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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漫)我靠召喚書走上人生巔峰》作者:三月陵川【完結】

《(綜漫)我靠召喚書走上人生巔峰》作者:三月陵川【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774個瀏覽者
文案:

白川童潯在打游戲時莫名穿越了,跟著她一起穿越的還有一本小破筆記本。

她戰戰兢兢地在這個滿街都是異能者,動不動就有爆炸事件與離奇命案,一不小心就會痛失小命的高危世界混摸打滾了好幾天,忽然有一天,她的筆記本上浮現了一行字。

【主人您好,我是召喚師御用本521號,集齊相關信物即可解鎖圖鑒,召喚不同世界相應的人物,每次召喚時長為3小時,冷卻時間3天,該人物在被召喚期間不可違背主人命令。】

【本書初始被召喚者:月
等級:四星
源自世界:百X小X魔X卡】

白川童潯:......這小破本有點東西啊。

就是那些需要收集的信物好像有哪裡怪怪的:
【黑泥精的貼身繃帶×3】
【宿儺大爺的手指×1】
【最強咒術師的摸頭殺×1】
【帽子君的真摯感謝×2】
...
這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管你是神明,英靈,惡魔,還是什麼牛鬼蛇神,只要被我召喚了就得聽我的,反抗無效#
#我有召喚書我最牛#
#本姑娘今天就要教大家做人#
-
當眾人第一次見到白川童潯時
眾人:這是什麼?好弱。

當好弱的少女微微一笑並隨手召喚出一堆戰力sss級的殺神
眾人:瞳孔地震.jpg

*你以為我是弱雞,其實我是個很牛X的召喚師噠!!

排雷注意!!
-非女強,女主前期比較被動
-不是一上來就萬人迷,女主會被當成可疑分子懷疑
-前期女主沒什麼自己的能力,打架跑路全靠召喚書
-自己磕,開放式結局,沒有規定男主
  
內容標簽: 綜漫 文野 咒回 柯南 輕松 召喚流
主角視角:白川童潯 5t5 配角:宿儺大爺 噠宰 中也 27 波本 等
一句話簡介:我很弱但我召喚的小伙伴很強系列
立意:永遠不要小看弱者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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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裝X要低調

  雪白的羽翼自背後施展,立於半空的男人面容精致,眉目冷淡,他慢慢睜開銀紫剔透的雙眸,銀白色的長發與腰間綢帶一同在浮光中輕逸飄蕩,潔淨的衣擺無風自動,宛如神明降世。

  皎潔的月亮遙遙掛在高空,清風卷起夜色,帶入東京某個不知名的小巷之中。

  他緩緩降落在底面,還未看清周圍的景色,就聽得一聲清脆的女聲在耳邊響起。

  「月!保護我!」

  月立即朝著聲音的方向看了過去,只見死胡同的角落中,一個穿著淺藍色連衣裙的女孩滿眼亮晶晶地看著他,小姑娘臉上還有些泥垢,此時正姿態狼狽地跪坐在地上。

  預報危險的警鈴在腦海中響起。

  身體比大腦先一步行動,幾乎是在她話音剛落的下一瞬,他便猛地低行俯衝,抱起少女往一旁飛去。

  下一秒,巨大的石塊砸入地面,激起更多的細小碎石,一身黑色西裝的男子緩步從暗處走來,如同暗夜的狩獵者,向著被鎖定的獵物伸出利爪。

  那人面色冷峻,單手握拳抵在嘴角輕咳幾聲。

  「這就是你的部下之一嗎?」他雙手插兜,急劇攻擊力的長影從他衣擺處襲來,「正好讓在下會會他。」

  月低頭看了一眼懷中驚神未定的少女,輕輕蹙起了眉,他剛想放下手臂,就見那少女仿佛提前預測到他的意圖般,倏然揪住了他的衣領,再一次地輕聲開口。

  「月,保護我。」

  於是凶猛迅疾的長影被一道透明屏障擋住,白色的晶棱在男人身邊浮現,反擊一般地射向了站在地面的人。

  月微微收緊了手臂,向來平淡的眼底終於透出一股訝異的神色。

  ......他拒絕不了少女的話。

  大腦中的思想仿佛與自身的行動分割,身體不受控制地遵從著她的命令。

  來不及多想,電光火石之間,那道詭異的黑影已經揮開了晶棱,男人躍至空中,直直朝著他們的方向衝來。

  少女急切地發聲:「離開這裡,去安全的地方!」

  身體再一次脫離思想,白發男人堪堪躲開攻擊,迅速轉身朝著一個方向飛去。

  後面的人依舊窮追不舍。

  懷中的少女似乎有些氣惱了,她微微扭了扭身體,調整好姿勢趴在他的肩膀,隨後深吸一口氣,對著後面的那人吼了起來。

  聲音清脆響亮。

  「你真的夠了啊!已經追我三天了能不能消停點?!啊?!到底能不能消停點?!」

  月的翅膀微不可查地顫了一下。

  「特麼捉小雞的老鷹都沒你這麼固執,逮著一只雞就死磕到底。」

  少女一臉悲憤:「講道理,我一沒玷污你的清白,二沒殺害你的全家,想玩你追我逃的游戲為什麼就不能換一只雞陪你呢?」

  「你說你這是何必,難道凌虐弱小會令你感到快樂嗎?」

  就死心眼地非要追著她,非追著她。

  這不折騰人嘛這不是!

  身後那人顯然被氣到了,他低頭猛地咳了幾聲,黑影更加不要錢似地刷刷刷從西裝底下往外竄,凶狠地像是要把她的頭都給咬掉。

  少女見他不但沒有停止,反而殺氣更甚,頓時慫地縮回了腦袋,整個人埋在了月的懷裡。

  月冷漠地低頭掃了她一眼,雙翅用力一舞,加快了飛行速度。

  地上跑的終究比不過天上飛的,等好不容易才甩掉那男人時,時間已經過去了不知道多久。

  徹底確認了安全之後,銀發男人便將她放了下來,那充滿了嫌棄的動作仿佛她身上帶著幾百種髒臭病菌一般。

  他神色很冷漠,銳利的銀紫色眼眸直直地刺向她。

  然而還沒等他開口出聲,一陣白光突兀地包裹住他,與此同時,少女的面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本布皮的筆記本,無風自動的書頁竄動間,月一轉眼就被吸了進去。

  刺眼的光散開,筆記本合上,掉落在少女腳邊,她彎下腰,拾起那本筆記後,又拍了拍封面沾上的灰塵,臉上逐漸浮現出一種劫後余生的慶幸。

  ——太好了,還活著。

  -

  她叫白川童潯,是一名緊跟時代潮流的穿越者。

  沒有健碩的體魄,沒有過人的腦力,更沒有日天日地的實力,就連穿越者必備的金手指都延遲了三天才到她的手上。

  剛才那個追著她跑的男人叫芥川龍之介,隸屬於這個世界某Mafia組織的一員,好像還是個什麼隊長,總之身份非常牛逼就對了。

  至於她是怎麼惹到他的,這裡就不得不講一下她那十分離譜的穿越方式了。

  白川童潯,是在玩游戲的時候穿的。

  高科技全息沉浸式組織經營類型的裡世界網游,百分百的真實體驗,策劃方的愛好之一就是喜歡時不時地帶給游戲中的玩家們一個「意外之喜」。

  什麼和好友閑聊時空氣中突然蹦出來一個boss級NPC啊,什麼莫名其妙一眨眼跑到隱藏地圖裡了啊,什麼建立的組織一夜之間遭遇奇奇怪怪的滅頂之災啊,等等等等......

  這些都是已經被那些惡趣味的策劃玩爛了的套路。

  所以當面前冷不丁突然換了一個地兒的時候,白川童潯格外淡定,面不改色,還以為是觸發了什麼隱藏任務。

  周圍黑壓壓的一片人,各個穿西裝戴墨鏡,手中還持有著和平的現實世界絕對不可能掏出來的武器。

  見她忽然出現,紛紛神情警惕地盯著她,其中甚至有人情不自禁地大喊了一聲:

  「怪盜基德?!」

  ......哈?

  怪盜基德是個什麼玩意兒。

  白川童潯懵了一瞬,余光瞥見身邊的一顆紅光閃閃的高質量寶石後,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估計是被當成什麼任務的NPC了吧。

  身為一個靠譜稱職的組織首領,游戲組織榜上排行萬年老二,部下個頂個的會劃水摸魚,在這種時刻當然也要想著為組織混一口飯吃,隱藏任務的獎勵不混白不混。

  「有話好好說,朋友們。」她和顏悅色,揚著下巴,神態中帶著點點不懼於人的從容,道:「是在進行什麼任務嗎,要不要跟我們組織合作,獎勵四六分,我很好說話的,你們六我們四,考慮一下?」

  那些西裝服的人看起來更加戒備了,領頭人是一個戴著單邊紳士眼鏡的老爺爺,他抬手微微壓下躁動的手下們,眯起眼睛看向少女。

  「閣下是......?」

  游戲世界裡的勾心鬥角可不少,還不清楚對方是哪個組織的人,白川童潯自然也不會自爆家底。

  「我代號藍鶴,是一個佛系組織的首領。」

  她掃了一眼左手邊近在咫尺的紅寶石,朝著面前不斷打量她的老人家說:「如果您同意我的提議的話,現在我就可以把我的部下們傳召過來。」

  沒有人回答,無數個黑漆漆的洞口直直對著她。

  紳士的老人眯起眼睛,語氣慢悠悠的:「冒昧地問一句,閣下的異能力可是む傳送め類型的?」

  「異能力?」白川童潯被問得一愣,脫口道:「那是什麼?」

  什麼時候這破游戲還多出了一個異能力的設定?

  見她疑惑的表情不似作假,那人輕蹙起眉。

  月下的魔術師怪盜基德在前幾天發了預告函,即將在今晚前來偷取港口Mafia的長期合作方家族代代相傳的寶石。

  廣津柳浪被授令前來保護紅瑪瑙寶石,誰知尚未等到怪盜基德,倒是這個古怪的少女突然出現了。

  代號藍鶴,自稱有一個組織,對異能力的反應很陌生,卻似乎有著能夠傳召同伴和瞬移的能力。

  此人體態纖弱,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但他知道自己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思考片刻,廣津柳浪忽然背過手退回黑衣人群中,低聲命令道:「這少女很可疑,將她帶回去。」

  白川童潯心底一沉。

  看來是談不攏了,不僅如此,這群人似乎還存著想要把她捉回去的意向。

  既然如此,那也別怪她無情反抗了。

  少女當機立斷,伸出右手,掌心攤開往上,一陣微弱的淡光過後,她手上憑空出現了一本看起來略微有些老舊的書本。

  對方人多勢眾,她得趕緊傳召幾個隊友過來幫她。

  然而當她一打開那代表著游戲系統的小破筆記本時,白川童潯頓時傻眼了。

  這看起來就是一本普普通通的筆記本,破舊的書頁上一片空白,別說是傳召系統了,就連背包,登錄,和退出鍵都消失地無影無蹤。

  少女不信邪地翻了翻,一無所獲。

  此時此刻,她終於意識到了情況不太對勁。

  那個老人舉起了手中的木倉,朝她腳前方的地面試探性地嘣了一個子.彈。

  白川童潯心中一跳,很快錯愕地發現她在游戲中練了那麼久的靈敏度竟然如同被初始化一般,對於敵方的襲擊全然反應不過來。

  筆記本上顯示不出自己的資料和數值,對面的組織明明已經朝她進行了威脅性舉動卻仍然沒有露出血條和紅名,種種詭異的情況都指向了一個她不太願意面對的可能性。

  完犢子。

  白川童潯垂下手臂,心中不免湧起了一股淡淡的憂傷。

  ——她大概,或許,似乎,已經不在游戲世界裡了。

  ......

  什麼時候訂購的穿越大禮包,特麼的倒是來個售後的,給她說明一下情況啊混蛋!!


第2章 高危世界

  問:

  發現自己好像穿越了,並且一來就杠上了一群持有真槍實彈,明顯非常不好惹的家伙們,我該如今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生命?

  面對如此嚴峻的問題,白川童潯表示十分的糟心。

  邊上那黑西裝的墨鏡大哥都要把那黑漆漆的嚇人口子懟她腦殼上了。

  也不知道現在放下尊嚴對著他們跪地大喊「爺,我錯了求放過」還來不來得及。

  她此刻站在黑壓壓的人群之中,拿著那本失去系統身份後就已經沒什麼用的破筆記本,對自己今後的命運感到無比茫然。

  那群黑衣人顯然對她手中憑空出現的筆記本很警惕,他們小心翼翼地舉著武器,邁步朝她走來。

  白川童潯咽了咽口水,悄悄往後退了一步。

  就在這時,頭頂的燈霎時間熄滅,一片黑暗中,借著微弱的月光,她看見一個白色的人影從窗外打碎了玻璃,無所畏懼地闖了進來。

  陣陣煙霧於室內升起,撲克牌在空中畫出一道流暢的弧度,在嗆鼻又熏眼的煙霧中,白川童潯驀地感受到一股睡意,她反應過來後急忙屏住了呼吸,右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來保持意識清醒。

  「怪盜基德!」

  「是催眠彈,小心點!」

  那群人瞬間被轉移了注意力,紛紛舉起槍,專心致志地開始對付起那個被稱為怪盜基德的家伙。

  趁著這個空擋,白川童潯立刻朝著方才那人進來的洞口衝了過去,試圖逃離這個地方,腳步卻在看清窗外場景後倏然滯住。

  等等,這他媽的是不是有點高?

  目前正是夜晚,城市燈火輝煌。

  她現在所在的高度大概有五六層樓那麼高,這麼貿然跳下去不死也得殘一半。

  身後已經有人注意到了她的動向。

  背脊開始發涼,冷汗直冒,余光中看見下方有一個人影正撐著兩道宛如升降電梯的黑影往上升,來不及思考,白川童潯往前一躍,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那人長長的衣擺,想要勉強緩解下降的衝力。

  那個倒霉蛋估計也沒想到天上會突然掉下來一個人,一時不查踉蹌了一下,緊接著剛撐起不久的黑影因承受不住猝然到來的力道,而重重砸向了地面。

  幾個黑衣人停在了破碎的玻璃窗口,舉起武器瞄准著她,隨著幾聲無異於催命符的震響,子彈打入身邊的土地,白川童潯急忙從他身上爬起來,在夜色中來不及看清那人的臉,說了一聲「抱歉」就轉身跑去。

  她也不知道該往哪裡跑,就這麼一味地驅動著雙腿,氣喘吁吁地埋頭向著一個方向衝,直到徹底遠離了硝煙。

  馬路上行駛的車輛很多,大街邊人頭攢動,路人們大多行色匆匆,偶爾有幾個人朝她投來困惑的視線,也是很快又收了回去。

  白川童潯抬手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漬,幾個深呼吸勉強讓自己恢復狀態,彎腰捶了捶自己因劇烈運動而發軟的雙腿。

  還沒有緩下那股勁兒,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尖叫,街邊甜品店的門被倏然推開,一個女服務員滿臉驚恐地衝了出來。

  甜品店內一團亂,又是接二連三的慘叫聲刺激著耳膜,路上行人一哄而散。

  「有、有瘋子持刀殺人啊!!」

  「救命嗚嗚嗚!」

  一個蒙著臉的壯漢從店內踹門而出,兩個大跨步奔到逃跑的服務員身後,一把拽住她的頭發,將她抓了回去。

  白川童潯心髒驟停,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去逃跑,也沒了心思見義勇為,只能將自己縮成一團隱藏兩棟樓之間空出的角落裡。

  疲憊感和陌生人的反應都過於真實,她更加堅信這裡絕對不是什麼游戲。

  白川童潯有些欲哭無淚,簡直要氣到罵人。

  這世界是不是有點什麼毛病?

  人民警察呢?公安呢?又是怪盜又是槍戰又是殺人案的,這治安會不會過於不靠譜了點?

  一個晚上就把她在原來世界從沒經歷過的案子都經歷了一遍,簡直過分。

  甜品店裡沒了動靜,白川童潯安靜地等了很久,也沒見那個蒙面男出來。

  警車就在這時趕到,出乎意料的,什麼爭執都沒有發生,一個黑色長發的少女壓制著兩個蒙面男走了出來。

  其中之前跑出來抓服務員的那個蒙面哥面色凶狠,還想掙扎,被那少女一個回旋踢撂倒在地,沒了神智。

  白川童潯看得有些傻眼,警察很快將犯人押上了車,警鳴聲逐漸遠去。

  意識到已經徹底安全後,緊繃的神經也隨之放松了下來,疲憊感一擁而上,她頭靠著牆,漸漸閉上了眼睛。

  再次醒來時,天已經蒙蒙亮。

  大概是她所躲藏的角落過於隱蔽的緣故,一夜過去也沒有被人發現。

  白川童潯伸了個懶腰,對接下來的生活感到無比的茫然。

  她沒有身份證明,不能貿然去警局。

  也沒有什麼自保能力,根本就不敢邁出這個小角落。

  這個世界似乎很危險,動不動就有人違法掏家伙,隨便一個甜品店裡就有一個武力值極高的少女,貌似還有什麼異能力的存在。

  說起異能力,她突然就想起了昨晚跳樓時砸到的那個倒霉蛋。

  雖然沒來得及看清,但那個人的衣服下擺確實有著兩道黑影,支撐著他往空中上升。

  那應該就是異能力了。

  說起來他一下子被她砸得那麼狠,不會出什麼事情吧。

  上帝保佑,如果那家伙真的不幸出事了,她一定會給他燒紙的。

  事實證明,這個世界的人類體質都是十分強大的。

  紙錢倒是不用燒了,那個被白川童潯砸了的倒霉蛋還活著。

  不僅還活著,更絕的是,他還找上門來了。

  說是找上門可能也不太貼切,畢竟白川童潯現在身無分文,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又是哪裡來的門。

  她只是在一個安靜無人的小巷子裡鋪了幾層廢棄的報紙,靠著牆打了個盹,一醒來就發現面前有一張殺氣騰騰的臉。

  白川童潯汗毛直立,下意識地往邊上一個側身,頃刻間剛才所待著的那個地方就被熟悉的黑影刺中。

  這破壞力極強的一招可不是鬧著玩的,這個世界中的異能力都這麼凶殘的嗎?

  她將目光掃向那人的臉,終於看清了他的模樣。

  身形消瘦,眉目俊秀,渾身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戾氣,明顯是久經黑暗之人才有的感覺。

  他臉色蒼白,一直時不時地咳嗽,搞得白川童潯都不自在了起來。

  這大兄弟該不會是被她砸得病入膏肓了吧?

  「你來這裡,該不會想問我要醫藥費吧,」白川童潯尷尬地捂住臉,別開視線,嘴唇囁嚅了半天,才吶吶地開了口:「我真的沒錢,我連住的地方都沒有,混得可慘了。」

  「......」

  那少年顯然沒什麼心情和她談這些,又是一擊襲來。

  白川童潯趕忙從地上爬起來,再次開啟了逃跑模式。

  雖說少年的異能力的確厲害,但她在游戲中混了這麼多年的裡世界經驗也不是吃素的,她專往那些刁鑽的地方逃跑和躲藏,有時候倒是也能勉強甩掉窮追不舍的少年。

  兩人這麼你追我趕了將近三天,這期間,白川童潯稍微摸了點少年的底細。

  這家伙雖然武力值強,但似乎頭腦有些一根筋。

  少年名叫芥川龍之介,為一個叫港.黑的組織工作,地位不低,大概是首領某個部隊的隊長。

  這是某一天跟在他身邊的一個金毛妹子,在狡猾的外世界人白川童潯的套話下,無意中透露出來的。

  芥川的異能力叫【羅生門】,就是他衣擺後面的黑影,形態多樣化,摧毀力極強。

  白川童潯已經無處可逃,她藏在某個廢棄倉庫中,靠牆鎖上了門,在心裡瘋狂祈禱芥川那家伙不要過來。

  可惜事與願違,死神的腳步仍在接近,斜前方髒兮兮的窗口模糊地倒映出了少年的身影。

  就在她以為即將去見閻王的時候,那個被她遺忘的破筆記本突然出現在她的眼前,封面自動翻開,在第一頁泛黃的紙張上,施施然出現了幾行閃著金光的大字。

  【主人您好,我是召喚師御用本521號,集齊相關信物即可解鎖圖鑒,召喚不同世界相應的人物,每次召喚時長為3小時,冷卻時間3天,該人物在被召喚期間不可違背主人命令。】

  【本書初始被召喚者:月

  等級:四星

  源自世界:百X小X魔X卡】

  【檢測到主人陷入危險,請問是否進行召喚?】

  終於來了嗎?!屬於穿越者的金手指?

  白川童潯眼前一亮,像是看到救世主一般盯著那本書:「快快快!召喚召喚召喚!」

  【正式啟用本書需要口令,請主人大聲喊出以下內容。】

  下面漸漸又湧出了一行字。

  看到那一行口令後,少女的表情僵了一瞬。

  她像是地鐵老爺爺看手機一般地眯起眼睛湊近了那行字,再三確認了一番,最終才不得不認清了現實。

  這到底是她的金手指,還是來專程送她去地獄的單程車票?

  這句話,喊出來會被人打死的吧?

  牆壁的崩塌聲從身後傳來,光照入這片狹小黑暗的角落,白川童潯緩緩回頭,就見芥川龍之介正用羅生門拂開遮擋住她的碎石塊。

  他陰惻惻地,宛如來自地獄的惡煞般,黑影直抵少女的喉嚨:「臨死前,還有什麼遺言想說嗎?」

  「有。」白川童潯咽了咽口水。

  芥川龍之介大發慈悲道:「說。」

  「請再給我一次看見明天太陽的機會吧。」

  「......」

  這求饒的話當真是十分含蓄了,雖然並沒有什麼卵用。

  下一秒,駭人的殺氣直逼命門,白川童潯連滾帶爬地躲開,隨後心念一動,筆記本瞬間出現在她的手上。

  像是瞬間有了底氣,她猛地回身,雙眼直直盯著芥川龍之介,破釜沉舟般地吼出了那一句——

  「老娘風流倜儻舉世無雙,爾等菜雞只配跪在我腳下給我舔鞋!」

  空氣的沉寂只在一瞬間。

  眼前人瞪向她的眼神,已經不足以用危險這個詞來形容了。

  .......

  【密碼正確,召喚書正式啟用,誠祝主人使用愉快。】

  【接收到召喚師命令,已連接世界,正在召喚四星人物:月。】

  熒光從書中湧向上空,刺目的光照亮了黑夜,空氣的驟然流動將白川童潯的發絲肆意吹起,那熒光彙聚成一團,逐漸凝成一道白色的人影。

  【召喚成功。】

  【倒計時開始,人物月停留時間還剩下:2小時59分58秒】


第3章 大爺的手指

  接下來就是之前發生的場景了。

  芥川龍之介實在難纏得很,好不容易才成功甩掉了那家伙之後,白川童潯撿起掉落在地的召喚書,猶豫了一下,輕聲問道:

  「你能和我交流嗎?」

  書頁極快地閃爍了一下。

  【主人您好,召喚師御用本521號虔誠為您服務,本書已連接您的神識,您可以與我進行腦內溝通。】

  她捻緊了書頁,立刻切換了對話模式,在腦中發問道:「我不想呆在這個世界,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讓我回去?」

  召喚書半晌沒有動靜,只是書上的金色字體不斷散發出微光,像是在思考。

  良久,下面浮現出新的一行字。

  【或許本書最後一頁的人物擁有穿越世界維度的能力。】

  白川童潯大喜過望,急急地翻開了最後一頁,卻見那一頁上的畫面極其壓抑,黑色的兩條鎖鏈交叉著遮掩住了整個頁面。

  頁面的最上方寫著一行小到幾乎看不見的黑字:[解鎖此人物需要率先解鎖本書所有圖鑒。]

  白川童潯:「.......」

  她翻回第一頁,看著召喚書圖鑒上面顯示的資料,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人物:月】後面標注著個一個小框框,裡面是冷卻時間的倒計時。

  時間顯示還有2天23個多小時。

  這才是她點亮的第一個圖鑒,而目前所知道的回去的唯一辦法就是召喚出召喚書最後一頁圖鑒的人物,請他/她幫忙,可偏偏要召喚那個人物的前提是集齊前面所有圖鑒,這就十分地糟心了。

  但是現在耽誤之急是要找個工作,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連個錢都沒有,更是窮到飯都吃不起。

  這世界的工作究竟能不能招收沒有身份證的人還是個問題,之後也不知道該怎麼撐下去。

  書光又閃了一下,剛剛的字被抹去,一陣浮光後,新的一行字慢慢湧現。

  【推薦主人率先解鎖召喚書第四頁的圖鑒人物。】

  第四頁?

  白川童洵好奇翻了翻,看見這本小破本上第四頁的問號上面標注了一行奪目的金字,生怕別人注意不到似的。

  む還在為沒錢而煩惱嗎,還在為欠債而發愁嗎,趕緊召喚該人物吧,全世界的寶物都是他的囊中之物!め

  む只需一根宿儺大爺的手指,你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め

  ......這種稀奇古怪的標注到底是什麼鬼啊?!

  還有宿儺大爺是哪位啊你倒是說明白!

  白川童潯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心梗的感覺怎麼壓都壓不下去。

  我特麼滿懷感恩之心翻開了你,結果你竟然讓我一個妙齡女子去搶人家大爺的手指頭,這合理嗎?!啊?合理嗎?!

  刑啊,小日子真是越來越有判頭了。

  「就這麼點提示,你要我怎麼找到信物.......」

  【前三個召喚人物及其信物有路線指導,請問是否開啟?】

  「開開開!」

  【開啟信物感應,正在規劃路線,導航將會在距離信物100米以內取消。】

  路上突然出現了一條長長的箭頭,蜿蜒著朝著遠處伸展。

  白川童潯一路跟著路線指示橫跨馬路,翻越山林,隨後來到了......一個學校。

  宿儺大爺,難不成是什麼校園的掃地大爺?還是看門大爺?

  白川童潯拿著那本書,想了想,還是在腦海中問道:「我要怎麼獲得手指啊,該不會真的要把那大爺的手指剁掉搶走吧?」

  她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頓時一個激靈,眼含淚花,看起來比兔子還慫:「這不行啊,我會被抓起來的,我還年輕,即使我身無分文,但做人要有志氣,我還不想吃免費的牢飯。」

  【......】

  召喚書似乎很是無語,它微弱地閃了幾下,似乎在猶豫什麼,最終還是慢悠悠地,極不情願地寫了幾個字。

  【觸摸一分鐘以上即可。】

  ......這要求似乎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她該不會被舉報猥.褻罪吧?

  不過好說歹說至少比剁手指要稍微好一些。

  ......至少判的時間少一點。

  白川童潯深吸一口氣,雙手並攏合上書頁,在召喚書消散之後,她做足了心理,一腳踏入學校的大門。

  還是趁現在趕緊想一想到時候該怎麼說明情況吧。

  總不能到時候直接對著人家年邁的老爺爺問:

  大爺您好,請問我可以摸一下大爺您的手指嗎?

  對方一定會把她當成變.態立刻報警的。

  她低頭走了兩步路,忽然間看見學校教學樓的天台上極快地閃過兩個人影,接下來又是熟悉的各種碰撞碎裂聲。

  可能又是這個世界的人在打架了,白川童潯面無表情地猜測,這幾天她見過的世面太多,都已經麻木了。

  門衛室內是空的,她又逛了一圈校園,發現整個學校中的空氣沉澱了些許微妙的詭異氣息,教學樓的走廊中還殘留著打鬥的痕跡。

  沒人啊,那位大爺他在哪裡?

  教學樓頂上又是一道巨響。

  碎石塊從天花板上掉落下來,差點砸中了白川童潯的腳。

  她仰起頭,咽了口口水,心中不禁升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該不會就是宿儺大爺在打架吧?

  她抬步走向天台,悄悄地給門開了一個縫隙。

  透過那條細微的縫隙,她看見屋頂上有三個人,一個戴眼罩的奇怪白毛男人,一個一臉血的海膽頭黑毛少年,還有一個躺在地上,顯然已經沒了意識的粉毛少年。

  此情此景,當真像極了作案現場。

  白川童潯看了一下整個上半身都露在外面,昏倒在地的少年,又瞥了瞥邊上怎麼都不像好人的兩個家伙,默默地手臂用力,想要將門關上。

  忽然有一股力跟她反著拉住了門,白川童潯愣神一秒,眼前的視野瞬間遼闊起來。

  「喲。」

  略微低沉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

  「現在要回去嗎?」

  伏黑惠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血跡,表情復雜地低頭看了一眼已經昏過去的少年,低聲詢問著自己的老師。

  也不知道上面會怎麼處置這個少年。

  ......把兩面宿儺的手指吃掉了,這可不是什麼小問題啊。

  半天沒有得到回應,他有些疑惑地轉過頭,就見自家老師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事情般,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

  五條悟身影一閃,瞬間來到天台門口,倏然單手拉開了門,完完全全的將門外站著的人措不及防地暴露在他們的視野下。

  那是一個淡青色眼眸的少女,擁有著一頭寶石藍的柔軟長發,在月光的照拂下浮現出一種如夢似幻的色彩。

  她似乎被五條悟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睜大眼睛後退一步,在兩人的注視下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一條大長腿擋住了後路,身邊還撐著一條手臂,白發男人微微俯身,語氣調侃地朝著比他矮了一個頭的少女道:「不要急著走嘛。」

  ......被發現了。

  白川童潯揚起腦袋,看著面前笑眯眯俯視她的大高個,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危險:「......我就是路過。」

  「哦?」男人輕笑一聲:「偷偷把學校天台的門開一條縫,然後悄悄往外看的那種路過?」

  「......」她竟無言以對。

  現在這個情況看起來似乎不太妙啊,這三個人裡面怎麼看也沒有像是大爺的人,她不會是找錯地方了吧?

  白川童潯移開視線,余光中看見那個黑發少年已經將躺在地上的粉毛架了起來。

  他神情警惕地望著白川童潯,活像她是個什麼危險角色一樣。

  天知道她真的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而已。

  偷看被抓包的白川童潯尷尬地沉默了半晌,在這一片寂靜中,她還是開了口。

  「那個,你們是這個學校的人嗎?」

  「是哦,」五條悟放下手臂,姿態隨意地站直了身體,不再限制她的行動,慢慢問道:「請問你大半夜跑來我校的天台,有何貴干呢,這位外校的小姐?」

  「我來找一個人,」伏黑惠看見那個少女很有禮貌地朝著自家老師鞠了一躬,問問題的時候語氣非常真誠:「請問你們知道宿儺大爺是哪位嗎?我找他有點事情。」

  「......」

  空氣詭異地安靜了下來,伏黑惠沒忍住默默地瞥了一眼粉發少年。

  白川童潯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視線,猛地意識到什麼後,表情頃刻間裂開。

  她不可置信地伸手指著那個昏迷的少年,指尖微顫:「宿、宿儺大爺?」

  「噗。」五條悟突兀地發出一聲笑,他捂著嘴,肩膀一顫一顫的,隨後異常肯定地回復了她:「沒錯,他就是。」

  見了鬼了,那稚嫩的臉蛋怎麼看都像是一個高中生吧,究竟哪裡像大爺了啊喂?!

  白川童潯再一次見識到了召喚書的不靠譜,她深吸一口氣,倒是也沒忘記正事,弱弱地問了一句。

  「我可以碰碰他嗎?就一分鐘。」

  白發男人歪頭觀察著她,他撫著下巴沉思了一會兒,忽然開口道:

  「可以喲,你碰吧。」

  「喂!」那個黑發少年不可置信地出聲:「可是......!」

  「安啦安啦,有我在呢。」五條悟揮了揮手,毫不在意道:「不會出事的。」

  伏黑惠沉默兩秒,忽地嘆了口氣。

  他妥協似地將扶著的人放到低上,微微退後基本,繃緊了肌肉看著少女走近。

  她就只是摸一下,至於這麼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嗎?

  白川童潯繞開五條悟,走到目標的旁邊蹲下,撇著嘴角,心裡暗自腹誹著。

  這宿儺大爺難不成是個什麼很危險的人物?

  她仰起頭,抬手握住了少年的一根手指,安靜地等待著,邊上的少年緊張到連呼吸都放輕了。

  一分鐘後,熟悉的光團霎時間亮起,少女的手上憑空出現了一本筆記本模樣的書。

  見此變故,伏黑惠急急往前邁出一步,被五條悟及時伸手攔住。

  書頁翻動,金字浮現。

  【宿儺大爺的手指已集齊,正在解鎖圖鑒人物。】

  【本書四號被召喚者:吉爾伽美什

  等級:五星

  源自世界:命運—冠X指X】

  【是否現在進行召喚?】

  余光瞄向後邊虎視眈眈的兩人,白川童潯並沒有立刻做出選擇,她合上書,轉身對著他們鞠了一躬。

  「抱歉打擾了,我現在就離開。」

  「嗯?這可不行。」

  五條悟忽然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壓迫感鋪天蓋地地直逼頭頂。

  他笑眯眯地,語氣無端多了幾分懾人的危險:「不好好解釋清楚之前,你現在還不能離開哦。」

  白川童潯:「......」


第4章 用大爺手指召喚大爺

  還沒有分清這兩個人究竟是好是壞,白川童潯一時拿不定注意,默默地抓緊了手中的召喚書。

  就在這時,熟悉的黑影從天空落下,像是一頭鋒芒畢露的黑獸,直直地插入地面。

  芥川龍之介降落下來,鎖定目標後,羅生門二話不說就朝著白川童潯的方向襲去,眼看著馬上就要成功。

  瞬息間,五條悟反應極快,像是拎貓一樣拎起少女往旁邊躲開攻擊,與此同時,伏黑惠也召喚出了玉犬。

  芥川龍之介獨身一人站立在濺起的塵埃之中,掃視了一圈個個目光警惕地盯著他的人,慢條斯理道:

  「這些也是你的部下嗎?」

  「什麼部下,你在瞎說什麼鬼話?」白川童潯被白發男人隨手放回地上,一臉無力地吐槽道:「我根本不認識他們,更何況我哪裡來的部下。」

  這家伙怎麼看到一個人就說是她的部下,她就算有部下那也是游戲裡的,穿越後的她連組織都沒有,孤家寡人一個,這人到底是哪裡來的誤解。

  等等......

  她猛地記起前幾天在那群黑衣人面前說的話,那時候她還沒從游戲世界反應過來,就不自覺地說了很多。

  仔細想想,芥川龍之介好像也是那時候出現的。

  ......

  搞半天他們原來是一伙的嗎?!

  芥川龍之介一如既往地不樂意和她廢話,再次發動異能。

  邊上兩人知道他們認識後就打算靜觀其變的樣子,白川童潯沒有辦法,只得拿起召喚書,沉聲道:

  「吉爾伽美什!」

  書頁無風自動,極快地翻開幾頁之後,最終停留在第四頁的圖鑒,驟然爆發出一陣金光。

  芥川龍之介被突如其來的氣流彈開。

  與召喚月時的情景並不相同,空地上倏地出現了巨大的圓形陣法,空間扭曲升溫,龐大的能量波動使所有人的衣擺跟著一起翻動。

  靜謐的黑夜被驀然照亮,璀璨群星停駐在頭頂上方,此時此刻,就連學校天台仿佛都幻變成了輝煌殿堂。

  伴隨著刺眼的亮光散去,身穿黃金鎧甲的男人緩步從內走出,如蛇般的腥紅雙眸直直鎖定住了面前的少女。

  那是一種很神奇的感覺,神識好似有一瞬間與對方相連,各種關於「吉爾伽美什」的信息一股勁地湧入大腦,連靈魂都為之顫栗。

  白川童潯也毫不畏懼地回視了過去,趁著所有人愣神的空檔,快速又直接地下達了命令:「用你最快的速度帶我離開這裡!」

  下一秒,一道金色的殘影劃過夜空,轉瞬之間,天台上已經沒有了少女的身影。

  又被她跑了。

  芥川龍之介嘖了一聲,他斜眸睨看了一眼邊上兩人,也跟著跳下天台,沒多久便隱沒在黑夜裡。

  五條悟本想追上去,但意識到地上還有個吞了宿儺手指的大麻煩後,他撫著下巴思考了兩秒,緩緩收回了邁出去的那一步。

  -

  白川童潯被吉爾伽美什撈在腰側,腹部狠狠地抵在他堅硬的盔甲上,只覺得沒什麼食物的胃部難受地都要吐出苦水來。

  狂風肆意地拍打著她的臉,確定了已經遠離危險後,她艱難地開口道:「放、放我下來......」

  「嘭!」

  下一秒,她被毫不憐惜地丟在了地上。

  一把利劍直直地指著她的脖子。

  白川童潯:「......收回去。」

  金發男人皺起眉,將那把劍放回金洞,隨即左邊又冒出來一個洞,裡面現出來另一把一模一樣的劍。

  白川童潯嘴角一抽,翻了白眼,氣弱道:「這個也收回去。」

  對方身體一僵,乖乖地收了回去。

  吉爾伽美什:「......」

  他臉上陰雲密布,慍怒之色浮現眼底,如同被人戲耍了一般,恐怖的氣勢與威壓從他身上爆發,連空氣都有一瞬間的扭曲與波動。

  這次被召喚出的人物顯然不是個好脾氣的,他俯瞰著白川童潯,充滿了審視地在她身上掃了一圈,隨後面無表情地命令道,語氣冰冷。

  「雜修,解釋。」

  雜、雜修?

  白川童潯眼角一抽,她只覺得十分心累,也不想跟對方糾結這種不太尊重人的稱呼,單手趁著地面盤腿坐了起來。

  俗話說的好,在哪裡跌倒,就要在哪裡坐下。

  知道眼前這位英靈朋友在為自己不受控制的行為討要一個說法,於是她大概跟他講了一下召喚書的事情。

  「可笑。」聽完了她的解釋,吉爾伽美什不屑地嗤笑一聲:「你的意思是,本王被區區一本破書給限制住了?」

  不然呢,你現在這樣可不就是被限制住了嘛。

  當然為了保護這位王的自尊心,這話她是絕對不會當面講出來的。

  「是啊,」白川童潯想了想,換了一個說法:「我為了把您召喚出來,可是煞費苦心,差點沒了半條命呢。」

  聽完這話,吉爾伽美什表情沒有絲毫動容,甚至隱隱有種理所當然的感覺。

  他惜字如金,仿佛跟她說話是一件非常自降身份的事情。

  「那麼,你有何事?」

  白川童潯直奔主題:「我想要點錢。」

  吉爾伽美什雙手抱臂,面色嘲弄,看著她的表情如同在看什麼找死的螻蟻。

  「就憑你這雜......」

  下一秒,空中忽然開出一個大洞,一堆金光閃閃的東西從裡面掉落出來,劈裡啪啦地堆成了一座小山那麼高。

  白川童洵:「......」

  吉爾伽美什:「......」

  兩人就這麼隔著那金光閃閃的小山堆,相顧無言。

  白川童潯:「......噗、咳。」

  她極力地憋住了笑,在對方暴怒到快要殺人的視線下厚著臉皮抱起了那一堆金色的東西,十分真誠地道了一聲謝。

  「本王要殺了你,」吉爾伽美什咬牙切齒,一字一句道:「本王一定要殺了你。」

  「是是是,一定一定。」白川童潯很敷衍地回了一句,對某位英靈的無能狂怒絲毫沒有重視。

  「我會報答你的,不過不是現在。」她站起身,隨手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塵,轉頭對著吉爾伽美什道:「我得去換一點錢,你來到這個世界只有3小時的時間,接下來要跟著我還是想隨便逛一逛?」

  吉爾伽美什沒有說話,直接隱去了身形。

  知道他這是不想跟著她的意思,白川童潯也沒多想,打算找個地方把這些財寶賣了換現金。

  誰知還沒多久,吉爾伽美什又回來了。

  面對著她疑惑的視線,這位大爺面不改色。

  「你不去逛一逛嗎?」

  金發男人斜眼看著路邊的景色,充耳不聞。

  好吧。

  她聳了聳肩,也不再管他。

  白川童潯此刻正在一家首飾店內,那老板看見了她手上的各種上等寶石和純黃的項鏈手鐲,眼睛都綠了。

  進門的時候一窮二白,出來的時候瞬間富有。

  因為沒有銀行卡的緣故,她只好問店家拿了兩個布袋,等店家的服務員從銀行裡取出足夠的錢後,把大額鈔票裝了進去。

  金錢的味道真是香氣逼人,她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

  但是因為太重實在拿不了,白川童潯想了想,還是找了一直在邊上散步般逛店的金發英靈幫忙。

  然後在對方極度嫌棄的表情下看著他自己將那一代代的鈔票裝進了金色的洞洞裡。

  吉爾伽美什大概對反抗不了她的話這件事已經麻木了,他輕嘖一聲表示了不滿,隨後朝著她伸出手,開了尊口:「給我。」

  白川童潯:「?」

  「別讓本王再重復一遍,」金發男人的表情不耐煩到了極點:「把書給我。」

  白川童潯挑了挑眉,十分聽話地將那本書遞到他手上。

  召喚書已經和她神識相連,一些基本設定也早就自動傳入腦海,只要她和那本書的契約還在,被召喚者就無法對書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所以她倒是不擔心這家伙會做出什麼出格舉動。

  「行了,你去忙吧。」吉爾伽美什低頭翻來覆去地端詳了一番那本書,像是在趕小狗一樣朝她揮了揮手。

  白川童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隨便找了一個手機店,給自己挑了一個手機。

  現在這個世界應該是信息時代,有一個手機在身上絕對會方便許多。

  心滿意足地購買完手機後,她回過頭,正好看見身後那人正用一把利劍狠狠地捅向那本召喚書。

  盡管事先知道不會出事,白川童潯還是下意識地一個激靈,嚇得魂都快飛沒了,好在那書雖看起來破舊,卻無法輕易被摧毀。

  無形的屏障薄薄地覆蓋於書頁表面,抵擋住了利刃的攻擊。

  正好被人看見作案現場,吉爾伽美什也沒有絲毫心虛,他慢悠悠地把那把劍收回了自己金光閃閃的大洞。

  隨後將召喚書隨手丟在地上,下一刻金光大盛,一道道金色的漩渦從他身後出現,上千種利器從中冒出一個頭,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銳利的光芒。

  白川童潯見狀不妙,剛想開口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等......」

  它們帶著破風聲,氣勢洶洶地一齊衝向了地上的那本書,那架勢讓她一度懷疑他真正想攻擊的人其實是她。

  震耳欲聾的響聲過後,煙塵逐漸散去,大街上坑坑窪窪,道路已經被摧毀地不成樣子,唯有那本書還好好的躺在坑地的中心。

  完了。

  白川童潯急忙跑了過去,撿起那本破筆記本,可能是剛遭到攻擊不久,它的表皮甚至還有些燙手。

  造成這麼大動靜,明天警察絕對會過來抓她的吧!

  罪魁禍首一兩個小時之後就回去了,到時候蹲牢房估計也就她一個蹲。

  看來這個地方是不能待了。

  怪不得這家伙的信物是宿儺大爺的手指,他可不就是一個大爺嗎?!

  白川童潯簡直要氣成河豚,她直接命令罪魁禍首帶著她連夜逃離這座城市。

  沒辦法拒絕的吉爾伽美什一邊在空中急速飛行著,一邊面無表情地聽著非要他公主抱的某個少女喋喋不休的抱怨。

  「你說說你是不是閑的沒事干,知不知道公然破壞公路的後果是什麼,你倒是好,時間一到就可以回去了,你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才來這個世界還沒幾天呢,就遇到這麼一大堆的破事,飯都沒有吃一口,好不容易有了個金手指,還召喚出了你這麼一個會惹麻煩的大爺,我的命簡直太苦了。」

  金發男人扯起嘴皮,剛要譏諷地發出嘲笑,就又聽到那少女氣衝衝地說。

  「閉嘴!你不准說話!」

  被迫閉嘴的吉爾伽美什:「......」

  他一定要殺了她。

  吉爾伽美什收緊了手臂,咬牙切齒地想。

  他堂堂最古之王,生來便倨傲不羈,萬人簇擁,就算變成英靈也依舊強大,從不屑於改變自己我行我素,唯我獨尊的行事風格。

  「痛死了!你手臂收那麼緊干嘛,有意見啊?有意見憋著!抱人的時候給我力道溫柔一點!」

  吉爾伽美什:「......」

  他,就他媽從來沒有體驗過這種憋屈的感覺。

  ——毀滅吧。


第5章 黑泥精

  之前她所在的地方叫東京,現在才到的這個沿海的城市是橫濱。

  吉爾伽美什在把她送到之後就已經回去了,白川童潯拿著召喚書,趁著現在還有一些力氣,爭分奪秒地直接開始看第二頁的信物要求。

  為了回到原來的世界,她真的付出了好多。

  召喚書已經被點亮了兩頁,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本小破筆記本比起第一次拿出來的時候,似乎表面看起來整潔了那麼一點點。

  沒有被點亮的其他頁數就只有一個大大的問號被顯示在最中央的位置,代表著此人物未被解鎖。

  第二頁的問號上面同樣有著一行黑字。

  [舍己救人,當他一人,誰又能拒絕溫柔剛正的水呼小哥哥呢,為了他人而干掉了一整座山的敵人,保送了大家,犧牲了自己,這是多麼可歌可泣的美好品質啊!]

  [再厲害的獵鬼者也會有傷痛,快收集三條黑泥精的貼身繃帶來治愈他吧~]

  ......完全不明所以。

  這個上面的提示到底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黑泥精是什麼東西你倒是說清楚啊。

  白川童潯嘆了一口氣:「這個信物可以開啟導航嗎?」

  【可以,正在為您開啟路線。】

  【開啟失敗,此信物在您100米範圍之內。】

  哈?

  白川童潯左右看了看,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東西,所謂的繃帶更是連個影都沒見著,她只得低頭又問。

  「黑泥精是個人還是別的物種?」

  【黑泥精是黑泥精。】

  「......」

  毫無意義的回答。

  難不成這個世界原來還有什麼其他物種的嗎?

  黑泥精,聽起來不是妖怪就是精靈什麼的,應該會經常出現在土地附近?

  白川童潯朝著附近的一片草地走去,大概是此刻正值深夜的緣故,周圍的路人寥寥無幾,她往前走了一段路,余光中看見了河邊的橋上站著一個身形修長的人影。

  她本來沒太在意,繼續探索著朝前方走去,腦海中卻驀地一個靈光,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

  等等,那人為什麼要站在那麼危險的地方對著河水張開雙臂,難不成是要投河自盡?!

  白川童潯立馬轉過頭,朝著橋的方向跑去,果不其然正巧看到那個身著沙色風衣的背影正在往前傾倒。

  來不及多想,她急急衝到橋邊,在對方下落時猛地抓住他的手臂。

  重力拉得她一個前傾,差點也跟著一頭栽下去。

  「嗯?」

  那個男人發出了短促的一個疑惑音,顯然沒想到自己會被拉住,他吊在橋邊,仰頭望向半個身子探出橋的少女,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你別動,我先拉你上來......」白川童潯勉強穩住了下盤,說話時的語氣聽起來很是吃力,這個男人的手臂很瘦,但卻意外地分量不輕。

  她拼了命地想將他拉回來,可惜實在有心無力,自己那微小的力氣並不足以讓她將一個成年男性拉回橋面。

  但既然已經決定阻止對方自殺,她便不可能再放手。

  「哎呀哎呀,」短暫的探究散去,男人沒忍住笑了一聲:「重就放手吧,不用救我哦。」

  白川童潯沒有說話,腳死死抵住了橋邊突起的石檻,企圖借助這一股力將懸掛在橋外的人拉回來。

  那人見她實在執著,便沒再出聲。

  兩人一時之間只能維持著這個動作,僵持不下。

  ......怎麼還沒有人過來幫忙?

  汗水從額角滴落,手臂和大腿都在不住顫抖,白川童潯只覺得自己快要脫力了。

  也就在這時,企圖跳河自殺的人忽然開口,充滿了活力的跳躍聲線傳入耳畔。

  「這麼僵在這裡也不是辦法呢,說起來,這位美麗的小姐,你願意陪我殉.情嗎?」

  白川童潯愣了一下:「什麼?」

  黑色卷發的男人開始扭動起來,語氣中帶著一種漫不經心的輕浮感。

  「殉情哦,在這樣清爽的夜晚,有個漂亮的小姐姐願意陪我殉.情,啊!感覺像是美夢成真了一樣!」

  「不,等等、」

  下方的負擔突然變重,藍發少女腳底一滑,身體瞬間失去重心。

  「別、別晃啊!!」

  白川童潯倒吸一口涼氣,不慎跌出橋欄。

  救命。

  眼前天旋地轉,她有些驚慌地閉上了眼睛。

  到時候脫離危險後,警察該不會定她自殺未逐吧。

  -

  六月夜晚的蟬鳴依舊響亮。

  兩道人影拉扯著從橋上落下,在下墜的過程中,太宰治忽然勾起一抹笑,用力一拽,即使夜風微涼,少女撲過來時的身上依舊帶著暖意。

  「噗通!」

  棲息在枝頭昏昏欲睡的飛鳥受驚地從河道邊的樹林中飛起,橋上空無一人,只有下方的水波泛起一圈圈漣漪。

  仿佛有柔和的細絲撓過每一處毛孔,太宰治伸手抱住了少女,感受到河流卷過全身的包裹感。

  腰間摟著一雙手臂,白川童潯睜開眼睛,在水中的視線不是很清晰,她竭力屏住了呼吸,伸手拽住男人的衣領,努力劃動著手臂朝陸地游過去。

  對方也不掙扎,任由她帶往岸邊,偶爾見她累了還會跟著一起劃動幾下。

  這條河看著平靜,實則暗流湧動,阻力使其中奮力游行的人很是辛苦。

  當白川童潯好不容易抵達岸邊後,只覺得累得夠嗆。

  「被救起來了誒。」

  男人感慨一聲,從草地上坐起來,語氣竟然攜夾著點點不滿:「啊——真是的,還以為今天可以自殺成功呢。」

  「你是覺得日子過得太無趣了嗎?」白川童潯在河邊大口呼吸了幾下,恨鐵不成鋼道:「想犯罪干什麼不好,非得用自殺這種方式?」

  太宰治歪了歪腦袋:「犯罪?」

  「啊,不是嗎?」白川童潯心中一跳。

  這個世界跟她在歷史書上看到過的舊時代體系十分相似,一度讓她以為自己是穿越到了以前,於是她下意識地帶入了她原本世界的那套法律,到底還是大意了。

  也對,畢竟這幾天觀察下來,這裡的人口確實要比她自己世界的舊時代時期的人口要多得多。

  想到上學時看到的史書記載,白川童潯低頭擰著衣服上的河水,語氣有些有氣無力:「那可能是我搞錯了,在我們那邊自殺是一種被上頭嚴禁的犯罪行為,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欸?是嗎?會有什麼後果?」對方顯然十分好奇,他湊了過來,追問道:「人都死了也會有懲罰嗎?鞭屍?」

  白川童潯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既然這裡沒這麼多爛七八糟的規定,那我也就不管你了。」她站起身,清理干淨身上的草屑,說:「你想要再自殺的話就去吧,不過你知道這附近有沒有什麼飯店嗎?」

  她捂著干癟的腹部,表情十分絕望:「好久沒進食,再不吃點東西我就要餓死了。」

  黑發男人的表情忽然亮了起來。

  然後,不知道為什麼,事情就發展成了這個樣子。

  天曉得,當兩個濕漉漉的人走到即將關門的飯店門口時,那店長差點拿著掃帚把他們趕出去,幸好白川童潯眼疾手快地掏出了口袋裡的一大疊鈔票,勉強證明了他們兩個真的不是乞丐。

  這邊她還在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朝著店家耍著嘴皮子,企圖讓這位好心的店長放他們進去吃一頓晚飯。

  而站在她身後的高挑男人則雙手插兜注視著她的背影,濕透了的衣服下擺還在不斷滴水,他鳶色的眼眸狀似隨意地掃了一眼少女手中的紙票,嘴角勾起了一抹耐人尋味的弧度。

  終於,在白川童潯堅持不懈的努力下,他們總算是吃上了一頓香噴噴的晚餐。

  飯店裡依舊沒什麼人。

  白川童潯單手撐著腦袋,百無聊賴地看著面前專心致志埋頭吃東西的青年。

  在來的路上他們已經互相介紹過了。

  男人名叫太宰治,是橫濱一個普普通通的偵探社的成員,不過連這種滿腦子都是自殺殉情的家伙都收,想必那也不是什麼正經偵探社。

  這個男人吃蟹肉蓋飯的樣子很斯文,每一口都咀嚼地很細,他身上還纏著一圈圈的繃帶,這讓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自己那小破筆記本上面顯示的黑泥精的貼身繃帶。

  沒過多久,他就停下了手。

  「吃飽了?」白川童潯看著他盤子裡剩下的一大半食物,「就吃這麼一點嗎?」

  「白川小姐吃的可是比我還少啊,」太宰治余光瞥向了她的盤子,「這裡的飯菜不合小姐心意嗎?」

  他們兩個人加起來的飯量,恐怕連這家店的一碗的分量都沒到。

  白川童潯本身就很容易飽腹,倒是對方吃這麼少確實令她驚訝了一下。

  不過這也不是她該管的,她又不是他媽媽。

  吃飽喝足後,她現在就只剩下了一個問題。

  「太宰先生,」少女突然身體前傾,很是認真地注視著他:「請問你是黑泥精嗎?」

  太宰治:「?」

  他保持著微笑,又歪了歪腦袋:「那是什麼?」

  ......不是嗎?

  白川童潯不信邪,有些蠢蠢欲動地伸出手:「我可以摸一摸你的繃帶嗎?」

  太宰治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樣,非常豪爽地挽起袖子,將手臂露出給她看。

  少女表情一喜,滿懷期待地抬手撫上那層繃帶,然而一分鐘緩緩過去,仍然什麼都沒有發生,召喚書毫無動靜。

  看來確實不是了。

  白川童潯收回了手,大概是她臉上遺憾的表情太過明顯,太宰治奇怪地多瞅了她一眼,倒是也沒有多問對方在干什麼。

  當出了飯店後,打算離開的少女被一把拉住了手臂。

  「童潯醬~」黑發男人十分自來熟地喊著她的名字,充滿了暗示地指了指自己的衣服:「濕漉漉的,我好難受啊。」

  白川童潯:「......」

  這人到底是怎麼做到把蹭吃蹭喝蹭穿這種厚顏無恥的舉動做得如此自然的?

  淦,她這該不會是從河裡撈了一個祖宗吧!


第6章 廉價的男人

  兩個人像是無頭蒼蠅一般找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家凌晨兩三點還沒有關門的服裝店。

  太宰治倒是沒有像白川童潯想像地那樣賴著她不走,盡管他不論是吃飯還是買衣服全程一分錢也沒花,不過好在這人換完一身干爽的衣服後就十分干脆地離開了。

  白川童潯望著對方悠哉悠哉的背影,忽然抬手一拍腦袋。

  經過這麼一系列的事情下來,差點就忘了正事。

  說好的先把召喚書第二頁給搞定的呢。

  這次的信物是黑泥精的三條繃帶,所以說黑泥精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本來還懷疑太宰治是那黑泥精,但是跟他待了這麼久都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線索,也試了觸碰繃帶超過一分鐘,然而根本沒有效果。

  或許這次是一定要親手拿到,僅僅只是觸碰並不算在內?

  白川童潯再一次拿出了召喚書。

  「關於第二頁的信物,我像上次那樣觸碰一分鐘可以嗎?」

  召喚書閃爍了幾下,一行字緩緩浮現。

  【可以,召喚師仍處於新手階段,有三樣物品能夠得到特權,只需觸碰一分鐘。】

  「所以我剛剛也碰了,卻沒有任何提示,是說明我找到的信物不對嗎?」

  【任何有關信物的話題,請主人自行探索。】

  「別吧!」白川童潯哀嚎一聲,淚眼婆娑,嘴皮子溜得飛快:「你不要這麼冷酷無情地對待我,在這個危機四伏的世界,只有我們兩個相依為命,你溫暖的臂彎就是令我安心的避風港,你說我這麼全心全意地信任你,你難道不該給我更多的幫助和提示嗎?」

  對於她臉不紅氣不喘的這麼一長段話,召喚書的回答就顯得簡單多了。

  只見那書頁上不緊不慢地現出兩個字,字裡行間都充滿了嘲諷和無情。

  【呵呵。】

  白川童潯措不及防被這冷漠的兩個字噎了一下,她頓了頓,堅持不懈道:「打個商量唄,召喚師新手禮包能不能再加一個信物的具體信息,我一定會非常感激的。」

  一只小飛蛾在路燈下晃了晃,慢悠悠地停在書頁上,然後立刻被一只手拂了開來。

  空氣安靜片刻,她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hello?朋友?」白川童潯滿頭問號,拿著書甩了甩,「你睡著了嗎?給個准信啊。」

  召喚書如同死物,亮都沒給她亮一下。

  白川童潯沉默了一會,突然試探性地開了口:「開啟第二頁信物的路線輔助?」

  【正在為您開啟路線。】

  白川童潯:「…..」

  懂了,剛剛純屬就是不想理她唄。

  夜晚的風莫名涼颼颼的,就如同她對手上這小破筆記本那失望透頂的心。

  跟著地上的箭頭走了幾步路,結果沒多久再次提示100米以內。

  她往周圍掃視了一圈,是跟剛剛橋邊完全不一樣的地方。

  白川童潯在原地站了兩秒,剛打算再找個草地看看有沒有黑泥精出沒,誰知頭頂的大樹上倏然摔下了一個身影。

  擦著她的肩膀,直直地砸在土地上。

  「啊痛痛痛——」

  那人揉著腦袋坐了起來,一抬頭,臉上表情突然呆滯。

  藍發少女低頭,無言地和他對視著。

  「......」

  瞧瞧,瞧瞧。

  多麼熟悉的一張臉,這不是剛剛還在她這裡蹭吃蹭穿的小白臉嗎?

  「啊,這難道就是命運的指引嗎?」

  太宰治很快恢復了常態,他迅速換了個姿勢,單膝跪地,十分浮誇執起了她的雙手,眼睛裡似乎閃著星星。

  「多麼美好的緣分,我至今仍活在這個世界上一定就是為了這一刻的重逢,請問這位美麗的小姐,你願意和我殉情嗎?」

  「……你正常點。」白川童潯眼皮一跳,抽回了手。

  這次不能再被這家伙帶偏了,今天她絕對要找到那該死的黑泥精。

  她沒再廢話,轉身往前走了兩步,誰知走著走著,突然腦中的一根筋仿佛被搭上了,白川童潯驀地停住腳步,回過頭牢牢盯著仍然跪在土地上的黑發男人,表情古怪起來。

  等等,話說這一定就是黑泥精吧!!!兩次一百米以內他都在,世界上哪有這麼巧的事情。

  想到這裡,她看向太宰治的目光瞬間真誠了不少。

  「抱歉,」白川童潯雙手合十,對著正齜牙咧嘴地揉著後腰的某人一臉懇求:「雖然我的請求大概很突然,但我可以再摸一下你的繃帶嗎?就一下。」

  太宰治微微一愣,笑了起來。

  「當然可以。」

  他站直了身體,再一次伸出手臂,滿臉好奇地看著她。

  「不過事先說明一下,我可不知道什麼黑泥精哦。」

  白川童潯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撫上了纏在對方胳膊上的繃帶,同時在心中默默數著時間。

  ......58,59,60。

  召喚書沒有動靜。

  或許是她數快了。

  白川童潯沉下心,繼續默數下去。

  心中的數字已經漲到了120,仍然沒有任何的風吹草動。

  ......可能是她沒有貼緊。

  少女的整個手掌都貼上了那條不算強壯的的胳膊,太宰治看著她的動作,微微挑起了眉。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野貓在路過時懶洋洋地叫了一聲,像是不明白這麼大兩個人類傻傻地站立在草地上是要干嘛。

  當第五個一分鐘結束後,白川童潯終於認命,滿臉挫敗地放下了手。

  太宰治果然不是她要找的人。

  所以說不是黑泥精為什麼要往身上纏繃帶啊!!

  不,也不能這麼想,可能這個世界的有些人就是喜歡把繃帶纏在身上呢?但凡是人,多多少少都有點自己的小愛好的嘛,她要理解,要理解理解。

  夜深深,心涼涼。

  心情復雜的揮別了太宰治後,白川童潯最終還是放棄了在今天找到黑泥精這件事。

  ......還是先想想接下來該住哪兒吧。

  她隨便在橫濱找了個房子住下,當然是月租公寓,畢竟這本書的信物不知道今後還會讓她跑到哪裡去,要是直接買下的話豈不是虧了。

  白川童潯連接好無線網絡之後,打開手機,打算找個人幫忙給她辦一張電話卡。

  這個世界辦理電話卡似乎也是需要身份證明的,她一個異界人,根本沒有這種東西,現在在這個世界行走十分危險。

  不僅要電話卡,最好還能弄個身份證明件。

  然而她沒有那種造假.證的技術。

  可惡,早知道如此,當初上課就再認真點好好聽課了。

  少壯不努力,穿越徒傷悲。

  白川童潯悻悻地再次掏出了召喚書。

  「給我推薦一個能幫我偽造身份證明的人物吧,」她生無可戀地對著這本小破筆記本說:「我不想努力了,有捷徑不走王八蛋,累死累活研究黑科技,還不如直接鹹魚來得舒適。」

  召喚書很快給了答復。

  【推薦解鎖召喚書第69頁的圖鑒人物。】

  這麼後面?

  這小破筆記本很薄,總共也沒有幾頁,白川童潯往後翻了翻,發現第69頁已經是接近最末了。

  她之前都沒有注意到這種事,這次特意看了一眼,看到這本書末頁角落的編號是71,心中也就大概有了個譜。

  也就是說總共是71個召喚人物,而第71個恰好是她最需要的,能幫助她回到原來世界的那一個。

  越往後靠,該不會信物越難搞到吧?

  白川童潯心情復雜地翻回69頁,看了看那上面的標注。

  [花式越獄誰家強,就屬這位最在行,他逃,他們追,最終是誰插翅難飛?為大佬短暫的自由干杯!話說大佬你不是很能嗎,你有種倒是把監獄一鍋端了啊,天天越獄累壞了吧!]

  [為了配合這位大佬的審美,快去超市買一顆新鮮甜美的鳳梨吧∼]

  對於這種十分神經質的標注,百川童潯已經能夠淡定應對。

  這一次,讓她覺得比較不可思議的是這個人物的信物。

  一顆......鳳梨?

  就這麼簡單???

  到底靠不靠譜啊,哪位大佬是這麼的廉價......

  白川童潯嘆了口氣,收好召喚書後從沙發上站起身。

  看房子的時候正好有發現這附近的一家水果店,現在去看看他們那有沒有鳳梨好了。

  -

  【鳳梨已集齊,正在解鎖圖鑒人物。】

  【本書六十九號被召喚者:六道骸

  等級:五星

  源自世界:家X教X】

  【是否現在進行召喚?】

  「是。」

  公寓內逐漸彌漫起靛藍色的煙霧,繚繞著布滿了整間屋子,並不嗆鼻,卻無端帶給人飄渺茫然的感覺,就像是虛假的雲朵,散於半空。

  濃霧過後,人未見聲先到。

  那是一種沉悶的,很奇怪的笑聲,在獨自一人的空公寓內,詭異到能讓人生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怎麼莫名有種變態的感覺?

