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從城市扒到荒郊,再從孤島遠渡歐洲,前後耗時兩年整,阿薩思總算滅掉了死亡天使的族群,也攢出了可觀的物資總量。
因三餐規律,她整頭龍胖了一圈,噸位愈發厚重。
對此,阿薩思很滿意。
她每天臨海自照,欣賞自己巍峨如山脈的身軀,閃亮堅硬的鱗片和塊壘分明的肌肉,又暗暗評估著自己當下的武力和體重,跟以前相比是不是進步了幾分?
萊戈拉斯深諳掠食者心理,也清楚龍的審美,是以一看到阿薩思去照鏡子,他就立刻給她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情緒價值,每次都發自肺腑地誇她是世界上最強大最威猛的生物,沒有任何一種掠食者能出其右,與她比肩。
他真心實意的誇獎,倒是整的阿薩思不好意思了。
她問:「這真算高大威猛嗎?在我見過的泰坦中,基多拉重達14萬噸,哥斯拉重達9萬噸,而我只是剛跨進門檻,你不會嫌我瘦弱嗎?」
萊戈拉斯:……
「瘦弱」這個詞真是微妙啊。
原來阿薩思不是沒有身材焦慮,只是她焦慮的點跟常人相反而已。
「怎麼會,你還不到五百歲。」萊戈拉斯溫和道,「你所說的泰坦,哪一頭沒活過幾萬年?它們從史前到現代才十幾萬噸重,而你小小年紀就跨入了門檻,超越它們只是時間問題。」
「阿薩思,你在我心裡是最強悍的萬物之王。就算你說的泰坦站在我面前,你也是我眼裡『份量最重』的巨獸。」
聽罷,阿薩思龍心大悅,張開翅膀衝著天空直「昂昂」,其張狂的姿態像極了當年剛出冰層的基多拉。
她愉悅地低頭蹭了蹭精靈,直把他拱進沙灘裡印出一個人形,這才快樂地入海打獵,撈上幾只大章吃吃。
有時候閑著沒事干,她就把收集的黃金搬出來錘煉。一口火,一捶爪,鏗鏘有力地鍛了幾個月,可算給自己鑿出了一張舒適的黃金床。
但她只在新床上躺了一周,就迎來了一群不速之客,他們是從災難中緩過來的人類。
不用想,能把阿帕奇開到她頭上的只有美國人,還得是軍部的。但凡他們的隊伍中有一個華夏出身的人員,都干不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居然敢觸正神的霉頭。
阿薩思一早收起了床,看著天空中嗡嗡飛的直升機,只覺得它們跟蚊子一樣吵。
可她還算有耐心,他們不動手,她也不秒殺,而是直接開口問:「人類,你們找我什麼事?」
空中的直升機似有詭異的「凝滯」。
緊接著,隔著鐵皮罩子,和著螺旋槳的響聲,人類的驚呼清晰地傳入她耳中,他們幾乎是尖叫著說:「祂會說話!」
「還是英文!」
阿薩思:……
真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好幾百年了,她終於再度重溫了同樣的場景,人類的表現一如既往的誇張。
她沒給別的反應,只是安靜地等他們回神。說起來,打從見了蘇珊之後,她的脾氣真是比以前好上不少,換在以往,她這會兒已經齜牙讓他們滾了。
好在,這個地球的人類還算識相。大抵是剛從死亡天使帶來的陰影中走出來,他們深受死亡的洗禮,身上沒有傲慢的氣息。
直升機停在沙灘上,在一位上將的帶領下,所有人脫帽向她走來,保持在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站定。
出乎意料的是,他們對她既不驅逐也不招安,反而是來感謝的。
他們感謝她殺光了死亡天使,感謝她把家園還給人類,感謝她為他們死去的親友報仇,更感謝她沒有讓美利堅成為歷史,覆滅在入侵日之後……
真難得,她居然能在災變世界遇到一個相對正常的美國,這簡直是稀罕物啊。
更離奇的是,他們沒有追究大城金庫消失的奇案,反而從直升機上搬下幾大箱金子,說是「一點誠意,請你收下這份禮物」。
阿薩思明了,他們的意思就是「不追究、不為敵,看破不說破」。
如今的世界百廢待興,受災的國度更是需要一個漫長的恢復期讓國民從創傷中走出來,在這期間,他們承受不起第二次衝擊和損失,所以只想投她所好,得到一二庇護。
簡言之,他們就是來送保護費的。
畢竟,他們不確定會不會有第二波死亡天使降臨。
阿薩思伸出龍爪,將幾箱金子勾了過來。她清晰地看到,當巨大的爪子靠近時,大兵眼中蔓延出恐懼和驚嘆的情緒,還倒退了幾步。
看來他們承了她的情,但並未確定她的「無害性」。故而,他們與她之間只能談交易,不能談交情。比起華國,他們終是棋差一招。
阿薩思勾唇,果然不是什麼國家都能跟傳奇生物打交道的。看在金子的份上,她不會嚇他們。
「你們的大城已經支付了我所要的報酬,我不會回到那些城市。」
「不過,這點心意我也收下了,就當是——」阿薩思咧開嘴,露出森白的龍牙,「換一個可靠消息的付款。」
消息?人類不禁仰起了頭。
阿薩思道:「不會再有第二批死亡天使了。」
「即使有,它們也不會在百年之內降臨。你們有足夠的時間修生養息,發展科技,直到它們再也不會成為你們的威脅。」
既然這個世界沒有她要找的材料,那麼危機一解除,她不日便會離開此地,前往另一個世界。
看在人類知進退的份上,她會在離開前給地球加一個結界,護持百年。
*
人類開始了新一輪基建,干得熱火朝天。
阿薩思沒在海上孤島多呆,而是保持龍形飛了一趟華國。理所當然的,她毫不費力地得到了最高級的優待,天天呆頭版,日日上新聞。
她安靜地呆在首都,不為別的,只為材料。
待華國將可搜羅的材料都奉到她面前,而她找不出可用之材時,她終是將離開提上了日程,決定去宇宙中找找。
但當正神講究因果,她也不能白讓人類辦事。因此在離開前她留了一倉庫的黃金和美元,意思意思,她只帶走了民俗傳說的資料。
神龍見首不見尾,阿薩思來也突然去也突然。
她沒留下過多的痕跡,只留下了一個接地氣的名字「應有」。於是從這一天起,華國人覺得應龍都姓「應」,不然怎麼叫應龍呢?
