她們經理團隊商討出來的結果,實施全靠大瀧真子。
森然、音駒:「謝謝大瀧經理!」
大瀧真子揮揮手接受他們的鞠躬致謝,擺起架子道:「這次可不能不吃飯偷溜去練習了哦。」
西瓜吃完,燥熱也消散不少。黑尾鐵朗看著時間差不多,起身提議一起去校門口迎接其他學校。
「尤其是那群上京烏鴉。」
他特別點名了烏野,還轉頭與海信行對視,兩人想到了一樣的事情,默契地大笑起來。
花椰菜頭:「什麼什麼?在笑什麼?」
囂張的黑尾鐵朗笑到眼淚都憋出來,招呼著眾人往校門口去,邊走邊說:「我跟你們說,上次合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們對著我們音駒門口的信號塔說——」
「喔!!難道那個就是天空樹!」
上京烏鴉之橘色烏鴉大喊,脫口而出之後改口:「我記得天空樹很高的,這個有點矮……」
「我知道了,這是東京鐵塔!!」
「……」
黑尾鐵朗杵著手指隔空猛戳上京烏鴉們的方向,艱難捧腹笑得聲音都發不出來了,旁邊還有個森然的花椰菜頭跟他同步爆笑。
黑尾鐵朗:「……東京鐵塔!」
花椰菜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貓田優裡打了把傘,遠遠看見落後眾烏鴉一步、打著哈欠悠閑從包車上走下來的影山飛雄,他一眼就鎖定到她,她也同樣。
影山飛雄主動抬手打招呼,遠遠地朝她做口型。
和——好——
她、就、知、道!
毅然決然的,貓田優裡指了指日向翔陽,輕巧挪開視線。
烏野眾人眼見影山飛雄突然雄起,提著背包帶拔腿就跑,目標森然體育館。
原本還在跟灰羽列夫比試身高增長幅度的日向翔陽見了也不服輸,一左一右抓著列夫跟研磨的手就飛奔出去。
他們前腳還在比,灰羽列夫絕不可能放棄這次機會,提速就是跟他、跟影山飛雄一起比賽,看看誰先到達體育館。
就是苦了孤爪研磨。
「好厲害……」
谷地仁花驚嘆,抓著雙肩包背帶的手不自覺收束。
清水潔子帶著她跟已經到場的經理們打了聲招呼。
「走吧,先把行李放到教室。」貓田優裡的行李也還沒放過去,他們吃完西瓜緊接著迎接了他校,此時正好結伴前行。
大瀧真子一身輕,跟成員交代了為烏野切西瓜吃的事情,領著她們介紹學校與各物品放置點。
置水處、制冰機、食堂、擺放接收了學生家長物資的場所……經理教室還是安置在3樓,布局與音駒的那一次大致相同。
等她們這邊結束再回到體育館,最後一個西瓜被烏野吃下肚,大家的行李也都統一收拾好了,正列隊准備開始第一場練習賽,各隊派出代表進行抽簽。
破冰的第一局偏娛樂性質,旨在看哪支隊伍運氣差抽到輪空。
「我!我來抽!」灰羽列夫高舉雙手,情緒激動勢要抽簽之神聽見他的呼喚,「我要跟日向打!」
被點名的日向翔陽不甘示弱,也舉手高喊:「我也要抽!」
「要跟烏野打的話……」孤爪研磨低吟,指名道姓,「那讓優裡來抽簽吧。」
此話一出,沒有人有意見,黑尾鐵朗和海信行以及一幫盲目的一年級都是舉雙手贊成,推出他們的經理去進行這一'盛大'的抽簽儀式,每個人的眼裡閃爍著光芒仿佛在說:
——與烏野的練習賽,勢在必得!
貓田優裡拗不過他們,只好出動。其他學校見音駒這樣,也推出各自的經理抽簽,擁有豪華配置的梟谷和烏野出戰的則是雀田熏和清水潔子。
第一戰,由經理打響。
抽簽的盒子自然是由森然這邊親情提供的,總共五支簽子,抽到同一種顏色的為一組。
「咚咚咚咚……」木質抽簽棒在抽簽盒中翻動,順序已被盡數打亂,一切全憑手氣。
萬眾矚目的貓田優裡率先伸出手,抓住她選定的一支。
清水潔子緊隨其後,宮之下英裡、雀田熏,最後是大瀧真子。
成敗在此一舉!抽出簽子——
音駒的是紅色。先不管紅色代表著什麼,笨蛋三人組盲目歡呼。
「……」
貓田優裡握著手中的紅色簽子沉默,沒記錯的話,紅色好像是……
她轉頭看向其他經理。
清水潔子:藍
雀田熏:藍
宮之下英裡:綠
大瀧真子:綠
烏野與梟谷、生川與森然對戰第一局。
嗯,紅色是輪空的簽。
貓田優裡捏著輪空簽回了自家隊伍,難得心虛。
「誒——!我的烏野沒了嗎?」灰羽列夫遺憾喊道。
孤爪研磨小聲嘀咕,「按道理來說應該沒錯的啊。」
「喔,難道是……」黑尾鐵朗想到什麼,上身前傾捂著嘴湊到孤爪研磨的耳邊,說了句只有他們兩個聽得見的話。
孤爪研磨領悟,「那也沒辦法。」
是因為他倆還沒和好吧。
貓田優裡悄悄吐舌,瞟了眼在做熱身的影山飛雄。
影山君說在練的新招應該是還沒練成,不然就不會發「驗證想法」而是「驗證成果」了。但至少有了個雛形,她很期待,還有日向君的進步。
圍觀的直井教練拍拍手示意集中,說道:「既然輪空了,那就好好看看他們學校都有多少進步。尤其是列夫,聽說烏野的日向翔陽在學習新招式,你小心落後。 」
直井教練學會了如何激勵灰羽列夫。
「咦?」
認真用眼睛學習中的灰羽列夫發出一聲疑惑,「那球好奇怪,這不是根本沒送到日向的手中嗎?半個月前不是這樣的。」
他遲疑道:「烏野的二傳退步了?」
「笨蛋,你入選youth那個影山飛雄都不會退步的。」黑尾鐵朗給了他一個暴栗,吹了吹拳頭,「那球有點奇怪。」
不過他不在場上,做不到第一時間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
這就是他還沒練成的新招……貓田優裡全神貫注地盯著,所以也看得清楚:距離不夠而落下的球路很奇怪。
不像以往的精准直線送到日向翔陽的手中,跟尋常拋物線也不同,那球就像是……
「……停在半空中,然後垂直落下。」她喃喃道,撅著嘴角覺得自己說出了不符合常理的話。
灰羽列夫:「什麼?!」
扭頭鑽到孤爪研磨的面前,瞳孔發光,大喊:「研磨前輩!我也要這樣的!」
孤爪研磨在思考游戲攻略,被眼前忽然出現的臉嚇了一大跳,彈跳著躲到黑尾鐵朗的身後,探出驚恐的半顆腦袋緊盯列夫。
「……做不到。」他拒絕的干脆利落,「他的天賦點不一樣。」
場上瞬息萬變,又是一球。
貓田優裡再度確認了那特殊的球路,這次是給的遠了。
等等,接住了?
她眉頭一跳,是連姿勢都維持不住的日向君,伸出左手手臂救球。
救下影山飛雄失誤的球,還憑此得了一分。
影山飛雄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又扭頭望向貓田優裡。
貓田優裡抿唇,眼神仿佛在訴說:
她早就說過,日向君一定可以的。
第49章
烏野剛結束一輪坡道罰跑,結伴喘著氣往體育館回,彼此討論結束的那一局。
「日向君!」貓田優裡就站在大門不遠處喊他。
「喔,貓田!」日向翔陽蹦跳著跟她打招呼,肉眼可見高興起來。
他們倆的友誼在過去這半個月裡迅速升溫,貓田優裡會每天詢問他的練習進度、遇到的難題和心理狀態,日向翔陽也習慣每天一條信息的存在,知道她在關心自己。
「剛才那局我看到了,日向君真的是太——棒了!」她繪聲繪色, 衝出左手手臂還原操作,剖出誇獎的話不要錢似的全都倒給他, 「你的進步超級大,接的那一球是有跟西谷同學學習的嗎?」
「嗯!你看出來了嗎?」日向翔陽手舞足蹈,撓了撓後腦勺,「烏養教練的提議很好,我跟不同年齡的人練習之後感覺什麼球都不會驚訝了!」
一個黑紅, 一個白黑,堵在體育館大門旁若無人地進行誇獎活動,明明是不同的兩所學校。
「我說,那兩個人……」菅原孝支戳影山飛雄,掩著嘴小聲問, 「什麼時候這麼熟了?」
「影山你知道嗎?」
影山不知道, 影山飛雄只是輕飄飄地瞥了一眼,默不作聲調整好呼吸,向烏養教練詢問了下一場的對手與己方上場成員。
信息無誤。他走出體育館, 行至貓田優裡的身旁, 眼睛一瞟跟日向翔陽說:「下一場要開始了。」
——僅憑一句話就令日向翔陽退場。
待日向徹底跑開,他才轉過頭,盯著她看。
說實在,貓田優裡並無跟朋友吵架的經驗,現在架吵了,她搜刮完大腦卻想不起來該怎麼和好。
一秒、兩秒……直直被盯了一分鐘,貓田優裡終於忍不住,主動迎上,別扭地問:「……干什麼。」
仿佛就在等她開口,話音未落影山飛雄就接上:「我也要。」
「什麼?」
「那個。」
「什麼哦……」貓田優裡翹著嘴極小聲嘀咕,他們兩個可還是在表面吵架的,她沒有親口承認過和好。
聰明的貓田優裡一時有些頭疼。
「上次的'加油',」影山飛雄朝她邁了一大步,「還有這次的,你只誇了日向。」
「你、就不能……」
他拼命回憶著她曾說過的話,表情扭曲,艱難地一字一音往外吐:
「你就不能、……誇誇我嗎,貓田……」
貓田優裡瞪大了雙眼,滿腦的「要怎麼和好」被他一句話瞬間清空。
「什、不,」她有些結巴,「影山君,你剛才說什麼?」
沒聽錯吧?她沒聽錯吧?影山在討要誇獎? !
這反應顯然就是聽清了,影山飛雄怎麼都不肯再說一遍,噘著嘴固執地繼續盯她。
——好可愛! !
她強行憋住尖叫。
手,探了出去。
看出她的意圖,影山飛雄也不肯低頭,甚至揚起下巴,頗有些倨傲地說道:「和好。」
他就連這時候還在想著和好,這正好給貓田優裡一個台階下。
「和好!和好!」她忙不疊喊道,連連點頭,腳尖下意識用力踮起,縮短與他的距離。
和好,就好。
影山飛雄松懈,低下頭任由她揉腦袋。
「……那我們和好了。」他再度確認。
「嗯!」貓田優裡應道,「吵架結束。」
總算和好了。兩人不約而同在心底松了口氣。
貓田優裡摸夠了,讓他維持著微蹲的姿勢,幫他用手梳理著揉亂的頭發。
白皙的手指在黑色發絲間穿梭,一會在腦後順下,一會又出現在影山飛雄的眼前。
他遞出下巴,想悄悄用鼻尖碰她的手指。
卻在下一秒,收拾好殘局的人收回了手。
「好啦,完全看不出來被揉亂過。」貓田優裡在整理好的腦袋上拍拍,示意他可以直起腰了。
影山飛雄輕輕「嗯」了一聲,抬起手捂在被拍過的地方,忽然說:「喜歡你。」
「唔……!」
她猛地閉上眼睛,耳尖微紅,脖頸牽動腦袋後仰,不住點頭,「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今天已經說過了,之後不許說。」
貓田優裡豎起一根食指在嘴唇前,皺著眉頭顯得很嚴肅。
影山飛雄被她影響,也不自覺嚴肅點頭。
和好的二人相伴進了體育館。
東京大合宿首日,音駒贏下四場,烏野全輸。午飯與晚飯是由白福雪繪特別制作的營養餐,對比起上回發綠的營養糊糊,她在外表上下了不少功夫,口味也有一定改良,至少這次的營養餐非常受歡迎。
此次改進的晚飯制度也廣受好評,球員們可以自行選擇用餐時間前往食堂,經理們也只需要留一人值班到食堂關門,額外安排了以學校為單位的提醒用餐隊伍。
這樣的制度要是還有人錯過晚餐,那她們也無可奈何,自行想辦法求人吧。
好在第一天晚上沒有離經叛道的人,前魚塘塘主大瀧真子滿意頷首,真誠希望第二天也如此平安無事。
翌日,'大逆不道'的'逆子'出現了,雖然不是不吃飯的那方面。
「優裡——救命,快救救我!」灰羽列夫襲來。
他大概是本次合宿最高的那一個了,此刻正努力地縮小自己的存在感,藏在比他小了好幾圈的貓田優裡身後,兩手一左一右分別拽著她的胳膊,妄圖借此擴大掩護的範圍。
「列夫,這次怎麼了?」貓田優裡問。
這樣的場面在音駒發生的次數不能說不少,簡直可以用日課來形容。
每天都會有一只龐大的列夫躲在誰身後,每天的針對性訓練都讓他叫苦連天,每天都在期待後一天的訓練,後一天期待再後一天。
灰羽列夫撒著蛋花眼,「今天的自主練習是接球。」
「接球……」貓田優裡沉吟,「是夜久前輩啊,祝你好運。」
她作勢就要往食堂走。
「不別走!」列夫尖叫。
「昨天我跟黑尾前輩去了第三體育館,據研磨前輩說,我是被拖回教室去的。」他沉下臉色很是唬人,回憶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昨天晚上,他是好好吃完晚飯、消化得差不多了才跟隨黑尾鐵朗去了第三體育館,在那裡進行攔網練習。
——本來是這麼約好了的,可是黑尾前輩硬是說同在三館的梟谷王牌絕對會拉他攔網,非要把攔網訓練改成接球訓練。
結果就是他接了個半死,半道似乎有個誰也來了三館,但他那時都在昏迷狀態了。
貓田優裡:「什麼昏迷,列夫你是趴太久睡著了吧。」
被戳破的灰羽列夫一噎,無理取鬧道:「我不要練接球了,扣球、攔網……哪個都好!」
「今天是夜久前輩……」貓田優裡從他手中扯開自己的衣角,熟練地使用引誘般語氣說道,「夜久前輩很溫柔的,你忘了嗎?他好幾次請我們吃冰棍。恐怖的接球訓練僅限隊長。」
要問音駒的第一海拔灰羽列夫的優點是什麼,作為發掘他的貓田優裡能夠列舉出一大堆,但其中最為矚目的就是——人很好。
雖然她無論對誰的評價都是:是個好人。
但灰羽列夫的好,是很特別的那種,跟他說什麼都會聽進去,不論多離譜他都會信以為真。
就比如當下,分明在音駒也單獨跟夜久衛輔訓練過幾次接球,他就像全忘了,只聽得見「夜久前輩很溫柔的」,就信了。
「我明白了。」
灰羽列夫站了出來。
「我要去訓練,晚飯遲一點再吃。」
「夜久前輩,還在等著我!」
貓田優裡笑著跟他揮手,「一路小心~」
應該能堅持到明天,明天就會偷溜了。
左右不是她要考慮的急事,一身輕去食堂吃晚飯。
這個點是她們提前約好的吃晚飯時間點,監督其他成員的同時也不能忘了自己的飯點,也更方便後續工作安排與開展。
食堂中暫時沒有球員用餐,大桌被經理們占據,桌上已經擺好碗筷與食物。
「優裡,快來。」大瀧真子招呼著她坐下。
屬於經理們的晚飯是宮之下英裡提議的炸漢堡肉、谷地仁花想吃的飯團,由雀田熏料理而成。
「抱歉來晚了,列夫又在嚎。」貓田優裡隨口解釋了他們音駒的日課,惹得眾經理發笑。
她說:「明天的晚飯就交給我吧,有什麼想吃的嗎?」
「嗯……現在正在吃,所以沒有頭緒!」宮之下英裡嘴裡含著漢堡肉說道。
白福雪繪:「我也是~」
其他人紛紛想她自由發揮,未知的晚飯也是驚喜。
「那我就自由發揮了。」優裡答。
清水潔子咬下一口飯團,驚嘆:「是天婦羅飯團?」
「沒錯,是我的得意之作。怎麼樣?」雀田熏問她。
「很好吃。」她用手背推眼鏡,笑道,「應該會成為未來最喜歡的食物了。」
雀田熏:「真的?那我可就太開心了!」
距離規定巡邏的時間還很充足,幾人吃得慢,席間談天說地不知不覺便享用完所有食物,這是對制作人雀田熏最大的肯定。
「今天該誰去抓魚了?」大瀧真子問道。
她們給提醒吃飯任務起了個「抓魚」的代號,只有經理們才聽得懂。
貓田優裡擦完嘴,默默舉手。
大瀧真子問:「需要我一起去嗎?」
「不用,沒關系。」貓田優裡搖搖頭,「我一個人就夠啦,不要小看我哦。」
說著,還揮舞著拳頭展示似有似無的肌肉,表情毅然。
「哈……好好好。」大瀧真子被她這副樣子逗笑,甩了甩手,「這次輪到我洗碗,等你的好消息啦優裡。」
第50章
東京大合宿第二天, 抓魚行動派出貓田優裡。
因為是森然主場,或許還有大瀧真子提前警告過的原因,她剛一腳踏進森然與生川的體育館,花椰菜頭當即組織成員列隊,生川的鱈魚嘴也不甘示弱,兩支一字排開的隊伍齊聲喊:「已經吃過晚飯了,感謝經理的付出!」
看來大瀧真子在隊伍秩序上下了不少功夫。
貓田優裡跟他們揮手告別,順路先去了第三體育館, 那邊是混合館,可以去三館跟各校球員交流訓練, 不局限於本校。
敞開的大門上封著緩衝網,透過網眼數清裡面的人:梟谷的木兔光太郎和赤葦京治、音駒的黑尾鐵朗、烏野的月島螢。
他們在練習扣球和攔網,她聽見黑尾鐵朗在指導月島螢如何攔網。
木兔光太郎得利會扭頭向赤葦京治討要誇獎,對面攔網成功會一並指導月島螢如何耀武揚威。
赤葦京治:嗯。
月島螢:……
四人組異常和諧, 叫人不忍心打擾。
「打擾一下。」忍心的貓田優裡出聲。
四對眼睛齊刷刷地看向她。
黑尾鐵朗率先抬手,隔著緩衝網同她打招呼,「呀優裡,你也要來訓練嗎?」
「不, 我是來提醒你們吃飯的。」她看向注重休息的月島螢, 提醒道, 「再不去吃, 食堂就關門了哦,月島同學。」
早就想走了的月島螢乖巧鞠躬,很有禮貌地道謝:「謝謝, 貓田同學。」
這邊也是異常和諧。
「喔——」黑尾鐵朗發出意味不明的感嘆,回頭看向梟谷的二人,「我們經理這麼說了。收拾一下今天結束吧。」
見四人組收拾起三館, 抓魚行動分隊長貓田優裡功成身退。
下一個是幸運分到單獨一館的梟谷,她與他們不熟,也許是不熟的加成,貓頭鷹們都很聽話,一說就收拾去吃飯了。
期間還拒絕了梟谷帥哥的搭訕,貓田優裡估算著食堂的時間,音駒和烏野所在的體育館可以稍微慢一點,免得只有一個人值班的食堂忙不過來。
前面轉彎,一館透出的光撒在走廊地板上,偶有球影聳動,伴隨著清脆的擊球聲。
「列夫!別抱著手跑!」
還有夜久前輩的吼聲。
一館也布置了緩衝網,貓田優裡在門口換好鞋,拂開網走了進去。
入眼的就是兩個分開的球場,中間用長到垂地的分割網劃分,左邊是音駒,右邊是烏野。
海前輩和福永前輩早在十分鐘前就離開了,她在前往三館的路上偶遇過他倆。
嚴格按照作息表行動的山本前輩在飯點就吃過飯,這會是他固定的器材鍛煉時間,所以不在體育館。
研磨不用問,他不參加自主練習已經是音駒的共識。
夜久衛輔爬上高台,一手舉著球一手直指對面的灰羽列夫,喊道:「列夫,你還有三個球,趕緊起來!」
「別忘了要把球打回我這邊!」
被哄騙的灰羽列夫像個爬蟲趴在地上,疑似陷入昏迷。
「給我起來!!」夜久衛輔一眼識破,指使犬岡走去撓他癢癢。
貓田優裡及時上前阻止,幫列夫向夜久衛輔求情:「夜久前輩,今天就到這裡吧?」
「食堂馬上就關門了,我記得夜久前輩你還沒吃晚飯。」
夜久衛輔眯著眼盯列夫,單手叉腰冷哼一聲:「放過你,明天繼續。」
明天他估計要溜到黑尾鐵朗那邊受難……地上的爬蟲滿血復活。
音駒的動靜招惹了隔壁烏野的注意,他們這才發偌大的現場館裡多出一個人。
昨天同樣的時間也有經理來過,自然有聰明人知道是飯點快過了。
「大家收拾一下,食堂馬上關閉了。」
烏野主將澤村大地指揮大局。
大部分人都聽話,只有那兩個刺頭,不信邪地一次又一次、一球又一球試圖配合上。
「……可惡!」影山飛雄怒罵。
他和日向翔陽合練兩天了,效果卻一次比一次差,不是日向,是他怎麼也練不好停留在空中的球路,從未覺得排球有這麼不聽話。
影山飛雄喊:「再來一球!」
熱血上頭的日向翔陽正要應答,就聽澤村大地吼:「再來什麼再來!馬上給我收拾了去吃飯!」
日向翔陽屈膝半蹲,兩手落在腰間是打球姿勢,狡辯道:「下一球就能成功了!」
「下一球就能成功,請再給我們一點時間!」影山飛雄見縫插針。
他倆緊緊盯著澤村大地,眼睛裡仿佛閃出期待的光芒,如同怪人速攻筆直的球路射向主將。
唔!