  白川童潯用左手摩擦了一下右邊胳膊,深深覺得應該沒什麼正經人能發出那樣的聲音。

  濃郁的霧氣開始淡開,一個藍色長發的男人拿著和波塞冬同款的三叉戟,嘴角噙著無比優雅的笑,緩步從煙霧中走出。

  白川童潯不禁屏住了呼吸,凝目注視著那道身影。

  來吧,廉價的男人,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靛藍色的煙霧徹底散去,當他完全露出那張俊美的臉蛋後,白川童潯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這個圖鑒人物的信物是一個鳳梨了。

  這人的發型,倒是和鳳梨有著一種莫名的異曲同工之妙。

  「庫fufu~真是一位美麗的小姐。」

  六道骸那雙異色的眼眸有些陰柔地盯著她,微俯下身湊近了少女,他抬手撩起了白川童潯垂在肩膀的發絲,語氣有些曖昧。

  「那麼,大費周章地把我召喚過來,有何貴干呢?」

  不,倒也沒有大費周章。

  一個鳳梨而已,隨隨便便就到手了。

  白川童潯看著眼前人格外帥氣的面容,甚至是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想:這麼一張好看的臉,為什麼只值一顆鳳梨呢?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在一灘髒臭的泥裡撿到一枚金幣,本該歡喜,卻又要為那金幣沾上了不易洗去的髒泥而郁悶半天。

  當悲傷與困惑占據了理智,她一時腦殘,完美地詮釋了什麼叫做「嘴在前面跑,腦子在後面追」。

  「男人,好好反思一下,你的信物為何如此隨便?」

  就算是召喚書初始口令,完成起來都感覺比逛超市時隨手買一顆鳳梨要艱難啊!

  剛准備開口自我介紹的六道骸:「?」


第7章 這該死的巧合

  烈日照進屋內,兩個發色相近的人近距離地對視著,良良久久,相顧無言。

  意識到自己剛剛說出什麼之後,白川童潯連忙捂住了嘴,小心翼翼地抬頭瞅了一眼自己新召喚出的人物,生怕對他的自尊心造成了什麼無法挽回的打擊。

  六道骸看起來似乎並沒有被打擊到。

  作為迄今為止唯一一個一被召喚就了解情況的人物,他默默吞下了口中的自我介紹,轉而面色不該地詢問道:「可以問一下,你是用什麼東西召喚我的嗎?」

  白川童潯豎起一根食指,有些不忍心地說:「一顆鳳梨。」

  一顆,正值夏日促銷大甩賣,買一送一,大打三折,與其他鳳梨同伴沒什麼不同的,平平無奇的鳳梨。

  六道骸:「......」

  他的臉色黑了一瞬,詭異地沉默了一會兒後,無比自然地轉移了話題。

  「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哦,有的。」

  白川童潯有些驚訝於對方的好說話,坐到了公寓的小沙發上,挺直了背,面色嚴肅道:

  「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可能涉及到了法.律,你千萬別害怕。」

  六道骸嘴角微勾,像是覺得她的話很有意思:「我可沒有什麼怕的。」

  白川童潯記起這家伙在召喚書上的備注,覺得也是。

  既然都越獄了那麼多次,犯法這種事情應該很熟練了吧。

  更何況要擔心也應該是她擔心,這人又不需要在這個世界住。

  這麼想著,她也不再忸怩,直截了當道:

  「我想請你幫我造一份身份證件,這對我來說非常重要。」

  「小事情。」六道骸朝她伸手,笑著說:「隨便給我一張卡牌。」

  白川童潯見他這副輕松隨意的模樣,不由得也跟著放松下來,聞言立即到處翻了翻,最後從抽屜裡翻出了兩張落了灰的撲克牌,大概是這公寓的上一個主人留下的。

  她吹了吹灰,將其中一張不算皺的大鬼牌遞給了男人。

  六道骸隨手接過,動作優雅地將卡牌夾在兩指之間,手腕一翻,就像是在變魔術般,卡面變換了形態,屬於大鬼牌的外層褪去,取代而之的是帶有藍發少女照片的證件。

  當他將手中的卡還給白川童潯的時候,那已經變成了一份完美無缺的身份證明件,沒有任何一絲偽造的痕跡。

  白川童潯沒想到這麼快就結束,她雙手接過全新的卡片,微微睜大了眼睛:「這是......」

  「幻術。」六道骸慢慢道:「應付日常生活沒有問題,不過最好注意避開那些擁有超值感和特殊能力的人。」

  白川童潯很是乖巧地點了點頭,收回證件放好後,轉頭看向了這個仿佛應對一切事物都游刃有余的男人。

  「說起來,我一直有個疑問。」

  六道骸看著她,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白川童潯道:「你被召喚過來後,好像一點都不驚訝?」

  她之前也默認了被召喚的人都知道召喚書這件事,但是因為她一共也只嘗試過兩次召喚,第一次的月連交流就沒怎麼交流過,時間全部花在了逃跑上,第二次的吉爾伽美什更是一上來就趾高氣昂地要求她解釋,顯然並不清楚內情。

  於是她又覺得或許被召喚者真的就是召喚書單方面的在其他世界抽取人物,而那些被召喚者對此並不知情。

  可現在,看到這麼淡定從容的六道骸,她又有些疑惑了。

  「那是自然,」六道骸低低地笑了起來,手中的三叉戟化為霧氣散去:「因為我知道自己會有這麼一天。」

  「按照現在的時間點來說,被召喚者們理應都是不知情的。」他雙手抱臂斜斜靠在牆上,慢條斯理道:「我也只是有自己的信息渠道,提前看到了某一個未來的可能性而已。」

  白川童潯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

  這個男人仿佛自帶著一種神秘感,說出口的每一句話都如同虛無縹緲的雲霧,彎彎繞繞,辨不清真假,窺不到其中的真實。

  「所以,你是通過某種渠道,知道了自己會被我召喚這件事?」

  六道骸不置可否。

  「當然,像我這樣的家伙肯定還有。」他意味深長地看著白川童潯:「你之後就知道了。」

  這人可真會賣關子。

  白川童潯撇了撇嘴角,又聽得藍發男人不緊不慢地發出邀請。

  「距離時間結束應該還早,一起出去逛逛嗎?」

  現在外面熱烈的陽光撤下來了點,天氣恰好適合外出。

  白川童潯自然也沒有拒絕的道理,正好她也想用新的證件卡去辦理一下電話卡,銀行卡和各種需要的東西。

  辦理途中很無聊,她轉頭對著一直跟在她身後看她操作的六道骸說:

  「如果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也可以自己逛一逛。」

  「不用,」六道骸搖了搖頭,狀似無奈地攤手道:「被召喚出的人物都有距離限制,無法離召喚書太遠。」

  白川童潯恍然大悟。

  怪不得。

  她就說當時吉爾伽美什怎麼不見了又跑回來呢,原來是因為這個。

  用機器辦卡很快,一切結束後,白川童潯看了看時間,發現還剩下半個多小時。

  正好足夠他們散步回去。

  六道骸似乎對於這個世界不是很感興趣,一路上除了偶爾和她閑聊幾句,其余大多數時間都用著一種無法言喻的奇怪眼神觀察著她,看得白川童潯莫名立起了寒毛。

  就在她要受不了開口說話時,回程的途中,不遠處的施工倉庫突然傳來一聲極大的爆炸聲,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一個戴眼鏡的黃發青年罵罵咧咧地從濃煙中衝出來,他速度很快,一邊跑還一邊朝著手中的對講機憤怒地吼著:「你這家伙是要炸死我嗎?有炸.彈你不早點說?!」

  他一抬頭就看見迎面走來的兩人,面上神情一頓,急切而又嚴肅地朝他們喊道:「那邊危險,不要過去!」

  話音剛落,一個綠色的手榴.彈忽然從倉庫裡面飛了出來。

  國木田獨步心中大驚,他腳步一轉,下意識往那兩個人的方向奔去,伸手想要護住他們。

  轉身之際,卻見看見了手榴.彈的二人都沒有露出什麼害怕的神色。

  臉上表情淡然地不像樣。

  他愣了一下,腳步慢了半拍。

  下一秒,就見那靛藍色長發的男子一個跨步擋在了少女前面,伸出手,憑空化出了一個三叉戟。

  他微眯起眼,跳躍至半空,一個漂亮的回旋用三叉戟的柄端將那手榴彈帶至更高的上空,緊接著完美落地。

  天空霎時間炸開一朵極大的蘑菇雲。

  「哦呀,」六道骸抬頭望著這副場景,清閑地笑道:「這景色真不錯。」

  白川童潯這才回過神,她也跟著抬頭,回想著剛剛見到的橢圓形球體。

  那是......手榴.彈?

  她隱隱有些激動。

  這麼古早的武器,長這麼大她也只在書上見到過,沒想到這次竟然有幸近距離接觸,看來穿越也不全是壞事。

  「身手不錯嘛。」

  還沒等她平復下興奮的心情,後面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掌聲,白川童潯回頭,看見前不久才見到的太宰治邊鼓著掌,邊從一旁走出來。

  他漫不經意地掃了一眼六道骸,隨後笑著對她說:

  「好巧呢,又見面了,童潯醬。」

  白川童潯:「......」

  緣,妙不可言。

  說真的,她其實並不是很想見到這個人。

  話說怎麼哪都有你??不是黑泥精就不要總在她眼前晃悠啊混蛋!!!

  出鏡率這麼高,就尼瑪過分離譜好吧!


第8章 懷疑

  白川童潯尚未回話,反倒是一旁的黃發青年率先出聲,他猙獰著表情瞪著黑發男人,一字一句都仿佛是從牙縫裡擠出來那般,充滿了旺盛的怒火。

  「太、宰!」國木田獨步捏著拳頭,額頭上暴起幾根青筋,「我跟你搭檔簡直倒了八輩子血霉!」

  「干嘛這麼凶。」太宰治一臉委屈,「我只是為了不打草驚蛇而已嘛,畢竟那家伙也在我身上藏了竊聽器啊。」

  他看著對方憋屈的表情,一臉想發火又強行憋著的模樣,忍俊不禁地揮了揮手:「好啦好啦,不要再皺眉頭了哦,國木田君,你這樣是沒有女孩子會喜歡的。」

  「你這家伙!」

  眼看著兩人旁若無人地爭吵起來,話題逐漸從沒有女孩子喜歡轉為了某人在咖啡廳欠下的債務,六道骸突地拍了拍白川童潯的肩膀,輕輕俯在她耳邊提醒道。

  「我們該走了。」

  白川童潯這才意識到人物召喚的時間限制,算起來3小時也馬上要到了,總不能讓六道骸在這個地方通過召喚書回去吧。

  她又掃了一眼側對著他們說得正起勁,似乎已經把注意力從他們身上完全移開的二人,想了想,還是沒有打招呼,心照不宣地跟六道骸對視一眼,就悄悄地離開了。

  然而當他們已經徹底走遠後,還在跟搭檔插科打諢的黑發男人忽然安靜了下來。

  同樣的,剛剛還一臉暴躁的金發青年面無表情地合上了手中的小巧筆記本,蹙眉抬眼,語氣篤定。

  「那兩個人不對勁。」國木田獨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問:「你認識他們?」

  沒任何防備地被可疑人物看見了解決案件的現場,同時也發現了那個藍發男人似乎不同於異能的能力體系。

  在不知道對方底細的情況下,雙方都沒有輕舉妄動。

  「我只認識那個女孩子啦,」太宰治聳了聳肩,「她身邊的男人我倒是第一次見。」

  他頓了一下,又道:「說起來,我跟童潯醬很有緣哦,僅僅只是兩天不到的時間,卻碰巧遇到了三次誒,你說——」

  太宰治回過身,看著神態放松地歪頭與身邊男人說著話的少女,臉上表情似笑非笑,眸色漸深。

  「……這會不會過於湊巧了些呢?」

  「你這家伙……」國木田獨步見他十分專注地凝視著那兩人的背影,又想起這人那麼多的前科,突然狐疑道:「你該不會是去騷.擾人家了吧?」

  「啊?!什麼啊!我在你心中的形像就是這樣的嗎?」太宰治不可置信地大聲控訴道,隨即裝出一副柔弱模樣,擦了擦眼角並不存在的眼淚,語氣如同棄婦般婉轉幽怨:「真是太讓人感到心寒了,國木田君。」

  「那還真是抱歉啊,」國木田獨步毫不留情地說:「你這家伙在我心裡的形像就沒好過。」

  他萬分無語地對著又將視線掃向少女背影的戲精搭檔道:「行了,既然沒那意思就別用這種詭異的眼神盯著人家女孩子看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模樣真的很像痴漢啊。」

  人都已經走遠了,再怎麼樣也看不出一朵花來,還不如抓緊時間回去搜集點資料。

  「那可不是什麼普通女孩子。」太宰治迅速否定了他的話。

  樹林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風卷起了額前的發絲,遮擋住黑發男人眼中的神色。

  他注視著那個嬌小的背影,緩緩開口道:「她可是一個,讓人捉摸不透的,危險角色啊。」

  不管是她身上那麼多的秘密,亦或者是她今天身邊跟著的那個可疑男人,都是不容小覷的。

  這個人,如果不能確定是敵是友,那便就像是一枚探不到底的潛在炸彈,誰也無法確定將會在什麼時候被引爆。

  她來橫濱的目的是什麼,又是在尋找什麼東西?

  太宰治用手指緩緩摩挲著下巴,心想。

  看來是時候找社長談論一下情況了。

  -

  麻雀停在樓邊電線杆的頂端,橫濱的天晴空萬裡。

  武裝偵探社的會議室內,窗簾被拉開,福澤諭吉坐在桌前,端著熱騰的茶水輕抿了一口,神色嚴肅。

  「從不知名地方到來的古怪少女?」

  正懶洋洋靠在桌邊的太宰治頜首道:「似乎在尋找著一個叫『黑泥精』的人……或者是其他什麼。」

  「實力有大概了解嗎?」福澤諭吉沉吟片刻,問:「她很厲害?」

  「不,」太宰治毫不猶豫地回答說:「她很弱,或者說,她本身並沒有任何的攻擊性。」

  他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語氣肯定,「力氣很小,反應能力不高,但這個人很奇怪。」

  太宰治又想起了先前跳河時的情景,明明那時的他可以肯定周圍並沒有人,但那個少女卻在他下墜時突然出現,拉住了他。

  以及明明衣服濕透了,卻完好無損地從口袋裡拿出了一疊滴水不沾的紙幣。

  太宰治跟她有過許多的身體接觸,所以他可以肯定那絕不是什麼異能。

  是那件衣服本身就有問題。

  甚至於,他明明在她口袋中放了竊聽器,耳機內卻根本沒有傳來任何聲音,只有詭異的寂靜,就像是被什麼奇怪的東西自動屏蔽了一樣。

  包括少女口中那關於自殺犯.罪的規定,怎麼想都十分地令人在意。

  他低頭睨了一眼曾被少女兩次觸碰的手臂。

  白川童潯這個人,絕對有問題。

  還有今天見到的那個靛藍色長發的男人,他身上散發的氣息詭譎而危險,眉宇間仿佛沉澱著無法消散的晦暗。

  這種感覺,身為前黑.手黨干部的太宰治再熟悉不過。

  那個男人應該常年身處於黑暗之地,手上一定見過血,並且數量絕對不少。

  沒有具體交過手,還沒辦法確定其實力。

  聽完了太宰治的概述,福澤諭吉微微沉下眼眸。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邊,靜心望向外面街道一片平和的景色。

  路過的行人大多面色輕松,歡聲交談,偶爾還能聽見樓下咖啡廳的風鈴聲。

  現在的橫濱早已迎來了全新的開始,戰爭早就結束,已經完全看不出曾經布滿硝煙和絕望的痕跡。

  會議室內靜默半晌,福澤諭吉又轉過身,看向了站立於暗處的太宰治。

  「那麼,關於對方的來歷,你有什麼想法嗎?」

  -

  另一邊,跟六道骸一起回了公寓後,白川童潯就癱倒在了沙發上。

  靛藍色長發的男人斜斜靠在角落,語氣中帶著點點幸災樂禍:「異界來客,他們應該已經懷疑你了。」

  「懷疑就懷疑吧。」

  白川童潯扭動著身體,給自己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吁了口氣:「我確實暴露的太多了。」

  先前世界科技高端,衣服口袋防水,外層防火,鞋子在大腦發出警報時還有輔助加速功能。

  最近幾天她也算是大致了解了這個世界的科技究竟到達了哪種程度,雖然各種稀奇古怪的能力很多,但說到底科技還沒有發達到她那個世界的平均水平。

  她又是利用鞋子的加速去拉跳河的太宰治,又是落水後在他面前掏出滴水未沾的紙鈔。

  不被懷疑才怪呢。

  白川童潯有些苦惱。

  「話說如果被這個世界的人發現我是異世界人,會怎麼樣啊?」

  六道骸聞言,狀似認真地思考了兩秒,隨後很是做作地笑了幾聲,安撫地說:「放心吧,大概也會不怎麼樣。」

  白川童潯剛稍微松了一口氣,又聽得對方語氣悠悠道:「也就是會被抓去解剖做實驗的那種程度罷了。」

  白川童潯:「……」

  正准備放下的心,不上不下地卡在了胸膛。

  「不、不會吧?」她冷汗直冒,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這麼凶殘的嗎?!」

  「人的貪欲可是很恐怖的哦,」男人雙手抱臂,食指不緩不急地在胳膊上點了點,異色的眼眸驟然透出幾分冰冷的鋒芒,「在這種充滿了罪惡的世界,人體實驗什麼的,自然不少。」

  ......這家伙看起來很有心得啊。

  「這個世界的人太可怕了,」白川童潯打了一個寒顫,感慨道:「還是我那個世界和平,和這裡的人比起來,簡直個個都是天使。」

  這麼說著,她臉上神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蔫了下來。

  所以究竟什麼時候可以回去啊嗚嗚嗚,今天又是想家的一天。

  這裡實在是太恐怖了,好怕一不小心就掉了小命嚶。

  「天使嗎......」

  六道骸看著少女充滿了憂愁的面龐,嘴角彎起的弧度像是對她的話而感到可笑,他別開視線,望向了窗外漂浮著的白雲,說話時的聲音低不可聞。

  「那裡可不是什麼天堂啊。」


第9章 稀奇古怪

  六道骸沒多久就到了時間,臨走時還十分貼心地給她公寓內設了一些簡單的幻術,省得她坐在家裡時無端遇到什麼危險。

  他離開後,白川童潯倒也沒有什麼其他打算,便索性躺倒在床上刷手機。

  不論是哪個時代,網絡都是人們快速獲取信息的優秀渠道。

  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去,必須趁著空閑時期再盡可能地多了解點關於這個世界的信息才行,爭取融入世界,做到不再露餡。

  網頁冷不丁給彈出了一個信息欄,白川童潯不小心手抖點了進去,隨即眼角一抽,再一次深刻地體會到了這裡究竟是多麼的不安全。

  好家伙,那滿滿的新聞報道,一眼望過去,全是各種離奇案件。

  【震驚!!沉睡的小五郎又雙叒破案了!】

  【神秘事件!月下的魔術師出沒於旺財集團的大樓,又瞬間消失。】

  【男默女淚!東京游樂園為何頻頻發生爆炸事件?】

  白川童潯默默地退了出去。

  這裡到現在還沒有被毀滅世界,也算是厲害的了。

  不知過去了多久,長時間盯著屏幕的眼睛有些酸脹,白川童潯隨手將手機丟在枕頭邊,又開始發起呆來。

  算算時間,月的冷卻時間應該已經過去了。

  不過她現在倒是也不急著召喚他,畢竟總共也才解鎖了三個人物,在這個高危世界,底牌總是要留在關鍵時刻再出手的。

  白川童潯仰躺在床,雙手高高將召喚書舉至頭頂,很是仔細地翻了翻,企圖多找幾個像是六道骸這樣不付吹灰之力就能用那些簡單易懂的信物召喚出來的家伙。

  翻著翻著,倒是真的給她找到了一些。

  她忙不迭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在購物袋裡掏出一張清單,將翻到的比較方便得到的信物一一記錄在紙上。

  當看到第66頁的信物時,她筆尖一滯。

  標注上面顯示已收集。

  信物是——龍眼。

  如果這個龍眼指的是吃的那種水果的話,那她確實現在就能拿出來。

  買鳳梨的時候順便也買了很多其他吃的,目前就放在冰箱中。

  白川童潯抿起唇。

  她看著下面已解鎖的圖鑒信息。

  【本書六十六號被召喚物品:龍眼

  等級:六星

  源自世界:不明】

  不是圖鑒人物,而是物品。

  更加令人膛目結舌的是……這是個六星。

  這是她見到的最高等級的東西,信物居然只是需要一個水果龍眼。

  【感知到召喚師有召喚意向,請問是否現在進行召喚?】

  「召喚。」

  召喚書的頁面陡然發出一道藍光,緊接著白川童潯的手中莫名出現了一顆透明的玻璃珠。

  沒有什麼浮誇的出場特效,書頁迅速恢復了平靜,就好像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那般。

  玻璃珠很涼,像是在驅散空氣中的熱氣,但又涼得恰到好處,不會讓人感覺到一絲寒冷。

  夏日沒有開空調的公寓中,原本炎熱的空氣因為這一顆看似普通的玻璃珠而變得舒適起來。

  白川童潯好奇地捏著珠子舉到眼前,觀察著這個六星物品。

  忽然,當目光穿透珠體投往某個方向時,她瞳孔驟縮,像是受到驚嚇似的後退一步,手上力道一松,玻璃珠也隨之掉落在地。

  公寓裡過分安靜,球體在地板上滾動的聲音清晰而又詭異,它極慢地移動著,最終停在了沙發腳邊。

  白川童潯深吸一口氣,揉了揉眼睛。

  錯覺嗎?她剛剛好像看到了什麼很辣眼睛的玩意兒。

  她遲疑了一下,彎腰撿起地上的玻璃珠,再一次對准方才的角度,將它抬至眼前,透過這顆珠子去看窗戶外的景像。

  那裡有一個綠色的醜陋東西趴著,它的腦袋像蟲,眼球突起,身軀如蛇,卻又有四肢,牢牢地固定在窗沿,此時正虎視眈眈地盯著她。

  白川童潯心髒一跳,放下玻璃珠再看,那玩意兒又消失了。

  ……那是什麼?好惡心。

  她咽下一口唾沫,顫栗著又一次抬起手。

  果不其然,又出現了。

  大概是只能透過這顆玻璃珠才能看到的東西。

  白川童潯長這麼大從沒見過這種怪物,她膽子不算小,唯獨害怕這些肉眼看不見的未知生物。

  她拿著召喚書,眼淚都差點給飆出來。

  「救命,那是什麼?你這龍眼到底是干嘛的?!為什麼能看見那種東西??」

  不知道的時候倒還好,一旦知道了自己的公寓外有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的存在,白川童潯直接頭皮發麻。

  【龍眼為六星級神物,具體使用方法請主人自行摸索。】

  召喚書閃了一下,又道:【您窗外趴著的是此世界特產,以負面情緒誕生的有害物種,物種名稱為咒靈,普通人類無法看見。】

  有、害、物、種!

  白川童潯眼前一黑。

  「它它它不會吃人吧??」

  【不用擔心,您的公寓被69號圖鑒人物設了幻術,咒靈無法進來。】

  白川童潯這才安下心來。

  好樣的,六道骸!

  果然人不能依靠身價來評估。

  就算只值一顆鳳梨又怎麼了?一顆鳳梨換來的男人照樣靠譜!

  3小時後,玻璃珠消失了。

  外面已經徹底陷入暗色,夜幕覆蓋上了整片天空。

  確定了所有門窗都已經被關嚴實,白川童潯困倦地打了個哈欠。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大多數時間都在逃命和奔波,幾乎沒怎麼好好休息過。

  她揉了揉太陽穴。

  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做人可不能虧待了自己,現在還是先好好睡一覺,明天再去找那些東西好了。

  這麼想著,又掃了兩眼放在桌上的單子,藍發少女心滿意足地拉了燈。

  一夜無夢。

  如果沒有什麼特殊原因的話,不需要鬧鐘,白川童潯的生物鐘一向准時到可怕,一到六點便睜開了眼睛。

  她慢悠悠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剛脫離沉睡狀態的大腦還未完全清醒。

  充足地睡完一覺後......總感覺忘記了什麼事情。

  她晃了晃腦袋,打著哈欠去洗漱了。

  外面的天剛蒙蒙亮,早晨六點多的時間,白川童潯就已經出了門。

  少女今天換下了從以前世界帶來的衣服,穿了近日才到服裝店買的便服,朦朧的柔光灑在她的身上,給人一種恬靜的感覺。

  她斂眸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掌心上躺著一片小面包,溫柔至極地注視著被食物吸引而來的黑色烏鴉。

  然後在對方信任地靠近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手,狠狠拽掉了它的羽毛。

  那只烏鴉瞪圓了眼睛,凄慘地叫了一聲,立刻拍拍翅膀飛走了。

  白川童潯看著手上的戰利品,緩緩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她手裡還攥著一張小清單條,上面記下來昨天看到的那些比較容易就能收集到的信物。

  一片完整的柳葉,一根烏鴉的羽毛,一只小雞幼崽,一滴清晨樹葉上的甘露......

  白川童潯收好羽毛,從椅子上站起身,開始找哪裡有賣小雞幼崽的地方。

  她一路尋找著,一邊在心底猜測這些會召喚出些什麼樣的人物。

  回到公寓後,她就立刻進行了召喚。

  說實話,有了鳳梨的前車之鑒,她對這次的召喚其實是充滿了期待的。

  然而像是六道骸那樣的高質量人類男性似乎沒有了。

  這些信物解鎖的大多都是一星和二星的圖鑒,別說是高質量人類男性了,它們連人都不是。

  柳葉召喚出的是一個頭上帶著一片葉子的小獸,召喚書說這是叫菊草葉的神奇寶貝。

  羽毛召喚出了一只烏鴉,小雞幼崽是一只狐狸的信物。

  而露珠......

  【本書十三號被召喚者:史萊姆

  等級:一星(可升級)】

  白川童潯捧著手上的這一坨藍色晶體,默默無言。

  這是......史萊姆?

  一星的東西都沒有標注源自什麼世界,不過通常來講,應該來源於某個勇者魔王的那種異世界吧。

  還有可升級是什麼意思,是說這個史萊姆還會進化嗎?

  藍色的晶體忽然在她手上跳了一下,緊接著又跳到了窗台上,緊緊地將整個身體都貼上了玻璃窗。

  白川童潯莫名有一種它在懷念著什麼的錯覺,就像是在感慨外面的世界一樣。

  ......史萊姆應該是沒有神智的吧。

  看著似乎十分興奮地在桌上跳來跳去的藍色小球,她走了過去,雙手撐著膝蓋,半蹲在它身邊:「你很喜歡這裡?」

  藍色史萊姆對著她轉了個面,伸長身子上下點了點,像是在回答她的話。

  能聽懂她說話?

  百川童潯這次是真的驚訝了。

  「你能聽得懂我說什麼嗎?」

  那只史萊姆又點了點。

  ......好聰明的史萊姆。

  白川童潯是收集齊了東西回來的,這本書可以一次性召喚多個圖鑒。

  因為月的冷卻時間已經結束的緣故,她也沒有再藏著掖著,索性一次性將今天集齊的所有圖鑒都解鎖了。

  所以她現在的公寓......就像一個動物園。

  白川童潯此刻正坐在沙發上,烏鴉停在她的肩膀上,狐狸縮在她的懷中,菊草葉趴在桌面,史萊姆在窗邊蹦蹦跳跳,小雞幼崽滿屋子地到處亂跑,還掉了一地的毛。

  正在這時,大門被敲響。

  「快遞。」

  白川童潯應了一聲,連忙跑到玄關處將門打開一條縫,十分小心地不讓客廳群獸亂舞的場景泄露出去,伸出手臂接過那個小盒子。

  那快遞小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把家裡遮得嚴嚴實實的。

  白川童潯沒給對方瞄向公寓內的機會,立刻關上門,隨後興致勃勃地徒手拆開盒子,是她在網上買的刀穗到了。

  這是最後一個比較容易解鎖的圖鑒。

  【本書三十二號被召喚者:壓切長谷部(狀態異常)

  等級:三星

  源自世界:刀X亂X】

  「召喚。」

  房間突然開始升溫,地面上驀地燃燒起一團火焰,黑色與紅色交織旋轉,隱隱還看到裡面似乎有櫻花花瓣的影子。

  白川童潯感覺到有些熱,她往後退開了一些。

  亮光一閃,那團火剎時暴起。

  點點火花從空中落下,散開。

  絢爛的火焰過後,公寓內再次恢復了平靜。

  原本沒什麼東西的地面上躺著一把打刀。

  刀的周圍似乎還圍繞著淡淡的一層黑氣,看起來十分的不詳。

  白川童潯試探性地握住了刀柄,那股黑氣驟然加強,刀柄在她手中瘋狂震動著,倏然掙脫了她。

  它落在地上,竟然就在她的眼前,表演了一場大變活人的戲碼。

  是的沒錯......它化成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亞麻色頭發的男子,深紫色的男士洋裝搭配著日式甲胄,腰間別了一把刀,臉上表情僵硬無比,一片死寂與漠然。

  「壓切長谷部。」

  他單膝跪在白川童潯的面前,抬頭看她,目光中無一絲波瀾,就連說話時的語氣都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主人,我為您效命。」

  白川童潯目瞪口呆。

  這年頭,連特麼一把打刀都能成精了嗎?!


第10章 入場票

  早在那個金發英靈之後,白川童潯就向召喚書了解過。

  所有以契約形式響應召喚的被召喚者,都會與她產生一種獨特的羈絆,對方的信息也將通過神識傳遞到她的腦海。

  就像是當初吉爾伽美什那樣,神識鏈接,關於「壓切長谷部」的全部信息像是潮浪一般源源不斷地呈現在了腦海。

  過往歷史,設定詳解,歷屆主人極其榮耀,屬於這一把刀的漫長歲月清晰又明了。

  白川童潯低頭看著自己召喚出的這位刀劍付喪神,心情復雜。

  壓切長谷部是這個世界的一把國寶級名刀。

  刀劍經過歲月和靈氣的沉澱,逐爾生靈,以其主人所提供的靈氣為餌,變成付喪神,化為人形,並擁有自己的性格以及思想。

  但她就是覺得眼前的壓切長谷部,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在那張猶如一潭死水般空洞的臉上,她是真的看不出壓切長谷部有什麼性格,比起一個人,他反倒更像是一個沒有思想的傀儡。

  對了,剛剛好像有看到一個標了狀態異常的括號。

  白川童潯讓壓切長谷部站起來後,便打開了召喚書,問:「人物名字後面括號內的狀態異常是什麼意思?」

  【此圖鑒人物情況特殊,或許是缺少某種東西導致性格產生缺陷。】

  還帶這種的??

  白川童潯擰起眉:  「缺少什麼?」

  【不知。】

  ......行唄,又是讓她自行摸索唄。

  白川童潯磨了磨牙,忿忿地合上書本,轉身看向一直靜靜注視著她的壓切長谷部,剛要張口說些什麼,忽然余光瞥見了另一邊的窗台上有一個黑乎乎的腦袋。

  那個腦袋鬼鬼祟祟地竄動著,還能聽到窗外有些什麼鐵絲敲打的動靜。

  她沉默了一下,走過去,一把推開了窗。

  「喲,童潯醬。」

  黑發青年一下子丟掉了手中的細針,趴在窗邊,笑眯眯地仰望著她。

  「......你剛剛是不是要撬我家窗的鎖?」

  「哎呀,怎麼會?」

  太宰治毫無心虛之色,他雙臂一撐從窗外翻了進來,一眼就看見了跟在白川童潯身後的壓切長谷部。

  「這位是?」

  白川童潯秒答:「我朋友。」

  太宰治挑了挑眉,隨後掃了一圈狼藉地無法直視的公寓房間。

  饒是他也不免愣了愣。

  「你家......真熱鬧啊。」

  白川童潯聞言有些尷尬,她低頭對著地上的動物們喊了一聲。

  「都回房間去。」

  被召喚的小家伙們自然是只能遵命,那只小黃雞還想蹦噠,卻被狐狸一下子張口咬住後頸,叼回了房間。

  見此場景,太宰治驚嘆一聲:「喔!不錯嘛,沒想到你還是個馴獸高手誒。」

  他轉過身,又看到了桌上極其有彈性的某只史萊姆,頓時露出了稀奇的神色。

  「這是?」

  他好奇地伸手戳了戳軟軟的藍色晶體,史萊姆自他進來後便沒了動靜,似乎很努力地將自己偽裝成了一只普通的晶體。

  「這是我買的玩具啦。」白川童潯從桌上抱起史萊姆,阻止了對方繼續動作,問道:「太宰先生,你來是有什麼事嗎?」

  對於他知道自己住處這件事,白川童潯倒是一點也不驚訝,畢竟當初請他吃完飯後,這裡也是他介紹的房子。

  不過這人這次過來連門都不敲,趴在窗邊企圖撬鎖就很可疑了。

  太宰治又瞄了一眼史萊姆,收回視線道:「其實是我們社長想要找你聊聊哦。」

  白川童潯:「?」

  「恭喜你!」他表情浮誇,往她的手中塞了一張紙條,又鼓了鼓掌,那架勢,就差掏出個禮花炮朝她頭頂來上一炮了。

  「恭喜獲得我們武裝偵探社友情一日游的入場票!當當當∼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白川童潯張了張口,看著那張畫著上吊小人的「入場票」,狠狠地被無語住了。

  「你們偵探社的入場票......」

  她拿著那張卡片,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各種詞彙在腦海裡斟酌半天,最後才十分委婉地吐出了一句。

  「......真有特色。」


第11章 危險

  那個不正經的偵探社派了一名不正經的成員,用他們那不正經的所謂入場票邀請她去見見他們那或許也不是很正經的社長。

  白川童潯表示她真的不是很想去。

  但人家都為了這事跑到她公寓裡來了,她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太宰治在她看過去的瞬間露出了十分期待清爽的笑容,眨巴著眼睛等待她的回應,那模樣,就好像她只要拒絕就立馬准備一哭二鬧三上吊一樣。

  白川童潯很是猶豫。

  她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室內,想到了前不久她才對著召喚書進行了一堆的召喚,直到現在它們還在她的房間裡待著。

  被召喚者不能離召喚書太遠,距離他們回到異世界還有不少時間,她總不能帶著他們出門吧。

  房間裡有六道骸設下的幻術,再加上壓切長谷部他們的守護,把召喚書放在家裡她倒是還算放心。

  但問題是——

  她一點也不放心自己離開召喚書之後的安全情況啊!!!

  這麼危險的世界,沒了保命的金手指,萬一到時候出了什麼事,她跑都沒地兒跑去。

  公寓裡一時又沒了聲。

  太宰治一直默默地觀察著正側對著他,低頭顯然是陷入了糾結的少女,見她想得實在入神,他微微眯起眼睛,伸手試探著朝她肩膀探去。

  剎那間,輕微的破風聲響起。

  危險倏然逼近,鳶色的眼眸猛地銳利起來,憑借著這麼多年的經驗,太宰治極快收回手,往後退開一步。

  刀光幾乎是擦著他的指尖落下,白川童潯也因為這一變故而回過神來,疑惑地看向了他。

  太宰治手指微動,以最小的動作幅度藏起貼在指側的竊聽器,隨即面不改色地看向突然發起進攻的男人,輕輕笑道。

  「先生,您這是在做什麼?」

  壓切長谷部單手持刀,一擊不成後也沒再繼續突進,他站直了身體,不偏不離地擋在少女面前,尖銳的刀尖直指著太宰治的喉間。

  白川童潯抿起唇,警惕心悄然升起,充滿了狐疑地看著黑發男人。

  這家伙絕對剛剛干了什麼,不然以壓切長谷部那木訥地好似機器人的樣子,不會對他拔刀相向。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滯,又很快被青年跌宕起伏的語調給打破。

  太宰治一臉無辜地將目光轉向她:「童潯醬,你這朋友好凶啊,我剛剛只是見你思考地那麼入神,想拍拍你的肩膀提醒你啦。」

  他癟著嘴,控訴道:「誰知道這家伙突然就動起手來了,要不是我躲得快,現在說不定已經失去我寶貴的右臂了誒。」

  白川童潯又看了看擋在自己身前的男子,他對這話沒有一絲反應,依舊維持著舉刀的姿勢。

  她相信壓切長谷部不可能會在沒有聽到她命令的情況下無緣無故地對太宰治出手,但總不能這麼一直僵持下去。

  心中思忖幾秒,她只好無奈地說:「把刀收回去吧。」

  亞麻色短發的男子眸光微動,他緩慢地轉頭看向少女,最後在她的點頭示意下垂眸,面無表情地將打刀入鞘。

  公寓內的氛圍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樣,就似乎方才劍拔弩張的場面只是錯覺。

  「對了,關於去你們偵探社的事情。」白川童潯掏出手機,繞開長谷部,幾步走到太宰治的面前:「我現在暫時還抽不開身,加個聯系方式吧,到時候你把地址發給我,幾小時後,我會親自拜訪的。」

  太宰治從壓切長谷部身上收回探究的視線後,接過已經遞到他眼前的手機頁面,笑眯眯地輸入了自己的電話號碼。

  「好哦好哦∼」他按完鍵,將手機還回去,語氣輕快,卻莫名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危險感。

  「我當然是信任童潯醬的啦,知道你一定不會食言的,對吧?」

  白川童潯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好嘞!那我也不打擾你們啦。」太宰治雙手一拍,隨後轉身來到窗口,很是開朗地朝她揮了揮手臂:「別忘了,我等你來哦!」

  他最後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像個騎士一樣,寸步不離地守在白川童潯身邊的壓切長谷部,頭也不回地跳出了窗口。

  白川童潯租的公寓就在一樓,所以這個舉動倒也沒多大的危險性。

  直到對方徹底離開視線後,白川童潯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一直靜靜被她單手抱在懷裡的史萊姆伸出一只類似手臂的藍色條條,輕輕拂了一下她的臉頰。

  像是在無聲的安慰。

  白川童潯這才發現自己剛才竟然是在緊張。

  太宰治這個人,看起來不太正經的樣子,但她就是直覺這家伙絕對不是什麼簡單就能對付的人。

  她低頭摸了摸史萊姆軟乎乎的腦袋,低嘆一聲:

  「真是個危險角色啊。」

  簡直比她游戲裡遇到的那些,動不動就要掏武器鯊人的大boss NPC還要可怕。


第12章 班主任談話

  臨近傍晚時,白川童潯終於收拾好了公寓。

  小雞幼崽被她放進了用裝劍穗的快遞盒做成的小窩,擔心它不舒服,下面還特地鋪了一層軟綿綿的紙巾。

  先前被召喚的都已經回去了,但奇怪的是,壓切長谷部的那把刀卻仍然在外面,安靜地待在召喚書的邊上,如同死物。

  白川童潯彎腰將它撿起,端詳了一番。

  這是很剛正的一把打刀,推開刀鞘,裡面刀刃鋒利無比,她甚至能夠從反光中看見自己隱匿於雙眸的神采。

  收好後,她又空出一只手,打開了召喚書,翻到壓切長谷部那一頁。

  上面顯示時間正在冷卻,但這把刀明明就在她的手上。

  白川童潯將打刀輕輕靠放在沙發椅背,轉身去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怎麼沒有回去?」

  召喚書閃了閃:【由於此人物情況特殊,您可以一直帶著這把刀,作為防身武器。】

  白川童潯動作頓了一下,略有些詫異地睜大了眼睛。

  還未待她開口說話,書頁下面又增添了一行字。

  【等待冷卻時間一過,當主人對他進行召喚時,此圖鑒人物會再次化為人形。】

  【當然,如果您覺得不方便,也可以選擇將這把刀收進召喚書,等需要的時候再拿出來進行使用。】

  白川童潯有點懵:「等等,也就是說這把刀沒有時間限制,我想什麼時候用就什麼時候用嗎?」

  【是的。】

  「但如果要他變成人的話,就需要等待冷卻時間過去?」

  【沒錯。】

  「為什麼?」

  雖然沒有時間限制是一件好事,但白川童潯還是表示不太理解:「難道只有被召喚的人才需要進行冷卻,而物品卻沒有限制嗎?」

  可是這也說不通啊。

  如果這種特殊待遇僅限是物品的話,之前召喚的龍眼應該也算是物品吧,但它卻仍然有冷卻時間。

  召喚書很快給出了解釋。

  【同一編號的人物圖鑒,只可在兩個世界之間同時傳送一位個體。】

  白川童潯蹙起了眉。

  說得有點復雜,但她大致理解了。

  這小破書的意思是,它把刀和變成人形的付喪神分成了兩個個體來看。

  因為同時只能傳送一個壓切長谷部,所以它選擇了將能行動的付喪神送了回去,而只留下一把空有軀殼的打刀。

  可最先她召喚來的是一把刀,人形的壓切長谷部是在她碰到那把刀之後才出現的。

  也就是說進行召喚的那個時候,召喚書還認為那是一個個體,而當壓切長谷部化形之後,在它的眼裡卻變成了兩個個體。

  這簡直太怪了,如果召喚書所召喚的圖鑒人物是完整體的話,就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才對。

  這把打刀是壓切長谷部,由它所化出的付喪神同樣是壓切長谷部,怎麼想都不應該分開來看。

  會跟那所謂的狀態異常有關聯嗎?

  各種猜測和疑慮團在腦海裡,白川童潯揉了揉太陽穴,突然被一條短信提示音打斷了思路。

  她拿起手機一看,是一條關於殺人案的新聞推送,再上面的信息欄中,是太宰之前發過來的地址。

  ......對哦,她還要去見一下他們社長來著。

  -

  武裝偵探社的事務所在一棟辦公樓的第四層。

  辦公樓已經有些老舊,雖說整個樓層被清理得很是整潔干淨,但角落處脫落的白牆灰,以及有些生鏽的樓梯扶手杆,還是透露了歲月留下的腳印。

  事務所內沒什麼人,不大的四角房間分布著員工們的辦公桌,大大小小的文件堆在其中幾張桌子上。

  總得來說,看起來......就不太富有。

  她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麼初次相遇時,太宰治會以身為分文為由請求她請吃一頓飯了。

  這偵探社也不像是能給出優秀薪酬和良好的員工待遇的樣子。

  前來迎接她的是一個長直發的高中生少女,她很熱情地將她帶往了偵探社的會議室內。

  門被輕輕關上,白川童潯一回過身,就看到一張大大的桌子前坐著一位銀灰發的中年男人。

  他原本正低頭閱覽著手中的文件,聽到關門聲後微微抬首,深邃的雙眸如銀狼般瞬間鎖定了她。

  ......武裝偵探社的社長好像和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幻想出的每天不務正業,油頭滑腦的不正經社長形像破滅了,眼前這人明顯不是不正經,而是似乎過於正經了些。

  側對著光的會議室內,只有兩個人在。

  白川童潯坐在桌子的另一端,看著面前穿著和服的嚴肅男人,不禁開始緊張了起來——她想起了他們學校的班主任,也是這種不怒自威的模樣。

  那沉穩內斂的姿態,那不苟言笑的神色,那眉宇間微微皺起的小小山丘,以及喊她姓氏時那肅穆凜然的聲調。

  代入感太強,她感覺自己已經掛科了。

  不過等等,喊她?

  白川童潯猛地一回神,就聽見對方十分禮貌地又叫了她一聲。

  「白川小姐?」

  「誒,我在。」

  她不由得挺直了背,清了清嗓子,雙手交握擱在桌面。

  「您叫我過來,是有什麼事情嗎?」

  「嗯,確實有些事情。」

  福澤諭吉點頭,他的目光不找痕跡地掃過她的臉龐,不疾不徐地說:「我們聊聊吧。」

  白川童潯心髒驟停。

  出現了!!

  每次掛科時班主任就會把她拉到辦公室裡,然後如同惡魔低語般跟她說上一句——

  「我、們、聊、聊、吧。」

  白川童潯立即如雷擊頂,坐立不安起來,明明什麼都沒做,卻總感覺自己已經犯下了什麼不可饒恕的大錯。

  嗚嗚嗚,能、能不能不聊啊.....

  她真的對這句話有很深刻的心理陰影啊這位社長大人!!


第13章 獄門疆

  天空沉下色彩,白雲隱匿於深處。

  皎白的月光鋪灑大地,不知不覺間,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

  當白川童潯再一次從會議室出來後,腳步漂浮,一臉的憔悴。

  太宰治立刻迎了過來:「怎麼樣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還能怎麼樣,感覺自己身體被掏空唄。

  白川童潯勉強收回了吐出的魂,面帶同情地看向黑發男人,語氣幽幽:「你們社長……好恐怖。」

  談了近兩個小時的話,就像是被審訊了一樣。

  倒不是說對方對她動了什麼刑,就是那種神似班主任的壓迫感如影隨形地纏繞著她,真的令她感到十分痛苦。

  難怪太宰治整天想著要自殺,在這樣可怕的人手底下工作,肯定很辛苦吧。

  想到福澤諭吉那張禮貌又嚴肅的臉,明明還是夏日,她卻後怕地打了個寒顫。

  那一刻,白川童潯終於想起了,曾經被班主任所支配的恐懼。

  她揮了揮手,有氣無力道:

  「我先走了,拜拜。」

  「哦!」太宰治也跟著抬手,「拜拜∼有空再來玩呀。」

  白川童潯離開後沒多久,福澤諭吉就雙手揣袖走出了會議室,武裝偵探社的人這個時間點基本都在進行私人活動,整個社內目前只有江戶川亂步和太宰治在。

  見他走出來,兩人的目光瞬間掃向了他。

  福澤諭吉動作微頓,隨後看著他們輕輕點了一下頭。

  事務所內一片寂靜。

  夜風吹進窗戶,帶起辦公桌上紙張的沙沙聲。

  良久,太宰治驀地輕笑一聲,打破了這詭異的沉默。

  「哇哦,這可真是不得了。」他像是問題被得到證實一般,幾步回到沙發上坐下,詫異地挑起了眉毛:「雖然說之前就隱隱有了猜測,沒想到竟然會是真的。」

  「亂步大人的推斷可不會出錯。」

  頭戴偵探帽的男子懶洋洋地坐在轉椅上,手中拿著一張報紙晃著腿轉了一圈。

  「是是是,」太宰治點了點頭:「可聰明絕頂的亂步大人在沒得到肯定答案之前,也不敢輕易下定論不是嗎?」

  江戶川亂步沒有反駁。

  畢竟今天當黑發男人將那些信息告訴他的時候,他也只是有一個荒謬的猜測而已,漏洞太多,也沒有任何可以實錘的證據。

  這還是他頭一次對自己的推理產生了懷疑和不確定性。

  畢竟異界來客,簡直是超乎認知的存在。

  福澤諭吉走到窗前,抬頭看著外面星光稀疏的夜空。

  「那個少女目前並沒有危險性,暫時不要輕舉妄動。」

  他回過身,平靜的目光望向江戶川亂步和太宰治,說:「但是該注意的時候也不要大意了,最近有接到消息,港.黑也在調查她。

  身穿沙色風衣的男人微眯起眼。

  「還有,小心跟在她身邊的那些人,」福澤諭吉繼續道:「不出意外的話,那些都是異世界之人,尚且還不知道他們有什麼能力,總之別太掉以輕心。」

  「知道了——」江戶川亂步往嘴裡丟了塊糕點,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

  太宰治則斜斜靠在沙發椅背,手指靈巧地把玩著一支圓珠筆,然後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興衝衝地轉過身。

  他雙臂搭在沙發背靠上,好奇地朝站在窗前的人問道:「說起來,社長,你是不是凶她了?」

  「?」福澤諭吉微微側頭看著他。

  「她出來的時候,看起來十分害怕哦。」太宰治舉起一根手指,皺起臉來,有模有樣地模仿了一遍白川童潯剛出會議室時的神情。

  他憋著笑,語氣聽起來有些幸災樂禍:「而且,還跟我抱怨說你很恐怖呢。」

  「……」福澤諭吉面無表情:「我沒有。」

  沒有凶她,也沒有說一句重話。

  他明明什麼都沒干,那少女就莫名其妙地自己先炸毛了。

  跟小巷子裡的那些貓咪一樣……好像不是很喜歡他。

  -

  另一邊,回到了公寓的白川童潯直奔房間,苦著一張臉開始收拾行李。

  沒想到那社長一上來就問她是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直接了當到差點把她給問傻了。

  在對方敏銳的注視下,白川童潯猶豫半天,還是選擇了承認。

  她既然都自知在太宰治面前暴露了太多,自然也不好再繼續裝傻。

  畢竟撒了一個謊,就要再撒無數個謊言來圓這個謊,更何況萬一邏輯不對,翻車的後果也是不可想像的。

  六道骸的話還在腦中徘徊。

  那個社長看起來這麼凶神惡煞,不會真的把她送去做人體實驗吧……

  光是想一想這個可能性,她就已經開始害怕了。

  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出她被綁在手術台,無論怎麼哭喊都沒人來救她,邊上還有幾個變態醫生拿著手術刀衝她桀桀桀笑的畫面。

  白川童潯冷不丁一個激靈。

  太恐怖了,得在對方叫人來抓她之前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雖然福澤諭吉承諾過他暫時不會對她做什麼,但她還是不放心將性命交給這樣微不足道的一個口頭保證。

  她一邊埋頭將零食放進包裡,一邊拿出了召喚書。

  此地確實不宜久留,但是接下來要去哪裡,還是先康康下一個信物再做決定好了。

  白川童潯單手翻到了下一個未解鎖的圖鑒,熟能生巧地看向書頁頂部的那一行小小字。

  む守護還是毀滅,這是個問題。所追尋之道究竟通往哪裡,是重獲新生還是迎接死亡,孤獨的人沒想到在異世也能遇到同道中人。め

  む趕快前往東京,從那位同道中人手中拿到咒物「獄門疆」,當做雙方間的見面禮吧。め

  標注一如既往地讓人感到不明覺厲,但好歹是寫明了信物的地點在哪裡。

  白川童潯抿唇。

  東京啊……

  前不久才從那鬼地方連夜逃離,現在又要過去了嗎。

  想到當時在東京街道造的孽和芥川龍之介那位煞神,白川童潯猛地搖了搖頭,急忙翻過一頁。

  不行,小命要緊,不能回去,還是再看看別的吧。

  結果下一頁標注的信物也是在東京。

  再翻,還是東京。

  再再再翻……東京。

  再再再再再再翻,終於不是東京了。

  白川童潯心中一喜,定睛一看。

  ……橫濱。

  她氣得直接把這本小破筆記本摔在了地上。

  你妹妹!這召喚書的信物能不能不要除了橫濱就是東京啊,這個世界是只有這兩個地方了嗎?!啊?!

  要是故意的就早說,信物什麼的也不要找了,現在她就跟這本破書同歸於盡!

  白川童潯七竅生煙,她站在原地,心情復雜地思考了半天的人生,隨後還是認命地彎腰把書撿了起來。

  算了,比起有可能被抓去解刨,她果然還是更傾向於跟人打架。

  東京就東京吧,大不了到時候行動小心一點好了。

  而且現在的她也不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小菜雞了,起碼召喚書給了她反抗的能力。

  等到這召喚書收集的戰力足夠,再回到橫濱尋找這裡需要的信物也不遲。

  這麼想著,她再次翻開了之前的那一頁。

  標注上很明確,需要一個叫獄門疆的咒物。

  但是咒物是什麼東西,她聽都沒有聽過。

  白川童潯低下頭,剛想問一下召喚書,就見它未蔔先知一般地在書頁上閃出了一行字。

  【所有關於信物的信息,請主人自己摸索。】

  白川童潯:「……」

  她忽然想起一件很不妙的事情。

  「這個信物的路線,是不是.....」

  話還沒說完,召喚書便回應了她:【新手期已過,此信物不可開啟路線導航。】

  白川童潯:「......」果然。

  孤家寡人來到這個世界,又沒有人脈,又沒有信息渠道,這讓她怎麼自己摸索。

  這世界的人又不愛好好說話,基本上都是沒說幾句就開始追著她打,唯一遇到的能夠順利交流的還是太宰治那不靠譜的人。

  ……等等。

  提起太宰治,她忽然腦中閃過一個靈光。

  這種找東西查資料的活,偵探社應該接的吧?

  白川童潯慢騰騰地打開了手機通訊錄,點開了唯一一個聯系人的聊天框。

  【太宰先生,請問你們偵探社接委托嗎?】

  太宰治幾乎是秒回。

  【接的哦,童潯醬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白川童潯一見有戲,剛想再輸入,對方又彈出來一條信息框。

  【如果有委托的話,明天再來喲,我們好方便簽字和了解情況呢。】

  她動作一僵。

  【明天……你們社長在嗎?】

  【啊哈哈∼我們社長很忙的,明天不在哦。】

  白川童潯送了一口氣。

  【那我明天來好了。】

  發送完這一行字,她關閉了手機。

  決定了,等搜集到獄門疆的信息後,她立刻就離開!

  既然福澤諭吉保證過不會對她出手,那麼短期內應該不會有太大危險。

  但是也不能完全信任武裝偵探社,在委托的時候,還是得盡量提防著點。

  如果到時候他們提供的信息有問題的話.....

  白川童潯捏緊了手中的書,微沉下眸。

  困獸猶鬥,她還有最後的殺手锏呢。


第14章 奇葩偵探社

  於是在第二天的午後,白川童潯再一次敲響了偵探社事務所的大門。

  開門的依舊是那個直長發的事務員,見來人是她之後雙眼一亮,接著側開身子讓了讓。

  「白川小姐,請進!」

  「麻煩了。」白川童潯禮貌地朝她點頭,開口道:「今天我是來……」

  「有委托對吧,」谷崎直美將她帶到沙發上坐下,又去泡了兩杯茶。

  她悠悠將茶水遞到客人手上,然後在她小喝一口時,語氣輕快地說:「稍等一下喔,太宰先生馬上就來。」

  白川童潯的舌頭措不及防被茶水燙了一下。

  「等等,太宰先生?」

  「是啊,他沒跟你說過嗎?」

  高中生少女坐在她的邊上,笑著說:「太宰先生主動要來接您的委托呢,我從來沒見他工作這麼積極過,你們關系真好啊。」

  不!她不想要那家伙來接她的委托啊!!

  白川童潯神色掙扎,斟酌了一番,問:「你們還有其他人接這個嗎?」

  一定要太宰治嗎,最近一段時間總是在跟太宰治打交道,打得她都快心力憔悴了。

  「啊,您不想要太宰先生嗎?」

  谷崎直美詫異地用手掌抵住了唇,接著想到什麼後,又露出了一副理解的表情。

  「也是呢,畢竟太宰先生的性格……很讓人難以放心將事情交給他呢。」

  白川童潯拼命點頭。

  更重要的是,她的第六感告訴她,這家伙絕對不簡單啊!!

  自從昨天太宰治親自來請她去找福澤諭吉談話以後,白川童潯就對這個人加強了十二萬分的警惕。

  她才不想將找信物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心機太深的人去做,萬一被算計了怎麼辦?!

  「但是,別看太宰先生整天不務正業,其實認真起來也是很靠譜的哦。」

  谷崎直美嘗試起為太宰治說好話,企圖扭轉黑發男人在白川童潯心目中糟糕的形像。

  「盡管他經常失蹤,電話不接,游手好閑,還愛找小姐姐殉情,但他是我們偵探社得力干將的其中一員呢。」

  「不不不,不要不要!」

  聞言,白川童潯嘴瘋狂搖頭,更加堅定了不要太宰治的決心。

  她捧著茶杯,深深地反思了一下自己來找這個武裝偵探社是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都混成那樣了還能成為得力干將......這個偵探社到底行不行啊。

  大概是白川童潯的表情過於嫌棄,谷崎直美歪頭想了一下,說:「嗯......其實亂步先生最近也是有時間的,但是他現在出門了,可能得稍微等一會兒。」

  「什麼什麼?什麼亂步先生?」

  她剛說完,疑惑的嗓音突然從頭頂傳來。

  兩個少女一齊抬頭,就見太宰治正用手肘撐在白川童潯身後的沙發椅背,身體略微前傾,嘴角帶笑地低頭看著她們。

  他個子很高,僅僅就只那麼隨意地站著,陰影便覆蓋了下來,如密網般籠罩住少女的整個身軀。

  白川童潯措不及防撞進那雙鳶色的眼眸,就像是飛鳥倏然跌進深邃的漩渦,呼吸一窒,整個人都僵了僵。

  「嗯?」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那種仿佛被扼住靈魂的感覺瞬間消失。

  「在聊什麼呢?」

  雖然沒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但白川童潯卻莫名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她沉默地往嘴裡送茶,然後聽到谷崎直美解釋的聲音。

  「白川小姐想換個人接她的委托,我正准備給她推薦亂步先生呢。」

  「誒——?!為什麼?!」

  太宰治一臉委屈,他不可置信地低頭看著正使勁抿茶,就是不願意看他的少女,臉上的表情活像是個被負心漢渣了的小白蓮。

  「童潯醬討厭我嗎?」

  白川童潯手一抖,隨即鎮定抬頭。

  「這不是擔心麻煩你嘛,總是看見太宰先生在外面到處跑呢,應該很忙的吧。」

  「不,我完全有空哦。」太宰治笑眯眯地回道:「只要是童潯醬有委托,再忙我也會先將你的事情放在第一位的。」

  那還真的是謝謝了,她完全不需要呢。

  太宰治盯著她,剛想再開口,卻猛地被打斷了。

  旁邊房間突然傳來一陣東西落地的響聲,前幾天才見過一面的眼鏡青年面色猙獰地抱著一疊亂糟糟的文件踹開了房門。

  「太宰,給我滾回來!!任務還沒做完怎麼又跑出去了,別把事情全丟給我做啊!!」

  國木田獨步氣勢洶洶地衝出來,禮貌地問候了一下白川童潯後,一把抓住了黑發男人的風衣後領,又怒氣衝衝地把他拖了回去。

  「嘭!」

  關門聲響天動地,充分地體現了對方暴跳如雷的心情。

  白川童潯:「……」

  谷崎直美顯然已經對這種混亂的場景習以為常,她非常淡定地給兩人的茶杯添了茶水。

  「看來太宰先生現在還有點抽不開身,我們談談其他話題吧。」

  白川童潯吸了涼口氣,她覺得從房間裡傳來的凄厲慘叫聲應該不是她的錯覺。

  但看著眼前仿佛什麼事情都沒發生的高中生少女,她又默默把所有想說的話吞了下去。

  不知道為什麼,好像突然就明白為什麼這個偵探社的前綴是「武裝」這兩個字了。

  她不禁正了正臉色:「談什麼?」

  谷崎直美問:「白川小姐有喜歡的人嗎?」

  白川童潯愣了愣,搖了一下頭。

  「那,家裡有其他兄弟嗎?」

  白川童潯又搖頭,她接著這個話題反問道:「谷崎小姐有喜歡的人嗎?」

  「有的。」

  谷崎直美突然激動起來,像是這個問題一下子戳中了她的興奮點,她雙手捧著臉頰,滿眼幸福道:

  「我的哥哥,超級帥氣!超級厲害!是個非常棒的人哦!」

  等等,她剛剛問的不是喜歡的人嗎?

  白川童潯歪了歪腦袋,也沒深想,又好奇地問了一句。

  「你哥哥也在武裝偵探社工作嗎?」

  「是啊,」谷崎直美低頭,看起來有些失落:「但是他最近很忙,我們都聚少離多了。」

  少女神色傷心地拿出手機,一副想要借助照片來思念親人的樣子。

  白川童潯面色柔和下來,伸手拍了拍少女的肩膀,輕聲開口道:

  「你也別難……」

  「哥哥∼」

  蕩.漾的聲音措不及防從手機中傳出來。

  白川童潯迅速閉上了嘴。

  手機屏幕上忽然出現了兩個姿勢親密的少年少女。

  她眼睜睜地看著視頻裡的那少女兩只手指爬著爬著便來到了對方的胸膛處,微微一按,橙發少年立即一個哆嗦。

  她湊近了少年耳邊,輕吹一口氣,語氣曖昧。

  「今天晚上,我們干些有意思的事情吧?」

  谷崎直美抓准時機地點了暫停鍵,伸手指著視頻中面色通紅的少年,朝她道。

  「這就是我哥哥,谷崎潤一郎,怎麼樣,很帥吧?!」

  白川童潯沉默地抬眼看她:「......」

  要安慰的話瞬間卡在了腦血管裡。

  ......這短短的幾秒時間,她或許將花費一生來治愈。


第15章 向未來前進

  邊上手機還在播放著不太和諧的片段,白川童潯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狠狠地喝了一口半燙的茶水。

  頭頂的風扇不停旋轉,失了真地倒映在了茶水表面,扇葉劃過風時呼啦啦的響聲,從天花板的方向直直傳入少女的耳畔。

  她真的是腦子糊塗了,總是在一些沒必要的地方生出這該死的同情心。

  白川童潯覺得她就不應該選擇來這個破偵探社。

  這麼奇葩的偵探社是怎麼維持到現在還沒有完蛋的,真的會有人來這裡做委托嗎?

  她嘗試著回憶了一下迄今為止遇到的那些武裝偵探社成員,再一次對這個組織產生了深深的質疑。

  谷崎直美自知失態,輕咳一聲後很快便關上了手機,也恰在此時,太宰治頂著一臉清爽的笑容出來了。

  「啊,忙完了,我們來談談委托的事情吧∼」

  他腳步輕快地走近,雙腿交叉斜斜地側靠在沙發上,「等久了嗎,去下面的咖啡廳喝一杯?」

  白川童潯自然是不樂意的,她打定了注意不想讓這家伙接她的委托。

  誰知拒絕的話已經溜到了嘴邊,又聽到他氣定神閑地說:「還是說你想等亂步先生回來?很可惜,亂步先生剛剛又接到了一個出差任務呢,目前整個偵探社只有我有空哦。」

  白川童潯表情一滯,瞬間瞪圓了眼睛。

  「可剛剛還說......」

  「剛剛是剛剛,現在是現在嘛。」太宰治慢悠悠地打斷了她:「畢竟,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的。」

  白川童潯:「......」

  真的嗎?她為什麼這麼不信呢?

  她該不會是被黑心店家給欺騙了吧。

  「來吧童潯醬,不要再猶豫了啦,就放心交給我嘛。」

  太宰治不知從哪裡拿出一份文件,施施然坐在了她對面的沙發上,笑得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狐狸。

  他嘴唇輕啟,將一句話說得輕浮又真誠:「我保證哦,我會對你負責的。」

  白川童潯:「......」

  不要說這麼有歧義的話啊!!