白雲蒼狗,時光飛逝。死亡天使的陰影褪去,應龍降世的傳說衝淡,東西方人類的日常又恢復了往昔的模樣,這一過程耗時十年。
而龍與精靈已經坐進「幸存者」中,在該宇宙飛了十年之久,只為在每一顆星球上尋找塑體的材料,可結果一無所獲。
精靈是永生種,想要重塑她的身體本就不容易,更何況是毫無頭緒的當下。
「難不成我也得碰基因實驗了?」阿薩思嘴角一抽,「在阿門洲建一個實驗室,抽一管精靈血,然後研究細胞、重塑身體,再讓靈魂轉生?」
那她跟吳老登有什麼區別?
難不成「我最終變成了我最討厭的那類大人」是東亞小孩逃不出的魔咒嗎?啊!
萊戈拉斯:「這還是不用了,你也不想阿門洲的實驗室跑出什麼怪物吧?」
阿薩思:……
別說,還真別說。實驗室必出怪物定律不可破,而由她主導的實驗再不濟也會出個邪神,怎麼想都邪門。
其實她也想過能不能找維拉幫忙,可在發現死去的精靈都會魂歸阿門洲,而萊戈拉斯的母親不是特例、只是其中之一後,她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如果維拉能幫忙,他們看到的精靈王後就不會只是一個靈魂了。估計阿門洲一定有其不可打破的規則,比如維拉不可亂用神力,擾亂生與死的界限。
但她不是維拉。
維拉辦不成的事,她能辦到。只是為了不沾上太大的因果,她必須親力親為,讓「復生」更合情合理而已。
可基因實驗還是算了……嘖,她竟然會起這種念頭,足見蘇珊當初是多麼有先見之明,率先給她下了一道「靈魂禁令」。
「生化人不行,生物機甲不行,基因實驗更不行……」阿薩思嘀咕著,「或許我找錯了方向,科學不一定能解決復活的事。」
也是在這時,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從華夏帶出的民俗資料上。
她的直覺不會騙她,為什麼華夏捧出了那麼多好東西,她卻偏偏選擇了這些資料呢?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沒准答案已經送到了她的手邊,只是她沒有發現而已。
「神話?」
她眯起眼,忽然想起了在噬星者記憶中看到的開天辟地,在泰坦記憶中見過的女媧補天……神話不一定只是神話,它們有可能是真正發生過的事實。只是經過人類的代代相傳,變得愈發不可思議。
科學無法解答的事,或許神話會給她答案。
阿薩思拿起了資料正要翻看,卻聽保持著「母盒狀態」的幸存者說道:「我的主人,前方有一個蟲洞,是否進行超時空跳躍?」
「跳吧。」就當是命運的指引了,她又放下了資料,「只要看到宜居星球就停下來,我需要一個固定地點研究一些東西。」
找材料這麼多年,她已經很久沒靜心看書了。這一次或許是個休整的機會,她正好整理一下頭緒。以及,她也得跟萊戈拉斯專注生活一段時間,免得他以為她冷落了他。
「如您所願,我的主人。」
幸存者收斂龍翼,一頭扎進了蟲洞之中。祂穿過光影,通向未知的他鄉。
第397章 迷霧 阿門洲的團建組
2007年初秋,緬因州。
布裡奧克鎮車去人散,進入旅游淡季。橡樹街的喧囂稍止,15號的肯特家「熱鬧依舊」。
位於二樓的兩個獨立工作室中,一側歲月靜好,唯余畫筆與畫布的摩擦;一側怨念爆棚,只剩導師與逆徒的撕扯。
筆記本、攝像頭,面對面的交流,倒時差的怨種。
導師黑眼圈很重:「一聲不吭跑國外去了你能耐啊!你一個考古的奔國外干嘛,美國才幾年歷史,他們有墓給你挖嗎?」
阿薩思披著「應有」的皮,喝了口咖啡道:「可國內的墓一下就得幾年,不利於我完成課題。您知道的,我的選題需要大量樣本和實驗數據的支撐,國內的土我基本挖過一遍了,沒找到想要的,只能飛國外。」
導師頓時兩眼一黑:「你是考古的,你研究什麼土!再說你那個選題——《論女媧摶土造人的可行性分析報告》,你這像話嗎?這是一個一作該有的樣子嗎?你不拿土造個人出來你能畢業嗎?」
師門不幸啊怎麼會有這等逆徒!就不能好好通過實物驗證、修補歷史文獻記載等方式發幾篇論文混到畢業嗎?
摶土造人能捏出個什麼學術榮譽,橡皮泥大賽冠軍嗎?還是景德鎮瓷器鑄造大師?
導師苦口婆心:「你現在換個選題還來得及,快回國,後天墓裡要開棺了,你不在現場鎮著大伙兒都心慌。」
雖說徒兒叛逆傷我心,但大伙兒公認「應有」就是考古隊吉祥物,有她在什麼墓都能挖出來,什麼場子都能鎮住,即使她啥也不干只是往那兒一站,大家就覺得特別心安。
結果阿薩思兩手一攤:「完不成大不了延畢啊。」她真不缺一張學位證。
「還有,你們總得學會獨立行走,開棺而已,就當面對大體老師了。放心吧,那大墓很安全,慢慢挖就行了,不會出事。」
導師:……到底我是導師還是你是導師!