澤村大地捂著胸口,顫顫巍巍地反身求助菅原孝支。
菅原孝支確有一計。
善於觀察的他早就發現,隔壁經理身上有一股'治得住影山飛雄'的氣質,更別說她現在還跟日向翔陽關系親近起來。
他果斷伸手作喇叭狀向音駒的場地大喊:「貓田同學,影山和日向不肯吃飯!」
音駒那邊在幫忙收拾的貓田優裡猛回頭。
腰間夾著的排球被她丟給芝山優生,腳步換了個方向,往烏野半場走去,邊走邊輕拍手中的灰塵,很給菅原孝支面子。
「日向君。」她笑道,「森然和生川已經吃了,梟谷在去的路上,音駒現在在收拾,列夫就要快你一步了。」
日向翔陽立正,「是!我這就去!」
轉向下一位,貓田優裡喊:「影山君。」
頓了一秒,又閉上嘴巴,什麼都不說。
貓田優裡:盯——
影山飛雄被她盯得心底發毛,揉著後頸舉白旗投降。
「嗯,還是貓田同學好用。」菅原孝支評價。
「能幫到你們也挺好。」貓田優裡跟他客套。
菅原孝支:哈哈。
貓田優裡:哈哈。
烏野收拾起場館就如同龍卷風,裡面混了個著急追趕灰羽列夫的日向翔陽,三兩下打掃完衛生追趕上走在前面的音駒,其他烏鴉的勝負心也被他激起,一個接一個用跑的往前衝。
「你不跑嗎?影山君。」貓田優裡疑惑,腦袋微微倒向執著跟她同步的影山飛雄,「日向君都要成為第一了。」
「我沒那麼幼稚。」影山飛雄淡淡地說,「到了食堂,打飯還要排隊。」
——不如落在最後,還能避讓開其他人跟你多說幾句話。
不成型的嘆聲一上一下,貓田優裡了解了。
前面的音駒和烏野越跑越快,與他倆的距離越拉越開。二人又各自有意識地放慢腳步,逐漸丟失了他們的視野。
「……」
影山飛雄忽然說:「你是對的。」
「嗯?」
「日向。」
「喔。」
貓田優裡擺出不甚在意的模樣,閉上嘴巴往外「卟」「卟」「卟」地吐氣。
這是要他繼續說的意思,影山飛雄一瞬就理解了。
嘴唇微分,復又閉合,喉結滾動吞下一口唾液,他沉默片刻才開口:「……他能做到。」
貓田優裡:「沒了?」
影山飛雄:「沒了。」
「誒——我還以為影山君會說很多誇獎日向的話。」
她掰出指頭細數,「我以為會是'他居然做到了,太不可思議了!'或者'我很驚訝,難以置信'之類的。」
說完,大步蹦跳竄到前面,趕在影山飛雄想加快腳步與她並行前突然轉身,用自身做威脅強迫他停下。
兩手背在腰後,上身前傾仰起頭,接著便是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睫毛撲閃撲閃的,仿佛在說「你說呀」。
不僅前進的步伐被堵住,被她引誘到嘴邊的話也剎停。
「我、……」他想反駁,僅僅吐出了一個字就緊閉嘴巴,眼神很不自在地四處亂飄。
期待影山飛雄能說出誇獎人的話這件事本來就較為異想天開。
貓田優裡耐心地等了幾秒,料到他不會說。
「那我來說!」
她掉了個頭,身後交疊的雙手顯露在影山飛雄的眼前,重新往前走,十根手指齊上陣朝他勾,示意他跟上。
「影山君,很棒!」
影山飛雄一滯,加快腳步跟上,這次並不是並行,而是鬼使神差地追隨著她不安分的手指。
「我有看到哦,影山君在改進球路對不對?」
她絮絮叨叨地描繪著她眼中的影山飛雄。
「以前都是'唰!'地一下就穿過日向君了,這次變成了停在空中垂直落下,我想影山君是讓日向君在停頓的這一點點時間裡考慮好落球點。」
身後的手收回,在身前合掌,掌心響出「啪」。
她側倒著腦袋,辮子隨後發垂落,腳尖輕快。
「影山飛雄君。」貓田優裡喊道,「我看見了,你真的很棒。」
「……」
「嗯。」
「但是還沒練好。」
貓田優裡搖搖頭,說:「那是未來的事情。」
影山飛雄還想說,就見她再次轉過身。
「現在的影山君非常棒!」
她的眼睛在燈光照耀下隱約泛著光,期待地看著他,問:「影山君有什麼想說的嗎?」
——試著誇誇別人。
影山君低頭陷入沉思。
影山君想到了,抬頭。
他說:「我喜歡你。」
貓田優裡:?
貓田優裡:什!
「不是在說這個!!」她又鬧了個臉紅,手忙腳亂急忙喊,「你就不想誇一下日向君嗎?」
「我為什麼想誇日向那家伙?」影山飛雄臉上的嫌棄不似作假,「跟以前一樣的爛球技,頂多進步了一點點、一點點點點。」
「!!」貓田優裡被他的話堵住。
她氣惱,強行遏止他的動作。
「影山君今天已經說過'喜歡'了!」
「一天只能說一次,明天你不許說。」
影山飛雄:?
影山飛雄:「為什麼一天只……」
貓田優裡:「我說了算!」
第51章
今天是合宿的第三天, 也是影山飛雄被禁止說「喜歡」的日子。
「按約定一小時後就會有學生家長送西瓜來,我說了讓他們放到指定的地方,」大瀧真子查看過日程表,問道, 「嗯……清水和仁花去搬運一下,還需要人手嗎?」
「我們兩個就夠了。」清水潔子接下任務,以免家長們提前送到卻沒人接應,她和谷地仁花即刻出發。
「好的,小心哦。」負責人大瀧真子捧著筆記本登記,「方桌就在那,冷卻箱也在,切西瓜的工作就交給英裡、雀田和雪繪可以嗎?切好三分之二就可以叫他們出來吃了。」
雀田熏點頭,「那水和毛巾就暫時交給你和優裡了,如果可以的話幫我們記錄一下比分。」
貓田優裡比了個'ok'的手勢。
體育館內此時進行著音駒vs烏野、梟谷vs森然的比賽,生川輪空。
此起彼伏的木兔光太郎「嘿!嘿!嘿!」和黑尾鐵朗「哇哦!」的叫喊聲, 兩支隊伍隔空對陣。
由於是音駒跟烏野比賽,經理離場的烏野後勤工作自然而然落到音駒經理的頭上,貓田優裡快速補充好物資, 水、毛巾都放置在球員習慣的位置。
一切准備就緒, 她站在烏野這邊的場外觀看起比賽。
輪到烏野發球, 發球員為專攻跳飄球的山口忠。
他瞄准自由人夜久衛輔的視線簡直是毫不掩飾。
拋球、起跳、擊球,一氣呵成!
山口忠暗自高興,這是他迄今為止最好的一球。
但很可惜。貓田優裡想,夜久前輩同樣擅長上手接球, 很輕松就接住了。
非常漂亮的一傳!小球順利飛到二傳孤爪研磨的位置, 分毫不差無需動彈一步。
孤爪研磨的愉悅難掩,躍起的身姿都輕松幾分。
目光緊追他的攔網月島螢捕捉到某一信息, 在他摸到球的同時邁到一側,防的是後排乍然起跳的山本猛虎。
然而前一秒起跳攔網的月島螢,後一秒就聽見對面二傳的聲音。
「福永。」
饒是淡人如月島螢,也知道他攔的主攻手並不姓福永。
又被騙了……已經來不及——! !
「嘭!」
音駒拿下一分。
「歪~耶~」黑尾鐵朗幼稚歡呼,不忘挑釁,「阿月又被騙了耶~」
月島螢不受他挑撥,伸手推眼鏡,目光灼灼瞪了眼對面二傳。
孤爪研磨縮著脖子背對不願對視。
騙到對面大高個的山本猛虎立馬停下慶祝,梗著脖子擺出不良表情上前「哈?——」
哪成想月島螢只瞪了那麼一眼,連一秒都沒有就收回,反倒像是音駒這邊在找茬。
山本猛虎:火大。
貓田優裡看了眼比分,負責計分的是烏野那邊的替補君,他翻起音駒的記分牌上的個位數分,'3'變成'4'。
比分不知不覺來到24:16。烏野被拉開極大分差,在正式賽場上基本宣判死刑。
只差一分,音駒的賽點。
烏野高校的人沒有任何一個人因比分差距過大而放棄,個個屈膝嚴陣以待敵對方的發球局。
音駒發球,發球權交由黑尾鐵朗。他單手抓著球,站在邊線幾步遠,閉上眼深呼吸調整狀態。
練習賽沒有裁判吹發球哨,每個人的腦海裡都有一把哨子在吹響。
嘟——
拋球、助跑、起跳。
「嘭!」大力跳發球!
貓田優裡面對體育館的門,她沒看見黑尾發出的那一球,注意力全掛在出現在門口的白福雪繪,對方正朝她招手。
看樣子是切好了西瓜預備分發,優裡打算等這球結束再跟他們說。
「咚。」
視線還落在白福雪繪身上,她的表情微變。
「……優裡!」
咦?聽著像影山君的聲音。
貓田優裡恍然回頭,一顆藍黃相間的熟悉小球直衝正面襲來,占據了幾乎全部視野,勢如破竹!
是烏野的一傳沒接好。
排球突破空氣不過一兩秒,判斷僅在一剎那——
這球砸不中她。
貓田優裡篤定。
就像邀請影山飛雄扣球那天一般,頸部發力,貓田優裡憑借本能傾倒腦袋,肩膀微微下沉……
「嘭!」
「咚。」
排球砸到她身後的牆壁,閃避的動作再晚幾毫秒就會正中她的臉。
沒有驚訝,沒有害怕,頂多是心跳快了幾分。
她的目光跟隨砸落在地上又滾回場內的排球。
嗯,烏野沒接住,是他們音駒得分。
「學生家長送西瓜來了。」貓田優裡淡定地說道,分配各自去向,「烏野去坡道罰跑,音駒領取西瓜。暫時休息一下。」
旁人卻不像她一樣淡然,場上輸掉練習賽的影山飛雄沒有去管那顆排球,目標明確朝她跑來。
她站的地方與西瓜領取處、罰跑的坡道皆背道而馳。
貓田優裡疑惑,等他離得近了,問道:「影山君,你……」
「優裡。」影山飛雄打斷她,劈頭蓋臉一通問,「沒事吧?」
「啊?嗯,倒是沒事。」她點點頭,不明所以被他左看看右找找上望望下探探的,似乎非常擔心。
喔。她靈光一閃,是在擔心這個?
「我沒事啦,」優裡笑道,主動轉了個圈向他展示完好無損,「跟上次可不一樣,我沒有被嚇到!」
眼見影山飛雄的擔心回落,她補充說明:「而且這次的球沒有影山君那次扣的那麼厲害,我好歹也是跟你學了幾個月排球的,會不會被砸中我還是知道的!」
說著,貓田優裡弓起手臂,一並展示若有似無的手部肌肉。
影山飛雄的心落回肚子,臉色有些陰沉,也不說話。
貓田優裡不厭其煩地對他說:「真的沒事呀。倒是你,快點去罰跑,跑完就可以吃西瓜了。」
「喔……難道影山君想逃掉罰跑?這是絕對不行的。」
「我沒有。」影山飛雄被'組合拳'打回神,翹嘴用余光瞥她,「我現在就去。」
貓田優裡:「嗯!」
他動作緩慢,一點都看不出來賽場上被譽為天才二傳手的果決,三、不,根本就是兩步一回頭,十秒鐘走不出十步遠。
「影、山、君!」她佯裝生氣,怒目圓睜,就差伸手指著他了。
偏影山飛雄就吃這套,立刻低頭認錯,「抱歉,我現在就去。」
總算是勸走了他。貓田優裡跟在他後面走出體育館,他倆這一耽誤,音駒有一半人都分到西瓜坐下吃了,另一半井然有序排著隊,笨蛋三人組在隊伍裡擔心地看向他們經理。
是出於好意的擔憂,她搖搖頭表示沒事,走到方桌前想要接手清水潔子的工作。
對方卻也搖搖頭,說道:「我來就好。優裡剛才幫我們照顧成員了吧?」
清水潔子看向身旁切著西瓜的谷地仁花。
谷地仁花跟她很有默契,抬頭跟舉起刀的動作同步,一個勁點頭。
「仁花先把刀放下吧,這樣很像在威脅。」
「啊啊啊!抱歉!!我這就放下QWQ」
貓田優裡被她倆逗笑,清水潔子被傳染笑容,谷地仁花本來也在跟著笑,猛地發現手中舉著的刀還沒放下,後知後覺「啪」一聲將刀拍在案板上,接連惹出一陣笑聲。
罰跑完回來的田中龍之介:啊,治愈了。
和他一起領西瓜的西谷夕:啊,治愈了。
吃完一扇再領的山本猛虎:啊,治愈了。
三人對視一眼,無言之中創立了某個神秘組織。
家長們送來的西瓜數量比首日的要多不少,分配給所有球員還有的剩。經理們將西瓜全部切片,盡數擺在方桌上開啟自助餐,她們自己也各拿了一扇在一旁邊啃邊聊天。
神秘組織——勉強命名為新·笨蛋三人組,坐在草坪坡道上警惕四周如狼似虎的青春期男高中生們。
田中龍之介:「阿谷,你懂的吧……」
西谷夕:「啊,阿虎你呢。」
山本猛虎:「完全!」
分瓜前不久才發生過音駒經理險些被砸中的事情,那時另一組結束的早,圍觀了全程,這時的閑暇正是他們發散思維的最佳時刻。
「……不覺得音駒的經理很嚇人嗎?」
「不覺得,她完全是我喜歡的類型。」
「不行不行,我跟她搭訕也是完全不搭理的。」
「嗚哇,相比起來我更喜歡烏野的清冷型。」
「拜托!我們森然的真子也超棒的好嗎!」
新·笨蛋三人組:瞪!猛瞪!瘋狂瞪!
「喂……那邊的三個人好嚇人,是在做什麼啊?」
清水潔子聞言望了一眼,習以為常,「他們沒有惡意。」
熱血沸騰的男高中生們還在繼續揮發。
他們一會說「女孩子好美好」,一會說「但是你做錯事的時候會變得很恐怖」,一會有人反駁說「你也說了是做錯事」……
有誰打探:「烏野的經理有喜歡的人了嗎?」
新·笨蛋三人組中烏野的兩位拳頭按的「咚」「咚」響,被音駒的山本猛虎攔下。
——他們只是好奇,隨便問問的,不要出手,別把事情鬧大了。
另一人應答:「不清楚,那音駒的呢?」
山本猛虎也覺得拳頭癢了,控制不住嘎吱作響。
「喂,你們!」
他噘嘴的模樣十分像不良,衝上前頂著青春男高中生的額頭,放狠話:「你給我聽好了:我們經理,有、喜、歡、的、人、了!」
那人還想說點什麼,被山本猛虎揪起衣領堵住話頭,「別想了,我們經理喜歡的人就在排球部!」
「……」
「什麼?」
又是哪個不知好歹的!
山本猛虎板著張臭臉回頭,結果問話的人臉色比他還臭。
是烏野的天才二傳手。
第52章
「喔!影山!」田中龍之介拍了拍他的背打招呼, 「罰跑跑完了?快去領西瓜,可甜了。」
「你現在去拿嗎?幫我拿一扇,我還想吃。」西谷夕舉手。
來人是影山飛雄, 新·笨蛋三人組的警報暫時解除。
「一會去拿。」影山飛雄將西瓜的事放一邊,向山本猛虎討教,「山本前輩,你剛才說的那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山本猛虎略一反應,說道:「我們經理有喜歡的人?」
他的記憶裡沒有影山跟貓田同屏的畫面, 對影山飛雄主動搭話問這問題表示疑惑。
西谷夕:「影山跟貓田是好朋友吧!」
田中龍之介:「沒錯,大家都知道。」
影山飛雄不予回應,執著地盯著山本猛虎,想要一個具體的答案。
無條件信任組長的山本猛虎答:「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難道說——!!」
西谷夕像是猛然想起什麼,伸展手臂將三人組圍成一個圈,控制著音量小聲說:「會不會是因為影山作為好朋友居然不知道好朋友有喜歡的人?」
「什麼!」田中龍之介震驚, 「他們兩個該不會因為這個吵架吧?」
「什麼!」山本猛虎也震驚, 「我們成了破壞他們倆友誼的罪人?」
西谷夕、田中龍之介:「不,是你。」
山本猛虎:我不要做罪人!
山本猛虎迅速找補:「那個,影山?影山君啊, 我剛才說錯了!」
「不是我說的那樣, 我們經理……優裡沒有喜歡的人在排球部!」
一旁吃瓜的犬岡走湊熱鬧:「確實不在排球部啊。」
他啃了口鮮甜的西瓜, 「噗噗噗」吐出籽後補充說:「不是在排球部, 優裡……不對,是研磨前輩上次說的,他好像知道是誰。」
「研磨?」山本猛虎絕對相信他們音駒大腦的判斷, 「研磨說了那就肯定是對的。」
「阿虎!」田中龍之介一把拽過他,伸出手遮掩自己的口型,一邊說一邊指著影山飛雄, 「別說了,影山看起來都快碎了!」
西谷夕的手握成拳敲打著胸口,眼含熱淚,「我懂,我懂啊影山!這種好朋友瞞著自己有喜歡的人的苦悶。」
「影山,Don't mind!」
影山飛雄怎麼可能不在意,他可太在意了,他在意的不得了。
「可惡……」他喃喃道。
他喜歡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了她喜歡的人,而他一無所知,無論是作為好朋友還是別的什麼。
影山飛雄的腦袋轉不過彎來,他不明白自己明明也是本人認定的好朋友吧?他們也算是親密好友吧?為什麼連有喜歡的人都瞞著自己,好像音駒所有人都知道了,而他這個好朋友卻不知道。
——一定要找機會問清楚。
下定決心,他抬頭去追尋她的身影,方桌前早已沒有各經理的身影,剩下幾個自行領取西瓜的球員。
經理們都在哪?
他向清水潔子她們所在的地方看去,森然的、生川的、梟谷的,烏野的兩位也都在,就是不見了她。
到底去哪裡了?
影山飛雄強忍心底升騰起的焦躁不安,避開新·笨蛋三人組的阻攔,快步行至能問話的人前。
「抱歉,我想問……」他皺著眉頭問。
「噫!!」
谷地仁花一下竄到清水潔子的身後,全頭炸毛,兩手不自覺揪住她的衣角,悄咪咪露出一雙驚恐的眼睛。
臉色超級恐怖的影山同學!是被外星生物或者哥斯拉附體了嗎?
清水潔子無奈地安撫著她,回頭對影山飛雄說:「你要問什麼?」
「表情有點嚇人,嚇到仁花了,稍微收斂一些吧?」
經她提醒,影山飛雄才回過神,在一眾經理驚嚇的氛圍下努力調整了表情,效果卻不太好,面部肌肉些許抽搐。
「影山同學……影山同學被附身了!」谷地仁花小聲驚呼。
「仁花冷靜。」清水潔子用平淡得帶有鎮靜效果的聲線安撫,幫她理順了炸毛的頭發。
冷靜……冷靜。
影山飛雄吐出一口濁氣,強行冷靜下來。
「抱歉。」他為嚇到他人道歉,緊接著問,「請問你們知道優裡去哪裡了嗎?」
「優裡的話,她……」
大瀧真子忽然面色古怪,遲疑道:「……優裡?」
這位是烏野的成員吧,對他校經理直呼名字?
她沒直接回答,轉頭向谷地仁花求證。
谷地仁花懂她的疑惑,說:「影山同學和優裡是好朋友。」
——他們倆是好朋友,所以直呼對方的名字並沒有不妥。
「原來是好朋友。」大瀧真子點點頭,指著食堂的方向說,「她去協調食堂了,馬上就回來。」
影山飛雄頷首道謝,即刻前往食堂。
他這一副要去尋仇的模樣令敏銳如清水潔子察覺到不對,出聲阻止他:「是有什麼急事嗎?」
「是。」他毫不猶豫答。
十分干脆的回答,清水潔子還是覺得不對勁,試探性說道:「優裡在忙工作,有什麼急事還是等她結束之後再找吧。」
這話不無道理。影山飛雄垂眸猶豫,思及今天被禁止的「喜歡你」。
他閉上眼睛深呼吸,說服自己。
暫時、稍微,先放一放……等她忙完,再問也不遲。
片刻,睜開眼睛,眼底已沒了急躁。
影山飛雄:「我知道了,謝謝。」
他甚至有禮貌地鞠了個躬,離開了。
「……?」
大瀧真子:「發生什麼事了?」
路過的白福雪繪:「不知道~」
宮之下英裡剛從草坪坡道回來,手上還捧著塊西瓜。
她啃了一口放在嘴裡碾,含糊地問:「這是怎麼了?」
雀田熏向她解釋了剛才發生的事情,宮之下英裡「喔」了一聲,反手用大拇指戳背後的草坪坡道,「是男生那邊的事吧,我看他們圍成一塊很可疑的樣子。」
白福雪繪:「是男生呢~」
雀田熏:「嗯,是男生。」
梟谷的兩位經理很有經驗的樣子。
「什麼什麼?我也要聽。」大瀧真子湊近。
清水潔子等影山飛雄回到男生堆裡才收回視線。
應該沒有問題。
「好了,休息結束練習賽重開,都通知下去吧。」
中午球員用餐的時候就有人看見音駒經理拉走了森然的大瀧真子、梟谷的白福雪繪,似乎是商量事項。眾人席間高聲聊天,被留下維系局面的雀田熏與清水潔子強勢鎮壓。
貓田優裡的這一忙,直接忙到下午。
還不算完。
天氣炎熱,森然聘請的廚師年紀大了,在清點好午飯要用的菜後覺察身體不適,他也沒當回事,喊來當日負責人貓田優裡一起備菜。結果就是病倒在制菜環節,險些一手按在滾燙的鍋中。
後來是貓田優裡緊急電話求助了爸爸,跟著他一步一步指導還來不及,聯系了白福雪繪和大瀧真子二人來搭把手,才總算趕在飯點前抬上桌。
中午飯是勉強平安無事度過了,晚飯可就頭疼,雖然她們確實有安排緊急廚師——白福雪繪,但她一個人不夠用,起碼得再出一人幫忙。
原本悠閑的經理團隊忙碌起來,白福雪繪常駐,每天再額外劃分出一人幫忙。
大瀧真子積極與新廚師采取聯系,其余人有時間就到廚房幫忙。
「沒事啦~」白福雪繪仿佛每時每刻都是這樣子,垂著眉眼好似沒睡醒,無論面對什麼事情都會自然迎刃而解。
她安慰慌了神的大瀧真子道:「我剛做經理的時候遇到過這樣的突發情況。」
大瀧真子極為內疚,「我會盡快聯系好廚師的,這幾天就拜托雪繪和大家支撐一下!」
各校經理各自以不同方式安慰她。
貓田優裡舉手,「今天的晚飯就由雪繪和我來吧。」
她是當日負責人,理應由她來幫忙。
大家也都同意提議,清水潔子攬下音駒的後勤工作。
臨分別時,谷地仁花也舉手,額外提了一嘴:「優裡,剛才影山同學找你。」
「影山君?」貓田優裡疑惑。
影山君找她會有什麼事?
以防萬一,她問:「他有說是什麼事嗎?」
「沒有。」谷地仁花搖頭,戳著下巴回憶道:「好像是急事……又好像沒有很急?」
「確實。」大瀧真子湊了一句,「他聽說你在忙就走了,很急的話會跟你聯系的。」
那應該不算很急?之後手機交流也是可以的,她現在實在是走不開。
貓田優裡抿了抿嘴唇,說道:「我知道了,謝謝。」
大瀧真子與谷地仁花對視。說的話都一模一樣,果然是好朋友!