  -

  兜兜轉轉,最終還是定了讓太宰治接委托。

  白川童潯皺著臉,極不情願地在文件上簽了自己的名字。

  「哦對了,」太宰治躺靠在沙發上,嘴裡叼著水筆的筆帽,注視著對面認真閱覽合同的少女道:「為了方便應對突發事件,手機要保持聯系哦。」

  「好的好的。」

  白川童潯點了點頭,放下了手中的水筆:「委托金要現在交嗎?」

  「唔,最好現在交一下吧。」太宰治接過文件,隨意地掃了一眼後便將它丟回桌上:「我最近欠債有點多,急需用錢嘛。」

  聽聽這淡定的小語氣,愣是把負債說得跟吃飯一樣簡單。

  白川童潯簡直無力吐槽:「你到底是混得有多慘......」

  她嘆了口氣,掏出了前不久才注冊的銀行卡,卻在半途中忽然動作一頓,隨即表情浮現出了一絲絲的尷尬。

  不妙......錢好像要用完了。

  這幾天租房,買衣服,還有吃飯,買信物和生活用品什麼的,確實開銷稍微大了一些。

  想起存款裡那個位數的磕磣余額,她默默地又將銀行卡塞回了兜裡。

  白川童潯單手捂臉,神情微窘:「那個......你們偵探社接受現金支付嗎?」

  黑發男人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都行啊。」

  白川童潯點頭,隨後驀地站起了身,朝著挑眉望向她的太宰治拘謹地鞠了一躬,語速飛快:「我去一趟廁所,一會兒就來。」

  她步下生風,直直衝出了偵探社的辦公樓,緊接著轉進一條無人的小巷子裡,微喘著氣緩了一會兒後,二話不說掏出了召喚書,翻到第四頁。

  「吉爾伽美什。」

  頃刻間,昏暗的小巷子裡金光大盛,身姿挺拔的金發男子臭著一張臉出現在了法陣之上。

  他褪去了那一身顯眼的盔甲,取代而之的是一身便裝,原本豎起的頭發也隨之散下,掩住了幾分逼人的鋒芒。

  召喚書緩緩落回到其主人手上,吉爾伽美什眯起腥紅的眼眸,居高臨下地看著面前的少女。

  再次被她召喚,他移開視線,神色已經有些厭煩。

  「干什麼?」

  「我上次是不是往你那邊放了一些錢?」白川童潯撓了撓臉頰,也是自知理虧,便放柔了聲音道:「我最近錢花完了,想再取一些。」

  聞言,最古之王安靜兩秒,突然間勃然大怒:「你這不知廉恥的雜種,竟敢將本王當做提款機來使喚?!」

  白川童潯被噴地懵了一瞬。

  她不是,她沒有,她哪敢啊!

  她不過是因為受到金錢挫折,迫於無奈才......等等,這麼說好像真的有那麼一點把吉爾伽美什當工具人的感覺。

  白川童潯沉默了。

  她其實可以直接命令對方交出錢財,那小破筆記本賦予了她能夠在被召喚者面前任性妄為的能力,但她沒有這麼做。

  吉爾伽美什明顯處於怒火之中,對於她的好感更是低到谷底,一味地強制性命令只會讓他們的關系變得更糟。

  ......她不想這樣。

  她獨身一人來到異世,唯一能夠信任的也只有召喚書這個金手指,她其實由衷地希望自己能夠和那些同樣來自於不同世界的被召喚者們成為可以互相信任的同伴,一起並肩作戰。

  而不是只有強硬的利用與不甘願的被利用。

  白川童潯反思了很久自己先前的所作所為,垂下眸,打從心底生出一股愧意。

  那些被召喚者們也有自己的驕傲和個性,不是任由他人隨意擺布的傀儡,她可以將他們召喚到身邊,尋求他們的幫助,卻不應該為了一己之私,非要去命令他們為她付出什麼。

  如果她真的想要和他們成為同伴,就必須立刻停止這些高高在上的行為。

  他們當然是她手中的王牌,但絕不是可以隨手舍棄的工具。

  「......我為我的魯莽與衝撞感到抱歉。」

  少女清亮的嗓音突兀響起,打破了小巷子裡的黯然與沉寂,她上前一步來到金發男人的正前方,眸中神情專注而虔誠。

  「在我們那個世界中,沒有吉爾伽美什和烏魯克的存在,但自從我與你的契約成立之後,一切有關於你的信息也隨之傳進我的腦海。」

  「我非常慶幸自己能夠與這樣一位厲害的王者締結契約,並為這場來之不易的機會而感到榮譽。」

  白川童潯將右手放至心髒的位置,語氣真摯。

  「我發誓,絕對沒有任何輕視您的想法,我是誠心想要成為能夠與您並肩作戰的同伴。」

  吉爾伽美什撩起眼皮,終於正眼看向她,像是第一次見到她那般,上上下下地將她觀察了個遍,隨後面色譏諷道。

  「荒謬,與本王談同伴二字,你還沒有那個資格。」

  「我知道。」

  白川童潯毫不扭捏與怯弱,她坦然地承認了這份蔑視。

  「我知道自己的渺小,如同廣闊天空下最微不足道的塵埃。如果永遠不去嘗試朝著光輝的方向前進,那麼塵埃永遠僅僅只能是塵埃。」

  「但我會讓渺小的自己得到成長,我將走向黎明的遠方,我會從微弱的塵粒脫變為耀眼的太陽。」

  少女仰頭望向金發男人,眼中流轉著澄澈明亮的微光,她不卑不亢,堅定而又緩慢地朝著他伸出了左手。

  「我也希望能讓你見證這一場奇跡。」

  「這個世界與你所在的世界,與我所在的世界,都有很大的差異,前方的路途充滿了未知與驚險。」

  「吉爾伽美什王,你願意給我這場機會,與我一同前行嗎?」

  午後的陽光熱烈而鮮盈,縷縷光線穿透單薄的雲層,照進偏僻的巷口。

  它們似輕紗般鋪灑在晦暗的地面,像是為兩人所即將面對的未來鋪上了一層絢麗璀璨的道路。

  名垂青史的偉大王者啊,你願意踏上陌生的領土,跟此時尚且弱小的她一起,探索那份未知嗎?

  ——你願意嗎?

  吉爾伽美什認真地俯視著她,那一剎那間,他仿佛在這個少女的身上看見了某種令人愉悅的可能性。

  鋪天蓋地的殺意和壓迫感刺向對方,又漸漸消散於少女充滿了決心的清亮目光下,他挑起眉梢,突然間肆意地笑了。

  「有意思,你是叫......白川童潯?」

  這位高傲的王者並沒有搭上白川童潯遞出來的手,只是抱著雙臂哼笑了一聲。

  「還真是自大的說辭啊,那就讓本王看看,你這種一無所有的螻蟻,究竟能在這世間苟延殘喘多久吧。」

  吉爾伽美什揚起下巴:「至於你說的那些——」

  「本王允了。」


第16章 露餡

  當白川童潯拿著兩大袋現金再次回到武裝偵探社的時候,太宰治正百無聊賴地趴在桌上,伸出一根食指來回滾動著水筆。

  見到她推門進來後,就像是一只終於等到主人回家的狗狗般,眼前一亮,倏地一下坐直了身子。

  他的視線不動聲色地在白川童潯旁邊的金發男子身上停留了一秒,白川童潯見狀立刻介紹說:「這是我朋友,吉爾。」

  吉爾伽美什瞥了她一眼,輕哼一聲沒有說話,算是勉強默認了她的說辭,他審查似地掃了一圈事務所,不等黑發男人開口打招呼,直接一臉無趣地隱去了身影。

  金發男人突然化為光點消失,太宰治竟也沒露出什麼意外的神色,收回目光後便朝著少女抱怨道:「我還以為你因為沒錢而跑路了呢。」

  白川童潯把兩大袋紙錢放到了桌上,嘴角一抽:「會這麼做的只有你才對吧。」

  看到太宰治沒去追究吉爾伽美什的問題,她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氣,不然還真的不太好解釋,為什麼她廁所上著上著突然帶回來了一個活生生的男人。

  ......好吧,雖然上個廁所提回來兩袋子鈔票這種事情就已經很匪夷所思了。

  誰叫她當時滿腦子只有找吉爾伽美什拿錢這事兒,也沒仔細想,就隨便胡亂瞎扯了一個借口。

  對方沒有深究真的是太好了......

  其實她本來是想要這位王屈尊在樓下咖啡廳坐一會的,誰知他不知怎麼的對這小偵探社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非要跟著一起上來。

  白川童潯拗不過,也只能隨他了。

  結果上來後他又偏偏露出一副不高興現身的樣子。

  ......王的心思真難猜。

  白川童潯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安靜地看著太宰治手指靈巧地解開桌上捆扎著的布袋,裡面滿滿當當的紙鈔頓時攤了一桌。

  黑發男人看了看桌上的錢,又抬頭看了看白川童潯,忽然面露難色:「童潯醬......」

  「嗯?」白川童潯應了一聲。

  怎麼這種表情,難道是錢不夠??

  太宰治身體往後撤了撤,指著桌上的兩個布袋,一副長者教導後輩的模樣,語重心長地說:「那個,搶銀行是不可以的哦。」

  藍發少女啞了一下,氣惱道:「.......我才沒搶啊!!」

  她才不會去干這種會吸引警察叔叔注意的事情好嘛?!

  「哎呀,別生氣嘛,開個玩笑。」

  太宰治噗嗤一下笑了出聲,隨手將錢往邊上的一個辦公桌上一丟,又慢悠悠地從沙發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笑眯眯地說:

  「好了,我們出發吧。」

  白川童潯下意識地問了一句:「去哪?」

  「嗯?」

  太宰治放下手臂,轉頭疑惑地看向她:「你不是要去東京找一個叫獄門疆的咒物嗎,當然是現在就動身啊。」

  「這麼快的嘛?!」白川童潯一拍桌子,猛地反應過來:「等等,難道不該是你們把東西找到然後給我帶過來嗎?」

  「不是啊。」太宰治一臉無辜地拿出合同,說:「合同上又沒有說要找東西給你帶來誒。」

  白川童潯拿過文件,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翻來覆去地看了無數遍,發現上面確實沒有寫明要他們直接把東西拿給她。

  可惡,別家偵探社接找東西的委托都是他們自己全權處理的,為什麼一到你們這兒就要委托人跟著一起了?!

  ......總覺得自己好像被套路了。

  耳邊太宰治的聲音仍在繼續響起。

  「所以按照我們偵探社的規矩,這種情況下一般都是我們派成員協助你來尋找東西的。」

  「而且合同一旦簽字就不能更改了。」

  黑發男人從已然石化了的她手中抽出文件,勾起嘴角,一字一句道:「違約金,翻十倍哦。」

  白川童潯:「......」

  -

  十倍的違約金是不可能付的,再怎麼樣也是不可能的。

  白川童潯垮著一張臉跟著太宰治來到了車站。

  長長的隊伍從前方一路蔓延至門口,擁擠的人群發出喧雜的吵鬧聲。

  「這是在干什麼?」

  見此場景,身為橫濱本土人的太宰治也有些驚訝。

  「排隊買票吧。」

  白川童潯低頭玩著手機小游戲,有氣無力道。

  一想到又要去東京那個噩夢般的地方,她就毫無干勁,整個人都萎了不止一星半點,活像個下一秒就就地歸天的重病患者。

  「......買票很快,不應該排這麼長。」

  「可能是出什麼事了。」太宰治嘟囔一聲,忽然側身對她道:「我去前面看一下。」

  他說著便擠進了人群,如魚游水般靈巧地穿梭在行人間的空隙之中,轉眼便淹沒在了人海裡。

  白川童潯抬頭朝他的背影看了一眼,又撇著嘴角繼續玩著游戲。

  當屏幕上出現game over的字樣後,太宰治也跟著回來了。

  「最近出了一起連環殺人案件,前面有上頭的官方人員在排查身份證明。」

  他彎腰湊到白川童潯的耳邊,壓低了聲音。

  「你有辦身份證明嗎?」

  白川童潯點頭:「我有的。」

  「那跟我來。」太宰治驀地圈住了她的手腕,企圖拉著她往另外一個方向走。

  白川童潯愣了一下:「不用排隊了?」

  前面還有那麼多人呢,他這是要帶她去哪兒。

  「咱們走捷徑。」太宰治回頭,朝她調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很快他們便來到了另外一處沒什麼人的小道邊,為首的一個身穿警員制服的男人明顯認識太宰治,他背部挺直,一板一眼道:

  「下午好,太宰先生,請出示您的武偵員工證明,以及您身邊這位......隨行女士的證件。」

  「喲,下午好。」太宰治笑著回應了,隨後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帶有武裝偵探社標識的證明。

  接著,他朝白川童潯伸手:「童潯醬,證件給我。」

  白川童潯早就准備好,聞言立即從卡包裡拿出六道骸用幻術制作的證件,太宰治伸手接過,然而下一秒,就在指尖捏住一角時,變故突生。

  眾目睽睽之下,那帶有少女照片的證件忽地一閃,轉而在他手中毫無征兆地變成了一張方方正正的大鬼牌。

  太宰治:「......。」

  白川童潯:「.......」

  邊上兩排警員銳利的視線瞬間掃向了她。

  白川童潯的表情裂開了。

  太宰治你這老陰比,果然是要害我!!!


第17章 再遇某白發男

  五條悟又雙叒叕出差了。

  這次出差的地點很近,就在東京邊上。

  最近的咒靈簡直泛濫成災,特級和一級不知是什麼原因層出不窮,特別是這幾天,全都跟瘋狗一樣一窩蜂地往橫濱跑。

  那裡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它們嗎?

  風肆意地卷起塵葉,白發男人站在頂樓的天台上,靜心觀察著黃昏時刻的橫濱,忽然他余光瞄到了什麼,表情一頓,隨即雙手撫上欄杆,身體前傾,饒有興致地俯視下面兩道奔跑的人影。

  那是一男一女,很拼命地沿著人行道狂奔著,其中那少女並不眼生,前不久他才在自家學生的上一任學校天台見過。

  兩個人匆匆忙忙地拐進他所在的這個商店。

  五條悟身影一閃,瞬間落在商店門口,也跟著走了進去。

  那兩人就躲在門後的角落,他甫一進門,正巧聽到少女的抱怨聲:「為什麼不跑?你當然不用跑了,我不跑怎麼跟那群人解釋我的證件問題??」

  「我還沒來找你算賬呢。」她輕咳了幾聲,氣衝衝地瞪著面前的男人:「你故意的吧!」

  「我冤枉啊!」黑發男人無辜地睜大了眼睛,試圖為自己辯駁:「我哪裡知道你口中的辦好證件是指在紙牌上施了異能。」

  白川童潯不依不饒:「所以你就直接在警員面前戳穿我嗎?」

  哎呀,這誤會可有點大了。

  太宰治剛想說話,金發王者卻倏然現身,電光火石間,一把開了光的利刃直直地衝向了他們後方。

  吉爾伽美什揚著下巴,語氣嘲諷:「藏頭露尾的老鼠,只會鬼鬼祟祟地偷聽別人講話嗎?」

  刀刃掉落在瓷磚地板,發出清脆的響聲。

  兩人猛地回頭,就看見一個身形高挑的白發男人從陰影中走出,不急不緩道:「說別人是老鼠什麼的,可真是毫不留情啊。」

  炎炎夏日,他卻穿著奇怪的高領制服,嘴角的笑容輕佻又漫不經心,奇怪的眼罩遮擋住雙眼,卻好似還能見物般地將視線投往他們。

  白川童潯一下子就認出了眼前這人,早在尋找召喚吉爾伽美什的信物時,她就對他印像很深。

  他們這個角落鬧出來的動靜不小,但卻沒有引起商場內路人的任何一絲注意,就似乎他們並不存在那樣。

  是對面這家伙在搞鬼嗎?

  太宰治敏銳地察覺到身邊人忽然升起的警戒心。

  他跟著退後兩步來到少女身邊,輕聲問道:「認識?」

  白川童潯搖了搖頭。

  「只見過一面。」

  「嗯,看來還記得我。」

  五條悟欣慰地笑了,他往前走了一步,隨意地踢開匕首,又歪著腦袋注視著她,一副十分高興於這場重逢的模樣。

  「上一次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打斷了,今天我們正好可以繼續哦。」

  誰跟你繼續。

  白川童潯不著痕跡地往吉爾伽美什身邊靠了靠,皺著眉說:「我們沒什麼好說的。」

  五條悟哈了一聲,揮手道:「怎麼會?我可是有很多事情想問問你呢。」

  身為非咒術師卻知道兩面宿儺這個名字的存在,怎麼想都很有問題。

  他本來就打算調查一下這個少女,之前是因為虎杖悠仁的事而耽誤,沒想到現在反而在橫濱這種地方遇到了。

  更何況——

  五條悟垂下嘴角,意味不明地掃了一圈圍繞著這個商場的咒靈。

  自從這兩個人進來後,附近的咒靈數量明顯開始增加,仿佛是以他們為圓心般,逐漸被吸引過來。

  就像是對貓薄荷饞涎欲滴的野貓,趴在窗外覬覦屋內的瑰寶。

  五條悟對這種奇觀很感興趣,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吸引咒靈的......人類。

  眼罩下的雙眸微微眯起,視線在面前幾人身上掃了一遍後,心中很快便有了決策。

  他右腿後移,兩手微抬,緩緩擺出一副格鬥的准備姿勢。

  「看來你並不願意和我繼續談話,既然如此,也只能強制性地麻煩你跟我走一趟了。」

  五條悟唇角勾起一個小小的弧度。

  「放心吧,我會很溫柔的。」

  話音未落,他驀地消失在原地,白川童潯渾身肌肉在那一剎那緊繃,眼睛完全跟不上對方的速度。

  驟然間,白發男人已經從幾米開外的地方出現在她面前,然而在他後方,另一人也跟著有了動作。

  五條悟腰身突然一轉,一個側仰躲開劍刃,劍鋒在空中揮出一個弧度,削掉了幾根藍色的發絲。

  ......是的,進攻的男人毫發未傷,削掉的那都是白川童潯的發絲。

  看著面前已經纏打在一起的兩人,白川童潯驚魂未定地擦了擦額角的冷汗。

  夭壽了,吉爾伽美什完全就不關心那把劍會不會砍到她!!

  只差那麼一點點,她現在就已經人首分離了。

  「說起來,你的朋友們都很護著你啊。」

  旁觀了許久的黑發男人邊這麼說著,邊拉了她一把,兩人一起遠離戰場。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白川童潯。

  太宰治很早就發現了。

  不管是那個靛藍色長發的,公寓裡用刀的,還是眼前這個叫吉爾的男人,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會以一種保護者的姿態為這個異世界的少女擋住各種災禍。

  每一次,只要白川童潯身邊有她所謂的「朋友」在,她就很難陷入危險的境地。

  當然, 「朋友」這種說辭,他是根本不相信的。

  恐怕真實情況遠遠沒那麼簡單。

  那兩人的打鬥已經進入白堊化階段。

  完全不知道太宰治的心裡想法,白川童潯在聽完黑發男人說出那句話後就控制不住地頭一撇,暗戳戳地翻了白眼。

  護著她?廢話,能不護著嗎,只要她掛了他們就得一起跟著完蛋。

  白川童潯在昨天晚上才徹底搞清楚小破筆記本的召喚機制。

  這本召喚書的契約是以靈魂形式的,所有圖鑒人物在被召喚時都會受到三個限制。

  一、不能違抗召喚師強制下達的任何命令,且不得離開召喚書過遠的距離。

  二、以世界等級為基准,過於離譜的能力在此世界將會收到相對應的限制。

  三、如在被召喚期間,召喚師死亡,那麼該期間被召喚者的靈魂同樣將隨著召喚師的隕落而消逝於世。

  其中第三點是所有圖鑒人物都會在被召喚時意識到的事情,畢竟是靈魂契約,多多少少都能感知到。

  對於被召喚者來說,這可能就是一個霸王條款,但白川童潯總是覺得事情可能還另有隱情。

  而且......

  聽聽耳邊吉爾伽美什那越打越興奮的笑聲,再看看時不時就從戰場上飛過來的各種長劍匕首,要不是她躲得快,現在身上都不知道被扎多少個洞了!

  誰特麼護人是把保護對像丟到一邊不管不顧,只想著給自己打架找樂子的?!

  這像話嗎?啊?!


第18章 同歸於盡吧

  戴眼罩的白發男人很厲害,對上他之後,吉爾伽美什看起來竟然逐漸落入下風。

  更糟糕的是,3個小時的時間也快到了。

  太宰治單手撫著下巴,聚精會神地觀察這場戰鬥,而在他邊上,白川童潯緊咬下唇,瘋狂在腦中思索著最優解。

  主要還是不清楚對方的底細,這人當時在學校天台也是一副剛結束凶案現場的模樣,凶殘程度不確定,不然跟對方走一趟或是聊一聊倒也不是不能考慮。

  該怎麼辦?

  要趁著吉爾伽美什還在時把月也召喚出來進行二對一嗎?

  這個念頭只存在於腦海一霎,就被白川童潯立刻否決。

  不,不行。

  六道骸的冷卻還沒有結束,等月回去後萬一再出什麼事,就基本沒有能夠保命的圖鑒人物了。

  關鍵是她現在還不能逃跑。

  如果召喚書對圖鑒人物沒有距離限制的話,那麼一切好說,只要讓吉爾伽美什暫時拖住白發男人,他們趁機離開,然後到安全的地方再把吉爾伽美什召回書裡就行。

  可偏偏這本書的法則是,凡是被召喚者超出規定距離,身體就會變得僵硬又沉重,直到他們回到召喚書的感知範圍內。

  也就是說,一旦她離開,吉爾伽美什就很可能會因為這個機制而受到傷害。

  來電鈴聲突兀地打破了白川童潯的這份焦灼,她驀然抬頭,就看見五條悟一邊抬腿踢向金發男人,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不斷震動的手機。

  「莫西莫西?」

  他退開數米,不慌不忙地把手機夾在耳側,空出來的雙手剛要結印,卻見對方突然停止了動作。

  吉爾伽美什周身發出一陣淡金色的光亮,整個身體逐漸變得透明,他顯然沒有盡興,皺起眉不滿地瞪了白川童潯一眼。

  金發男人的身形被光包裹。

  與此同時,白川童潯的面前出現了一本看起來有些破舊的布皮筆記本,書頁翻動間,金色的光球瞬間被吸了進去。

  書本自動和上,掉落在地,商場中已然少了一個人。

  五條悟動作一頓,充滿探究的視線一刻不離地盯住正彎腰撿書的少女,耳邊手機裡的電話聲音仍然在不停催促著什麼。

  「行了行了,我知道,我正在做呢。」

  他懶洋洋地回了這麼一句,旋即神色有些不耐煩的掛斷了電話。

  白川童潯被白發男人那存在感十足的目光盯得心中一緊。

  他就那麼停在原地,詭異又安靜地看著她,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好像是在內心做著什麼至關重要的決定。

  「五分鐘。」

  五條悟狀似思索了幾秒後,倏地又笑了,他隨手將手機放進口袋,對著她伸出一只手掌:「我現在需要去處理一些垃圾,五分鐘之後我會再來找你的。」

  他姿態慵懶地斜斜站著,說出口的話猶如在玩什麼惡劣的游戲,仿佛絲毫不擔心他們能趁著這五分鐘逃出他的手掌心。

  這是來自於頂級強者的絕對自信。

  說完這句話,白發男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白川童潯狠狠舒了一口氣,又聽到太宰治的問話。

  「現在要逃跑嗎?童潯醬。」

  「跑啊,當然要跑。」

  不知道對方究竟是離開去干什麼,但既然有機會自然是要拼搏一把。

  五分鐘根本跑不了多遠,當務之急還是要找到能夠足以和那白毛抗衡的方法。

  白川童潯翻開召喚書,直接來到信物是黑泥精的那一頁。

  太宰治好奇地湊了過去,入目的是一片空白的頁面,他愣了一下。

  「開啟信物路線。」

  白川童潯已經顧不上男人的動作,她現在只想要再賭一把。

  如果能在那白發男人回來之前解鎖圖鑒,說不定還有機會。

  然而召喚書在閃了一下之後再一次提示信物在100米範圍之內!

  一百米之內,又是一百米之內!!

  這該死的黑泥精天天在她一百米之內,有種倒是出來跟她對線啊!

  她狠狠吸了一口氣,轉頭對太宰治道:「我們先找個地方躲一下。」

  兩人一路彎彎繞繞,最終選擇了商場地下倉庫的一個員工雜貨間。

  大大小小的紙箱子堆積在裡面,太宰治在昏暗地燈光下搗鼓門鎖,白川童潯又嘗試著開啟路線。

  【開啟失敗,該信物在您100米範圍之內。】

  她眸光一閃,突然合上召喚書。

  現在這個員工雜貨間距離之前他們所處的角落絕對有百米多,可盡管如此提示卻依然在100米以內,除去bug的可能性,那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信物在跟著她一起移動。

  恰在此刻,門前的太宰治手腕一轉,已經有些破損的門鎖重新發揮了作用。

  他雙手插回口袋,笑著轉過身,正好對上了白川童潯投來的視線。

  少女站在陰影裡,目光牢牢的粘在他身上,一雙淺青色的眸中好似有一團幽火在燃燒。

  黑發男人被這灼熱的眼神看得有些發毛,語氣莫名道:「怎麼了嗎?」

  白川童潯突地靠近他,動作間不慎碰到堆起的紙箱,箱子劈裡啪啦地癱倒在地,在小小的房間中濺起點點塵埃。

  她在距離男人幾釐米的地方駐步,抬起頭,十分認真地說:「性命攸關的時刻,太宰先生,能脫個衣服嗎?」

  對方久久沒有動作。

  狹小的雜貨間裡一片無聲的沉靜。

  太宰治低頭,鳶色的雙眸注視著面色急迫的少女。

  沉默半晌後,他臉上驀地浮現出一種奇怪又羞澀的表情。

  見狀,白川童潯突然有種不太美妙的預感。

  只見黑發男人雙手放至胸前,微微偏開腦袋,既扭捏又做作地輕聲說:「這……這不太好吧。」

  白川童潯收回要拉對方的手,頭皮發麻地後退一步。

  「雖然知道你很急切啦,」太宰治的表情像是個嬌羞的小姑娘,「但是這種時候,這個地方,人家還沒有准備好耶……」

  白川童潯:「……」

  准備你個大頭鬼啊准備!!神經病!你跟老娘同歸於盡吧!!


第19章 被捉住了

  白川童潯一直覺得太宰治這個男人大概是哪裡有點問題。

  脾氣不好的人跟他待在一起很有可能會被這家伙的三言兩語給弄到氣死。

  黑發男人自顧自地表演著充滿了顏色的戲碼,然後在看到她無言的死亡凝視後,臉上表情忽而一收,聳了聳肩膀。

  「好吧好吧,開個玩笑。」

  他脫下風衣外套,指尖搭上襯衫領口的紐扣,在靈巧解扣的同時,一邊語氣輕浮地看著白川童潯道:「那麼,要我脫到哪一層呢?」

  雜貨間的空氣仿佛因為這曖昧旖旎的話語而開始升溫,男人斜眼注視著她,不緊不慢地解開一個又一個紐扣,逐漸露出纏著繃帶的胸膛。

  「嗯,你要像前兩次那樣觸碰我嗎?」太宰治的嘴角帶著捉摸不透的笑容:「可以喲,只要是童潯醬,我允許你對我為所欲為哦。」

  白川童潯簡直要對這人給跪下了。

  「我求求你了,大哥。」她單手抹了一把臉,頗有一種開始自暴自棄的意味,「咱們要說話就好好說話,別整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行嗎?」

  這麼緊張的逃亡時刻,為什麼會被他搞得像是偷情一樣啊!!

  太宰治歪了歪頭,訝異地反問道:「什麼?難道我說的不對嗎?童潯醬不想像之前那樣碰碰我嗎?那你叫我脫衣服是要干什麼?」

  一連四個問題,硬是把少女問得啞口無言。

  他這麼講......好像也沒什麼錯,畢竟除了直接把繃帶拿到手,能得到信物的方法就只有觸摸一分鐘以上了。

  白川童潯的動作有些微妙地僵住。

  這誰頂得住啊,變態竟是我自己。

  白川童潯:「......你說得對。」

  她終於放棄掙扎,扯住太宰治的領子主動幫他一起脫,顯然是已經對自己在對方眼中的形像徹底不抱希望了。

  「你身上纏了多少繃帶?」

  「今天啊......」黑發男人吊起眉梢,歪頭想了想:「不太記得了,大概有七八條?」

  「最貼身的呢?」

  「三條吧。」

  正好。

  關於黑泥精的三條貼身繃帶這個問題,她想了很久,終於那在字裡行間中找到了要點。

  之前觸碰到的都是太宰治手臂上的繃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可能是還沒達到貼身這個要求的緣故。

  如果非要貼身的話......所謂貼身,不就是貼著肉的那一條嘛?

  襯衫往下掉落,被男人及時接住,白川童潯看見了對方腰腹處的結,伸手就要去解。

  太宰治倏地握住她的手腕:「要干什麼?」

  少女被這突然的動作弄得懵了一下,抬起頭道:「解繃帶啊。」

  她是按到什麼不得了的開關了嗎,這家伙怎麼突然這麼認真起來了?

  「別這樣嘛,」青年依然在笑,握著她手腕的力道卻出乎意料地開始強勢起來,緩緩將那只手從繃帶上挪開。

  「我一不纏繃帶就會很沒有安全感耶,所以,只有這個不能解哦∼」

  白川童潯放松了抵抗的力氣,緘默著跟太宰治對視了半晌,復又重新低下頭,眼睛掃向他腰上的繃帶結,含糊道:「放心吧,不會全解開,我會給你留一層當遮羞布的。」

  「......」

  時間已經要來不及了,如果太宰治實在不樂意,那麼他們就只有被那個奇怪的白發男人抓住的份。

  門外有人推著手推車經過,嘎噠嘎噠的滾輪聲穿透鐵門傳進室內,空氣中的氣氛逐漸變得焦躁起來。

  太宰治定定地看著白川童潯泛起迫切慌亂之色的臉龐,神色不明地斂眸,最後緩緩放開了握住對方手腕的那只手。

  他雙手撐地,身體往後傾斜,坦然地面對著她,說:「童潯醬,別騙我啊。」

  白川童潯面上一喜,再次伸手。

  「嗯,不會騙你。」

  -

  【本書二號被召喚者:錆兔

  等級:四星

  源自世界:鬼XX刃】

  【是否現在進行召喚?】

  「召喚。」

  藍光驟閃,昏暗的員工雜貨間中驀然出現了如壁畫般的水流,繞著召喚書上下浮動著轉了一圈,洗淨了地上的灰垢。

  而在那水流之中,漸漸出現了一個身穿羽織的粉發少年。

  大約有十幾歲的少年模樣,身形修長,腰間的繩子上掛著一個狐狸面具,臉側有著一條疤痕。

  水紋消去,錆兔怔愣地站在原地。

  他幾乎可以說是不可置信地看著白川童潯,又猛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從手到腳,緊接著拔出手中的刀,借著刀面觀察自己的臉龐。

  少年的身軀微微有些顫抖。

  白川童潯張了張口,見他這樣,有些不確定地喊了一聲:「......錆兔?」

  錆兔這才回神,他望著白川童潯,右手撫上側頸,慢慢摩挲了一下後,也跟著輕輕應了一聲。

  「......嗯。」

  「在裡面嗎?」

  有人從外面敲響了門,白川童潯頓時被嚇得一個激靈。

  「說好了五分鐘的,就算是藏起來也沒有用哦。咦,怎麼還上鎖了?」

  鐵門震動了幾下,隨後遽然被人踹開,外面屬於地下倉庫的等光頃刻間爭先恐後地湧入小雜貨間,錆兔眼神一凝,反應力極強地將刀換至右手,借著腰身轉動的慣性奮力往後一揮。

  五條悟立刻側身躲開。

  粉發少年一擊不成後,便退至白川童潯身邊,輕聲叮囑道:「童潯,躲到有抵擋物的角落去。」

  這下換成白川童潯愣住了,不知何時已經穿好衣服的太宰治連忙拉著她來到某一處堆滿了箱子的角落。

  錆兔深吸一口氣,彎腰握緊了刀柄,後腳在地面一蹬,揮刀間水紋乍現,隨著刀刃的弧度連成一條細線,直直朝著白發男人伸延過去。

  太宰治和白川童潯窩在小角落中,露出半個腦袋觀察外面的戰局。

  「這位也是你的朋友?」黑發男人問道。

  「啊,嗯。」

  白川童潯神色復雜,胡亂地應了下來。

  話說明明是第一次見面,為什麼這個圖鑒人物會知道她的名字啊,而且還不等她說話就已經十分自覺地來保護她了,什麼情況?

  她抿起唇,看著兩人的場地因空間太小而慢慢偏離門口,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轉頭朝太宰治說:「你趁著他們打架的時候趕緊跑。」

  「嗯?」太宰治眨了眨眼睛:「你不一起嗎?」

  她倒是也想啊,然而錆兔就在這裡,她不太好離開嘛。

  白川童潯搖了搖頭。

  「你有我手機號碼的吧。」她縮回了角落,說:「待會你先跑,我再想別的辦法,如果我跑掉了,就用手機聯系你,但假如你沒有收到信息,還得請你想辦法救我一下。」

  「如果那時候我還活著,我就付你雙倍的委托金,」說著說著,白川童潯就嘆了口氣,耷拉下腦袋:「當然,如果那時我已經不在人世的話,那也只能自認倒霉了。」

  小角落裡的氣氛陷入片刻的凝滯,良久後,黑發男人慢條斯理地開口:「放心吧,我絕對會在你死掉之前救你出來的。」

  白川童潯狐疑地看向他:「真的嘛?別騙我哦?」

  太宰治彎起眉梢,輕輕笑了。

  「嗯,不會騙你的。」

  很好。

  不久之後,略顯擁擠的小角落裡便少了一個人。

  白川童潯來到門後,聚精會神地尋找著錆兔和五條悟打鬥時有機可乘的時機,她已經想好了,等太宰治離開後過一段時間,她就從太宰的反方向衝刺,然後跑出一段距離後直接將錆兔召回書裡面。

  萬無一失的計劃在腦海中成形。

  只可惜,實施起來的時候瞬間就整段垮掉。

  這波啊,這波叫「剛開始就已經結束」。

  五條悟單手拎著藍發少女的後領,臉上表情可謂是有些忍俊不禁。

  少女的懷裡還抱著一本筆記本,幾秒前那個粉發的少年才被吸進這本書裡,她毫不掙扎地被他拎著,臉上神情焉不拉幾的,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

  「怎麼?」五條悟忍著笑,調侃道:「就你那種蝸牛一樣的速度,還想要跑過我?」

  「......」

  「嗯?」他惡作劇般地拎著少女晃了晃,「怎麼不說話了?」

  「......你不懂。」

  白川童潯撇開腦袋,眼神無光。

  「我在為自己曲折的人生而暗自神傷。」

  講真的,這家伙絕對是開掛了吧,她的高科技加速鞋居然還跑不過這白毛的兩條腿,就特麼離了個大譜。


第20章 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

  這下好了,新干線也不用坐了,五條悟直接帶著她打車回到了東京。

  那些警員估計是在橫濱封閉式地找她,城市間的交界處倒是有人查,不過也不知道為什麼,對方直接放行了五條悟的車。

  白川童潯原以為她會被實施一番殘酷的極刑,然而事實上——

  「嗯?怎麼了?不合口味嗎?」白發男人單手撐頭,捏住手中的小巧銀制叉子,悠哉悠哉地將一塊糕點送進嘴裡。

  甜品店內的空調吹得人神清氣爽,淡雅精致的裝飾十分賞心悅目,絲絲甜膩的氣息從後廚漫來,繚繞著布滿了整個小店。

  「這可是這個月推出的最新款哦,很好吃的。」

  白川童潯盯著面前小盤子裡的布丁,陷入了短暫的思考。

  她有些摸不清這人到底是個什麼目的,回到東京後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帶著她來到這個甜品店。

  這看似裝飾精美的甜品店難道其實是什麼隱藏得極深的秘密基地嗎?

  她不禁在心中猜測著。

  這布丁裡該不會被人下毒了吧......

  「安啦,現在還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五條悟像是看穿了她的擔憂,笑道:「放心吃好了,畢竟我要是想要折騰你,只是動動手指就能做到的事情,沒必要暗地裡做什麼手腳。」

  這不就差直接指著她的鼻子說她弱了嗎?

  白川童潯眼角一抽,內心倒是沒那麼警惕了,她面色不甘地拿起勺子一插布丁,撇著嘴角嘗了一口。

  .....淦,好好吃!

  甜甜的奶香味侵襲味蕾,滑而不膩的口感撫上舌尖,從來沒有嘗試過的味道使白川童潯眼前一亮,沒忍住又舀了一勺。

  白發男人見她放下戒心,把菜單推到她的眼前。

  「想吃什麼點什麼,我買單。」

  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白川童潯還沒被人請過客,每次都是自己解決飲食問題,唯一一次和別人一起吃,還是幫太宰治那貨付的錢。

  此時見有人願意主動買單,她頓時心裡就升起了一種不合時宜的感動。

  「......謝謝。」

  「嗯,不客氣。」五條悟嘴角含笑:「畢竟只有吃飽了的豬,宰的時候才更香嘛。」

  白川童潯:「......」

  口中的甜點,突然就變得苦澀了起來。

  食不知味地吃完布丁後,她再次被五條悟帶著坐上了一輛私家車,黑色的轎車逐漸偏離大路拐上小道,路邊樹林被風刮得颯颯響,白川童潯不禁攥緊了拳頭。

  這家伙不會是想要將她拋.屍野外吧?

  五條悟翹著二郎腿坐在她邊上,他腦袋靠窗,眼睛瞄著前方的後視鏡,忽然在某一刻,開口叫了聲停。

  車子靠邊停下,兩人下了車,白發男人帶著她來到了一個舊公寓樓前。

  這幢樓估計是沒什麼人住了,斑駁的牆面被剝落得幾乎不剩下一塊好地方,陽台處的柵欄斷的斷,塌的塌,荒涼又寒酸。

  五條悟站在白川童潯身邊,伸手指著第一層樓的門,說:「你看那。」

  白川童潯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那裡是一個破舊不堪的門,綠色的藤蔓纏繞著柱子蜿蜒到門前,若離若即地搭在門把手上。

  她盯了一會兒,疑惑地轉頭:「怎麼了嗎?」

  此時太陽陷入沉眠,夜色已濃。

  低沉的聲音又輕又慢地在耳邊響起,幽幽的語氣營造出一種莫名恐怖的氛圍:「它一直在看著你,發現沒有?」

  白川童潯瞬間毛骨悚然起來,她倏然回頭,再次看向那扇門,只覺得一陣涼意沁入骨髓。

  誰在看著她?

  視線裡只有一扇再普通不過的門,他在說誰?

  「那裡有什麼東西嗎?」白川童潯猛地想起已經被她遺忘在記憶角落的咒靈,膽顫心驚道:「我什麼都沒看見。」

  五條悟將少女的反應收入眼底,對方的微表情也像是很真實地在驚疑和害怕著,他思索著垂下手臂,也跟著將視線投向那扇門。

  門前面趴著一只一級咒靈,蟲頭蛇身,已經不知疲憊地從橫濱跟著追到這裡,貪婪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似是毫無所覺的藍發少女,卻礙於他在場而遲遲不敢過來。

  五條悟:「那麼大一只誒,真的看不見嗎?」

  一只什麼啊你倒是說清楚啊!!

  白川童潯又是一個激靈,她驚懼萬分地看著門,像是要把那個地方看穿出一個洞來。

  五條悟就在這時從後方推著她的肩膀往前走,白川童潯死活不肯邁步,扭著身體想要逃出魔爪,卻被他牢牢按住,無法掙脫。

  白發男人強硬地把她帶到門前幾步的位置。

  那只咒靈開始躁動起來,近在咫尺的美食似乎讓它的忍耐力變得極差,見少女身邊的男人無動於衷的模樣,終於忍不住松開扒著門的爪子,朝目標衝去。

  那藍發少女絲毫沒有發現它已經開始動作,依舊小心翼翼地盯著面前的門。

  它感到有些得意,桀桀笑著張大了嘴,然而就在它的牙齒即將咬到少女脖子時,五條悟不動聲色地手指一動。

  那只咒靈甚至來不及發出痛苦的哀嚎,身體就猝然炸開,消失在空氣中。

  白川童潯下意識地感到不對勁,她皺起眉,肩上的那雙手頓時又收緊了幾分。

  「這麼大一只瓢蟲,這你都看不見嗎?」

  五條悟又將她往前推了兩步,然後忽地伸出食指按在門前,大驚小怪道:「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十二顆星的瓢蟲呢!」

  白川童潯:「......」

  男人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尖處確實趴著一只十二顆星的瓢蟲,在他用手指按住門板的時候受驚似的撲了撲翅膀,隨後便沒動了。

  吊著的心算是放了下來,白川童潯無語地抬頭看向神色興奮的男人,連吐槽的心思都沒有了。

  五條悟拿出手機對准了門上的伙計就是一頓猛拍,拍完了又翻轉相機開始和這位新晉模特十二星瓢蟲一起自拍,最後甚至還企圖拉著她來幾張三人合照。

  等這個一米九的大高個終於對著一只小小的昆蟲稀罕夠了後,他慢悠悠地收起手機,又開了口:「好了,我們回去吧。」

  直到白川童潯的屁股坐回轎車後座的時候,她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所以你特地叫停下車,就是因為看見了一只十二顆星的瓢蟲?!」

  「對啊。」白發男人點頭笑道:「我從小到大都沒見過嘛,第一次見,有些稀奇。」

  白川童潯:「......」什麼人啊這是。

  五條悟單手搭上車窗,懶懶地歪頭看向她。

  「話說你難道就不覺得奇怪嗎?我坐在車上時竟然還能看清那夜晚的公寓樓門前,趴著一只十二星瓢蟲。」

  白川童潯:「?」

  為什麼要奇怪?

  難不成在他們這個世界,能看清門上的昆蟲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嗎?

  白川童潯遲疑了一下,隨後陡然反應過來,像是在迎合對方的話一般,出聲問道:「為什麼你能看見?」

  五條悟仿佛就在等著她這句話,聞言俯身湊了過來,一手撐在了她腿邊的車椅軟墊上,另一只手指著自己戴上黑眼罩的眼睛。

  「因為這雙眼睛,它們能夠讓我看清楚所有事物的本質哦,千裡之內的所有細節都逃不過我的法眼。」

  他煞有其事地說著,手指緩慢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眼角處,隨後勾起唇角,又挨近了幾分,隔著眼罩直直地望進少女淺青色的雙眸裡,像是要看透她的靈魂,

  他一字一句道:

  「那麼讓我看看......你的本質又是什麼呢?」

  白川童潯:「......我的本質是宇宙無敵可愛善良的美少女。」

  她面無表情地抬手,推開了被她一番話說得表情一愣的五條悟,又悄悄朝著車窗邊挪了挪身體,試圖遠離這個奇奇怪怪的男人。

  黑車飛馳,窗外的景色因為過快的速度而變得模糊。

  五條悟也沒想到對方會這麼回話,啞了一秒後突然笑了起來。

  「行吧,宇宙無敵可愛善良的美少女。」

  他伸手敲了敲窗戶,於是前座一直充當著背景板的司機腳下用力一踩,手中方向盤旋轉,一個流暢的拐彎後便停了下來。

  「趕快下車吧,我們到了哦。」

  因為五條悟的開門,新鮮的空氣也隨之漫進了車內,白川童潯扭頭看向窗外的景像,不由得被吸引了視線。

  一個個日式府邸模樣的建築映入眼簾,又由石磚砌成的牆給團團包圍住,那圍牆四周樹林茂密,綠葉蔥郁,淡淡的薄霧飄在空中。

  身旁的車門被人打來,白川童潯回神看去,就見高挑的白發男人懶洋洋地站立在車邊,正逆著月光低頭俯視著她,他聲音磁性又低沉,說話時的速度不緊不慢。

  「這位美少女小姐,歡迎來到——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

  白川童潯微微睜大了眼睛。

  好、好長的學校名字!

  東京......等等,東京什麼來著?

  「能不能再說一遍?」

  她彎腰從車裡鑽出來,站穩腳跟後抬頭也看向了五條悟,右手撓了撓臉側,臉上的表情有點不好意思。

  「這個學校名字真的好怪好長,我實在沒記住。」

  五條悟:「......」


第21章 又遇宿儺大爺

  自從深刻地體會到了雙方實力的差距後,白川童潯就十分乖巧地跟著五條悟進入到了這個學校。

  在非節假日的夜晚,這個宛若置身山林間的學校裡一個人影都沒有,冷清地好似渺無人煙的村野。

  「說起來,這裡是......」

  五條悟走在她的斜前方,神情自在道:「專門培養咒術師的學校哦。」

  白川童潯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同時心中暗自思忖著:這咒術師又是什麼東西,上網的時候也沒看到資料啊。

  不過他帶她來一個學校干什麼?

  圍牆裡面的道路基本是用理石砌成的,比起普通學校修建時使用的材料,這裡更像是日本武士所向往的那種深宅類型。

  路邊的花草開得濃密又艷麗,她不敢去觸碰,生怕一不小心碰到了什麼不該碰的,直接在這荒郊野外的地方一命嗚呼。

  五條悟自從進入學校後就安靜了許多,抿著唇角似乎在思考什麼,白川童潯憋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我們為什麼要來這裡?」

  「嗯?」

  白發男人垂首看向她,一臉理所當然地說:「我在這裡教書啊,現在勉強還算是工作時間誒,身為一位盡職盡責的人民教師,當然不能曠工的吧。」

  白川童潯了然地點了點頭,腦中記憶碎片一閃,又猛地意識到不對:「等等,我記得你不是這個學校的人啊?」

  之前尋找宿儺大爺的那個晚上,明明是在城市內一個普通高中碰到他的,他那時候身邊還跟著一個海膽頭的少年才對!

  而且她還特地問了他們是不是本校的人,絕對沒有記錯,就是這個白毛坦然萬分地點頭承認了!!

  聽到這番問話,五條悟忽然停下了腳步,他單手撫上下巴,微微彎腰觀察了幾秒少女的表情,有些驚奇道:「沒想到,原來你是很單純的那種類型的嗎?」

  果然那天是想要降低她的警戒心,才故意撒謊騙她的嗎?!

  「所以你帶我來你學校干什麼?」白川童潯怏怏不樂地扭過腦袋,沒好氣地問。

  「來請你喝茶。」五條悟繼續領著她往前走,不知道何時掏出了一串鐵制鑰匙:「不過嘛......不是現在。」

  他駐步於一個居所建築前,鑰匙串在指尖轉了幾圈,發出一陣叮朗朗的清脆響聲,又被倏然攥住。

  響聲的來源被握在手掌,夜色再次變得靜謐,白發男人推開居所的門,帶著她走到其中一個房間前:「今天已經很晚了,這裡是我校的學生宿舍,你就先在這裡睡下吧。」

  他從鑰匙串中挑出一把鑰匙,打開了房門,側開身體做出一副「請」的動作,單人寢的房間布局即刻映入少女的眼簾。

  白川童潯遲疑了幾秒,慢騰騰地邁開步子,走進了這間宿舍,房間裡很干淨,空氣也並沒有因為長期關著門的緣故而變得悶沉。

  她回過身,看見五條悟倚在門框邊,單手搭著木門,笑著朝她揮了揮手道:「不要想著趁機逃跑哦,明早我會來喊你的。」

  說完這句,他就後退一步,順手關上了房門。

  兩秒後,哢噠一聲,是門被人從外面上了鎖。

  白川童潯吐出一口濁氣,知道自己現在算是暫時安全了。

  她放松了身體坐在床上,剛想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手伸到一半又倏然想起自己的手機早在吃甜品的時候,就被五條悟那家伙以防止她通風報信為由而拿走了。

  從東京逃到橫濱,經歷幾番曲折後,又從橫濱被捉回東京,這算是個什麼事兒啊。

  白川童潯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一個後仰躺倒在床上。

  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自己的那個世界,雖然人口或許連這裡的五分之一都不到,但犯罪率極低,惡意傷人案件更是直接趨向於0。

  大家都有官方的發泄負面情緒的渠道,所以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都很友好,哪裡像這個世界,每天都有那麼多的惡意案件。

  ......這個世界的警察真沒用啊。

  白川童潯深深地嘆了口氣,將臉埋進枕頭,再一次地懷念起以前和平萬分的日常生活。

  現在召喚書的進度已經逐漸步入正軌,雖說新手指南已經結束,但好在糾結了好久的黑泥精也終於破案。

  ......話說太宰治為什麼會是黑泥精,他看起來完全就是個活生生的人類吧,難不成黑泥精是那破書給那家伙取的什麼稱號嗎?

  黑泥這個詞......搞不好是在說太宰治那人的性格啊......

  白川童潯朝著天花板舉起一只手,心念一動,那本召喚書瞬間出現在手掌上空,她捏住書的一角,收回手臂,將展開的書頁湊近眼前。

  她伸出另一只手固定住書,用拇指翻了幾頁。

  失去了新手指南後,每一頁未被解鎖的人物圖鑒上的標注幾乎都會在加上一個籠統的地址,比如橫濱和東京這樣的城市。

  大多數信物都集中在這兩個地方,也有一些是在其他城市的,偶爾更是還會蹦出幾個國外的地點。

  白川童潯傻眼了。

  她看著某一頁上顯示的薩默塞特,拿書的手,微微顫抖。

  那標注裡的信息寫得很詳細,信物是一把劍,地點在一個叫薩默塞特的城鎮中,為了讓她不走太彎的路,信物的標注後面還貼心的加了個括號。

  (非本國。)

  白川童潯:「......」

  白川童潯那個世界的人都有著同一個技能,那就是擁有著薛定諤的記憶力,有些內容只需要掃一遍就能記在心裡,有些的又很快就會忘的一干二淨。

  那些遺忘了的記憶甚至在徹底被主人想起來之前,都沒辦法在腦中留下任何一絲一毫的映像,就像是清風飄飄不帶走一片雲彩那般,似乎完全沒發生過那回事一樣。

  而白川童潯之前在瘋狂閱覽世界歷史和地理的時候,正好有看到過關於薩默塞特的信息。

  沒記錯的話......這城鎮好像是在英國吧?

  瘋了,這麼說為了一把劍,她還得特地出個國嗎。

  不,說不定最後還會演變成環游世界,畢竟在國外的信物估計不止這一個。

  白川童潯收起召喚書,放空了大腦,躺了一會兒,又慢吞吞地從床上爬下來,起身轉入浴室去洗漱了。

  宿舍裡的東西很齊全,都是全新的,她毫不心疼地拆了包裝,一邊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一邊用已經擠好牙膏的牙刷往牙齒上霍霍著。

  完了,這幾天過於勞累,養了那麼多年,毫無瑕疵的臉上已經有點黑眼圈了。

  白川童潯悻悻地吐掉口中的唾沫,在心中發出了憤怒的尖叫。

  今天晚上!必須!早睡!!!

  -

  又是熟悉的生物鐘,又是陌生的地點。

  白川童潯驀地從床上坐起來,眼神茫然地左顧右盼了好一會兒,才忽然想起了自己現在是在那白毛男人學校的宿舍裡。

  天空陰沉沉的,窗外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太陽被隱藏在雲層之外,溫暖的光線照不下來。

  這是夏季裡難得的清涼日。

  洗漱完畢後,五條悟還沒有過來,白川童潯便自己趴在窗口,安靜觀賞著她在這個世界看到的第一場雨景。

  恍惚間,一個粉發的少年身影突然闖入視線,白川童潯心中一跳,忙不迭推開窗,朝那熟悉的身影喊了一聲。

  「嘿,宿儺大爺!」

  「什麼?宿儺大爺?!叫誰?我嗎!」

  原本舉著傘慢悠悠在小道上走著的少年措不及防一個踉蹌,他略顯狼狽地站穩身體後,警惕又飛速地轉動著頭環顧四周,最終目光定格在了藍發少女身上。

  虎杖悠仁愣了一下,隨後收起雨傘跑了過來。

  居所向外延伸的房梁正好為他遮擋住了細雨,少年像是犬類動物般甩了甩有些潮濕的腦袋,對上少女的視線後,茫然地指向自己。

  「那個......你是在叫我嗎?」

  「對呀。」白川童潯將下巴擱在手臂上,趴在窗沿笑道:「你不是宿儺大爺嗎?」

  粉發少年耷拉下肩膀,郁悶道:「我不是啊,我叫虎杖悠仁。」

  白川童潯眨了眨眼睛,沒有接話,心想這大概是那小破書像黑泥精那樣,又給這少年起的稱號。

  她本來當時在天台上看見少年赤著上半身昏倒的模樣,還以為他多半是凶多吉少了,沒想到竟然還好好的活著,並且看起來也不像是被做了什麼的模樣。

  「喔,虎杖君。」

  白川童潯朝著窗外伸出手,特地放柔了臉上的表情,主動自我介紹道:「你好呀,我叫白川童潯。」

  虎杖悠仁立即會意地回握住了她,嘴角扯開一抹燦爛的笑:「嗯!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一番客套的見面語被他說得如此真心實意,那臉上的笑容仿佛是真的在為認識了一個全然陌生的她而感到開心。

  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個積極開朗的陽光好少年。

  白川童潯張了張口,剛想開口詢問一些關於這個學校的事情,不成想手心忽然傳來一種濕漉漉的滑膩感覺。

  她和虎杖悠仁同時炸了毛。

  一道低沉帶著邪性的聲音從少年的方向傳來。

  「真棒啊......好久沒聞到如此香氣逼人的味道了。」

  白川童潯:「......!!!」

  瞬間什麼要套話的想法都沒了,白川童潯大驚失色,驟然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靠我靠,媽媽救命!她特麼遇到變態了啊啊!!

  粉發少年臉色爆紅,他手足無措地抬起手,試圖為自己的行為做出解釋:「......喂!等等,這是誤......會......」

  眼前的窗戶被人嘭得一下關上,虎杖悠仁臉上表情呆滯,他捂著右手蹲下身,忽然非常抓狂地撓起了自己的頭發。

  少年難堪又生氣地低吼著:「你這混蛋!!你在干什麼啊啊啊啊!!」

  學校裡新認識的可愛女孩子,被這天殺的兩面宿儺給一舌頭嚇跑了!!

  他恨不得連夜逃離地球,換個星球生活算了!


第22章 糊弄

  當五條悟敲響了白川童潯的宿舍門的時候,正好是普通學校學生要上課的時間段,虎杖悠仁已經離開很久了。

  「怎麼了這是?」

  他看著站在門前一臉懷疑人生的少女,吊起了眉梢:「你這是一夜沒睡嗎?」

  「睡了。」白川童潯神色蔫蔫,她瞄了一眼白發男人,勉強忍住想要投訴的欲望。

  不僅睡了,而且還醒的很早。

  在這麼一個灰蒙蒙的早上,不幸地在不該醒來的時候醒來,碰到了根本不該碰到的變態,整個人都麻地不能再麻了。

  可惡,被變態用舌頭舔了這麼羞恥的事情要她怎麼說的出口啊!

  五條悟見她這副生無可戀的頹樣,倒也沒多在意,他抬手敲了敲木制的門檻,歪頭朝走廊那邊示意道:「走吧,請你去喝茶。」

  白川童潯轉身抽了幾張紙,將剛洗完的手用紙巾擦了擦,精准地投進垃圾桶後,撇著嘴角跟了上去。

  窗外的雨還沒停,不大的雨滴輕輕砸在石子地上,濺起點點微小的水珠。

  五條悟似乎心情很好,閑庭信步地雙手插兜,徑直走到屋外。雨水在男人頭頂落下,隨後像是被一層什麼東西隔離了開來,他就那樣大大咧咧地站在綿綿夏雨中,身上的衣服竟然滴雨不沾。

  隔壁建築的牆下靠著一把透明狀的雨傘,他邁步走去,單手挑起傘柄,雨傘在他手中轉了一個圈,隨後倏然張開。

  如此裝逼的開傘方式,白川童潯還是第一次見。

  白發男人回頭笑出一口白牙,忽然朝她比了個大拇指,接著在她有些一言難盡的目光下,又邁著一雙修長筆直的大長腿,施施然回到白川童潯面前,伸手將傘舉到她的頭上。

  「走咯。」

  他步履輕快,拉著白川童潯走進和風細雨之中。

  所謂的喝茶,自然不可能僅僅只是喝茶那麼簡單。

  小小的房間內,藍發少女和一個看起來相當成熟的中年大叔隔著一張小茶幾相對而坐,而負責將她帶過來的五條悟則在一旁交叉著腿,抱著雙臂倚靠在牆。

  「白川小姐,日安。我是夜蛾正道,這所學校的校長。」

  夜蛾正道正襟危坐,微微朝她點了一下頭,略有些歉疚地說:「很抱歉以這種方式將你請過來。」

  「日安,夜蛾校長。」

  白川童潯也回應了一句,隨後不露聲色地觀察了一番眼前這個人,他戴著奇怪的漆黑眼鏡,下巴上留了一圈細碎的胡子,像五條悟一樣,在大熱天穿了一件高領的制服。

  也是奇了怪了,穿高領和遮眼睛難道是這個學校的校長與老師必須要遵守的傳統嗎?

  她表示最不能理解的就是遮眼睛。

  放眼望去,整個散著茶香的小房間裡,三個人竟然還湊不出三只眼睛,這樣就讓兩只眼睛都露在外面的她顯得格外另類。

  房間裡並沒有沙發之類的東西,他們此刻正以日本標准的坐姿在蒲團上。

  腳踝一直被壓在臀下,白川童潯已經開始感到有些許難受了,她有點不太習慣這麼跪坐著,稍稍挪動著下盤調整了一下姿勢。

  夜蛾正道立馬開口:「不用這麼拘謹,放輕松就可以了,我們只是有點事情想找你談談。」

  看著少女從跪坐改為屈腿抱膝的姿勢後,他也不再多說無用的話,直奔主題道:「白川小姐,因為時間原因,我有話就直說了。」

  他和站在一旁的五條悟對視一眼,又面朝向她,問:「請問你是為什麼會知道兩面宿儺這個存在?」

  白川童潯擱在小腿處的手指驀地一蜷。

  兩面宿儺?是什麼?

  她只知道宿儺大爺啊,難道這不是稱號嗎?

  白川童潯的心霎時提了起來,看對方這表情就知道,這個兩面宿儺對他們來說絕對是那種需要慎重對待的人物。

  可那粉毛少年不是說了自己叫虎杖悠仁嗎,難不成他還有另外一個名字?

  「......我沒聽過兩面宿儺。」

  五條悟的目光頓時掃了過來,白川童潯遲疑了一下,輕聲開口道:「我只知道宿儺大爺,這個還是我朋友告訴我的。」

  白發男人輕笑一聲: 「你那時候在學校天台,是要干什麼?」

  他斜眼注視著她,微微歪了一下腦袋,不緊不慢地出聲詢問道。

  「為什麼會提那種奇怪的要求?」

  來了,她就知道會問到這個。

  面對五條悟的問題,白川童潯面不改色,剛想祭出昨天想了好久的理由,又聽到男人暗含威脅的聲音。

  「我事先提醒你,最好不要拿什麼奇奇怪怪的檢查身體啊,或者確認是不是自己失散多年的朋友啊,這種極其不靠譜的理由來糊弄我們哦。」

  剛想說自己聽了朋友的話,讓她幫忙去檢查一個叫宿儺大爺的人是不是自己前男友的白川童潯:「......」

  你好懂啊。

  如此了解,是不是經常這麼忽悠人?

  本來還打算無中生友,再把所有鍋全都推給那位背鍋俠朋友的,到時候對方問起來就直接死咬著這點,然後干脆一問三不知,順便把自己撇得一干二淨......但現在看來這招估計是不能用了。

  白川童潯沉默了一下,只得含淚吞下了口中曾經思考了好久的理由。

  夜蛾正道抬手喝了一口清茶,耐心地等待著她的回答。

  她絞盡腦汁想了想,又忽然想到了剛穿越時那個黑.手黨老人對她異能力的猜測,便立即有模有樣地開口道:「因為我的異能力。」

  「哦?」

  其他兩人瞬間來了興致,挑著眉繼續等她說下去。

  「我的異能力,類似於那種游戲裡的傳送,可以從別的地方召喚我的同伴,但是需要契機。」

  白川童潯越說越順口:「那天晚上,我的異能告訴我召喚的契機就是要觸摸宿儺大爺的手指一分鐘,所以我才會去到那個學校,尋找所謂的宿儺大爺。」

  「然後你也看到了。」她聳了聳肩,「觸碰完那個少年的手指後,契機達成,我召喚來了之前跟你對打的那個人。」

  完美,多麼有理有據的解釋。

  說完這句後,少女就閉上了嘴,還一本正經地挺直腰板,臉上仿佛都寫滿了「該說的我已經全部告訴你們了」這一句話。

  「哦∼原來是這樣!」

  五條悟非常配合地右手握拳敲擊左手掌心,朝她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而後在白川童潯點頭時又突然話鋒一轉,似笑非笑道:「你以為我會信嗎?」

  他站直了身體,走到少女邊上隨意地坐下,一臉的友善:「我看到你在拿著你那本書召喚的時候,和那個繃帶男有過肢體接觸了。」

  「那家伙的異能可是個能夠消除其他的能力效果,且只要有身體接觸就會自動觸發的被動能力,你在把我們當傻子糊弄嗎,嗯?」

  白川童潯哽住了:「......」

  捏媽。

  連她都不知道太宰治有個這樣的異能!為什麼你會這麼清楚啊!!


第23章 藍鶴

  白川童潯的目光游移了一下。

  她忽然想起來自己拿著召喚書召喚錆兔的時候,太宰治確實有握著她的胳膊,將她拉到角落裡的舉動。

  ......這家伙干嘛將那種細節觀察得那麼仔細啊!!