最終,導師敗在了異地時差下,而阿薩思關閉電腦,又坐回自己的辦公桌前,開始研究桌上大大小小的土塊。
並對比它們的質地、濕度、觸感等,挑出最適合塑造軀體的泥土,再通過龍焰淬煉等手段,觀察它們能不能在鍛造中化腐朽為神奇。
遺憾的是,她的每一次鍛造都失敗了。
不知為何,她始終無法復現「女媧造人」的奇跡,許是土質不行,許是她修煉不到家,但更多的可能是——上古時代的空氣成分與21世紀的空氣成分不同,這一細微察覺終成最大變量,導致她一直無法成功。
嘖。
想之前,她一來這個世界就直奔華國,化作應有融入國內,考試上學按部就班。
本科挑了漢語言文學,讀研挑了考古學,為的就是通讀民俗歷史,研究個透徹,誰知研究生的日子狗都不過,不是隨地大小會,就是隨地大小挖,嚴重干擾了她的挖土日常。
沒轍,先奔國外再說,她聽說緬因州有稀土資源,尤其在一些花崗岩和礦物礦床中。
於是她來了,跟著所謂的「淘金者」來到了布裡奧克鎮,住下還不到一周,大洋彼岸的導師就開始奪命連環call。
師門那麼多人,導師居然會發現她不在,她果然是太受歡迎了!
*
上午十點半,休息時間。
阿薩思和萊戈拉斯一起出門溜達,打算查看一下小鎮布局,順便去鎮上的超市買點食物和日用品。
無論他們回到家吃什麼用什麼,都得做出「去過超市才有」的樣子,這是非人類融入群體的途徑。
只是,布裡奧克對外來者的態度談不上熱絡。比如同住橡樹街的一位女士,在看到阿薩思標准的亞洲面孔後,一直在嘀嘀咕咕地說著什麼。
那帶著惡意情緒的嘀咕傳入阿薩思耳中,什麼「全黑的巫女」、「應該被燒死的惡徒」,倒是讓她多看了她一眼。
活了這麼久,她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神神叨叨的奇葩。她與她並無交集,就因為她的外表是亞洲人,對方就對她抱有惡意,也是活久見了。
萊戈拉斯聽覺敏感,蹙眉道:「你打算怎麼處理?不想處理的話,換我來。」
「沒必要。」阿薩思道,「學不會尊重的人會自食惡果,真以為龍是那麼好罵的嗎?」她的未來已在此時扎根,無需再推一把了。
兩人沒走出多遠,就聽到身後傳來了吵架聲。
原來,那個女人不止嘀咕她,還嘀咕別人。她嘴上掛著上帝的信徒,可連路過的狗都得挨她兩句罵。這不,狗主人跟她吵了起來,而從他們的爭吵中,阿薩思知曉了嘀咕者的真名,她叫卡莫迪。
沒有多加理會,兩人前往超市購買物品。午飯後逛起了小鎮,基本摸清了它的大致布局,也整明白了慕名而來的游客一般去哪裡淘金。
一名鄰居告訴他們:「淘金場在東北角,名字叫『白日夢工廠』。門票要20刀,只有一條溪水,大家都在那裡淘金,相信我,這是個虧本生意,你根本無法從泥沙中淘出什麼,賺到錢的人是因為撿到了別人掉落的婚戒。」
話是這麼說,可來都來了,總得去一趟,她還得挖土呢。
龍與精靈提著桶去,斥資40刀,帶回來兩桶泥,也算滿載而歸。阿薩思提桶進了工作室,又開始了她的摶土日常,但一口龍焰下去,成果依然一片焦炭。
還是不行……
嗯,泥沙混著黏土、搭配龍蛻粉末和草藥的做法不可行,她得繼續更改配方,直到泥巴能承受住龍焰的火力為止。
漫長的夜裡,工作室燈火通明。
約莫凌晨一點,外頭的走廊響起腳步聲,虛掩的門吱嘎一聲開了。
阿薩思抬眼望去,就見萊戈拉斯穿著寬松的睡衣,倚在門框上,抱臂看著她。湖藍色的絲綢襯得他的皮膚泛出玉色的光,他披著微亂的金發,藍眸中帶著幾分無奈。
「今晚也不睡嗎?」他問。
大抵是困的,他今天的嗓音有點沙啞黏糊。聲音入耳,阿薩思的耳朵不自覺地抖了抖。
她說:「我不需要休息,畢竟我一進化就要睡上百年。」
「那主臥的雙人床有什麼意義呢?」萊戈拉斯柔聲道,「我躺在我的位置上,而我的身側空空如也。我只能聽見我的呼吸、我的心跳,這種感覺是寂寞,也像是……被冷落了。」
阿薩思一頓,想了想,終是放下了泥巴。
也是,精靈是需要愛與陪伴的物種,他能有什麼錯,只是想讓她陪陪他而已。
阿薩思起身,洗了個戰鬥澡,換上同款睡衣,麻溜地鑽進被窩。本以為她今天份的任務依然是「拼好床」的床友,誰知萊戈拉斯側過身來,幽幽地嘆了口氣,蹭上兩個枕頭的分界線,伸出手抱住了她。
他的額頭靠上她的太陽穴,下巴與肩頭相觸,呼吸噴灑到她的脖頸上,渾身放松下來。
良久,他問道:「……阿薩思,為什麼你渾身緊繃?」
阿薩思這才轉過頭看著他,平靜道:「如果你的頸部大動脈旁邊擱著一張嘴,你能放松嗎?」
講真,要不是對方是萊戈拉斯,她早把人活撕了。
萊戈拉斯:……
雖說理智告訴他,她是野獸本性,很多習性的轉變需要慢慢等待、扭轉。但當他注視著她優越的下頜線,視線順著銀發的蜷曲趟過領口,他終是摒棄了稍顯保守的作風,慢慢地俯下身,以一個她能接受的、不會暴起的速度低下頭——
在她的動脈處烙下一吻。
「晚安,阿薩思。」
請慢慢地,習慣我吧。
*
翌日,坐在電腦前的阿薩思神情有點恍惚。
遠在大洋彼岸的導師再度發來「賀電」,直言「任務重,危,速歸」。可在看到「首席大弟子」略顯迷茫的面孔時,思及師門吉祥物總得給幾分面子,不禁立刻掛上了慈愛的微笑。
「應有啊,你怎麼了?是水土不服還是吃不慣啊,是不是懷念學校的食堂和研討會的點心了?」
阿薩思揉了揉眉心,答非所問:「導師,你說一頭龍跟一個精靈結合,假如不涉及生殖隔離的問題,他們最後會生出什麼東西?」
導師:……
另一頭陷入了漫長的沉默,似乎連呼吸都停滯了。
「導師?」
對面露出憐憫的眼神:「你……這些天好好休息,也別急著回國了,就當散心吧。雖然讀研哪有不瘋的,但你這已經有症狀了。」