兩人從對方的眼睛中瞥見同樣的意思,笑起來。
貓田優裡歪腦袋,問:「怎麼了?」
生出某種默契的兩人齊刷刷搖頭,繼續光明正大地偷笑。
貓田優裡也笑起來,「搞不懂你們。」
突發情況造成的煩悶在四散的笑聲中消失,白福雪繪眯著眼睛打開冰箱清點剩余食材,雀田熏和宮之下英裡商討著相應飯點調整。
一時的閑暇午休。
對於影山飛雄的'急事',貓田優裡還是有些在意,聊天抽空摸出手機編輯了一條信息。
【貓田優裡:影山君,是有急事嗎?我暫時忙完了。 】
【影山飛雄:有。你現在有空出來一趟嗎? 】
對方回得很快,仿佛就守著手機等她空閑下來。
現在——貓田優裡抬頭探了一眼,面露難色。
【貓田優裡:現在不太行哦,食堂這邊出了點狀況,晚飯之前我都走不開。 】
【影山飛雄:好,晚上見。 】
影山君好急。
到底是什麼急事?
優裡好奇。
第53章
下午, 臨近晚飯時分,忙碌的食堂廚房迎來了第三位幫手。
「仁花?」
貓田優裡問詢,「你不是在體育館做後勤嗎?」
憑白缺了兩個人,其工作均分到她們的頭上,不算多但也絕對不少,體育館那邊是怎麼又分出一人來食堂的?
「說來話長……」谷地仁花的表情一言難盡,帶著些受驚嚇的痕跡。
她上前,白福雪繪將削土豆的工作交給她,三人聚頭一齊坐在灶台邊削土豆、剝洋蔥、切胡蘿蔔。
工作上手,谷地仁花開口解釋:「影山同學和日向好像……吵架了?」
「又?!」貓田優裡吃驚, 切胡蘿蔔的速度都慢下來。
白福雪繪好奇問道:「是烏野的兩位'怪人'嗎?他們經常吵架?」
「也不是經常。」谷地仁花撇嘴,手中削土豆的動作暫緩,仰頭回憶,「影山同學和日向最近在練新招, 可能是磨合還不夠?總是不成功。」
她也很擔心。
「上一次合宿回去之後哦, 他們兩個吵了好——大一架。」
邊說,一邊握著削皮器張開手臂,生動描繪「好大」是多大。
谷地仁花哭喪著臉, 「還打架了,我還以為排球部要解散了……」
「解散倒也不至於吧?」白福雪繪調侃。
關於打架一事, 貓田優裡還真沒聽任何人說過, 忍不住向仁花問了詳細內容。
果不其然,是對「睜眼速攻」產生的爭執。
但好在影山君也改變想法了,問題不大。
「那剛才的吵架又是吵什麼?」貓田優裡問。
聞言,谷地仁花像是憋了很久終於等到這個問題一樣激動,三兩下把發生在體育館的爭執繪聲繪色地講了出來,還用了不少誇張的修辭手法。
「你是說, 因為影山同學沒有給出日向想要的球……」
話語和修辭以及畫面在腦袋裡打架,白福雪繪艱難復述:「所以吵架了?」
「對!」谷地仁花瘋狂點頭肯定,「影山同學就跟掉色了一樣,看樣子他也很震驚。」
接觸排球沒多久的她搞不懂這之中的原因,只是將自己所看到的形容出來。
貓田優裡領悟了,說的是那個奇妙的球路,明明影山君一直在嘗試的,據仁花所說'他也很震驚',應該是無意識中換回了'怪人速攻'的筆直球路。
日向君會察覺到,還因這事吵架。
她掩嘴偷笑,為她當初的想法——日向君是最適合影山君的攻手。
「還有還有……」
谷地仁花說:「今天晚上的自主練習,我得去幫影山同學訓練。他說不跟日向一起了。」
「真的吵架可怎麼辦啊。」
「沒事的。」貓田優裡抽出干淨的手拍了拍她的腦袋,「分開練習反而說明他們兩個沒有在吵架。」
「為什麼?」谷地仁花似乎很愛求解,「為什麼反而沒有吵架?」
本來不想就這個話題更加深入,但貓田優裡想到清水潔子希望「多關照一下」的囑托,最後還是跟她解釋了。
***
由經理三人准備的晚飯是久違的大鍋燉咖喱,摻進白福雪繪特制營養補充物。她越來越注重營養之外的味道,所以大鍋燉咖喱廣受好評,不少球員提出明天也想吃這個。
只不過登記吃飯的球員中遲遲沒有那幾個熟悉的名字。
影山飛雄、日向翔陽、三館那兩位特別會活躍氣氛的……
經理們則是早早就吃過晚飯了,有被拜托的如谷地仁花去了體育館幫忙訓練,沒有被拜托的如白福雪繪趁早洗澡回房間了。
貓田優裡對那幾位不甚在意,跟值班的宮之下英裡打了聲招呼就收拾去洗澡。
——既然影山君說了「晚上見」,那等他訓練結束應該會找她?
自主訓練的時間對經理們來說算漫長,但對急於突破的球員們就只是一眨眼之間。
「那個……影山同學?」
谷地仁花都數不清楚這是她拋出的第幾球了,假如按剛才來提醒過食堂關閉的雀田熏為錨點,現在是那之後的第十球。
她終於忍不住出聲提醒:「食堂馬上就要關了,要不還是先吃飯?」
偌大的第一體育館僅剩他們兩個,其他人早在提醒的時候就撤退了,走之前還交代「不要太遲」。
雖然她吃過了,但影山同學還沒吃啊。
見識過影山飛雄臭臉的谷地仁花還沒有強行停止練習的膽子。
「……」
場地上間隔擺放著數個寶特瓶,瓶底加了石頭配重,是他的練習道具,站在地上一動不動,偶有幾球能夠擊中,成功率並非百分百。
訓練成果收效甚微,影山飛雄的臉色不好看。
他瞥了眼惴惴不安的經理,沒有過多的為難。
「今天就到這裡。」影山飛雄向他的訓練助手鞠躬,「謝謝你,谷地同學。」
接著安靜地自顧自收拾起井然雜亂的球場。
動作間傳遞出的意思是「我來收拾」,可谷地仁花怎麼會不行動。她趕忙一同收拾起地上散落的排球,幾個幾個摞起來。
「我來就好,今天辛苦你了。」
影山飛雄接走收納筐,說:「明天晚上還得繼續,可以嗎?」
語氣很正常,半點沒有為未見成果而低落。
谷地仁花的擔心咽回肚子,開心應道:「……嗯!」
擔心和開心兩種情緒切換極快,影山飛雄收回目光暗自疑惑。
兩人一起收拾場館,期間影山飛雄提出讓她先走,谷地仁花不肯。
——影山同學還有急事要找優裡,得快些整理好去吃飯和赴約。
這是谷地仁花給出的理由,合理,卻聽的影山飛雄暗罵一聲「糟糕」。
谷地仁花:「怎……怎麼了嗎?」
他深吸一口氣,加快手下動作,隨口說:「不,沒事。」
有事,還是大事。
上午的突發情況拖遲了貓田優裡的腳步,下午的爭執與反思又令影山飛雄一心撲在訓練上。
導致他完全忘記了從音駒那聽說的「喜歡的人」一事,也忘了跟貓田優裡約好的「晚上見」。
當務之急是先把球場整理好。
一手拆卸排球網,影山飛雄分出心詢問:「谷地同學,能拜托你幫我看下優裡有沒有在睡覺嗎?」
「等會我就去吃飯,吃完飯會去找她。如果她已經睡下就等明天再說好了。」
「啊好的。」谷地仁花答應下來。
等整理工作進行到收尾,主動提議,「我現在就去?」
時間的確太遲了一點,她連食堂有沒有關閉都無法確定,只能匆匆一路小跑上了3樓經理教室,路過2樓還聽見日向翔陽在音駒串門。
太好了!教室裡的燈還亮著。
谷地仁花拉開教室大門,與裡面的人對上視線。
「仁花?你回來啦,快來坐。」
大瀧真子、雀田熏、白福雪繪、清水潔子……貓田優裡!
宮之下英裡不在,說明食堂還是開放的,影山飛雄能吃上飯。
她松了一口氣,走進去打招呼:「我還沒洗澡。」
然後跟貓田優裡說:「優裡,你沒睡真是太好了。」
「嗯?」貓田優裡指著自己,「我是還沒睡。你找我有事?」
「不是我。」谷地仁花搖搖頭,「是影山同學,他要找你。」
影山君……但是……
「……你們該不會是剛剛結束訓練吧?」
「晚飯也還沒吃??」貓田優裡驚叫,都不由自主從地板上站了起來。
「現在、應該去吃了?」谷地仁花遲疑,忽然反應過來,伸出手指高聲保證,「給大家添麻煩了,下次我一定跟他說早點去吃飯!」
大瀧真子目移,「大概不是因為那個……」
那是因為什麼?谷地仁花正要詢問,就聽後面傳來一聲「仁花你堵在這說什麼呢?」
這聲音分明是——
「英裡,你洗完澡了啊。」大瀧真子衝她招手。
宮之下英裡繞道進教室,「今天的水溫不錯。」
誒?值班的人連澡都洗好了?那食堂?
影山同學吃不上飯了! !谷地仁花驚恐瞪眼。
怎怎怎怎麼辦……
「仁花,表情都寫在臉上了。」清水潔子提醒。
她立馬收了表情。
但是現在怎麼辦……
已經站起身的貓田優裡低聲罵了句「……影山那個笨蛋!」,隨後拍了拍谷地仁花的肩膀,說:「仁花你先去洗澡吧,我去一趟。」
「雪繪,明天的食材我稍微用一點喔。」
白福雪繪:「ok~」
「英裡,食堂的鑰匙在哪裡?」
宮之下英裡:「桌子上。」
她的動作太迅速,谷地仁花只是愣了一陣,回過神就發現貓田優裡披上外套,拿了鑰匙和手機,手拉在大門上勢要出門。
「去、去哪裡?」她愣愣問道。
低著頭擺弄手機,貓田優裡回復:「去給笨蛋做飯。」
撥出通訊錄的某個號碼,將手機聽筒貼到耳邊,聽著撥號中的「嘟」「嘟」聲,她不忘揮了揮手作告別,「我一會回來。」
谷地仁花看著她離開,回頭望向大瀧真子,大瀧真子無言聳肩。
隨著教室門被合上,還有逐漸遠去的通話聲。
貓田優裡扯著肩上的外套,她走得急,手臂都沒套進衣袖,一只手握住手機,另一只手探尋衣袖。
「嘟!」
電話通了。
「喂,影山君?你現在在哪裡?」
【「現在在去食堂。」】
【「有點事想問你。」】
「我現在就過去,你在門口等一下。」
找到袖子了,她把手機換一邊握著。
不等影山飛雄說話,貓田優裡繼續說:「食堂已經關門了,我現在去做點東西給你吃。」
「你等我一下,好嗎?」
【「……好。」】
第54章
影山飛雄很注重運動員身體健康, 哪怕是合宿也會常備食物以免練得太遲沒飯吃。
但優裡沒問,他也就壞心地不說。
「想吃什麼?」
貓田優裡問。
她取下掛在廚房牆壁上的圍裙,一邊系一邊等他的回復。
「想吃溫泉蛋。」
影山飛雄答。
他的目光緊緊跟隨著她系腰帶的動作,手指不自覺蜷縮。
「溫泉蛋啊——」貓田優裡低吟,杵著手指思考,偷瞄了他一眼,仰起下巴說,「我不會!」
理直氣壯的。
冰箱櫃門被打開,優裡四下尋找著能用的便捷食材,最終還是認為咖喱最方便,拿出一盒包裝咖喱塊。
她將其拿了出來,問道:「咖喱?溫泉蛋我可以試一試。」
影山飛雄點頭,運動過後劇烈起伏的胸膛此時平靜下來,發絲上的汗珠不知所蹤, 柔順黑發撲在額頭, 更顯他乖巧。
想揉腦袋……但影山君還沒洗頭。
微不可查的一聲嘆息,貓田優裡轉身說道:「明天不要這麼遲了。」
夜間不似白天那般炎熱,由於食堂特殊的地理位置還有些涼爽。電燈只開了食堂一盞、廚房一盞, 使得他能看見在廚房忙碌的人影。
隔著一段黑暗,之後便是無比明亮,一會打開水龍頭洗菜、一會握著菜刀切菜,三兩下就制好要用的食材。
他忍不住貪婪,湊近了些,被取餐櫃台擋住路線。
「影山君你在聽嗎?」
遲遲沒有收到回復,貓田優裡皺起眉頭,單手叉腰舉著鍋鏟轉過身,問道:「影山你經常走神誒,是訓練太累了嗎?」
猝不及防對視上,影山飛雄下意識避開了視線,垂下那雙漂亮的眼眸。
「嗯。」他隨口應聲。
貓田優裡:「別像今天一樣,食堂都關門了才想起來吃飯。」
影山飛雄:「好。」
鍋中的涼水溫度逐漸升高,馬鈴薯與胡蘿蔔下鍋,蓋上鍋蓋等待。
這才有空去顧及從剛才開始就有些不對的人。
雖然平時影山君話就不多,但今天格外奇怪。
「影山君?」她喊。
「嗯?」他答。
走近些,貓田優裡踮起腳尖,折疊了肘部將自己撐在取餐櫃台上,上身前傾鑽到影山飛雄的眼前。
恰逢他不知為何低著頭,順利地望進他的眼睛。
她睜大眼睛,繼續喊:
「影山君——影山君。」
「……」
影山飛雄不再回復,耳根肉眼可見地一步步變了顏色,自頸部一路蔓延至面龐,隱有染上眼尾之勢。
眼神也變了味。
貓田優裡察覺到一絲危險,瞳孔抖了一瞬,迅速抬起手臂在身前比劃了一個大大的' X' 。
「我……」
「禁止!」
「?」
被打斷了。
影山飛雄噘嘴。
他那副模樣貓田優裡早就銘記於心,絕對是要說「喜歡你」,這可不行——
「今天的額度被預支了,不許再說!」
即刻堵住他想說的話,一點余地不留。
可影山飛雄並不是想說「喜歡你」,他是想問清楚「喜歡的人」是怎麼回事。
「可是……」
「不許說!」
影山飛雄眨眨眼,視線中的人臉頰微紅,是因為嚴厲拒絕嗎?
「……好吧。」他妥協,恢復成乖乖的樣子,「那我明天再來。」
「嗯。」貓田優裡轉身站回灶台前不讓他窺探臉色,鍋鏟在熱鍋中胡亂攪拌著硬生的食材。
氣氛安靜下來,背後的視線一動不動的。
眼見米飯煮熟還要一段時間,如芒在背的貓田優裡靈機一動,假借節省之後的休息時間為借口,開口趕客。
「還要一會,你先去洗澡吧。」
此話不假,馬鈴薯與胡蘿蔔要煮得軟爛確實沒那麼快,影山飛雄答應下來,起身離開去洗澡。
——終於走了。
貓田優裡松了口氣,以前從來沒覺得影山君的氣勢有這麼壓人,感覺後背都要被他盯穿了。
鍋鏟被放過,不再在鍋裡蒙頭亂轉。
灶台的火被關到最小,她估算著食材煮熟的時間,這會總算是得了空,按在台面的手微微用力,雙腿像是支撐不住一般疲軟下來。
人影忽然矮了一截,原是大腿撞上小腿,台面上的手也收回一只搭在膝蓋上。
泛紅的臉蛋埋進手背,她沉沉呼出一口氣,氣息不穩,似乎帶有一些窘迫。
啊……好害羞。
回想起前不久影山飛雄看她的眼神,優裡簡直難以控制身上冒起的熱氣,抽回另一只手,「啪」一聲拍在額頭。
額前劉海緩衝了聲響,可四周靜悄悄的,只有鍋中打架的馬鈴薯塊和胡蘿蔔塊在為她掩飾心跳。
貓田優裡不禁埋怨起來。都怪影山!
影山君喜歡她——這件事已經知道得不能再知道了,可偏偏他不需要回復,還每天都壞心思地逗她臉紅。
為什麼影山君要說「不需要回復」啊?
什麼時候才輪到她來回應感情?
到底什麼時候才需要回復?
「笨蛋影山。」
她不住嘀咕。
牆上的時鐘滴答滴答走著,鍋鏟再上陣,這一次很順利碾斷了不小心切得過大的馬鈴薯塊。
接著加入咖喱塊。
「……笨蛋影山。」
貓田優裡喃喃道,手下動作不停,撕開了咖喱塊的包裝。
咖喱塊被當成了影山飛雄的化身,伴隨著又一句「笨蛋影山」,悄然入鍋。輕而易舉就化成了湯水,咖喱香味四散奔逃,卻被緊閉的大門無情阻攔,滿溢整間食堂。
中學的時候曾在影山家做過咖喱,她記得影山君更青睞濃郁的那一方,這便要大火收汁。
放任咖喱壓縮的途中,米飯熟了,空氣中的咖喱香氣與米飯的軟糯味相碰撞,勾得人口腔分泌出饞嘴的唾液。
正好,盛米飯。
米飯也成了影山飛雄,被人念叨著「笨蛋影山」的同時,盛入餐盤中,又被飯勺上下蹂躪,壓成漂亮的半圓弧狀才算終了。
「哼哼~」
貓田優裡決定,為這盤米飯取名為——
「笨蛋影山!」
食堂大門就這麼恰好開啟,被叫喚了一屋子的當事人出現了。
「我在……?」
裡頭的'頂級廚師'貓田優裡還端著裝有「笨蛋影山」的餐盤,甚至是高高舉起,像是周邊有哆啦●夢拿出道具的背景特效一般展示,跟他迎面撞了個正著。
貓田優裡瞬間僵住!
等了一會沒有回話,影山飛雄評價:「很可愛。」
一句話就讓她好不容易恢復的臉色再一次漲紅。
她收回展示姿態,撅起嘴輕聲罵道:「笨蛋影山……」
音量跟上一次比起來太小,影山飛雄都沒察覺她動嘴,關了門走近餐桌旁坐下,兩手放置在桌面乖乖等飯。
還盯著她看。
一人份的咖喱徹底煮熟煮爛收汁了,粒粒分明的米飯淋上了貓田優裡親手開關火所熬制成的咖喱醬汁,仿佛賦予了不同的意義,被端上影山飛雄的餐桌。
「給,勺子。」貓田優裡遞出餐具,在他對面的位置上坐下,手指指著咖喱飯提醒,「小心燙。」
影山飛雄默不作聲,沉默幾秒後問道:「我的溫泉蛋呢?你說試一試的。」
貓田優裡:!
她……忘了。
「抱歉!」她果斷認錯,兩手合十豎在了臉前,道歉態度十分誠懇,「我忘記了,要不然現在?」
他神態淡然,舉著筷子說道:「我開動了。」
那就是不需要了,影山君是個不需要的人。
這樣的反應反倒叫貓田優裡不安,她偷瞄。
貓田優裡:盯——
影山飛雄用勺子拌下第一口咖喱和飯,送入口中,嚼嚼。
貓田優裡:盯——
灼熱的視線在食物面前全被忽視,他認真地在吃她做的飯。
貓田優裡:盯——
「很好吃。」
冷不丁一句。
又是一口咖喱飯送入口中,影山飛雄吞咽進肚,說道:「如果不是有優裡在,我今天晚上就要餓肚子了。」
「嗯?嗯?」盯人被迫終止的優裡摸不著頭腦,「為什麼突然說這個?」
又是一口。
「有幫到我。」他抬眼與她對視,鄭重地說,「……優裡有幫到我。」
【咚。 】
原本平放在桌面上的手指頓時收攏。
她張了張嘴,發現聲音都發不出來。
那是……
「很好吃。」影山飛雄不厭其煩地重復,「優裡對我的幫助很大。」
他又問:「所以明天也可以吃你做的咖喱嗎?」
貓田優裡找回了聲音,抬手托腮故作輕松責問:「什麼!難道你明天也想訓練到食堂關閉?你是笨蛋嗎?」
「影山君笨蛋,笨蛋影山!」
笨蛋影山瞪大眼睛,狀似無辜般說道:「可是你忘記了溫泉蛋,答應好的,應該要補上吧。」
這確實。貓田優裡哽咽。
沒辦法了,她只好答應。
就這樣被預支了明天的晚飯……不對,這個時間點已經可以稱得上是'夜宵'了。
可惡的溫泉蛋,笨蛋的影山君!
貓田優裡瞪他,影山飛雄照單全收。
遲來的晚飯結束,洗碗工作由影山飛雄主動接下。
貓田優裡沒撤,搬來廚房裡的椅子坐在旁邊監工。
他瞟了一眼,想問什麼,沒有多嘴。
清潔球與餐盤剮蹭發出了「刺啦」「刺啦」的聲音。
對來自影山飛雄的視線練就了警報感應的貓田優裡似有所感,稍稍思考幾秒,輕哼一聲,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當然是等你了。」
「要洗干干淨淨的哦。」
「好,我知道了。」
「想吃溫泉蛋就想吃,明天不許這麼遲。」
「嗯,明天一定不這麼遲,我知道錯了。」
貓田優裡:「可以摸頭嗎?」
「?」影山飛雄一頓,「現在不行。」
「我在洗碗。」
第55章
東京大合宿步入第四天, 生病的廚師持續生病中。
「抱歉!臨時找廚師實在是太難了。」
大瀧真子合掌道歉,閉著的眼睛悄悄睜開一只去窺她們的表情,見沒有不滿或是責怪,俏皮地說道:「今天和之後幾天都要拜托大家再加把勁了。」
最大功臣白福雪繪佯裝生氣, 叉腰不滿道:「真是的——」
「抱歉!」大瀧真子二次道歉,拿出准備好的零食做賠禮。
白福雪繪也是見好就收,她本就沒有多少怨言,廚師生病和找不到替代的人不是真子能左右的。
零食被一人一包分走, 雀田熏提議:「今天由我和清水值班吧,雪繪休息一天。」
「同意~」
白福雪繪舉雙手贊成,一只手上還攥著已經開封的零食袋,另一只手摸出食堂鑰匙交給她。
「哢嘰。」
白福雪繪啃啃零食,隨口說:「其實也沒差,我們學校之前集訓也都是我來做飯,比那多了點罷了。」
貓田優裡舉手發言:「食材還夠嗎?晚上請給我留一顆蛋。」
今日總負責人清水潔子翻開筆記本, 上面記錄了合宿內所有事務。
「雞蛋還有不少,放心用。」她推著眼鏡說,「咖喱塊的量也足夠。」
谷地仁花提問:「是有什麼用嗎?」
「……欠別人的溫泉蛋。」優裡答。
「原來如此。」谷地仁花似懂非懂。
「好了!」大瀧真子一拍手,結束經理例會, 「開始吧,第四天!」
忙碌的一天開啟。負責食堂午飯和晚飯的人分別是梟谷的雀田熏、烏野的清水潔子,這兩所學校都擁有兩位經理,各抽走一員,因此體育館的局面還算輕松。
經過這些天的忙碌, 大家也有心照顧沒有經驗的她, 谷地仁花可謂是進步神速,摸清了各個成員的喜好, 明顯跟烏野成員更加親近了。
思及清水潔子的拜托,貓田優裡抽空往烏野的場地望了幾眼,放下心。
從她手中接過毛巾的灰羽列夫好奇,挪了一步站在她的身後,比對著視線,發現了遠處罰跑結束的烏野。
他灌了一口水,嘆道:「我不想罰跑,太熱了。」
「輸了可不就得罰跑。」黑尾鐵朗湊到他的肩膀上,用毛巾擦淨額間冒出的大滴汗珠,「今天的自主練習是夜久那邊哦,可別忘了。」
灰羽列夫下意識回頭看夜久衛輔,對上他的目光。
灰羽列夫:「噫!」
夜久前輩好恐怖!