  「可我是用書召喚的啊,」白川童潯試圖掙扎:「他碰的是我的人,又沒有碰到我的書。」

  「看來你還是不夠了解你那位朋友的異能力啊。」

  五條悟搖了搖頭,表情玩味:「按照你剛才的意思,那本書應該也是你的異能對吧?」

  白川童潯沒有吭聲,在這種情況下,她也不知道該不該順著這話接下去,好在對方並沒有指望她立刻回話。

  「我親眼看見了那本書憑空出現的場景,說明它並不是什麼尋常筆記本,除非你同時還有什麼空間儲存類的異能,但這種可能性基本等同於零,以普通人類的身體承受能力,擁有一個異能就已經是極限了。」

  五條悟不知從哪裡掏出了一小疊便簽,利落地撕下第一張空白的便簽頁,團成球放到她面前的桌面。

  「假設這個紙團代表的是你。」

  白川童潯伸手碰了一下那個紙團,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白發男人,卻見他又撕下一張,以同樣的方式揉成一團,放到自己的面前。

  「然後呢,這個就是你那纏著繃帶的朋友。」

  夜蛾正道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默默看著他曾經的問題學生將自己平時記事用的清單便簽搓在掌心裡,摧殘成一個又一個的小紙球,灑了滿桌。

  「這些小球代表著你召喚的那些同伴。」

  外面狂風大作,絲絲氣流鑽過窗隙卷進屋內,幾顆小紙團隨著風的流向在桌上肆意逃竄著,下一刻,窗戶被起身的校長先生關了個嚴實。

  五條悟捻起其中一顆小球,對她道:「有一點你沒說錯,以那家伙的能力,或許直接觸碰召喚書確實可以消除異能。」

  「不過,任何異能力的來源皆為異能者本身,也就是說,當擁有【將接觸到的一切能力無效化】的異能直接觸碰到身為異能者的你的話——」

  他拾起自己桌前的那個紙團,緩緩壓在了白川童潯面前的紙團上,口中形像地發出「嘣」的一聲。

  剎那間,所有的小紙球倏然炸開,化為細碎的塵粒散在空中,只留下了代表著太宰治和白川童潯的紙團。

  藍發少女猛地握拳,被這突如其來的紙團爆.炸聲嚇得抖了個激靈。

  她垂眼盯著地板的紋路,有些不安地抿起唇。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五條悟將桌上准備的茶點推到少女面前,看著低下頭沉默不語的白川童潯,微不可查地放緩了聲音:

  「而且,我記得我好像告訴過你,我的這雙眼睛可以看透一切本質?」

  白川童潯悶悶不樂地點頭。

  他確實是說過,那時候她也不知道這話是真是假,干脆權當他中二病發作,隨口扯了句話搪塞過去。

  五條悟抬手撫上自己的眼罩:「我的眼睛很特殊,可以看到詳細的咒力波動以及術式構成,至於這些具體是什麼,晚些時候我們會跟你解釋。」

  「排除一些特殊情況,近乎每個人類都擁有咒力,而我遇到過的異能者數不勝數,包括那位太宰先生在內,他們身上的咒力感覺和普通人類是完全不一樣的。」

  男人一邊說著,一邊慢慢地揭開了眼罩。

  直到看清那總是被掩藏著的,又密又長的雪白睫毛,以及其下方正注視著她的雙眸後,她徹底愣住了。

  白川童潯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一時有些移不開視線。

  她從來沒有見過那樣子的眼睛,仿佛蘊藏著萬千星辰,如同一件精致的易碎品,明亮又透徹。

  五條悟指著自己的眼睛。

  「也就是說,我可以很輕易地就分辨出人群中誰是異能者,誰是普通人,誰是咒術師。」

  「但是你不一樣。」

  他松開勾住眼罩邊沿的手指,重新遮擋住那雙漂亮的蒼藍色眼睛,手肘擱在桌上,單手撐起腦袋。

  「你身上的咒力情況與我見過的任何人都不同,虛無縹緲,像是完全不存在,又仿佛比任何人都濃烈。」

  五條悟眯起眼睛,嘴角弧度加深。

  人體內的咒力由負面情緒而生,在初見時,他根本看不見少女身上有任何咒力的存在,原以為是像伏黑甚爾那樣天與咒縛的情況,但觀察一段時間後發現根本不是如此。

  白川童潯的身體並沒有被加強,甚至還弱的可以。

  後來五條悟又覺得或許白川童潯這個人擁有著一些情感缺陷,體會不了什麼負面情緒,可最近他又對自己之前的猜測產生了質疑。

  少女這兩天都表現得和一個正常人一樣,會害怕,會不滿,會氣惱,也會緊張。

  如果說她有情感缺陷的話,那麼她之前所有顯露出的情緒都是裝的嗎?

  五條悟心裡不免又出現了這樣一個想法。

  而就在剛剛,他的六眼看到了——

  當少女因為他的話而神經緊繃的那一瞬間,似乎有某種濃郁到令人膽寒的晦暗情緒彙聚在了她的心髒,形成了近乎要從身體裡炸裂開來的咒力強度,就像是一枚蓄勢待發的核.彈,隨時准備著和敵人同歸於盡。

  而這種情況只持續了短短一剎,白川童潯體內的咒力又再次消失。

  但五條悟知道那不是錯覺。

  他拿起放在桌角的茶杯,轉動手腕晃了晃。

  「我的家族流傳著一個傳說。」

  白發男人不緊不慢地說:

  「在千年前的平安時代,有一個自稱是藍鶴的少女,憑空出現,猶如神袛,陪伴於身邊的眷屬大多都擁有著超乎於這個世界概念的能力。」

  「她行走於塵世間,似是在進行一場旅途,這場旅程整整持續了幾百年之久,最終逐漸淡化在人們的記憶中,世人最後一次見到她,是在四百年前。」

  「而對於她的樣貌,所有的目擊者都一致說沒有絲毫的印像,他們竭盡全力去回想腦中那一抹模糊的身影,卻無論如何都只能記住一雙青中帶藍的淺色眼眸。」

  五條悟從手中茶水的波紋上收回視線,抬眸:「白川小姐,請問你對於這位神秘的藍鶴,有什麼看法嗎?」

  白川童潯瞳孔地震。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耳朵裡已經徹底聽不清任何聲音了。


第24章 這就離譜

  藍鶴這個名字,再沒有人會比白川童潯更為熟悉了。

  從十五歲開始,這個稱號就伴隨著她直到穿越,如影隨形,這兩個字仿佛已經被深深地刻在了骨子裡,一旦有人提起,她就會條件反射般地做出反應。

  藍鶴,藍鶴。

  與藍天同行的自由之鶴。

  白川童潯永遠不會忘記,自己是在游戲裡穿越的。

  在她那個世界中,每個人都有自己官方的發泄負面情緒的渠道,除開那種與機械戰鬥的模擬格鬥場,全息游戲同樣屬於一種發泄模式。

  她所在的世界處於第四星元的時代,科技發達,人類因為基因中的禁錮和自出生起就被植入佩戴的裝置而遭到限制,無法對任何生物做出有害的攻擊行為。

  於是頭腦聰明的研發者紛紛開始研究全息科技,讓人們得到發泄的途徑,以防止大家在現實中做出不理智的舉動或產生各種精神問題。

  白川童潯所玩的游戲是當代最火的全息黑.手黨游戲,而她在這個游戲之中也很出名。

  出色的組織管理,絕贊的爭鋒頭腦。

  因為其一頭寶石藍的長發,且總是來無影去無蹤,被游戲中的人取了一個代號:藍鶴。

  她也正巧覺得這個名字挺好聽,就干脆拿來用了。

  寶石藍的長發是真的,鐵證如山。但事實上關於來無影去無蹤這個問題,白川童潯表示有話要講。

  她只是單純因為運氣太差了!總是一不小心踏進策劃組設置的陷進裡,很多時候莫名其妙眨了個眼睛就被意外傳進隱藏副本,然後又要苦逼地開始被迫打boss,所以才會看起來來無影去無蹤啊!!!

  這也是為什麼她剛穿越那會兒完全沒發應過來自己換了個世界的原因!

  但是在這裡,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竟然還會有人提起藍鶴這個稱呼......

  青中帶藍的淺色雙眸,她不就是嗎??

  巧合?那會不會太巧了點?

  她倒是有在穿越初時跟那個和芥川龍之介一伙的老人提起過這個稱號,但要說他們和五條悟聯手起來忽悠她,這可能嗎?

  目的何在?也沒有必要啊。

  見身旁的少女神色微驚,陷入久久的沉默,五條悟暫時也沒有打擾她的思考。

  他跟坐於斜對面的夜蛾正道對視一眼,抬手將茶水抵在唇邊,拿唇輕觸了一下依舊滾燙的茶水。

  他還有其它事情要做,今天早茶的時間還是特意從那堆滿滿的日程中勉強擠出來的,白發男人放下茶杯,又耐心地等了幾分鐘後,終於開了口。

  「現在不想說也沒關系哦。」

  他一副十分善解人意的模樣,笑道:「但是可能得辛苦你繼續在我們學校裡呆一段時間了。」

  白川童潯瞬間收回雜亂的思緒,猛地轉頭,稍微提高了嗓音,難以置信道:「難道就因為我沒辦法回答你們的問題,就要強行把我留在學校嗎?」

  她蹭地一下站了起來,繃緊了神經:「你們不能這樣!這是在非法限制人身自由!」

  她還得想辦法回家,召喚書才解鎖沒幾頁,剩下那麼多的信物沒有集齊,她不能在這裡浪費時間!

  「不不不,別激動嘛。」

  五條悟也跟著站了起來,他雙手扶著白川童潯的肩膀,輕輕往下按了按。

  「我們可沒有要限制你自由的意思,你先坐下來,我話還沒有說完呢。」

  白川童潯遲疑了一下,順著他的力道重新坐回蒲團上。

  「不會限制自由是什麼意思?」

  「嗯哼,就是字面意思咯,沒有人會限制你平日的自由活動,將你留在學校完全是因為——」

  五條悟打了個響指,右手食指直指少女。

  「你,現在很危險。」

  白川童潯:「???」

  她默了默,歪頭疑惑道:「你在說啥呢......我不是一直都很危險嗎?」

  今天被這個追殺,明天被那個審查,每天都撒腿狂奔在逃命的不歸路上,她什麼時候不危險了?

  這危險至極,危險到離譜,離譜到比太陽和月亮一起在空中蹦迪還要離譜的世界,在這裡多待一秒都是遭罪。

  看到少女如此真情實感地在疑惑著,五條悟竟然有那麼一瞬間的無話可說。

  他很快反應過來,無奈一笑:「哎呀,我說的危險大概不是你理解的那些?」

  白川童潯皺起眉:「那是什麼危險?」

  五條悟手指抵著唇角,一字一句,意有所指道:「這種危險指的是,你會被吃掉的可能性很大哦。」

  吃掉......

  吃掉?!!

  什麼吃?哪種吃!

  白川童潯聞言立刻警戒地雙手抱胸,屁股後移兩釐米,脫口道:「賣藝不賣身,你休想對我進行那種肮髒的事情!!」

  五條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什麼?不......」

  白川童潯絲毫沒給他插嘴的機會,一副我看透了你的樣子:「我就說你干嘛非要對我窮追不舍,原來是這樣,死心吧!強扭的瓜是不會甜的!」

  五條悟晃了晃手:「不是不是,你誤會......」

  白川童潯擲地有聲:「我是絕對不會對命運妥協的!!」

  五條悟:「.......」

  一直安靜坐在對面桌,看戲般地觀賞完程的夜蛾正道有點不忍直視地扭過了頭,握著茶杯手微微顫抖。

  他花了好大的勁才勉強繃住表情,這才沒有在學生面前大笑出聲來。

  白川童潯本來還緊閉著眼,一副抵死不從的烈女模樣,半天沒聽見對方出聲,又沒忍住悄悄睜開了一只眼睛。

  這一眼立馬讓她心尖一顫,蹬著腿就想往後跑,白發男人驟然伸手,快准狠地拽住她的後衣領,一下子將少女提溜了起來。

  「跑?晚了。」五條悟依舊笑嘻嘻的,語氣卻逐漸變得危險起來:「我這就在五分鐘之內改變你的想法,讓對你所謂的命運妥協。」

  白川童潯咽了咽口水:「你別衝動。」

  「我不衝動。」

  他嘴角弧度燦爛,手慢慢撫上她的臉頰,口齒清晰地說:「我只是想試試我窮追不舍抓來的瓜到底有多不甜而已。」

  完,沒剎住車,說得好像過頭了。

  六道骸的冷卻已經結束,手中底牌又加一名。再加上聊了那麼久,經過一些話語間,她也斷定了這兩人現在不會對她造成生命威脅,所以才敢放開了地叭叭。

  要說原本還存著故意報復性想哽對方一下的心態,白川童潯這下是真的有些被嚇到了,她立即轉頭,向一旁不太像是個壞人的大叔發送求救光波,同時已經准備好了進行召喚。

  夜蛾正道接收到信號,握拳抵在清咳一聲:「好了,悟,別逗她了。」

  五條悟變臉似地表情一收,松手放開了藍發少女,又恢復了平常懶洋洋的模樣,開口繼續解釋道。

  「我所說的會被吃掉,是指被真正意義上的吃掉,屍骨無存的那種。」

  他單手插回兜裡,另一只手向上抬起,忽然按上了白川童潯的腦袋,作亂似地狠狠揉了一把:「整天想的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明明是他剛剛那副樣子就很有歧義好嗎?!

  白川童潯用力拍開對方的手,卻對他剛剛說的那句話很是在意。

  「真正意義上......」

  「對,真正意義。」

  五條悟突然被打開了手,也沒放在心上,他彎腰從桌上拿起茶點,慢悠悠地說:「你聽說過,這個世界上存在著一種叫咒靈的物種嗎?」

  白川童潯呼吸亂了一拍。

  對啊,咒靈!

  這個世界的特產,她看不見的怪物,還可能會吃人。

  該死的!她怎麼又忘了!!

  這麼重要的事情,為什麼偏偏就記不住!

  就在她痛恨起自己那薛定諤般的記憶力時,與她精神相連的召喚書忽然有了反應。

  白川童潯的面前再次憑空出現了那本召喚書,它周身閃著微弱的紅光,書頁自發翻到了第61頁。

  【最強的摸頭殺已集齊,正在解鎖該圖鑒人物。】

  【本書六十一號被召喚者:繼國緣一

  等級:五星

  源自世界:鬼XX刃】

  【是否現在進行召喚?】

  「......?」

  白川童潯愣愣地捧著書,隨即倏然抬頭,目光震驚地看向五條悟。

  白、白給?!


第25章 下一個信物

  白川童潯突然投來的奇怪目光令五條悟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微低下頭,視線緩緩移動到少女手中的那本書上,入目的卻只有一片空白的畫面。

  看來這本書上的內容大概必須召喚師本人才能看見。

  他收回視線,好奇地問了一句:「怎麼了嗎?」

  白川童潯神情復雜,雙手合上書將它收了回去。

  「沒事。」

  這位看起來對自己做了什麼並不知情,直接白給送經驗這種事還是不要告訴對方好了。

  話說這白毛竟然還有一個最強的稱號,倒是比想像中的逼格還要高一些,不過最強也分好多種,他又是哪方面的最強?

  思想又差點發生了偏差,白川童潯趕緊停下腦中不靠譜的腦洞。

  五條悟也很貼心地沒再多問,點了點頭說:「總得來講,你的體質是個大麻煩。」

  他一口將茶點吃掉,用紙巾擦了擦沾上碎屑的手後,拿出了少女被沒收了的手機遞還給她。

  「加個聯系方式吧,」白發男人從口袋裡又掏出了自己的,說:「我現在有事得先走了,剩下的讓夜蛾校長來給你解釋一下。」

  輸入完手機號碼後五條悟就行色匆匆地離開了,看得出來確實很趕時間,只剩下夜蛾正道一個人給白川童潯科普了一個早上的關於咒術界的知識。

  等再從房間裡出來時,白川童潯目光呆滯,她沒忘記先給太宰治報了個平安,又放下手機,整個人都是恍惚的。

  還有什麼比你被一個世界的怪物盯上了還要可怕的嗎?

  有,那就是你的眼睛還看不見那種怪物。

  白川童潯深吸一口,只覺得自己的心髒跳動地有些厲害。

  怕的。

  要不是夜蛾正道再三保證了學校裡絕不會出現咒靈,她現在估計都已經開始疑神疑鬼了。

  自己唯一看見咒靈的方法只有通過那顆召喚書裡的六星龍眼,然而每次只有三小時,下一次間隔的時間卻是三天。

  太絕了。

  她嘆了口氣,夜蛾正道的建議是短期內最好不要離開學校,但如果不離開學校就沒辦法獲取信物,畢竟白給的還是要在少數。

  白川童潯無所事事地在這個學校裡待了兩天,無聊了就召喚那些一星的小動物陪陪自己,煎熬地數著時間,終於在第三日的清晨,一個忍不住躺在床上驚坐起。

  不行,現在召喚書的戰力幾乎都已經冷卻完,她不能再這樣荒廢下去了!

  就算是有咒靈找過來,她就不信一直沒有對付的辦法,實在不行就用龍眼來輔助,順便試試召喚書裡有沒有人物可以看見咒靈。

  夜蛾正道確實說過可以隨意出校門,但在沒有咒術師的陪同下,一切安全問題都不會有保障。

  白川童潯心一橫,最終還是決定把尋找信物放在第一位。

  她拿出手機,聯系了太宰治。

  【太宰先生,關於獄門疆的委托,有消息了嗎?】

  太宰治很快回了信息。

  【這個有點麻煩,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呢。】

  麻煩?

  白川童潯皺起眉,打字問道。

  【我現在就在東京,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不,情況比較復雜,暫時還不需要童潯醬出馬哦。】

  白川童潯抿起唇,手機就在這時因為沒電而自動關機,她只好將手機放到一旁充電,翻起了召喚書,看到下一個地點標在東京的信物。

  【強大,冷靜,美麗集於一身,愛情的道路有諸多坎坷,責任的重量擔在肩上,她就是大家心目中最強大可靠的巫女!】

  【快去東京山間的小溪旁采集十朵美麗的桔梗花送給這位女神吧∼】

  山間小溪旁的桔梗花。

  腦中閃過剛被五條悟帶來這裡時看到的景色,白川童潯突然打開窗,伸出腦袋往窗外探去,果不其然望見這所學校附近就有一座山。

  真的一點都不遠,就挨在邊上,步行稍微快一點的話大概只需要十幾分鐘。

  她立即將自己收拾干淨,非常有動力地走出了宿舍。

  今天的霧有些大,一路上照舊沒碰到什麼人。

  有時候白川童潯真的覺得這所學校簡直不像是一所學校,冷清地毫無人氣。

  她在這裡待了三天,竟然除了一開始的虎杖悠仁,就沒有再偶遇到其他學生和老師,她甚至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隔離了。

  但對此,五條悟卻不以為意,他給出的說法是這幾天學生大多數都在外面出任務,等過一段時間就會稍微熱鬧起來了。

  白川童潯對此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她有預感,就算出任務的學生全部回來,再熱鬧大概也熱鬧不到哪裡去。

  慘啊,每年招生應該挺難辦的吧。

  她搖了搖頭,收起自己那微不足道的同情心。算了,這學校的事情干她什麼事。

  白川童潯精神抖擻地出了門,幾個多小時後,又垂頭喪氣地回了宿舍。

  大意了。

  她揉著酸疼的腿,一臉苦大深仇地盯著信物標注。

  附近的山林是真的山林,桔梗花也確實找到了。

  但問題是,她跑遍了一整座山,卻沒有看見一條小溪,這說明召喚書指定的並不是這一座,還得是更遠的地方才行。

  少女略顯討好地撫摸著這本書。

  「這麼多天的情誼了,打個商量嘛,咱不要小溪邊的好不好。」

  書頁閃了一下,浮現出一行標了紅色的大字:【拒絕一切討價還價。】

  白川童潯苦著臉,豁出去一般道:「我給你摘30朵!!」

  【就算再多加兩個零也是徒勞。】

  白川童潯:「嗚嗚嗚你不要任性嘛。」

  【您也是。】召喚書心硬如鐵,不為所動:【不要任性。】

  白川童潯:「......」

  這短短的幾個字,竟是被她硬生生看出來一種語重心長的感覺。

  錯覺,一定是錯覺。

  她長長呼了一口氣,站起身,用手機打了一個車。

  不就是重新找一座山嘛,多簡單的事兒,她現在有了吉爾伽美什的友情資助,一點打車錢算什麼。

  司機大概二十幾分鐘到達定下的地點。

  見打車的少女開門坐了進來,抬手抹了一把汗,心有戚戚道:「你這地兒可真難找。」

  要不是看這姑娘人傻錢多出價高,這單子他還真的不樂意接。

  「可不嘛。」

  白川童潯對於這話深有同感,天知道這兩天她閑逛時究竟迷路了多少次,不僅偏,這修建的路還特別邪門,彎彎繞繞的地方特別多,也不知道是哪個天才設計師想出來的野路子。

  因為約單時沒有標明目的地,司機發動了車子,順勢問了一句:「去哪兒啊?」

  「隨便帶我去個山邊上就行,」白川童潯想了想,又連忙補充了一句:「哦還有,必須要有小溪和桔梗花的,沒這兩樣東西我不去。」

  「哦對了!」

  她仿佛想到了什麼絕妙的點子一般眼前一亮,興致勃勃地趴上了主駕駛位的椅背。

  「大叔您接陪玩嗎?就那種陪著爬山玩水摘摘小花,一起感受大自然的陪玩?」

  「或者您知不知道東京的山大致都是什麼構造啊,給我畫張簡單點的地圖唄,網上畫的那些都太假了。」

  什麼打惡龍救公主找金幣,她又不是智障。

  說著說著,白川童潯驀地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

  「說起來您晚上還接單嗎,六點半的時候再來把我接回去唄,我再多付一點錢,我怕到時候深山野林的,信號不好打不到車。」

  司機:「......」

  他眼神怪異地看了一眼後視鏡,忽然就覺得自己是不是上了一艘賊船。

  這姑娘,腦子沒毛病吧。


第26章 裝進胃裡

  司機大叔好歹是從事了出租車行業多年,自詡已經足夠見多識廣,但這麼奇葩的顧客要求他還是第一次聽到。

  在少女楚楚可憐的目光衝擊和足夠令人心動的金錢攻勢下,他最終還是懷著仁厚的良心,欣然答應了在晚上七點左右來這裡接她。

  百川童潯這才心滿意足地下了車。

  司機大叔為她找的山就在前面,對於日本裡其他出名些的山來說,這一座並不算很大,但比起一個身高不過160的女孩子,到底還是螞蟻見大像了。

  白川童潯抱著召喚書走進了山林,裡面的霧氣比外界更濃,樹葉碰撞間時不時發出輕輕的響聲。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這山裡有種莫名陰森森的感覺。

  明明是白天,陽光卻因為茂密的樹林而照不進來,腳底若有似無的藤蔓像是擁有生命,偶爾還會突然顫動一下。

  風撩起發絲,白川童潯莫名有一陣涼意。

  她心生不安,便不再猶豫,打開召喚書打算找一個低星小家伙來陪她,那些高星級的人物她還是准備遇到了危險再召喚。

  白川童潯翻了幾頁點亮的圖鑒,忽然目光停留在了史萊姆的那一頁。

  圖鑒等級那一欄中,原本的一星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二星,而後面帶有括號的可升級依舊沒有消失。

  也就是說最後還有可能變成三星嗎?

  三星的史萊姆......

  白川童潯完全沒辦法想像那種情況,她意念微動,召喚書便立刻閃了一下。

  下一秒,臂彎中突然多出來一團軟乎乎的果凍狀生物。

  低星的圖鑒人物基本沒什麼出場特效,白川童潯低下頭,將臉埋在史萊姆的身體上蹭了蹭,就如同食用了安神劑,心中瞬間就安穩了不少。

  好軟,好舒服。

  「啊,是你啊。」

  她突然聽見了一道略顯可愛的聲音,帶著點幼齒的感覺,白川童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輕輕回應了一聲。

  那聲音又道:「又見面了誒,我叫利姆露,你呢?」

  白川童潯:「......」

  等等,好像有什麼東西說話了。

  她終於意識到事情的不對,猛地抬起頭來,不可置信地看向懷中的史萊姆。

  「是你在說話?」

  「是我,附近難道還有其他人嗎?」利姆露稍微動了動。

  白川童潯:「......」

  史萊姆,居然還能開口講話??

  知道少女在震驚什麼,利姆露語氣輕松地為她解了惑:「我是在用意念跟你說話啦,畢竟史萊姆是沒有聲帶的嘛。」

  還可以這樣???

  白川童潯登時來了興致。

  山間的路途中就像是多出一個伴,她一路上都在跟著利姆露聊天,順便解釋了召喚書的事情,也聽了一些史萊姆那個世界的故事。

  利姆露的脾氣似乎很好,對於無緣無故被一本書限制了的這件事,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生氣或是不滿的情緒,也有可能是它本身對此並不在意。

  一來一回聊了一會兒後,彼此也算是有了一個粗略的了解,時間流逝地很快,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深山中。

  白川童潯沒忘記自己的目的是尋找溪流和桔梗花,她朝著最有可能出現水源的方向移動,卻不想走了沒幾步就忽然被利姆露叫了停。

  「小心!別往前去!」

  白川童潯停下腳步,低頭詢問道:「怎麼了?」

  史萊姆從她懷抱中跳出,又落到了她的頭頂,很輕,倒是沒什麼太大的重量。

  它稍稍探長了身體,緊緊地盯著前方一棵大樹下的位置,說話時的語氣帶著十分明顯的警惕。

  「前面有東西。」

  什麼都沒看到的白川童潯瞬間戒備起來,她聲音壓得很輕,小心翼翼地問道:「你能看見嗎?」

  「嗯,能看見。」

  來的時候大賢者就已經對這個世界的能量體系進行了分析,進而轉換成魔素的感覺,所以現在的它完全看得見。

  那棵樹下趴著一只很大的蜥蜴模樣的怪物,正對著白川童潯的方向流口水。

  「我看不見那東西。」

  白川童潯微微往後退了一小步,手中召喚書已經准備就緒。

  利姆露又從她頭頂跳了下來,軟軟的身體挨上從未被人清理過的草地,它朝前跳了跳,稚嫩的聲音卻在這時變得可靠起來。

  「那就交給我吧,我來對付它。」

  它一邊這麼說著,一邊先發制人般地朝著前方吐出一條長絲,那白色的鋒利絲線直直衝往樹底,隨後忽地轉了個彎,纏上了一團空氣。

  白川童潯明白那被線繞住的空氣就是她一直沒辦法看到的咒靈,她遲疑地上前一步,卻見那絲線忽然震動起來。

  她又僵住了身體,因為看不見的未知而本能地繃緊了小腿的肌肉。

  那家伙要掙脫這線了?!

  身前的史萊姆根本沒給對方這個機會,它驀地從地上竄起來,在半空中開始擴張身體形態,變成一張大大的藍布般的樣子,連同自己吐出那一團白線一起,蓋住了裡面的咒靈。

  白川童潯眼睜睜地看著利姆露蠕動了兩下,隨即越收越小,越收越小,最後恢復成了一開始的可愛球體。

  整個過程只有三分鐘不到。

  「好啦,它被我裝進胃裡了哦。」

  史萊姆幾步跳回了白川童潯的懷中,充滿了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胳膊,以一種輕松勝利的語氣如此說道。

  「裝進、胃裡......?」

  白川童潯忽然覺得懷裡的份量變得有些沉重,她張了張口,最終放棄想說的話,轉而有些擔心道:

  「吃那種東西,不會消化不良嗎?」

  利姆露的聲音聽起來挺高興的:「嗯,不用擔心,已經被溶解掉了。」

  白川童潯:「......」

  她低頭注視著此刻正十分愜意地躺在她懷裡的某藍色透明球體,神情非常復雜。

  又能吐絲,又可以生吞咒靈,還會跟人溝通交流......

  這是哪個品種的史萊姆,這麼牛叉?


第27章 異常

  氣氛並沒有輕松多久,山間吹來的風更加的陰森,很快又是一群咒靈從樹林深處聚集了起來。

  白川童潯本能般地感受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焦躁感,就好像有什麼令人不安的事情即將發生。

  就在這時,利姆露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語氣隨即沉重了不少:「又來了。」

  它再次從少女懷中跳下來,警戒的同時有些苦惱道:「這次來的太多了,我的能力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可能沒辦法解決。」

  白川童潯心下一沉,聞言當機立斷地將龍眼召喚出來 ,放至眼前。

  僅僅只是一眼,她差點沒背過氣去。

  密密麻麻的咒靈遍布在周圍,形成一個奇異的圈子,它們或大或小,形態各異,卻都不約而同地將惡心又粘膩的視線定格在她的身上。

  這數量真的太多,假如現在是一個密集恐懼症患者站在這裡,恐怕現在已經因為接受不了視覺的衝擊而徹底昏厥過去。

  勉強保持住冷靜,白川童潯繼續翻著召喚書。

  她甚至已經做好將所有人物全部召喚出來的准備,然而當她剛召喚完壓切長谷部,正打算進行下一個召喚時,又發生了意外。

  【檢測到地域異常,可召喚數量受到限制。】

  白川童潯心髒狂跳,她再次抬起龍眼掃了一圈那些蠢蠢欲動的咒靈,聲線帶著點點抑制不住的慌亂,焦急道:「什麼意思?!」

  對此,召喚書仍然只是那一句話。

  【檢測到地域異常,可召喚數量受到限制。】

  「你特麼在玩我?!!」

  壓切長谷部和利姆露已經開始迎敵,但由於雙方人數的差距處於劣勢,那些咒靈極其難纏,其中有幾只趁亂鑽了空子,來到了白川童潯身邊。

  白川童潯片刻不敢移動地將龍眼擺放在眼前,略顯狼狽的躲避著攻擊。

  這些咒靈像是有策略般地縮小著包圍圈,她的可加速鞋子根本發揮不出任何作用。

  就在這時,利姆露像是接收到什麼信息一般,突然大喊一聲:「把你手上的東西吃下去!」

  白川童潯來不及思考,本能地遵循著史萊姆的提議,一口將六星龍眼含進口中,喉間一滾,那玻璃珠便順著食道吞入腹中。

  轉瞬間,一只咒靈也逼至前方,揚起利爪,朝著少女腰間的方向揮了下去。

  大片的血灑上了青蔥草地,壓切長谷部機械般地斬斷了一只咒靈,回過身,瞳孔驟然猛縮。

  他手中的刀刃還在滴血,此時卻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盯著少女所在的方向,任由幾只咒靈爬上他的肩膀,啃噬著他的皮肉。

  就好像整個世界,只有眼前這副場景倒映在了眼底。

  白川童潯捂著傷口跪倒在地,從未體驗過的疼痛讓她的視線逐漸模糊起來,大腦一陣眩暈,她顫抖著身軀,感受到手中的召喚書突然變得滾燙無比。

  少女咬牙睜大了眼睛,視線清明少許。

  【圖鑒人物壓切長谷部狀態異常!】

  【圖鑒人物壓切長谷部狀態異常!】

  一排排標紅的大字浮現在皮制的封面,像是在發出危險的警告。

  【壓切長谷部信息變更。】

  【本書三十二號被召喚者:壓切長谷部

  等級:四星(?)

  源自世界:刀X亂X】

  亞麻色短發的青年驀地爆發出一陣低吼,身上纏繞的黑色氣息更甚,他赤紅著眼,太陽穴暴起青筋,如同困獸般掙扎吼叫著。

  召喚書像是在響應著他的痛苦,再一次浮現出一行血紅刺目的字跡。

  【壓切長谷部信息持續變更。】

  【本書三十二號被召喚者:壓切長谷部

  等級:五星(?)

  源自世界:????】

  壓切長谷部渾身繞滿了黑氣,甚至叫人看不出這位付喪神原本的身形,他猝然握緊了刀柄,好似已經與手上的打刀融為一體,手臂猛地一揮,一大片的咒靈瞬然湮滅。

  而後方仍然有源源不斷的咒靈前赴後繼地湧上來。

  大量的血液流失令白川童潯的思緒變得混沌,朦朧間好像聽到了小史萊姆的呼喊,和壓切長谷部徹底失控的瘋狂低吼聲。

  她放緩了呼吸,勉強支撐著自己酸軟無力的四肢,心中正有些絕望時,又聽到一個聲音響起在腦海中。

  那本是冰冷的男音,卻令她心底驀然升出一種親切到幾欲落淚的熟悉感。

  那聲音緩緩道:【檢測到召喚師生命受到威脅,本書將強制召喚已達成終極契約要求的圖鑒人物。】

  【召喚:5號,18號,27號,69號,該人物信物已暫時全部解鎖,召喚開始,時限3小時,還剩下2小時59分04秒。】

  【請被召喚者力保召喚師的生命安全。】

  【重復,請被召喚者力保召喚師的生命安全。】

  【——祝武運昌隆。】

  下一秒,各種各樣的光芒照亮了原本陰暗的山林,能量波動帶起的風吹開了頭頂的枝葉,於是陽光得以傾灑進這一片空地。

  恍惚間,白川童潯倒入了一個溫柔的懷抱。

  「累了就安心睡一會兒吧,童潯醬。」

  有一道溫和至極的聲音如此說著,似是春天輕柔和煦的微風,吹散了她身上所聚集的寒意。

  「午安,祝你好夢。」

  在最後一刻,她看見了一雙暖橙色的雙眸,仿佛燃燒著熠熠的火焰,注視著她的目光卻充滿了包容與寵溺。

  比夕陽更加溫暖,比黎明更加耀眼。

  那是明目張膽的偏愛。


第28章

  一擁而上的咒靈被這強烈的能量波動震開,棕發青年的額前自發燃起一簇橙金色的火苗。

  他動作輕柔地將懷中的少女靠放在樹旁,手指撩開因冷汗而粘在她臉上的發絲,輕輕繞至耳後,笑著朝一旁著急挨上來的史萊姆道:「麻煩你照顧一下她了。」

  利姆露也知道現在的自己實在幫不上什麼大忙,便乖乖移動身體來到少女的身邊。

  草地已經被從她腰間流淌而出的血徹底染上紅色,傷口絲毫沒有要恢復的跡像。

  它毫不猶豫地從身體裡掏出恢復藥水,邊往那道猙獰恐怖的傷口上倒,邊探長了身體的一部分,柔柔貼在少女臉側,企圖用史萊姆帶著涼意的身體來降低她越來越高的體溫。

  站在前面的六道骸往後瞥了一眼,哼笑著抬手,在他們所在的方向布了一個幻術。

  淡薄的靛藍色煙霧凝聚又散開,叫囂著想靠近白川童潯的咒靈驟然失去了方向。

  它們茫然地環顧了一下四周,確定美味佳肴的氣息徹底消失了以後,便開始撒氣般地朝著在場僅剩的幾人衝了上來。

  同時停下動作的還有正處於癲狂狀態的壓切長谷部。

  青年面上表情空白了一瞬,手中的刀仍然在不斷地冒出黑氣,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轉了一圈,沒有發現白川童潯的身影後,面色著急地又往回轉了一個圈。

  那可憐的模樣就如同被主人拋下的小狗一般,眼巴巴地尋找著主人的方向,與之前一刀就斬殺了大片的咒靈時凶神惡煞的樣子反差極大。

  沢田綱吉也加入了戰場,場面一片混亂,戰局扭轉地很快,甚至可以說完全是單方面地屠殺,咒靈的數量正以一種非常可觀的速度在減少,尖銳的哀嚎聲不斷傳入耳膜。

  始終找尋不到想要看到的身影,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壓切長谷部臉上所有茫然無措的表情全部一掃而空,轉而通通變成了凝著郁色的暴虐和焦躁。

  他神經緊繃到了極致,現在顯然全無理智可言,惡狼似地盯著六道骸所在的方向,殺氣鋪天蓋地湧向對方。

  靛藍色長發的男人察覺到這股殺意,挑了挑眉,語氣玩味的看著他道:

  「喂喂,搞搞清楚,我可沒對你的主人做什麼出格的事情。」

  回應他的是瞬間來到眼前的攻擊。

  壓切長谷部此刻根本聽不進去,完全陷入了敵我不分的狀態,他的大腦在短暫的清醒後又陷入了更深的混沌,只知道是眼前這人將他的主人藏了起來。

  沾染著黑氣的打刀帶著破風聲逼近,六道骸反應極快地用手中武器抵擋住迎面揮來的刀刃,在看到一抹裂痕順著三叉戟發生碰撞的地方逐漸擴大時,終於忍不住嗤笑一聲:「亂咬人的狂犬。」

  他借用巧力挑開打刀,接著快速後退一步,單手捂住右眼,直直地盯著壓切長谷,那目光陰冷又狠戾,靛色死氣的火焰在他腥紅的右眼燃起。

  就在他准備發動反擊時,卻忽然聽到沢田綱吉在一旁出聲道:「別傷害他,骸。」

  覆於眼上的火焰頓時熄了下去,六道骸輕嘖一聲,轉頭對上棕發青年充滿了不贊成的視線。

  「不可以傷害他。」

  沢田綱吉又重復了一遍,他靜靜地看著自己的霧守,態度堅決明確。

  壓切長谷部又衝了上來,六道骸微眯起眼,再次用已經出現裂痕的三叉戟擋下了攻擊,到底還是放下了右手,沒再有動作。

  下一秒,一個黑色的身影閃至付喪神的身後,手中浮萍拐往下狠狠一敲,亞麻色短發的青年措不及防朝前踉蹌一步。

  他捂住後頸,緩慢地轉過身來。

  攻擊他的黑發男人鳳眸狹長,銳利的目光透出幾分凌冽的寒意,語氣冰冷:「喧鬧者,咬殺。」

  盡管他的進攻凶猛,但不同於六道骸真切的殺心,沢田綱吉知道雲雀恭彌能夠把握好那個度,也因此並沒有再多加干涉。

  況且雲雀學長現在估計憋了一肚子的火吧......讓他稍微發泄一下也不是不行。

  他想起了彭格列基地的財政赤字,又想到了雲雀恭彌和六道骸兩人加在一起的破壞力,默默地偏過頭去。

  壓切長谷部並不是個遭到攻擊後不懂反擊的人,兩人頓時纏鬥起來,六道骸移開目光,再次幻化出一個新的三叉戟,底端往地上一敲,霎時間前方的場景開始變換。

  平坦的草地化為滾滾岩漿,空氣因為高溫而變得扭曲,原本或站立或爬行的咒靈防不勝防地被吞噬其中,場地霎時間清空了一大片。

  還活著的咒靈在此刻終於感到了畏懼,它們開始嘗試著逃跑。

  「零地點突破-絕對零度。」

  冷靜又平和的聲音響起,地面的草尖結上了薄薄的一層冰,空氣中飄起了一陣入骨的寒氣,剩余的咒靈只覺得渾身冰涼,當再回過神時,已經連帶著與眾多同伴一起,被凍成了一片冰山。

  沢田綱吉雙拳緩緩握緊,下一刻,那寒冰猝然碎裂,變成星星點點的顆粒,散於山間。

  深林再度恢復了平靜。

  「這是怎麼了?」

  六道骸笑了一聲,明顯還在為對方剛才居然敢命令他這件事而記著仇,他語氣嘲諷地說:「你的實力被削弱了很多啊,彭格列。」

  「畢竟要遵守它定下的規則,這也是不得已之舉。」沢田綱吉並沒有生氣,好脾氣地回復道。

  這個「它」指的是什麼,不言而喻。

  他收回額上的火焰,目光掠過已經被徹底燃起戰意的雲雀恭彌,望向白川童潯所在的方向。

  由咒靈所引發的戰鬥分明已經結束,但六道骸看著壓切長谷部愈發急切的樣子,惡劣心作祟,他根本沒有撤下幻術的打算。

  可棕發青年卻像是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徑直突破了幻術走到少女身旁,單膝跪下,手掌撫上她的額頭。

  利姆露看著傷口已經愈合的白川童潯,放松地嘆了口氣。

  本就透明的身體變得更加虛化,時間已經不足以支撐著它在這裡繼續待下去。

  它看著白川童潯難受的表情,再一次從身體裡掏出一個小瓶子,放在了她身旁。

  當沢田綱吉打橫將少女抱起時,樹邊已經沒有了史萊姆的身影,只剩下草坪上那一瓶滿滿的治療藥水,彰顯著它的存在感。

  剛傳送回圖鑒人物的召喚書掉落在地,他彎腰單手撿起,抱著白川童潯的動作依舊平穩。

  那本書仍然停留在翻開的那一頁,溫度依舊沒有絲毫降低,這說明異常還未完全消去。沢田綱吉想起之前召喚書所聽到的聲音,蹙起眉,低喃道:「 5號, 18號, 27號, 69號......」

  「不用想了,確實少了一個。」

  六道骸勾起唇角,不緊不慢地說:「應該就在附近,但是我完全察覺不到他的存在。」

  因為信物早就被解開,所以可以說在所有人一起被召喚時,他是第一個到達這個世界的。

  過來的時候,六道骸的的確確看見了有四道虛影,除了他所熟悉的那兩個,其中還有一男人,似乎穿著黑色的寬大和服,臉上沾著幾滴血漬。

  敏銳地察覺到他觀察的視線,那人扭頭朝他看來,一雙藍眸在他晦暗的出場特效中顯得格外明亮,卻冰冷得無一絲溫度。

  而再等六道骸完全顯現出身形時,咒靈的包圍圈中只剩下了他們三個被召喚者。

  那麼失蹤的五號,究竟又去了哪裡呢?

  沢田綱吉陷入了沉思。

  必須得完成某種條件,才有可能和那本召喚書達成終極契約,可終極契約的條件所需要的羈絆極難達成,而且即使是終極契約,該有的限制也依然不會減少。

  那個人不可能會離開召喚書太遠,他的超直感也在種地方發揮不了作用。

  白川童潯忽然有些難受地低吟一聲,沢田綱吉倏地回神,低頭調整了一下姿勢,想讓她更加舒服一些。

  「你太寵她了。」六道骸見狀,皮笑肉不笑道:「還好她跟你不在一個世界,不然這家伙跟你待在一起,恐怕永遠不會得到成長。」

  「就像是溫室裡被嬌養的小花,一捏就爛。」

  「不會發生這種情況。」沢田綱吉無奈地笑了一聲:「而且說起這個,還有誰能比你更寵她?」

  棕發青年輕輕將白川童潯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肩上,慢悠悠地說道:「更何況,就算她真的在我們的世界,彭格列也有這個實力護著她一輩子不是嗎,童潯醬只需要當個無憂無慮的普通女孩,遠離那些打打殺殺......」

  說著說著,他突然想到了什麼,面色微妙地停住了。

  六道骸也沒有說話。

  兩人沉默地將視線投向專心干架的黑發男人,又沉默地收回了目光,不約而同地選擇跳過了這個話題。

  六道骸:「現在怎麼辦,送她回去?」

  沢田綱吉搖了搖頭:「不知道,我也不清楚她現在的住所在哪裡。」

  六道骸又問:「那你把她這樣抱起來是打算去哪?」

  沢田綱吉安靜兩秒,這才出聲道:「地上髒。」

  六道骸:「......」

  彭格列,你沒救了。

  當白川童潯從充滿了咒靈的噩夢中驚喜時,正好聽見了「地上髒」那三個字。

  她猛地睜開眼睛,一下子撞進了一雙暖色的眼眸,那人見她醒來,目光微閃,柔聲道:「醒了?」

  他彎下腰將她放回地面,隨後遞給她一個盛滿了液體的小瓶子,聲線溫和地說:「這是那個小史萊姆送給你的禮物,療傷用的。」

  白川童潯懵懵地伸手接過,下意識地說了一聲「謝謝」。

  棕發青年朝她笑了笑。

  將小瓶子收進口袋後,白川童潯很是難受地揉了揉腦袋,她記得在昏過去之前,自己遭到了很多咒靈的襲擊......然後壓切長谷部開始失控......

  壓切長谷部? !

  她心底一驚,開始扭頭尋找起亞麻色短發男人的身影,很快就看到了正在一旁打鬥的兩人。

  壓切長谷部的情況非常糟糕,像征著不詳的黑氣已經開始侵襲他的雙眸,瞳孔變得黑紅,很是駭人。

  而跟他對戰的,好像也是被召喚書最後召喚出來的人物。

  白川童潯上前一步,大喊了一聲:「全停下!!」

  兩人的動作剎那間停滯,聽到熟悉聲音的付喪神身影一閃,直接拋下黑發男人來到了白川童潯的身邊,直直地盯著她看。

  沢田綱吉瞥了一眼正懶懶靠在樹干邊的六道骸,知道是他已經撤下來了幻術。

  壓切長谷部湊近了少女。

  他看起來有些躁動和煩悶,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碰她腰間,即使傷口已經被徹底愈合,但衣服仍舊處於被劃破的狀態,他這麼一碰,帶著燙意的指尖觸及到細嫩的皮膚,白川童潯立刻被刺激地一個哆嗦。

  不疾不徐地正緩步走來的雲雀恭彌看到這副場景,雙眸陡然凌厲,才打完一架的雙手又開始癢了。

  白川童潯知道壓切長谷部是在意自己腰間之前受過的傷,便安慰似地抬手揉了揉他的短發,那纏繞於他頭頂的絲絲黑氣在她伸手時就自發繞開,像是在擔心會傷害到她。

  就在指尖觸及到他發絲的一瞬間,壓切長谷部頓時安靜了下來。

  他定定地注視著她,直到確認白川童潯真的安然無恙後,黑氣這才漸漸收回體內,接著臉上表情又恢復成了一開始那毫無波動的傀儡模樣,安安靜靜地站在白川童潯的身邊。

  召喚書的異常也隨之消失。

  利姆露大概已經回去,目前她們所處的位置仍然是在之前遭到襲擊的地方,但照此時這平靜到仿佛什麼都沒發生的場面看來,襲擊估計已經結束了。

  白川童潯這才把注意力放回到眼前三人身上。

  她剛想開口說話,做個簡單的自我介紹或是道謝什麼的,召喚書又自動冒了出來,書頁無風竄動,最後停留在某一頁上。

  【檢測到召喚師已脫離危險,未解鎖圖鑒人物的信物開始重新鎖定。 】

  【 27號人物已鎖定完畢。 】

  站在白川童潯面前的棕發青年嘆了口氣,只來得及再衝她露出一個如沐春風般的笑容,就化為了一團橙色的柔和光團,被吸進了書裡。

  召喚書又翻到一頁。

  【 18號人物已鎖定完畢。 】

  雙手拿著浮萍拐的黑發男人冷冷地掃了她一眼,紫色的碎光自他身體溢出,隨後也跟著變成一團紫色的光團進入了書中。

  召喚書仍在繼續翻動,接著停在了十分靠前的一頁。

  【 5號人物已鎖定完畢。 】

  白川童潯倏然詫異地看向六道骸,心底驚疑不定,她分明記得對方的編號是69 ,這5號又是哪裡來的? !

  下一秒,頭頂傳來樹葉相撞發出的沙沙聲,白川童潯身後的大樹上忽然跳下來一個身穿和服的身影,她甚至還來不及看清他的模樣,那人就自己化為一道淺藍色的光影落進了書裡。

  召喚書自動合上,緩緩落在了少女攤開的掌心。

  樹林裡只剩下了六道骸和她面面相覷。

  白川童潯心念一動,那本書便消失在了她的手上,她拍了拍衣擺沾上的草屑,疑惑發問:「你怎麼還沒被吸進去?」

  六道骸也跟著俯首整理著衣擺,道:「我自然不用回去,畢竟3小時的時限還沒到。」

  白川童潯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跟他們不同,我可是你已經解鎖了的圖鑒人物。」

  靛藍色長發的男人抬起頭,嘴角噙著笑,一字一句地說:「是用一顆鳳梨,隨便就能召喚來的男人呢。」

  多麼熟悉的自我評價。

  白川童潯突然心虛起來。

  救命,這家伙竟然意外地特別記仇啊! !

  「那麼,這位可愛的小姐,你來這裡干什麼?」

  六道骸收起了手中的三叉戟,慢慢道:「一個人也敢來獨闖深山,我有時候真的很佩服你的勇氣。 」

  聽聽,這話說的就好像之前跟她很熟悉一樣。

  白川童潯撓了撓頭,說:「我這不是急著收集信物嘛,書上說必須要采集在小溪旁邊的桔梗花,正好這座山裡有一條小溪,就順道上來看看了。」

  六道骸挑了挑眉,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隨即轉過身背對著她,邁步朝著深處走去。

  「走吧,現在我們去找那條小溪。」

  白川童潯連忙跟上。

  她小跑到男人身邊,走了一段路後,又忽地從兜裡掏出一張大鬼牌,伸手扯住身邊人黑色長衣的袖口。

  六道骸偏頭看向她:「怎麼?」

  「那個......就是那個身份證明還得麻煩你再弄一次,之前的證明被一個人碰了一下,幻術立刻就失效了。」

  白川童潯又想到了當時在車站發生的尷尬場面,心有戚戚,說實話到現在她還沒有想到要怎麼跟這裡的官方人員解釋她的護照問題。

  她那時候還以為太宰治心有歹意故意想害她,現在看來估計就是一場烏龍。

  「這個世界的能力也會對你們那邊的能力產生效果嗎?」白川童潯苦著一張臉。

  「當然。」六道骸像是玩轉筆一樣用手指把玩著那張大鬼牌,等它繞了一圈回來後,又一次變成了新鮮出爐的身份證明。

  他語氣肯定道:「既然來到了這個世界就要遵守這個世界的能量規則,否則會產生世界排斥反應,進而被這個世界抹消掉。」

  白川童潯接過身份證明,又聽到他說:「這也是為什麼召喚書會限制人物圖鑒的能力,不管怎麼樣,只要進入一個世界,就必須以這個世界的能力體系來衡量自身,否則會付出很嚴重的代價。」

  那「嚴重的代價」幾個字被特意加了重音,莫名有一種瘆人的寒意。

  白川童潯好奇了:「什麼代價啊?就是指被世界抹消嗎?那是怎麼個抹消法?」

  六道骸面色冷淡下來,不緊不慢地道:「你們那邊對待犯了事的人是怎麼做的,這裡就是怎麼做的。」

  恐懼順著背脊一路爬上頭頂,硬是升起了一絲麻意,白川童潯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冷不丁打了個哆嗦。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她吶吶道:「那你們還是遵守這個世界的規則比較好。」

  六道骸勾起唇角,冷嘲一聲:「是啊,就你們那個行刑制度,什麼時候世界毀滅了都不稀奇。」

  這話白川童潯就不愛聽了。

  她不高興地反駁道:「我們那裡好著呢,每天都很和平,比起我們,我覺得這個世界才比較容易被毀滅吧,那麼危險,每天發生的案件數都數不過來。」

  身旁安靜跟著的壓切長谷部也像是感知到了少女的情緒,單手按上了腰間的刀柄。

  「是是,你們那個世界最棒了。」

  六道骸敷衍地應了一聲,他拍了拍正雙手抱臂,撇著嘴角開始哼哼唧唧的少女的肩膀,伸手指了指樹林深處。

  「看那邊,是不是你要的小溪?」

  白川童潯望向他所指的方向。

  雲霧繚繞的雙峰間,一條瀑布直流而下,衝往在清澈見底的潭水中,潭水邊開出一個小道,分岔出一條長長的溪流,流往密林深處。

  是她要找的小溪!

  白川童潯眼前一亮,再次醒過來時,她的視力似乎變好了很多,因此可以清晰地看見溪流旁嬌滴滴盛開的花朵。

  是她要的桔梗花! !

  白川童潯頓時有一種勇者在經歷危機四伏的關卡後終於開到了金寶箱的欣慰感,差點忍不住熱淚盈眶。

  閻王殿前走了一趟,她也說不清楚這波自己到底是虧了還是沒虧。

  但既然能找到圖鑒信物,總歸也算是朝著最終點又前進一步。

  終於等到你,還好她沒放棄。

  霧散了,天晴了,白川童潯又支棱起來了。

  什麼腰酸腿疼、各種人間疾苦都仿佛已經離她遠去,她一路特別精神地走到小溪旁,哼著歌摘下了十朵桔梗花,看著召喚書上解鎖的圖鑒,心中無比的滿足。

  yes!離回家又近了一步!

  壓切長谷部在半路上已經回去了,而六道骸也即將到3小時的時限。

  他低頭掃了一眼自己變得透明的身體,最後低笑著留下一句:「算是我大發善心好了,小姐,我提醒你一句,這次的襲擊可不是什麼意外,今後行動小心一些會比較好哦。」

  白川童潯心底一跳,驀然回首,身後已經空無一人。

  召喚書掉在小溪旁,她捧著雙手中的桔梗花,微風輕撫過臉頰,隱隱有鳥雀在遠方高鳴,涓涓細流撲在石頭上,濺起的水花打在了她露出的腳踝。

  就像來時一樣,偌大的山林,只剩下了她一人。

  -

  出租車司機誠不欺她,一到規定的時間點就來到山腳下接人。

  白川童潯回到學校後就往她在高專的宿舍走去,一路上都在思考著六道骸所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那些咒靈之所以會聚集起來襲擊她,其實都是因為有人在背地裡做了什麼手腳嗎?

  五條悟這兩天不在,沒有人時不時地出現在她面前刷存在感,整個咒高裡顯得更加冷清了。

  之前碰到的虎杖悠仁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從那以後再也沒見過面。

  經歷過和夜蛾正道一個上午的談話後,白川童潯也知道自己當時是誤會人家了,虎杖悠仁確實是一個陽光開朗的大男孩,也沒有什麼別的奇奇怪怪的稱號。

  真正變態的是兩面宿儺,一個超級危險的詛咒,目前就藏在那粉毛的身體裡。

  舔她估計也是因為她那有些特殊的體質,讓那位大爺突然食欲大開罷了。

  白川童潯進了房門,再次拿出召喚書。

  她還記得自己在利姆露的大喊中吃下了迄今為止唯一一個六星的圖鑒物品,也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影響。

  翻開第66頁,看到上面顯示的字樣後,白川童潯微微睜大了眼睛。

  整個頁面都被鋪上了一層金色,曾經浮於書頁頂端的標注全然消失不見,中間的信息也完全變了個樣子。

  【本書六十六號被召喚物品:龍眼(已服用)

  一、強化雙眼視力(已達成)

  二、可視咒靈,妖物,鬼魂等特殊生物

  (達成條件:與初始人物月進行一次緊張刺激的卡牌游戲)

  三、獲得所有龍種的好感親和度

  (達成條件:與某位龍種人物進行友好交流

  四、戰鬥神經提升

  (達成條件:對這個世界的戰力天花板進行愛的語言調戲。)

  完成以上所有條件均可完全解鎖六星級物品龍眼。 】

  【注:此物品無任何時間限制,召喚師可隨時使用。 】

  一大長條的信息掃下來,看完大致增益後,白川童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這龍眼有點厲害啊,不愧是六星級的東西。

  怪不得她說怎麼總感覺自己的視力又增強了許多,原來是因為已經達成了......

  白川童潯猛地意識到了不對勁:「等等,為什麼第一個已經達成了?!第一個達成條件是啥??」

  【強化視力的達成條件為:與某位圖鑒人物進行一次親密接觸。 】

  白川童潯:「????」

  什麼親密接觸?她什麼時候,又是和誰進行親密接觸了? ?

  等等,仔細想一想,她好像確實和圖鑒人物有過。

  在山林裡的時候,白川童潯抱了利姆露很久,因為又軟又涼的史萊姆抱起來實在很舒服。

  而且,也不知道壓切長谷部觸碰她腰間那一塊的皮膚算不算親密接觸,過於短暫的一下,就像是不經意間碰到的,這也會包括在內嗎?

  召喚書察覺到她的想法,又浮現出了一行字:【這裡的親密接觸特指:親吻,長久的撫摸,以及愛的雙人運動。 】

  白川童潯:「 ......」

  她狠狠地沉默了。

  親吻,長久的撫摸,以及愛的雙、人、運、動? ! !

  是她想的那個雙人運動嗎? !

  事情發展成這樣,最重要的已經不是她何時達成的這個條件了,而是她的貞操到底還在不在這個問題! !

  白川童潯僵在原地,嘴唇張了又合,合了又張開,最後呆呆地問了一句:「 ......不是,我什麼時候跟別人有過這種親密接觸了,你是不是哪裡判斷錯了?」

  召喚書:【召喚師條件已達成。 】

  白川童潯:「 ......你確實不是bug ?」

  這次浮現出的字體一下子就大了幾個號,像是在表達對白川童潯質疑的憤怒。

  【召!喚!師!條!件!已!達!成! 】

  白川童潯:「 ......」

  我守護了那麼多年的純潔貞操,你還在嗎?

  她面色僵硬地低下頭,默默盯著手上這本比起之前嚴重老舊的破損程度,又稍微修復了一些的小破筆記本,有些懷疑人生。

  不久後,宿舍的房門被人敲響。

  白川童潯面無表情地跑過去開門。

  來人會是誰她都已經猜到了,畢竟除了那個把她抓過來的白毛,也沒有其他人會來找她了。

  隨手拉開門,看清來人後,少女的動作微不可查地頓了一下。

  ......她猜錯了。

  高大的粉毛少年站在房門前,低頭用那雙明亮的雙眸注視著她,他看起來像是在為什麼事情躍躍欲試的模樣,見她開門,立刻直奔主題:「白川同學!能不能請你和我去看一場電影?」

  白川童潯:「啊?」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又聽到虎杖悠仁道:「我想和你去電影院看電影。」

  他抬手在少女之間比劃了一下,隨後伸出兩根手指,露出了一抹格外燦爛的笑容,「就我們兩個人!」

  白川童潯更懵了。

  她倒是知道兩個人一起去看電影,是這個世界的一種娛樂方式,同時電影院也是兩個人感情升溫的好地方。

  但是她跟他非親非故的,他也只見過她一面,為什麼要這麼突然地找她看電影?自來熟嗎? ?

  如果換成是別人來邀請她,她也不是不能答應,但是......

  「你......」

  白川童潯指了指虎杖悠仁曾經伸出過宿儺舌頭的那只手掌,遲疑道:「可是你身體裡的那個東西......」

  「我會壓制住他的。」

  虎杖悠仁面色變得嚴肅起來,認真地回答了她:「而且還有五條老師在呢,你不會出事的。」

  五條老師?五條悟?

  白川童潯察覺到其中的貓膩,蹙起眉,疑惑地問:「不是說只有我們兩個人嗎,為什麼五條悟也在?」

  「啊?」

  虎杖悠仁撓頭想了想,干脆就直接對她全盤托出了。

  白川童潯這才了解到了事情的始末。

  原來剛入學的一年級小新生想要提升自己的實力,於是去找了自己的班主任,在對方進行遠程視頻教學時,向他咨詢能夠得到進步的辦法。

  不靠譜的白毛老師撫著下巴,向他提出了一個建議:「去看電影吧,從觀看的過程中學習對情緒的調控,就能夠更熟練地掌握咒力使用的技巧。」

  「還有,跟喜歡的人一起看的話,或許會事半功倍哦∼」

  五條悟如是說道。

  虎杖悠仁目前還沒有遇到喜歡的人,他絞盡腦汁想了想,最終腦海裡浮現出某一天下雨的清晨,他因為起太早而在學校裡閑逛時,遇到的那個少女的面容。

  少年眼前一亮,但是轉念一想到兩面宿儺當時的行為,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靡了下來。

  他耷拉下肩膀,唉聲嘆氣地抱怨說:「我心裡是有一個人選,但是我見到她的時候,兩面宿儺突然跑了出來,好像把她嚇到了。 」

  視頻裡的五條悟聞言,心中思忖片刻,忽然笑道:「放寬心放寬心,正好我馬上要回去了,那我到時候就跟著你們一起好了!」

  事情的經過就是如此。

  白川童潯看著面前少年緊張又充滿期待的目光,到底是沒忍心拒絕,應下了看電影的邀約。

  她收拾了一下,跟在虎杖悠仁後面出了門。

  現在是晚上九點多,當他們乘車抵達某家私人影院時,五條悟已經在路旁等候多時。

  身形修長的男人今天沒有再戴那條奇怪的眼罩,反而在鼻梁上架了一副墨鏡,他穿著一身休閑的T恤,吊兒郎當地站在門口。

  五條悟顯然也沒想到自家學生口中的女孩子竟然是白川童潯。

  「哎呀,我只是讓你把喜歡的女孩子帶過來,你竟然找了她?」

  虎杖悠仁愣了一下,看看眼前的五條悟,又看看身旁的白川童潯,不禁挺直了背。

  「有什麼問題嗎?」

  「不,完全沒有。」

  五條悟搖了搖頭,笑著插入兩人之間,一手搭住一個人的肩膀,推著他們往那家私人影院走去。

  「票我已經買好了喲,電影等我們進去就會直接開始放了。」

  「我就在角落那裡,不用在意我,你們安心看電影就行了。」

  小房間被驀然推開,白川童潯走進去後,不慎被眼前的景像晃了眼。

  房間裡的布置......有些一言難盡。

  懸掛在沙發邊上的氣球,窄小的沙發,牆壁上隨處可見的愛心,以及充滿了曖昧的燈光。

  她懷著某種微妙的心情跟虎杖悠仁在沙發上坐下,小門自動在身後關上,電影在門縫被徹底合上的那一刻就開始放映,剎那間某種奇怪的聲音響徹在整個室內。

  白川童潯看著在床上打架的一男一女,整個人都傻了。

  這什麼片?

  這什麼片? ? !

  身旁的少年也被嚇了一跳,白川童潯甚至能感覺到他慌張動作的時候不小心蹭到她的大腿的肢體活動軌跡。

  虎杖悠仁也很快意識到這樣不妥,立即像個小學生一樣坐直了身體,雙手握拳,牢牢按放在膝蓋上。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之後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放松了身體,開始沉浸在影片的世界裡。

  而白川童潯已經麻木了。

  牆上的時針換了個方向。

  電影播放了一大半,其中有五分之四的內容都在播放著某種不和諧的片段,她根本沒看出來這玩意兒到底在講些什麼。

  她轉頭看向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看得十分入迷。

  白川童潯:「 ......」

  她回頭看向五條悟。

  五條悟也很有興致地在角落裡看著電影,察覺到她的視線後,目光從大屏幕移到她的身上,笑著抬手朝她揮了一下。

  專心看。

  他對她比了一個這樣的口型。

  白川童潯:「 ......」

  行吧,可能是因為她這個異界人和這裡格格不入的原因吧,她真的沒辦法欣賞這樣的片子。

  等終於解放的時候,已經快夜晚十二點了。

  三人從電影院裡出來,途中虎杖悠仁興衝衝地跟他們討論著電影裡的劇情,五條悟很給面子地回應著,兩人聊得熱火朝天,而白川童潯全程只能保持著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真的不是她不願意加入到話題中,但她確實完全沒看明白這劇情究竟是什麼樣的,畢竟誰知道男女主人公竟然會在睡覺的時候談論什麼重要的事情啊!

  一看到床她就立馬走神的好嗎? !

  虎杖悠仁就在這時湊了過來,他對她的稱呼在經歷了一起看電影的情誼後,自動變成了直接喊名字。

  「童潯,下次再一起......你沒事吧?你怎麼臉色這麼差?哪裡不舒服嗎?」

  「 ......我沒事。」

  白川童潯單手扶額,側著身體靠在牆上,仿佛整個人都失去了顏色。

  「我只是覺得......」她抖著聲線,語氣沉痛:「我髒了。」

  她的靈魂不再純潔,因為一場電影而被某種污穢的東西給覆住了。

  虎杖悠仁:「?」

  五條悟:「 ......噗。」

  兩人把她送到了宿舍門口,臨走前虎杖悠仁還十分真誠地告訴她,今天他過得很開心,希望下一次還能一起看電影。

  白川童潯對此表示十分感動,並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

  她洗漱完畢後,躺在床上,又想起了下午召喚時的情景。

  突然響起在腦海的熟悉男聲,沒有集齊信物卻被解開的圖鑒人物,從未聽說過的終極契約,以及最後充滿了古怪的那個5號人物。

  她翻開召喚書,來到了第五頁,隨後手中動作倏然停滯。

  白川童潯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死死盯住那一頁,心如擂鼓。

  她曾經翻來覆去地把這本書翻了很多次,雖然沒有認真去看每一頁上的標注,但她可以肯定自己確實有在第五頁上看到像別的頁面那樣的標注。

  可現在,標注消失了。

  一整張書頁上,只留下了一句話。

  む你的願望,我聽到了。 め


第29章

  短短的一句話,沒有標明未解鎖,也沒有備注信物已集齊。

  白川童潯嘗試著召喚了一下,不出意外的,手中的召喚書沒有給出任何反應。

  這本書的疑點還有很多,給出的解釋又都很含糊不清,像是之前聽到的什麼終極契約,她也有去問過,但是根本沒得到什麼有用的回答。

  書頁上從始至終也只會浮現一句:

  【終極契約就是終極契約。 】

  瞧瞧,這個答案跟之前那個勞什子的【黑泥精就是黑泥精】有什麼區別? !