「選題慢慢來,延畢就延畢,多看心理醫生,不要諱疾忌醫。」
阿薩思:……
得,她是神志不清了居然問一個人類這種問題。
撈了鑰匙提了桶,阿薩思准備換個地方挖土。她與萊戈拉斯的相處模式依舊沒變,仿佛昨晚的「變量」只是一個小插曲,不值一提。
可阿薩思明白,變量終會成為常態。就像現在,經過三個晚上的「晚安吻」後,她已經習慣萊戈拉斯抱著她入睡了。
習慣可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深夜,外頭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銀藍色的閃電在遠處的天空中穿行,將蒼穹撕開一道道裂紋。
為了不讓暴雨吵到精靈睡覺,阿薩思抬手落了一個結界,在一片安謐中閉上眼,權當小憩了。
冰箱裡的食物吃完了,他們明天得出去補貨;工作室的泥巴全燒焦了,她明天還得去挖土。說起來,不知道海藻泥行不行……
阿薩思蹭了蹭精靈的腦袋,側過身,然後回抱住他。
別說,這樣睡還挺舒服的。
人形抱枕真軟啊……
第398章
結界穩固如龍鱗,隔絕一切聲音、氣味與傷害。
以至於龍與精靈在第二天醒來後才發現,昨夜的暴風雨竟是一場小型災難。
它不僅摧折了庭院的樹和街道的燈,還吹落了廣告牌砸上路邊的車,更是破壞了供電設施,讓小鎮陷入大規模停電的境況中。
看著一片狼藉的街道,萊戈拉斯問:「還要出去嗎?今天冰箱肯定用不了。」
按美國人的辦事效率,維修工作或會持續兩天以上,這還是在小鎮電話暢通、維修人員來得及時的情況下。
「去。」阿薩思道,「供電出了問題,不少新鮮食物會降價出售,只為盡快清空庫存,這時候怎麼能不去呢?更何況,我有冰息啊。」
萊戈拉斯一嘆:「被冰息凍過的菜還能吃嗎?」她總是低估自己的毀滅性力量。
「放心,能吃。」阿薩思道,「在冰箱壞掉以前我已經努力地向它學習怎麼制冷了。」
「……」
所謂三人行必有我師,而卷王上哪兒都能拜師。
修個冰箱還能學習制冷,用個洗衣機還能悟出漩渦法爆殺,蒸個雞血還能研究出「以控水法控制生物血管中的血液,再輔以控火術加熱,達到一擊必殺的效果」……要不是萊戈拉斯對她是真愛,恐怕再雲淡風輕的精靈也能發出「我跟你這個卷王拼了」的吶喊。
「去買些什麼?」
「易腐食物,這些降價快。我記得你還需要一些顏料,讓我看看,普魯士藍、湖藍、皇家藍……」
養個藝術生很燒錢,養個永生的藝術生更費錢,可誰讓她有錢呢!除了富裕的龍,誰還養得起精靈,果然美人只配強者擁有是真理。
這麼想著,阿薩思把顏料清單上有關數量那行的「3」改成了「100」,以彰顯她對精靈的絕對縱容。
誰知顏料店不給力啊,別說單色五十盒,連十盒都夠嗆,要怪只能怪布裡奧克是個小地方,無法讓阿薩思體驗一把「除了這個和這個,其它我都要」的爽感。
萊戈拉斯忍著笑,拉過她的手去了超市。
如她所想,超市的供電也出了問題。小鎮停電、自供發電機故障,導致收銀台只能人工結賬。美國人的算術水平不高,顧客很快排起了長龍,一時間前台只剩下了按鍵聲。
當他們步入超市時,大馬路上火急火燎地駛過四輛軍用車。車上坐著兩組大兵,一個個荷槍實彈,被載著駛向遠方。
阿薩思注意到了他們,但沒作聲。只是原地駐足了會兒才邁入超市,卻不急著買東西了。
萊戈拉斯:「怎麼了?」
「我發現我犯了一個低級錯誤。」阿薩思道,「來到這裡以後,我居然沒有排查附近有無實驗室和軍事基地,真是在國內安逸慣了。」
她在華國呆了八年之久,安穩的環境降低了她的戒心,以至現在出了點紕漏。
也是,一個相傳有稀土和金礦的地方怎麼可能沒有軍隊呢?有了軍隊,怎麼可能沒有實驗室或兵工廠呢?只是他們藏得夠遠夠深,臨出事了才被她看出來,但——現在發現也談不上晚。
萊戈拉斯:「要跟上去看看嗎?」
阿薩思放開了感知,嗅著風帶來的味道:「沒有血腥味和硝煙味……」除了水氣有點濃,濕度有點大之外,似乎沒有意外情況,「再等等。」
有些事不必強出頭,有些危險也不必扼殺在萌芽狀態。很多時候,只有流了血的教訓才能瀝干人類腦子裡的水。當然,也有可能瀝不干。
兩人在超市中轉了轉,在購物車中放了不少貨,看上去跟常人沒什麼兩樣。
少頃,一名黑人帶著個白人小孩進來,之後又來了一名高大的白人。阿薩思對他們本沒有過多的關注,只是那名白人男子的人緣似乎不錯,他一進來就有不少人跟他打招呼,倒是讓她的視線有了安放之處。
「戴維,好久不見!」超市員工·奧利笑道,「今天怎麼來了?」
戴維:「昨晚那場該死的暴雨毀了我畫的海報,我必須跟劇組聯系,可電話斷線。」他招呼那個孩子過來,「這是比利,我兒子。」
「那是諾頓。」他指著帶孩子進來的黑人,「是我們的鄰居。」他跟奧利相談甚歡,「家裡沒有吃的東西了,我得出來。我老婆還等著我回去,希望早點恢復供電吧。」
不多時,招人厭的卡莫迪女士跨進超市,認識她的人不自覺地遠離她,一副怕沾上什麼的樣子。
結賬的隊伍緩慢移動著,在這個不玩手機的年代,阿薩思和萊戈拉斯分別掏出一本口袋書打發時間,可當超市外頭進來幾名大兵後,阿薩思嗅到了風雨欲來的味道。
風依然沒帶來怪異的氣息,但這幾個大兵身上沾了點怪味。有開火後的硝煙味和淡淡的血味,以及一些非人類的味兒,很淡。
阿薩思收起書,手指敲了敲購物車,道:「來活兒了。」
「這麼快?」萊戈拉斯苦笑,「我還以為這是個難得正常的世界,沒想到……」活兒雖遲但到,他們是擺脫不了「穿越必遇事」的體質了嗎?