昨天晚上他借口上廁所溜掉了訓練,逃去三館跟他校交流,攔網可比接球有意思多了。
「不好好練接球的話,」旁聽的貓田優裡指烏野方向,「列夫也要像他們一樣在大熱天裡罰跑坡道。」
「絕、對、不、要!」灰羽列夫震聲,響徹體育館。
那邊跑到眼神潰散的烏野頻頻望過來。
「別這樣,很丟臉啊!」夜久衛輔呵止,一巴掌拍到他的後腦勺,「走了,下局跟梟谷打。」
灰羽列夫趕忙跟上,圍著他轉圈妄想商量晚上的自主練習分配。
訓練時間飛快,上午結束時以森然教練為代表的教練團隊宣布,將輸比賽的懲罰從坡道罰跑改為魚躍一周。
配合未成形的烏野排球部罰了一早上的坡道跑,午休,下午接著罰魚躍。半個月前對魚躍一點不熟悉的日向翔陽都能撲出漂亮的魚躍,被自由人西谷夕好一頓誇。
勝多輸少的音駒則不同,沒有多少機會變相練習。
黑尾鐵朗對此表達了遺憾之情,試圖跟孤爪研磨商量給列夫一些鍛煉的機會,被其「死也不要罰跑和魚躍」一口否決。
下午的練習賽在孤爪研磨滿場的碎碎念中順利結束,音駒全勝。
教練們在訓練結束時便統一撤離,聽說是有什麼居酒屋決戰。
「谷地同學。」影山飛雄喊道。
谷地仁花申請她先吃飯再幫忙訓練。
「列——夫——」夜久衛輔陰惻惻。
黑尾鐵朗求情:「列夫今天就交給我吧。」
孤爪研磨靜悄悄收拾。
日向翔陽大喊:「研磨!今天也要五球!」
經理們結伴吃飯,貓田優裡特意坐在谷地仁花的對面,交代她「跟影山君的自主練習記得不要太晚了」。
「稍微強硬一點,趕他去吃飯。」
「趕?!」谷地仁花驚地握不住筷子,瘋狂搖頭,「影山同學有時候會很嚇人,我完全不敢。」
「你說的也是……」
貓田優裡深有同感。
她改口:「那最遲只能往後推五個球。」
這樣她也好早一些接手食堂,大門重開的一些布置很多余。
用餐結束,經理們分道揚鑣,有任務在身的谷地仁花等人前往體育館,值班的雀田熏留在食堂,其余人相約洗澡。
洗澡的時候,貓田優裡擠了洗發露揉搓上頭發,頭皮揉著揉著猛然想起來:影山君是有急事要跟她說的吧……?
昨天晚上,一聽到他沒飯吃她就衝出去了,之後再沒想起來「急事」。
今天晚上就會說了。
貓田優裡不甚在意。
洗完澡返回教室,跟經理們隨意聊天,手邊編輯信息發送給摯友。
晚飯在胃裡一點一點被消化,夜幕徹底降臨,夜空中飄著幾片藏了星星的雲。
手機振動,新信息。
【影山飛雄:結束了,我去洗澡。 】
輪到她上場了——
貓田優裡跟經理們打了個招呼,說自己有事情要出去一趟,換了身衣服就往食堂去。
到達食堂時,雀田熏恰好整理完所有東西。由於提前知會過,食堂鑰匙交接順暢。
「要好好相處哦~」雀田熏朝她眨眨眼,不等貓田優裡解釋就溜了。
徒留她一人在食堂對著空氣狡辯。
雖然有個前職業是廚師的爸爸,但其實貓田優裡對廚藝並不是很擅長,只會照著教程照貓畫虎,少數記得住做法的就有咖喱一份。
趁著剛才那點空閑,她學習了溫泉蛋的煮法,一定沒問題。
熟練地淘米、煮飯、洗菜、切菜、起鍋燒水一陣忙活,影山飛雄提過一嘴「想要豬肉」,貓田優裡一並加了進去。
豬肉咖喱飯,外加一顆完美的溫泉蛋。
這次她沒有幼稚地表演獨角戲來給咖喱飯取名,端上桌不久就等到大門開啟。
是洗過澡的影山飛雄,跟平時一樣的淡然表情。
「優裡。」他喚了聲。
她招手,「快來坐。」
然後把她的滿意之作往他的方向推了推,湊得更近。
影山飛雄進門,拉開座椅坐到她的對面,攤開手掌接勺子。
「先嘗嘗看溫泉蛋,這可是我專門請教了爸爸的。」貓田優裡語氣有些得意,嘴角勾起笑,一左一右並不對稱,顯得狡黠。
「嗯。」他應道。
握在掌心的勺子壓在溫泉蛋表面,晶瑩的半凝固蛋白下陷,堅持不過一秒便因施加的力而破裂,迫不及待鑽出來的是液體蛋黃,順著咖喱與米飯堆成的小山流下,侵入米飯、混入咖喱。
蛋黃流出即為成功,'廚師長'貓田優裡立馬探頭問:「……怎麼樣?怎麼樣?」
手肘撐住桌面,手掌托著下巴,她期待地眨眨眼睛,上身不自覺向桌沿傾靠。
——全被他收入眼底。
「我還沒吃。」
影山飛雄說。
優裡連忙用眼神催促他。
勺子盛上蛋液、米飯與咖喱,送入口中,他細細品嘗著。
影山飛雄並不是專業品鑒家,表達方式是一口接連一口。
或許是餓得急了,他埋頭吃著,一勺又一勺,速度不快。
這便是對制作者最棒的肯定了,貓田優裡莫名生出些許幸福與滿足感。
手肘撐得不舒服,她換了只手肘托著另一邊腮幫子,安靜地看著他吃飯。
餐盤裡的豬肉咖喱飯剩余一半,除去滲進去的蛋液,明晃晃的蛋都被他吃下去了。
席卷的影山飛雄終於歇了幾秒,吞咽下嘴裡的所有。
貓田優裡適時遞上一杯水,免得他吃太急噎到自己。
「……謝謝。」
影山飛雄說:「溫泉蛋很好吃,優裡。」
「嗯嗯!」優裡忙點頭。
咦?
她注意到什麼,眼睛忽然眯起,又迅速睜開。
影山君什麼時候開始換了稱呼?
從「貓田」到「優裡」。
咦,是什麼時候?
後知後覺的貓田優裡開始回憶。
昨天……好像就是「優裡」了。
前天呢?合宿的第二天嗎?
「在想什麼?」影山飛雄突然問。
「在想……」優裡脫口而出,猝不及防的差點把腦袋裡想的事情說出來了,幸好反應及時剎住車。
居然沒有留意到稱呼的轉變,貓田優裡不願將這等糗事告訴他。
她虛掩著嘴,瞪圓眼睛直視他,拖著長音耍賴:「秘——密。」
一句「秘密」,卻像是不小心戳中影山飛雄的哪根神經,頓時不對勁起來。
進食也停止了,勺子被他擱置在餐盤上,碰撞出「咚」的響聲。
他又露出優裡很熟悉的神情了。
侵入感、仿佛要將她拆吃入腹。
明明心底清楚影山飛雄接下來會說什麼,也對此有了一定抗性,貓田優裡的呼吸還是亂了一瞬。
四周的空氣下沉,頭頂的燈管發出輕微電流聲,咖喱香氣也還彌漫在周圍。
食堂一切都似往常,可是燈只點了兩盞,人影也只有兩個。
「……喜歡你。」
他微微垂眸,復而抬起,眼神緊鎖她像是鎖定了獵物,不肯放松哪怕一秒。
他說:「貓田優裡,我喜歡你。」
良久,貓田優裡意識到他在等回復,答道:「我知道。」
「那可以告訴我嗎?」
「什麼?」
「他們說你有喜歡的人——是誰?」
第56章
他問「喜歡的人是誰」, 貓田優裡實打實愣了好幾秒才回過神。
「喔……」她反應過來,指到,「這就是影山君說的'急事'?」
這話、這態度,話外之音簡直跟「就這?」沒差,影山飛雄凝聚起的嚴肅氛圍被一掃而空。
影山飛雄不滿噘嘴道:「是急事。」
「所以是真的?你有喜歡的人?」
「是真的啊,沒想到都傳到影山君你那邊了。」貓田優裡干脆點頭,表情沒有一絲破綻,伸著手指纏繞頭發,反倒好奇猜測,「是誰說的?嗯… …犬岡君?」
影山飛雄:「不是。」
貓田優裡:「那是壞心的黑尾——」
他打斷道:「是山本前輩。」
但這不重要!影山飛雄急了, 幾欲推開咖喱飯想湊她近一點,卻沒有衝動,強忍心底的焦躁,張張嘴又嘆氣, 想要她一個回答。
好有趣。
貓田優裡從中摸到一絲趣味,擰著下巴問道:「影山君……你很在意?」
「當然了!」影山飛雄的音量都變大,幾乎是喊了出來,接著皺眉暗暗說了句「抱歉」。
「我喜歡你。」他再次說。
「剛才說過了。」她點頭。
「……」
影山飛雄盯著貓田優裡。
貓田優裡歪頭無辜回望。
這到底是聽懂沒有……
影山飛雄無奈扶額,頭一回這麼有耐心,再一次問道:「所以,你有喜歡的人……」
「影山飛雄。」
她突然喊著。
後面的問話被迫中斷,影山飛雄抬眼。
「……是?」
眼前的貓田優裡正色,下頜不再姿態隨意地壓在手掌心,連坐姿都端正幾分,像是在開某個正式會議。
她一字一句、清楚地喊:「影、山、飛、雄。」
他也不自覺坐得端正,身前還擺放著吃了一半的豬肉咖喱飯。
「你說。」
「我說過了。」
影山飛雄疑惑,「什麼?」
像個笨蛋。
笨蛋影山。
貓田優裡將手探下,摸到座椅往前挪動,發絲隨重力垂下又回落,貼在白皙的脖頸邊緣。
她坐的更近了,輕聲說道:「……喜歡的人。」
沒頭沒尾的,影山飛雄一頭霧水,臉上寫滿「你在說什麼?」
再說一遍:影山笨蛋。
一聲嘆息吐出,貓田優裡誠實地說,她現在很害羞。
她試圖用掌心來降溫,結果掌心溫度比臉頰還高,只好反過來,將手背貼在臉上,手指展開遮住眼前的視野。
露了鼻子、嘴巴、耳朵在外面。
「我,喜歡的人……」
影山飛雄等待後話。
「……影山飛雄。」
聲音越說越小,可食堂裡安靜到一根針掉到地上都會有清脆響聲。
所以影山君絕對聽清了。
貓田優裡不想再說一次。
好害羞……
臉也越埋越深,脖子似乎是無力支撐,腦袋越鑽越低。
偏偏影山飛雄一言不發。
為什麼不說話!難不成笨蛋影山沒有聽懂? !
輪到貓田優裡急了。她借著劉海的遮掩,悄悄將手指分開一道小縫,順著這條縫透出的光亮去窺探眼前——
好紅的臉。
不是她,是他。
透過縫隙能看見,眼前的影山飛雄幾乎是被下了封口魔法,臉色漲的通紅,蔓延至耳尖、頸部、胸口。唇瓣一會張開一會猛地閉上,又咬死嘴唇不發出一點聲響。
眉頭是緊皺著的,一邊的拳頭握緊了,另一邊的指腹摳在小臂,似乎也想用手掌掩蓋窘態,強忍著。
不清楚他是否察覺到她的視線,眼珠在眼眶裡亂轉沒有焦點,漂亮的藍色瞳孔壓得幽深。
跟他比起來,貓田優裡覺得自己的紅都不算什麼了。
喔——影山君一直不知道啊,她也喜歡他的這件事。
是了,她並沒有提起過,畢竟是影山君親口說的「不需要回復」,根本就不給她回應感情的機會。
她逐漸冷靜,喊道:「影山君。」
冷不丁嚇得影山飛雄渾身一顫。
從沒見過他這副模樣。
好心的貓田優裡提醒他:「咖喱再不吃就涼了。」
重獲新生般,影山飛雄當即拾起勺子埋頭苦吃。
「咳!」
果然噎到。
「水。」
水杯送上。
「謝、咳咳咳……」
喝下一整杯水,影山飛雄緩過來了,大腦也緩過來了。
他按捺不住的迷茫,反應遲鈍問:「那為什麼……」
「誒?」貓田優裡立馬就領悟了他的問題,曲著手指用指節刮了刮臉蛋,睜大眼睛說,「因為影山君說不需要回復?」
「我什麼時候、……!」
影山飛雄拍案而起,下一秒便語言卡頓坐了下來。
「……啊。」
他想起來了。
是畢業那天啊! !是他表完白以為她為難,親口說的「不需要回復」。
原來是因為這個? !笨蛋嗎? !
就因為這句話,他單戀至今結果告訴他不是單戀? !
眼見他臉色跟塊調色盤似的繽紛多彩,貓田優裡點頭肯定,「嗯。」
氣氛尷尬,也許是某人在心底暗罵自己。
影山飛雄安靜地抓起勺子繼續吃咖喱飯。
此刻的進食速度比任何一次都要平緩,他強裝冷靜,邊吃邊隨意地挑了字眼說道:「我喜歡你。」
「一、二……」貓田優裡掰著指頭數數字,不知道在數什麼,最終得出結論,「這是今天說的第三次了。我聽見了也記住了。」
「所以、那個——」影山飛雄的話開始磕磕絆絆,嚼碎了嘴裡的米飯,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冒。
他說:「能不能……回復我一下。」
她問:「誒?現在需要回復了嗎?」
影山飛雄超級氣惱!嘴揪成蝴蝶結,想瞪她,卻被她的眨眼逼退。
可惡! !好可愛!為什麼會這麼可愛!拿她沒辦法!
「現在——需!要!」
他閉眼吼道,卻意外收獲腦袋上落下的一只手。
不,需要的不是這個……影山飛雄語塞。
很有趣,想逗一下。貓田優裡絕不承認她有一點跟研磨哥哥學壞的成分。
「嗯~要不要回復影山君呢~」貓田優裡假意思考,小手在他頭發上亂揉,眉頭輕皺很是苦惱,「好難思考,或許影山君洗完碗之後我能想出來。 」
——吃完飯洗了碗就能收到回復。
有她這句話,影山飛雄三兩口解決掉剩下的咖喱飯,一口咬住最後一塊豬肉連嚼都沒嚼直接吞咽。
連餐盤帶筷子一齊收拾去廚房,洗碗。
好迅速的。貓田優裡抿嘴感嘆,跟隨他的腳步進了廚房,圍繞在他身旁看他急匆匆地進行洗碗工作。
「要洗干淨哦。」
叮囑了跟昨天一樣的話。
「昨天說過了。」
用餐工具與自水龍頭中衝出的流水碰撞,擦出獨特的音色。
想到不久之後就要給出的答復,貓田優裡像是為了緩解緊迫感,將兩手交疊背在腰後,悄咪咪後退一步,又忍不住更近一步想靠他近一些。
「影山君。」
「嗯?」
「為什麼會喜歡我?」她問到,想起自己從來沒問過原因。
喜歡一個人,總會有不少的原因吧?比如喜歡那人的外表、喜歡那人的性格、喜歡那人的種種……
貓田優裡從沒了解過他的原因,很好奇。
「你說為什麼……」影山飛雄念到,餐盤在他手中停留一息,洗潔精搓出的泡沫被清水一衝即散。
只留洗碗的聲音。
很難回答嗎?貓田優裡更好奇了,伸出手撐著洗碗池台面,墊著腳邁了輕巧的一步。
她追問:「對。為什麼?還有什麼時候?」
「具體什麼時候我不記得了。」影山飛雄坦誠說道,掀起眼皮用余光掃了眼她的舉動,輕觸、瞬間收回,重新投入洗碗工作中。
還有原因呢?貓田優裡正要接著問,就聽他繼續說了下去。
「大概是因為你正好出現了。」
影山飛雄說,那天是個好日子,氣溫舒適、空氣清爽、陽光也明媚。而他在連日的陰影中偷學到了及川前輩的發球、每日堅持的晨跑目標完成、當時還在世的爺爺跟他約好去看比賽。
「很帥氣。」他自然流露的誇獎,自己都沒意識到,「那時候應該是為新生做指導工作,不論是指揮同級或是前輩,還是為新生安排事務。」
一切都是最好的那一天,他在校門口撞見了最好的她。
「那之後就察覺到對你的心意了。」
話音落下,他收拾好最後的餐盤。
轉過身面對她,嘴巴一張:「洗好了。」
——你的回復呢?
優裡的食指上套著鑰匙環,她轉了兩圈,抬腿走向大門。
影山飛雄像被引誘,踩著鑰匙撞出的金屬聲,緊隨其後。
大廳與廚房的兩盞燈被人隨手按下開關熄滅。
食堂大門關閉,落鎖。
兩人站在門前,對視。
他表現得極有耐心,認為她不可能再拖下去了,不由自主向她靠近。
「洗澡的時候洗臉了嗎?」
影山飛雄:?
老實回答:「洗了。」
「那你閉上眼睛。」說這話的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影山飛雄的優點是貓田優裡說的他都會聽。所以他閉上了眼睛,將渾身向外傾瀉的氣勢收回去。
然後,右臉觸碰到某個柔軟的存在。
他沒有動,那麼一定是她。
是什麼?影山飛雄欲睜眼。
「……不許睜眼!」
貓田優裡的聲音有些異樣,藏了害羞,嚴厲禁止他睜開眼睛。聲音很近,仿佛就在耳邊,是極近的距離。
緊接著是左臉,也被碰了。是什麼?
「現在可以睜眼了。」她說。
他睜開眼睛,第一時間落入眼中的就是她泛紅的眼尾和面龐。
影山飛雄有點迷茫,可臉上的觸感是真實的,手指輕輕觸碰。
他想問:「什……」
「晚安!飛雄君!」貓田優裡急切地打斷。
同時睜著一雙含有水光的眼睛看他,隱隱執著,嘴唇不知為何也染上了顏色,被嫩紅的舌頭輕舔,再被牙齒輕咬。
「……晚上好?」
目光控制不住地聚焦在她的嘴唇上。
啊。
難道。
影山飛雄頓時反應過來,原本輕觸的手指變成完全覆蓋的手掌,左右一邊一只,蓋在方才被什麼觸碰了的臉頰上,卻不肯直接接觸,只是虛掩著、小心翼翼地用掌心去貼。
像個傻瓜。
「晚安,飛雄。」
說完,她跑開了。
「……」
現場剩了影山飛雄一個人。
他暈乎乎的,瞳孔都要亂成螺旋,大腦發熱到沒有理智般,竟然垂下腦袋用發頂去撞食堂牆壁。
「咚!」
「咚!」
在寂靜的夜裡極為吵鬧,惹得暫住教學樓2樓的森然花椰菜頭扯開窗戶鑽出頭來,放聲大喊:「誰在破壞公物!!」
無意破壞公物的影山飛雄當即停了。
暈乎乎的大腦想:這是回復嗎?
第57章
昨天晚上, 音駒的經理貓田優裡回教室的時間比前一天還要晚,還像只煮熟的龍蝦,從頭紅到尾。
當時的她喘息急促, 谷地仁花猜她應該是跑回來的。
谷地仁花忍不住的擔心,她清楚貓田優裡大晚上出去是做什麼的。
如果她可以強硬一點,盡早阻止影山同學的超時練習,不僅影山同學能准時吃上晚飯,也不會拖累好心的優裡特地開小灶。
谷地仁花發誓:今天白天要盡可能地幫助優裡和音駒, 晚上也要拼盡全力阻攔影山同學。
哪怕是拼上她這條命! !
谷地仁花,信念滿分。
「所以影山同學,今天晚上一定——一定不要這麼遲了。」燃起來的谷地仁花鼓起勇氣提議,眼神中埋著堅毅。
絕對、絕對要攔下影山同學,不能再給優裡添麻煩了!