  很好,小破筆記本,真不愧是你。

  心底那一種對召喚書沒來由的信任,最後還是讓她放棄了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想法。

  白川童潯在高專裡又休息了幾天,其實她原本是在第二日睡醒後就打算再出去找找其他信物的,結果還沒踏出校門就被五條悟給制止了。

  白發男人手法十分嫻熟地拉住她的後領,打斷了少女即將邁出校門的步伐,語氣幽幽:「這幾天東京咒靈的暴.亂很厲害,你最好不要出門哦。」

  白川童潯從他手裡扯回衣領,乍一聽到這話,又猛地想起了昨天被咒靈圍攻的事情,臉色隱隱有些發白。

  東京最近連續好幾日都是陰天,每每抬頭都能望見天空中灰雲濃郁的景色,簡直就像是某種不詳的征兆。

  她遲疑了一會,最終還是打消了出去的念頭,乖乖回到了宿舍待了兩天。

  這期間虎杖悠仁也會經常來找她說話,自從陪他看完了一場電影後,少年似乎就在她面前放開了不少。

  一口一個「童潯」,要多自然有多自然,叫得別提有多親了。

  ......雖說估計這家伙本來也不是多拘謹的人。

  他一連在她眼前晃悠了好幾天,每日清晨都會像打卡簽到似的准時出現在她的窗戶外邊,大大方方地跟她打招呼,然後趴在窗口笑著和她聊天。

  粉發少年有時候會講講他與同學們之間的趣事,偶爾也會問她一些他感到好奇的問題。

  比如――

  「童潯應該和我差不多大吧,為什麼上課沒看見過你呢?」

  白川童潯彼時正用濕毛巾擦著才吃完便當的小桌子,聞言轉過身,有些驚訝地看向將腦袋擱在窗沿的大男孩。

  「你老師沒告訴過你嗎?我不是這所學校的學生啊。」她頓了頓,又說:「而且,我的年齡絕對是比你大的吧。」

  虎杖悠仁的關注點立刻被轉移了:「嗯?!會比我大嗎?完全看不出來啊。」

  他撇著嘴角,垂下肩,面帶遺憾地說:「我還以為我們是同齡人呢。」

  白川童潯也沒報出自己的年齡,只是無奈笑道:「我可都是成年人了。」

  粉發少年低頭抓了抓頭發。

  「童潯醬如果不是學生的話,那一定就是咒術師了咯?」

  「也不是。」

  白川童潯搖了搖頭,將毛巾放在桌上後,搬了個小凳子坐到窗邊,有些郁悶地解釋道:「我不會什麼咒術。 」

  「會在這裡住也只是我情況比較特殊的原因,我的體質很容易吸引咒靈,所以目前待在咒高會比較安全一些。 」

  虎杖悠仁眨了眨眼睛,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似乎有點懵懂。

  他不太理解吸引咒靈的體質究竟是什麼體質,不過到底還是抓住了對方話裡的重點。

  她是因為要躲避咒靈,所以才不得不留在這所學校裡的。

  「沒關系。」

  看著少女略顯沮喪的神情,虎杖悠仁想了想,忽然出聲道。

  「我和我的同伴們都在努力成為很厲害的咒術師,這幾天大家也不斷地有祓除咒靈,雖然現在的外面對你來說可能很危險,但是不久後一定會好起來的。」

  他微微抬起頭,一臉正色,安慰人時的語氣並沒有很柔軟,但卻奇異地讓白川童潯心中的煩悶散去了不少。

  「當然,如果你害怕的話,可以來找我陪你出去。」

  她聽到少年如此說著,恍惚間甚至看見了一縷陽光,穿透厚厚的陰雲照射下來,將他堅定的雙眸襯得更加明亮。

  虎杖悠仁看著她,一字一句。

  「我會保護你。」

  白川童潯愣了愣,忽然間有些忍俊不禁。

  「不是我故意打擊你,」她捂著朝上彎起的嘴角,帶著笑意道:「在考慮保護我之前,你還是先處理好你體內的那家伙吧。」

  虎杖悠仁:「啊......」

  -

  諸如此類的對話,每天都在發生。

  然而今天,白川童潯沒有等到虎杖悠仁。

  她照例吃了早飯,趴在宿舍裡的小桌上查看新聞和這個世界其他的一些資料,一直到中午,平時總是在早晨就會從窗口冒出的毛茸茸腦袋都沒有出現過。

  白川童潯一開始並沒有在意。

  然後第二天,第三天,虎杖悠仁依舊沒有來。

  他就像是突然間消失在這個學校,沒留下任何一絲信息。

  夏日的陰雨天總是伴隨著沉悶的空氣,白川童潯隱隱有些不安,窗外黯然無色,隱約間有悶雷聲從遠方傳來。

  當日下午,黑夜像是提前來臨,天空完全暗沉下來,正當她准備去買一些晚餐時,五條悟來了。

  他單手拎著兩份吃食,笑嘻嘻地站在門前,抬起另一只手跟她打招呼。

  「下午好啊,童潯醬,你要出去吃飯嗎?」

  白發男人晃了晃裝著袋子,發出不正經地邀請:「正好我買了兩份,介意和我一起共進晚餐嗎?」

  白川童潯抽了抽嘴角,見他這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就忍不住想回頂一句:「 ......如果我要說介意呢?」

  「啊哈哈,別這麼絕情嘛。 」

  白川童潯:「 ......」

  一般五條悟來找她的時候,總會帶來一些比較重要的消息。

  這次也不例外,據這位咒術界的戰力天花板所說,校外的咒靈暴動在今天就已經被徹底解決,這對於白川童潯來說無疑是一個好消息。

  五條悟帶來的是很普通的家常菜,估計是從餐館買好了之後就立即趕了過來,還很熱乎,兩葷一素一湯,基本都是她愛吃的。

  白川童潯猶豫了一番,咽下了口中的肉之後,狀似不經意地提了一句:「最近好像都沒看到虎杖君了。」

  白發男人動作一頓,嘴角笑容漸消,慢慢地放下了筷子。

  他不說話,兩人之間的氣氛瞬間變得很安靜,死一般的寂靜在這間小宿舍蔓延開來,這讓白川童潯心底一沉。

  「出事了?」她問。

  見五條悟仍然沉著臉沒有開口,少女緊緊揪起了眉毛。

  「是受傷了嗎?」她從口袋裡掏出了利姆露送給她的恢復藥水,推到男人面前:「用這個藥水,傷口會愈合得很快。」

  五條悟沒接下那個瓶子,他沉默了半晌,忽然抬眼看向她:「悠仁君現在就在學校裡。」

  他放輕了聲音,問白川童潯:「你要去看看他嗎?」

  -

  白川童潯被五條悟帶到了一個四面封鎖的手術室,粉發少年就躺在正中心的小床上。

  他合著雙眼,仿佛睡著了一般,可臉上卻毫無生氣,眉間氤氳著揮散不去的濃重郁色。

  少年的胸膛不會再隨著呼吸而起伏,白川童潯碰了碰他手臂的皮膚,又涼又僵硬,她感受不到任何一丁點的溫度。

  虎杖悠仁死了。

  前幾天還信誓坦坦地說要保護她,結果反而是自己先離開了這個世界。

  手術室裡的空氣很是稀薄,白川童潯感到窒息,她倏然轉過身,快步離開了這間就連燈光都顯得格外陰涼的房間。

  五條悟跟在她身後走了出來。

  外面的雨還是沒停,劈裡啪啦地砸在屋頂上,地面上,池塘裡,狂風吹彎了路旁大樹的腰肢,呼嘯著朝他們撲面而來。

  白川童潯嘆了口氣。

  危機四伏的世界,脆弱無比的人類。

  這並不奇怪,跟任何過於凶險的事物打交道,總會伴隨著數不盡的犧牲。

  看著遠處從空中降下的一道閃電,她垂下眼眸,輕聲呢喃道:「咒術師這個職業也太危險了。」

  五條悟不置可否。

  他的心情似乎同樣很糟糕,把人送回去後便匆匆離開了。

  白川童潯甚至沒有洗漱,直接換了睡衣就躺到床上,拉過被子悶住腦袋。

  她現在急需睡一覺,一覺睡醒後,心中就不會這麼難受了。

  盡量避免去思考任何關於虎杖悠仁的問題,白川童潯閉上眼睛,放空大腦,深深地吸了一口,等待著意識陷入黑暗。

  -

  第二日,生物鐘從不罷工的白川童潯難得起晚了。

  暴雨在昨夜停止,天空放晴,她慢吞吞地從床上坐起來,眯著雙眸打了個哈欠,隨後揉著眼睛翻下了床。

  窗外忽然冒出一個毛茸茸的粉色腦袋。

  「咦?你今天起的好晚。」熟悉帶有活力的少年音從外面傳進來,「是昨晚沒睡好嗎?」

  白川童潯措不及防咬到了舌頭,瞬間清醒過來,她僵硬地轉動脖子,看往窗外的方向。

  地上還殘留著大大小小的水坑,虎杖悠仁踩在其中一個小水坑邊上,笑著跟她打了個招呼。

  「喲,早上好啊。」

  白川童潯:「 ......」

  少年見她直直地盯著自己,微微收回了手,縮著腦袋又遲疑地重復了一遍:「早、早上好...... ?」

  然後他看見藍長發的少女瞪大了眼睛,突然退後一步,臉上浮現出一種驚恐和不可置信交織的神情。

  她伸手指著他,誇張到連指尖都在顫抖著。

  白川童潯磕磕巴巴:「 ......你、你......」

  虎杖悠仁也指著自己,疑惑道:「我?」

  「你不是已經......」

  虎杖悠仁恍然大悟:「哦,你說那個啊。」

  少年趴在窗邊,單手托著側臉,一臉開朗地說:「我之前確實是死了,不過現在我又活了。」

  虎杖悠仁:「誒嘿,沒想到吧。」

  白川童潯:「 ......」

  她抬起右手,捂住自己被驚到不斷劇烈跳動的心髒位置,深深覺得自己對這個世界的了解還是不夠深。

  什麼鬼,這年頭還特麼玩詐屍的嘛? ! !


第30章

  雖說死而復生什麼的確實是很不可思議,但人家能活著回來至少對她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白川童潯趴在窗前,跟虎杖悠仁像往常一樣聊了一會兒後,忽然腦海中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絕妙的好主意。

  她十指交叉,有些期待地盯著少年:「說起來,虎杖君,你會玩卡牌類的游戲嗎?」

  「嗯?」虎杖悠仁歪了一下腦袋,忽然間笑了開來,微微露出小小的虎牙,自信道:「我會啊,我玩牌很厲害的。」

  白川童潯眼前一亮:「那太好了!一起打卡牌游戲怎麼樣?還有我一個朋友!」

  「可以啊。」

  粉發少年自然是非常豪爽地答應了:「打什麼?」

  白川童潯愣了愣:「什麼打什麼?」

  「卡牌也分很多類型的呀,像是大家最常玩的就有狼人殺,紅J釣魚,誰是臥底,比大小......」虎杖悠仁伸出幾根手指,一一舉著例子,然後往窗內探進身體,又問她:「你想打哪一種的?」

  冷不丁對上他那雙明亮的眼眸,白川童潯有些尷尬地移開目光,她對這裡的卡牌類娛樂活動並不了解,少年口中說的那些游戲她根本就聽不明白,也就只知道從網上看到的一些規則。

  「就......普通的撲克牌不行嗎?」

  「當然可以!」

  帶著不確定語氣的詢問得到了對方肯定的答復,這讓白川童潯微微松了一口氣,虎杖悠仁隔著窗指了指屋內,問了一句:「我可以進來嗎?」

  「噢,可以的。」

  白川童潯往後退了一步,給他讓了一個位置,虎杖悠仁雙手撐著窗沿,一個翻身,動作靈敏地跳了進來。

  「嗯!來吧!」他拍了拍手上的灰,朝面前的少女問道:「你的宿舍裡有撲克牌嗎?」

  白川童潯沉默了。

  要說撲克牌的話,那還真的沒有,她的手上只有一張大鬼牌,現在還被六道骸做成了身份證,並不能用來和朋友玩耍。

  見狀,虎杖悠仁也很快明白過來,他轉過身,又像進來時那樣從窗口翻身跳了出去,回頭朝白川童潯笑著揮了揮手:「我現在回去拿牌,你等我一下!」

  白川瞳尋點了點頭,目送著對方逐漸跑遠。

  待少年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中後,她稍微收斂了臉上的表情,又坐回床上,拿出了召喚書,翻到第一頁,看著書頁上初始人物月的各種信息,心情很是復雜。

  在這之前,她曾一直刻意地讓自己去忽略在六星級物品【龍眼】中,未被解鎖的第二項增益所需要達成的條件。

  和初始人物月一起玩一場卡牌游戲,這是多麼簡單和容易就能做到的事情,她在咒高無所事事地待了這麼多天,完全可以趁著這些時間就召喚月來達成這項解鎖條件。

  然而她並沒有這麼做,僅僅只是因為內心對於那些咒靈的抵觸已經隨著這些天發生的事情而越發地刻入骨髓。

  她厭惡著咒靈,已經到了那種看一眼都會覺得污了自己眼睛的程度。

  可在經歷了虎杖悠仁的死亡後,當她親眼看見原本活力滿滿的少年毫無生氣地躺在冰冷的手術台後,白川童潯這才猛地醒悟過來。

  她不可能躲避一輩子,永遠就這樣停滯不前。

  如果想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遲早有一天,她必須要鼓起勇氣去面對那些東西,更何況看不見的危險往往比肉眼可見的捕獵者要來得更加致命。

  她下定決心要去解鎖龍眼的那一項增益效果,只不過兩個人的游戲太過無聊,恐怕不符合召喚書緊張刺激的規定,於是趁著虎杖悠仁今天正好在這裡,索性提出三個人打卡牌的建議,總歸會比兩人打要來得有意思一些。

  「月。」

  刺眼的熒光從書中湧出,房間裡的空氣開始劇烈流動起來,將家具吹得嘩啦啦地響,正上空的熒光慢慢凝聚成了一個光團,隨即潔白的羽翼驟然出現,包裹住了那團光。

  那道光越來越亮,逐漸形成了一個人影。

  「啪」地一聲,召喚書再次合上。

  銀白長發的男人緩緩睜開雙眸,那雙銀紫色的眼睛漠然地望向白川童潯,他顯然沒有忘記自己曾經被召喚過的事情,看著面前的少女淡淡開口道:

  「何事?」

  上次離開的太過匆忙,還沒有做過自我介紹,白川童潯微微站直了身體,面目友好的朝他說:「你好呀,月,我叫白川童......」

  「我知道。」

  月語氣平淡地打斷了她,又重復了一遍:「何事?」

  「你知道?」

  白川童潯並沒有被對方略顯冰冷的態度打擊道,她有些詫異地張了張口:「我沒有做過自我介紹吧?」

  她記得當初在召喚他的時候,兩人全程沒有任何一句多余的交流,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逃命上。

  這家伙明明在初次見面時,還會因無法反抗她的命令而浮現出有些驚訝的神情,怎麼現在反而搞得像是對這次的情況很清楚的樣子。

  聞言,月垂下雙眸,稍稍抬手指了指少女捧在手中的召喚書,不緊不慢地解釋了一句:「你每次使用它的時候,我都會多多少少地感知到。」

  白川童潯頓時了然,納悶地摸了摸小破筆記本的封面。

  可以對每次召喚都有感應,這算是什麼初始人物的特權嗎?

  長發男人見她低頭沉思的模樣,微蹙起眉,第三次吐出那兩個字,好在他聲音雖涼了點,但語氣不衝,聽起來倒也沒有特別不耐煩的感覺,反而更像是在很單純的在問一個問題。

  「何事?」

  白川童潯抿起唇角,朝他笑了一下:「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啦。」

  這時候,虎杖悠仁恰好回來了。

  他手中拎了一大袋子的盒裝卡牌游戲,身後還跟了一個格外眼熟的家伙。

  「喲。」

  五條悟朝她打了個招呼,也仿照著自家學生那樣,正門不走,非要翻窗。

  白川童潯挑起眼尾,指了指戴著黑色墨鏡的白發男人,朝粉發少年發出了疑問:「他怎麼也來了?」

  虎杖悠仁還沒說話,倒是被指著的主人公一臉痛心疾首地捂住了心髒,率先不滿地控訴道:「什麼?!童潯醬你這個語氣是在討厭我嗎?我今天明明還什麼都沒做吧,你為什麼要麼嫌棄地看著我?」

  白川童潯嫌棄的目光愈發不加掩飾了。

  她翻了個白眼,面無表情地開口說:「不,只是覺得你很麻煩罷了。」

  而且什麼叫「今天明明還什麼都沒做」啊,那個「還」是幾個意思? !你還想做些什麼嗎? !

  虎杖悠仁倒是也知道自家老師的尿性,趕緊打著哈哈道:「因為我覺得玩牌的話,人多比較熱鬧嘛,正好路上碰到了五條老師,就干脆叫過來一起了。」

  他將視線轉向一言不發的陌生男人,友好地打了個招呼:「你就是童潯醬的朋友嗎,你好啊,我是虎杖悠仁。」

  月早就收起了背後那雙招搖過頭的翅膀,聞言輕飄飄地掃了他一眼,低低應了一聲,又點了下頭算作回應。

  「他叫月,不太愛說話。」

  白川童潯熟能生巧地替男人做了介紹,拉著他的衣袖帶著他走到桌邊坐下,又抬起手招呼著杵立在房間裡的兩個大高個子。

  「來來來,快坐快坐,我已經想開始游戲了。 」

  月涼涼地瞥了她一眼。

  白川童潯立刻笑著給他遞了一杯水,神態親昵地道:「一起來玩牌嘛,我想和你一起玩。」

  長發男人接茶的動作頓了頓,抬眼神色不明地看了看她,隨後斂眸坐在一旁,沒有說話。

  白川童潯知道他這是默許了的意思,便稍微放下心來,轉而望向虎杖悠仁。

  「打撲克?」

  「嗯。」

  粉發少年點頭,從袋子裡拿出一盒撲克紙牌,動作熟練地洗了洗,開始給在坐的四位發牌。

  「誒∼光打牌多沒意思。」

  五條悟拿起桌上被分發到的幾張牌,速度極快地理好了順序,隨後伸長手臂趴在桌上,一臉無趣地拖長了調子。

  「輸了的人難道就不來個什麼懲罰嗎?」

  白川童潯頓時覺得這個主意很不錯,畢竟解釋龍眼增益效果的那個條件是要求進行一場刺激的卡牌游戲,多個懲罰機制也會更加刺激一些,便抬眼看他:「比如?」

  「比如......」

  白發男人神秘一笑,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支黑色記號筆,興奮道:「輸了的人要在臉上畫王八!!」

  眾人:「 ......」

  這麼幼稚的懲罰,你是什麼小學生嗎?

  不過大家一時半會也想不到什麼別的新懲罰,索性先采用了這個提議,等之後要是想到了其他更好的,再換也不遲。

  發牌環節結束,白川童潯雙手抓著亂糟糟的一疊撲克牌,首當其衝,氣勢洶洶地往桌上丟了一張三。

  游戲可是她的強項,今天她就要把在場所有人的額頭上都畫出一個小王八! !

  五條悟緊隨其後,笑眯眯地扔了四張六:「炸彈。」

  白川童潯:「???」

  什麼玩意兒你要用炸彈來打她一個小小的三?三是最小的牌沒錯吧?她沒記錯規則吧? ?

  想像很美好,現實很骨感,白川童潯猜中了開頭,卻猜不到結尾。

  幾輪下來,畫面有些慘不忍睹。

  小小的宿舍內,四個人圍著一張桌子。

  在場唯一一位女性的臉上被塗滿了醜兮兮的各種王八,而其他三位男士的面上光潔如玉。

  白川童潯:「 ......」

  白川童潯嚴重懷疑她被針對了。

  她看著手中僅剩下的三張單牌,一開始的雄心壯志已經徹底消失地無影無蹤,猶豫地捏出一張紙牌,顫顫巍巍地打出了一張K 。

  「大鬼。」

  坐在她邊上的長發男人淡定出手。

  白川童潯:「 ......」

  她拿著一張三和一張四,狠狠地陷入了沉思。

  毫無疑問的,接下來她再也沒有出牌的機會。

  又是一輪結束後,月慢條斯理地拿起手邊的記號筆,拆開筆帽,一手捧著她的臉,筆尖對上了她的額頭。

  白川童潯委屈極了,她抬手握住了對方的手腕,潸然淚下:「月,你居然壓我牌!嗚嗚嗚你怎麼能這樣,你根本就不愛我!!」

  身為她召喚出來的人物,不幫著她贏就算了,竟然還和別人一起對付她,這算個什麼事啊! ! !

  月神色冷淡地拂開了她的手,冷酷無情地說:「抱歉,沒愛過。」

  語罷,手腕靈活地轉動,不多時,白川童潯的額頭上便多了一只新鮮出爐的小王八。

  「......」

  因為某位參賽選手的臉再也騰不出更多的位置,這場撲克牌游戲終於進入了尾聲。

  好不容易才將王八們洗干淨的藍發少女趴在桌上,神色蔫蔫地將下巴擱在桌面,翻開了召喚書。

  龍眼的第二項條件依舊顯示的是未達成。

  白川童潯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不簡單。

  什麼啊,她都這麼慘了,為什麼還沒完成? ?

  她手指摩挲了一下下巴,轉頭看向臉上表情始終保持著波瀾不驚的長發男人,奇怪地嘀咕道:「 ......難道是還不夠緊張刺激嗎?」

  「嗯?童潯想玩更刺激一點的嗎?」

  虎杖悠仁聽到了她的自言自語,興衝衝地坐到她身邊,拿出一個粉紅色的盒子,「要不要試試這個?」

  心知召喚書的任務肯定沒那麼簡單,白川童潯也沒報什麼太大的希望,她隨意地往盒子上掃了一眼,忽然就移不開視線了。

  只見那鐵盒子上寫著幾個非常騷包的大字―― dokidoki真心話大冒險∼追尋刺激,貫徹到底!

  尋求刺激,貫徹到底。

  這敢情好啊! !

  白川童潯瞬間面露喜色。

  虎杖悠仁本來見她不怎麼感興趣的樣子,正要撤回手,沒想到少女突然表情振奮了起來,陡然按住了盒子。

  「就這個了!!」

  兩人的動靜不小,五條悟也好奇地湊了過來,他站在白川童潯的正後方,雙手插兜,彎著腰矮下上半身,從少女頭頂的方向將目光投了過去。

  「真心話大冒險啊.......」

  他輕聲呢喃著,在看到鐵盒角落的一行小字後,驀地彎起了唇角,低低笑出了聲。

  む本游戲恥度略大,曖昧指令卡較多,請玩家謹慎玩耍。 め


第31章

  出乎意料的,五條悟對於真心話大冒險這個游戲,表現得非常感興趣。

  他興致勃勃地在桌邊重新坐下,手中不停歇地把玩著游戲盒的蓋子,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

  白川童潯總覺得這家伙嘴角的笑容看起來似乎有些不懷好意。

  三個人湊在一起研究了一下玩法後,她便將一直靜靜等在一旁的月喊了過來。

  游戲規則其實很簡單。

  每個人都會被分到一張身份牌,然後由其中一人抽取擺放在桌子中心的指令卡,指令卡上會有指定的玩家和題目,拒絕回答和執行的話就要進行相應的懲罰。

  因為游戲裡總共有13張身份牌,他們商量了一會,索性每人分三張,如果有人不幸抽到多出來的那一張牌的題目,就要自己進行題目。

  四個人再次圍著小圓桌坐了一圈。

  第一個抽取指令卡的是虎杖悠仁,他伸手直接從最上方拿了一張,翻開一看,上面是一個張大了嘴巴的小醜圖案。

  む真心話:請玩家A說出對右手邊玩家的第一印像,第二印像,以及第三印像。 め

  む懲罰:對右手邊玩家做出一番搔首弄姿的舉動。 め

  白川童潯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身份牌,確認了沒有A之後,心底微松了一口氣。

  畢竟她的右手邊就是虎杖悠仁,要說對他的第一印像,毫無疑問,那絕對不是什麼好印像。

  當時粉發少年赤著上半身,大喇喇趴在學校天台上的場景仍然歷歷在目,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反正結果都......挺糟糕的。

  她學著六道骸的樣子轉動著手中的卡牌,正想著是哪位幸運兒開局就撞了大運時,就見左手邊的人將一張牌推了出來。

  月:「是我。」

  白川童潯坐正了些,她正好也很好奇他對自己有什麼樣的印像。

  月將視線掃到右手邊的藍發少女身上,對方也立刻笑意盈盈地回望了過來。他沉思片刻,這才涼涼地吐出了兩個字。

  「狼狽。」

  白川童潯眨了一下眼睛,屈起手指撓了撓臉頰。

  那會兒還在被芥川龍之介追殺呢,走投無路時才匆匆把這位召喚書的初始人物給召了過來,確實挺狼狽的。

  長發男人頓了頓,又接著說:「吵鬧,麻煩。」

  「什、吵鬧?!」白川童潯大受打擊,反駁道:「我哪裡吵了啊!?明明是你太安靜了好嘛?!」

  有一個完全不說話的人在邊上做對比,不論是誰都會顯得很鬧騰的吧!

  月收回視線,連個眼神都沒飄給她。

  白川童潯撇起嘴角,感覺自己一句話像是砸在了水裡,反駁了個寂寞。

  接下來抽牌的人是五條悟,他舔了舔嘴唇,從最底下抽了一張。

  好巧不巧,抽到的玩家是他自己。

  む大冒險:請玩家5指定在場任意一位玩家,坐在其腿上進行親昵的咬耳朵,維持三分鐘。 め

  む懲罰:對著牆壁誇張又深情的表白,並反復做出愛.撫,親吻等舉動,十分鐘以上。 め

  五條悟挑高了眉梢。

  看清卡牌上的字後,白川童潯眼皮子一跳,突然發現事情似乎跟她想像的有點不太一樣。

  這大冒險怎麼會是這種奇奇怪怪的調調,她本來還以為會像是跑到門外大喊一句「我五條悟是傻逼」這樣類似的呢。

  白發男人已經拿著那張牌施施然站了起來,往旁邊走出幾步後,勾著笑直直地注視著她。

  白川童潯一個激靈,深覺不妙向往後縮了縮,警惕道:「看我干什麼?」

  對方歪了歪腦袋:「嗯?當然是要完成大冒險了。」

  這麼說著,他再次悠哉悠哉地往前兩步,作勢要朝她走過來。

  白川童潯立馬雙手交叉抵在胸前,瘋狂搖頭:「我不和你做這個,你你、你找別人!」

  話音剛落,她就看到五條悟的臉上露出了輕微的嫌惡表情:「我可不想跟別的男人做這種事情啊。」

  她又往後撤了撤,指著宿舍裡的白牆,道:「那你去跟牆壁深情表白啊!」

  白發男人大概也不是很想做那種光是聽起來就很智障的行為,他聳了聳肩,低頭看往虎杖悠仁的方向。

  粉發少年撇開腦袋,裝作看風景看入迷了的模樣,繃緊了身體盯著窗外,試圖躲避他的視線。

  於是五條悟又轉向了另一位男性。

  月不緊不慢地低頭抿茶,感知到那道隔著墨鏡的目光後,微微抬眼,眼神如利刃般刮了回去。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撞了正著,很快,他又重新垂眸,像是全然沒察覺到對方隱晦的探究。

  五條悟輕笑一聲,似乎是已經做好決定,回過身,直直地朝自家學生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少年的心尖上。

  虎杖悠仁登時大驚失色,像是在躲著什麼瘟疫似的,急忙撐著地板退開一米遠:「五條老師,三思啊,我比鋼鐵還直的!!」

  「真巧,我也是。」五條悟站定在少年前方,彎下腰,抬手輕輕按上自家學生的肩膀,語氣夾帶著些詭異的蕩漾感:「沒關系,撞一撞或許就彎了呢?」

  虎杖悠仁發出充滿拒絕的哀嚎:「不,我不要!寧斷不彎!」

  好在這位不靠譜的人民好教師估計也只是想要嚇嚇自己的學生,並沒有真的采取什麼實際意義上的行動。

  他噗嗤一笑,松開手,繼而腳步一轉,神色自如地來到了邊上雪白的牆壁前面,抬手撫上牆面,額頭輕抵,如同對待深愛著的情人,嘴唇微啟。

  「啊!美麗的白牆,你是多麼的純潔無瑕,猶如冬天飄落的雪,綻放在.......」

  那神韻,那語氣。

  抑揚頓挫,油膩至極。

  這家伙故意的。

  這游戲懲罰的根本不是五條悟,而是他們這些被迫旁聽的觀眾。

  白川童潯愣是被油到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感覺腳趾已經在地上摳出了一棟九室三廳的芭比夢想豪宅。

  按照懲罰來講,這場浮誇的表白必須要持續十分鐘,但在場的人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不去計時。

  看完了這樣一出好戲,她深深地覺得,比起卡面上的題目,或是那下面的懲罰才更像是真正的大冒險。

  真心話大冒險還在繼續。

  月隨便從那疊卡中抽出一張,亮出卡面,圖案是兩個人嘴對嘴忘我親親的場景。

  む大冒險:請玩家8親吻在場任意一個玩家。 め

  む懲罰:繞著房間狂奔一圈,邊跑邊跳甩頭舞。 め

  白川童潯拿著手中的8號身份牌,傻了眼。

  在場就她一個女生,無論是親吻哪個玩家都像是在跟異性調情的既視感。

  虎杖悠仁見她僵在原地,便有些猶豫地提出建議道:「不然......還是跳甩頭舞吧。」

  五條悟也跟著幫腔,笑嘻嘻地說:「跳吧跳吧,我會很捧場的喲。」

  白川童潯吐出一口濁氣,搖了搖頭。

  她還記得自己要玩卡牌游戲的目的。

  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備工作後,藍發的少女側過腦袋,深深地凝視著月的臉龐,極力放松了面部肌肉,用玩笑般的語氣開口道:「冤有頭債有主,百因必有果,你的報應就是我。」

  「抽到了該玩家的指令卡,就要對該玩家的題目負責哦。」

  被凝視著的對像緩緩放下手中的茶杯和紙牌,同樣轉頭,神色冷淡地朝她看來。

  白川童潯問:「月,你緊張嗎?」

  月看著她,沒有說話。

  無形的壓迫感從他身上傳來,並沒有特別強烈,比起刻意和強勢的壓制,倒是更像一種淡淡的警告。

  月在警告她。

  白川童潯心中有一剎那的退縮,但很快又重新堅定起來。

  一場緊張刺激的卡牌游戲,按照召喚書的缺德程度來看,光她一個人緊張可沒用,恐怕得所有人都感覺到緊張刺激才行。

  所以她必須要在這場游戲中做出什麼來,才能讓這個從始至終都平靜地如同神袛一樣的男人,心底泛起哪怕一絲一毫的波動。

  追尋刺激,貫徹到底,追尋刺激,貫徹到底......

  心中像是念咒般給自己洗腦,她咬咬牙鼓起勇氣,驀然坐直了身體,扭過腰衝左邊挨了過去,隨後仰起腦袋,微抿起唇往身邊人的額頭上輕輕碰了一下。

  長發男人隨著她的動作而目光微動,呼吸有那麼一瞬間的停滯。

  眉心驟然被灑上一層溫熱的氣息,即使對方在親吻時特地抿住了唇,但他仍然觸及到了一絲柔軟。

  銀紫色的雙眸中,少女的面容突然湊近,又快速遠去,那只是一個蜻蜓點水的吻,來得快,去得也快。

  但卻讓月向來波瀾不驚的表情終於破裂。

  他瞪大了眼睛,怔怔地抬起手臂,觸上眉心,那上面似乎還殘留著少女的點點氣息,讓他的指尖泛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癢意。

  竟然真的親上來了。

  像是一顆石子投入無風的湖面,打破了那一片平靜,月驀地攥緊了手指,心中悄然升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

  自從被創造出來後,他就沒有和人這樣親密過。

  惱羞成怒?不像。

  惡心憤怒?也不像。

  心動羞澀?這更是不可能。

  沒敢去看月的臉色,白川童潯逃命般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著對面略有些呆滯的高專二人,語氣很是不自然地提高了聲音:「快快快!下一把下一把,再玩兩局我就出去吃東西了。」

  虎杖悠仁回過神,也跟著點頭附和:「對對對,繼續繼續,該你抽了。 」

  他站起身,獻寶似地將那一疊指令卡推到少女面前。

  少年的配合讓白川童潯感激地朝他看了一眼,隨即得到對方一個過分燦爛的笑容。

  她斟酌了半晌,從指令卡的最中央開始抽。

  又雙叒叕是大冒險。

  む大冒險:玩家J指定在場任意一位玩家,與其進行一分鐘的舌吻。 め

  む懲罰:奔放地在桌上邊唱字母歌,邊跳脫衣舞。 め

  脫衣舞和舌吻。

  致命二選一。

  沒有人主動開口,大家都在安靜等著那位拿到玩家J的倒霉蛋站出來。

  幾分鐘後,久久不見有人動作。

  虎杖悠仁按耐不住地問了一句:「身份J在誰那裡?」

  五條悟神色不明地往對面瞥了一眼,勾著唇角沒有說話。

  月一直注視著面前杯中的茶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時,白川童潯垂著腦袋,默默地翻開了手中的卡牌,上面角落處大大的字母J在此刻顯得格外奪目。

  眾人:「 ......」

  白川童潯將頭低得更厲害了。

  這誰頂得住啊,倒霉蛋竟是她自己。

  鴉雀無聲的宿舍中,誰也沒有率先開口說話,氣氛逐漸凝滯,尷尬在無聲地蔓延。

  半晌後,虎杖悠仁神情凝重地打破了沉默。

  「我覺得這個游戲不對勁。」

  白川童潯:「 .......嗯。」

  虎杖悠仁:「要不我們換一個玩吧。」

  白川童潯:「 ......好。」

  「......」

  沉默,是今夜的康橋。


第32章

  雖說途中略有些顛簸,不過解鎖龍眼增益的任務好歹也是完成了。

  白川童潯本來已經做好在解鎖的那一刻看見無數咒靈的准備,然而事實上眼前的景色和沒解鎖時相差無異。

  看來夜蛾正道果然沒在誑她,高專確實很安全,沒有任何咒靈的身影。

  五條悟和虎杖悠仁早早離開了,月也因為時間限制而回到召喚書,白川童潯重新躺回床上,拿著手機打算給太宰治再發一條信息。

  聊天頁面中,顯示的最近一條信息是昨晚她發出的【有消息了嗎? 】 ,對方並沒有回復。

  她想了想,手指在屏幕鍵盤上扣出一行字。

  【這段時間我都會待在東京,有什麼消息記得及時告訴我哦。 】

  等了一會兒後,發送的信息就像石沉大海,以前次次保持秒回狀態的太宰治仍然沒有回她。

  白川童潯耐心告罄,收起手機站起身來。

  她現在手邊的戰力不少,出門絕對不是什麼大問題。

  是時候繼續干正事了。

  她召出自己的小破筆記本,翻到下一個可以在東京就收集到信物的圖鑒人物。

  む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變態美學是他的畢生所求,反復無常是他的性格標簽,這樣的人究竟用什麼才能吸引到他呢? め

  む快去試試找一顆青澀的果實來勾引他吧∼め

  看到最下面的信物標注,原本還擔憂接下來的信物會太難取到的白川童潯頓時放寬了心。

  青澀的果實,那不就等於是沒有成熟的果子嘛。

  害,這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做到的事情嗎?

  話說她之前怎麼就沒注意到這個信物呢,完成起來簡直就跟玩兒一樣。

  (注意:此果實非彼果實,特指擁有極大潛力但尚且弱小的人。)

  就跟玩兒......完蛋。

  白川童潯眼尾一顫,倒抽了口涼氣。

  什麼圖鑒人物啊這麼橫? !別人的信物都是花花草草各種東西,你特麼讓她給你找個人出來? ?

  挺牛啊,還搞特殊呢。

  白川童潯想也不想地翻了一頁。

  む可男可女,萬惡之源。什麼,你說你是萬鬼之王?呵,也不過如此。 め

  む快去找到創造日之呼吸的偉大劍士,拿到他的耳飾,來讓這位鬼王見識見識何為恐懼吧。 め

  白川童潯:「 ......」

  錯覺嗎?怎麼感覺這一頁的信物標注好像對這位圖鑒人物充滿了嘲諷和鄙視。

  她在網絡上試著搜索了一下日之呼吸,沒找到任何結果。

  白川童潯只好再翻一頁。

  む小小的身體蘊藏著大大的能量。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有足夠的錢,這位世界最強之一就會考慮為你辦事。 め

  む為了討好這位小財迷,快去鈴木集團拿到「星光」寶石來獻給他吧。 め

  「星光」寶石。

  這名字簡直不能再眼熟了,白川童潯記得,就在剛才她刷手機時,首頁上推出的第一條新聞的標題就是「注意!怪盜基德將於今晚盜取星光寶石!」

  而怪盜基德這個名字她也不陌生。

  穿越當天她估計就是不幸穿到了這家伙盜竊現場,所以那群人才會在一開始錯把她認成怪盜基德。

  想起那天被黑衣人舉著黑漆漆的武器包圍的場景,白川童潯陷入了沉思。

  既然那位天天都能夠在新聞上看到的怪盜先生想要偷取這個寶石,那麼她是不是也能夠在他突破種種重圍拿到寶石後,直接進行截胡呢?

  不過聽說怪盜基德在偷寶石這一方面從未失過手,這就說明他有足夠的本事應對各種出乎意料的防御設施和所有警察的追捕。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位怪盜很可能會比所謂鈴木集團設下的保護寶石的那些機關要更難對付。

  但如果她選擇親自去拿那個寶石的話,人家究竟願不願意給她還是一個問題,不給的話她到底要不要出手去搶或者偷又是另外一個問題。

  假如采取強硬手段的話,那麼毫無疑問,她絕對會就此被警察盯上,從此在這個世界的行動就會變得更加不方便。

  當然她有可能已經被警察給盯上了,只是自己還不知道而已。

  畢竟白川童潯曾在眾人警察的眼前弄了個假的身份證明企圖忽悠他們,最尷尬的是還在現場被逮了個正著。

  也不知道吉爾伽美什炸街的片段有沒有被攝像頭拍到,如果有的話,估計她現在還恐怕是罪加一等。

  ......突然就覺得心好累。

  對不起,她給那些早早就穿越了的前輩們丟臉了,一上來就遭遇各種追殺,誰還能混得比她還慘。

  不過不管怎麼樣,寶石一定是要拿到的。

  白川童潯在網上找到鈴木集團今晚擺放寶石的地點,做好准備後,就收起召喚書提前出發了。

  根據以往的視頻來看,怪盜基德逃跑的路線非常變化多端,有時會是從天上飛走,有時又可能藏在人群裡,又或者也會去找什麼隱秘的小道離開。

  所以要想在中途攔截他的話,熟悉地形是很重要的事情。

  鈴木集團的附近有一片很小的樹林,估計是平時是個給行人休息,野餐和觀賞風景的地方。

  這也很可能成為是怪盜基德的逃脫路線之一。

  白川童潯打了車,來到人頭攢動的東京大街,想想也是心酸,她還是第一次這麼悠閑的逛著如此熱鬧的異世界街道,沒有在逃命也不是趕時間。

  人們與她擦肩而過,在經過一個社畜模樣的中年男人時,她腳步微微一頓。

  白川童潯移開視線,稍稍加快了步調,假裝沒有看到正趴在對方肩膀上直直盯著她的咒靈。

  她快步走到標著鈴木集團幾個大字的高樓大廈邊上,轉了幾個彎進入一個巷口,再回頭時,那只咒靈沒有跟上來。

  白川童潯舒了一口氣。

  她抬手輕輕撫摸上自己的眼睛,心中復雜萬分。

  達成龍眼的條件後,確實能看見那些東西了,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好事還算是壞事。

  她目前所在的巷口挺3A隱蔽的,可以說是通往兩個房子的中間一條窄小的通道,怪盜基德也可能選擇從這裡離開。

  白川童潯剛想轉身離開,忽然眼角的余光瞥見了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影。

  他們大汗淋漓,面目緊張,每人手上都提著皮制的箱子,一路小跑到一個黑衣人面前,上氣不接下氣地朝他點頭哈腰著。

  那個黑衣人也單手提著一個大箱子,渾身散發著一種久經沙場般的戾氣,他一頭長發披在肩後,眉宇間的神色被遮擋在帽子的陰影中,看不真切。

  白川童潯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她看到那黑衣人接過那兩人手中的箱子,又將自己手中的遞給了對方,然後趁著他們離開後,抬臂舉起了手中的武器,對准了他們的背影。

  被消音的槍發出兩身輕微的悶響,活生生的兩人頃刻間像是斷了線的人偶,流淌著鮮血倒在地上。

  就在這時,又有一個黑衣人走了出來,一邊低聲跟他講著什麼,一邊跟著同伴一起朝著她這個方向移動了過來。

  白川童潯並不想卷入這個麻煩,迅速找了拐角處牆壁間的小縫隙躲了進去,誰知縫隙裡面已經藏了一人,見她彎腰擠進來,兩人措不及防來了個對視。

  眼前的男人有著一頭金色的短發,皮膚略黑,他穿著白色襯衫,已經被牆灰沾得有些髒了。

  白川童潯後退一步,下意識地想要離開。

  對方反應極快,迅速伸手拽住她的胳膊,隨後用力一拉,她只覺得一陣失重,然後就被禁錮在了一個溫熱的懷抱中。

  「別動。」

  小縫隙裡很擠,兩個人的身體牢牢貼著。

  他將唇壓在她的耳邊,用極低的氣音跟她說話,如果不仔細去聽,根本不會知道他在說什麼。

  那個人松開她的手腕,轉而環住了她的腰,更用力的收緊了手臂。

  白川童潯被勒得往後一步,腳一不小心踩上了身後人的鞋子。

  「再過來一點,你的影子會暴露我們。」

  兩個黑衣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白川童潯也很緊張,她咬咬牙,撐著牆壁,轉過頭,無聲地張口說話。

  我過不來,太擠了。

  男人讀懂了她的唇形,緊緊鎖起眉頭。

  這個小縫隙是個有底的,他們已經把自己縮在了最裡面,可白川童潯的影子仍然暴露一點頭在外面。

  「可是,那個人呢?」

  「不用管他,膽小的老鼠而已,正好也可以借他之手達成我們的目的。 」

  外面的談話聲逐漸清晰。

  金發男人眸低一沉,剛准備自己出去對上那兩個黑衣人,懷中的少女忽然動了。

  她轉過身子面對著他,又微微抬起腰,雙手摟上了他的脖頸,緊接著猛地將他的腦袋按上了她的肩膀。

  白川童潯將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放在兩人頸間的空隙中,只留下一件比較緊身的裡層衣服,然後又兩腳一蹬,纏上男人筆直的雙腿,用盡所有的力氣把他往懷裡擠。

  男人立刻懂了她的意思,背部緊緊貼在牆上,隨後一手接住她的臀部,一手扶著少女的腰,同樣死死地將她往懷裡塞。

  他們胸膛貼胸膛,已經徹底分不清感受到的是誰的心跳聲。

  那冒出拐角的影子終於堪堪縮回了一點點。

  也怪尷尬的。

  兩個陌生人擠在小縫隙裡,非得搞得跟即將生死離別的戀人一樣。

  黑衣人緩步走過,似乎也沒有發現他們,總算是離開了這個小巷子。

  金發男人立刻松開了白川童潯,塞在頸部的寬松外套隨著動作落下,被他伸手接住。

  「抱歉。」

  他將外套交還給她,低低朝她致歉一聲,像是在趕時間一般,轉身就要離開。

  「你幫忙報個警,我還有事。」

  什麼,報警? !

  白川童潯趕緊拉住了他。

  「等等,還是你來報警吧。」

  金發男人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她,眸光微閃。

  「為什麼?」

  白川童潯噎了一下,回道:「哪有什麼為什麼,反正都是報警,你報我報不都一樣嗎?」

  「行。」

  他看起來十分好脾氣地點點頭,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那我來報警,你在這裡等警察過來。」

  「不,等等!」

  白川童潯再一次按住了對方的手,見他不明所以地望過來後,頓了頓,急中生智道:「我小時候被警察害過,對警察有心理陰影,一看到警察就會失去理智。」

  聞言,金發男人嘴角微微下垂,面色嚴肅地放下手機,轉身注視著她。

  「冒昧問一下,你所謂的被害過,是指...... ?」

  「就、就那個......」白川童潯憋紅了臉:「戀.童.癖你知道吧!」

  她放柔了聲音,拉著他的衣擺,輕輕叫喚道:「先生......我真的一見到警察就害怕,根本沒辦法面對他們的。」

  這位黑皮金發的帥哥笑了笑,說:「我叫安室透,你先放輕松。」

  白川童潯立即改口:「安室先生。」

  安室透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叫什麼名字?我在警察局裡有個認識的朋友,如果你真的遭遇了那種事情,我會請求他調查清楚的。」

  白川童潯再次卡殼。

  這下鬼了,什麼戀.童癖的警察,全是她編出來的啊。

  抱著一種對方朋友權利沒那麼大的僥幸心理,白川童潯遲疑了一下,還是乖乖回答了:「 ......我叫白川童潯。」

  金發男人笑著問:「能把你的身份證明給我看一下嗎?」

  少女將手伸進外套,磨磨蹭蹭地從口袋裡掏出六道骸用幻術變出來的證明。

  他伸手接過,帶著一種莫名的審視上下觀察了一番,確認無誤後,這才將身份證明返還給她。

  「我知道了,我在這裡等警察過來,你先走吧。」

  白川童潯心中松了一口氣,朝安室透道了一聲謝。

  然而當她走到巷口時,帶有磁性的嗓音卻驀地從背後飄進耳畔,那人不緊不慢地說。

  「白川小姐,您的心理素質非常不錯,面對這種死人的場景也能時刻保持淡定,在下十分佩服,期待著與你再次相見。」

  白川童潯面色一僵,腳步不停地走出了這個地方。

  離開略顯昏暗的小巷子後,陽光瞬間傾灑在她的頭頂。

  行人的談話聲偶爾伴著馬路上汽車的鳴笛傳入耳中,恍然間讓白川童潯心中升起了一種劫後余生的慶幸。

  她不再去思考那個金發男人最後一句究竟是什麼意思,他明明自己也很有問題。

  出現在那種地方藏著,而且在那樣緊急的情況下,同樣淡定地不像是個普通人。

  不過這也不是她該去想的事情,這個世界的人那麼多,除開一些像五條悟那種bug一樣的特殊情況,兩個沒有交換任何聯系方式的陌生人,想再見面估計也難。

  白川童潯看了一眼手機的時間,距離怪盜基德出現還有幾個小時。

  鈴木集團大樓的周圍已經隱隱間圍了一圈人,也不知道是來圍觀基德英姿的普通群眾,還是鈴木集團雇來的保鏢。

  將手機放回口袋,趁著現在還有時間,她打算再去樹林裡逛一逛。

  一走進公園旁的小林子,街道上的喧鬧聲瞬間安靜了下來,就仿佛有一層看不見的結界,將外面的世界與這片樹林隔離開來。

  裡面的空氣很好,隱隱有幾聲蟬鳴響起,微風吹過,帶著草木的淡淡清香卷入鼻尖,沁人心脾。

  白川童潯往深處走了幾步,看見林子的中心是一片湖水。

  湖邊擺放著一條長椅,有個黑發男人面對著湖面,仰著腦袋坐靠在長椅上,閉目假寐。

  他看起來似乎很高,頭發有一些長,長了一副很討女生喜歡的面容,穿著一身便服,修長的雙腿就那樣隨意地擺放著。

  察覺到有人接近後,男人緩緩睜開雙眸,微偏過頭,安靜地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白川童潯移開視線,裝作進入樹林散步的客人,又往前面走了幾步。

  然而那道視線一直跟隨著她,仿佛在觀察她到底要做什麼。

  她愣了一下,隨後停下了步調,抿起唇,側頭朝他笑著打了個招呼。

  「下午好呀。」

  黑發男人微微挑高了眉梢,似乎有些差異。

  「在和我說話?」

  他的聲音很好聽,說話時咬字清晰,語速慢條斯理的,給人一種很溫和的感覺。

  「嗯。」白川童潯點了點頭,回身朝長椅上走去,在他的位置坐下後,好笑地說:「這裡除了你也沒有別人了呀。」

  黑發男人輕笑一聲。

  「來這裡散步嗎?」

  白川童潯也應了一聲:「是呀。」

  「最近有很多事情要忙,正好今天閑下來,就干脆來這裡逛一逛了。」

  「這樣啊。」男人又問了一句:「是很難得的休息時間嗎?」

  少女再次點頭:「嗯。」

  之後她似是想到了什麼,表情有些激動,就像是一個沉迷偶像的小粉絲,聲音變得興奮起來:「而且今天怪盜基德會過來,我守在這裡,說不定還能見到他呢!」

  男人聞言,手指在下巴上摩挲了一下,指了指一個方向,低笑地說:「他平時是從那個地方逃跑的。」

  白川童潯動作一頓,完全沒想到會得到這個答案。

  「你是怎麼知道的?」

  黑發男人微微眯起雙眼,重新看向湖面,語調輕快:「嗯,我猜的,或許是.......我對這裡比較熟悉的緣故。」

  他的表情很平靜,但雙眸間卻仿佛蘊藏著一個深淵,難以言喻的壓抑擴散開來,白川童潯心底忽然升起一種古怪的違和感。

  第六感讓她意識到這個男人的不對勁,她立馬放棄了想要追問下去的欲望,轉而跟他道謝,只想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好!今晚我會注意的!謝謝你啦。」

  「不,我才要謝謝你。」黑發男人搖了搖頭,輕嘆一口氣:「已經很久沒有人陪我這麼說過話了。」

  心中的古怪越來越大,在某一瞬間,白川童潯倏地睜大了眼睛。

  她這才發現那股違和感從何而來。

  進入林間的其他行人都在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盯著她,甚至還會和身邊人竊竊私語,他們臉上的表情大多是驚悚和憐憫的,活像她是個精神病患者。

  最關鍵的是,身邊的這個黑發男人......

  他沒有影子。


第33章

  見了鬼了,這次是真正意義上的。

  如果你看到一個人,在充足的光線下連影子都沒有的話,那他必然不可能真的是一個人。

  不是人, 那可不就是鬼嘛?

  白川童潯頭皮發麻,只覺得一陣寒意湧上心髒,她嚇得收回視線直視前方,總算知道了增益效果中的鬼魂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你......」

  她攥緊了雙拳正放在膝上,壓低了聲音,第一次和存有意識的鬼魂對話,心中很是緊張。

  黑發青年勾起唇角:「看來是發現了啊。」

  猜測得到證實,白川童潯猛地站了起來。

  這番動靜惹得其他客人又奇怪地看她一眼,可能擔心她精神失常做出什麼事情,紛紛散了開來。

  「別這麼緊張, 」坐在長椅上的男人似乎是感到有些好笑,忍俊不禁道:「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白川童潯沒信,暗戳戳地後退一步,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他給奪舍了。

  這幾天的新聞可沒少看,誘拐.犯在真正做出行動前,都是這麼哄騙小孩的。

  「好吧好吧。」他攤開雙手,滿臉無奈地聳了聳肩,「我只是想和你說說話而已,畢竟自從我來到這裡之後,還從沒有人能看見我呢。」

  對方嘴角彎起的苦笑不似作假,白川童潯眼底閃過一絲遲疑。

  確實,從一開始這只鬼魂就沒有任何要傷害她的意向,反而對她和顏悅色,看起來好像真的很高興有人願意陪他聊天的樣子。

  她猶豫了一會,最後將召喚書召出拿在手上,這才稍稍安下心來,在長椅的另一端坐下。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黑發男人經常會問一些關於外面的事情,白川童潯也都一一小心翼翼地回答了。

  逐漸的,確定了對方的善意是貨真價實的之後,她也慢慢放下了戒心。

  小樹林裡又蕩起了風,湖面泛起一絲絲漣漪,這時,曾在大街上遇到的那只咒靈再次出現在她的視野中。

  白川童潯瞥了一眼那只咒靈,又裝作看不見的樣子,心中暗自警惕起來。

  但這微小的動作卻立即被身邊人給捕捉到了,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鬼魂先生看向她的目光頓時又友善了許多。

  「咒術師?」

  她有些驚訝地看向他,對方回以一笑。

  發覺黑發男人似乎對咒術師抱有很大的好感後,白川童潯遲疑兩秒,最後還是否認了這個身份。

  「我不是。」她搖了搖頭,說:「只不過恰巧能夠看見那些而已。 」

  「這樣啊。」

  鬼魂先生嘆了口氣,靜靜地將視線轉移到那只咒靈身上。

  那咒靈一副很怕他的模樣,見他望過去,忍不住畏畏縮縮地後退一步,隨後竟然夾著尾巴落荒而逃了。

  白川童潯很是驚奇,轉頭問男人:「你是咒術師嗎?」

  他沒有立即回話,靜默片刻後,面上忽然浮現出一絲感慨,有些自嘲地聳了聳肩:「我應該不算?」

  少女噢了一聲,見他對這個話題敏感,擔心觸及到對方的傷心處,也沒有繼續問下去。

  之後兩人都沒再出聲。

  這裡無疑是個非常適合休息的地方,她享受著這份寧靜,放松全部的身心,沉浸在自然的懷抱中。

  就在困倦感升起,有些昏昏欲睡的時候,她聽到男人再次開口說話的聲音:「我在這個地方待了很久。」

  白川童潯立即清醒過來。

  「待了很久?」

  「嗯。」黑發男人微微點了一下頭,「自我死後,靈魂就一直在四處飄蕩著,等我意識到的時候,我已經自發地尋找到了這裡。」

  白川童潯揉了揉眼睛,好奇的問道:「為什麼會選擇來這兒?」

  鬼魂如果停留在一個固定的地方,一般都是有一些特殊的原因的吧。

  「我不知道,」他仰望著天空,面色茫然:「我好像在等一個人來。」

  「我記不清那個人的模樣,不知道那個人的名字,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刻意地抹消我腦海中的記憶,讓我逐漸忘卻她。」

  「但我一直在等待著。」

  一片樹葉恍恍蕩蕩地隨風飄落下,黑發男人想要伸手去接,那翠綠的葉子卻穿透他的掌心,輕飄飄地降落在了草地上。

  他低頭凝視著那片樹葉,說話時的聲音很輕很輕,帶著一點點的壓抑和執著,呢喃般地道:

  「我還記得我們有一個約定。」

  白川童潯措不及防被這句話撞擊了心靈,不知為何,鼻尖突然泛起一陣酸意。

  過於深刻的執念會化為靈魂的枷鎖,讓眼前的黑發男人被禁錮在這一片小小的林子裡。

  他日復一日地守在這裡,等待著一個已經淡去在腦海中的身影。

  可這份等待過於飄渺,那個人是否還活著,又是否還記得這份約定,這些都充滿了不確定性,假如對方已經不在了,那他又該在這片樹林裡等到什麼時候?

  白川童潯挪動著身子朝他坐近了一些,安慰道:「你會等到的。」

  男人沒有說話,他停了一會兒,忽地輕聲問了一句:「你能帶我出去嗎?」

  白川童潯愣了愣,顯然沒想到對方會提出這樣一個問題。

  「不等了嗎?」

  他搖了搖頭,看著她道:「不等了,我想主動去找她。 」

  「可以啊,我該怎麼做?」

  白川童潯並沒有拒絕的道理,她心中對這位鬼魂先生還是很有好感的。

  然而黑發青年並沒有為此而露出喜悅的神色,他偏頭垂眸,看著湖中小小的魚群,慢慢地說:

  「但是,我只要一離開這裡就會變得十分虛弱,需要一些能夠滋養我靈魂的東西。」

  白川童潯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是什麼東西?」

  「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能量。」

  黑發男人復又定定地看向她:「而我只在一個人的身上發現過這樣的能量,那就是你。」

  「這種能量對我有著致命的吸引力,我的靈魂會不由自主的去靠近它。」

  「所以你把我帶出去,我很可能會無法自控地跟在你的身邊,或許還時不時地需要你的照顧。」

  他將所有的弊端擺在了明面上,等著眼前的少女做出選擇。

  白川童潯果然沉默了。

  她現在身邊危機重重,各種各樣的麻煩事自從她穿越之初就接踵而至,在這種情況下還要分出精力去照顧一個虛弱的鬼魂......

  她張了張嘴,吶吶地出聲道:「抱歉,我自己都過得已經自顧不暇,可能沒辦法顧及到你。」

  黑發男人對此早有預料,也沒表現得有多失望:「沒事。」

  見少女神情蔫蔫,他甚至還有閑心笑著抬手揉了一下她的腦袋:「不用感到對不起我,本來就是我在麻煩你了。」

  這話說的沒錯,但白川童潯還是有些介意:「可是你一直待在這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

  她難過地抬起腦袋,撞進對方專注的視線後,卻突然間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黑發男人不知何時放下了手,怔怔地看著她,就連視線仿佛都在一霎那豁然明朗起來,他抬手扶了扶額,突然間釋然地笑了。

  「嗯,這確實是個問題。 」

  那雙眼眸中表達出來的情緒令人捉摸不透,稍長的劉海隨著他的動作晃了一下。

  「不過沒關系,我本就該是早死之人,也自然就不在乎再多等一些時間了。」

  這麼說著,黑發男人站起身,朝她伸出手來。

  「走吧,你的小偶像快過來了,夜晚的樹林並不安全,我帶你先出去。」

  白川童潯慢慢將手搭了上去,對方骨節分明的大手立刻包裹住她的,冰涼一片,卻又握得很緊。

  他一路牽著她,將她送到樹林前,隨後輕輕從背後推了她一把。

  「快去吧,晚上還是不要來這裡了,很危險。如果想蹲小偶像的話,你可以去那棟大樓邊上的小巷子試一試。 」

  白川童潯被推得前進了兩步,旋即腳下一轉,面帶猶豫著對他道:「那個,其實我不是怪盜基德的粉絲,我只是找他有事。 」

  黑發男人笑了笑,沒有責怪她的欺騙。

  「嗯。」

  白川童潯垂下腦袋,又充滿愧疚地說:「我會經常來看你的。」

  「......好。」

  她最後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轉過身,緩慢地邁步朝前走著,只覺得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好安靜。

  有白鴿從頭頂飛過,直直地闖進她身後的小樹林,天空落下一片羽毛,被風那麼一吹,又飄往了其他方向。

  人們大多成雙成對,自由而瀟灑,嬉笑玩鬧地互相陪伴著度過漫長時光。而有一個靈魂,獨身一人被限制於一片小小的樹林,進行著漫無邊際的等待,他又該忍受著怎樣的孤獨。

  白川童潯心裡有些不好受,她在腦海中想起男人眼底深藏著的落寞,又想起自己曾經獨自一人在家度日如年時的心情,腳步驟然一停,竟像是有沉重的石頭拖拽著她的小腿,再也抬不起來。

  少女臉上幾番掙扎,最終歸於一片堅定。

  「先生,跟我走吧。」

  她猛地回過頭,隨即驀然發現黑發男人已經變了一個模樣。

  這應該才是他死前真正的狀態。

  那輕薄的便服被換下,取代而之的是一身寬大的衣袍,衣袍上染著點點污漬和血跡,看起來已經很舊了。

  橘紅的斜陽將整個世界渡上一層暖色,就連浮雲的色彩都帶著朦朧的絢麗,光照耀在他們身上,好似被上帝披了一件溫暖柔軟的袈裟。

  黑發男人披散著長發,雙手揣袖,身形修長地站在樹林前方,安靜地注視著她。

  見她又轉過身,於是忍不住從眼底浮現出一絲笑意,他的腦袋微微往右歪了一下,溫柔地朝她勾起唇角,輕聲說道:

  「我叫夏油傑,請多指教。」


第34章

  從黑發男人做出自我介紹的那一刻起,白川童潯身體一僵,驟然感受到了一股來自靈魂的熱意。

  召喚書毫無征兆地開始升溫,像是被火灼燒一般,越來越燙,越來越燙,緊接著突然從她手中掙脫,飛到了夏油傑的面前。

  它自動翻開至最後那一頁,頁面直對著男人的臉龐,發出了刺眼的亮光。

  白川童潯心髒在劇烈跳動著。

  她勉強睜著眼睛,看到夏油傑抬起衣袖擋了一下那道光,隨後一言不發地盯著召喚書,雙眸微微眯起。

  她再次感到熱意,渾身發軟,靈魂仿佛被什麼東西鏈接了起來。

  與此同時,黑發男人抬起右手,用指尖緩慢地觸碰了一下翻開的書頁。

  大腦與心髒如同被丟在了滾燙的開水裡,白川童潯忍不住輕喘一聲,下一秒,書驀地合上,所有動靜頃刻間散去,她的眼前再空無一人。

  明明仍站在地面,她卻詭異地感覺到一種失重感,仿佛從一個被隔絕開來的空間被重新丟回到現實世界,整個人都是懵的。

  樹林外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卻沒有一個人將視線停留在她的身上。或許有,但那充其量也不過是在擦肩而過時隨意的一瞥。

  白川童潯愣愣地站在原地,還有些緩不過神來。

  剛剛發生了什麼?

  黑發男人被她的小破筆記本像收妖一樣的給吸到書裡面去了! !

  終於意識到事情的脫軌,白川童潯大驚失色,連忙跑過去撿起召喚書,拍干淨上面的灰後,翻了翻書頁,看到原本顯示著最終圖鑒人物的那一頁變成了全然不同的一頁。

  【本書七十一號被召喚者:夏油傑

  狀態:魂體。

  檢測到此圖鑒人物為召喚師所在世界的原著居民。

  不予評級。

  時間限制取消。

  冷卻限制取消。

  注意:以上兩條限制將會在召喚師進入其他世界時重新開啟。 】

  阿這阿這阿這,夏油傑變成了召喚書上的圖鑒人物? ? ?

  白川童潯有些傻眼。

  黑發男人的相關信息被顯示在書頁上,還變成了71號圖鑒人物,而原本71號的圖鑒人物則被移動到了72號。

  也就是說,這本召喚書還可以繼續增加人物嗎?而那個必須集齊全部圖鑒才能夠解鎖的神秘人永遠都會是最後一號。

  不不不不,不對,現在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白川童潯顫抖著手,趕忙將黑發男人從書中召喚了出來。

  稍顯暗色的微光閃爍了一下,緊接著身材高壯的男人再一次出現在她的眼前,夏油傑睜開眼眸,面上閃過一絲茫然。

  茫然是對的,她現在也很茫然。

  在得到這個金手指之前,她也完全不曉得原來這本召喚書是這麼的飢不擇食,逮著一個人就把他變成自己的圖鑒人物啊啊啊啊! !

  白川童潯手足無措,面對著逐漸清醒過來的男人,又尷尬又愧疚地道:「那個......抱歉,我沒想到這本書它會......」

  夏油傑抬手按壓了一下自己的太陽穴,又伸出胳膊,上下打量一番自己的身體,隨後重新垂首看她。

  「不,是我自願和它達成契約的。」他搖了搖頭,笑道:「這本書裡有一個能夠滋養我靈魂的地方,我在裡面待著會很舒服。」

  「自願」那兩個字讓少女的愧疚心減少了一些,然而在聽到下一句話後,那點愧疚很快又被一種意外的心情給蓋了過去。

  白川童潯面露訝色:「書中還有其他空間嗎?」

  難道她想錯了,那些被召喚者並不是從其他世界被召喚過來,而是直接被留在了書中的那個地方?