那麼問題來了,這賬結是不結?
該摳門時必摳門,兩人默默離開結賬的隊伍。也是在這一刻,外頭突然亂了起來,莫名多了人類的吶喊和尖叫。
透過超市大塊的玻璃往外看去,就連一股海嘯般的濃霧從四面八方襲來。它就像開閘的山洪瀉下,淹沒了周遭的房屋、樹影和汽車,包括慌不擇路奔跑的人類。
起霧是一種很常見的自然現像。
可人們在霧中瘋跑,仿佛後頭追著什麼怪物的場景可不常見,尤其是帶頭跑進超市的那名老人滿臉是血,更是平添了眾人的恐慌。
「霧、霧裡有東西!」老人喊著,「快關上門!快!」
在人們還沒反應過來霧裡究竟有什麼之前,超市的玻璃門已經合上了。
僅是一門之隔,撲面而來的霧氣就被擋在了門外。它們越聚越多、越來越濃,不消片刻外頭就白茫茫一片,可視距離不足五米,人們連停在外頭的車都看不清楚,只聽見外面時不時傳來一聲慘叫。
「怎麼了?」
「到底出了什麼事?」
「你說霧裡有東西,那是什麼東西?」
受到驚嚇的人類一張嘴,連珠炮式的問題砸向老人,但老人一個也回答不上來。
他只知道這場突如其來的霧很詭異,裡頭藏著危險的東西,它攻擊了他,而他好不容易逃出來,再多的信息就沒有了。
「就這?」有人明顯不信,「你……恕我冒犯,請問你有沒有癔症或者精神方面的……額,疾病?」
「嘿,他現在需要處理傷口。」超市收銀員·莎莉道,「等他冷靜下來,我們再詢問他吧。」
超市具備大部分物資,莎莉取過醫藥箱幫老人包扎傷口,而裡頭的人據「要不要離開超市」展開了討論。
有人覺得老人犯了癔症在胡說八道,他們應該離開;有人說外頭安靜得反常,還是呆在超市裡安全;有人說總得弄清楚外界發生了什麼,然後再考慮去留……
人類的爭論並未影響阿薩思,她隔著玻璃往外看去,視線穿透濃霧,看到了一個個怪物身影。它們借著濃霧的遮掩潛入各處,將敞開門扉的建築當作自己的巢穴,而逃無可逃的活人則是它們的食物。
阿薩思:……
宇宙那麼大,就沒有一個安全的美國嗎?怎麼每個世界的美國都有事,還是大事?
「是『界』,以霧為『界』。」阿薩思輕聲道,「難怪我什麼也聞不到,原來它們在另一界中,只有霧來了,氣味才會傳過來。」
霧湧入小鎮,就像空氣融入水,是兩個世界融合的標志。要麼人類進入霧中,要麼怪物從霧中走出,否則兩界的生物沾不上邊。
眼下,超市的玻璃雖然脆得可以,但它依舊把霧攔在了外邊。也就是說,這脆弱的玻璃猶如一層結界,之余怪物是個視覺盲區,只要人類不作死,不放霧進來,一般是沒事的。
可人類能不作死嗎?
不能。
「開什麼玩笑,難道我們要留在超市裡?」
「可、可是我的祖母還在家裡?她生病了!」
「我不能留下,我的孩子們在等我回去!」一名短發女士湧出了淚水,「求求你們,有誰願意送我回去嗎?我的旺達她才八歲,我的維克多才兩歲,他們無法照顧自己,我必須走……求求你們……」
彼時,阿薩思正扒著玻璃門往外瞅,評估著哪只怪物噸位更重。沾了人肉的她不想碰,不沾人肉的她都想吃——不料,「旺達」和「維克多」的名字實在耳熟,饒是阿薩思不喜多管閑事,還是把頭轉了過來,並在心裡吐槽一句「你可真會起名字」。
旺達是萊戈拉斯的隊友,復聯的最強女巫;維克多是她的隊友,正聯的最強輔助。
如今,這倆都是守護者聯盟的肱骨之臣。
就算知道這位母親的孩子必不可能是他們的隊友,但看在名字和孩子的份上,他們總不可能見死不救。
於是,在這位母親情緒崩潰之前,阿薩思主動伸出了援手:「我去。」
只一句,所有人的視線就落到了她身上,大部分人眼中都是不贊同。
母親的哭泣戛然而止,呆呆地看著她。
阿薩思:「我,中國人,中國功夫見過嗎?我很強。」
眾人:……我怎麼就不信呢?
第399章
無視眾人懷疑的目光,阿薩思只盯著那位絕望的母親,問道:「我給你兩個選擇。」
「一是我送你回家,讓你跟兩個孩子團聚;二是你留在這裡,我去帶你的兩個孩子過來。」她的語氣是篤定的,仿佛這不是一件難事,「放心,無論你選擇哪一種,成功率都是百分百。」
在危難爆發之際,只要敵人攻不進來,超市無疑是最佳避難所。
這裡有自供發電機,有食物和水源,有工具和被褥,乃至廁所,最重要的是人多。
雖說人多也會引起一系列問題,但在食物耗盡前,再大的問題也能靠拳頭解決。如果大霧散得夠快,或許一超市的人都能活下來。
可落單就不好說了,一位母親和兩個孩子,真不會在食物短缺的情況下成為惡鄰的口糧嗎?