她補充道:「雖然影山同學和優裡是好朋友,可是昨天晚上的優裡真的很奇怪, 跟她說話都在走神。」
「啊……嗯。」影山飛雄沉默片刻, 「我知道了。」
「所以絕對、——誒?」
這就答應了? !谷地仁花不敢置信,這麼輕而易舉就答應了,和她想像中的影山·大魔王·飛雄不一樣。
這麼簡單……那她之前在糾結什麼?谷地仁花陷入沉沉對自我的怨念。
「翔陽,我一直想問……」善於觀察的孤爪研磨指著他們兩個的方向。
「嗯?」日向翔陽順著手指看過去,恍然大悟解釋, 「谷地同學很擅長思考,她成績可好了。」
不,不是想問這個。
孤爪研磨欲言又止,決定不問了, 收拾好排球就說:「走吧, 吃午飯了。」
「喔!!」說到日向翔陽就來勁,收好排球彈跳起身, 招呼了灰羽列夫一起去食堂。
今日午飯還是由經理們負責制作,大瀧真子近乎放棄了尋找廚師,幸好幾位經理習慣了節奏,應付的得心應手。
午飯後安排了一段不短的休息時間,基本會被球員們用來午休,短暫的調整才能更好地進行下午及晚上的訓練。
經理們也同樣,聚集在教室裡或小憩或有事交代或聊天的。
「咦?優裡不在嗎?」
「好像是出去了吧。」
「糟糕,還有關於下午的事情想跟優裡說。」谷地仁花著急揪頭發,捧著筆記本就跑出門,「……我去找找她!」
貓田優裡出去約會了。
實際上,她跟影山飛雄只是十分恰好地出現在教學樓一樓,又十分恰好地看對了眼,再十分恰好地選擇了單獨相處,且為了保證充足午休時間約好只有十分鐘。
如果坐在台階上陪伴也算約會的話——那好吧,她確實在約會。
「哼~哼哼哼~哼哼~」
貓田優裡哼著不成調的旋律,用筆在她的筆記本上記錄。
影山飛雄被勾起好奇心,問她「在寫什麼?」
然而她不明說,還用手遮住寫下的文字,警惕著他,嘴裡清清楚楚吐出「秘密」的字眼,堅決不把筆記本給他看。
「飛雄君你看好,」優裡手指筆記本封面上她寫下的大字,一字一句念到,「……音駒排球部的機密筆記本。」
影山飛雄不置可否,發出莫名喟嘆。
他收回視線,一本正經地目視前方。
——可愛。
甚至自我贊同,撅起嘴點頭,滿臉的驕傲。
到底是在驕傲什麼啊?貓田優裡讀出他的表情,深深覺得新上任的男朋友是個笨蛋。
在心底為她的可愛團團轉的笨蛋稍稍鎮定下來。
開口問:「我們現在是在交往了嗎?」
他轉過頭,看向她,說道:「昨天晚上你沒有回復。」
昨天晚上,做出迄今為止的人生中第一害羞舉動的貓田優裡,眼睛都瞪圓了。
「我、我不是……」
她指指自己的臉頰。
影山飛雄也指著自己的臉頰,「親?」
「那個原來是回復嗎?」他恍然大悟,卻不買賬,「但是你沒有正面回復,優裡。」
不,但是,可是……
「笨蛋影山!」她大喊。
從「飛雄」變成「影山」了。影山飛雄覺得自己的說法很正確,堅持不懈地想要一個正面回復,膝蓋衝她的方向傾斜,手掌也按在兩人中間的縫隙。
其實影山飛雄早就不滿足於橫在中間的長長縫隙了,手掌在台階摩擦挪動,借機無限靠近她。
「正面,回復。」
思及她昨晚的'嘲笑',他重復道:「我現在需要優裡的回復,正面回復。」
影山飛雄比貓田優裡高出一個頭有余,哪怕是兩個人都坐著,他還往她傾靠,也改變不了身高差距。
因此,貓田優裡是仰頭看著他的,被逼問著,一點一點溺進那湛藍的瞳孔中,掙脫不得。
四周纏在樹干上的夏蟬放肆叫囂,像是在笑她的輕易害羞、動不動就臉紅。
「我知道了啦……」
聲音極輕的呢喃。
貓田優裡皺眉低頭錯開視線,下壓的眉頭連累眼睛也緊閉,原先蓋在膝蓋的雙手換了位置,一只手按住他不斷入侵的手輕巧阻止,同時探出另一只手揪住他的上衣。
影山飛雄的視線下意識下移,看向印進黑色上衣的白皙手指。
隔著衣服都能感受到手指的觸感,領口也受手指的牽扯下滑。
什——
她的腦袋突然撞上他的鎖骨,影山飛雄猛地抬頭,感受那貼在領口的劉海,不安分的碎發鑽進衣領,掃得他胸口皮膚都開始泛紅,連帶著頸部、連帶著臉頰、連帶著耳根。
已經說不清這紅暈是因為碎發還是別的原因。
太近了,這絕對太近了。明明之前還有過更親密的擁抱,影山飛雄的心髒此時卻也學那碎發的不安分,劇烈跳動引得呼吸急促起來。
「……」
她隱約說了句什麼,他想要聽清。
然而手背被覆蓋不敢前進,上衣被揪住不敢呼吸,鎖骨被靠著不敢低頭。
連帶著嘴也不敢張開,張開就是破音和顫抖。
——影山飛雄被逼入絕境。
「……在交往。」
自覺聲音太輕,貓田優裡又說了一次,腦袋怎麼也不肯拔起。
「咚!咚!咚!」
耳邊炸開心跳聲。
是誰的?
她努力分辨,判斷心跳聲好像是從影山飛雄那邊傳來的。
影山君也在害羞。只要有人比她更害羞,她就能緩過來。
深呼吸、深呼吸……收效甚微。
手心已經在冒汗了,揪著衣服的手是,按住他手的那只手也是。
一呼一吸間,她微妙地調整著腦袋擠靠的角度,像是在蹭,慢慢將額頭轉到他的頸部,改為搭在那,憑額頭感受著頸部動脈傳來的心跳律動。
「這個回復,可以嗎?」她輕聲問。
隔了很久,才聽見上頭一聲「嗯」。
貓田優裡松了口氣。
她緩過來了,還剩一點害羞,但肯定比影山君少很多。
「手給我。」
揪著衣服的手指終於松開,轉而在眼前攤開手掌。
影山飛雄終於敢大口呼吸,一刻不停遞出手,掌心朝上聽話地懸在半空。
跟她想要的不一樣。貓田優裡抿唇,將另一只手收回,兩手上陣把他的手反方向轉。
掌心朝下,隨即用自己的手掌迎了上去,手指對向緊貼,指尖觸碰著他的指根。指尖微微用力,輕而易舉就強迫他一起蜷縮起手指,手指第二關節相互壓進彼此的掌心。
手指輕顫,不過一瞬便停了。
「……手指會有點敏感。」影山飛雄極力控制聲線平穩,大著膽子通過相連的手向她施壓。
他解釋道:「為了觸球不出錯,我有好好保養手指。」
優點是敏感得球場上不會出錯,缺點是現在很敏感。
「原來如此。」貓田優裡點點頭,實則盡情蹭著他的脖頸,當然本人沒有一絲危機感。
還掰開他的手指頭,捏著指腹玩,問「這樣呢?很敏感嗎?」
影山飛雄不知是靠著多大的意志力才強行忍下,說「沒事」。
渾身都僵住了,這反應分明就是手指很敏感卻強忍著不說。實在是有趣,貓田優裡想逗他。
「在交往哦。」
「我知道了。」
「那親一下。」
「親、……?」
話題轉變過於猝不及防,影山飛雄大腦停滯。
貓田優裡還在低頭把玩手指,不肯抬頭看他。
「閉上眼睛,飛雄君。」
大腦內的信息處理不了,身體可轉動得快。影山飛雄都沒反應過來,眼睛就已乖乖閉上。
幾乎是閉上眼睛的同一時間,臉頰傳來熟悉的觸感,和昨晚的一樣。
一觸即分。
「優裡——你……影山同學?」
兩人齊刷刷回頭,看向不速之客。
谷地仁花捧著她的筆記本釘在原地,滿臉震驚,大腦飛速旋轉,頭頂冒白煙仿佛是燒掉了信息處理中樞。
「仁花?」
谷地仁花:「不不不不我什麼都沒看到!不要殺我我真的不好吃!!」
無奈,貓田優裡松開影山飛雄的手,從台階上站起身,主動詢問起她的來意。
「下午的……急事、才來找你……」谷地仁花眼神飄忽,瞳孔地震。
日向大騙子!說什麼「他們兩個是好朋友」,好朋友之間會找個沒人的地方親臉嗎?會嗎? !想也知道不會啊! !
她出來只是因為今天沒有休息的心思,一有點事情就想當面說完,下午優裡要去食堂值班沒機會說,所以追了出來。
結果她看到了什麼?小情侶親密現場?不,那是殺人拋屍現場! !
——殺的是她谷地仁花,誰叫她看了不該看的。
腦補出自己被黑影森森的影山飛雄滅口的畫面,谷地仁花快暈了。
就在她為想像出來的畫面抓狂的時候,影山飛雄也站了起來。
什麼?什麼!為什麼你也站起來了! !不要過來!
谷地仁花尖叫:「我我我會保守秘密的不要殺我!」
一邊後退一邊用力地上下鞠躬,再維持鞠躬的姿勢後退一步、兩步,一點點妄圖逃離現場。
「仁花……你、」
「別殺我我我還沒洗澡不不好吃放過我吧我會保守守守秘密的!」
眼見她聽不進話,約好的十分鐘也超時,貓田優裡丟個眼神便追了上去。
前一秒還是小情侶氣氛恰到好處,後一秒就成了詭異的與第三人追逐賽。
兩人身影逐漸遠去,模糊聽見「親」、「保密」之類的關鍵詞,零零碎碎飄在空中越飄越遠。
留影山飛雄一個人孤零零皺眉,捏著下巴沉思。
親?
親臉?
只是臉?
他還以為是……
而且她離開之前的那個眼神是什麼意思?
影山飛雄眼神清明。
挑釁?誰?優裡?對他?
燃起來了,勝負欲燃起來了。
第58章
在谷地仁花的決心下,影山飛雄的准時下訓持續了一天,有且僅有貓田優裡當值的那一天晚上、在她到體育館催促吃飯的第一時間放下球收拾好體育館,屁顛屁顛跟去了,美美在女朋友身邊吃了美味的晚飯。
第二天晚上直接打回原形。
跟前天晚上同樣的時間, 這次是谷地仁花悄悄扯過她,跟做賊一樣超小聲跟她說「影山同學又晚了」的時候,貓田優裡真的想問他是不是故意的了。
「……仁花,你不用這麼小聲沒關系的。」貓田優裡對她說。
谷地仁花擔憂, 「要是被大家知道你們兩個在交往怎麼辦?」
貓田優裡根本就沒擔心過那個,或者說她就沒想瞞著誰。
可……
眼前的谷地仁花像是沉浸在角色扮演的興奮勁裡,眼神亮亮的,跟她說話只要一提到跟影山飛雄有關的就會虛掩著嘴,警惕周圍生怕有會唇語的破解了她的嘴型,從而挖出驚天大秘密。
大概是覺得這是只有她一個人知道的秘密, 非常興奮。
倒也不必如此草木皆兵, 沒看到其他經理投來了疑惑的目光嗎?
因為谷地仁花的表現,貓田優裡莫名也生出「怕被人知道」的緊張感。
「……我現在就去食堂。」體貼的貓田優裡迎合她的情緒,「那就拜托仁花幫我們保守秘密了。」
「保證完成任務!」
谷地仁花敬禮大喊。
仁花, 這樣更顯眼了……
貓田優裡捂臉, 取了鑰匙前往食堂。
東京大合宿來到尾聲, 今天晚上是住宿森然的最後一個晚上, 明天上午的練習賽結束後再集中吃一個午飯,下午兩點五所學校就要各奔東西。
最後一個晚上啊——貓田優裡提前凝起思念,屆時她跟影山飛雄至少三、五個月無法見面。
或許她可以抽空去一趟宮城縣?
獨自去往食堂的路上, 貓田優裡一直在思考這件事的可能性。
一抬頭,遠遠就望見呆站在食堂門口的影山飛雄。
她提速快步走過去,喊道:「影山君。」
影山飛雄先是抬頭,後像是對什麼不滿,眉頭狠狠皺起。
「怎麼了?」貓田優裡干脆問他,手邊開鎖。
「那個稱呼方式。」影山飛雄說,「不開心?」
完全沒有不開心的貓田優裡:?
喔——稱呼方式。
杏眼都笑得眯了起來,夾雜著食堂大門開鎖的「哢」聲,她換了個稱呼,喊道:「飛雄君~飛雄君,沒有不開心,是我喊順口了。」
「……嗯。」
兩人前後步入食堂,燈都沒按開,貓田優裡直衝食堂。
「飛雄君,開下燈。」
「好。」
黑暗被驅散,視野內炸開的光亮刺得人睜不開眼睛,需要幾秒調整。
這幾日都泡在食堂,貓田優裡已經能夠摸黑進到廚房,輕車熟路從冰箱中取出咖喱飯所需的食材,頓了頓轉頭問:「還是咖喱飯?」
影山飛雄點頭。
「除了昨天中斷,你都連吃三天的咖喱飯了哦。」貓田優裡手握咖喱塊,關上冰箱門,「不會吃膩嗎?」
影山飛雄搖頭,「咖喱是不會吃膩的。」
又說:「今天也要一顆溫泉蛋,優裡。」
「好,好。」她不住答應著。
先淘米煮飯,再處理咖喱,井然有序。
食堂響起不同於鍋碗瓢盆的腳步聲,離得近了,只聽影山飛雄問:「可以進去嗎?」
「嗯,可以哦。」貓田優裡隨口應答,一手執飯鍋一手伸進淘米。
既然人都進廚房了,那為什麼不能……?
貓田優裡倒掉淘米水,回頭,向他招手。
影山飛雄乖乖上前,手中被塞了只飯鍋。
「裝水,煮米,不用我教吧?」
她指揮著他煮米,轉身去處理咖喱食材。
起鍋燒水,影山飛雄問:「水這麼多可以嗎?」
貓田優裡:「可以可以。」
指使他清洗馬鈴薯和胡蘿蔔,他又問:「這樣可以嗎?」
貓田優裡:「可以。」
按下電飯鍋「嘀」聲按鍵,他還問:「可以了嗎?」
貓田優裡:「……可以。」
沒記錯的話,飛雄在自己家裡是會下廚做飯的吧?為什麼這會變成無法獨立行走的模樣了?
百思不得其解。貓田優裡擦淨手指上的水珠,不去管無所事事的影山飛雄,盯著躺在案板上的食材,一刀落下!
第二刀、第三刀……認真嚴肅地切出體積大小相近的馬鈴薯塊。菜刀傾斜側面切入,手掌在對面接應,成功將馬鈴薯塊分批投入鍋中。
接著是把胡蘿蔔切成塊,同樣的流程。
卻聽影山飛雄忽然問了句什麼,全神貫注的貓田優裡只聽見話尾的「可以嗎?」
大概又是跟前不久一樣的問題,沒太在意。
笨蛋一樣的影山飛雄。
她應聲:「嗯,可以。」
可隨著話音落下,腰間忽然被蓋了一片溫熱,隔著衣服布料。
什……貓田優裡立馬頓住,下意識將危險的刀刃壓在案板不敢動彈。
不等她反應,竟發現那片溫熱是會移動的,從左右側腰一路探到中間停下。
隨後是溫熱交彙、褪去。她大氣還沒松下,感受到後背的觸感,是什麼貼了上來,也是帶著熱度,甚至有「咚」「咚」的微妙振動,就貼著她的後背,向上傳導,清清楚楚的。
鎖在腰間的手臂微妙地變換著角度,後背的熱源稍稍遠離了,但近在咫尺,與之交換的是肩膀與鎖骨落下的重量。
還有側脖的瘙癢,瘙得肩頭聳動。
恍惚間,她明白了:是影山飛雄從後方'襲擊',抱住了她。
——原來他問的是「想抱你,可以嗎?」
背後的些微溫度、纏在腰間的手臂、抵住鎖骨的下頜……貓田優裡握刀的手微微顫抖,直覺前面影山飛雄問的一系列「可以嗎」都是在挖陷阱、全是裝傻,就等著她在此刻跳下。
影山飛雄居然這麼狡詐的嗎?
她呼出的氣息都是輕微顫抖。
「優裡。」
熟悉的聲線自耳邊極近距離傳來,不費吹灰之力傳進大腦處理信息。
「好喜歡你。」
嘗出饜足。
狡詐……
貓田優裡盡力保持冷靜,緊緊握住菜刀,深吸一口氣,對他說:「影山君,我在切菜。」
「稱呼。」影山飛雄不滿。
「……飛、雄!刀子很危險!」
下巴抵在鎖骨,脖子跨在肩膀,說起話來腦袋一動一動的,她能清晰地預感到他即將張嘴說話。
他狡辯:「你說了'可以'的。」
頭發挨著她的脖子盡情挑動。
可謂是語氣認真,態度誠懇。
「那是你——!」貓田優裡哽塞,話在嘴裡說不出來,畢竟確實是她親口說的「可以」,歷歷在目。
狡詐!奸詐!
她在心底碎碎念,沒有辦法只好任由他控制。
也慶幸她跟他有顯著的身高差,不然真的要被全身貼上來了。
沒關系,他們是在交往的關系,不過就是一個擁抱,電視劇上的男女主演都有演的,冷靜……
馬鈴薯塊在鍋裡翻滾,時不時互相撞擊,仿佛是在催促胡蘿蔔塊快點入鍋一起翻滾。
「……飛雄君,你不想吃飯了嗎?」
他閉著眼睛,手臂鎖得她不敢動彈,一聲氣勁十足的「嗯」代表他的回答。
這是不想吃飯還是想吃飯的「嗯」?
貓田優裡勉強適應眼下的情況,定了定神,下巴一伸蹭他的腦袋,確認好舒適角度,手下動作繼續,安靜地切胡蘿蔔。
任由他擁抱了。
過快的適應時間引得影山飛雄不滿,勝負欲再被激發——莫名其妙的勝負欲。
他抱得更緊了。
察覺到腰間驟然收緊的力道,貓田優裡皺著臉故作嫌棄,偏過頭不停嚷嚷道:「好熱……」
然而她沒想到還能更熱,背後的熱源再度侵襲而來,肩上的重量挪開,轉而壓在她的發頂。
她的肩膀、後背、後腰碰到的都是他身體的什麼地方?
後頸逐漸升騰起一片紅暈,可現在沒人有閑心關注到。
飛雄要說話了。
貓田優裡預感。
「餓了。」
貓田優裡的赧然一頓,胡蘿蔔塊被她無意識切成了胡蘿蔔丁,剩下一半沒有切。
米飯煮下去不過五分鐘,馬鈴薯入鍋還沒熟,她總以為時間過去了好久。
「你也知道自己餓了,」話露無奈,她將手中切菜的刀抬起來晃晃,語氣轉變成威脅,「還不快點放手?你這樣我沒法動,想不想吃飯了?」
影山飛雄沉默,似乎是思考了幾秒後說道:「想吃飯,但是也想抱你。」
「只能選一個。」
「不能一起嗎?」
當然不行了。優裡再一次晃動手中的刀具,確保他看清了隱藏其中的安全隱患,支起干淨的手腕敲了敲腰前的胳膊,示意他放手。
影山飛雄的執著有了一絲松動。
「先放開我好嗎?飛雄君。」貓田優裡趁熱打鐵,用著近乎是哄小孩的口吻哄他,「一會再給你抱,你想怎麼抱都行。」
松動的點擴成裂縫,他放松了力道,手臂仍然虛掩著,不過下巴不再抵在她的頭頂。
他提出讓步條件:
「親一下,可以嗎?」
——親?親臉?
曾壞心思逗過他的貓田優裡在腦內自動補上未盡的關鍵詞。
如果親一下臉就可以被放過……她應答:「可以,你親吧。」
甚至主動把臉側到方便他親的方向。
卻有灼熱的呼吸撲向後頸。
後頸……?
不、不是臉嗎?
與料想的不同,貓田優裡眼神瞬間亂了。
只聽他突然說:「這裡紅了。」
「在害羞嗎?」問的極其真誠。
影山飛雄輕笑,吻向她的後頸。
「……贏了。」
第59章
後頸傳來的柔軟觸感直衝大腦, 炸得她晃神,根本沒聽見那句勝負欲滿滿的「贏了」,腦海裡全是亂碼。
「影山……」
環在腰上的手臂默默收緊,表達著主人的不滿。
影山飛雄數著, 「第三次了。」
貓田優裡立馬改口:「飛雄!」
「嗯。」
他緩緩挪開嘴唇,喉結滾動,吞咽聲與上下唇瓣分開的清脆響聲落入她的耳朵。
那樣近,仿佛隨時都有可能被他從背後襲擊,卻不是親吻,而是狠狠的啃咬。
心髒撲通、撲通、撲通的停不下來。
該不會還有第二、不對, 是第三次。
親之前說好的「親一次」全是假的!
大紅臉貓田優裡著急說道:「親也親了,你放開我。」
影山飛雄沒動靜,似乎在思考。
「你剛才說的,親一下就放手!」
「不,我沒這麼說吧。」他反對。
貓田優裡:?
剛才說的……她細細回憶,影山飛雄說的是「親一下,可以嗎?」。的的確確沒有將'親'與'放手'連起來。
——不僅「親」不是親臉,「放手」也是她自行腦補的。
貓田優裡:? !
「你耍我?」她大聲指控, 難以置信地猛然回頭與面旁探頭的影山飛雄面對面, 差一點就要鼻尖碰鼻尖。
他下意識後仰,半道察覺不對:他們都已經在交往了,為什麼要退?
這麼想著,影山飛雄不退反進主動迎上,抵著她的鼻尖,與她對視。
這下真的是撲面而來的熾熱。
貓田優裡意識到是她太天真,兩人之間的曖昧氛圍一毫米都沒消散,反而在無意間越彌漫越濃厚。
「沒有耍你。」影山飛雄垂眸呢喃。
他的鼻尖不知何時悄悄挪離, 她的嘴唇也悄然觸上柔軟。
「……你、唔!」
貓田優裡瞪圓了眼睛,瞳孔都在輕微顫抖。
似是淺嘗輒止,似是不滿足。
優裡的眸子有了一瞬的迷霧。
他抱得更緊了。她被牽離台面,下巴被迫高高揚起,大腦反應不過來,潛意識緊握菜刀不肯松開,刀刃在案板上劃拉發出「刺啦——」的聲響,竟驅散了些許朦朧氛圍。
猝不及防的胡蘿蔔丁被壓著退後,沒有抵抗力一路直退到邊緣,半邊懸空失了平衡,「咚」、「咚」的接連掉到地上。
扣在腰間的手松了一只。她忘了該怎麼呼吸,雙腿控制不住地打軟下滑,仿佛全身的力氣都通過這一個吻被抽離,奮盡全力側過身子,衝出手抓住了他環在腰上的手臂作以支撐,另一只手卻脫離掌控,握不住危險道具。
一切都發生在剎那間,根本由不得思考,手背忽然被包裹住,連帶著刀柄也被一齊收攏。
影山飛雄的手指通過貓田優裡的手指縫隙穿進去,動作輕柔地從她手中接走刀具,又目標准確地安置回案板。
全程舍不得放過她的唇。
處理好危險物品後,又重新握住她的手,強迫般十指相扣。
他終於認真深入這一吻。
可是貓田優裡卻支撐不住了,肺裡的空氣被壓榨到極致,扣著他手臂的手指不自覺使勁,修剪得再圓潤的指甲摳進皮肉也會留印子。
由手臂傳來的細微刺痛總算叫影山飛雄不再沉迷,縱有百般不願,還是放過了她。
「哈——哈……」
大腦缺氧,她快要'死'了。
這是貓田優裡唯一的想法。
倚靠在影山飛雄身上,她憑借本能喘氣,指甲也是本能,反應遲鈍且思緒一片混亂。
「……抱歉。」
——什麼?