  「是的,那裡很舒適,比較適合我這種靈魂體,只不過一進入那個地方就會慢慢失去意識。」

  夏油傑頓了頓,看著她的神情變得有些復雜:「在睡過去之前,我還在裡面看到了其他人。」

  白川童潯指尖微蜷,感覺關於這本召喚書的秘密馬上就要被揭曉一部分。

  她急於求證,上前一步問道:「那裡大概有多少人,幾十個還是十幾個?除了人以外,有沒有其他動物,比如烏鴉狐狸和史萊姆之類的?」

  而夏油傑也很肯定地回答了她:「數量沒那麼多,也沒有你說的那些什麼動物。」

  「那裡只有廖廖幾個人,靜靜沉睡在屬於自己的那一塊地方,」他擰起眉,沉吟片刻:「簡直就像是......」

  「就像是......?」

  「 ......不,沒什麼,或許只是我想多了。」

  白川童潯不想就這樣輕易作罷,她頓了頓,又問道:「那你還記得其中幾個躺在那裡的人的長相嗎?說出大概一兩個就可以了。」

  夏油傑單手在下巴上摩挲著,仔細回想了一番,說:「我倒是記得有一個大概十七八歲的少年,粉色頭發,身穿羽織。在他邊上的是一個黑頭發的男人,穿著奇怪的高領長袍,額頭上綁著一條額帶一樣的東西。」

  他所說的那個黑色頭發的男人,白川童潯對其倒是沒什麼映像。

  但是......粉色頭發的少年,身穿羽織,她還記得這樣熟悉的打扮。

  ......這個人會是錆兔嗎?

  沒等她繼續深入思考下去,夏油傑放下了扶著下巴的手,很快轉移了話題道:「我陪你一起等怪盜基德過來吧。」

  白川童潯眼前亮了亮,然後又有些擔心地說:「你不用去書裡面待著嗎,你的靈魂.......」

  夏油傑明白她的顧慮,溫和地笑道:「不用,我只要待在你身邊,不離開太遠就不會出事。」

  聞言,少女也笑逐顏開,很開心地答應了。兩人順著馬路在街邊逛了一會兒,這一次身邊多了個人陪著她,白川童潯明顯活潑了許多。

  夜色很快降臨,圍繞在鈴木集團周圍人已經快擠滿了,毫無懸念,基本都是久仰著怪盜基德的大名,想要借此機會前來見識一下的。

  「人這麼多,很容易給那位怪盜先生機會鑽空子啊。 」

  夏油傑仗著別人看不見自己,毫無顧忌地挨在她身邊,低低道。

  白川童潯同樣這麼覺得,畢竟人越多就越混亂,到時候警方的人在追捕時就會更加目不暇接,很容易漏掉什麼蛛絲馬跡。

  天空中有不少直升機徘徊在頭頂,亮堂的燈光照在人群,忽然間人群裡彌漫起一陣煙霧,人們臉上都露出些許慌亂的神情。

  「怎麼了?」

  「開始了嗎?怪盜基德要來了?」

  大家東張西望著,剎那間,煙霧散開。

  就像是憑空出現般,集團門口的石像上突然站了一個白色的身影。

  他就如同黑暗中的一個閃光點,頃刻間,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 Ladies alemen ,」那人戴著白色禮帽,不緊不慢地單手扯著身後的披肩,俯身行了個紳士禮,一口英文說得磁性又優雅:「 It's show time! 」

  「你有看清他是怎麼現身在那裡的嗎?」

  白川童潯皺起眉,低聲朝身邊人詢問道。

  「沒有。」夏油傑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個白色的人影,同樣低聲回了她。

  「這下麻煩了。」白川童潯的神情變得凝重,「如果連他的開場都看不出破綻,想要在離開時抓住他恐怕會很吃力。」

  「不用擔心。」黑發男人倏地笑了,他雙手揣回袖口,篤定道:「我有辦法。」

  談話間,怪盜基德具體對著群眾說了什麼,他們都沒聽清,等再次將注意力放回在他身上時,那個身影已經不知何時從石像上消失了。

  為了杜絕怪盜基德偽裝成他人的情況,警官要求所有非官方人員不得進入鈴木集團的大樓,他們只能等在外面。

  然而就算把所有人都擋在外面,破綻還是很多,白川童潯覺得這個辦法並不能阻擋住那位怪盜先生的步伐。

  果不其然,不久後就有一批警員從集團內臉色焦急地奔了出來,顯然他們要守護的寶石已經被取走。

  白川童潯全神貫注地觀察著出來的那些警員,企圖在裡面找到最違和的那個人,然後感覺到肩膀輕輕被人拍了一下。

  她回過頭,看見夏油傑伸手指著大樓的樓頂。

  「那邊。」

  白川童潯循著方向望過去,發現樓頂上隱隱有一個黑色的身影,乘著夜色,進入了離他最近的一個直升機。

  直覺告訴她,那就是怪盜基德本人。

  「厲害啊,」白川童潯不由得驚嘆一聲:「我完全沒有發現。」

  夏油傑調皮地朝她眨了一下右眼:「我在他身上做了個小標記。」

  他們從下方跟著直升機移動了一段距離,已經換完裝的怪盜基德重新穿回了顯眼的白色,張開滑翔翼,從空中跳了下來。

  現在是抓住對方的最好時機!

  白川童潯當機立斷,毫不猶豫地拿出了召喚書。

  幾乎是瞬間就翻到了32頁。

  空氣升溫,熟悉的火焰燃起。

  在所有的圖鑒人物中,最讓她放心的只有壓切長谷部,即使對方的狀態並不穩定,但可以肯定的是,不需要任何溝通和交涉,他對她說出口的所有命令都有著絕對的服從性質。

  「壓切長谷部,攔住他!」

  高大的人影從書中顯現身形,在聽到命令的一剎那,壓切長谷部猶如離弦的箭般朝前衝去,雙腿借著路邊樹干的力躍至空中,然後在怪盜基德驚愕的目光下,手掌握緊刀柄,輕輕一揮。

  雪白的滑翔翼頓時破開一個大口子,平衡開始失控,處於滑翔翼下方的少年死死咬牙,極力控制著飛行的方向,卻依舊只能連人帶翼,跌跌撞撞地落下。

  白川童潯和夏油傑對視一眼,後者身影一閃,隨後在少年即將砸在地面時驀地提住他的衣領,帶到了白川童潯面前。

  壓切長谷部收回打刀,回到她的身邊。

  黑羽快鬥的撲克臉早就繃不住了,他的後領被一只有力的手提著,完全沒法掙脫,對方應該是很熟悉格鬥技巧的人,用起巧勁來毫不含糊。

  他就只能彎下腰,被迫受制著,抬頭看向面前一臉笑意的藍發少女。

  這是一個很纖細的女孩子,跟他差不多大的模樣,雙眸的顏色很淡,從中看不出什麼惡意。

  她安靜地站在那兒,整個人都透露著一種平和柔弱的感覺。而那個彈跳力驚人的持刀男人挺直了身板,面無表情地立在她的後方,就像一個忠誠可靠的護衛。

  少女輕輕踩著草地,緩步走來,最終停在他的身前,笑容燦爛。

  她嘴唇微啟,說:

  「晚上好啊帥哥,打個商量唄,你手上的寶石,能不能將它交予我呢?」

  所有的美好錯覺在她開口的那一剎那瞬間破碎,完全沒想到對方如此接地氣,黑羽快鬥眼皮子一跳,震驚到有些說不出話來。

  全然不知道眼前這位月下魔術師的內心活動,白川童潯此刻的心情十分的明朗。

  據她觀察,從怪盜基德被劃破滑翔翼到被夏油傑制服後的表現和情況來看,對方很可能是一個既沒有異能力也不會咒術的普通人。

  對此,白川童潯稍放下心,勢在必得。

  星光寶石,拿來吧你!


第35章

  今夜的月亮很圓,被從天上打下來的基德很慘。

  在這之前,他從沒想到自己會以這麼離譜的方式翻車。

  用滑翔翼飛著飛著,天空突然跳起來一個人,二話不說朝他的飛行工具劃了一刀可還行。

  身後束縛住他的那個男人加重了力道,別扭的感覺讓怪盜基德很快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還沒回話後,嘴角重新勾起一抹弧度,笑著說:「這位美麗的小姐,有話可否好好說,不要這麼粗暴呢?」

  白川童潯梳理了一下自己垂在肩膀的長發,一臉無辜:「我確實在和你好好說話呀,對你粗暴的又不是我。」

  向來圓滑的黑羽快鬥嘴巴張了張,竟然一時找不到話來反駁她。

  見對方陷入沉默,白川童潯又露出了愧疚的神色,很是抱歉地朝他說:「不好意思啊,我也是第一次這樣截胡別人,有哪裡做的不熟練的地方,還請你見諒。」

  怪盜基德嘴角一抽,語氣調侃地笑道:「小姐,你不好意思得很敷衍啊。」

  少女也朝他勾唇笑著,表示自己就是敷衍,且敷衍地坦坦蕩蕩。

  黑羽快鬥暗暗翻了一個白眼,指尖微動,再次嘗試著使用□□。

  一邊又若無其事地和少女說著話,試圖讓對方放下戒心:「那能不能先把我放開呢?我們或許可以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聊一聊。」

  白川童潯立刻不贊同地道:「那怎麼行?哪有人截胡別人,東西還沒到手就立刻放開的,大家也都不是傻子,我還沒想把你捆起來呢。」

  黑羽快鬥:「......」

  身後禁錮著他雙手的黑發男人輕笑一聲,就像是在配合少女的話一般,又微微使力,將他壓制地更厲害了一些。

  手臂微微泛起疼意,少年嘴角弧度加深,他手指動作十分靈巧,快到甚至連夏油傑都沒反應過來,濃重的煙霧已經從他手套中快速蔓延開來。

  白川童潯瞬間判斷出這煙霧是在初見時對方就使用過的那一種,擁有著很厲害的催眠效果。

  她急忙屏住呼吸,順便伸手掩住了身旁壓切長谷部的口鼻。

  亞麻色的青年怔了怔,垂眸看著觸碰在他唇前的那只手,說不出的奇怪觸感令他囁嚅了一下唇瓣,隨後緩慢地抬起雙手,松松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白川童潯朝他比了個手勢,擔心對方看不懂,又趕忙出聲道:「別呼吸。」

  這一張口,令一絲空氣透了進來,她瞬間感到大腦一陣沉悶的眩暈。

  壓切長谷部聽話地停止了吸氣,乖乖地點了一下腦袋。

  白川童潯這才放心地放下手,又蹙起眉頭,轉身看向面前白茫茫的場景。

  視線變得一片模糊,白衣怪盜的身影仿佛與煙霧相交相融,她眯著眼使勁揮了揮手臂,企圖撥開霧氣,然而效果微乎其微。

  大意了。

  她心下喊糟,手捂上口鼻,思索著要不要再把六道骸給喊出來。

  畢竟他擅長的幻術可比魔術聽起來要牛多了,或許正好可以起到壓制作用。

  就在這時,夏油傑再次動了,他看起來絲毫不受煙霧的影響,視線往裡面一掃,隨即手臂一伸,准確無誤地鉗住了怪盜基德的肩膀。

  黑羽快鬥只覺得膝關節被人從後面不輕不重地踢了一腳,一下子受不住力,險些直直跪了下去。

  怪物吧這是!

  他睜大了眼睛,對這人在強力催眠彈裡無動於衷的表現而感到難以置信。

  等煙霧效果變淡,完全散去後,白川童潯看見的就是對方再次被黑發男人制住的場景。

  她朝夏油傑投去一個欽佩的眼神,隨後揚起腦袋,學著吉爾伽美什每次看她的眼神,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怪盜基德,倨傲不屑道:「跑?再跑?」

  黑羽快鬥額角流下一滴冷汗。

  困住他的人像是在示威一樣的不斷加重力道,他疼到抽氣,甚至產生出有一種自己的胳膊下一秒就會被掰斷的錯覺。

  他又抬頭看著少女身後仿佛隨時可能給他一刀的短發男人,知道如果再繼續油嘴滑舌下去,自己絕對討不了好。

  「你想怎麼樣?」

  「我不是說了嗎?」白川童潯歪了一下腦袋,「我要你手上的星光寶石。」

  她眯起眼睛,笑得像個殘忍的反派:「我勸你不要再耍花招,否則後果就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了 。 」

  「 ......只要寶石而已?就這個?」

  怪盜基德輕笑一聲,他心中思緒百轉,最終妥協道:「我可以把寶石給你,但是我需要先提前做個驗證。」

  他示弱道:「先把我放開嘛。」

  白川童潯並不相信他。

  她清楚怪盜基德的厲害,心知只要放開他,就等於說是多給他一個逃跑的機會。

  「驗證什麼?」

  「驗證它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一顆,不是的話我就直接給你。」

  「那如果是呢?」

  怪盜基德驀地壓低了聲音:「那就各憑本事了。」

  然而現在誰都清楚,在這種單方面壓制的情況下,各憑本事這幾個字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她完全可以不顧及他的感受,直接進行強硬的掠奪,他也不會有任何反抗之力。

  黑羽快鬥只是在試探,試探對方真實的態度以及某種公平的可能性。

  白川童潯盯著他,看起來是在思考著。

  怪盜基德每次大費周章的把寶石偷出來,又悄悄還回去,這種行為除了像是在朝日本警察示威以外,也確實有可能是如他所說,在尋找著什麼。

  但無論如何,她同樣也不可能放棄自己的目的,必須杜絕一切意外的發生。

  她看了一眼夏油傑,對方單手壓著可憐的怪盜先生,另一只手摸了摸他外衣的口袋,然後朝她搖了搖頭,表示裡面什麼都沒有。

  白川童潯想了想,忽然蹲下身,將手探進他的衣領,胡亂摸索著。

  「寶石在哪,我幫你看。」

  「啊?」

  怪盜基德發出了一聲無意義的單個音節。

  發覺少女真的像耍流氓一樣地將手伸到自己衣服裡後,他整個人都虎軀一震。

  在摸索的過程中,手不可避免地觸碰到一些比較敏感的部位,黑羽快鬥癢得有些受不了,不由得掙扎起來,她立刻停下動作,警告道:「別動。」

  白川童潯上上下下地摸了個遍,最後終於在他腰腹處找到了一個迷你口袋,從裡面掏出一個深藍色的寶石。

  那寶石純度很高,在月色下發著淡淡的光,漂亮得引人沉醉。

  怪盜基德嘆了口氣,認命道:「把寶石對准月亮。 」

  白川童潯狐疑地掃了他一眼,照做了。

  皎潔的月光穿透寶石,在空中照射出一條朦朧的線,那條線又直直地折射在了不遠處樹林中的湖面上,泛起點點柔光。

  怪盜基德扭動著身體,在夏油傑的控制下來到她身邊,跟著一起觀察那個寶石,一邊還在嘴裡叨叨著:「再往右邊轉一點點,不不不轉過頭了,轉回來一點。」

  他聚精會神地觀察了半晌,隨後失望地哀嘆一聲。

  白川童潯立馬會意。

  「看來不是你要找的那顆。」

  怪盜基德點了點頭。

  見狀,少女登時喜笑顏開,不緊不慢將寶石裝進口袋。

  「謝啦,那我就把寶石拿走了。」

  夏油傑也松開束縛住他的雙手,回到少女身邊。

  得到解放的黑羽快鬥郁悶地揉了揉酸澀的手臂,這下反而不急著逃跑了,好奇地問了一句。

  「話說,你要這個寶石有什麼用?」

  一般的人如果做出偷搶寶石的行為,大多都是源於內心對金錢的欲.念,可她看起來也不像是缺錢或者貪財的人。

  而且對方也並沒有對他做出什麼實際意義上的傷害,少女身上沒有戾氣,注視著他時的眼神更是連基本的惡意與敵意都沒有。

  白衣怪盜看了看面色輕松的少女,雖然知道自己不適合過多詢問,但還是有些欲言又止:「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嗎?如果沒有的話,那個,我平時......會在鑒定完後將寶石還回去。」

  他朝她瘋狂暗示著。

  「我知道呀,」白川童潯友善一笑:「所以這次還要請你幫忙給我背個鍋咯,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黑羽快鬥:「......」

  -

  翌日。

  怪盜基德沒有歸還寶石的新聞登上頭條。

  警局會議內,某位警官狠狠將報紙拍按在了桌子上,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

  「我就說那勞什子的小偷不懷好意,這次一定是看中了價值連城的星光寶石,突然就不舍得就這麼還回來了吧!!」

  「越來越無法無天了簡直!」

  他背著手來回踱步著,惡聲惡氣道。

  「該死,下次增加精英人手,提前做好防備措施,絕對要給我抓住他!」

  此時,遠在教室上課的黑羽快鬥猛地打了個噴嚏,莫名感覺有點冷。


第36章

  「我想我已經跟你們說過很多次了。」

  充滿了不耐煩的聲音打斷會議室內的竊竊私語,所有人都噤了聲,朝著白發男人所在的方向看去。

  五條悟嗤笑一聲,面色譏諷。

  「想怎麼做是你們自己的事情,我不是你們可以隨意指揮的工具。」

  會議室內鴉雀無聲,氣氛凝重。

  他說話時的語速很慢,一字一句都帶著無法忽略的壓迫感,「我沒那麼多時間來跟你們耗在這種無聊的會議中,如果覺得日子過得無聊,我真的不介意親自來為你們添點堵。」

  說完這句話,五條悟便一臉無趣地站起來,頭也不回地往門外走去。

  就在這時,像是對他的態度隱忍到了極致,不知是誰朝他的背影喊了一句:「事情還沒結束,你不能走!」

  「哈。」

  門口的高挑男人慢慢回過身,整個人都沒罩在門框的陰影中,他雙手插兜,眉宇間隱隱透出少年時的狂傲與肆意。

  「關老子屁事。」

  -

  關於第二天的怪盜基德究竟會背上怎樣一口大鍋,以及今後究竟會遭遇何種激烈的追捕,現在的白川童潯是毫不知情的。

  當然,就算知情,她的良心也絲毫不會痛。

  寶石已經到手,附近也沒有可以立即獲得的其他信物,她打算帶著壓切長谷部在這個世界散散步,等到他時間到後,再回去也不遲。

  三個人沿著鈴木集團附近的公園裡走了一一會兒,期間偶爾會遇到幾個路人,目光新奇地看向打扮與這裡人不太符合的亞麻色短發的青年。

  壓切長谷部一直都處於一種機械式的跟隨狀態,白川童潯時不時會跟他聊兩句,得到的回答從來都是一個字。

  不是「是」,就是「嗯」。

  「如果忽略那些危險情況,這個世界還是很不錯的,長谷部,你覺得呢?」

  壓切長谷部:「是。」

  「說起來,你們那個世界是什麼樣的呢?」

  「嗯。」

  白川童潯:「 ......」

  行吧,看來這位圖鑒人物的狀態果然還是異常。

  這裡的時間總是過的很快,當午夜降臨,壓切長谷部也到了時間。

  少女合上自動攤開的召喚書,正准備回高專時,身旁一直很安靜的夏油傑忽然輕聲道:「我得回你的書裡面待一會。 」

  白川童潯轉頭看向他,發現黑發男人的身體不知何時變得有些透明,他的影子從地上淡去,忽隱忽現,給人一種仿佛隨時都會消失的感覺。

  「你現在又變成靈魂狀態了嗎?」

  夏油傑應了一聲,解釋道:「變成實體好像會消耗我靈魂的力量,我現在有些虛弱,所以得回書裡睡一覺。 」

  何止是「有些虛弱」,他看起來好像風一吹就要散了!

  「快進來快進來!」

  白川童潯忙不迭把書翻到第71頁,捧到他的面前,很是歉疚:「抱歉,我都沒注意到你的狀態......原來這裡的靈魂還可以凝成實體的嘛。」

  「不,我們不能自己凝成實體。」

  夏油傑搖了搖頭,最後指了指她手上的那本書,笑著說:「但你的書讓我們獲得了這樣的能力。」

  ......我們?

  白川童潯眨了眨眼睛,眼前已經沒有了黑發男人的身影,她默默地收回書,沒在意周圍行人盯著她怪異行為的眼神,自顧自地拿出手機,給自己打了輛回咒高的車。

  第二日的清晨,白川童潯准時清醒。

  這幾天養成的習慣讓她第一時間開機手機,查看今天的頭條新聞。

  怪盜基德那幾個大字頓時占據了她整個視線。

  白川童潯默了默,點開短信頁面,太宰治依舊沒有回復信息,她又翻開了召喚書,打算看一眼下一個信物。

  む極其優越的頭腦,出類拔萃的情報收集能力,興趣愛好是玩弄他人。嘿,你問他最喜歡什麼?當然是人類啦∼人類最有趣了∼め

  む作死雖遲但到,快去東京羽原街28號樓,從某個Mafia組織那邊竊取一項機密情報吧∼め

  這個圖鑒人物,感覺性格很惡劣啊。

  雖然收集情報什麼的確實是她現在所需要的能力,但圖鑒人物又跟她不在同一個世界,收集的情報豈不是跟她也沒什麼關系嗎?

  還是說......這個人物就像是六道骸他們一樣,擁有什麼瞬間就能獲得信息的特殊能力呢?

  這次的地點倒是給得意外的詳細,白川童潯想了想,還是決定去走一趟。

  她洗漱打理了一下,再次打了個車。

  早上的太陽並不刺眼,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羽原街離咒高不遠,白川童潯看著眼前標了28號門牌的倉庫,深深懷疑是不是自己走錯了地方。

  多熟悉啊。

  這裡不就是當時她被芥川龍之介追殺到走投無路的時候,躲藏著的那個廢棄倉庫嗎? !

  召喚書這個金手指還是在這裡觸發的呢!

  她那時候甚至還被邊上小巷子的石頭絆得差點摔了一跤!她記得一清二楚!

  白川童潯盯著那個28號的門牌,只覺得腦殼疼。

  話說這倉庫不是被芥川龍之介的異能給搞塌了嗎,怎麼現在這麼快又被建起來了,就特麼離譜。

  咒高的地理位置在東京又荒又偏,所以距離它很近的羽原街自然也熱鬧不到哪裡去,放眼望去,一個人影都沒有。

  白川童潯低頭看了看書上的標注,又抬頭看了看非常顯眼的門牌號,再看了看書頁上的字,終於確定了自己絕對沒找錯地兒。

  她踮起腳,從倉庫外的窗口往裡面觀察了一番,沒人,空的。

  被重新建造的倉庫看起來和之前那個沒什麼兩樣,破舊程度可謂是不相上下,裡面依舊是髒兮兮的模樣,積起來的灰一如既往的多。

  白川童潯撇了撇嘴角。

  也不知道這裡能藏著些什麼Mafia組織的機密,把機密放在這小破倉庫中,想到這個辦法的那家伙必然是個人才。

  她小心翼翼地推開倉庫的門,隨著慢悠悠的「吱呀」一聲,其中仿佛被悶了一萬年的空氣瞬間鑽入鼻尖。

  白川童潯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她趕緊捏住鼻子,強忍著再打一個的衝動,開始在沒什麼東西的空間內搜查起來。

  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的。

  生鏽混合著發霉的味道不斷地摧殘著她的嗅覺,白川童潯皺起眉,受不了地朝倉庫的出口走去。

  誰知窗外突然響起機車的聲音,硬生生地打斷了她的步伐。

  她心中一驚,心髒霎時間漏了一拍,迅速從門口退開,趕忙躲到了倉庫角落的紙箱子堆後面。

  透過箱子間留出的一條縫隙,她看見一個穿著黑西裝的青年光明正大地走了進來。

  他臉上的表情不是很和善,手中轉著車鑰匙圈,單手插兜,頭頂戴著一頂黑帽子,橘色的微長發垂直肩側。

  白川童潯聽到他輕「嘖」一聲,估計也是對這個倉庫令人窒息的空氣感到不滿。

  那人似乎對別人的目光很是敏銳,掃視一圈後,突然准確無誤地鎖定了她所在的方向。

  緊接著,清晰的腳步聲響起在寂靜的空間,白川童潯驀地收回視線,縮著脖子,忐忑不安地聽著那聲音愈發接近。

  與此同時,倉庫外面又是一陣響動,男人罵罵咧咧的對話傳入門內。

  那腳步聲驟然加快,下一秒,箱子後面多擠進了一個男人。

  白川童潯:「 ......」

  橘發青年:「 ......」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了當時在小巷子裡,她擠進兩個牆內縫隙中時,早就藏在裡面的金發男人的復雜心情。

  兩人沉默地大眼瞪小眼,安靜半晌後,橘發青年稍微動彈了一下。

  白川童潯連忙撲過去,捂住了對方的嘴,用眼神提示他不要發出聲音。

  男人擁有著很好看的藍色雙眸,他挑起了半邊眉梢,神色中有幾分被冒犯了的不悅,朝她點了一下腦袋後便拉下了她的手。

  白川童潯訕訕地縮回手臂,把自己往箱子後面擠了擠,時不時用余光打量著身旁人,又不放心地抬手,把他的帽子往下按了按。

  橘發青年:「 ......」

  他無語地瞥了一眼白川童潯,俯低了身子,自己伸手壓著帽檐,避免它暴露在箱子外面。

  五大三粗的陌生大叔打著電話進了倉庫,嘴裡還一直在不停地罵著難聽至極的髒話,白川童潯屏息凝神地聽著,企圖從中獲得什麼有用的信息,因此忽略了橘發青年斜看她時微微下沉的眼眸。

  「那該死的婊.子,竟然敢爬別人的床!」

  「我知道,明天一定好好收拾她一頓,真是膽子肥了。」

  毫無營養的對話讓她的眉頭鎖地更緊,白川童潯扭過頭,正好對上橘發青年的視線。

  白川童潯:「?」

  怎麼了?

  她張了張嘴,做了個這樣的口型。

  偷看被發現,青年也毫不緊張,他微朝她頜首示意,隨即面不改色地移開了目光。

  那個大叔開始走來走去,談話從那個爬了床的人變成了對工作的抱怨。

  白川童潯提起了心神,仔細聽他的話。

  不曾想又是一些「好累,好煩, boss真凶」之類的吐槽。

  口袋中的手機震了一下,好在那個人一直在說話,這動靜並不大。

  白川童潯拿出手機,出乎意料的,是太宰治發來的信息。

  【有消息哦,什麼時候可以約個時間見一面? 】

  白川童潯回了一句。

  【你沒事吧?一直沒回信息。 】

  太宰治恢復了秒回的速度。

  【沒事沒事,就是遇到了點小麻煩而已啦,下周六有時間嗎,我會來東京,然後我們找個咖啡廳見面吧,童潯醬要乖乖等我來哦,親親∼】

  白川童潯心不在焉,滿腦子信物的事情,也沒注意對方到底發了些什麼,渾渾噩噩地也隨手回了一個「親親」後,便鎖了屏幕扣上手機。

  她繼續全神貫注地聽那位暴躁的大叔說話,然而邊上有一道不容忽視的視線,仿佛要把她的身體灼燒出一個洞。

  「......」

  白川童潯一回頭,發現橘發青年面色古怪。

  他注視著她的眼神極其怪異,簡直就像是在看另外一個物種。

  白川童潯:「???」

  她干了什麼很奇怪的事了嗎? ?


第37章

  活了這麼久,白川童潯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眼中可以混雜那麼多的情緒。

  震驚,憤怒,不可置信,同情,冷漠,種種感情交織交錯,盡數隱進了那湛藍色的雙眸裡。

  面對橘發青年目光的炙烤,白川童潯可謂是一頭霧水。

  但是倉庫裡的那大叔不知道聊到了什麼,面色逐漸嚴肅起來,一想到還等著她獲取的某個不知是什麼鬼的機密,她還是暫時收了心,強迫自己將注意力從那道視線上移開。

  「他瘋了嗎?!你是說他打算用那玩意兒對付港.黑?!」

  一直停留在身上的視線也跟著消失了,橘發青年轉過頭,擰起眉認真聽著。

  「不,這不行!我們不能得罪他們!」

  大叔粗糙的聲音變得驚恐萬分,已經到了馬上就要破音的程度,他口中的港.黑如同什麼凶猛至極的野獸,隨時可以衝上去咬下他的腦袋。

  「他們當然可以全身而退了,因為他們都把事情甩到了我們身上,你把這事攬下來了,我們怎麼辦?!!」

  「我上有老下有小,老婆還在等我回家給她過生日,你想過我的退路嗎?!」

  謔,上有老下有小。

  白川童潯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放屁,他明明剛剛還在和電話裡的人吐槽他早死的爹媽以及他第32個不聽話的妖艷情人。

  轉頭來又變成大孝子好老公了?

  身邊跟她擠在一起的男人似乎有點按耐不住了,他略顯煩躁地動了動身子,大概是對偷聽這一行業干得並不是很熟練。

  「你知道我們他媽的要把什麼東西用在港.黑身上嗎!你知道個屁!!」

  那聲音越來越尖銳。

  「那可是他們組織研究出的最新型藥劑,無色無味,無論是異能者還是其他什麼人,吃下去沒一個能活!屍骨無存!!」

  「只要港.黑沒被全滅,我們會遭到報復的!」

  白川童潯眼皮子一跳,還在想什麼新藥劑這麼狠,就見身旁的橘發男人倏然動了,他站起身,沉著臉色,低沉的嗓音緩緩從口中傳出。

  「是嗎?可惜你們沒那個機會了。」

  他漫不經心地低頭,用余光瞥了一眼正蹲在地上伸著手,壓根來不及阻止他現身的少女,接著又將目光放在了胡子拉碴的大叔身上,慢慢從嘴角勾出一抹獰笑。

  「因為你今天就將被葬送在這裡。 」

  白川童潯沒想到這人竟然這麼莽,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只不過比她更快出聲的是那個絲毫沒發現倉庫裡還躲在兩人的中年大叔。

  他駭然後退一步,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指著橘發青年的指尖都在不住地顫抖,結結巴巴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中、中中中中中原中也?!!」

  少女登時閉上嘴巴,並且從那串毫無意義的磕巴詞中提取出四個關鍵字。

  原來這人叫中原中也啊。

  一直仰著腦袋的白川童潯感到脖子有些發酸,她雙手撐膝,剛准備站起身來,卻又被橘發男人像是按探出紙箱子的貓崽一樣,把她的腦袋按了回去。

  手臂碰撞到紙箱,發出一點輕微的聲響,那大叔立刻將視線轉移過來。

  中原中也手掌壓在她的頭頂,低低道:「不要出來。」

  莫名感受到一絲危險,白川童潯只好聽話地點了點頭。

  他臉上表情緩和了些,慢悠悠地收回手,隨後踱步走出紙箱,在對方愈發驚恐的目光中,越來越靠近那大叔。

  白川童潯坐在地上,背靠著堆積起來的紙箱,只聽見一聲又一聲的慘叫聲從外面傳來,然後在某一刻,慘叫聲忽然消失,隨後整個倉庫又恢復了平靜。

  她簡直不敢想像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身體在微微顫抖著,懷中緊緊抱著才召出的召喚書,就仿佛那是她的定海神針。

  橘發男人很快回來,他一身清爽,身上沒有沾染上一絲血跡,就好像剛剛只是出去散了個步。

  「初次見面,藍鶴小姐,我是中原中也,港口黑手.黨的干部之一。」

  他微俯下身,單手將帽子摘下抵在胸口,向著她行了一個紳士禮,緊接著垂眸朝她伸出手,不緊不慢地說:

  「我們的首領一直想要見你一面,不知可否抽空跟我回一趟總部?」

  又是一個知道她藍鶴稱號的人,並且還是方才那個大叔口中「港.黑」的一員,白川童潯沉下心,抬眼看向面前的男人,微微遲疑道:「芥川龍之介和你們......」

  中原中也很快回答了她:「芥川是我們的人,先前由他負責將您帶回去,但是最近有事被召回,所以這項工作目前被交由我來完成。」

  果然。

  白川童潯的心已經沉到了谷底,她想起曾經被芥川龍之介追殺的那段悲慘時光,整個人都不好了。

  「所以你剛剛一直那麼盯著我,也是因為認出了我就是那個藍鶴嗎?」

  「哈?不是。」

  中原中也毫不遲疑地否認了,他的面上突然浮現出了一種憤怒壓抑的情緒,就好像想起了什麼極其不好的事情。

  「我只是恰巧看見了你和某個青花魚的聊天記錄。」

  他說:「冒昧問一下,你和那條青花魚......就是太宰治,有什麼關系嗎?」

  白川童潯驚了。

  「你還認識太宰治?」

  這個世界到底有多小?

  沒想到在這裡都能被她遇到太宰治的老熟人,不過現在從目前的狀況來看,他們的之間關系可能不怎麼樣?

  中原中也點了點頭,又用那種奇怪的目光看向了她,欲言又止地說:「我不知道你是出於哪種目的跟他…那個,但太宰治那種人絕對不是可以讓女孩子依賴的類型,你最好再慎重考慮一下。 」

  這話聽起來好像不太對味,白川童潯愣了愣,忽然面色古怪起來:「等等,你以為我在跟他談戀愛?」

  中原中也表情一頓:「你不是嗎?」

  「我不是啊!!」白川童潯大聲喊冤:「我怎麼可能會想不開,跑去跟他談戀愛?!」

  橘發男人似乎松了一口氣:「這樣啊。 」

  聽完這話,他明顯對她的態度放松了許多,就連語氣都變得比之前親切了起來。

  「總之你也不用太擔心,因為我們不會對你做出什麼,首領也只是想問問你一些問題。」

  「騙人,」白川童潯更加緊的抱住了召喚書,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你們那個芥川龍之介當時抓我的時候,明明就是下的死手!」

  要不是她比較機靈,使用加速鞋跑得快,現在已經是一具不會說話的屍體了好嘛? !

  中原中也倒也知道芥川的脾性,聞言有些尷尬,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他情況比較特殊,脾氣耿直,下手可能不分輕重,請見諒。」

  「不!我不會去的!」

  白川童潯絕不可能讓自己陷入任何一絲危險的境地,她微微往後一步,隨時准備召喚圖鑒人物,充滿了警惕地看著面前跟她差不多高的男人。

  「既然你都從芥川龍之介那裡了解了一些我的信息,那麼我勸你不要亂來,否則我直接召喚我的同伴們,到時候可不要怪我以多欺少!」

  看著面前油鹽不進的少女,中原中也難得感到了頭疼。

  在接到命令即將前往東京的時候,首領確實告訴過他,如果遇到了藍鶴,一定要在盡量避免發生碰撞的情況下,將他帶回港.黑。

  但少女明顯對他充滿了不信任,一聽到他的話就炸了毛,別說帶她回去了,就連進行進一步的溝通恐怕都做不到。

  如果真如芥川龍之介所說,對方手裡的那本書確實可以將她所有的部下都在一瞬間召喚過來的話,那麼即使是他,對付起來也絕對會非常的麻煩。

  「......我知道了。」

  糾結一番後,中原中也還是選擇了暫時放棄。

  他來到東京,不只要完成這一個任務,更是還有其他事情等著他去做,自然也不可能將所有的關注點都放在面前的少女身上。

  他輕「嘖」一聲,倒也沒有用暴力強求。

  中原中也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卡片,將寫著聯系方式的那一面放在上面,遞給了白川童潯:「假如你改變了想法,隨時都可以過來找我們,這個是港.黑總部在橫濱的地址。」

  白川童潯接過那張名片,神情有些微妙。

  她倒是真的沒想到,一個黑幫組織,又是聯系方式又是名片的,搞得還挺正式。

  她看著中原中也踹了倉庫內不知死活的大叔一腳,又給部下打了個電話,讓他們過來處理這個人。

  緊接著朝她揮了揮手,坐上了那輛機車,隨著發動機一聲震響,機車的周身泛起一陣紅光,旋即像是風一般地衝了出去。

  巨大的轟鳴聲傳入耳畔,白川童潯站直了身體,緩緩伸了個懶腰,隨後翻開了召喚書,發現那一頁上確實顯示著已完成。

  她又翻了一頁,想要看看還有沒有能順便做完的任務。

  下一頁顯示的地點就在橫濱,白川童潯撇了撇嘴角,剛打算再翻一頁過去,緊接著視線就瞄到了上面的標注地點。

  む為了這位能力特殊的大畫家,快去港口Mafia的總部大樓,拿到愛麗絲的畫吧∼め

  白川童潯:「 ......」

  打臉來的太快就像龍卷風。


第38章

  白川童潯發誓她的動作從來沒有那麼敏捷過,小腿一蹬衝出門外,一邊用著加速鞋朝著橘發青年離開的地方狂奔而去,試圖拉近距離,一邊向逐漸開遠的小黑點點瘋狂喊道。

  「中原先生,請等一下!」

  「如果你要回港.黑的話,請順便捎我一程!」

  「中原先生!你聽見了嗎?!!」

  「中――原――先――生!!」

  在白川童潯即將把魂都給喊出來前,前方黑紅色的小點點終於不再繼續縮小。

  中原中也聽見呼聲後,車頭立即拐了個彎,一個瀟灑的漂移令他換了一個方向,接著開始往回衝刺。

  白川童潯站在原地,收回了打算召喚圖鑒人物帶她飛的小破筆記本,遠遠地注視著視野裡越來越大的那個紅點。

  橘發男人半長的頭發肆意飛動,伴隨著刺激又激情滿滿的轟鳴聲,車的尾部因其過快的速度而在路上拉開一條小小的殘影。

  他迎著夏風,騎著機車疾馳而來。

  她感覺到心跳加速。

  草,這也太帥了吧!

  開機車的帥哥誰不愛啊,雖然不像是她們那裡的星輪飛行摩托,但這種原裝機車也很酷啊!

  有句話說得好,心動往往就在一瞬間。

  白川童潯覺得自己好像戀愛了。

  在那個世界,為了追尋快樂和舒緩欲.望,她所有認識的朋友幾乎全都是風流人物,身邊男男女女的情人來來去去,換了又換。

  就比如她的青梅竹馬,每次帶女朋友來她家串門時都帶的不是同一個!

  唯有她十年如一日的寡,愣是找不著一個合眼緣的。

  而現在,白川童潯感受到了命運的指引!

  中原中也的速度很快,他一個完美的剎車停在了她的身邊,側頭看她,言簡意賅道:「怎麼?」

  帥斃了。

  白川童潯悄悄摸了摸光滑的車面,有些心癢癢,她強忍住再摸一次的欲望,朝他露出了十分燦爛的笑容。

  「中原先生,我改變主意了,帶我去一次你們總部唄。」

  橘發男人好像對她突如其來的熱情有些招架不住,他頓了頓,移動身體往前挪了挪:「可以,上車。」

  白川童潯面上一喜,迅速跨腿坐上後座,不禁連聲音都變得柔和起來。

  「謝謝中原先生。」

  中原中也輕咳一聲,說:「抓緊,我開了。」

  他嘴角輕抿,收回臉上莫名變得不自在的神色,手腕一轉發動機車。

  白川童潯往前靠了靠,雙手環住男人精瘦的腰,橘發青年身體一僵,機車響亮的轟鳴聲像是被什麼閹了氣,瞬間減小。

  「你,你松開一點,我不會把你甩下去的。 」

  「哦,好、好的。」

  等感受到腰間的手臂微微放松下來後,中原中也舒了一口氣,再度凝眸,發動車子,周圍的景色在疾馳的過程中變得模糊起來。

  白川童潯發覺到自己的身體也被覆上了一層紅光,整個人在快速移動的後座穩得不可思議。

  風拂過臉頰,頭發被吹得散亂,卻沒感受到任何氣流壓迫和呼吸不過來的感覺。

  橘發青年穿的很少,手臂上源源不斷地傳來他偏高的體溫,混合著清涼的夏風,只覺得溫暖無比。

  她忍不住朝著熱源靠了過去。

  「中原先生也是異能力者嗎?」

  中原中也直視前方,應了一聲。

  白川童潯也嗯了一下,將額頭抵在青年的背上,過於平穩的路途甚至讓她泛起了點點困意。

  「別睡。」

  中原中也就像是在背後長了一雙眼睛,他單手拍了拍環在腰間的手臂,低低提醒道:「堅持一會兒,馬上到了。」

  「馬上到了?!」

  白川童潯立刻清醒過來。

  從橫濱到東京,不管是多近,好說歹說也算是跨了一座城市,她感覺自己完全沒有上車多久,怎麼就到了呢?

  「我配合異能的話,開車速度很快。」

  中原中也簡單解釋了一下。

  少女點點頭,又打起了精神,開始東張西望起來。

  她抬頭看見了一望無際的藍天,淡薄的雲自由地飄在空中,形成一片又一片奇怪的形狀。

  她又偏過頭,看見了水天一色的海。

  成群結隊的海鷗棲息在岸邊,波光粼粼的海面隨著風而泛起一陣陣的波瀾。

  就仿佛夏日冰鎮的玻璃汽水被撬開瓶蓋,「噗呲」一聲冒出清爽又甘甜的小小氣泡,白川童潯整個人都被舒適的氣息包裹著。

  很不錯的風景,很令人心曠神怡的風。

  這個世界好像也不是那麼糟糕。

  至少從平靜的外殼上來看,這裡絕對稱得上是美好的了。

  中原中也從後視鏡掃了一眼後座的情況,隨即不動聲色地松開手腕,稍微減慢了一點車速。

  等白川童潯終於欣賞夠了這個世界,機車也停在了一棟通天大樓的前方。

  中原中也隨便把車停在一旁,在一個個黑衣墨鏡男恭敬的注目禮中,帶著身後的少女上了電梯。

  港.黑大樓的電梯是透明的,可以清楚的看見外面的景色,隨著電梯樓層不斷地增高,也能清晰地看到下面的風景在不斷縮小。

  一路上中原中也都沒說什麼話,就像是個無情的帶路機器,邁著瀟灑的步伐,表情十分正經。

  他停在一扇裝修是歐式復古風格的大門前,挺直背部清了清嗓子,隨後敲響了那扇門。

  「 boss ,人帶來了。」

  「哦呀,請進。」

  門內傳來一道醇厚的男低音。

  白川童潯有些緊張,站在中原中也的身後,探頭看向室內的景色。

  昏暗的華麗大廳中,正中間有著一個寬大的書桌,一個短發的中年男人坐在桌後,雙手交叉支起下巴,維持著一種十分高深莫測的表情注視著她。

  「歡迎,藍鶴小姐。」

  他慢條斯理,強調優雅地自我介紹道:

  「我是港.黑的首領,森鷗外。」

  是電費不夠嗎,為什麼不開燈?

  中原中也朝著中年男人的方向鞠了一躬,隨後側開身體,露出了藏在他背後的少女,後退到了牆邊上的陰影下。

  森鷗外的目光就像是在觀察著什麼獵物,白川童潯被注視地很不自在,下意識地往橘發男人的方向看去,對方正低垂著腦袋,察覺到她的視線後微微抬眸朝她掃了一眼,隨後又面無表情地垂首。

  她蹉跎了一下,拿出曾經在黑.手黨游戲中的魄力,鼓起勇氣直視著這位首領。

  「您好,森先生,我是白川童潯。」她頓了一下,接道:「您口中的藍鶴。」

  「不要那麼拘謹。」

  森鷗外低低笑了起來,他抬手比了一下桌前空著的那把椅子,邀請道:「我們可以坐下談。」

  於是白川童潯聽話地坐了下來。

  她已經徹底鎮定了下來,完全把這次的面談當成了游戲中和對方組織首領的談話:「您找我什麼事情?」

  「確實有些問題。」

  桌子對面的男人定定地凝視著她,那雙紫紅色的眼眸中仿佛蘊著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擇人而噬。

  「白川小姐,我聽說您有一個組織是嗎?」

  該來的還是來了。

  有了太宰治那事的前車之鑒,白川童潯也不好再將召喚書偽裝成異能力。

  她面不改色,直直地對上他的視線:「是的,由我和我的同伴們所組成的小組織。」

  森鷗外嘴角弧度加深:「敢問該組織的名字是...... ?」

  白川童潯將游戲裡組織的名字脫口而出:「鹹魚部落。」

  森鷗外:「 ......」

  成熟的中年首領笑容不變,強大的表情管理能力讓白川童潯十分敬佩,如果不是對方在聽到這個名字後微妙地沉默了兩秒,她真的就要以為他心裡就像表面上一般波瀾不驚了。

  「......真是有意思的名字。」

  「謝謝。」白川童潯很有誠意地道了謝,一提起這個名字,她就如同被打開了話閘子,忍不住絮絮叨叨起來。

  「本來我們組織不叫這名的,誰讓咱們組織裡的成員一個比一個鹹魚劃水,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根本請不動他們,所以我一氣之下索性改了個名。 」

  森鷗外是一個非常完美的傾聽者,一直等到少女停頓後才順著話題接了下去:「那麼你們組織以前的名字叫什麼呢?」

  「男生女生向前衝。」

  森鷗外:「 ......」

  「......噗、咳。」

  邊上突然傳來一聲輕咳,白川童潯發誓那絕不是自己的錯覺,她扭過頭,那裡只有一個正拼命抿著唇角的中原中也。

  她輕輕用指關節敲了一下桌面。

  「你在嘲笑我的組織名嗎?中原先生?」

  「不,沒有。」中原中也抬起頭,一臉正色,「請繼續。」

  森鷗外適時地打斷了兩人的對視:「很有意思的組織名。」

  他換了個姿勢,放下十指交叉的雙手,右手用指尖點了點桌面。

  「鹹.......」這位首領詭異地停頓了一下,最後還是放棄叫出那個名字,轉而用了其他詞語代替道:「你們組織的應該都不是本地人吧?」

  「是的。」白川童潯應對如流:「我們都來著很遠的地方。」

  森鷗外緩緩地說:「那麼,據我的手下所說,你當時突然出現他們對付怪盜基德的現場......」

  「那是意外,先生。」

  白川童潯從容不迫:「我原本是想要傳送到其他地方的,但是過程中發生了失誤,對你們的行動造成打擾,我很抱歉。」

  中年男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聽說白川小姐可以隨時將部下傳送到你的身邊?」

  「沒錯。」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扯淡的話信手拈來。

  「這是我祖傳的家族能力,從千年前開始,有一位名叫藍鶴的大人賦予了我祖宗這個技能,從今往後他的後代都有傳召部下的能力。」

  白川童潯語句流暢,說得自己都快信了:「而且為了紀念這位藍鶴大人,他的後輩們都統一用這個代號來稱呼自己,這也是為什麼我會說自己代號藍鶴的緣故。」

  結合五條悟的家族傳說,簡直是完美的回答。

  森鷗外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仿佛在觀察對方有沒有任何撒謊的跡像,半晌後,他歪了歪頭,再次笑道。

  「能否方便告知一下,你們千裡迢迢來到這裡,是為了什麼嗎?」

  眼前的少女聞言露出了為難糾結的神色,她低頭狀似思考了一會兒,沉吟著開口道:「我們是來找一些東西的。」

  見她沒有要繼續說下去的意思,森鷗外心中思忖了一番,搬出自己此次請對方過來的最終目的,悠然開口問道:

  「我有一個小小的提議,不知白川小姐有沒有興趣聽一聽?」

  「您說。」

  「我們不如合作。」狡詐的男人眯起眼睛,嘴角的笑容依舊保持著優雅的弧度。

  「我聽聞貴組織的部下都十分優秀,最近橫濱遭遇了不小的危機,我們港.黑想要借助你們的力量來度過這次的危機。 」

  「當然,在此期間,我們也會盡全力幫助你們尋找你們需要的那些東西,比起遠道而來的你們,港.黑顯然更加熟悉這附近的事物已經地形。」

  「怎麼樣?」他問:「要不要考慮一下?」

  白川童潯心中警惕起來。

  天上從不掉餡餅,這麼大一個組織突然提出要和來路不明的她進行合作,想也知道這危機不會是那麼簡單。

  白川童潯斟酌了一下,謹慎地問:「我想知道,你們想要哪種樣子的幫助?」

  她語氣嚴肅:「事先聲明,我不會將自己的成員暴露在會對他們造成傷害的危險情況之中。」

  「我能理解,」森鷗外輕笑一聲:「只需要在您力所能及的能力範圍內幫忙。」

  得嘞,連敬語都用上了。

  白川童潯微放下心,又靈機一動,再次出聲詢問道:

  「合作是可以的,不過我還能再提一個無傷大雅的請求嗎?」

  森鷗外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不妨說一說?」

  白川童潯雙眸亮晶晶的,伸出一根手指。

  「我想......」

  她飛快地瞥了一眼在一旁站著的中原中也,收回視線。

  「我想要你們中原干部的聯系方式!」

  森鷗外挑了挑眉,微微提高了語調,滿臉正直。

  「白川小姐,我們港口黑.手黨是一個體貼部下的良心組織。」

  白川童潯不明所以:「所以呢?」

  森鷗外慢條斯理地回道:「所以我們不搞組織聯姻這些花裡胡哨的交際,主要還是要看部下的個人意願。」

  「一個聯系方式罷了,這有什麼的。」白川童潯聳了聳肩。

  她轉頭對上隱在陰影中橘發男人錯愕的視線,滿不在乎地嫣然一笑。

  「更何況我就想談個戀愛而已,估計沒幾天就分了,又不是非要結婚。」

  「放心吧,不會搞出什麼小生命,也不用你們負責的!」

  森鷗外:「 ......」

  中原中也:「......」

  從沒見過有人能夠將這麼人渣的話,講得如此清新脫俗。


第39章

  一切不以結婚為最終目的的談戀愛都是在耍流氓,這句話大概不太適用於眼前這位神秘的藍鶴小姐。

  少女對於男女間的感情交往毫不在意的態度,令在場兩位自詡見多識廣的男士有那麼一刻的緘默。

  盡管不得不承認,她說的確實有那麼一點道理,但是能夠這麼坦然的放在明面上講,這也的確是讓人始料不及的。

  尤其是身為主要人物的中原中也,盯著她的眼神充滿了震驚,就好像她剛剛脫口而出的話語是什麼驚駭世俗的東西。

  整個會議室再次陷入了安靜又尷尬的奇怪氣氛,森鷗外張了張嘴,顯然是要說些什麼,最後想了又想,才語氣如常地出聲道:

  「不管怎麼樣,關於聯系方式的問題,白川小姐還是自己私底下跟我的部下溝通比較好。」

  「好吧。」

  白川童潯也沒有就著這個話題死磕到底,談戀愛的事情只先放在一邊,她姑且還沒有忘記自己到底是來干什麼的。

  「那麼,關於森先生所說的能夠幫我尋找一些東西,我現在可以提第一個嗎?」

  森鷗外並沒有對她接二連三的要求表現出什麼不耐煩的心情,看起來似乎脾氣很好地笑著回答了她。

  「當然。」

  「請問,你們這裡有沒有一個叫□□麗絲的人?」

  聞言,森先生微微挑起的半邊眉毛,語氣意味深長地道:「你還認識愛麗絲?」

  白川童潯搖了搖頭,平靜地說:「我只是聽說有這麼一個人,而我恰好需要她的畫而已。」

  森鷗外注視了她兩秒,歪頭拉開了辦公桌下面的抽屜。

  「我手邊就有一張。」

  他隨手從中拿出來一張塗鴉,那上面的所有線條和色彩只能用一個亂字來形容,雜七雜八的堆在一起,就像是不滿十歲的小女孩都能畫出的作品。

  愛麗絲是小孩子?

  白川童潯心中有些驚訝,她想像不出為什麼一個看起來規模不小的Mafia組織裡竟然會出現小孩子的畫。

  森鷗外用指尖輕輕抵著微皺起的畫紙。

  他將那副畫從抽屜裡拿出來,就那樣平攤著放在桌面上,但卻沒有任何要遞給她的意思,就似乎僅僅只是想給她看一眼。

  白川童潯心中清楚,這件信物恐怕沒那麼簡單就能被她得到。

  果不其然,這位老奸巨猾的首領提出了要求。

  「這幅畫當然可以交給你,但是相應的,我對您方才提起的家族能力非常感興趣。」

  「可以讓我們見識一下您組織的成員嗎,白川小姐。 」

  這可不是什麼商量的語氣。

  白川童潯暗地裡翻了個白眼,站起身,熟練地拿出了召喚書。

  雖然說坐著也能進行召喚,但為了不在別的組織首領面前被看扁,還是最好搞得稍微正式一些。

  這種時候,最好的召喚對像當然是壓切長谷部,但他前不久才在和怪盜基德的對峙中被召喚過,現在連冷卻時間還沒有到。

  白川童潯翻了翻,那些沒有提前交流過的圖鑒人物自然是暫時不放在考慮行列,其余的一些性格比較糟糕和惡劣的人,也不太好在這種時候召喚他們。

  她挑挑揀揀,最後選擇了相對來說比較熟悉的六道骸。

  清了清嗓子,白川童潯挺直了背,非常有儀式感地喚道:

  「六道骸。」

  圖鑒人物很給面子地響應了她的召喚,在召喚書發出藍光的一剎那,靛色的煙霧頃刻間升騰在寬闊的首領辦公室內,修長的身影顯形在重重迷霧之中。

  中原中也腦海中警鈴被驀然拉響,他離開做好了警戒姿勢,稍稍壓低了身體,面色肅然地盯住了出現在少女身旁的那個人。

  六道骸也在一瞬間察覺到了對方傳來的警惕和敵意,眉眼微凌,伸手握住白川童潯的手腕,將她拉至自己的身後。

  三叉戟於他手中化形,被劉海覆住的紅瞳中字數悄然跳躍。

  昏暗的燈光配上完全封閉的空間,他顯示是誤會了什麼。

  「白川小姐的部下,果然一表人才,不同凡響。」

  好在這種劍拔弩張的氣氛並沒有持續多久,森鷗外不緊不慢地率先開了口。

  白川童潯輕扯了一下身前人的衣角,咽下了正准備解釋的話,含糊地應了一聲,而後簡短地介紹道。

  「他是六道骸。」

  她在心裡瘋狂祈禱著靛藍色長發的男人能明白森鷗外話裡的含義,不要在這種節骨眼上露餡。

  捏著對方衣角的手也跟著又動了一下。

  六道骸不動聲色地瞥了她一眼,立即反應過來現在的情況,他嘴角挽起笑意,竟然出乎意料地配合。

  「 boss ,屬下這幾天真的很忙。」

  他歪著腦袋回首看向她,語氣陰柔,危險至極:「如此著急地請屬下過來,您最好是有什麼急事。」

  ......好吧,可能也不是那麼的配合。

  白川童潯一瞬間毛骨悚然,長發男人標志性的可怕笑聲占據了她的大腦,她眨了眨眼睛,下意識地放輕了聲音。

  「呃......我在和別的組織進行合作商談。 」

  「是嗎。」

  「但我想可以協助您完成商談的成員大有人在,而我最近正在為成為一名優秀臥底的工作忙得焦頭爛額。 」

  六道骸揚起下巴,幽幽道:「您該知道的。」

  她不知道啊! !

  白川童潯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打擾到了這位鳳梨頭男人在那個世界中正在處理的事情,頓時更加心虛起來。

  「那、那不然,你先回去?」

  她抬起了手中的召喚書,對上男人充滿怨念的視線,遲疑地問著。

  「算了。」六道骸哼笑一聲:「等你安全離開再說。」

  他一眼就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布滿了黑.手黨氣息的辦公室令他有些厭惡地皺起眉心,說完話後便後退一步來到白川童潯的右後方,稱職地當起了「首領」的保鏢。

  一直默默觀察著兩人互動的森鷗外這才出聲。

  「白川小姐和部下的相處模式十分有意思。」

  他慢悠悠地道,話裡話外都在暗示六道骸對她的態度並不像真正的首領和部下之間那樣敬重。

  白川童潯回過神來,笑了笑:「跟不同性格的同伴交談自然會有不同的相處模式。」

  「言之有理。」

  暗沉的雙眸再次掃了一眼微笑著位於少女身後的男人,森鷗外緩緩地說:「既然白川小姐的部下有要事要忙,今天的談話就提前結束好了。」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那副畫,卻是將它收回了辦公桌的抽屜裡。

  「不過,為了進行更好的合作,我們還需要確切了解一下您部下的實力,不知能否在明天下午安排一場雙人切磋?」

  他重新用手背托起下巴,和藹道:「這副畫會在切磋完畢,確認沒問題了後再交給白川小姐。」

  ......這狡詐的老狐狸!

  明明是對方先提出的合作,卻反而在得知少女需要他手上的畫後成為了主導的一方。

  白川童潯抿起嘴角,心下憤然。

  她快速地瞄了一眼中原中也所在的位置,對方對此並沒有什麼表示。

  盡管再懊惱,森鷗外的聲音還是依舊傳入耳朵:「我們會為您安排好住所,明天下午見,白川小姐。」

  白川童潯有求於對方,只能應下。

  -

  切磋的地點被定在港.黑大樓後方的一片空地上,對方的兩位成員分別是中原中也和一個長發穿和服的女人。

  而白川童潯這邊......

  是繼國緣一和錆兔。

  這兩個圖鑒人物其中一個對她來說都是全然陌生的,另一位也只見過一面,基本沒有交流。

  但好在這兩位性格都還不錯,可以和她進行溝通,在切磋前,聽她對他們講述完情況後也很樂意裝作是她那虛假組織的虛假成員之一。

  本來她是打算召喚吉爾伽美什的,但用腳趾頭想想都能知道那位臭屁暴躁的王絕不可能願意給她當打手。

  切磋的時間是定在兩個小時之內結束,對面兩人看起來十分的不好對付,尤其是中原中也,小小的身體中所爆發出的壓迫感強大到足以令一個普通人喘不過氣來。

  白川童潯並不了解幾方兩位的實力,見狀不禁有些擔憂。

  她靠近了黑紅長發的男人,輕聲問道:「對面看起來很厲害,沒問題嗎?」

  「沒問題。」

  繼國緣一沒有回頭,不緊不慢地從腰間拔出刀,雙腿分開做出備戰姿勢,他另一只手把她拉到身後的安全區域,語氣肯定,看起來不是一般的靠譜。

  「放輕松,你完全可以相信我。」

  他的話仿佛有一股奇妙的魔力,白川童潯瞬間放下心來。

  她再次往後退了兩步,將可發揮的空間留給同樣是耍刀的這位圖鑒人物。

  繼國緣一雖說是五條悟白給的那位圖鑒人物,但好說歹說也算是一個五星級的,根據之前五星的吉爾伽美什來看,實力絕對是足以放心的。

  第一場對戰是1vs1的形式,錆兔在進行完雙方的自我介紹後就回到了白川童潯的身邊。

  而對面上場的是中原中也。

  森鷗外站在另一旁的遠方,遙遙笑著朝她揮了揮手,算是打了個招呼。

  白川童潯也禮貌性地回了一下,隨後就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繼國緣一的身上。

  她看著他做了個呼吸的動作,緊接著熾熱的火焰隨著他刀劍的動作燃起在視線中,與此同時,中原中也的身體也覆上一層紅光。

  白川童潯緊張地握拳。

  ――切磋開始了。


第40章

  中原中也在剎那間衝了過來,他原先所在的土地因為腳下過猛的力道而碎裂開,塵土飛揚,濺起小小的石塊。

  白川童潯的雙眼甚至來不及反應,他幾乎是轉眼間就躍至繼國緣一的上方,長腿豎劈踢了下來。

  扎著高馬尾的男人抬手用刀面擋了一下,頓時只覺得下盤壓力瞬間加重,所站著的整個地面都餡下去那麼一截。

  他閃身用手腕間翻轉的力道推卸掉了那股不同尋常的重力,眉宇間變得有些凝重起來。

  緊接著,繼國緣一動作流暢地揮起手中的刀劍,腰腹使力旋身掄起一道燃著火焰的弧度,隨後眸間一凌,快准狠地朝著仍然滯留於空中的橘發青年攻去。

  不過短短幾秒的時間,兩人已經交手數次。

  火星和紅光不斷衝擊著視覺,場地被破壞的程度已經抵達災厄級別,中原中也在躲避進攻的過程中隨手觸碰了一旁破舊的卡車,然後這個龐然大物就被他單手輕松舉起,朝著繼國緣一直面撞來。

  「好家伙,這也……」

  白川童潯微微張了張嘴,發出一聲驚嘆。

  「這應該就是你說的異能力, 」錆兔站在她身邊,微皺著眉,「根據之前的交手情況來看,我估計大概是和重力有點關系。」

  那層紅光很可能也代表著異能力被發動的意思。

  白川童潯一眨不眨地盯著戰局,盡自己的全力去捕捉他們兩人之間打鬥的細節,然而這出手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她根本就看不過來。

  那廂中原中也輕嘖一聲,仿佛遇到了什麼令人煩躁的難題。

  這個長發男人就像是完全知道他下一步會以哪種方式,哪種角度發起進攻一樣,完全沒有可以突擊的破綻。

  而對方的攻擊也同樣沒有辦法傷到他,這就導致了兩人現在的僵局。

  當進攻再一次被擋下來之後,中原中也終於忍不住發問:

  「你有預知的能力?」

  繼國緣一小臂用力,借用巧勁推開橘發男人被附上重力的掃腿,回道:「不,只是簡單的預判而已。」

  他自然不會暴露太多底牌,也不欲多說,抓准時機將持在右手的刀快速轉換到左手中,隨後刀柄一翻,極具技巧地往上一切。

  中原中也反應極快,迅速側頭躲開了,但發梢仍然被凌厲的劍氣割去一小節。

  「啪,啪,啪。」

  就在這時,突兀的掌聲從身後傳來。

  森鷗外微笑著,一邊慢慢鼓著掌,一邊緩步走入戰場之中。

  他的視線在扎著高馬尾的長發男子身上停留片刻,目光中透露出些許贊賞的意味,不緊不慢地開口道:

  「這並不是什麼需要你死我活的戰鬥,閣下的實力大家有目共睹,我想這第一場切磋到這裡就可以結束了。 」

  繼國緣一微微頷首,收起手中的刀劍,也不在他們面前不多做停留,轉身就往白川童潯的身邊走去。

  少女立刻迎上前來,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番,確認沒受什麼傷之後,彎起眉眼朝他大大的揚起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辛苦了,你好棒!」

  於是繼國緣一也隨之勾起嘴角,微微朝她點頭笑了一下。

  他先前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給人的感覺很冷漠,這也導致一開始白川童潯甚至會認為他是一個極其不好相處的人。

  然而當他這樣刻意地放柔了表情,對她輕輕笑起來時,卻好似初春溫和的暖陽,令她突然感受到了一種如被陽光親吻般的溫暖。

  這說不定會是一個很溫柔的人,白川童潯想。

  繼國緣一似乎不是很善於言辭,安靜地駐步在少女身邊之後,又重新變回了那沉默的模樣。

  他的雙眼不鹹不淡地掃過站在森歐外邊上的中原中也,再出乎意料地偏頭垂眸,將視線停留在了她的發頂,分著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白川童潯沒有過於留意,朝著森鷗外的方向看去。

  「還要繼續嗎?」

  森鷗外慢條斯理地笑著說:「如果可以的話,請。」

  「紅葉,拜托了。」

  他後退一步,讓出身後持傘的女子。

  被叫做紅葉的女人動作優雅地將被撐開的紅傘收起,大和撫子般地朝著空場中心走去。

  錆兔扭頭和白川童潯對視一眼,也往前走了幾步,他身形修長,個子也很高,屬於少年人的健壯身體讓他看起來格外挺拔,龜甲紋的羽織被他規規矩矩地穿在身上,就像是瀟灑自由的飛鳥。

  尾崎紅葉率先開口道:「錆兔先生,請多指教。 」

  錆兔拔出日輪刀,面對著她行了一禮:「請多指教。」

  話音剛落,尾崎紅葉的身後驀然出現了一個長發的幽靈狀生物,揮著刀朝少年的頭頂砍去。

  與此同時,錆兔也俯衝有一段距離了,他一個高度跳躍避開長刃,接著順勢踩著對方的刀面,雙腿一蹬,直直地朝著女人所在的地點衝去。

  水流湧現在刀尖,劃出優美的波紋。

  尾崎紅葉不慌不忙,從傘柄處抽出一把長刀,抵擋住洶湧而來的進攻。

  女子力道到底是稍微小了一些,她微微後退半步,也就在這時,錆兔眉眼倏然下沉,腳下方向一轉,後躍著躲過金色夜叉的襲擊。

  局勢似乎有逆轉的趨向,白川童潯頓時為錆兔的處境而感到擔憂起來。

  「……這異能也太開掛了,一打二啊。 」

  在進攻尾崎紅葉的同時還要注意提防對方的異能,不得不說,這種處境真的很不妙。

  雖然目前錆兔本身並沒有表現出有什麼力不從心的模樣,但假如再這麼一直拖下去,形勢對他是十分不利的。

  對面陣營的兩人都在安心觀戰,白川童潯收回視線,看著被兩人夾攻的少年,咬了咬唇。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剛剛她好像看到少年的身體在一瞬間變得略微透明起來。

  「別擔心,他很強。」

  察覺到少女的不安,繼國緣一收回視線,輕聲安慰了一句。

  事實證明,白川童潯的擔憂確實是多余的。

  即使處於劣勢,錆兔也很快能找到應對的方法,迅速調整到合適的攻守兼備的狀態。

  這是一場非常精彩的對決,而就在雙方都專心於場上的局勢,一來一往打得不可開交時,兩道飛影猛地從邊上衝了過來。

  繼國緣一幾乎是立即便有了反應,拔刀揮刃一氣呵成,下一秒,直刺白川童潯的利爪被銳利的刀鋒斬斷,帶有腥臭的粘液瞬間滋濺出來。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在場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這裡,白川童潯從高大男人的庇護下探出腦袋,然後嫌惡的發現面前站著兩個畸形的怪物。

  他們發出詭異嘶啞的低吼,其中一只的手臂處還不斷地淌出綠色的血液一樣的液體。

  錆兔立刻從切磋的地方抽身,幾步回到白川童潯的身邊,與繼國緣一一起擋在她的面前。

  「就是這種東西。」

  森鷗外也走了過來,沉聲道:「最近橫濱冒出來很多這樣的怪物,以及大量的人口失蹤案。」

  「我想請你們幫忙的也有這件事情的緣故。」

  說話間,又有不少從四面八方爬了出來。

  這讓白川童潯在一瞬間想起曾經被密密麻麻的咒靈圍在山林中的情形,忍不住蹙緊眉頭。

  森鷗外看向她,仿佛在等待她做出什麼表態。

  心中簡單權衡了一下利弊,白川童潯面色嚴肅,拿出曾經游戲中首領的氣場,對著身前的兩人開口道:

  「緣一,錆兔,拜托你們解決掉它們。 」

  「了解。」

  錆兔沉眸,帶著波浪般的水紋闖進怪物群中,繼國緣一沒有說話,但行動卻極有效率。

  兩人如同離弦的箭一般,速度迅猛,動作快到只剩下一抹殘影,怪物也隨之接二連三的倒下。

  該說不愧是同一個世界來的人嗎?