按理說,做第二個選擇活下來的概率更大,可這位母親選了第一種。
她無法隔著大霧愛自己的孩子,她只想飛到兩個孩子身邊,再擁他們入懷,她等不了哪怕一秒,更不能把孩子的安危交付到別人手上。
阿薩思:「那麼,如你所願。」
她攤手:「就這麼直接走嗎,你不帶一些食物回去?救援可不一定馬上到。」
母親點點頭,抹去眼淚,拜托莎莉馬上結賬,又迅速收拾東西。
阿薩思靠在門邊等她,可就在她們出門前,無聲的人群中響起卡莫迪的聲音,神叨叨的,帶著些許惡意:「魔鬼已經降臨了,聖主放棄了這塊地方,因為你們沒有虔誠的信仰。」
眾人不禁看向她,從未被這麼多目光聚焦過的卡莫迪嘴唇翕動,舉起的手指像是因興奮而顫抖起來:「你們要出去,沒有人會攔著;可你們要回來,就找不到路了。」
這話倒是沒錯,外頭霧氣太濃,三米之外人畜不分,別說回來,恐怕進去了都摸不到家在哪兒,受傷了也等不到人來救。
「這裡是魔鬼的獵場,非信徒終將被惡魔蠶食。」
她的話頗具蠱惑和恐嚇的能力,奈何除了她之外,超市裡大半是無神論者。再加上受災時間不長,人心中的勇氣尚有余裕,不會被她的三言兩語煽動情緒,但時間一長就不好說了。
阿薩思勾唇:「說完了嗎?」
「說完了輪到我了。」她笑笑,眼中卻無一絲笑影,「這位女士,你是上帝的信徒吧?」
卡莫迪昂首:「當然!」
「可你為什麼要利用人心的恐懼發展信仰?」阿薩思一張嘴直戳她的要害,「這真是信徒所為嗎?」
「如果外面是魔鬼的獵場,那麼躲在超市中的你又扮演著什麼角色?是拯救羔羊的上帝信徒,還是為惡魔奉上餐饗的同黨?」
「你一開口就想把超市變成你的獵場呢!」
話落,卡莫迪渾身一震,面上的血色褪去又迅速紅溫,目帶恨意又咬牙切齒,卻無法用更強大的語言反駁,只能發出惡毒的詛咒:「讓上帝看看這個污蔑信徒的人!他會為了他忠誠的信徒而懲罰你,你只要踏出這裡,你就會受到詛咒!」
由於對方語言匱乏,阿薩思深感吵得沒意思,干脆道:「拉倒吧你,你的上帝才不會保佑你。」
上帝是不是「他」可不一定,但在天堂星,上帝一定是她。
而對於信徒來說,最後一句的威力堪比「你的媽媽不愛你」。
果然,卡莫迪女士抖得像風中殘燭,就差撅過去了。阿薩思嘟囔了一句「本事沒有,氣性倒大」,就拉過那位母親出了門,沒入一片迷霧之中。
之後,外界再無聲音傳來,譬如泥牛入海,兩個人消失得干干淨淨。
眼見沒有回音,卡莫迪總算消了氣,頓時感覺自己又行了。她正要發表幾句高見,可眾人的注意力早就不在她身上了。
「嘿,請問……」有人看向萊戈拉斯,「你是那位女孩,不,那位女士的男朋友嗎?」
外國人基本無法通過外表判斷亞洲人的年齡,尤其應有的皮囊年歲不大,他們更不能分辨她到底是未成年還是成年?
萊戈拉斯點頭:「我是她的男朋友,以及,她已經成年了。」
眾人看他的眼神總算不那麼奇怪了,可提出的問題還是很犀利:「你怎麼放心讓你女朋友一個人進入迷霧呢?她到現在還沒回來,你不去找她嗎?」
「沒必要。」萊戈拉斯好脾氣地解釋道,「她很強,會回來的,或許還會給你們帶點『禮物』。」
「禮物?」
「嗯,平時不常見的那種。」
帶著些許疑惑,眾人等了又等,一是等阿薩思回來,二是出太陽霧散。可老天爺仿佛是在與人類作對,他們等了許久也不見霧散,反而等來了霧中一兩聲零散的尖叫,像是從不遠處傳來。
未知的才是恐懼的。
由於不知道霧裡有什麼,這種恐懼在幾聲尖叫中又被放大了一點。迷霧是被玻璃門擋在了外頭,可人心的迷霧終究是滲了進來。
超市的員工決定去維修供電系統,戴維前去幫忙,拜托一名教師照看他的兒子。
然而沒過多久,戴維和幾名員工慌慌張張地跑來,直言霧裡有怪物。他們只是打開了後方的卷簾門,就見霧中伸出了巨大的觸手,差點把他們其中一人拖走。
「我發誓!我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霧裡真的有東西!」戴維道,「別出去!別開門!諾頓,你相信我嗎?外面有怪物!」
可他的黑人鄰居並不信任他,直到——
阿薩思的人影突然出現在超市門口,而她的身後帶著五名沾血的幸存者。她不是一個人來的,除了活人,她手裡還提著一只長著翅膀和尖尾,形似「小惡魔」的飛行物。
它早已死去,頭骨被整個捏碎,淌著墨綠色的血。活在和平時代的普通人哪見過這場面,靠近門口的人立刻捂住嘴後退,把「害怕」這個詞印在了腦門上。
奧利反應過來,立刻給他們開了門。
幸存者先進來,阿薩思最後跨入,一進來就把小怪物砸在了收銀台上,方便所有人看個清楚。
不過,就像魚離開水會死,霧中的怪物離開霧也無法維持形體,超市與外面已成兩個世界。因此在眾人的注視中,那只小怪物慢慢地化作膿水,逐漸爛成他們看不出來的樣子。
「是這樣的……」戴維喃喃道,「供電房落下了一根觸手,可等我們回去看時,它已經變成了一灘水。」
「我沒有說謊,也沒有制造恐慌,外面有怪物是事實,他們所有人——」戴維指著從外面進來的幸存者,「都能為我們幾個作證!」