她迷茫抬頭。
意識逐漸回籠。
難得心虛的影山飛雄抱著她,偷偷低頭瞄她通紅的臉色。
是憋的?還是害羞……
喔,剛才親她了。
影山飛雄後知後覺,抿了抿唇,沒膽子在她眼皮子底下有任何小動作。心虛得眼神也丟失了落點,胡亂在四周的環境中飄忽。
某種意義上,他鬧出來的動靜很大:
地上無辜的胡蘿蔔丁、鍋裡半熟的馬鈴薯塊、案板中央躺的菜刀。
被與他迫十指相扣的手、摳出圓弧傷口的指甲、隱隱發麻的雙唇。
此情此景,貓田優裡再一次瞪圓了眼睛,大喊道:「影、山、飛、雄!」
「我錯了。」影山飛雄果斷承認錯誤。
「你是笨蛋嗎?你是笨蛋嗎啊喂?!」
憤怒的優裡拼盡全力想要抓緊弄疼他,又怕真的傷到他導致無法上場,只好罵罵咧咧地掙脫開他的束縛,指著案板罵:「這很危險,非常危險!你是笨蛋嗎笨蛋影山!」
氣急了,甚至想張嘴咬他,又羞又憋,眼睛都泛出絲絲淚珠。
影山飛雄後退一步,繼續低頭道歉:「是,我錯了。」
「下次不許再這樣了,可以嗎?」
貓田優裡用他的計謀反擊。
哪成想影山飛雄油鹽不進。
「下次想親你的話我會先問你。」
「笨蛋!影山笨蛋!」她喊。
「對不起,嚇到了?」他問。
這哪裡是油鹽不進,分明就是不知悔改!
就差咬他一口了……貓田優裡氣得牙癢癢,大力拍自己的臉頰壓下由親吻引起的洶湧害羞,指使他把可憐的胡蘿蔔丁都撿起來。
不做笨蛋的影山飛雄還是很聽她話的,一分一毫都尋不到前不久強制親吻的囂張氣焰,乖乖聽從她的指揮蹲了下去,低頭沒看她,一塊一塊捏起胡蘿蔔丁放在手心,隨即站起來打開水龍頭衝洗,再丟進鍋裡。
這事做完,貓田優裡向他伸手,示意他伸出手臂。
影山飛雄自然乖巧。
手臂上留下了他本次犯案的罪證:兩個圓弧狀的小傷口,往外泛的兩滴血已經凝固。幸好是在外側,不會影響後續訓練。
「看見了嗎?」她用手指戳在傷口附近,誇大其詞,「這可是會影響到你的排球生涯的!」
聞言,影山飛雄暫時不去管那細軟的手指,倒還真的凝起目光仔細觀察,不出兩秒便有了結論。
「不會影響的,明天的訓練都不會有影響。」他淡定點頭,「小傷。」
見他完全就沒當回事,貓田優裡撇嘴,為這遲一秒包扎就愈合了的小傷口向他道歉。
但她也不是故意的,是因為突發情況,突發情況還是對方造成的……她在心底嘀咕。
撇嘴演變成噘嘴,明顯的不服氣,手指糾結互摳。
令面無表情的影山飛雄感嘆可愛,還想再親一次。
「是我的錯,下次我會先問、」
「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聽不聽!」
影山飛雄被勒令「不准進廚房」,乖乖出去端坐在座椅上,伴著裡邊的叮叮當當進行深刻的自我反思和檢討。
首先,他不應該突襲。
其次,優裡很可愛。
最後,他又贏了。
勝者影山飛雄暗暗握拳,沒察覺自己也紅了耳根,只覺得耳尖上不太舒服,伸手搓了搓。
***
東京大合宿日程來到最後一天,本該早起准備中午這最後一頓的經理們接收到教練的通知:午飯交給他們負責。
因此眾經理獲得了格外悠閑的上午,只需要提前幾十分鐘離場布置場地即可,其余時間偶爾換換水、洗洗毛巾。
不忙碌,自會聚在一塊講話。
這等不尋常的舉動引起場內運動員們的警惕。
「……這是什麼意思?」犬岡走掩嘴跟一年級們說悄悄話。
「難道……」芝山優生露出驚恐的表情,「我們沒午飯吃了!」
他轉頭向聰明的隊內二傳求助,聰明的孤爪研磨語:「沒有午飯……我會死掉的。」
音駒剛結束與烏野的練習賽,對面的烏鴉們在短短一周內進步飛快,最顯眼的就是那對一年級怪人組合。
合宿第一天不成型的進攻,在這最後一天竟練成了,雖然成功率不高,但還是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烏野本就是各支隊伍不想碰上的難纏家伙,每次對上都要耗費很長一段體力條,導致誰都頭疼,特別是不愛動彈的孤爪研磨。
孤爪研磨金句:「排球是會死人的運動。」
以結束的音駒vs烏野為例,先不說那怪人組合:腦筋轉很快的影山飛雄和體力怪物日向翔陽,光是面對他們的攔網月島螢就夠火大的了。
親自指導對手的黑尾鐵朗撓頭裝傻:啊哈哈……
「啊哈哈你個——頭啊!」夜久衛輔蓄力,飛踢! !
活力滿滿的音駒鬧劇並未在熱鬧的體育館內占據多大的份額,大家的關注點在於一路輸到尾的烏野,他們正結束了一圈魚躍,聚在烏野教練烏養系心前面。
「目前是3勝60負,上午的比賽還差一局。」經理清水潔子念出筆記本上記錄的比分,抬頭看向教練。
烏養教練接話:「激勵的話我也不太會說,每個人的進步我都看在眼裡,相信你們也都見證了。」
他還是說了些激勵人心的話。
菅原孝支從谷地仁花手中接過水杯,向她輕聲道謝。
安靜等待教練講完話,借休息隨口問出好奇的問題。
「影山啊,我從剛才就很在意了……」
影山飛雄正仰頭灌水,停了下來疑惑道:「是?」
「你的手臂,」菅原孝支指著他垂下的另一只手臂,「受傷了嗎?有結痂。」
他舉起手臂瞟了眼'犯罪記錄',沉默不語。
「對吧對吧,我也發現了!」西谷夕湊過來一同猜測,「昨天還沒有的吧。」
沉思中的田中龍之介猛地睜眼,「難道你跟日向昨天晚上還夢游起床打一架……怪不得我昨晚睡不安穩!」
路過的日向翔陽扯著嗓子辯解:「我不夢游!」
幾雙求知之眼齊刷刷射向影山飛雄。
第60章
手臂上那兩點結痂的小傷口在影山飛雄的手臂上尤為顯眼, 雖說打排球的人基本都會在手臂留點淤傷,但那僅僅出現在接觸排球不久,更何況出現的位置是手臂內側。
影山飛雄的傷口可是在外側!
烏野幾人亮閃閃的眼睛裡蘊藏無窮好奇, 仿佛他不給出個回答決不罷休。
「這個嗎。」他伸出手指,摩挲著手臂上不同尋常的硬質觸感。
隨即正色道:「這是我的'犯罪記錄'。」
日向翔陽:「'犯罪記錄'是什麼?」
西谷夕:「就是留案底的意思。」
田中龍之介:「影山你手上有人命?!」
菅原孝支:「……喂!!」
簡直被這三個笨蛋越描越黑,沒看到其他學校那些人的表情嗎?不要把烏野說成會引發檢察官調查的樣子啊喂!
「他們說那個影山'手上有人命'誒?」大瀧真子竊竊私語,向身邊的疑似知情人士求解,「真的嗎?優裡你是好朋友肯定知道吧!」
「想也知道不可能吧。」貓田優裡吐槽道。
她將裝有冰塊與冷水的水瓶貼在臉頰上,感受著傳來的冷氣,強行不去回憶昨晚發生的事情。
'犯罪記錄'可是她親手烙下的。
——笨蛋影山。
大瀧真子被烏野的說法逗笑,見時間差不多,招呼經理們提前離場去布置場地。
教練們准備的告別之飯是極盡豪華的烤肉自助。
肉食等食材、燒烤工具由他們出資提供,經理團隊負責搬運。貼心的白福雪繪提議制作飯團,免得有誰吃不飽或是搶不到肉還要加餐。
待她們把現場布置好, 就聽見體育館的方向響起陣陣歡呼聲, 哪怕緊閉大門也聽得一清二楚,想必是教練們宣布了烤肉的大好消息。
體育館大門轟然掀開,大群人馬衝出來奔向顯眼的燒烤架群。
貓又教練做代表帶頭講話, 也等同於合宿的結束語, 結束即為開始。
「好耶!烤肉!!」
新鮮肉食架在火上烤出「滋滋」能想像出美味的熱油聲, 大火烤熟薄一些的肉, 鮮美誘人的肉香彌漫,劇烈運動後的運動員們個個眼冒金光,烤肉在他們眼中成了球場上的排球, 誰搶到誰就勝利。
烤肉爭奪戰拉開序幕。
白福雪繪混於其中, 筷子使得如同閃電,手肘一抖就有一片肉出現在她的嘴裡。一片還不夠, 非得兩片、三片……全都堆成小山高才滿臉幸福地嚼下。
對此,清水潔子真誠發問:「雪繪拿餐盤是……?」
「大概是為了囤肉回來吃吧。」雀田熏很了解同校人。
她們經理一行——除了白福雪繪,均不參與烤肉爭奪戰。
貓田優裡環顧四周,問道:「仁花呢?」
宮之下英裡把加餐用飯團當正餐吃,邊啃邊指道:「她說想吃肉,就去搶了,就在那邊。」
先不說她能不能順利搶到烤肉,谷地仁花那小身板在人均一米八的排球部員中尤為嬌小,他們一個個都是搶肉搶的滿臉猙獰,圍著她的模樣看似在好心詢問,可被圈起來的仁花怎麼看怎麼可憐。
嚇得都要哭出來了。
「仁花……有點擔心她呢。」大瀧真子欲言又止,「我們家的花椰菜們會分我點,所以不用擔心,要不然我的肉分給仁花?」
好心的大瀧真子將谷地仁花召喚回經理陣營,見她嘴角還殘留著焦炭,忍痛分了幾片肉給她。
烤肉——
貓田優裡看的嘴饞,大瀧真子可再分不出第三人份。
可惡啊,好想吃烤肉!貓田優裡決定主動出擊,轉頭跟同伴知會了一聲。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了。
她在往爭奪戰戰場進發!
她的敵人是……
「優裡?」
她被中途截胡了!
一手端餐盤一手執筷子的貓田優裡看向來人,率先注意到躺在他餐盤上的肉山。
肉山……是烤肉之山!
「飛雄君。」她打招呼。
可目光鎖定那座肉山。
影山飛雄順著她的視線,低頭看肉山。
——是他的戰利品。
影山飛雄舉起餐盤,貓田優裡視線隨之抬高,腳尖也踮起。
影山飛雄將餐盤往左劃,貓田優裡的視線往右,挪了一步。
影山飛雄又向右換了只手,貓田優裡眼睛向左看,邁向左。
要是有旁人圍觀一定會問「這是在逗貓嗎?」
「要吃嗎?」影山飛雄看出她嘴饞,暫停逗貓問到。
「嗯!要吃。」貓田優裡果斷答復,「飛雄君可以分我一點嗎?」
下一秒又覺得這樣討要他人的戰利品太不厚道,擰著臉改口:「嗚……一塊,一塊就夠!我會自己去搶的。」
還伸出手衝他做祈禱的手勢,可憐巴巴地皺著眉毛看他。
……可愛。
太可愛,可愛過頭,怎麼可以這麼可愛。
影山飛雄速度極快抽出筷子,精心挑選出肉山中存在感最強的一塊肉,本想一片片、一塊塊夾進她的餐盤中,卻見她忽然張開了嘴。
「啊——」
她伸手指了指嘴巴,滿眼期待。
如善從流,肉進了她嘴巴。
嚼嚼。
果然沒錯,超——好吃的!
貓田優裡捂著腮幫子感受肉汁在口腔內濺射的衝擊。
糟糕……還想再吃一塊。
日常正直的貓田優裡罕見地生出'搶奪他人食物'的陰暗想法。
如果是飛雄君的話……保持著捂臉姿勢,她悄悄抬眼偷瞄他。
故作正經咳嗽一聲,貓田優裡光明正大地開始偷瞄他,利用亮晶晶的眼睛發射類似家中父母絕對無法拒絕的變種星星閃光,添加了愛心。
影山飛雄領悟了,朝她夾起第二塊肉。
「還想要?」
飛雄君你很上道嘛!貓田優裡猛點頭。
「嗯!要!」
眼前是不勞而獲的第二塊肉在誘惑著她,貓田優裡為表內心對影山飛雄的尊敬,改用雙手端起自己的餐盤,高高托舉到面前,嘴邊碎碎念「感謝偉大的影山飛雄大人」。
可愛、越來越可愛了。
偉大的影山飛雄大人腦海裡冒起無數'可愛氣泡',占據了大腦幾乎全部空地,面上還是一點表情都沒顯露。
在別人看來可能是在生氣。
貓田優裡可不這麼認為,見他遲遲不把第二塊肉落下,撅起嘴歪頭盯他。
男女朋友之間這樣是沒問題的,大概。
她非常篤定,持續盯。
不給嗎?不給嗎?
「……」
影山飛雄舉旗投降。
拼命戳爆腦海裡的氣泡給大腦運轉留出空間,他狠狠閉上眼,下巴都誇張地緊皺,說:「張嘴。」
貓田優裡反應極快,捕捉到第一個音節就張開了嘴巴等待投喂。
第二塊肉,get!
這真的是超級好吃~
滿足的笑容不知不覺變成了不懷好意,連眼睛都精明地眯起。
「飛雄,你吃飽了嗎?」她笑眯眯,「要吃飯團嗎?我跟你換。」
話裡的意思看似是「交換」,實際要在那之前加上「強制」二字。
本來就是要分一部分給她……影山飛雄:「這些都給你。」
「不,全部我吃不下。」貓田優裡拒絕的速度也是飛快。
她停頓幾秒,「難道飛雄君就是幫我搶的嗎?這些肉。」
影山飛雄:「嗯。」
貓田優裡:「真的?真的?」
她湊近了些,踮起腳進一步縮小與他的距離,說了些誇獎的話。
比如「飛雄君好厲害」、「你怎麼知道我想吃烤肉?」、「最喜歡你」
最後一句最管用。
「……嗯!」
揚眉吐氣。
然後說:「我也最喜歡你。」
兩人進行了羨煞旁人的烤肉傳承儀式。
也不知道其他經理會不會想吃烤肉……貓田優裡思考一陣,還是在他夾夠她食量的時候喊停。
這是影山飛雄專門給她的烤肉。
男女朋友之外稍微自私一點也沒問題的。
這次真的非常篤定。
臨走前,影山飛雄叮囑「不夠找我」
出擊不到十分鐘就收獲頗豐的貓田優裡帶著好心情回到經理陣營,成功迎來幾人的詢問。
「什麼?什麼?剛才那個是什麼?」
好奇寶寶大瀧真子頭個連環拷問。
貓田優裡故意舉高餐盤,宣布:「如你所見,是肉。」
大瀧真子:「不是說那個!」
「我是說那個、那個……」她揮手招來宮之下英裡。
兩人隔著空氣做無實物表演,演得真情實感,叫優裡清清楚楚感受了一個旁觀視角。
對,她倆演的是貓田優裡跟影山飛雄剛才當眾旁若無人的投喂。
「所以,你跟烏野的那位是?」
貓田優裡本就不打算隱瞞,干脆趁此機會跟她們說——
「好、好朋友!」
掌握唯一真相的谷地仁花紅著臉跳出來解釋:「優裡和影山同學是超級好朋友!」
這應該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兩位演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轉頭看看貓田優裡,對方無奈聳肩,指指谷地仁花,做出「拿她沒辦法」的姿態。
「……原來如此。」大瀧真子頷首,「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白福雪繪:「原來如此~」
雀田熏:「原來如此呢。」
「真的?太好了!」谷地仁花獨自鼓掌高興。
清水潔子:「仁花。」
拍了拍谷地仁花的肩膀,什麼都沒說。
「不過真是令人意外。」
白福雪繪一手一只飯團,說著「我一直以為那位很難相處的」,邊將兩只飯團全塞進仿佛是橡膠的嘴巴裡。
雀田熏頗有同感:「上次喊他吃晚飯,那個嚇死人的表情我這輩子都不會忘。」
「完全想不到他在想什麼。」
「對對!」
貓田優裡咽下一口肉,「飛雄君的想法還挺好猜的。」
「比如現在……」
她轉頭搜尋當事人。
第61章
影山飛雄回到烏野陣營, 出去一趟餐盤裡的肉少了幾塊。
被日向翔陽目睹了他分肉,此時正虎視眈眈盯著肉蟄伏。
「影山!」
「干什麼。」
「你吃不下的話,我可以幫你吃。」日向翔陽痛快遞出餐盤, 故作大方地用手指搓了搓人中位置, 「也分我點!」
這一嗓子吼來了沒吃飽的人。
像是這位黑尾鐵朗,端著自己空蕩蕩的餐盤跑來,一把將胳膊搭在影山飛雄的肩上一副'好兄弟'的嘴臉,朝他捅了捅餐盤,笑道:「也分我點,影~山~君~」
影山飛雄:「你誰?」
「誒——太狡猾了,居然裝不認識?」黑尾鐵朗轉而將餐盤的捅點上移到他的臉頰,假意傷心灑淚,「怎麼辦,優裡要是知道你忘了她的哥哥,一定會跟我一樣難過的。」
「畢竟我們優裡……」他眯起眼睛, 一字一句道,「超、喜、歡、哥、哥。」
還扭頭大聲向正牌哥哥孤爪研磨求證:「對吧研磨!」
不遠處窩在台階上的局外人孤爪研磨也不管他在問什麼,隨口「嗯」了聲。
黑尾鐵朗回頭,好整以暇看著影山飛雄,三度挪動餐盤,喂到小肉山的邊緣,隱隱壓它一頭。
影山飛雄吃癟,扯著嘴角送出烤肉一塊。
心滿意足的打劫者離去。
輪到圍觀之人日向翔陽。
有了前車之鑒,日向翔陽完美復刻黑尾鐵朗後面的那一套, 連'向孤爪研磨求證'都沒落下, 引得自動回復的孤爪研磨迷茫。
影山飛雄用一臉的鄙夷回應。
「……是在跟日向君拌嘴。」
貓田優裡做出判斷。
手心朝下橫在眼上遮擋陽光,她眯著眼睛眺望烏野陣營中的影山飛雄。
那個表情應該是在說「日向呆瓜」, 畢竟練習賽期間聽過無數次。
「完全看不懂。」雀田熏說,「都是很嚇人的表情,他以前做過不良嗎?」
有著同樣疑問的經理們看向她求證,也包括頻頻被嚇到的谷地仁花。
「怎麼可能。」貓田優裡連搖頭帶擺手,全身都在否認問句,「他還幫我嚇跑過不良。」
大瀧真子發出不明的感嘆,追問道:「這就是你們的初次見面?好浪漫。」
……不,那不是。
提起不堪回首的初次見面,貓田優裡沒敢否認。
就把初次見面當成她和影山飛雄之間的秘密吧。
「喔他看過來了。」
貓田優裡回頭,恰好與影山飛雄的視線撞上。
他似乎張嘴說了一句話,但離得太遠,誰都看不清口型。
大家只能向能讀懂想法的貓田優裡請教。
她也看不清口型,但那副表情絕對沒錯。
——雖然她覺得被人知道交往關系也沒問題,但當眾說「喜歡」什麼的果然還是不行啊! !
太令人害羞了……拜托一定不要有懂唇語的人還正好看見。
「……」握餐盤的手指都捏緊了,貓田優裡臉不紅心不跳扯謊,「他在說'你好'。」
眾經理:?
影山飛雄也不再逗她,隔了很遠忽然伸出手無言詢問。
——要摸頭?