  這兩人一水一火,也同樣都是用刀的,配合起來,畫面竟然意外的和諧。

  自認是確認了合作的誠意,白川童潯一回頭,卻見港.黑的人安靜地站在一旁,似乎是在觀察繼國緣一和錆兔的打法。

  這讓她立即不滿起來,就算她的小伙伴們砍這些東西就像切菜一樣簡單,但這也不能說明這群人能夠毫無作為地享受他們的保護。

  她張了張嘴巴,一句「你們不去幫忙?」的詢問剛要出口,中原中也就像是回過神來似地,已經在那之前加入了混亂的戰場。

  白川童潯只好將嘴閉上。

  老奸巨猾的森鷗外又開始嘗試著跟她找話題。

  「你的部下都是擅用刀劍的嗎?」

  「不是,各種各樣的武器都有,之前你們不是還看到一個拿著三叉戟的嗎?」

  「那些水紋和火焰……」

  「是他們的能力,」白川童潯還沒等他問完就立刻打斷道:「咱們目前只是合作關系,問這麼多不太好吧。」

  聞言,森鷗外看起來有些啞然失笑,他搖了搖頭,狀似無奈地說:「看來白川小姐還是沒有放下對我們的警惕心。」

  白川童潯輕笑著回道:「如果您早早把那副畫交給我的話,說不定我會對您敞開心扉呢。」

  而且最主要的是,她也不了解這些圖鑒人物的能力體系到底是什麼情況啊! !

  說多錯多,再讓對方問下去,老底說不定都能給他掀出來。

  森鷗外顯然沒有想到眼前看起來很好拿捏的少女竟然意外的記仇,他意味深長的勾起唇角,不再說話了。

  白川童潯重新將視線投向錆兔的方向,擰起眉。

  不是錯覺,少年剛剛的身體――

  的確又變透明了一瞬。


第41章

  很快解決了那些畸形的東西,等再回到森歐外那間燈光並不是很敞亮的辦公室後,白川童潯終於拿到了心心念念的那幅畫。

  之後她也不再多待,立刻用還有其他事情為由帶著繼國緣一和錆兔離開了港.黑的總部。

  他們站在大樓前,兩個人身上的羽織在人群中過於突兀,白川童潯生怕又被什麼官方人員注意到,正思考著要不要先回一趟之前租下的那個公寓。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錆兔和繼國緣一的談話聲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兩個人似乎對來自同一個世界的對方都表示非常的好奇。

  他們並沒有避著白川童潯說話,她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他們正在談論的呼吸法和各種聽不懂的東西,而對此一無所知的她壓根沒辦法參與到他們之間的對話。

  余光中瞥見粉發少年藏在袖子中若隱若現的指尖,她頓了頓,突然出聲打斷道:

  「錆兔,你有沒有感覺到什麼不舒服?」

  錆兔愣了一下,回頭有些疑惑的看向她,開口說:「其實……」

  話還沒說完,眼前兩人驀然被一陣光所籠罩住,召喚書自動翻開,轉眼間已經沒有了他們的身影。

  ――時間到了。

  中原中也從她身後的大門中走了出來,見她孤零零地一人站在路邊上,詫異地挑起了眉。

  「就你一個人?」

  白川童潯晃了晃手中的召喚書:「我讓他們先回去了。」

  中原中也點點頭,隨後朝著之前停車的地方走去,他那輛酷炫狂霸拽的機車依舊明晃晃的停在路邊,吸引了不少行人的目光。

  「走吧,我送你回東京。」

  橘發男人拿出鑰匙圈,抬手壓了壓帽檐,斜斜倚靠在機車旁。

  白川童潯正為這事犯愁呢,見對方主動提出來,不免心中一喜,表面上卻還是做出一副禮貌的模樣:「不會很麻煩嗎?」

  「不會,」中原中也將鑰匙插入,旋轉著發動了車子:「正好我也要再去一趟。」

  於是她毫不忸怩地再次跨上他酷炫機車的後座位,並心安理得地抱著他的腰坐了一路,二次經歷了刺激又有安全保障的飆車體驗。

  中原中也把她送到高專後就離開了,白川童潯倒也還記得之前太宰治發給他的信息。

  她回到宿舍,拿出手機,確認了會面的時間和詳細地點之後,又在這個學校中休息了兩天。

  最近咒高似乎在忙著准備什麼兩校之間的友誼切磋比賽,盡管手機上還有在定期聯系,但五條悟和虎杖悠仁也確實已經很久沒來找過玩耍了。

  她也不太好打擾他們的秘密訓練,所以只好像一開始那樣一個人閑在房間裡,沒事看看新聞打打游戲,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一大半。

  在周六當日,白川童潯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朝著太宰治所說的咖啡廳打車而去。

  咖啡廳所在的地點稍微有些偏,在一棟老舊公寓樓的二樓,裡面裝修卻很溫馨,沒有那些浮誇的飾品,是僅僅由暖色系的牆紙鋪成的簡約風。

  咖啡廳不大,也裡沒什麼人,白川童潯一進門就看見了孤身一人坐在角落桌的黑發青年。

  清風鑽進窗隙,撩動著輕紗般的簾布。

  太宰治正偏頭注視著窗外的景色發呆,似乎沒有沒有注意到她的到來,他單手托著下頜,陽光傾灑在他密長的睫毛,映出一片小小的陰影。

  如果不是清楚這個人究竟是個什麼德行,這麼乍一看還倒是真的挺像一個安靜的美男子。

  白川童潯到前台點了一杯巧克力奶,接著在他對面落了坐。

  「你最近是不是休息的不太好?」她先一步開了口,太宰治聞言眨了眨眼睛,將視線緩緩移向她。

  白川童潯伸手指了指自己眼眶底部,憐憫道:「黑眼圈重了很多,還瘦了。 」

  黑發男人噗嗤一聲笑了,換了個姿勢單手托腮,歪著腦袋笑盈盈地注視著她,「哎呀哎呀,童潯醬在關心我嗎?」

  白川童潯表情冷漠。

  他又低頭喝了一口手邊沒被動過的咖啡,大概是沒有加糖的緣故,那一口下肚後,男人的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呸,好苦。」

  太宰治嫌棄地將咖啡推到另一邊,不再去碰它了。

  他沒有告訴她沒回信息的那幾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白川童潯便也沒問,兩人進行了毫無意義的一通對話後,終於步入正題。

  「所以是有獄門疆的准確消息了嗎?」

  「是的。」

  太宰治閑了沒一會兒,又重新端過咖啡杯,百無聊賴地用手中的小勺子攪了攪咖啡,面上也正經了不少。

  「根據資料來看,這個東西目前在一個黑發男人的手中,那人的活躍範圍就在東京,你平時出門的時候記得注意一些。」

  「他額頭上有一條很長的縫合線,名字尚且不清楚,個子很高,是咒術界的一位詛咒師。」他停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你應該也了解了不少咒術界的事情?」

  白川童潯應了一聲。

  詛咒師什麼的,她確實也有聽夜蛾正道提起過。

  「那家伙很危險。」

  太宰治身體往後靠在椅背,繼續道:「他已經察覺到了有人在調查他,並且很快做出了行動,很難捕捉到他的行蹤。」

  「但我們查到了他下一步大概會去的地方。」

  說著,黑發青年從口袋裡拿出一張似乎看起來有那麼一點點像是地圖一樣的,皺巴巴的紙,在其中被紅筆圈出來的幾個圓上分別點了一下。

  「 8月20號,他很可能會出現在這幾個地點附近。」

  「......」

  白川童潯懷疑太宰治在耍她。

  她看著那幾個扭曲的圈沉默了兩秒,才勉強吞下了「這他媽到底是什麼鬼」的質問,讓自己的語氣稍微顯得和善一點。

  「 ......這都哪是哪?」

  「啊?」太宰治愣了一下,仿佛很真情實感地在疑惑著:「看不出來嗎?我明明畫得很簡潔易懂了。」

  白川童潯表情都快扭曲了:「 ......你認真的?」

  一個正方形的房子邊上那麼敷衍地畫兩顆樹,誰特麼知道那是哪啊? !

  「行吧。」

  太宰治擦了擦眼角並不存在的淚花,一副被傷到自尊心的模樣,委屈巴巴地報出了幾個地點。

  「聽說他總是和幾只特級咒靈待在一起。」

  他不緊不慢地說:「危險系數很高,建議采取一些特殊手段,或許你可以請你那些朋友幫忙。」

  見少女面色認真地點了點頭,太宰治嘆了口氣,又問道:「我們武偵的人都沒辦法看到咒靈,你目前有什麼想法嗎?」

  「這還用說嗎?」

  白川童潯似乎並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結,直截了當地回答了他。

  「如果一開始就因為立場不同而沒辦法談判的話,」她笑眯眯的道:「當然是要直接動手去搶了。」

  太宰治:「……」

  黑發男人手上動作微頓,面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安靜地凝視著她片刻後,突然出聲道。

  「是我的錯覺嗎?」

  他摩挲著下巴,一臉的疑惑。

  「我感覺你比起之前好像變了不少。」

  白川童潯不解:「變了什麼?」

  「變……」太宰治好像陷入了苦惱之中,似乎在極力搜尋著合適的措辭,最終終於在腦海中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形容詞。

  他右手握拳敲擊左手掌心,眼前一亮:「我知道了!童潯醬變得比以前囂張了好多!」

  白川童潯:「?」

  這什麼鬼話?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黑發男人用他那雙鳶色的雙眸探究似地掃視了一番少女的面容,語氣充滿了調侃。

  「至少應該不會在明知對方是個危險人物的情況,還說出直接去搶東西這種話。」

  他彎起嘴角,故意拖長了調調:「真――奇怪,一段時間不見,到底是什麼改變了我們美麗的童潯小姐?」

  她那明明是因為充沛起來的戰力而有了底氣! !

  白川童潯暗地裡翻了個白眼,喝完了手中的巧克力奶,同樣拋下一句:「在我看來,你也變了。」

  「嗯?」對方也饒有興致地挑眉,問:「哪裡變了?」

  「變順眼了不少。」

  今天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這家伙的狀態也很奇怪,竟然沒作什麼妖,也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相比起以往每一次見面的情形,他好像確實變得可靠了很多。

  白川童潯都要對他另眼相看了。

  然而這種稍微改觀的想法才出現不到三分鐘就被對方親手扼殺在了腹中。

  因為她聽到了太宰治毫無自知之明的回答。

  「討厭啦,我明明一直都很順眼嘛。」

  白川童潯:「 ......我要收回前言。 」

  -

  兩人詳細商討了一下計劃後,就由白川童潯單方面迫不及待地宣布結束這次的會面。

  太宰治在幫她拿到獄門疆之前都會住在東京,因為本身看不見咒靈的緣故,他也還要回去再重新思考一下接下來的對策。

  回到宿舍,就又變成了無聊的個人時間。

  白川童潯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突然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她想起在自己的召喚書中,有那麼一個人物是不會被冷卻時間所限制的。

  白川童潯將夏油傑召喚出來。

  突然從書中被帶到現實世界,黑發男人好像還沒緩過神來,眼中閃過一瞬的茫然,緊接著很快調整好狀態。

  他的靈魂看起來被滋養地十分不錯,跟她打招呼的時候,連聲音都精神了不少。

  那原本顯得有些銳利沉郁的目光在觸及到少女身上時立刻變得溫和,夏油傑彎起唇角,朝她露出了一個好看的笑容。

  白川童潯心中有些愧疚。

  「抱歉,一直讓你待在書裡面,會很悶嗎?」

  夏油傑搖了搖頭。

  「沒什麼悶的,就跟睡了一覺差不多。」

  「哦!說起這個!」

  想到之前對的曾說過在書中看見過像是錆兔模樣的少年,白川童潯一拍腦袋,微微提高了聲音:「你還記不記得......」

  就在這時,「吱呀」一聲,宿舍的門驟然被人從外面打開。

  「我可愛的童潯醬,明天下午―― 」

  「……」

  未說完的話戛然而止,白發男人在一剎那停住了臉上的所有表情,他僵在門口,還維持著開門的動作,一瞬不瞬地盯著屋內聞聲回望的那人。

  有的時候,這世上就是有那麼多令人措不及防的重逢。

  命運女神總愛制造意外,讓原本認定了無法再有交集的兩人,在還沒做好任何心理准備的情況下進行又一次的相遇。

  不合適的時間,不合適的地點。

  原本興奮的語調如同被人硬生生地塞了回去,他張了張嘴,發現喉嚨竟然干澀的恐怖。

  無人說話,五條悟就這樣和夏油傑沉默地對視。

  一秒,兩秒……

  空氣的凝滯並沒有讓時間停下腳步,它依舊自顧自地前行著。

  五條悟的大腦一片空白,猶如身處虛幻與現實的交界,他反應不過來,也做不出任何的反應。

  三秒,四秒……

  白川童潯敏銳的察覺到氣氛的不對勁,她的視線在兩人之中游離了一圈,明智地選擇了閉口不言。

  那幾秒很長,也很短,也許不過只是普通人伸一個懶腰的時間,卻又像是經過了整整一個世紀。

  「啪。」

  寂靜中――

  宿舍的門把手,碎了。


第42章

  對於宿舍的門把手無故被人徒手捏碎這件事,白川童潯表示有話要說。

  她終於忍受不了這仿佛永無止境的沉默和宛如浪漫羅曼史般的詭異對視,就像一個無情拆散小情侶的惡婆婆,抬手打破了這難以言喻的氣氛。

  「你最好對你捏碎的把手負責,五條先生。」

  白川童潯面無表情地說:「至少在寄住在高專的這一段時間裡,我並不想每次進出房門都要經歷一番折騰。」

  「 …… 」

  又是一陣怪異的沉默,緊接著夏油傑無奈地輕笑一聲,從白發男人身上移開視線。

  伴隨著他這一舉動,就像是無端按下了什麼開關,五條悟貌似終於恢復了正常,笑著朝她擺了擺手。

  「哎呀,這種事情怎樣都行啦。」

  他大步走了進來, 「嘭」地關門反鎖,大大咧咧地在白川童潯房間的小桌子旁邊落地而坐。

  然後眼睜睜地看到少女毫不見外地將自己曾經的摯友拉到了床邊,表情溫和地讓他坐下。

  「過分!你從來沒讓過我坐你的床!」

  五條悟抱怨似地嚷嚷了一句。

  「我為什麼要讓你坐我的床?」

  白川童潯反問道。

  在她的心目中,進了她的召喚書那就是她的人了,所以即使交流不多,夏油傑早已經被她納入了自己可以接受的領域範圍。

  她對自己的人一向很有包容心。

  「嫉妒嗎,悟?」

  對比起只能坐在冷板凳的五條悟,已經在柔軟床鋪坐下的夏油傑面如春風,笑得和善:「這就是頂級待遇的快樂。」

  這樣的打趣明顯讓空氣中仍然隱藏著的距離感被疏散了不少,就好像他們回到了曾經沒那麼多愁苦的少年時光,可以快活的相互你一言我一語地損上那麼幾句。

  五條悟捏緊的拳頭慢慢放松,他理了理頭發,安靜半晌後,緩緩張口。

  原本就低沉的嗓音在此刻顯得無比沙啞,說不出現在浮現在他臉上的到底是什麼樣的表情,就像是煩躁,苦惱還有困惑全部混合在了一起,讓他整個人都仿佛陷入了一種低迷的狀態。

  「抱歉童潯。」

  他終究還是沒辦法以平常心來對待這件事情,畢竟親手殺死的摯友突然再次出現在眼前這樣的情況,任誰都會覺得荒唐。

  五條悟艱難地說:「可以讓我跟他單獨聊幾句嗎?」

  白川童潯回頭詢問似地看向黑發男人,夏油傑也朝她點了一下腦袋。

  於是她轉身走到門口,扭開了剛剛才被鎖上的門鎖,聳了聳肩,語氣輕快:「當然可以,那我就出去逛一逛好啦。」

  她貼心地為他們留出了比較舒適的空間。

  看來是老熟人相見啊。

  白川童潯回憶著之前兩個人之間的暗潮湧動,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

  熟人相逢,卻沒有人露出有一絲喜悅的神色,甚至能隱約感覺氣氛的沉重。

  可要說之前是對手,兩人之間卻也沒什麼針鋒相對的跡像,連一絲敵意都不曾流露眼底。

  白川童潯嘆了口氣。

  因為召喚書的距離限制緣故,她沒有辦法離開夏油傑太遠,索性干脆在門外等著。

  今天的太陽很烈,盛夏的雲在強光的照射下卷起一層朦朧的光暈,它們飄忽著掛在頭頂,由風帶著吹往任何方向。

  白川童潯背部靠著牆面,為了躲避光線而將自己整個人都藏在陰影裡,她百無聊賴地翻著手裡的召喚書,一邊在心中猜測房間裡的那兩人究竟是什麼樣的關系。

  就在這時,走廊盡頭傳來一陣腳步聲。

  一個黑色海膽頭的少年漸漸走出拐角,他身上攜帶著塵土和一些細小的傷痕,臉側還在往外溢出血絲。

  很眼熟,白川童潯記得這個人。

  當初她在學校為了大爺的手指而拼搏時,這家伙就跟著五條悟待在一起。

  少年隨手將血跡抹去,神色沉靜,見她靠在牆邊悄悄地觀察著他,微微怔了一下。

  「你」

  他張了張口,欲言又止,卻又不知是什麼原因沒再繼續說下去,反而話鋒一轉,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是你啊。」

  最近怎麼回事,怎麼一個個的都看起來這麼疲憊?

  「是我。」

  白川童潯朝他露出了一個標准的初見式笑容,道:「我是白川童潯。」

  海膽少年嗯了一聲,也十分簡潔的介紹了自己:「伏黑惠。」

  「你好。」

  「你好。」

  「 …… 」

  好吧,看來這也不是個很善於言辭的人。

  兩人沉默相對。

  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伏黑惠好像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但一直像兩個木樁子一樣這麼尷尬的站在走廊也不是個事,白川童潯不自在地轉了轉手腕,努力地在腦海中搜尋著兩個人可以聊一聊的共同話題。

  「你」

  「那個」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了口。

  面上稍微頓了一下,伏黑惠很紳士地將先開口的機會讓給了她。

  白川童潯登時在心中對這位少年的好感驟升,友好地再次朝他笑了一下,語氣真摯了不少:「伏黑君,你是這所學校的學生嗎?」

  「嗯。」

  「一年級?」

  「對。」

  白川童潯有些興奮:「太好了!這樣的話,那你是不是跟悠仁是同班同學啊!有空我們可以一起玩啊!」

  「 …… 」

  然而在「悠仁」那兩個字從少女口中被說出來的那一刻,伏黑惠的表情就忽然有些變了。

  那種淡然徹底消失,他抿起唇角,眼底剎那間泛起洶湧的暗流,隨後又逐漸趨於平靜。

  少年復雜地看了她一眼,他的睫毛很長,垂眸時就像是蓋下一層黑色的細簾,隨著主人的動作而輕輕顫動。

  「那家伙不在了。」

  他輕聲道。

  白川童潯面色一僵,她茫然地看著他,不太明白對方話裡的意思。

  伏黑惠扭過頭去,「虎杖悠仁他」

  邊上的門被人猛地拉開,砸在牆上發出極大的一聲響。

  「你想把我裡面那側的把手也給弄壞嗎?!」

  白川童潯當即轉移了關注點,瞪大了眼睛不滿地盯向從房間內竄出的高壯人影。

  「怎麼會?我可是有好好把控好力道的。」

  五條悟一把伸手用臂彎勾住了伏黑惠的肩頸,將半個身體的重量壓在他的身上,笑容燦爛。

  「喲,小惠,訓練回來了嗎?」

  叫法如此親昵,看來確實也是他的學生沒錯。

  被攬住的伏黑惠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翻出了死魚眼,他搖晃了幾下穩住身形,無語的心情溢於言表。

  白川童潯甚至清晰地看見他波瀾不驚的面部肌肉微微抽動了一下。

  她想這足以說明眼前這可憐的少年到底在那位不靠譜教師的摧殘下都經歷了一些什麼。

  好在五條悟終究是沒忍心讓他受傷的學生在這種節骨眼上再經歷什麼二次創傷,他扳過少年的肩膀,強迫他腳底轉了一個方向,然後回頭朝她揚起手臂揮了一下。

  「我先帶小惠醬去療傷啦,記得空出明天下午的時間哦,我還會再來的!」

  說完就強行推著剛來不久的海膽頭少年原路返回。

  白川童潯:「 …… 」

  夏油傑也從房間裡走了出來,他雙手揣袖,感概道:「原來這裡是咒高,我竟然沒在第一時間發現。」

  聞言,白川童潯扭頭,好奇地問道:「你之前也是咒高的學生?」

  「嗯哼。」

  夏油傑看起來貌似心情不錯,他伸手指了指走廊裡最邊上的那扇門,說:「那裡之前還是我的宿舍呢。」

  白川童潯了然:「那你和五條悟認識,就是說你們之前是」

  「我們是同學。」

  黑發男人似乎沒有要去看一眼自己以前宿舍的想法,他轉身回了少女的小房間,示意白川童潯進來聊。

  「悟的實力很強,天賦極高,說他是個專門為咒術界而生的天才也不為過。」

  白川童潯點了點頭,撇著嘴角說:「憑他的臉蛋和家境,年輕時應該有很多小姑娘追他吧。」

  畢竟高富帥再加個天才buff,簡直就是小說裡才會出現的牛逼人設。

  這種人的少年時期得是多少姑娘的青春啊。

  對此,夏油傑的反應突然變得很奇怪,他的神色收斂了一些,眸光微暗,看向她的表情充滿了不贊同。

  「他性格很爛。」

  他毫不留情地批判著昔日的老同學。

  「自大,傲慢,絕不是什麼適合談戀愛的家伙。」

  白川童潯:「這樣的嘛?」

  好吧,從五條悟現在的種種行為來說,得知他高中時期是那樣的人,似乎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沒錯,就是那樣。」

  夏油傑輕咳一聲,用手彈了彈寬大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塵,笑眯眯地溫聲道:

  「其實相比起喜歡他的女生,我記得似乎討厭他的好像反而要來得更多一些。」

  沒等少女接上話,他又露出了狀似非常無奈的表情,吐字清晰,一字一句:

  「沒辦法,誰叫他性格太爛呢?」

  白川童潯:「……」

  然而很顯然,這句話還不是結束,語畢,夏油傑復又語氣慎重,笑意淺淺地重新低頭看向她,輕聲問道。

  「所以,千萬別找那種家伙談戀愛,好嗎?」

  白川童潯:「……好?」

  應該不是錯覺吧。

  她覺得這位幽靈先生,大概,也許,可能對自己少年時期的高中同學,意見很大?

  他是剛剛在五條悟那裡受了什麼氣嗎?


第43章

  關於夏油傑和五條悟指尖的愛恨情仇白川童潯並不了解,出於對方的隱私,她也不是很好意思問。

  「對了。」

  倒是夏油傑輕描淡寫地轉移了話題:「你之前想問我什麼?」

  白川童潯一下子坐在床上,撓了撓臉頰,說:「也沒什麼,就是想了解了解關於另外一個召喚人物的事情啦。」

  「另一個召喚人物?」

  黑發男人疑惑地重復了一遍,隨後啞然失笑:「那我可能不太清楚,不過如果我知道的話,一定會告訴你的。」

  「沒關系,」少女將召喚書翻到了第二頁,攤開展示到夏油傑的面前,她本來也沒報多少希望:「你知不知道錆兔?」

  夏油傑果然搖頭。

  「我猜測那就是你先前所說進入書中空間時看見的那個粉發少年,」白川童潯神情凝重:「而且,我在他身上發現了一個和你很相似的特征。」

  「我在召喚他之後,發現他的身體偶爾會變得透明。」

  聞言,黑發男人並沒有表現出有多驚訝的神色,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早有預料的,他再一次將目光放在了那頁面上。

  白川童潯用手指撫了撫書頁,微抿起唇。

  沒錯,在夏油傑靈魂狀態虛弱的時候,他的身體也會變得透明,而這種症狀恰好和她看到的錆兔當時的情況一模一樣。

  但應該不是所有可召喚人物都會發生這種情況,就像是六道骸和吉爾伽美什他們,召喚的次數都差不多,卻從沒發生過這種事情。

  「有些事情的真相,或許你應該嘗試著自己去發現,我的想法充其量也只不過是一些不太成熟的猜測。」

  夏油傑說:「這是你的召喚書,童潯,你應該對它再了解不過了,不是嗎?」

  白川童潯不太明白他這打的是什麼啞迷,她又低頭仔仔細細地看了看書頁上錆兔所顯示的信息內容,並沒有看出有哪個地方和其他圖鑒人物不一樣。

  算了。

  她合上書,起身去到衛生間准備洗漱。

  下次再多觀察觀察看看吧。

  夏油傑在晚上睡覺的時候回到了書中,又在早上被她放了出來。

  第二天下午。

  天氣晴朗,萬裡無雲。

  五條悟在吃完午飯後就來到了她的宿舍,他的視線不著痕跡地在黑發男人身上停留了兩秒,又興衝衝地拉起了她的手。

  「走吧,帶你去個地方。」

  然後他們就來到了一個裝修算不上多好的房間。

  在昏暗的燈光下,白川童潯勉強可以看清屋內凌亂的布置,幾乎每個東西都不在它們該在的位置上。

  房間正中間的地方擺放著一個沙發,沙發上堆著幾個玩偶,而在它的前面是一台有些老舊的電視機。

  電視邊上散滿了被拆開來的殼子和碟片盒,虎杖悠仁坐在沙發上擺弄著手中的碟片,他顯然已經在這裡待了不少天了。

  這是?

  白川童潯疑惑地抬頭看向白發男人。

  察覺到視線,五條悟俯首看她,笑著說:

  「悠仁君想請你陪他繼續看電影進行咒力的控制訓練。」

  「什麼?!我才沒有!」

  虎杖悠仁突然從沙發後面冒出了一個腦袋,不滿地反駁道:「明明就是你先問我的!」

  五條悟並沒有搭理他,而是繼續朝著少女解釋說:

  「馬上就是兩校聯誼的時間,我們的訓練進程必須要稍微加快一些了。」

  「而且因為悠仁君很喜歡童潯醬嘛,就來讓你們來交流交流感情啦,這對他訓練也是有好處的。」

  白川童潯:「……」

  她看了一眼從沙發前探出來的那顆粉色小腦袋,在兩人目光相觸後收回視線,嘆了口氣。

  好吧,所以她就是個工具人是嗎?

  虎杖悠仁抓了一把頭發,看著她慢悠悠地來到他身邊坐下,連身體都有些奇怪地僵硬起來。

  「我確實挺想讓你來的,」他重新擺弄起碟片,眼神忍不住有些游離:「但不是老師說的那種意思,我只是覺得跟你待在一起很開心。」

  「嗯,我知道。」

  白川童潯是真的沒有多想,她點了點頭,善解人意地問:「你想看什麼片?」

  「應該都挺好看的,隨便找一個吧。」

  虎杖悠仁撇著嘴角,隨手拿起最上面的碟片,起身朝著電視的方向走去。

  趁著少年去換恐怖片碟片的間隙,夏油傑斜眼瞄著五條悟,皮笑肉不笑地說:「我都不知道原來你現在這麼大度了。」

  這話說得很奇怪,白發男人為此挑了挑眉,面上依舊保持著那副嬉皮笑臉的表情。

  「說什麼呢,我一直都很大度。」

  五條悟無所謂地揮了揮手,俯下身子撐在椅背上,與白川童潯離近了些,然後在她的頭頂輕聲道:「童潯醬,我想你也可以跟著一起訓練一下如何控制咒力。」

  白川童潯仰起腦袋,對上他的視線。

  「我也可以成為一名咒術師嗎?」

  咒術師應該是靠天賦的吧。

  然而在獲得龍眼的增益效果之前,她甚至連咒靈都看不見。

  「這個或許不行。」

  五條悟嘴角笑意加深,語氣悠悠緩緩。

  「但是可能會對你有一點的幫助。」

  幫助?

  電視機突然爆發出一陣充滿了詭異旋律的調子,虎杖悠仁坐回了沙發,白川童潯抱起枕頭,好奇地問了一句。

  「你們聯誼比賽是在什麼時候?」

  「8月20日。」

  白川童潯點了點頭,突然瞪大眼睛回過身:「等等,什麼?!」

  五條悟眨了一下眼睛,不明所以:「我們和京都校的友誼賽是在8月20號。」

  8月20。

  那不是太宰治說的搶劫獄門疆的最佳時間嘛? !

  持有獄門疆的那家伙是個詛咒師,從來都是和咒術界對著干的,那這兩件事會不會有什麼關聯?

  「好啦,閑聊到此結束。」

  他拍了拍手,清脆的掌聲打斷了白川童潯的走神,白發男人輕輕將她的腦袋轉了回去,隨後把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

  「來吧,開始看片嘛。」他說這話時的腔調簡直就像一個在哄騙小孩的猥瑣大叔:「我挑的片子都是絕世好片,大部分在普通電影院都是看不到的哦。」

  一想到曾經在私人電影院的那場不堪回首的經歷,白川童潯便對他的挑片品味表示十分質疑。

  電影一開場就是一個男人被追著跑的場景,伴隨著帶有恐怖氣氛的樂聲,她也不禁跟著緊張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室內好像有一股冷風拂過脖頸,激起小小的一片雞皮疙瘩,少女攏了攏衣服,悄悄往邊上的熱源靠近了一些。

  「嘭。」

  「嗷!」

  當袖子觸碰到身邊人裸露在外的皮膚時,突然身邊鬧出了不小的動靜,白川童潯轉過頭,正好看見了一個玩偶冷不丁一拳頭砸在了少年臉上的場景。

  白川童潯:「這是什麼?」

  「夜蛾校長制作的咒骸,」虎杖悠仁揉著微微腫起來的右臉,生無可戀道:「可以感知到往外溢出的咒力,幫助我訓練用的。」

  「童潯醬要來一只嗎?」

  五條悟仍然撐在沙發椅背上,拎著一只兔子狀的玩偶,笑嘻嘻地從上面伸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我這裡還有哦。」

  白川童潯:「不,不用了謝謝。」

  如果接受的話,她該不會也被揍吧?

  「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緒。」五條悟重新抱住了那只兔子玩偶,揉了揉上面的兔耳,提醒道:「在看電影的同時,盡可能地觀察自己體內所蘊藏著的力量。」

  白川童潯嘗試著按照他所說的去做,然而並沒有什麼效果。

  情緒不是說控制就能控制的,她也確實沒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裡有什麼能量波動。

  虎杖悠仁明顯已經漸入佳境,他懷裡抱著的猴子玩偶也沒再突然對他做出重拳出擊的殘暴行為。

  他偶爾會將目光從電視上移開,悄悄往少女的方向看上一眼,對方也會立即回視過來,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輕輕一碰,接著去白川童潯就會朝他露出一個笑容,然後又將注意力移回影片上。

  真可愛啊。

  虎杖悠仁控制不住地開始走神。

  至少要比野薔薇可愛多了。

  他認識的女孩子有很多,但從沒哪一個像她這樣給他帶來一些新奇的感受。

  小小的,精致而又柔軟的,因為特殊體質才選擇待在咒高,似乎能夠輕而易舉地激起少年心中的保護欲。

  從在那個雨天的清晨開始,從她對他露出的第一抹笑容起,他就知道自己絕對會在未來對眼前的女孩子心生好感。

  五條老師曾告訴過他,不要對白川童潯這個人傾注太多的感情,因為她的身上充滿了未知和不確定性,所有投入的感情最後可能都會變成反噬自己的惡鬼。

  可這反而加大了虎杖悠仁對少女的好奇心。

  她是從哪來的呢?她又將會到哪裡去呢?

  她不是咒高的學生,那麼她還會在這個地方待多久呢?

  他還可以像這樣肆無忌憚地找她玩嗎?這樣的關系又可以維持到什麼時候呢?

  還有他體內的那個大麻煩。

  這一切的一切都成為了困擾著少年的疑團,他站在迷霧的最中心,四周好像全是蜿蜒的泥地,又似乎根本沒有他可以行走的道路。

  就在這時,白川童潯因為電影的情景驚呼一聲,慌亂中握住了少年的手臂。

  懷中的咒骸也在同一時間用拳頭直直地擊中了他的鼻梁,虎杖悠仁猝然回神,波蕩起伏的心情變得平靜下來。

  他搓揉著鼻尖,將注意力放回在電影中。

  突然被拉入了咒術的世界,並被告知他總有一天即將死去,他經歷了一系列的危險,死亡後又被復活。

  虎杖悠仁難道就不害怕嗎?

  ——他怕的。

  更何況復活的事情還要對著自己的同伴保密,即使懷著要狠狠嚇他們一跳,給他們一個大大驚喜的心情,他依舊難以避免地感到迷茫和孤獨。

  他確實心大神經粗,但他同時也只是個不過十幾歲的少年。

  在這種時刻,白川童潯的出現無疑減輕了他不少的壓力以及負面情緒。

  她耐心又溫柔地陪他聊天,和他玩耍,仿佛永遠都會毫無怨言地聽他碎碎念一些毫無意義的廢話。

  她牽引著他破開重重迷霧,並帶著他走上一條嶄新的道路。

  他進入咒術界是正確的,他們的相遇也是正確的。

  虎杖悠仁扌莫著懷中布偶的腦袋,忍不住露出一個帶著點點傻氣的笑容。

  至少對於能遇到白川童潯這件事,他覺得自己很幸運。

  而另一邊,白川童潯並不知道自己身旁的少年已經在腦海中編出了一部和他們有關的大戲。

  她還在努力地感知著體內那仿佛不存在的力量。

  她一邊盯著電視機,一邊極力回憶著自己使用召喚書的感覺。

  沒用。

  她又回憶著自己開啟龍眼增益效果的感覺。

  還是沒有用。

  她就一直這麼嘗試著,不知過了多久,電影放完了一部又一部,在新的悲劇片中,男女主開始經歷生離死別。

  共情來得措不及防,白川童潯倏然想起了自己的世界,想起了她的父母,還有那些朋友。

  心中驀地湧起一片感傷,鼻尖酸澀,她沒有像之前那樣竭力壓制住自己的情緒,反而好似徹底打開了心扉,任由那些悲傷的情緒占據腦海。

  不僅僅是離別,還有先前很多很多的,那些被她睡一覺就忘卻了的難過記憶。

  痛苦的,絕望的,委屈的情緒

  它們一股腦地在心中亂闖,壓得白川童潯喘不過氣來。

  緊接著,忽然感受到大腦裡的一陣暖流,她愣了一下,好像所有的肌肉都得到了放松,只覺得身體在那一剎那輕盈地不可思議。

  白川童潯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微微睜大了眼睛。

  那些負面情緒如同被柔風卷走一般全部散開,她確切地感受到了那股力量。

  這難道是咒力的波動嗎?

  腦海中仿佛有一道聲音告訴她:這不是。

  它不屬於咒力,但又確實是另外一種全然不同的能力,就像是她與生俱來的天賦,陌生而又熟悉。

  這屬於他們那個世界的能量體系。

  靠坐在沙發前的少女仿佛進入頓悟狀態,她閉上眼,專心致志地開始熟悉著體內的波動,而一直位於身後的白發男人看見那團彙聚於她心髒處的深淵開始消散。

  五條悟笑了。

  他又想起了曾經在五條家的禁書區中看到的那段描寫藍鶴的傳說。

  藍鶴其人,所擁有的能力極其怪異。

  記不清效用究竟是什麼樣的了,但由五條家世世代代所得出的結論來看——

  其發動方式,與咒力相似,卻非咒力。

  那是比地獄更罪惡的深淵,也是比天堂更美好的救贖。

  藍鶴稱之為——

  「咒力。」


第44章

  8月20日。

  白川童潯仍然對詛咒師行動和兩校比賽的時間巧合心中存疑,她事先提醒五條悟注意一些後,在一個樹林邊和太宰治進行了彙合。

  兩人根據地形選擇好了利於藏身的位置,白川童潯召喚出六道骸,讓他提前隱蔽在目標的必經之路上,而她和太宰治則縮在灌木叢的後面。

  身穿沙色風衣的男人手中拿著他那張比鬼畫符還離譜的地圖,肯定道:「按照亂步先生的分析,這裡絕對是那家伙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

  「確定嗎?」白川童潯還是有些不放心:「如果他去了別處呢?」

  這樣豈不是白白浪費了一個好機會,甚至可能還會引起對方的警惕心。

  「你永遠可以相信亂步先生。」

  太宰治看起來十分有信心,他明顯對他們偵探社的那位江戶川亂步推斷出的結果抱有極大的信任。

  「不過以防萬一,我們還安排了其他的人在別處觀察情況。」

  他抬手點了點耳朵上戴著的方便與隊友溝通的耳麥,朝她眨了一下眼睛:「每個地方至少有兩人,放心好了。」

  白川童潯真的沒想到他們竟然如此敬業,只感覺武偵在她心目中的形像一下子變得光輝起來:「一個委托竟然能讓你們偵探社這麼多人出動,我簡直太感動了。」

  「其實,主要還是因為我們橫濱最近出現的異常,很可能是有咒靈在搞鬼。」

  太宰治收起地圖,懶洋洋地舒展手臂伸了個懶月要:「而根據調查,那個咒靈和你要找的人正好認識。」

  白川童潯頓時了然,她伸出手指戳了戳身邊人的胳膊。

  「異能者也能看見咒靈?」

  「看不見。」

  太宰治秒答,視線在周圍掃視了一圈:「但多多少少能感覺到一點,就比如說現在,我敢肯定這裡並沒有那些東西。」

  確實沒有。

  白川童潯嘖嘖稱奇,她也跟著轉了一圈目光,卻忽然在某一個方向定格住了。

  「太宰」

  白川童潯驀然按住了男人的手腕,她一動不動地盯著視線中所看見的那個移動體,愣愣地出聲問道:「你說的那個詛咒師是不是黑色長發,額頭有一條線,一個身穿婆娑裝的男人?」

  「沒錯,你看見了?」

  太宰治很是驚訝,他跟著探頭朝著白川童潯所看的地方望過去,卻什麼都沒見著。

  白川童潯沉默了。

  她很早就知道這個世界的人視力似乎並不怎麼樣,就算是她沒開龍眼的增益之前,視力狀態也絕對遠遠高於這個世界的其他人。

  就像曾經被五條悟帶走那天,在高速移動的車裡看清路旁門上停著的一只瓢蟲,對她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了,但在五條悟的口中,這大概並不是什麼平常的事情。

  不過這並不是令她沉默的主要原因。

  白川童潯看的很清楚。

  很難相信,那個緩步向他們走來的男人,擁有著和夏油傑一模一樣的臉!

  就連神態,以及嘴角笑容彎起的弧度,都和她所認識的黑發男人相差無幾。

  她忍不住轉頭看向一直以靈魂狀態安靜待在她身邊的夏油傑,他似乎也沒有看見正從遠處走來的人,還面不改色地回了她一個充滿了安撫性的笑容。

  白川童潯有些不安,她湊到夏油傑耳邊,低聲說:「我看見的那個男人,他跟你長得完全一樣。」

  聞言,夏油傑神色變得有些凝重,他沒有懷疑白川童潯的話,低頭沉吟兩秒,也輕聲回了一句:「我生前也確實愛穿婆娑裝,不過頭頂絕沒有什麼縫合線。」

  「你在跟誰說話?」

  太宰治轉過頭來,表情奇怪,在他的視角中,藍發少女正獨自對著一塊石頭在嘀咕著什麼。

  白川童潯剛要回答,面前人卻突然對她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她噤聲。

  看來那個詛咒師已經走到太宰治的視線範圍內了。

  夏油傑自然也看見了,面色陡然變得極其糟糕。

  「不會有錯,這就是我的身體。」

  「准備好。」

  同一時間,太宰治湊到了她的耳邊。

  假夏油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對勁之處,腳步在原地停了一會兒,隨後不知從哪裡召出了幾只咒靈。

  他的目光不疾不徐地環視一圈,接著再次往前邁出幾步。

  就在這時,太宰治輕輕碰了一下少女的手臂。

  白川童潯立即反應過來,在心中對獨身一人藏在不遠處的六道骸下達了命令。

  這點也是她最近才發現的,所有達成終極契約的圖鑒人物,她都可以直接通過內心的命令來指示對方。

  早在先前商討計劃時太宰治就說過,想要抓住那個狡猾的詛咒師,首先需要出其不意,不給對方任何反應和逃走的機會。

  六道骸的幻術正好可以做到這一點,他手中三叉戟一揮,數不盡的藤蔓霎那間極快地朝目標湧去。

  對方顯然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配合著咒靈躲避開那些攻擊,但只可惜這並非回合制游戲,白川童潯從沒打算過讓他有任何喘息的可能。

  「壓切長谷部!錆兔!繼國緣一!」

  一口氣又召喚出三個人物,幾道身影衝向目標,她頓了頓,暫時停下來,打算先觀察觀察戰況。

  白川童潯所召喚的都是她認為比較容易溝通的小伙伴,但如果這些人還不足以對付使用著夏油傑身體的那個詛咒師的話,她就只能得再多召喚幾個出來了。

  不過令人放心的是,這三位耍刀的朋友都十分靠譜。

  更別提繼國緣一,簡直不愧是五星級圖鑒人物,那游刃有余的身法,以及總是比對方快一步的進攻,完全不給對手絲毫回擊的機會,白川童潯甚至懷疑他一個人就足以控制全局。

  夏油傑在周圍布下了一個帳,他本來也打算變成實體上去幫忙,但自從假夏油靠近開始,他那糟糕的狀態就再也沒有好轉起來過。

  大拇指狠狠擠壓著兩邊太陽穴的位置,額間眉頭緊鎖,就連靈魂都再次變得若隱若現。

  白川童潯對此十分著急,她忙不迭翻開召喚書,想讓黑發男人進去休息一會兒,結果沒想到屬於夏油傑那一頁的信息上不知何時多了一行字。

  む當靈魂進入肉體後,該人物將獲得永久實體,脫離死亡狀態。 め

  也就是說讓他回到自己的身體裡去?

  太宰治正在一旁和偵探社的其他人進行通話,白川童潯和夏油傑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詫異與困惑。

  像是清楚他們的疑問,書頁上又緩緩浮現出一行字。

  む那本就是圖鑒人物原來的身體,直接進入即可進行所有權的搶奪。 め

  提示到這裡已經很明了了,召喚書想讓夏油傑進入自己的身體,和那個外來靈魂爭奪歸屬權。

  那就試一下吧。

  以夏油傑現在的狀態來看,恐怕那個家伙對他所造成的影響不小,奪回身體總歸不是什麼壞事。

  被操縱的咒靈很快被解決掉,伴隨著火焰消散在刀鋒,假夏油也由繼國緣一壓制在了地面。

  六道骸用幻術將他整個人綁了起來,白川童潯走到他面前,直接了當地說出自己的目的:

  「把獄門疆交出來。」

  「原來你們想要獄門疆?」假夏油微微喘著氣,扯了扯嘴角,「它現在可不在我身上。」

  經歷了一場戰鬥,他臉上的疲憊顯而易見。

  「我沒在跟你商量。」

  白川童潯壓根不會相信他的鬼話,她原本還打算將他在樹上吊起來,但考慮到這是夏油傑的身體,還是不好做的太過分,盡管本人對此似乎並不介意。

  她輕輕踢了踢對方的小腿,面無表情地說:「我可不管它究竟在不在你的手上,就算在距離你十萬八千裡的同伙那兒,你也最好想到辦法現在就把獄門疆交給我。」

  灰雲遮住了頭頂的光線,少女漫不經心地剃了剃指甲,語氣陰沉地威脅道:「否則就立刻退場,我這裡可是有磨滅靈魂的一百種方法。」

  假夏油微眯起眼:「什麼意思?」

  白川童潯冷哼一聲,居高臨下地問:「別人的身體還好用嗎?」

  假夏油瞳孔驟縮。

  也就趁著對方心神大亂的這一瞬間,白川童潯趕緊朝後面的男人使了一個眼色。

  夏油傑立即會意,用盡全力往前一衝,以靈魂狀態進入了那副身體。

  假夏油很快就穩定下情緒,但已經來不及了。

  下一秒,黑發男人的面上突然變得猙獰,神色變換極快,他跪在原地低低吼叫著,控制不住地開始伸手抓撓著自己的脖子。

  他瞪大了眼睛,如同瀕死的溺水者,大口喘息著,翻來覆去地滾倒在地面。

  他的雙眸時而清明時而混濁,掙扎和瘋狂混雜在一起,令人膽寒。

  結局毫無懸念,虛弱狀態的「夏油傑」根本不可能搶的過全盛時期的夏油傑。

  不過片刻,男人的面色就慢慢平靜了下來,他閉著眼睛,開始接受腦海中多出來的那些記憶。

  見狀,白川童潯就知道是她所熟悉的那個夏油傑占據了身體的所有權,還未等她放松下來,緊接著,一道靈魂體倏然狼狽地從身體中竄出來。

  它的面容不知為何被一層紗霧掩蓋著,分不清是男是女,聲音尖銳又底啞,矛盾異常。

  它有時候是夏油傑的體型,有時候又似乎變成了別的模樣,或高或矮,或胖或瘦,就這樣不斷變換著。

  夏油傑進行了一個深呼吸,睜開雙眼,他輕車熟路地從身上找出一個散發著不詳氣息的正方體,剛想將手中的獄門疆交給她,卻不想途中出了岔子。

  白川童潯看到那個假夏油像是瘋了一般,一邊哈哈大笑著,一邊把靈魂能量一股腦地全部注入了獄門疆之內。

  那魔方狀的咒物顯然承受不住那麼多的力量,爆發出一股強烈的波動,打散了假夏油的靈魂後,像是完全失去了控制,衝上天去。

  天空徹底陰沉下來,晦暗的黑影彌漫了整個帳內。

  場地上無故掀起一陣狂風,肆意飛揚的塵沙使人睜不開眼。

  白川童潯用胳膊擋在眼前,眯著眼睛去看在空中震動的獄門疆,她剛要上前一步,卻立刻被太宰治拽住了手腕。

  「別過去!」

  他單手扯下耳麥,混雜著錯亂的電磁音,隱約還能聽見國木田獨步焦躁的叫喊聲。

  「喂!你那邊什麼情況?!太宰?!」

  聲音戛然而止,耳麥因為抵抗不住詭異的磁場而炸開,通著電流的碎片落在地上。

  太宰治充耳不聞,他依舊一瞬不瞬地盯著少女,握住她手腕的手微微用力。

  「情況很不對勁,我們得先走。」

  白川童潯咬了咬唇。

  壓切長谷部和錆兔已經逆著風來到她身邊,用身體替她抵擋住一部分的碎石。

  而才奪回身體不久的夏油傑狀態很不好,他面色難看,堅持著不在風暴中亂了陣腳已經十分勉強。

  雖然很不甘心,但繼續呆在這裡可能也討不到什麼好處。

  白川童潯垂下眸,心中漸漸升起想要放棄的念頭。

  她張了張口,剛打算告訴大家先盡快離開,卻驟然聽見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白川童潯!」

  白川童潯呼吸一滯,猛地回過頭,繼國緣一的聲音穿透那道厚厚風牆,直直打進了她的耳膜,令她內心都為之一顫。

  「抓住一切機會,不要做出會讓自己後悔的選擇!」

  男人的頭發被吹得散亂,狂暴的風並沒有壓垮他的脊梁,繼國緣一挺著背,吐出的話語在氣流的呼嘯聲中格外清晰。

  他看向她,目光堅定而明亮:「朝你認為是正確的方向走,不管結果如何,我們守在你身後。」

  「哈,真敢說。」

  六道骸驀地發出一聲嗤笑,幻術不知為何發揮不了太大的作用,他手中持著三叉戟,沒有回頭,語氣卻意外地平靜。

  「去吧,小姑娘。」

  白川童潯重新將目光投向了空中的正方體,心中最後的那一點猶豫和恐懼也化為雲煙。

  不能放棄。

  一定要拿到獄門疆。

  如果這一次錯過,下次就再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白川童潯極力回想著當時看電影時的狀態,雙眸死死地盯著那魔方。

  「過來」她呢喃般地低語著,感受到身體內的那股力量不斷地在血管中運轉,在某一刻,她忍不住高聲道:「過來!」

  氣流好像有一剎的停滯,獄門疆像是感受到了某種無法抵抗的命令,快速朝著白川童潯的方向飛來。

  她奮力一躍,一把抱住了那個魔方。

  「快回來!!」

  太宰治在下面喊道。

  但是來不及了,獄門疆陡然張開,形成一張龐大的網,在瞬間包住了少女的身體,隨後不斷壓縮,壓縮,再壓縮。

  白川童潯根本沒辦法反應。

  這是門?

  最終,它重新變回了那個魔方一樣的正方體,與地面碰撞,發出啪嗒一聲脆響。

  風已經停了。

  太宰治愣愣地撿起落在地上的獄門疆。

  而此時,整個場上,只有他一個人。


第45章

  白川童潯再睜眼時,眼前已經不再是樹林邊的景色。

  刮骨的冷風蠻不講理地鑽進她的衣領,入目之處是一整片的白。

  有什麼涼涼的一小團柔軟落在她的鼻尖,又化成了一小灘水,突然從夏季轉為深冬,白川童潯還穿得很單薄,因此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她的懷中還抱著召喚書,包括夏油傑在內,所有之前召喚的圖鑒人物都陷入了冷卻狀態。

  所以什麼情況,她這是二次穿越了?

  邊上傳來的微小動靜引起了她的注意力,白川童潯合上書,側過頭,發現了一個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年。

  他安靜地站在血泊中,看往她的眼中沒有一絲神采。

  少年身上同樣穿得很少,肩膀上被人劃了一條深長的口子,那道傷一路延至胯骨的位置,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著血。

  潔白的雪地被染上暗紅,周圍歪七倒八地躺著許多個生死不明的壯漢。

  他手上還拿著一把沾染著血液的小刀,沉默不語地看著她,仿佛在思考要不要順帶將她滅口。

  白川童潯揣緊了召喚書,警惕地後退一步。

  氣氛逐漸緊繃,那少年用他死氣沉沉的雙眸打量著她,最終小臂一松,抿著唇角轉過身去,估計是准備放她一馬。

  他搖搖晃晃地往前走了幾步,然後一個失力跌倒在地,臉色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蒼白無力。

  寒風凜冽,飄落的雪雨有逐漸加大的趨勢。

  少年傷得很重,顯然已經沒有了再爬起來的力氣,如果就這樣放任他倒在雪地裡,是會鬧出人命的。

  白川童潯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跑到了他的身邊。

  她第一時間取走了少年手中的匕首,確保他不再有可能對她造成什麼傷害之後,又在對方平靜無波的注視下小心翼翼地攙扶著他,近距離觀察著他身上的傷口。

  「不要動。」她從口袋裡掏出一直放著的治愈藥水,輕輕撩開了緊緊貼在他皮膚上的衣服布料。

  少年自始至終都一聲不吭,他沉默地盯著少女的行為,看著她動作輕柔地撥開粘在肩側的衣服,用牙咬開藥水的瓶蓋,那一絲微弱的抗拒也在快速愈合的傷口上削弱了下去。

  藥水順著流動軌跡撫過肌膚,帶給他一種清涼又新奇的體驗。

  他的臉上漸漸又恢復了血色,疼痛感也逐漸離他遠去。

  利姆露的藥水真好用。

  看著眼前連一絲傷疤都沒留下的光滑肌膚,白川童潯忍不住在心中驚嘆。

  男孩休息一會兒後,從雪地裡爬了起來。

  他伸手扌莫了一把受傷的位置,默了默,僵著臉垂眸道:

  「謝謝。」

  或許是長久沒有開口說話的緣故,也或者是少年時的變聲期,他的聲音聽起來顯得有些低沉嘶啞。

  「沒關系。」白川童潯收起空瓶,問道:「你知道這裡是哪嗎?」

  這個少年應該是有看見她莫名其妙出現在這個地方的,但他並沒有表現出驚訝或者慌亂的情緒,除開本身的性格原因,也可能是這個世界的人大概也有什麼特殊能力。

  「橫濱朱雀街。」

  他低低回道,似乎沒什麼想搭理她的欲望,但念及她好歹也是救了自己,並沒有貿然離開。

  白川童潯自然不可能放過來到這裡後遇到的第一個人,她還有很多事情沒有搞清楚,現在他們所處的地方很空,周圍沒多少建築物,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

  但是橫濱?

  「那邊上是不是還有一個叫東京的城市?」

  男孩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白川童潯懵了。

  這麼說她沒穿越,還是在之前那個世界?

  她沒來過橫濱幾次,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朱雀街這麼一個地方,但當務之急還是得找到熟悉的落腳點才行。

  「那」想到自己前不久才結交的合作伙伴,白川童潯遲疑了一會兒,還是輕聲問了一句:「你知道港口黑手黨嗎?」

  少年再次點頭。

  「那太好了。」

  白川童潯松了口氣,朝他笑了一下:「請問,這附近有沒有打車的地方?」

  手機在她拿取獄門疆的時候摔落在地,查看不了時間和地圖,現在她的身上除了幾張紙幣和一本召喚書外,什麼都沒有。

  茶褐色的雙眸掃了她一眼,男孩轉過身去去走了幾步,又默不吭聲地回頭盯著她。

  白川童潯知道這是讓她跟上的意思。

  她喜上眉梢,拍去落在肩膀上的雪花,剛要提步跟上,猝然被一股力限制住了行動,差點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她低下頭,看見自己的腳腕突然被趴在地上的一個壯漢的死死握住,力氣大到仿佛要捏碎她的骨頭。

  那人抬起被鮮血糊了整張臉的腦袋,眼睛已經被打到睜不開,卻依舊費力地蠕動嘴唇,神志不清地喃喃著:「你不得好死,你會為所有的事情付出代價」

  白川童潯覺得自己的腳腕簡直要被活生生捏斷了,她掙了掙,那只手就像是鉗在了她的骨頭上,完全掙脫不了。

  就在這時,一道響徹天際的巨聲打入耳膜,壯漢的腦袋瞬間破開了一個洞,鮮血濺射出來,有一些灑在了她的褲腿上。

  白川童潯怔然,迷茫地轉過頭去,看見那個少年手中正拿著一把冒著煙氣的槍。

  她動作一僵,想起自己剛才拿走人家匕首的舉動。

  原來他身上還有槍。

  好在少年並沒有什麼要報復她奪刀之仇的跡像。

  他走到她身邊,只是伸手拿過被她取走的匕首,又蹲下身,干脆利落的割斷握住她腳腕的那只手,然後毫不費力地掰開了男人的手指。

  緊接著,還不等白川童潯反應過來,他又站直身體,面無表情地舉起槍,朝著地面每一個人的腦瓜子上都崩了一個子兒。

  又是接連幾聲巨響。

  男孩在做這種事情時手法熟練,眼中完全沒有一絲情緒波動。

  白川童潯啞然,她眼睜睜地看著他打出最後一個血花,然後收起手中的槍,又往前走了幾步,回頭看她。

  她張了張口,最終明智地什麼也沒說,乖乖跟了上去。

  走到一半,附近隱隱已經有了街道的樣子,不過奇怪的是,這裡和她印像中的橫濱有著很大的差別。

  起碼她記憶中的橫濱雖然沒東京那麼熱鬧,但也不至於人煙如此稀少,更不會在路邊縮著許多穿著破破爛爛衣服的老人和小孩。

  那些人在見到他們衣服上的血跡後的表情很平靜,好像已經習以為常。

  正在這時,少年的腳步微不可查地頓了一下。

  白川童潯敏銳地觀察到這個反應,她將目光看向男孩的視線仿佛在不經意間停留的地方,發現那裡開著一家裝修敷衍又隨便的小飯店。

  說起來,她正好也有些餓了。

  白川童潯拉住了身前人的手腕。

  男孩的身體有一剎那的緊繃,腳步驟停,猛地回過身,手中的匕首幾乎是立刻就抵住了少女的心髒處。

  白川童潯意識到自己好像嚇到了對方,連忙松開了手,舉起雙臂來表達自己的無害。

  面對這種示弱的行為,少年仍然沒有動作,冷冷地盯著她。

  她又有些尷尬地伸手指了指那家小飯店,放輕了聲音,安撫道:「別害怕,我只是有點餓了,我們先去吃一頓飯?」

  又是一陣颶風吹過,周圍的行人悄悄地遠離了他們,雪下得更大了,冰冷的雪花肆意吹拂在臉上。

  白川童潯吐出一口寒氣,鼻尖被凍地泛紅,安靜又柔和地歪頭注視著眼前的人。

  逐漸的,少年面容開始有些松動,他放下匕首,默默地退開了一些。

  「走吧,我們去填飽肚子,順便避避風。」

  白川童潯朝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再一次拉起他的手腕,帶著他往飯店走去:「我請你呀,也算是感謝你帶我認路了。」

  這一次男孩沒再拒絕。

  飯店裡沒開空調,但到底是比外面要暖和多了,看店的是一個打扮糟蹋的大叔,正窩在破了皮的沙發上看著報紙。

  見有人進來後,挑剔地將他們從頭到腳打量一番,隨後暴躁地揉著亂發站起身。

  「要吃什麼?」

  白川童潯找了一圈也沒見著菜單,便開口詢問道:「你這裡有什麼?」

  「炒飯,咖喱,面。」

  男人粗聲粗氣地說。

  「我吃咖喱。」

  白川童潯點完後,又問少年:「你想吃什麼?」

  他沉默了兩秒,沙啞地開口:「都可以。」

  於是在大叔凶神惡煞的注視下,白川童潯掏出口袋裡的幾張紙幣,遞了過去:「那來兩份咖喱吧,這些夠嗎?」

  「多了。」

  那大叔倒是也沒占什麼便宜,從少女手中取走一張紙幣後,又動作粗魯地在口袋裡掏了掏,最終掏出幾張皺巴巴的錢幣。

  他數了數,一股腦塞在了她的手裡,接著滿臉不耐煩地轉身進了廚房。

  白川童潯帶著少年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

  飯店的隔音效果很差,廚房中不斷傳來乒乒乓乓的響聲,甚至還伴隨著那中年大叔的咒罵聲。

  白川童潯:「…」

  她現在突然對這頓飯的安全性產生了質疑,生怕那暴躁的大叔會一不小心就把他們毒死。

  邊上的男孩手中還攥著匕首,像個木頭一樣坐在椅子上,眼中也沒有少年人該有的光亮,死寂一片。

  兩個人誰也沒說話,就這樣默然許久,還是白川童潯主動開了口。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動了動手指,抿起唇。

  沒多久後,那大叔就端著兩盤香氣撲鼻的咖喱來到了前台。

  與此同時,她聽到了眼前少年平靜無波的聲音——

  「作之助,我叫織田作之助。」


第46章

  飯店內懸掛在天花板上的燈泡搖搖晃晃,風凶猛地拍打在屋外,使房梁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刺骨的寒氣偶爾穿透門縫鑽入進來,探進少女寬敞的衣袖。

  白川童潯捂緊了袖口,手邊還有一份吃了一半的咖喱蓋飯,她專心地翻看著召喚書,心中無比好奇能將她折騰至此的獄門疆究竟是哪位大人的信物。

  召喚書也沒讓她失望。

  む本書三號被召喚者:宇智波鼬

  等級:五星

  源自世界:火x忍x め

  又是一個五星。

  白川童潯瞬間覺得值了。

  迄今為止,毫無疑問的,召喚書裡所有的五星都有某種格外突出的戰鬥能力,他們最為極限的能力值很可能還未曾被探知到。

  繼國緣一暫且不提。

  單從她第一個所解鎖的五星級人物——吉爾伽美什來說,可以很肯定的一點是,她甚至直到現在都沒見識過那位狂傲不羈的王者使出全力去戰鬥的樣子。

  就連當時和五條悟在商場裡對峙時,她也能清楚地感知到那家伙正因為某種原因而打得有些束手束腳。

  雖然白發男人似乎也有保留實力的嫌疑就是了。

  再加上召喚書所謂的對圖鑒人物能力限制的問題,很難想像全盛時期的吉爾伽美什所擁有的力量究竟是怎樣的牛逼。

  不過不論怎樣,於她而言,能多一個五星絕對是再好不過的了。

  織田作之助已經將盤子裡的咖喱飯吃得干干淨淨,此刻正呆呆地坐在椅子上,面部表情看起來有些木訥。

  當白川童潯磨磨蹭蹭地解決完自己的那一份咖喱後,外面的風也變小了不少。

  她並沒有打算在這個地方待多久,還在心中掛念著要趕去港黑大樓這件事情。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當她帶著少年推開店門的一瞬間,眼睛一閉一睜,瑟瑟的寒風與冷氣驀然消失了。

  頭頂的烈陽亮得刺眼,高溫仿佛在烘烤著身體,白川童潯眨了眨眼睛,目光正好對上了一雙帶有錯愕神色的鳶色眼眸。

  「回來了?」

  太宰治湊近了她,宛如發現了什麼稀有物種,滿臉新奇地左看看右扌莫扌莫,對著她渾身上下檢查了個遍,也沒瞧出有什麼異常。

  「你沒事吧?有沒有頭暈眼花四肢無力?還記得我是誰,自己叫什麼嗎?」

  「太宰,我的記憶很正常。」

  白川童潯抬頭打斷了他的絮絮叨,然後目光環視了一圈,驚訝地發現他們還在之前出事的那片空地上。

  「你在這裡等了多久?」

  她離開的那段時間裡,這家伙該不會一直傻傻地等在這裡吧?