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他們不信。待確定外頭真有怪物,卡莫迪露出了又驚恐又詭異的微笑,一部分人嚇得哆嗦,一部分人接受不了……
比利抱住戴維:「不,爸爸!媽媽一個人在家,她還在家裡!」
有人道:「我的祖母還在家裡,她該怎麼辦?」
「我的凱西……」
人心惶惶,他們想打電話求援,卻發現沒有信號。有人想離開又怕身死,有人想組隊救人又找不到隊友,有人想求助阿薩思又抹不開臉,她畢竟才回來,然而,阿薩思卻想活動筋骨,她不准備一直呆在超市裡。
講真,來到這個世界都快八年了,好不容易有個大開殺戒的機會,她不會拒絕。
她看向超市的老板:「我可以使用這裡的東西嗎?免費的那種。」
「請便。」老板通情達理,「我想讓更多的人活下去,我在本地長大,跟他們認識已經幾十年……對於必要的損失,我有心理准備。」
阿薩思沒有推辭,只取過一支筆和一本筆記,道:「家裡有人的,來我這裡留下地址。只要你的家人沒死,我會把他們帶過來。」
「寵物可以嗎?」
「可以。」
「上帝保佑你!」幾個養寵的人跑了出來,立刻寫下地址,感動得淚流滿面。
戴維寫上地址還附贈車鑰匙,他告訴她,他家離小鎮有些遠,他的車隨便用,壞了也沒事,只求帶回他的愛人,或者,帶回他愛人的消息。
阿薩思全盤接收,撈過本子即刻動身。她讓他們劃分好超市的休息區、醫務室和寵物活動處,閑得無聊可以打牌下棋,千萬不要出去作死。
小鎮上的居民只要活著,撈一撈總是快的。郊區距離較遠,她開車來回一趟耗時會比較久,但願這群人還是安分的。
阿薩思轉著車鑰匙走向戴維的車,突兀地,一只一人高的「蝙蝠」張開獠牙襲來,阿薩思眼皮都沒抬,利落地一巴掌甩了出去。
頓時,千鈞之力扇的怪物頭顱乍破,腦漿共血液飛濺一地,掉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她聞到了它身上的人肉味,臭。
她面無表情地一腳跨過它,坐進戴維的車裡。而在她身後,一堆大蜘蛛撲向死去的怪物,以極快的速度爬上它的屍體大快朵頤。
阿薩思的指尖落下一撮火,點燃了蜘蛛和怪物的屍體。末了,她踩下油門離去,發動機的聲音在大霧中很響亮,卻沒引來怪物的矚目。
過早離開的阿薩思沒有看到,龍焰飛快地吞噬了怪物和霧氣,清空了一小片區域,再被濃霧全部淹沒。
也是直到火滅了,濃霧中的怪物才再度冒出來,但它們沒有靠近那塊燒焦的地方,只在周圍不斷地徘徊,尋找可食用的血肉。
與此同時,萊戈拉斯問道:「超市的天台能去嗎?」
奧利:「你去那裡干什麼?」
萊戈拉斯:「有點無聊,想玩玩射箭。」
第400章
2007年,正處於一個智能機沒有普及、電腦尚未迭代、MP4還算用得趁手的時代。
在停電的當下,失去了電視劇的麻痹和收音機的安撫,甚至連煲電話粥都做不到,一群不愛看書的人就變得非常無聊。
無聊到跟著萊戈拉斯擠進了超市的天台,圍觀他打開半扇窗戶往外射箭。
說實話,他們挺好奇他的弓箭是從哪兒來的,可得到的回復是他一直把弓箭帶在身上。
「嘿,哥們兒,別開玩笑了。」有人道,「你從進入超市起,除了牽著你的女朋友和拎著一袋子顏料,身上就沒帶任何東西。」
萊戈拉斯:「是嗎?可能你看錯了。」
「怎麼可能看錯。」另一個人道,「伙計,你得承認你長得很亮眼。雖然超市的攝像頭無法工作了,但請你相信,我們的眼睛遠比攝像頭看得更清楚——你,沒帶弓箭進來,超市也不出售弓箭。」
「所以,你是不是有什麼超能力?能夠隔空從家裡拿東西?」
萊戈拉斯一箭一箭往外拋:「這重要嗎?」
大概是不重要的,幾人很快被他拋箭的動作所吸引,迎著絲絲縷縷湧進的霧氣,他們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多。
「這能射中嗎?你不會是在浪費箭吧?」
「根本看不清外面有什麼,你不會誤傷人吧?」
「我不信你能射中。」
然而,濃霧雖隔絕了視線,卻沒有隔絕聲音。在一片唱衰聲中,箭矢穿透血肉的聲音響起,怪物短促的鳴叫隨後。伴著「啪嗒」幾聲輕響,疑似有「鳥類」墜地,圍觀的幾人不禁面面相覷,不信邪地跑下樓去。
霧太濃,基本看不到外面有什麼。但飛行生物具有慣性,在朝超市這頭飛時突然中箭,總有那麼幾只落在眾人的眼皮底下,嚇了他們一次又一次。
普通的箭矢,死去的怪物,循著血味爬過來分食屍體的各類「妖魔」……
人類臉色發白地擠在一起,保持著極致的安靜,看著怪物們進食再退去。末了,他們對萊戈拉斯這個神射手佩服得五體投地。
「你是怎麼做到的?」
萊戈拉斯想了想:「類似於一種直覺、心流——當我握住弓的時候,我就知道箭會飛向哪裡,你可以理解為本能。」
眾人:……
抽像的概念無法理解,但實際的問題會有答案:「那你會參加明年的奧運會嗎?」
現在輪到萊戈拉斯覺得人類抽像了:「……不會。」
他去不是欺負人嗎?