貓田優裡搖頭。
「這是什麼意思?」
「是秘密。」
好吧,兩個秘密。
***
東京大合宿於下午兩點正式結束,各校告別,約定全國大賽的賽場上再會面,各自踏上返程之路。
「下一次見面就是在全國大賽上,」影山飛雄這麼對她說,「我會打進全國的。」
貓田優裡糾正道:「不是你,是你們。」
她指著他的身後。
影山飛雄恍然回首,身後的大巴車上有誰熟練地鑽出腦袋衝他大喊「影山快一點!」,還有誰隔著窗戶向誰招手告別。
「重新說。」貓田優裡幫他起了個頭,「下一次在全國大賽上見面。」
不自覺的吞咽,他的表情隱藏在發梢間分辨不了,只是張了張嘴,好一陣都接不上話。
良久,終於開口:「……我們會打進全國的。」
「嗯!摸摸頭?」
他流暢彎腰低頭,感受著頭頂的重量,發絲被輕柔挑起又撫平。
摸頭沒持續多久,大巴車上的隊友催他抓緊。
回了大巴車,貓田優裡看他被日向翔陽、菅原孝支……很多很多他的隊友包圍著,學她的動作揉他腦袋,帶有把影山飛雄揉成光頭的氣勢。
只是大門關閉,她聽不見烏鴉們的打鬧。
或許是在調侃飛雄君?他都罵罵咧咧了。
貓田優裡偷笑。
「優裡!」
自家隊長喊她。
「回去了。」
回學校的路上,貓田優裡想起來自己忘記的一件事情,給影山飛雄發了一條信息。
【貓田優裡:飛雄君不要把交往的事情告訴烏野的其他人哦。仁花好像很喜歡她的間諜身份,在樂在其中。 】
【影山飛雄:那什麼時候能說? 】
【貓田優裡:下一次見面之前都不行。 】
【影山飛雄:我明白了。 】
合宿結束後便迎來緊鑼密鼓的第二學期,影山飛雄偶爾會跟貓田優裡分享一些有趣的日常,其中就包括谷地仁花的間諜行動——
下訓回家的路上,他時不時會跟女朋友煲電話粥。
通話中的影山飛雄會顯露出甜膩笑容,不同於執球的興奮或是得分衝對手的怪笑,總之跟訓練時的表情形成鮮明對比。
烏野眾人評價:「像是吃了過期食品的腹痛。」
往往這時候,貓田優裡都能通過聽筒聽見谷地仁花的慌張掩飾話語,光憑想像都能在眼前描繪場景。
而她也會跟影山飛雄分享些音駒的日常,比如教練為激勵大家而提前定制了異色隊服、灰羽列夫的看管暫時交由山本猛虎、與音駒應援團團長的正式會面。
「小茜是山本前輩的妹妹,超級愛排球。」貓田優裡回憶起與山本茜初次見面的那天。
山本茜就讀於音駒初中部,跟她的哥哥山本猛虎唯二相似的地方,一是看起來毛茸茸的頭發,二是對排球的超級熱愛。
「看!我准備的應援道具——」
小小的身體龐大的力量,山本茜搬出巨大音響,音響上連接著收音線,收音工具則是她手中酷似警車的手持喊話器。
她打開收音開關,測試喊話:「啊,啊~」
「所有人聽令!」
大手一揮,氣勢比山高地指向音駒眾人,「我們的目標是——!」
「……制霸全國。」
貓田優裡握著手機,對那頭的影山飛雄說:「小茜和大家都這麼說哦,所以春高的冠軍會是我們音駒!」
【「……明天就要開始春高的預選賽了。」】
影山飛雄並沒有對她的豪言壯志發表感言。
「嗯,我知道,我們也快了。」貓田優裡安靜下來,望向前面玩開火車游戲的幼稚前輩們。
車頭是黑尾鐵朗,後面按序是捧場的海信行、夜久衛輔。
搭在夜久衛輔肩上的是爭第一的灰羽列夫,他嘴裡嘀咕的「咦?夜久前輩的肩膀這麼矮嗎?」被夜久衛輔耳尖聽見,狠狠跺了他一腳。
一陣混亂、歡笑。
貓田優裡忽然軟了聲線,對電話那頭說:「飛雄君,加油。」
【「嗯。」】
話鋒一轉:「不過冠軍一定會是我們音駒!」
【「我不會輸的。」】
「喔又來了又來了,命令你重新說!」
敏銳的貓田優裡揪出他話裡的漏洞。
影山飛雄沉默,遠離話筒在他那邊低聲吼了句什麼。
隨即返回,乖巧改了口。
【「我們不會輸的。」】
【「喔!!影山你小子偶爾也是能說出不錯的話嘛!」】
【「……是田中前輩。」】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頭疼。
烏野喧鬧不已,誰和誰還有誰的叫喊混雜其中。
沒過多久,影山飛雄便匆匆掛了電話。
這好像是第一次被他掛電話,突然來這一下,整得貓田優裡愣愣的,將手機聽筒拿遠了些。
小火車車頭開完一趟返回,繞著沒上車的乘客轉了一圈,車頭先生誠摯邀請這位乘客上車。
「優裡,快上車。」車頭先生反手指向車尾的孤爪研磨,揚起下巴頗有點小人得意,「研磨都參與了!」
孤爪·滿臉不情願·研磨:「放我下去……」
雙手乖乖搭在前車廂山本猛虎的肩膀上。
「研磨哥哥,你把手收回去才更有說服力。」
說著,貓田優裡收起手機,玩鬧般徹底按下孤爪研磨的蠢蠢欲動。
音駒小火車全體集結,即將邁上全新的旅程。
作為車頭兼隊長的黑尾鐵朗一揮手,似鄭重似隨性地高喊:「音駒出發——好痛!」
他捂著後腦勺回頭,海信行是他的後一節車廂,此時正笑著撇清關系:「夜久指使的。」
他又瞪向夜久衛輔,對方冷哼一聲,音量比他小多了,說:「擾民!」
說的很有道理……後面一節節車廂點頭贊同。
黑尾鐵朗噤聲,噘著嘴很是不懣。
「音駒~」音量減小大半,氣勢矮了一截,「出發~」
後面車廂:「喔!!!!!」
黑尾鐵朗:「喂!擾民啊!」
貓田優裡貓在末尾,小聲跟孤爪研磨討論著。
「東京賽區是不是比宮城要久一點?」她詢問些自己不清楚的事。
「嗯,學校多。」孤爪研磨輕聲解釋,「今年東京是舉辦地,多加一個……所以有三個名額。」
「原來如此。不過這也意味著強校有好幾所?」
孤爪研磨仿佛是回想起什麼,臉皺到一起,狀似痛苦地說道:「我不想在網前對上木兔的扣球……手臂會斷掉的。」
「要進全國肯定會對上的,安心攔網吧。」
貓田優裡改為捶捶他的肩膀,提前放松。
音駒小火車,向全國出發!
第62章
一語成讖。
春高預選賽東京賽區,許是壞運氣都在IH預選賽,這次的賽程表沒有讓他們撞上任何一所名聲在外的強校,偶爾有幾匹隱藏黑馬也都在孤爪研磨的布局下被捏死。
音駒高校排球部極其順利地進入了半決賽,又運氣守恆地沒有對上井闥山高校。
只不過孤爪研磨的僥幸沒有落地,按照賽程表,決出第一、二代表的半決賽將會是井闥山vs戶美、音駒vs梟谷。
勝方進行決賽分出誰是第一代表,敗者兩方決出舉辦地代表。
梟谷狀態極佳,哪怕是孤爪研磨專為他設定的心理戰也被對方二傳赤葦京治完美解決。
「木兔跟赤葦在高中才認識的,能這麼了解他也真是厲害。」
黑尾鐵朗垂眼咬了口香蕉,坐在休息間半場休息。
「嗯。」孤爪研磨隨口應他,注意力在日向翔陽曾經傳來的郵件上。
——烏野已經抓住了全國大賽的門票。
而他們失去了一個名額,下一場將會對上同樣丟失名額的戶美學園,與之爭奪最後的名額。
灰羽列夫重新打起精神,恢復到平日的活潑模樣, 紅色的隊服換成紅白撞色, 單手握成拳在胸前加油鼓勁,問道:「戶美是哪所學校?」
問完又自言自語答道:「難道是說黑尾前輩'身高是靠發型湊出來'的那個?」
「笨蛋列夫!昨天教練說的情報你都忘了嗎?」
換上紅色隊服的夜久衛輔一巴掌拍到他後背。
「對對。」黑尾鐵朗肯定他的猜想,刻意挺起腰再度強調自己身高的真實性, 「戶美就是那條臭蛇所在的學校。」
對, 就是那個在賽前跟黑尾鐵朗嗆聲的戶美, 也是間接導致了夜久衛輔受傷的戶美。
不能用這個說法, 不能埋怨戶美。
貓田優裡不斷在心底告誡自己。
她的手下還攥著冰袋,控制著力道輕柔地壓在夜久衛輔的腳踝上。
夜久前輩是為了救球才受傷的。
「這樣會好一點嗎?」她輕聲問,盯著夜久衛輔腫得嚇人的腳踝。
「嗯。」夜久衛輔看出她的擔心, 伸手掀開蓋在腦袋上的白色毛巾, 緩聲安慰,「有優裡幫我就好很多, 別擔心。」
騙子夜久前輩,這時候最擔心的是他才對。
單次冰敷時間不宜過長。貓田優裡提起冰袋,望向賽場,說道:「芝山君和列夫一定沒問題的。」
「……」夜久衛輔沒說話,低頭像是盯著受傷處,實則用余光觀察場上情況。
灰羽列夫太習慣於有夜久前輩在身後,一時半會難以習慣。但只要等他意識到'夜久衛輔不在他的身後',勝利就是屬於音駒的。
身後觀眾席有序排列音駒應援團的成員,團長山本茜首當其衝,連拿起她的手持喊話器都顧不上,憑借嗓子直接大喊:「還差一分,還差一分! !」
冰袋落下,貓田優裡穩住心神,不再全神貫注地關心比賽。
勝者會是音駒。
說她迷之自信也好,別的也罷,她就是有這種預感。敗給梟谷加上夜久前輩受傷,列夫和芝山君是不會有問題的。
「咚!」
「嘭!咚!」
用於冰敷的冰袋還未抬起,她便聽見了裁判的吹哨聲,夜久衛輔也不禁挪了挪身子。
勝者是音駒。
全場歡呼,貓田優裡將冰袋放置在長椅邊,扶起夜久衛輔,在對方「會重嗎?」的詢問中攙著他一跳一跳地蹦向場上的大家。
成功連結的灰羽列夫和芝山優生用神秘的city boy慶祝手勢歡呼。
黑尾鐵朗和海信行奔來,一人一邊接過夜久衛輔將他架起來。
「你就不能彎下腰嗎可惡黑尾!」夜久衛輔笑罵,估計要不是腳踝受傷就會一腳踹向黑尾鐵朗。
「優裡……來扶我一下。」
賽後立馬放空大腦的孤爪研磨似乎把靈魂也放生了,兩條胳膊軟成海帶,腿腳飄忽幻視幽靈,掙扎著向優裡求救。
貓田優裡應了一聲,小跑過去扶著,任他的海帶垂在肩膀。
東京地區預選賽正式落幕,第一代表井闥山學院,第二代表梟谷學園,舉辦地代表音駒高校。
***
手握春高門票後,日子過得可就快了,在上課、社團活動、結伴回家中循環度過,氣溫一點點由涼爽轉為藏著一絲冷意。
貓田優裡提早所有人添上了圍巾。
那條圍巾是去年作為哥哥的孤爪研磨送她的,暗紅色與音駒隊服顏色相呼應,被排球部的大家稱為「決勝圍巾」。黑尾鐵朗難得下了死命令,請求她將「決勝圍巾」帶去春高。
貓田優裡滿口答應。
藤岡春緋送的毛線帽和影山飛雄送的手套為時過早,她打算過一兩個月再裝備上身。
在此期間,她跟摯友藤岡春緋約了次會面,聽聞了她的櫻蘭高校公關部的一系列遭遇。貓田優裡也在那時才得知,原來摯友早在中學就意識到影山飛雄對她的心思!
「……為什麼?」貓田優裡真誠發問。
藤岡春緋答:「感覺?就是這麼感覺的,不如說一眼就能看出來吧。」
「好狡猾——」
「我那邊的事情說完了,你呢?」她停頓幾秒,抿了口甜品店特供的草莓奶昔,發出長長滿足的喟嘆,接著說,「日本的假期不少,他沒有來見你嗎。」
對此,貓田優裡很果斷,「沒有!」
「誒~」
藤岡春緋很喜歡這家店的草莓類甜點,叉開一塊送入口中,捂著臉頰細細品味。
「優裡果然是不同的。」她感嘆。
她歪頭不解,「為什麼這麼說?」
兩人點的餐是一樣的,通體白色切塊蛋糕,夾心是草莓和奇異果,頂部還點綴了一整顆草莓。
聊天間,貓田優裡叉起那一整顆草莓,作勢就要送入嘴中。
就在那草莓落入口中的前一秒,忽聽一聲「哢嚓」快門。
貓田優裡一臉呆愣,眨眨眼看向不知何時摸出手機拍照的藤岡春緋,剛才的快門聲就是從她的手機中發出來的。
她在低頭擺弄著手機,一邊解釋剛才的話:「我不是在男關公部工作嘛,就會遇到很多女孩子,優裡跟她們都不一樣。」
「讓我想想該怎麼說……」春緋伸出食指戳著臉頰思考,「優裡完全不會任性呢。」
不會任性的貓田優裡來了興趣,暫且不提那張照片,湊近上身認真聽講。
藤岡春緋繼續戳按鍵,不出十秒便搞定了某件事,抬頭回復:「優裡不會想要要求影山來找你嗎?不擔心他變心嗎?你們畢竟是異地戀情。」
「嗯……有時候會想、不對,大部分時間都很想跟他見面。」
可她也不是無理取鬧的性子,對方跟她約好了再見,也正為了再見面而努力中。
況且她有谷地仁花的聯系方式,實在思念的時候會攛掇仁花幫她拍幾張照片,雖然仁花時常擔憂自己會因為偷拍被警方逮捕。
至於第二個問題……
貓田優裡:「我想飛雄君應該不會變心的。」
藤岡春緋:「……畢竟是那個影山飛雄呢。」
——腦袋裡裝的全是排球的,那個影山飛雄。
二人默契地笑了起來。
放置在桌面的手機忽然震動,是藤岡春緋的手機來了信息。
說到這個,貓田優裡想起來她拍下的那張照片,然而沒等她問出口,藤岡春緋就將亮起的手機屏幕展示給她看。
【影山飛雄:謝謝。 】
貓田優裡:?
確認她看清了,藤岡春緋收回手機,按開發信箱,將那條引來影山飛雄「謝謝」的信息給她看。
赫然是藤岡春緋拍下的照片。
照片中的貓田優裡扎著最喜歡的發型,眼睛微眯,嘴巴大張著,顯然在迎接即將入口的大顆草莓,寬松的毛衣袖子話落在手腕以下,露出了纖細的手腕。
她今天穿的是高領毛衣,厚厚的領子堆在頸部前傾,隱約窺見黑色的發絲凌亂在脖子兩側。
收到這麼一張照片,影山飛雄為什麼會回復「謝謝」?
貓田優裡不懂。
「我收回我的想法。」藤岡春緋說,「影山同學的腦袋裡裝了很多個排球——還有一個優裡。」
說完,戀戀不舍地含下最後一口切塊蛋糕,流下貧窮的淚水。
影山飛雄的腦袋裡裝著排球和她。
這句話,貓田優裡倒是懂了。
她的手機也響了兩聲,有新信息。
是飛雄君。她的預感又一次上線。
【影山飛雄:很可愛,喜歡你。 】
【影山飛雄:想見你。 】
不愧是影山飛雄,表達的就是直白。
貓田優裡不自覺握緊了手機。
坐在對面的藤岡春緋故意叼起吸管吹氣,往飲料裡吐出的氣泡浮出表面占領頂部,最重要的是那「咕嚕咕嚕咕嚕……」難以忽視的聲音,仿佛是無聲調侃。
「之後有三天假期,」她對摯友說,「要去一趟宮城嗎?」
「嗯……」貓田優裡握著拳頭糾結,表情都皺成一團了。
吸管在飲料杯中四處碰壁。
長久的思考,她總算得出結論。
「不去。」
她狡猾地偷換概念,說:「影山飛雄不是會舍棄訓練去找女朋友的那種人!」
立下了豪情壯志,貓田優裡敲字回復。
【貓田優裡:飛雄君訓練要加油。 】
與此同時,影山飛雄的第三條信息進入。
【影山飛雄:明天可以抽空出來嗎? 】
什——?
貓田優裡一臉呆愣。
「怎麼了?」見她這模樣,藤岡春緋猜測,「影山要來找你?」
「啊……對,他是這麼說的。」貓田優裡答,沒搞清楚狀況。
她才剛說完那句話!
第63章
貓田優裡的豪情壯志並沒有說錯, 只是漏了後半句。
——影山飛雄不是會舍棄訓練去找女朋友的那種人,但他會在訓練期間抽空去找她。
就比如現在。
清晨的東京新干線車站,站內來往的人並不算多,遠不到平日那種能用'人山人海'來形容的程度。人們大多行色匆匆,進了車站便目標准確,少數中有因為初到東京而停下拍照的旅人,也有約好親友聚會所以在車站等待的。
對,就是貓田優裡, 不過她等的那位不是親友。
圍在頸部的暗紅色圍巾被扯得緊了些,車站深處照不到陽光, 比外邊要更冷,她本就怕冷,扯完圍巾還沒忍住吸了下鼻子。
好慢……是列車晚點了嗎?
她在等影山飛雄。
前面就說過,影山飛雄並不會閑來無事特地來東京見她一面, 他這次來東京完全是因為要參加全日本青年強化合宿, 俗稱youth。
今天的見面不會持續多久,他要控制著時間以免youth初次集合就有人遲到。
或許就只能和影山飛雄待一兩個小時。
貓田優裡難免生出些不滿,撇了撇嘴。
大概是一輛又一輛晚點的列車抵達, 出站口湧出好幾波人, 在這之中找尋影山飛雄怕是有點困難。
她稍稍後退一步,不想被蜂擁而至的人群波及到,扶著牆柱踮起腳在其中快速搜尋。
這個……不是,那個也不是……
要不然打個電話?也不知道這麼吵鬧能不能聽得見手機鈴聲。腳掌回落,她轉而背靠牆柱,摸出手機。
「優裡。」
通話沒能撥出, 忽然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貓田優裡抬頭,這次一眼就看見藏在行人中的影山飛雄。
用'藏'這個字眼顯然並不太貼切, 畢竟他的身高在男均一米七的日本算是鶴立雞群,他的身邊也沒有幾個男人敢靠近。
應該是第一次看見他穿烏野運動服。
貓田優裡撓了撓下巴,莫名感嘆著。
他走得近了。
「……優裡。」
話音未落,抽出手向她撫來,撫上她冷透了的臉蛋,用大拇指摩挲著,神色盡是溫和,與排球場上恣意的影山飛雄判若兩人。
分明是很尋常的親密舉動,忽然令貓田優裡有些臉紅。
她想問「怎麼了?」
他卻先一步問「冷嗎?」
「有一點。」貓田優裡答道。
「最近天氣變化,要小心風寒流感。」影山飛雄舊事重提,「上次就發燒了。」
貓田優裡隨口「嗯嗯」,敷衍的口氣可見一斑。
在她臉上摩挲的手指停了下來,終於叫她反應過來掌心傳來的火熱,條件反射地追尋熱量,主動貼上根根手指。
小拇指滑落至下頜,那半張臉隱隱被施加了壓力。
這是……?
貓田優裡似有所覺,下意識抬起手按在他的胸膛。
眼前的影山飛雄更近了,突破日常社交範圍。
腳尖再次踮起,下巴也順著那力道揚了起來。
「飛雄君……」她輕聲呼喚。
兩人對視,氣氛恰到好處。
「想親我?」她問。
影山飛雄一愣,瞬間紅了耳根。
動作帶著被戳破心思的僵硬,他慌忙錯開視線,別扭道:「想。」
主動貼上來的她。
想親吻卻臉紅的他。
可愛過頭了……
雙方共同的念頭。
貓田優裡悄悄笑了一聲,落在影山飛雄的耳朵裡。
他轉回腦袋,臉頰的紅遲遲無法褪去,揪著嘴唇咬牙說:「我就是想親你,不行嗎?」
似是請求,似是命令。
她對他說:「親我。」
分不清是誰主動吻了上去。
「喜歡……」
話語被碾碎在唇齒間。
「……嗯。」
臉頰上的手悄然變換了位置,扣在脖頸、肩膀、肩頭,又不安分,摸到她的後腦勺,發絲自指縫中探出。
一吻結束,她的手被他偷偷牽住。
「還冷嗎?」
同樣的問題他問了第二次。
怎麼可能還會冷……
沒想到這一吻會如此深入,貓田優裡睨了他一眼,氣鼓鼓說道:「不冷了,謝謝影山君!」
影山飛雄點頭,晃了晃兩人相牽的手揣進上衣兜裡,裡面早已被他捂熱,就等著此刻用上。
他自然也是會藏一些小心思的。
「走吧。」
距離定好的集合時間還早,但扣除掉坐車所需的就所剩無幾,他們一步不停往車站去,非常幸運地趕上一趟車。
這輛公交車的雙人坐席是沒有隔斷的,牽著手的二人自然而然上了兩階台階,選了後排的座位坐下。
一落座,貓田優裡腦袋歪倒在影山飛雄的肩上。
「……」
「很好看。」她突然說,「穿烏野運動服的影山飛雄很帥氣。」
被誇「帥氣」的影山飛雄無言,側過腦袋用鼻尖蹭了蹭她的發頂,隨後將側臉靠在她的頭頂,沉沉呼出一口氣,閉上眼睛小憩。
手還牽著,她攥緊了。
忽而舉起他的手,手背朝著自己,張嘴想咬一口,猶豫再三最終只輕輕地用嘴唇碰了一下。
「?」影山飛雄微微抬頭,看向她問,「怎麼了?」
「沒什麼。」貓田優裡漫不經心答道,調整著臉的位置,「還有多久到?」
他望了眼,「車子才剛發動。」
貓田優裡:「已經在想你了。」
影山飛雄一頓。
公交車上下起伏,導致她枕在他肩上的腦袋也一下一下推進。
「抱歉……」
她抬起腦袋,疑惑問:「為什麼要道歉?」
「因為沒有來東京跟你見面?」
「但是我也沒有去宮城見你。」
影山飛雄擰起眉頭糾結,思考片刻換了個理由。
「讓你感到寂寞了?」
「我只是有在想你。」
貓田優裡,無懈可擊。
正如她所說,就算見了面也會感到思念,思念也僅僅是思念。
見他拿不出別的理由,離開'枕頭'的腦袋枕了回去,在他肩頭撓癢癢般蹭來蹭去,調皮的發梢鑽進衣領,放肆在敏感處胡鬧,胡鬧完迅速撤退。
他努力抵御那股瘙癢引起的衝動,握住她的手在掌心撓了兩下當做示威。學她,執起她的手背輕吻。
這吻不像在車站時那般深刻,也不似她先前隨意的觸碰,仿佛是在親吻某件放在心頭的寶物那般——
溫柔的、順勢轉到她的面前,將吻延續至她的額頭。
隔著劉海,模糊吻到實處。
「……我也很想你,優裡。」
***
自那天預料外與影山飛雄見面之後,貓田優裡的收信箱裡收到的新信息驟然減少,只每天晚上接到一通電話,還是他邊寫《影山飛雄的排球日記》邊打去的。
youth名聲響亮,參加合宿的球員均是各高校實力亮眼的高中生們,影山飛雄能夠記錄在日記上的內容都比以往多了不少。
遇到想不通的還會串門請教——youth教練為球員們安排了食宿,吃飯睡覺都在一起,方便各自私下交流。
請教和電話同等重要,雙方都不能舍棄。
所以影山飛雄出門時會把女朋友揣兜裡。
這就導致了眼下詭異的畫面。
熱愛排球的影山飛雄君來到宮侑前輩和星海前輩的寢室請教今天的疑惑,埋頭苦寫他的日記,身邊還放著明顯在通話中的手機,且對那二位的無語目光視若無睹。
「飛雄君……」
來自兵庫縣的宮侑操著他那一口優美的關西腔,反掰星海光來猛戳他後背的手指,維持那張笑眯眯的臉,問:「有電話的話要不然先顧著那邊?」
影山飛雄將思緒從日記中拔出,瞟了眼手機。
參加youth合宿後每天的寫日記時間是固定的,優裡習慣在這時不打擾他而選擇去洗澡。所以通話的另一邊是沒有人在的,說話也不會有回應。
他張口,復而閉上。
優裡上次說的是「不要把交往的事告訴烏野的其他人」,宮前輩和星海前輩並不是烏野的人。
也就是說……
「沒關系。」影山飛雄將筆放下,鄭重轉身正對兩人,「她去做事了。」
根本不給他倆問「她」的機會,他接上:「是我的女朋友,她很可愛。」
對,他的女朋友很可愛。
終於有了能'傾訴'的對像,影山飛雄發自內心尊敬兩位前輩,起身向他二位鞠了個躬便坐下繼續寫日記。
宮侑:?
星海光來:?