最後,一句更抽像的話結束了他們的聊天:「我就知道,能找到功夫女友的小子怎麼可能是個軟蛋!你看他射得多准,一看就知道平時沒少練,私底下一定是個硬漢!」
「……」
萊戈拉斯手一抖,這一箭終是沒射出去。他輕嘆一聲放下弓箭,關起窗戶,平靜道:「我累了。」
「男人怎麼能說自己累呢?」
精靈心想,他這輩子都跟這個人類做不成朋友,他知道得太多了,嗯。
精靈下樓休息,人類送上冰咖。他們的恐懼退去了幾分,人也恢復了一些活氣,前有功夫女孩去搜救活人,後有弓手小子為他們保駕護航,當心頭的安全感堆積起來,他們終於有余力去嘗試救援了。
首先,是超市的供電設備修理完畢;其次,是對電話、對講機等物的搜羅,他們拜托幾個大兵拆卸重裝,爭取連接到外界的信號。
再次,眾人嘗試使用收音機、電視等接收外界消息,他們迫切地想知道外界的情況,到底只是布裡奧克淪陷了,還是全世界都淪陷了,這點很重要。
最後,他們在等待阿薩思和幸存者的歸來。
只可惜,阿薩思在救援的路上因一些不可抗因素被耽擱了。
並非是她遇上了不配合的人類、難對付的怪物,或者不可跨越的路障,而是身為掠食者的本質讓幸存者家裡的寵物很難對她親近起來,甚至到了「貓嫌狗厭」的地步。
貓一見到她就被嚇出飛機耳,發瘋地從一樓奔到閣樓,擠出窗縫縱身一躍,然後被她一把扯住尾巴逮了回來。
貓咪發出凄厲的喵叫,一副「馬上要離開這個美麗的世界」的樣子,直到她把它塞進貓包,耳邊可算清靜了。
狗相對好抓點,畢竟它們中的一半拴著繩。剩下的一半交給邊牧處理,它有智商又識大體,見到她不僅飛速滑跪,還成了頭號「勸降者」,幫她收編了一只德牧、一只哈士奇,還有一只吉娃娃。
由於它十分能干,阿薩思特地撤了它的狗繩,安排它去尋找活人。誰知這狗東西是真的狗,狗繩一摘立馬狂奔,帶著八匹馬拉不回來的牛勁,義無反顧地衝進迷霧之中,一心只想遠離她。
好哇!你就這樣辜負了組織給你的信任!
難怪十二生肖裡龍狗相衝,只因現實中的確如此,這狗居然擺了她一道,她怎能不氣?
阿薩思咬牙切齒,用出了箴言之力:「給我回來!」
下一秒,邊牧被怪物駭得原地返回,在她一拳打爆了怪物之後,它識相地咬住狗繩,親自交到她手裡。
呵。
*
營救任務持續了十二個小時。
阿薩思去時開著戴維的車,回來時開著一輛中巴,但裡頭只坐了六個人,剩下的是一些寵物。
她帶回了幸存者生病的祖母,帶回了戴維的妻子斯蒂芬妮,也為養寵人帶回了他們的寵物。
可隨著好消息而來的還有噩耗,在她攤開的筆記本中,大部分地址被紅筆劃去,血一般的顏色透著不祥。
阿薩思:「他們都死了。」
靜默片刻,有壓抑的哭聲在人群中響起。
但阿薩思的彙報還在繼續,「除了超市,只剩下兩所學校還有活口。」她把他們聚集起來,卻沒有把人帶回,說到底,超市住不下太多人,「學校的食物儲備只夠支撐三天,超市的物資需要勻一部分供給那些孩子。」
奧利:「這沒問題!」他搓了搓手,「只是……」
「只是什麼?」
「霧!」奧利緊張地問,「這場霧有邊界嗎?你有沒有發現什麼安全的地方?比如有信號的,有軍隊的場所?」
「暫時沒有。」阿薩思道,「如果有,我不會把人帶到這裡,而是把你們送去那裡。」
人們頓時不作聲了。
為節約電源,超市的燈早早熄滅,所有人席地而睡,將超市的過道盡數擠滿。
初秋的氣溫不低,對年輕人來說在地板上睡個幾晚不打緊,可對老人和孩子來說這實在有點要命。
而在黑暗中,卡莫迪的低語仍在繼續,她懇請上帝原諒這群沒有信仰的人,不要放棄她這個虔誠的信徒,還說根據神諭,大霧會在七天後散去,在此期間她會負責救贖人類的靈魂。
有人輕嘲:「卡莫迪女士,你能不念叨你的上帝了嗎?他可沒有為我們帶來一車的幸存者。」
「閉嘴吧,愚昧無知的俗人!」卡莫迪道,「魔鬼遲早會發現你,帶走你,只因為你不忠於上帝,污蔑他的信徒,而上帝拋棄了你。」
丹:「夠了卡莫迪女士!你非要鬧得大家都不愉快嗎?」
阿曼達:「卡莫迪女士,我們都很害怕,所以請不要輕易制造恐慌,現在是非常時期。」
「我從不害怕!」卡莫迪對阿曼達沒有好氣,在過往的時間中,同住橡樹街的她總被人拿來跟阿曼達比較,而她總是差勁的那個。
阿曼達是一位受人尊敬的教師,她是每天跟人吵架的失敗者;阿曼達很受孩子歡迎,她是狗見了都要躲的災星:阿曼達年輕貌美,而她逐漸老去;阿曼達理性知性,而她只知道詛咒他人……
「新仇舊怨」一擁而上,即使阿曼達從未招惹過她,可在卡莫迪眼裡,她就是有罪的。
惡意再次湧現,卡莫迪的用詞也粗俗了不少:「像你這種質疑我信仰的人就該隨著我的排泄物一起被衝進下水道!」
空氣中莫名起了一股硝煙味,幾人的摩擦一觸即發,還不等他們有所動作,阿薩思開口,止住了這場暴動。
「卡莫迪女士,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她跨過東倒西歪的眾人,來到卡莫迪面前,一手捏住她的領子,把她整個兒拎了起來:「你真該慶幸我現在脾氣好多了,不然,我會把你丟給外面那群飢腸轆轆的家伙。」
「你、你敢!你這是殺人!」她色厲內荏道。
阿薩思冷笑:「我有什麼不敢的?你信不信,到最後所有人都會為我作證,說你是精神分裂跑出去找死的。」
「……」
室內鴉雀無聲,卡莫迪仿佛讀懂了眾人「贊同」的心理,一下子褪去了全部血色:「你不能這麼做,我是上帝的信徒!」
「我還是上帝呢。」阿薩思輕嗤一聲,把她丟在地上,「安分點,卡莫迪,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我很討厭在團隊中煽動情緒、拖後腿的人,別再犯我的禁忌。」
這不是威脅,而是在下最後的通牒。
她知道卡莫迪招人厭,但她也知道,當她放出「准備謀害人命」的話時——人們也會不自覺地忌憚她、害怕她,這是人之本性。
她有預感,這個臨時團隊遲早得亂,因為人性是經不起考驗的。
不過,人類的問題都不是問題,關鍵問題是外界的霧氣。
她得想個法子除去迷霧,或許,進入超市的那幾個大兵會知道它的源頭,他們畢竟在來時就沾了它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