被真心尊敬的兩位前輩默契對視,從對方的眼神裡看出相同的困惑。
那句話聽起來不像趕客嗎?宮侑陷入沉思。
誰問他女朋友的事了?星海光來陷入沉思。
果然沒錯,影山飛雄真的會讓人不自覺火大。
還有那個鞠躬是什麼,為春高提前宣戰是吧。
第64章
訓練期間的日子過得飛快, 在音駒所有球員沒注意到的角落,春高賽程表正式出爐,垃圾場決戰的雙方幸運地分在同一組。
翻過一年, 春高開幕式如約而至。
「與預選賽不同, 為了各位能夠擁有充足的休息時間以備戰每一場比賽,春高的比賽是一天一場。」
貓田優裡支起手中的指示杆戳著黑板,詳細為新入部的一年級——特別是灰羽列夫講解:「第一天的比賽我們音駒被安排在第三場,對手是清川高校。」
灰羽列夫舉手。
「清川很強嗎?」
「非常好的問題。」貓田老師贊揚他, 伸出指示杆戳他手中的資料,「不過, 問之前我還是建議你先閱讀完資料。」
一個字都沒看的灰羽列夫噤聲。
料到他沒看,貓田優裡詳細展開講述。
流川高校是標准的以王牌為中心,不同於梟谷的是流川王牌的心智與心理狀態更穩定,實力甩開其他球員一大截,在高知縣當地也是鼎鼎有名的一支球隊。
「不過很遺憾, 他們第一場就碰到我們音駒了。」
貓田優裡總結道:「我們還要去垃圾場決戰、制霸全國,所以絕不會在這裡倒下。」
「對嗎?」
一年級們面對這跟平時氣場完全不同的經理面面相覷。
二、三年級則是早早反應過來,高聲應著「對!!」
她滿意點頭, 看向一旁旁聽的兩位教練。
這樣激勵人心的方式是她向貓又教練特別提出的, 適當的壓力有時會變成不錯的燃料。
貓又教練如往常一般貓著腰,笑眯眯地說:「順便一提,烏野在第二場。」
灰羽列夫:「難道說……!」
犬岡走:「他們結束了會來看我們比賽!」
芝山優生:「喔喔喔!!」
手白球彥:「加油。」
說到烏野。貓田優裡記得貓又教練接受了烏養教練的請求,專門介紹了熟悉的練習場館以供烏野的球員們訓練。
這會應該已經結束訓練,和他們一樣在開'作戰會議'了。
離音駒所在的旅店不遠……貓田優裡下意識想到。
「扣扣。」
充當'作戰會議室'的房門被敲響, 待直井教練應聲後才被推開, 原來是老板在門外。
「客人,有外來的客人找您。」
她說完便退下了, 留所謂「外來的客人」獨自站在那。
房內少說十雙眼睛,齊刷刷看向來者。
「……」
「影山……?」
面對滔天的注視壓力,影山飛雄淡然鞠躬問好:「你們好。」
他手上還提著甜品盒,一眼便捕捉到目標,喊道:「優裡。」
這下目光聚集到貓田優裡的身上了。
她淡定放下指示杆,拾起從會議開始就沒有查看的手機,揮手跟貓又教練示意:「貓又教練,我先走啦。」
「好。」貓又教練點點頭,眼底笑意更深,「約會要小心,早點回來。」
貓田優裡:「好的。」
音駒不知情的人異口同聲:「等等等……」
走到門外牽上手的貓田優裡疑惑回頭,拜訪者影山飛雄也看向裡面,默契的動作更加深了二人交往事實的可信度。
反應最大的要數短發派夜久衛輔:
「等等什麼?約會是什麼意思?」
「約會,取自英語的'date'。」黑尾鐵朗推了推不存在的空氣眼鏡,翻了翻不存在的空氣詞典,好心為他解釋,「一般用於情侶之間。」
「可惡黑尾!」夜久衛輔習慣性就要飛踢,突然意識到什麼立馬頓住,「……你該不會早就知道了吧?」
他環顧一周,發現沒有露出驚訝一類表情的有兩位教練、海信行、孤爪研磨和扮鬼臉的黑尾鐵朗。
同為一年級的幾位各有驚悚,叫囂著不許烏野的敵人帶走他們經理,二年級有且僅有山本猛虎給了超大反應,估計是代入自家妹妹被壞男人拐走的幻覺了。
音駒內部一片混亂。
「不……不!不要帶走我們家小茜!」
山本猛虎跪地落淚,沉浸在幻覺中。
「我們絕不允許經理被敵人擄走!!」
這是一致對外的犬岡走和芝山優生。
黑尾鐵朗:「研磨,作為哥哥也說幾句。」
孤爪研磨:「不要夜不歸宿,我會打小報告的。」
背景音是音駒們的哀嚎和質問,兩人視若無睹往外走。
貓田優裡指影山飛雄手中提著的甜品盒問:「這是什麼?」
「這個?」他稍稍提高了一點手中的物件。
純白的甜品盒,一面透明的包裝設計使人能夠看清內容物,影山飛雄抬高的動作恰好露出全貌。
切塊頂部的大顆草莓晃眼。
他說:「草莓切塊。」
這一說就讓貓田優裡想起來了藤岡春緋發出的那條信息,照片上的她的確在吃草莓——原來他一直記到現在,該不會youth的那次見面就想買來吧?
貓田優裡指自己,影山飛雄點頭。
她笑了起來,牽著他的手快步向前,踮起腳蹦蹦跳跳的。
影山飛雄還在盯著她左右半扎的辮子看,一上一下,腳下調整步伐緊跟。
沒等他戳完腦袋裡的'可愛氣泡',就見她忽然轉過身面對他,笑得連眼睛都眯起。
接著邁進一步,湊上前……
「喜歡!」她甜甜地笑。
是喜歡草莓切塊?還是喜歡什麼。
一手被牽著,一手提了甜品盒,影山飛雄沒有多余的手再去撫摸臉頰上被親的地方。
他輕聲說:「……我也喜歡。」
不過不是草莓切塊,是她。
***
音駒憤然的部員們絕對想不到,囂張的敵人不止進攻這一次。
開幕式結束、順利拿下第一天vs清川的比賽、介紹第二日的比賽對手,烏野那個可惡的二傳陰險地卡在他們的'作戰會議'結束不久,帶著他的甜品盒又找來了,帶走了他們唯一的經理。
由於昨天貓田優裡說想換個口味,今天影山飛雄帶來的是芒果切塊。
與草莓切塊並不是同一家店,不過味道有保障,好吃到貓田優裡都怕這麼一天天吃下去她會發胖。
「唔……再這樣吃下去我會變胖的。」
她邊吃邊抱怨,語氣暗藏撒嬌意味。
「好甜的芒果!」
這倒難倒影山飛雄了,他默默思索幾秒,問:「明天還吃嗎?」
貓田優裡:「如果可以的話想跟飛雄君一起吃。」
影山飛雄:「今天的營養足夠了,不行。」
「真遺憾~」
二人坐在旅店附近的木質秋千上,優裡兩腳懸空,小腿順勢一前一後地蕩著,晃地秋千緩慢隨她行動。
她睨了一眼,影山飛雄似乎打算送完蛋糕之後去夜跑,穿的一身運動裝,外套是中學時她送給他的那件藍色外套。
並不想這麼快就分別,貓田優裡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放慢了進食的速度,不全身心投入甜品中,隨意找了個話題跟他聊天。
「跟椿原的比賽怎麼樣?」她問道。
「贏了。」他說了句顯而易見的話。
還有後續:「只是場館不同,花了點時間去適應。」
影山飛雄低頭凝望他張開又握緊的拳頭,像是在回憶全新的場館空間和今日的比賽手感。
「那就好。」
貓田優裡多嘴一句:「明天烏野的對手是稻荷崎吧?去年的亞軍。」
他點頭以做回答。
四周安靜一瞬——僅僅一瞬,影山飛雄將手掌撐進二人之間的縫隙,隨即湊近了,用鼻尖去輕觸她的頸側,一呼一吸間便退了回去。
「……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想碰一下。」
被莫名其妙碰了一下的貓田優裡不置可否,拖著音輕哼一聲,叉起她留到最後的一塊芒果,似是戀戀不舍地含糊咽下。
等影山飛雄收拾好甜品盒殘骸,就聽見她喊了名字。
他轉過頭想詢問,卻猝不及防嘗到了芒果的香甜味。
確實是很甜的芒果。
影山飛雄這麼想著。
她的腰被扣緊,腦袋也被迫揚起。
舌尖殘留的些許輕芝士,連帶著空氣被盡數帶走。
聰明的貓田優裡在學習呼吸一事上表現得並不太聰明,芒果味在唇齒間消散許久,她才終於再次嘗到空氣的味道,揪著他的外套極力喘息。
明明是她反擊,怎麼好像輸了?
而勝者影山飛雄面不改色,甚至趁她沒反應過來就再啄了一口,抵著額頭低聲問:「……明天還吃嗎?」
——貓田優裡剛才確實沒有正面回答。
「不、吃、了!」她賭氣道,「垃圾場決戰你們打道回府之前都不吃了,明天不許你再過來!」
影山飛雄:「我們會贏的。」
貓田優裡:「影山君輸給我們會哭嗎?」
第65章
第二日的對手早流川工業很熱血,在額頭綁了助威的吸汗帶,帶隊教練還是貓又教練的學生,同樣注重接球。音駒終於理解別的隊伍面對他們忍不住嘖聲的那股衝動。
最煩的還是早流川工的教練,應當是看出他們音駒是以二傳手孤爪研磨為中心,策略上著重拖延,為的就是拖到他沒體力。
可惜孤爪研磨沒那麼笨。一切疲憊、煩躁都是偽裝,騙過對手才會讓他們放松警惕。
不對,煩躁跟疲憊不是裝出來的。
「研磨!」黑尾鐵朗一把托住孤爪研磨下滑的身體,拖著他往前走,「快醒醒,我們要去看烏野的比賽了。」
'想睡覺'充斥大腦,孤爪研磨勉強睜開眼睛清醒,接過貓田優裡遞來的外套穿上,免得事後感冒影響明天的垃圾場決戰。
垃圾場的鐵網已經被他們挖開一道口子鑽了進去, 決戰場地空曠, 他們的對手還不知能否赴約。
眼下正是決定的時刻。
音駒雖然是第二場,但比賽時間拖得太久,賽後他們休整了一會, 才發現同一場館不同場地的烏野vs稻荷崎都進行到中程了。
貓田優裡幫著整理好了雜物進背包,一行人浩浩蕩蕩往觀眾看台走去。
比賽雙方的支持者比例從看台覆蓋率就能看出, 稻荷崎那一方擠滿了人, 烏野這邊則是零零散散,還有不少擠不過的人選了烏野。
但在應援團的氣勢上,雙方勢均力敵。
為了不近距離感受磅礡有力的烏野太鼓,以黑尾鐵朗為代表選了折中的位置坐下。
第一節 由烏野拿下, 此時是第二小節,稻荷崎的賽點。
畢竟是去年亞軍、號稱「最強的挑戰者」的稻荷崎,附近關注的觀眾大多不看好烏野。
「稻荷崎就差一分,烏野連20分都沒拿到呢。」
「上一節該不會真的是稻荷崎輕敵了吧……」
有人出聲反駁:「別忘了,烏野可是打敗了那個牛若的白鳥澤。」
「白鳥澤不可能五節比賽都輕敵,也沒有人員受傷缺席。」
「啊!烏野果然輸掉這節了。」
貓田優裡窩在座椅裡,學孤爪研磨一樣將下半張臉藏進拉到頂的衣領,兩手也縮回衣袖,再塞到口袋中。
「冷嗎?」孤爪研磨抬眉問她。
「不冷。」她搖搖頭,「這樣舒服點。」
兩節之間的休息很快結束,迎來決定最終結果的第三節 。
以免跟稻荷崎的黑弄混,烏野的球員們今天穿的是橙黑相間的球服,球場上那顆從頭橙到腳的橘子尤為顯眼,孤爪研磨不知道悄悄笑了多少次。
而貓田優裡數次想摸出手機記錄下橙色的影山飛雄,因離得太遠遺憾收場。
異軍突起的烏野高校在合宿期間所做的努力,合宿參加方皆有目共睹,想必梟谷、未出線的生川和森然也在某處時刻關注著。
決勝的第三節 節奏很快,同樣的,比分也咬得死死的。
「那個……叫什麼同時多位差攻擊?又出現了,真難判斷啊。」
30:30、30:31
「就差一分!就一分!!啊可惡……」
「……哪邊贏我都不會奇怪了,烏野真厲害,加油啊!!」
場上稻荷崎知名的雙胞胎選手在最後一球選擇了對手的怪人速攻,選擇並無錯誤,只是對手是對此最熟悉的那二人。
攔下這一球、贏下這一局比賽,也變得不奇怪了。
——烏野爆冷出線!
與貓田優裡的坐席間隔一人的黑尾鐵朗輕哼,實則松了口氣,隨手提起挎包,招呼著隊友們離開。
「走了。」他笑著說,「明天就是期待已久的——」
「垃圾場決戰!」
音駒的人齊聲道。
惹得旁邊觀眾看向他們,念著紅色運動服的背後那大大的' NEKOMA'
貓田優裡應完,總算是摸出了手機,編輯信息第一時間為影山飛雄送上祝賀。
離開觀眾席,恰好迎面碰上一臉喜色的貓又教練和直井教練,他二位顯然是從一樓觀眾區出來的。
今天晚上的'作戰會議'將有貓又育史教練親自上陣。
對於烏野,大家都已熟悉無比,教練只單獨講了這兩天他們的進步,短短兩天便又一次成長。
「我想你們是不會輕敵的,所以多的話我不會講。」
貓又教練對他們永遠是那副笑臉,不過這次的笑中還帶著其他東西。
他並未施加諸如「一定要贏」之類的話語,只說:「謝謝大家實現我這老頭子的願望。」
「也別忘了,我們不是全為了垃圾場決戰而來。」
雖平淡,卻叫淚多的成員在地下決心更甚。
會議結束,貓田優裡狀似無意踢了一腳紙巾盒給芝山優生,扭頭裝作忙於回信息。
【影山飛雄:你們來看比賽了? 】
她撇了撇嘴,沒參與一年級的吼叫,自顧自給明日的對手回信。
【貓田優裡:看到了一顆上躥下跳的橘子。 】
【影山飛雄:日向?確實是橘子……我呢? 】
他都會討要誇獎了。
優裡難掩嘴角笑意。
【貓田優裡:飛雄很棒哦!明天也要拿出這樣的氣勢。 】
這話影山飛雄很受用,再發來的信息換了道口吻。
【影山飛雄:日向說我穿橙色不好看。 】
【貓田優裡:他是看慣了黑色,飛雄怎麼樣都很帥! 】
「優——裡——」
「?」貓田優裡下意識抬起頭,嘴上笑容還沒落下。
音駒隊長黑尾鐵朗站在她面前,以身高壓制坐著的她,還擋住了不少燈光,背光顯得他有些陰暗。
黑尾鐵朗:「今天該不會還要出去跟烏野那小子約會吧?」
背後的其他成員豎起耳朵偷聽。
「嗯?不去哦。」貓田優裡老實搖頭,頗有些疑惑,「我也是音駒排球部的一員,決戰當前怎麼可能去跟對手約會。」
黑尾鐵朗一噎,「喔~」了一聲,大大的手掌就摸上她的發頂磨蹭。
「干得漂亮!就該這樣,我們音駒的經理可不會給對手加油打氣!」
貓田優裡:「黑尾哥哥,我的頭發都亂了……」
雖然理由跟她現在所說的不太一樣,但昨天晚上的無理取鬧多少也是存了點這心思。
音駒經理頂著一頭雞窩偷偷吐舌。
***
春高第三天,音駒vs烏野。
對觀眾來說,是冷門對上爆冷黑馬,勉強算是有看點;對雙方學校派出的應援團來說,是本校通往冠軍之路的一道;對知情人來說,這是一場長達數十年的終有人赴約。
賽前,雙方教練、球員、經理進行了短暫對話。
——隊長與隊長之間或許是暗自較量。
貓田優裡耳尖,捕捉到屬於音駒應援團的看台上傳來音駒學生的閑聊聲:
「看那個混血兒,那是灰羽列夫吧?跟主將在講戰術呢,好帥——」
這位同學,很遺憾,「很帥的混血兒」灰羽列夫在跟主將說「想去廁所」,還是大號。熱心的貓田優裡面無表情在心底回答。
以及「那是3班的孤爪……孤爪什麼來著,他也在啊,是替補嗎?」
這位同學也很遺憾,孤爪研磨可是音駒的主心骨。
球員熱身完畢。
代表比賽開始的哨聲吹響,貓田優裡收回注意力。
影山飛雄率先發球。
她見識過很多次他的發球,更有一年前的直面,可誰又說得准當下。
所有人緊繃。
「嘟。」
哨聲落下。
拋球、助跑、起跳,緊接著……擊球!
「嘭!」
貓田優裡的目光緊追那顆小球,眼皮一跳。
——接起來了,是海前輩。
球在音駒半場,組織進攻效率非常快,眨眼間就經由二傳孤爪研磨傳出,球精准來到灰羽列夫的打點。
扣球、救球。
再扣球!再救球!
一開場便是快到連解說都跟不上的多回合攻守。
是烏野,劃開序幕的得分。
……
拿下第一節 的是音駒,只要再拿下第二節。
但是、那是什麼啊……
明明就是很妙的一球二次進攻、明明是反應速度極快的自由人西谷夕撲到原來的落球地點、明明是反應速度對撞的攔網日向翔陽觸球導致球路亂了。
為什麼最後還是接到了?
貓田優裡坐在教練身邊,手裡不僅攥緊了衣角。
為什麼用關鍵時刻連腳後跟都能用上?
這簡直太'作弊'了啊……
……
第三節 ,烏野的賽點。
體力不支但仍被派上場的孤爪研磨喘著粗氣,沉沉摔倒在地上。可球還沒落地,今天的他異常執著,強撐著手掌,昂首衝關注他的灰羽列夫大喊:「白痴!看球!!還沒落地呢!!!」
喊破喘不過氣的球場。
貓田優裡忽覺鼻酸。
球沒有落地,比賽還沒有結束。
烏野、音駒、烏野、音駒……持續的回合戰,場上場下的心都跟著那顆小小的排球躍動,賽點一球再度來到孤爪研磨掌控中,他會傳給誰?
球在他的手中打滑、任何一位攻手都沒能拿到。
球落在音駒半場。
第三節 ,21:25,比賽結束。
雙方經理沒有上前打擾,一直等待致謝結束後,貓田優裡才上前撐住一絲一毫力氣都使不出來的孤爪研磨。
現在的她大概是除了直井教練以外力氣最大的。
「謝謝,優裡。」孤爪研磨的聲音也輕巧,垂著腦袋仿佛下一秒就要暈過去,「好開心……但是一想到今天晚上會發燒就有點開心不起來。」
黑尾鐵朗路過,「還能說得出這麼長的一段話,說明你還很有力氣哦。」
貓又教練給了大家一段時間休整和回復體力,貓田優裡跑前跑後搬來香蕉、裝水、換洗毛巾,盯著每一個人都有好好穿上外套才罷休。
眾人走出場館,這次是真的要打道回府了。
「喂,那個……」
隊伍前排的山本猛虎指著遠處說。
一行人齊齊地看向他手指的方向。
黑尾鐵朗:「啊~」
灰羽列夫:「喔!」
犬岡走:「哇哦!」
赫然是剛結束戰鬥的一群烏鴉們。
烏鴉同樣注意到貓們,聚了過來。
「又見面了,黑尾同學。」
澤村大地皮笑肉不笑。
「又見面了呢,澤村君。」
黑尾鐵朗肉笑皮不笑。
熄滅的戰火隱隱留有一線火星,僅存在於兩邊的主將之間。
其余成員三三兩兩打著招呼,音駒默契地留出影山飛雄,唯獨不跟他打招呼。
——當然不可能打招呼,奪經理之仇永遠不跟他和解!
影山飛雄恍若未聞。他身上還挎著包,快步行至末尾的貓田優裡身前站定,雙手插兜望向她一言不發。
貓田優裡很不滿,非常不滿,從未如此不滿過。
為什麼不說話!
賽中強壓下的鼻酸在此刻湧了上來,她狠狠撅起下巴試圖抵抗,皺著眉毛仰頭瞪他。
這副模樣落在影山飛雄眼中就是要哭的前兆。
他一下慌了陣腳,手也從口袋裡鑽出來,卻不知道該往哪裡擱置,胡亂在空中抓空氣。
安慰、安慰……女朋友快哭了要怎麼安慰? !
「優裡?別哭啊,怎麼了?」
她的喉嚨中抑出一聲聲強忍到極致的嗚咽,眉尾下壓,壓得眼尾也無法順利抬起,偏偏在拼命瞪大眼睛,平添幾分可憐。
影山飛雄恍惚覺得自己在欺負她。可是他沒有!絕對沒有!
沒了辦法,他屈膝,又彎下腰,身子前探輕聲哄道:「要摸頭嗎?摸頭會好一點嗎?」
貓田優裡搖頭,將嗚咽聲當做回答。
他想到或許擁抱能讓她好一些,可優裡說「不能讓烏野的大家知道我們在交往」,擁抱暴露的話會不會更不開心?
怎麼辦——怎麼辦! !
不能擁抱……不能擁、
影山飛雄渾身一震。
她突然一頭扎進他的胸膛,細微的嗚咽瞬間被輕輕的啜泣取代,手臂環過他的腰間,沒去管不小心穿進的挎包背帶,兩手緊緊抓住他背後的衣服。
能擁抱。
他後知後覺圈住了她。
「……飛雄君。」
「嗯。」影山飛雄應她。
笨拙的影山飛雄不太熟練地輕拍她的後背,學著記憶中爺爺安慰他的畫面,一下、一下地。
她又喊:「飛雄君。」
「嗯?」
兩人開始你喊一聲我應一聲的笨蛋行為。
而那邊寒暄的人早就發現不對勁的兩人。
「你們的經理這是怎麼了?」
谷地仁花:「啊哈哈,影山同學和優裡是好朋……」
「人家小情侶,你就別管了。」
黑尾鐵朗拽過澤村大地的肩膀。
「……」
空氣凝固。
音駒全是知情貓,烏野全是不知情鴉。
田中龍之介:「小?」
日向翔陽:「情?」
西谷夕:「侶?」
山口忠:「哈?????」
谷地仁花:?
說出來了?直接說出來了? !
這可是她死守了好幾個月的秘密!
夜久衛輔偷笑,「什麼啊,你們不知道嗎?」
徒弟芝山優生流暢接上,「我們可是早就知道了。」
——第二次垃圾場決戰,是音駒的勝利!
烏野第一毒舌月島螢推眼鏡,「我有不錯的眼科醫生可以介紹給你們經理。」
「不……我不信,這可是、那個影山飛雄啊?!」
田中龍之介跪地抱頭,眼中蹦出淚水做的面條。
「阿龍!這一切都是幻覺!」
同樣掛著淚水面條的西谷夕一把將他拽起來,誓要衝去打敗制造幻覺的影山·有女朋友版·飛雄。
擁抱著哭哭女朋友的影山飛雄用看死人的眼神射向他倆,就好像誰敢靠近一步他就會立馬咬死誰。
「干什麼?」
「……前輩。」
他還很有禮貌。
這嘴臉,絕對就是影山飛雄本人。
不是幻覺。
「不!!!」
田中龍之介、西谷夕,被小情侶擊潰,跪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