  「沒有多久。」太宰治指著手中的獄門疆,說:「你被關進去後,僅僅沒兩分鐘就回來了。」

  「沒兩分鐘?!」

  白川童潯震驚了。

  她倒是不認為男人是在撒謊,可她在那邊起碼待了有幾個小時! !

  這什麼情況?兩邊時間流速不一樣嗎?

  白川童潯不解地抓了抓頭發,蹙眉思忖片刻,想起先前在另一個「橫濱」看到的情景,抬眼掃向這位現成的橫濱本土人士,問道:

  「你們橫濱有沒有一個叫朱雀街的地方?」

  「有啊。」

  黑發男人很爽快地回答了她:「距離你之前住的公寓不遠,就在那邊上。」

  少女張了張口,整理了一下措辭,試探性地又問了一句:

  「那那邊是不是貧窮?」

  「貧窮?」

  太宰治皺起眉,目露詫異:「朱雀街可是橫濱最富有的地方之一,跟貧窮這兩個詞完全搭不上邊。」

  白川童潯沒有說話了。

  按照她之前看到的現像,印像中可同樣也跟富有這個形容沒有絲毫關系。

  平行世界?還是說她去的地方跟現在並不是處於同一個時間點。

  臉側火辣辣地疼,太宰治用右手的大拇指擦去被小石頭的棱角劃出的血痕,隨後重新看向她:

  「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還要繼續待在高專嗎?」

  好問題。

  因為這一句話,少女又陷入了新一輪的糾結當中。

  原本夜蛾正道他們就沒說過她到底可以在那邊留多久,當初五條悟是因為咒靈的□□才把她抓過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讓她暫時住在了咒術高專,可現在□□已經結束,他們卻也沒對她的去留做出什麼新一步的決定。

  白川童潯沉思了幾秒,忽然開口道:「等再過一段時間我就會回橫濱。」

  至於現在,還是在咒高裡多賴一會兒吧,起碼要把東京有的那些信物都到手再說。

  太宰治很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手中的正方體拋起又落下,接著被他遞了出去。

  「對了,這個還給你。」

  他說:「小心一點,我不知道你剛才那兩分鐘經歷了什麼,雖然看起來應該沒出什麼事情,但這東西很危險。」

  白川童潯沒有立即接過,她微微彎下月要,兩手撐在雙膝上,謹慎地觀察著獄門疆,沉吟道:「我懷疑這是個門。」

  「門?」太宰治挑起了單邊眉毛。

  「沒錯。」

  這或許是一個能夠帶她穿越時間線,甚至是其它世界的門。

  白川童潯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取過這個充滿了疑團的咒物,翻來覆去地研究了一會兒。

  現在的它看起來就是一個再普通的正方體。

  可如果這東西真的能幫助自己穿越的話,那麼她是不是就不需要再大費周章地去收集那些千奇百怪的圖鑒信物,直接通過它回到自己原來的世界去呢?

  這麼想著,少女垂下眸,輕輕呢喃了一句:「我覺得可以再嘗試一下。」

  白川童潯緩緩撫扌莫著獄門疆並不光滑的表面,閉上眼睛,不停在心中祈禱般地默念著。

  帶我回我的世界,帶我回我的世界

  她回憶著身體裡那種能量的使用方法,以及當時那種渾身血管仿佛都被暖流拂過的感覺,抱著近乎虔誠的情感不斷地重復著這一句。

  緊接著迎來的是一陣強烈的眩暈感。

  敏銳地察覺到危險,太宰治倏然後退兩步,他下意識地將手抵擋在腦袋前,視線中少女手上的魔方再一次變成了一張畸形的肉網,包裹住她的全身。

  白川童潯又一次地消失了。

  太宰治眸光沉沉地凝視著地上被留下的獄門疆,咋了一下舌。

  「哎呀,這可真是」

  他雙手抱臂,無奈地在魔方邊上坐了下來,然後不滿地拖長了調調,像是抱怨似地喊了一句:「童潯醬——太莽撞了!」

  白川童潯自然是對此一無所知。

  她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恍惚間,好像還聽見了幾道仿佛近在咫尺的聲音。

  那些音色聽起來屬於只有十歲出頭的少年,稚嫩且清脆,起初只是一陣窸窸窣窣的低語,隨後越來越清晰,直到每一個字都能清楚地傳入耳朵。

  「這竟然是個圖書館!」

  「兩千年以前」

  「童潯,別再繼續了,我們不該知道這些事情!」

  她還認出了自己也有在說話,帶著某種躍躍欲試的期待和好奇,低聲安撫著同伴。

  「應該沒關系的,反正明天也會忘記。」

  接著又是一道少年音響起,顯然對剛剛說話的人十分不滿:

  「難道你就不類為什麼會突然有一天人口驟減嗎?這些記載的可都是我們課上根本不會提起的歷史。」

  「但我們觸犯了禁忌!我們在犯法!」

  「可是白川,我們只是在游玩時不小心掉到了這裡,這不應該怪我們。」

  「不可理喻!你明明知道這些歷史是不被允許」

  那些聲音忽遠忽近,從模糊到清晰,又從清晰到模糊,愈發地聽不真切,就像是被強制性封鎖在腦海的回憶。

  她好像也有在兩人爭吵的間隙插過幾次話,然而現在的白川童潯根本沒有辦法去思考。

  她知道有人在說話,也聽得見他們具體都說了些什麼,但是大腦混混沌沌的,無法理解那些字句間的意思。

  就好像有一股力量拉扯著她,讓她下意識拒絕去深入查探那些話語。

  「已經夠了,快離開,不能被發現。」

  耳邊那些聲音又變得急促起來,驚慌失措地叫喊著,仿佛即將發生什麼恐怖至極的事情。

  「我們會被處理掉的!」

  白川童潯猛地睜開眼睛。

  大腦沉甸甸的,如同經歷了一場異常磨人的考試,疲憊的很。

  她記得自己之前在嘗試著去使用新得到的獄門疆進行穿越來著

  白川童潯眨了眨眼睛。

  眼前果然又換了一個地方,但這裡顯然不是她原本的世界。

  她此刻正站在路邊上,處境好像不太妙。

  目光中,一個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短褲,表情猙獰,頭上冒著橙色火焰的褐發裸奔少年氣勢洶洶地衝了過來,毫不猶豫地一把將她打橫抱起。

  這位變態旁友情緒激動,就連努力瞪大了的雙眼中都仿佛燃燒著熊熊火焰。

  他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仰天大喊著。

  「拼死也要從邪惡綁架犯的手中救出受害的少女!!!」

  白川童潯:「?」

  等等,特麼你誰?


第47章

  這是一個春和景明的小鎮。

  褐發少年瘦的出奇,抱著她的手臂根本沒有幾兩肉,就像兩根鐵杆子一樣硌著她,很不舒服。

  白川童潯面如土色地掙了掙。

  少年跑得很快,腳跟後面紛紛揚揚地拋起一路塵土。

  路上的行人紛紛對他們報以驚嘆的注目禮,時不時還伴隨著幾個高中生少女的尖叫。

  丟臉。

  這太丟臉了。

  就算是在異世界,想要泰然接受這種詭異的看變態一樣的目光也是需要很強大的心理承受能力的。

  掙扎無果後,白川童潯意識到一件事。

  「要從邪惡綁架犯的手中救出受害的少女。」

  這是少年的原話。

  所以說,她好像是被當成什麼慘遭綁架犯毒手的可憐少女了。

  這簡直離了個大譜。

  白川童潯沒忍住抽了抽嘴角。

  她只是用了一下獄門疆穿了個越,用的還是自己的身體,來的時候周圍連一個人影都見不著,怎麼可能會被無緣無故地綁架了?

  「等一下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她迎著狂風艱難開口,試圖跟這位少年進行溝通。

  然而褐發少年根本聽不進去,跟打了一噸變質了的雞血一樣,一邊充耳不聞地叫嚷著,一邊極速朝著一個方向奔跑而去,路途中顛簸得白川童潯直想吐。

  「你等、你停、停一停——」

  「啊啊啊啊啊!」

  「朋友,有話好好說,能先把我放下來嗎?」

  灑滿熱血的吼聲撞進耳膜:「哈啊啊啊啊——」

  「……」

  白川童潯眼神死了,她放棄了。

  少年將她禁錮得很緊,她扭著身體調整了一下姿勢,好讓自己不被勒得太過難受,順便觀察了一番附近的情況。

  哪有什麼勞什子的綁架犯,這家伙真的沒什麼毛病嗎?

  「別跑!」

  哪料剛這麼想著,身後忽然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幾個胡子拉渣的大叔,他們光明正大地拿著槍,賊眉鼠眼的模樣,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還真有啊? ! !

  隨著兩聲驚天動地的槍響,地上被打出幾個冒著白煙的洞,褐發少年以常人不可能做到的反應速度躲開那幾個子彈,隨後眼神銳利地回過頭,瞪向那幾個人。

  為首的一個臉上留疤的大叔舉著武器,用一種勝券在握的眼神目不轉睛地盯著獵物,威脅道:

  「乖乖跟我們走,我們可以考慮留個全屍。」

  聽啊,多麼俗套又無用的威脅,反正橫豎都是死,傻子才會跟他們走。

  白川童潯翻了個白眼,靜靜等待著少年的動作。

  按照剛剛他躲避攻擊和奔跑時的速度以及敏捷程度來看,她完全相信這個莫名其妙的家伙能夠對付那些綁匪。

  可偏偏就在這時,少年頭上燃燒著的火苗苗熄滅了。

  白川童潯頓時在心中升起強烈的不詳預感。

  她眼睜睜地看著剛剛還一臉凶神惡煞,一副「誰敢惹我老子骨灰都給他揚了」模樣的少年滿臉無辜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後在一瞬間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他甚至忘記了自己還抱著一個人,手忙腳亂地後退兩步,卻一不小心踩到一塊碎小的石頭,腳底打滑,連著懷中的人一起摔了個底朝天。

  那反差實在太大,以至於被迫摔倒的白川童潯扶著磕到的手臂,一時之間竟然沒辦法緩過神來。

  大概也是擔心浪費彈藥,見少年竟然躲開槍的攻擊後,帶頭的刀疤哥收起了槍,給自己身後的小弟使了一個眼色。

  其他幾人得到命令後立即抽出背後一把大刀,衝他們所在的地方跑來。

  褐發少年手腳並用,踉蹌著後退,瞪大了雙眼抱緊腦袋,慌張失措地叫喊道: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裡包恩!完蛋了救命啊啊啊啊啊!」

  白川童潯:「……」

  她震驚地看著面前連滾帶爬的人,就好像剛剛那個揚言要從綁匪手中救出她的少年不是他,而是他的某個雙胞胎兄弟一樣。

  這是什麼,雙重人格嗎?

  那把會反光的大砍刀已經近在咫尺,劈頭砍下。

  情急之下,白川童潯只得從書裡面拿出壓切長谷部的打刀擋了一擊,虎口處被震得發疼,她咬牙拉著少年後退幾步。

  「噫!!」

  少年如同一只受了驚的兔子,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

  「你。」

  白川童潯彎月要躲開一刀,轉動著發麻的手臂,剛想說話,後面又是另一個壯漢揮刀砍來。

  她急忙松開拉住少年的那只手,兩人被迫分開,接著第三個壯漢加入了戰場,直直衝著那個看上去就很弱的初中生攻了過去。

  「喂!」

  白川童潯再次費力地當下進攻,余光眼尖地瞥見那邊的情況,不免有些著急地高聲提醒道:「小心後面!!」

  褐發少年一個激靈,身形不穩地躲過了一擊。

  他因為慣性而跌跌撞撞地往前跑了幾步,站穩腳跟後回過頭來看她,驚惶萬狀地靠近了一些,又在那兩個壯漢充滿了侵略性的動作中被嚇得倒退數十步。

  似乎是很真誠地想來幫她的忙,但是內心的恐懼和怯弱卻制止了他的行動。

  他只需要對付一個綁匪,看起來卻比她這個被多數壯漢所圍攻的人還要害怕。

  好吧,要體諒一下,那看樣子也只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孩子。

  白川童潯心累地嘆了口氣,朝著瑟瑟發抖的少年叫了一聲。

  「喂!你,就是你。」

  她憑空拿出了召喚書,還來不及翻開,後背又迎來一道銳利的刀鋒。

  「幫個忙,稍微做些什麼分散一些火力!」

  只要給她哪怕一兩秒的時間空出手來翻開書,召喚出隨便哪個圖鑒人物,場面都不至於像現在這麼被動。

  被點到的少年打了個顫,看起來就快要哭了,他猶豫了一下,攏眉抿起唇角,像是終於在心中下定了決心。

  仿佛在給自己打氣一般地叫喊著,他一邊舉起拳頭,朝著圍住白川童潯的其中一個高大的中年男人腳步不穩地撞了過來。

  緊接著,只是堪堪跑到一半,在眾目睽睽中,少年措不及防一個前腳絆後腳———

  摔了。

  白川童潯:「……」

  髒話已經飆到嘴巴,又被她硬生生地咽回了喉嚨。

  當兩人被五花大綁丟到綁匪大本營的時候,褐發少年還在小心翼翼地跟她道著歉。

  事已至此,她還能怎麼辦?

  這還只是個羸弱的初中生,還只是個孩子,不要生氣,不要生氣,生氣給魔鬼留余地

  「沒關系。」

  經過幾個深呼吸和自我洗腦後,白川童潯感覺自己的靈魂得到了升華,她心平氣和地原諒了少年的小小失誤。

  「你叫什麼名字?」

  「沢、沢田綱吉」

  少年連說話聲音都是顫抖著的。

  「很好,沢田君,冷靜一下。」

  白川童潯安撫道:「我們現在得想辦法自救,我會找機會去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少年咬著嘴唇,安靜地聽著。

  「我的手機被我藏起來了,他們沒發現,待會我把它交給你,你就用它來報警,知道嗎?」

  手機是她回到那個世界時太宰治和獄門疆一起交還給她的,也不知道在這個世界能不能使用。

  「報警?!」

  誰知沢田綱吉一聽到報警這兩個字,就仿佛老鼠見了貓,怕得跳腳起來。

  他睜大了眼睛,皺著一張臉猛地搖頭說:「不不不不行,不能報警!」

  看把孩子嚇得,這個世界的警察難道是什麼大反派一樣的角色定位嗎?

  面對著白川童潯困惑不解的目光,少年漲紅了臉,支支吾吾的,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好吧。」

  白川童潯做出讓步。

  「等掙脫捆著我們的繩子,我就會搬救兵過來,你到時候要麼就直接逃跑,要麼乖乖待在一邊不要動,可以嗎?」

  沢田綱吉遲疑地點了點頭。

  他把自己縮成一團,碎碎念地不知道在吐槽一些什麼東西,白川童潯也沒那個心情去聽他念叨的那些具體內容。

  綁匪們將繩子捆得很緊,她試過把繩子擦在凹凸不平的地面用小石頭用力磨損,但效果微乎其微。

  「沢田君。」

  「是!」

  沢田綱吉立刻坐直了身體,回過神來。

  綁架犯的大本營是個很普通的露天工地,綁匪們在一旁圍成一圈嘰嘰喳喳地喝著啤酒,白川童潯挪到少年身旁,問他:

  「你牙口怎麼樣?」

  「誒?」

  事實證明,沢田綱吉的牙齒還是很給力的。

  白川童潯調整了一下位置,擋住那群綁架犯的視野,確保他們不會看到身後少年低頭啃咬的動作。

  當捆住手腕的粗糙草繩被他堅持不懈地咬破得七七八八時,那群早就放下戒心的大漢們已經醉了一半了。

  很好。

  心念一動,手上突然多出一份重量,白川童潯正准備翻開召喚書,天空卻驀然飛來一個粉紅色的火箭筒,二話不說罩住了她身旁的少年。

  她手上動作滯住。

  粉紅色的濃重煙霧蔓延開來,少年已然消失不見,取代而之的是一個在煙霧中若隱若現的挺拔背影。

  他背對著她,看不清面容,只是歪頭間恰好可以窺到一條好看的下顎線。

  醉漢們聽到動靜紛紛站了起來,擰著眉轉過身,見到這位憑空出現的男人後面面相覷了一陣子,隨後粗聲粗氣道:

  「你誰啊?!來救人的?」

  男人微微側頭,視線在觸及到靠樹呆坐的少女時頓了頓,緊接著輕蹙起眉。

  他沒有說話回應,只是轉動著手腕,突然出手,很有戰鬥技巧地將衝過來揮拳的壯漢壓制在地上,旋即一個順暢的掃腿撂倒了另一個莽夫。

  「他媽的,跑了一個男孩,給老子把那女的看好了!」

  那個為首的刀疤臉氣急敗壞地吼了一句,正准備去拿槍,卻被褐發男人先一步用膝蓋撞擊腹部,跌倒在地。

  然後這個突然出現的青年一個閃身,來到了白川童潯的身邊。

  他穿著一身干淨的白色襯衣,輕輕將她從地上拉起來,攏在懷裡,就像是初春的暖陽包裹住了她,渾身散發著溫柔包容的氣息。

  同時攻擊綁匪時的動作卻又快又狠,基本沒有人可以在他手中占到半點好處。

  那些壯漢見他身手了得,又鐵了心般地想要護著懷中的少女,一時之間都有些猶豫不決,不知道要不要上。

  那個刀疤臉強撐著站起身來,伸長了胳膊去夠桌上擺放著的槍,結果武器才拿到手中,褐發青年已經來到他的面前。

  根本不給他反應的機會,對方抓著他的肩膀輕松地單手一掰,他就吃痛地松了手,轉眼間槍已經來到了男人的手上。

  肩膀已經脫臼了,刀疤臉雙目赤紅,然而心中的那股濃郁升起的殺意和衝動在看到男人面不改色地開槍將子彈精准打到試圖靠近少女的同伴的大腿裡時,頃刻間消散無蹤。

  此時,被醉意熏染的頭腦立即清醒,他混濁的眼裡只剩下了一片懼意。

  這個看起來不過二十多歲,表情溫和的男人,開槍時的動作卻毫不遲疑,熟練到令人心驚。

  這種人絕對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他咬咬牙,又不甘心地看了一眼抓來的少女,心中做了決定,轉身撒腿跑掉了。

  而其他人見老大率先逃跑,也全都不約而同地慌忙離開。

  綁架的鬧劇至此告一段落。

  褐發男人並沒有去追,他輕呼出一口氣,緩緩轉過身,清秀俊朗的臉上帶著星點春風般的笑意。

  白川童潯認出他,是當時壓切長谷部狀態異常,她又因為被咒靈攻擊而神志不清時,召喚書自動在森林裡召喚出的其中一個人物。

  她還記得這個人的編號好像是第27號。

  27號已經來到了她的面前。

  「你還好嗎?沒有受傷吧?」

  面對男人充滿了關切和擔憂的問候,白川童潯搖了搖頭,甜甜地回了他一個微笑:「我沒事,也沒有受傷。」

  她頓了頓,神色感激地說:「謝謝你救了我,我是白川童潯。」

  好歹也是自己召喚書裡的人物,提前打好交道相互間熟悉熟悉總是沒錯的。

  聞言,褐發青年彎起了眉眼,輕輕開口說:「我叫沢田綱吉。」

  白川童潯:「……」

  「什麼?」她保持著微笑,僵硬地又問了一遍:「你說你叫什麼?」

  青年溫和地重復道:「沢田綱吉。」

  白川童潯:「……」

  她這是穿越時把耳朵穿壞了? ?


第48章

  再一次確認了自己確實沒有聽錯後,白川童潯總算認清了事實。

  她很肯定自己的腦子沒有任何問題,耳朵也絕對沒出什麼毛病,那麼眼前這個男人的身份就變得很耐人尋味起來。

  沢田綱吉,這是她前不久才聽到的名字。

  仔仔細細地觀察了褐發青年一番,白川童潯這才發現,即使氣質完全不同,這個男人與先前那少年在樣貌上其實也是有著很大的相似點的。

  都是同樣的褐發,都有著一樣明亮的雙眸。

  只不過比起之前尚且稚嫩的少年,眼前這位看起來要顯得更加成熟一些,就像是蛻繭成蝶的上位者,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一種渾然天成的從容和穩重。

  他高了不少,身材精瘦但也不像是原先那種骨瘦如柴的瘦弱感覺,露在外面的半截手臂在用力時隱隱可以看見肌肉的紋理,顯然是有在堅持進行鍛煉。

  他的目光很是溫和,嘴角的笑容如沐春風,就連說話時的語調和嗓音都昭示著這個人的溫柔。

  尤其是當他全神貫注地注視著某個人時,神色間的縱容和寵溺簡直讓人忍不住想要永遠沉溺其中。

  然而在見識完剛剛這家伙的戰鬥過程後,白川童潯可不會認為他是個什麼好欺負的老實人,起碼不可能會是他所表現出來的那麼無害。

  「我來自十年後。」

  沢田綱吉笑著說:「是你召喚書裡的圖鑒人物之一,嗯我想你應該會對我有點印像?」

  「在山林裡,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

  白川童潯肯定地回復道,並毫不意外地接受了這個答案。

  她倒是也有過這個猜測,只是實在沒想到,這個儒雅英俊的男人小時候竟然會是個喜歡頭頂著個小火苗到處亂竄的裸奔少年。

  沢田綱吉看起來似乎很高興。

  「是嗎,那就好。」

  他撓了撓自己的後頸,這個動作讓他看起來多出了幾分少年氣,宛如在心中舒了一口氣一般,他表情柔和:「我真的很擔心再見面時會被你忘記。」

  白川童潯一時不知道該回些什麼,這種情況下,回什麼似乎都不太合適。

  青年低頭凝視她時的眼神十分專注,就像是飄飄蕩蕩的羽毛落在湖面,一層又一層的漣漪倒映在那雙暖色的雙眸。

  最後他彎下月要,親昵又意外不讓人感到冒犯地單手撫上白川童潯的臉頰,輕柔地將少女嘴角沾著的灰塵擦去。

  「等回去後,請一定要找到我的信物。」

  沢田綱吉狀似感嘆般地說著,抬手揉了揉她柔軟的發絲,臉上的表情有些無奈:「我們還打賭最先被召喚的會是誰呢,沒想到會被骸那家伙先跑了那麼久。」

  白川童潯努力忽視這有點奇怪的氣氛,乖乖站在原地,讓他擼貓似地揉著腦袋。

  聽到這句話,又想到六道骸的信物,以及當時解鎖他時的想法,干笑道:「沒辦法,誰叫當時只有他最便宜嘛。」

  又方便又實惠,不解鎖他解鎖誰呀?

  「便宜?」

  褐發青年不是很理解地重復著這兩字,但很快他又舒展了眉眼,不再糾結於這個話題,那雙帶著暖意的眸定定的看著她,如同春風裡的柳絮,輕飄飄地蕩進了她的心裡。

  「我叫沢田綱吉,編號27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不過我想我的信物應該不會太難找到。」

  「快一點吧,」他說:「再快一點,別讓我再等那麼久。」

  白川童潯微微收斂了笑容。

  青年的身上有著一種過於驚人的親和力,以至於總是讓她產生一種他們之間已經相識已久的錯覺。

  可是這才是她第二次見到眼前這個人,她對他的了解程度甚至完全可以談得上是一無所知。

  而且他的態度明顯不對,就像之前的六道骸那樣,似乎知道的事情很多,並在面對她時總是有意無意地會表現出非常了解和自來熟的一面。

  白川童潯抿起唇角。

  「你們認識我?」

  沢田綱吉只是溫柔地垂眸注視著她,沒有說話。

  下一秒,「嘭」地一聲,濃霧炸開,青年從粉紅色的煙霧中消失,少年的身影跌坐在地上。

  他顯然還沒緩過神來,維持著略顯狼狽的姿勢,頭發亂蓬蓬的,就像是遭遇了一場驚險的大逃殺似的。

  看來人是換回來了。

  沢田綱吉皺著一張臉,雙手撐地剛要從地上爬起來,卻不知怎麼的突然絆到了一旁的粉紅色火箭筒,又摔了一個底朝天。

  「痛!」

  他驚呼一聲,咬牙捂住自己遭殃了的鼻子。

  白川童潯:「……」

  她真的沒辦法把眼前這個人與剛剛青年穩重的身影重合起來,平地摔什麼的也太降智了吧!

  等等!如果說這少年十年後竟然可以蛻變成那樣一個靠譜的成年男性的話,這不就是那個召喚書裡某個信物所要的「青澀果實」嗎? !

  擁有強大潛力並尚且弱小,這完全就是照著這少年描述的吧!

  「對不起」

  沢田綱吉嗚咽出聲,也知道自己實在丟人丟大發了,維持著摔倒的姿勢趴在地上,滿臉羞愧地不敢抬頭。

  「倒是小心一點啊。」

  白川童潯嘆了口氣,上前兩步伸手將他扶起,一邊心懷期待地將手身在背後,悄悄召出召喚書,然後背對著少年快速翻到那一頁,在心中對著召喚書問:

  「青澀的果實,沢田綱吉行不行?」

  書頁極快地亮了一下,隨後信物那一欄變成了已完成三個字。

  果然!

  她舒了一口氣,回過身,還沒來得及對少年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眼一花,就措不及防又換了一個地點。

  「喲,回來啦?」

  太宰治在地上盤膝而坐,正百無聊賴地扒拉著手中的草屑。

  見到面前突然出現的少女身影,他眯著眼睛打了個哈欠,又不緊不慢地給自己換了個姿勢,一副等待多時的模樣。

  白川童潯突然就愧疚了起來。

  「抱歉你一直在這裡等我?」

  太宰治聳了聳肩,拍拍褲腿站起身來,隨手將手中的魔方體丟還給她,說:「委托的東西總要親自交到雇主手中才行,更何況這玩意兒危險的很,我實在不放心把它單獨留在這裡。」

  那正方體的外表色澤更加暗沉,黑壓壓地讓人心生顫栗之意,一道鮮紅的線縫在它正中心的一條小口子上,仿佛能將人的靈魂都給封印其中。

  白川童潯接過獄門疆,擦去上面的髒漬,又把手中的物體觀察了一遍。

  就跟她想像的一樣,這個散發著不詳氣息的信物應該是一個傳送門,傳送的地方隨機,也或許是她還沒有找到這個門的具體使用方法。

  「謝謝。」她跟黑發青年道了一聲謝,接著又問道:「我這次大概去了多久?」

  太宰治擺了擺手:「跟之前差不了多少,幾分鐘的時間而已。」

  他雙手插兜往少女的方向邁了兩步,踏過碎石和草地,而當他腳底踩上已經完全壞了的耳麥碎片時,太宰治驀地停住了步子。

  「啊,說起來」

  說起來,他偵探社的小伙伴們好像還在等著他呢。

  他忽然想起來耳麥碎前聽到的那一聲焦急的咆哮。

  國木田恐怕現在已經火急火燎地在趕過來的路上了也說不定。

  原本還打算著要趁此機會尋找橫濱最近詭異事件的罪魁禍首,但因為這次的變故,他徹底跟別的隊友斷了聯系,唯一能夠盤問的那個黑發男人也在不久前出了問題。

  太宰治眸色微沉,腳底不自覺地碾了碾耳麥的碎片。

  看來需要調查的事情還有很多啊。

  -

  告別了太宰治之後,白川童潯坐上了打來的出租車。

  手機屏幕的損壞有點嚴重,不過現在天色還早,咒高的兩校聯誼可能還沒結束,她准備去市中心找家靠譜的店維修一下。

  東京市中心的人一如既往地多,擁擠地就像一陣又一陣的浪潮,排完漫長的隊伍後,白川童潯終於如願以償地修復好手機的碎屏,走出手機維修店。

  正好也沒什麼要緊事,她環視一圈這個大商場,剛打算隨便逛一逛,卻意外地在邊上的咖啡店裡看到了一個眼熟的身影。

  白川童潯的眼睛當即亮了起來。

  「中原先生?!」

  中原中也原本正單手拖著下頜,回著一些繁瑣的手機信息,聽到那一聲輕呼後便抬起頭,見到來人的模樣時有些詫異地挑起了單邊眉毛。

  少女推門進入這家還算高檔的咖啡廳,神情雀躍地走到桌邊,她沒有貿然坐下,僅僅只是站在桌邊上,有些局促地捏著衣角。

  「來這裡喝咖啡嗎?」

  「嗯,也是在等人。」中原中也抬手扶正了頭頂微歪的黑色帽子,善解人意地說:「坐下聊吧。」

  於是白川童潯僅有的那一絲拘謹也隨著這一句邀請而散去,她大大方方地在他側邊的位置坐了下來。

  「好巧,沒想到還能在這裡遇到你。」

  中原中也禮節性地朝她一點頭:「確實很巧。」

  「你一個人?」他隨意地掃了一眼她空無一人的身側,輕蹙起眉,「最近東京也不太安全,出門的時候最好還是身邊帶點人。」

  白川童潯點點頭,對此倒不是很在意:「我知道,遇到危險的時候我會叫他們過來的。」

  誰知,中原中也聽到這話眉頭反而皺得更緊了。

  他張了張口,剛想說些什麼,卻倏然停止了動作。

  「中原干部?」

  就在這時,一道磁性的男音從少女身後的方向傳來,是在距離她極近的地方,仿佛就在頭頂響起。

  白川童潯猛地扭頭,正好對上一雙紫灰色的眼眸。

  救了命了,她是有什麼偶遇體質嗎,怎麼特麼在哪都能碰到之前見過一面的人?


第49章

  安室透來到約定的地點,一進門就看見了曾在照片上見過一眼的中原中也,對方選擇的座位也很明顯,就處於咖啡廳的正中心。

  但和預想中的場景不一樣,他並不是一個人等在那裡。

  咖啡店裡的桌子普遍是典雅的小圓桌,安室透看見橘發男人的邊上坐著一個藍色長發的少女,正側頭笑盈盈地和他交談著什麼。

  透過少女的側臉,他立刻就認出了她。

  一個自稱叫白川童潯的人。

  那次回去後,他曾秘密讓警局裡的人查找過這個名字,但是卻一無所獲,少女證件上的信息根本就沒有被錄入過信息庫。

  安室透心底微沉。

  她為什麼會在這裡,又和那個橘發男人是什麼關系?

  兩個人聊天時的表情都很放松自然,不過很快,大概是談到什麼意見相左的話題,中原中也的臉上露出了一種不贊同的神色。

  安室透的腳步僅僅只有一剎那的停滯,很快就看似若無其事地走了過去。

  「中原干部。」

  他一邊出聲,一邊觀察著少女的反應。

  藍發少女立即回過頭,那雙淡色的眼眸在望向他後變得有些訝異和尷尬,看樣子並沒有忘記他。

  此刻的白川童潯確實是有點尷尬。

  黑皮金發的青年和上次見面時似乎有些不一樣,刻意釋放的具有侵略性的氣息,以及壓低了的眉眼使他看起來有點陰沉。

  他換了一身黑色的服裝,頭發打理得服服帖帖,神態慵懶地俯視著她。

  「安室先生?」

  她也沒料到中原中也要等的人竟然是曾有過一面之緣的安室透,而且他剛剛喊的什麼?

  中原干部?

  中原中也是港口fia的干部之一,這麼說,他還知道港黑的事情?

  「白川小姐。」

  安室透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沒想到真的又見面了。」

  「認識?」

  中原中也抬眼,看了看安室透,又看向白川童潯,有些驚訝於這兩個人竟然還有交集。

  白川童潯表情尷尬:「之前去市中心的遇到了一點困難,是安室先生好心幫了我。」

  聞言,安室透眸色漸深:「舉手之勞而已,不過我倒是也沒想到白川小姐和中原先生居然認識,冒昧問一下,你們是」

  「童潯是我朋友。」

  中原中也搶先一步開了口,他抬手壓了壓帽檐,隱含警告地瞥了一眼安室透,接著說道:

  「注意點,別在她跟前講那些奇怪的話。」

  白川童潯很快反應過來,明白中原中也並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和港黑有什麼關系,同時這也算是一種對她身份隱晦的保護。

  他在刻意營造一種白川童潯是他在裡世界之外的普通朋友,而且並不清楚他正在做些什麼工作的假像。

  同時為了讓黑皮青年相信他的話,也不再生硬地喊她白川小姐,更是換成了比較親昵的稱呼。

  不過這也確實表明了,安室透同樣是處於裡世界的人沒錯。

  她掃了眼已經自顧自在對面坐下的男人,配合地笑道:「奇怪的話是指什麼,中也,一段時間不見,你有了我不能知道的小秘密了嗎?」

  中原中也不自在地輕咳一聲,撇開腦袋,很順口地接戲:「也不是什麼事情都要跟你講的吧。」

  面對兩人聽起來萬分熟絡的對話,安室透的表現看不出是否相信了他們所表現出的關系。

  他又定定地看了一眼白川童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轉頭朝中原中也道:「看來白川小姐還有很多話要跟中原先生說,如果現在不方便談事的話,我們可以換個時間再約。」

  「不,現在就可以談。」

  中原中也很直接,他顯然不打算因為白川童潯的到來而放棄原本的約談,於是轉頭心平氣和地對她說:

  「童潯,可以拜托你在邊上的甜品店等我一會兒嗎,我得和安室先生談一點關於公司間合作的事情。」

  他頓了頓,又滿懷歉意地補充一句:「是關於運營方案的問題,我們老板要求我們暫時保密,不能讓非公司職員知道這些。」

  「行吧。」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白川童潯自然沒有無理取鬧的道理。

  她撇了撇嘴角,禮貌地朝安室透點了點頭,站起身嘀咕著:「你們老板指不定腦子有點問題,盡搞些奇怪的要求,又不是什麼大公司,也不知道有什麼好保密的。」

  嘀咕完,還不滿地輕哼一聲,轉身昂首挺月匈地離開了這個咖啡廳。

  一從相對安靜的咖啡廳離開,外面喧鬧的聲音就傳入耳畔,白川童潯猶豫了一下,還是按照中原中也說的進入了那家甜品店。

  恰好中原中也發了一條信息過來:

  【等我半小時,正好有事情要跟你說。 】

  白川童潯收回手機,為自己點了一份蛋糕,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心中漸漸升起一絲顧慮。

  中原中也似乎非常看重這一次的見面會談。

  而且不只是她,看來森鷗外最近還在和其他的組織方談論合作事宜,他這麼不留余力地在拉攏合作伙伴,真的僅僅只是因為那只咒靈搞出來的事情嗎?

  待會和中原中也談話時稍微試探一下吧。

  然而還沒待她等到中原中也,甚至連小蛋糕都沒有吃到,意外就措不及防降臨到了這個熱鬧的商場。

  所坐的地方驟然碎裂,她措不及防因為慣性而摔倒在地。

  牆壁由一陣熾熱的氣流衝破,爆炸聲炸開在耳邊,碎石四濺,白川童潯沒穩住被強流的熱浪推出一段距離,只覺得大腦一陣轟鳴,瓦片割開臉頰,刺骨地疼。

  然後周圍的東西覆上一層紅色,她從火光中睜開眼睛,看見中原中也擋在她前面,而一旁的安室透則以一種格外標准的姿勢躲避在櫃台後方。

  他們同時以戒備的目光掃向對方,又在對上的一瞬間頓了頓,緊接著各自錯開了視線。

  第二道、第三道的爆炸聲接連響起,中原中也踢開一張飛來的桌子,轉身一把拉住白川童潯的手臂,將她從地上拽了起來。

  「先離開這裡。」

  他攬住她的月要,閃身從窗戶一躍而下,身後安室透也跟著翻出,借助著牆邊凸起的地方和尚且沒被損壞水管落至地面。

  時不時還有碎塊往他們這邊砸過來。

  「這是意外。」

  做為請對方過來的邀請方,安室透沉聲道:「應該是碰巧遇到暴徒襲擊了,和我們組織沒有關系。」

  中原中也隨意應了一聲,皺眉看著面前一層層被爆破的商城樓。

  白川童潯注意到安室透的狀態似乎很焦躁,他緊盯著商場門口混亂場景的目光暗沉,帶著一種奇異的憤怒,垂下的手拳頭緊攥,卻又似乎因為中原中也的在場而正極力克制著什麼。

  她復又收回視線,輕輕擦了一下臉側傷口處往下流的血,有些擔憂道:「中也,裡面還有好多人,要不要去救一下?」

  中原中也面色嚴肅,小幅度地點了點頭,隨後不再多話,動作敏捷地衝了進去。

  「還真是好心小姐。」

  開口的是剛剛一直不太對勁的安室透,他此時顯然已經緩過來了,神經放松,還有余力來嘲諷她:

  「明明自顧不暇,倒是還會想著與自己無關的那些人。你知不知道,現在貿然進場很可能會被警方盯上,之後如果一旦不小心被定了罪或者調查出你身上的其他破綻,到時候誰也救不了你。」

  「當然,」他話鋒一轉,「按照中原先生方才那一番舉動,恐怕已經引起警方的注意力了也說不定,想必情況也不會再變得更糟。」

  白川童潯心中一突,面不改色地反問道:「為什麼要害怕警方,又沒有干過什麼虧心事。」

  安室透似乎是覺得她的問題很有意思,他驚訝地挑起眉,勾唇笑著說:「那天你臉上心虛的表情可不是這麼告訴我的。」

  白川童潯沒有回答,她那天確實是有些亂了陣腳,因為黑戶原因而下意識地害怕會被警察識破,此時又突然說這種話,被質疑也是正常的。

  「那次是意外。」

  她只好這麼回一句。

  安室透哼笑一聲,斂眸安靜片刻後,忽然邁腿朝商城裡走去。

  「我進去看看,畢竟我可不想讓我的合作對像在裡面出什麼事。」

  說著,他復又回過頭,漫不經心地吩咐她:「你站遠一些,免得被其它飛來的碎塊傷到。」

  白川童潯想了想,索性答應下來,她現在正好也不想在無關人員面前暴露自己的能力。

  這場暴動並沒有持續多久,警方很快趕過來,中原中也和安室透也深藏功與名地回到了她身邊。

  彼時白川童潯正用紙巾擦拭著傷口,痛得面目猙獰,一見到他們回來就立刻淚眼汪汪地抱怨道:

  「我就說日本的公安警察根本就靠不住吧,每天突發事情那麼多,新聞上案件一樁接一樁,我來到這裡後都起碼遇到了好幾件!」

  中原中也抽了抽嘴角,想到橫濱那確實不是很和平的治安,明智地選擇了沉默。

  可安室透對於這話明顯不是很認可,他嗤笑一聲:「我看每個地方都一樣的吧,人性復雜且不易操控,公安警察的存在也只能保證減少這些案件,盡可能解救更多的人,並不能阻止這些情況的發生。」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他們一眼:「畢竟人的貪欲是無限的,為了利益隨時都可能做出些什麼可怕的事情,不是嗎?」

  「能力不行就不要找借口了,」白川童潯吸了吸鼻子,一想到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的種種遭遇,就忍不住冷笑道:「看看這邊的犯罪率就知道這裡的治安有多糟糕,真搞不懂那些所謂的人民英雄都是干什麼吃的。」

  「警察不是萬能的。」安室透很固執,依舊堅持自己的看法:「而且根本不可能存在0犯罪率的地方,那只能是在人們的想像中。」

  白川童潯眨了眨眼睛,立刻反駁道:

  「可是在我們那,別說是動手殺人了,一年內幾乎找不出一起惡意傷人案件啊。」

  安室透被這理所當然的語氣噎了一下: 「……」

  他的大腦甚至因此有一瞬間的卡殼。

  什麼?哪個地區的公安,這麼牛叉?


第50章

  少女的話實在太過於篤定,有那麼幾秒鐘,安室透是真的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見識太少了。

  或許世界上確實有那樣的理想鄉,只是他不知道?

  不,怎麼可能。

  這份自我質疑沒多久就被他自己否定。

  他搖了搖頭,沒再把白川童潯的話當真,只是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信息。

  上面的人讓他趕緊辦完事回去。

  安室透微微擰起眉,隨後又面色從容地收回口袋,勾起唇角,笑眯眯地看向白川童潯和中原中也。

  「既然該談的都已經談完,那我也就不久留了。」

  「哦,」中原中也回過頭,單手插兜,伸出另一只手側身朝他隨意地揮了揮,「再會,有需要可以手機聯系。」

  「再會了。」

  安室透看起來十分好脾氣地頷首,輕笑道別。

  而在他轉身的同時,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瞬間被收斂起來,取代而之的是另一種更加肅然的神色。

  穿過哄鬧的人群,避開鳴笛的救護車,金發青年腳步加快,眉梢緊鎖。

  他找了一個隱蔽的地方,再次從口袋掏出手機,動作熟絡地把另外一個隱藏的電話卡激活,緊接著用那張卡給通訊錄中的一個號碼發了條信息。

  【會談結束,有異能,暫時不要輕舉妄動。另,白川童潯這個名字需要再繼續查下去。 】

  做完這些,不等對面回復,他再次一番操作,換回之前那個號碼,然後倒吸一口悶氣,緩緩捂著月要蹲了下來。

  月要間傳來的鈍痛刺激著他的頭皮。

  粘稠的鮮血占滿了掌心,衣服緊緊貼著皮膚,沒休息多久,安室透就扶牆重新站直身體,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沒有像中原中也那樣的異能,當時商場內實在太過混亂,一不小心就被頭頂落下的碎石砸中,雖然有及時躲避開來,但仍然不可避免地被劃傷了月要。

  反應還是不夠迅速,這幾天的安逸險些讓他變得松懈了起來。

  他沉下眸子,用另一只干淨的手輕輕撩了撩柔軟的頭發,隨後又給通訊錄上備注gin的人發了一條短信。

  而另外一邊,白川童潯和中原中也又重新在別的地方找了一家靜吧坐了下來,干部先生很豪氣地開了一間包廂。

  下午的靜吧本身就人少,昏暗的燈光下,伴隨著優雅的音樂旋律,白川童潯低頭嘗了嘗手中剛調好的果酒,清甜的香味讓她很是滿意。

  中原中也自從進來點完酒水後就沒說過什麼話,只是凝眸注視著面前的酒杯,沉沉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骨節分明的手不時轉動杯柄,盡管是他提出的來這裡,本人卻興致貌似不是很高。

  這明顯不對勁的安靜讓氣氛凝固了片刻。

  白川童潯看著對方的神色,有些憂心的問道:

  「中原先生,發生什麼事情了?」

  中原中也這才將視線轉向她,忽然嘆了口氣。

  「是這樣的。」

  他似乎在心中組織了一番語言,接著一口悶了杯中的酒水,將月匈前領結扯松,面色正經地說道:

  「港黑近期想要借你一點戰力,相對的,你之前所提到過的那件國外的信物,我們會盡快幫你尋找。」

  見少女面色疑惑,橘發男人的音色更沉重了幾分。

  「實在是迫不得已。」

  他也知道,雖說是合作伙伴,但這樣沒幫上對方太多忙,反而一上來就急著借用對方兵力的行為確實有些唐突。

  可是想起橫濱此刻烏煙瘴氣的情況,即使是一向直接的中原中也也不得不耐著性子多解釋一句:「那些東西最近又變多了,我們有些忙不過來。」

  白川童潯愣了一下,有些為難地看著他。

  「借人可以是可以但問題是,因為技能有限制的原因,召喚出同伴的時候,我沒辦法離開他們太遠。」

  中原中也不知道有這樣的限制,他皺了皺眉,靜默兩秒,再次開口:「那可以麻煩你再跟我回一趟橫濱嗎,當然實在沒空的話,也不會勉強你。」

  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不答應豈不是太不給面子了。

  白川童潯倒是沒思索多久就同意了,那些處於國外的信物一直都是她比較頭疼的東西,有人幫助她來尋找某種程度上來講也算是遂了她的意。

  更何況本身就是確定了合作意向的同伴,合作伙伴有難前去幫忙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嘛。

  總而言之,對她來說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損失就是了。

  答應幫忙之後,他們也沒在靜吧多留。

  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中原中也避開了警方的追查。

  而當白川童潯再一次坐上了那酷炫狂霸拽的機車,一路從東京來到橫濱,卻再也沒有先前那種自由愜意的感覺。

  隨著越發深入,濃重的雲霧遮掩住前方的道路,白川童潯的表情也同樣沉重起來。

  橫濱比之前來的時候要顯得更加不對勁,她終於知道為什麼中原中也會露出那樣一副的表情。

  情況確實很糟糕,街上幾乎沒有太多的人,上一次來的時候,即使沒有像東京這樣熱鬧,但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人煙稀少到令人唏噓的地步。

  這甚至有點像她第一次使用獄門疆穿越時所見到的場景,路旁是破敗無人的街道,充滿了絕望和死氣。

  中原中也一直在不停加速,一言不發地將她帶到正全員警戒的港黑大樓。

  昏暗的首領辦公室內,森鷗外明顯比之前憔悴了許多,桌上那厚厚一大疊的文件資料昭示著他的辛苦勞累。

  這位首領揉著太陽穴,隨著辦公室大門的開啟而從文件中抬起頭來。

  緊繃著的表情在見到藍發少女後微微放松了下來,中年男人對於她的到來和幫助表示了真誠的感謝,接著他把詳談的時間約在了明天,顯然是現在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忙,暫時抽不出空來。

  沒有一絲多余的閑談,簡略地聊了幾句之後,森鷗外就大手一揮,吩咐讓人給白川童潯在奢華的港黑大樓安排了一處住所。

  這一切都發生地太快,又奇妙地很是井然有序,給人一種仿佛身處夢境般的錯覺,白川童潯覺得自從來到這裡後,好像始終有那麼一絲緊迫感在追逐著她。

  她茫然地告別了匆匆離開的中原中也,看著窗外沉下來的天色,突然站起身,離開了房間。

  月色冉冉升起,趁著現在還有一些時間,白川童潯打算出門再了解一番橫濱此刻的情況,並做好了面對咒靈的萬全准備。

  即使異能者能力傍身,但就像是太宰治所說的那樣,因為無法准確以肉眼看見咒靈,在對付他們的過程中總是會變得很艱難。

  而情報精通的港黑知道白川童潯和咒術界有不小的聯系,這也是為什麼森鷗外會想到讓中原中也來請求她幫助的原因。

  如果她的幫助是至關重要的,那麼在橫濱留下來和他們一起解決這一次的危機也未嘗不可。

  離開了港黑大樓,白川童潯懷中抱著召喚書,左右環顧著觀察四周,奇怪的是,走了大概快一個小時,她卻什麼都沒有碰到。

  沒有人,沒有咒靈,就連鳥雀蟲蟻都沒見著一個影。

  那種怪異的緊迫感再次升起,攥緊了夏油傑那一頁的書頁,她漸漸走到了一條河邊。

  無風的氣候令水面平靜地泛不起一絲波瀾,河上架起一座橋梁,直抵另一邊的小樹林前。

  這個地方對她來說並不算陌生。

  說起來,第一次見到太宰治的時候,也就是在這橋上。

  白川童潯無意間順著橋頭望過去,腳步卻驟然一頓。

  她微微瞪大了眼睛。

  對面林邊的青蔥樹木下有一個小坡,坡上立著一塊墓碑,而墓碑的邊上,站立著一個棕紅色頭發的男人。

  那人神態平和地看著她,與她視線對上的那一瞬間微微一愣,面色浮現出幾絲猶豫,垂在身側的手抬起又放下,隨後柔下眉眼,繼續這麼凝望著她。

  白川童潯只覺得心跳加速,她更快地邁動腳步,跑到了那人的身邊,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

  「織田?」

  有了十年後沢田綱吉的例子,白川童潯不確定地朝著男人喊了一聲。

  棕紅發的青年點了點頭。

  不怪她差點沒認出來,眼前織田作之助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男人的身體拔高了許多,穿上了一件修身的風衣,盡管仍然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但帶給人的親近感卻莫名多了很多。

  他的眼睛不再是冰冷的神采,下巴上多了一點點的胡渣,單單只是站在那裡,就有種寧靜安然的氣息圍繞著他。

  但這些都不是白川童潯此刻所在意的。

  她的視線無法從男人半透明的四肢上移開。

  月色被薄霧遮住,看不清人們的影子,但依舊隱約可見他的輪廓和身體情況,這和她先前在夏油傑身上所看到的狀態一模一樣。

  「童潯。」

  織田作之助輕輕喚了她一聲,表情有些感慨。

  白川童潯不知道該以什麼態度來面對他,她也只和他見過一面而已。

  她張了張口,目光再一次轉移至他的指尖,從喉嚨裡硬生生擠出來一句問話:「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啊,發生了一點事。」

  織田作之助簡單地略過了這個話題,低頭拍了拍手邊的墓碑,平靜地說道:「這是我的墓。」

  看出來了。

  所以她走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當初那個少年怎麼就好端端地變成了這樣?

  白川童潯內心大為震驚,畢竟對她來說,遇到織田作之助時也不過是前不久之前的事情,轉眼間才認識的人就以成熟的、死亡的狀態出現在自己面前,這誰頂得住啊。

  仿佛語言系統發生了故障,她實在不知道該對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再說些什麼,聊對方如何死亡的話題明顯不合適,因為那很可能會觸及到對方的傷心事。

  兩個人就這樣無言地沉默了良久,最後反而是向來緘默的織田作之助率先開口講話。

  「你一點都沒變。」

  白川童潯勉強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微微穩住內心的無措,說:「你倒是變了好多,我剛剛差點沒認出來。」

  「啊。」

  棕紅色頭發的男人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應了一聲。

  織田作之助偶爾會給人一種為人木訥的感覺,就比如是現在,他用毫無波瀾的目光,又配合著他沒什麼情緒波動的嗓音,簡直像是一個逼真的木偶娃娃。

  「我以為你看不見我。」

  他說:「你之前來過一次,我嘗試過喊你的名字,但是你並沒有回應我。」

  白川童潯猜測他說的應該是她尋找黑泥精卻意外救下太宰治的那次,當時她還沒有解鎖龍眼呢,別說靈魂了,甚至連咒靈都沒辦法見到。

  疏離感頓時消散許多,她再次朝他笑了一下。

  「最近橫濱很不安全。」

  沒等少女開口解釋,織田作之助偏過頭,又開口說道。

  白川童潯的目光在剎那間變得嚴肅起來:「你知道有什麼情況嗎?」

  「是一個藍色頭發的家伙,他經常會來這裡。」

  男人無奈地嘆了口氣,緊皺著眉,沉聲告訴她,「那些經常出沒的畸形怪物,不是什麼其他東西,而是全部由人類所變,我親眼看見那家伙觸碰了一個不過十來歲的小孩,那孩子瞬間就變成了那副模樣。」

  聞言,白川童潯瞳孔驟縮,緊接著倒吸一口涼氣,不可置信地顫聲道:「你是說那些是人類?」

  織田作之助卻忽然不再開口說話了。

  他的視線越過白川童潯的肩膀,看往她後面的方向。

  身後傳來緩慢的腳步聲,在這個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突兀。

  白川童潯瞬間毛骨悚然,她驀地回頭,看見太宰治正站在幾米開外的地方,視線淡淡地掃過她身前的墓碑。

  「童潯醬。」

  他的眼眸很深,就像是暗沉危險的一團漩渦,足以吞噬視線所觸及到的所有光亮,面無表情的樣子看起來很是滲人。

  「你在和誰說話?」


第51章

  太宰治,這個召喚書專業認證的黑泥精,此刻正以一種詭譎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注視著她。

  可能此時還是深夜的緣故,他看起來更加憔悴了,整個人站在無法被月色所照到的地方,顯得很是陰郁。

  白川童潯面色有些僵硬,不自覺地蜷了蜷手指,突然就心虛起來。

  本來沒什麼好心虛的,畢竟她在哪裡,想做些什麼,這都是她的個人自由。但不知為何,在此時此景,碰上黑發男人的這種表情,一下子仿佛哪裡都變得不對勁了起來。

  「這麼晚了,怎麼會到這裡來?」

  偏偏來者還故意用一種陰柔又底啞的音色,極其緩慢地質問她:「剛剛,你又是在和誰講話呢?」

  白川童潯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這讓她有一種奇怪的,好像在背著丈夫外出偷情一樣的錯覺。

  在這種幾近令人窒息的氣氛下,她往後撤退一步,再一次意識到眼前男人的恐怖之處。

  「我只是自言自語。」

  白川童潯雙手背在身後,吶吶地說,同時用腳尖不自在地踢了一下土地上的小石塊。

  「是嗎?」

  太宰治眼中著實沒什麼笑意:「你站在我故友的墓前做什麼?」

  「故友?」

  白川童潯一扭過頭,就能夠看見織田作之助的墓碑。

  也就是說,他口中的故友是在說織田作之助?

  她心中一怔,實在是沒想到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還有這層關系。

  但回過頭來想想,當時之所以會在這附近遇到太宰治,也說不定是有這樣的一層原因在?

  這家伙該不會是看望完朋友的墓碑後心中實在難受不堪,這才會想不開要跑去跳河的吧?

  想到這裡,藍發少女頓時有些猶豫,不知道要不要告訴太宰治他的朋友正以靈魂狀態出現在這個世界上,而且此刻就在這裡。

  她回頭望了一眼棕紅色頭發的男人,卻見他抿著唇角,微微朝著她搖了搖頭。

  ——織田作之助不希望太宰治發現他的存在。

  白川童潯頓了頓,再次面向黑發男人,放松了身體肌肉,泰然自若地說:「好巧,我也來看我的故友,沒想到你竟然還認識織田。」

  「嗯,有意思。」

  太宰治勾起唇角,一字一句道:「來自異世界的小姐,我從來不知道織田作居然還會和這麼一號人物有交集。」

  曾經那些不著調的模樣此刻全然消失無蹤,白川童潯從沒在太宰治身上見到過這樣強烈的攻擊性。

  他眼中的認真以及和印像中的反差甚至讓她懷疑這家伙是不是有什麼雙重人格。

  想必織田作之助在他的心中占著不小的份量啊。

  她接話接得很快:「你不知道的可多了去了,我和他早就認識了。」

  「那什麼時候認識的呢?」太宰治移開視線,沉著眸光,像是在回憶,又仿佛只是心不在焉似地敷衍說:

  「我也是很早就認識他了哦,雖然並不是形影不離,但織田作的一些交友圈我是知道一些的,我可從沒見過你。」

  聽這話的意思這兩人不會還是竹馬竹馬吧。

  白川童潯頓時心中更虛了,非要說的話,她也真的才認識織田作之助不久。

  可是她所見到的是少年時期的織田,和現在的性格看起來完全不一樣,那樣的小織田也會有朋友嗎?

  而且她也不知道織田作之助是什麼時候出事的,如果時間很長,那麼她身為朋友現在才來探望,豈不是很說不過去。

  但不說是朋友還能說什麼,這麼大半夜地在人家墓碑前自言自語,這不明擺著有什麼不可告人的貓膩嘛。

  白川童潯幾乎就要頂不住壓力,眼看著就要對太宰治全盤托出了,只可惜當事人就在他們身邊。

  話題的中心者——織田作之助本人就站在白川童潯的身後,輕聲低語道:

  「別聽他的,你認識我確實比他早的多。」

  於是白川童潯立馬就有了底氣,「反正就是比你早就對了,看來你對他少年時期的經歷還是不夠了解啊,我遇到他的時候織田還不知道你是誰呢。」

  太宰治: 「……」

  半晌沒有等到人說話,白川童潯心中一突。

  她是不是說得太過分了?

  陰雲覆蓋住白月,下一秒,眼前高挑的身法男人驀地往前逼近一步,陡然拉近了雙方間的距離。

  這樣突然的動作明顯已經越過那條安全線,白川童潯的腦海霎時間發出警報,條件反射性地就要後退,卻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織田作之助也在同一時間踏出一步,但以他現在的狀態,除了在邊上給少女出出主意,其它什麼都做不到。

  「太宰?」

  白川童潯睜大了眼睛,生怕刺激到人,放輕聲音低低喚他。

  太宰治沒有說話,只是彎下月要慢慢湊近了她的面龐。

  灼熱的呼吸帶著難言的溫度與癢意灑在唇邊,男人的薄唇就停在只有一兩釐米的地方。

  白川童潯幾乎不敢呼吸,她能感受到太宰治的視線,伴著一種刺人的情感探進她的雙眸。

  「騙人。」

  他的大拇指懲罰似地用力按了一下少女的手腕脈搏處,緩緩開口,以一種格外曖昧的姿勢與距離這樣問她。

  「你在隱瞞些什麼?」

  「我沒有。」

  大氣也不敢出一下,白川童潯努力穩定心神,強裝鎮定:「你該不會是惱羞成怒了吧,就因為我說我比你早認識織田作之助?」

  太宰治:「……」

  他沉默不語的看著眼前的少女,大概過了有一個世紀那麼久,黑發男人猛地退後一步,臉上終於露出了那副白川童潯所熟悉的浮誇表情。

  「算了吧?我可不想跟你進行什麼幼稚的比賽,誰先認識織田作這種事情都無所謂啦!」

  他放開對方的手,像是死去的人偶重新被注入了活力,笑嘻嘻地道:

  「童潯怎麼會突然從東京跑來到這,難道是才分別不久,就已經開始想我了嗎?」

  白川童潯幾乎要被這轉移話題的速度以及能力給震驚了,她緩了一下,這才回過神,順著他的話接了下去。

  「橫濱最近出事了,我被請過來幫忙而已。」

  「哦?」

  太宰治饒有興致地摩挲著下巴,嘴角笑容不減:「我能知道是誰請你來幫忙的嗎?」

  「你們橫濱的港口黑手黨,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

  白川童潯剛說完,又覺得自己的問話實在是多余了,畢竟眾所周知,橫濱這座城市的最中心就是港黑大樓,身為橫濱偵探社的人,又怎麼可能會不知道這個組織?

  只是她沒想到,在聽到港黑這兩個字之後,太宰治的眉眼又沉了下去。

  就連站在她身旁的織田作之助都皺了皺眉頭。

  「港黑啊」

  太宰治意外深長地看向她:「看來你已經見過森鷗外那家伙了?」

  白川童潯敏銳地意識到這個詞似乎挑起了他們某個敏感的神經,斟酌著語氣回答說:

  「是的,森鷗外向我提出了合作,我也同意了。怎麼了,有哪裡不對嗎?」

  他們武裝偵探社該不會和港黑有什麼深仇大恨吧?

  他挑了挑眉,緊接著嘆了一口非常長的氣,表情很是白蓮花地道:「只不過是和我們武偵有些淵源而已,因為一些事情,彼此都有點厭惡對方,偶爾恨不得都想讓對方首領去死的那種呢。」

  白川童潯:「……」

  這不就是純純的有什麼大仇嘛! !

  太宰治顯然不打算跟她詳細講一講這兩個組織之間的故事,只是微側過身,一手插兜,朝著藍發少女伸出另一只手,任由夜色籠罩住他的眼眸。

  「不說這些了,要不要先跟我回偵探社?」

  見白川童潯半天沒有動作,他又歪了歪腦袋,似笑非笑地說:「怎麼了?還不舍得走嗎?夜晚的橫濱可是只吞人不吐骨的野獸,很危險哦。」

  「可是」

  白川童潯原地蹉跎了一下,織田作之助還在這裡,既然都已經看到了的他,實在是不好意思現在就拋下他離開。

  她總覺得自己可以做點什麼。

  然而,相比起少女的糾結,織田作之助卻並沒有說些什麼,只從背後輕輕地推了她一下,輕聲道:「快去吧,童潯。」

  他聲線平淡:「太宰說得對,不要呆在這裡,很危險。」

  白川童潯咬了一口下唇,緩慢地舒出一口氣,隨後揚起腦袋,禮貌地拒絕了太宰治的邀請。

  「謝謝,不過不用了,其實港黑已經給我安排了住處,我待會就會回去。」

  「這樣啊。」

  太宰治面色可惜地收回了手,聳了聳肩,無所謂道:「那你去吧,別忘了你的小雞還在我這裡,有空來領養一下。」

  白川童潯張了張口:「啥?」

  太宰治挑起半邊眉梢:「嗯?」

  「小雞?什麼小雞?」

  白川童潯一臉茫然。

  「你那只養在公寓的小雞。」

  太宰治雙手叉月要,語氣不滿道:

  「當時你一聲不吭地就搬走了,那個公寓的房東在收拾房間時看到你公寓裡的小紙盒裡還養著一只小雞,又見過我和你聊天,就來找我,還順便把那只雞也丟給了我。」

  白川童潯恍然大悟,剛開始解鎖召喚書圖鑒時,曾經她確實用過一只小雞幼崽作為信物召喚來了一條狐狸,之後就隨便找了個紙盒子來安置它了。

  「抱歉,我忘了。」

  少女的眼底浮現出幾絲歉意。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自己最近記性好像越來越差了,竟然沒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這種情況在她以前絕對不會發生。

  「它對我來說應該已經沒有什麼用處了,你可以隨便處置它。」

  「你意外的很冷血啊。」太宰治有些詫異地撇了她一眼:「這可是你曾經親手飼養過的小雞崽,確定說不要就不要了嘛?」

  「說來慚愧,」白川童潯撓撓腦袋,不好意思地說:「我曾經其實也是打算把它養好了再來吃的。」

  也就是從來沒有想過要給那條雞留條活路唄。

  「行吧——」

  太宰治拖長了調子:「那我找人用它燉個湯喝好了。」

  他不緊不慢地伸了個懶月要,站立於茁壯的老樹下,等待著藍發少女向他走來。

  「走吧,童潯醬。」

  太宰治說:「你必須得回去了,我陪你一起走一段路。」

  「嗯。」

  白川童潯拉住了他的手。

  最後的最後,少女回過頭,在離開前又看了一眼身後的棕紅發男人。

  織田作之助表情平靜地站在墓碑旁邊,在月色之下,在寂靜無人的小山坡上,無聲地注視著她的背影。

  就像是當初的夏油傑一樣。

  只是這一次,她沒有決定帶他走。


第52章

  第二天,太陽出來了。

  森鷗外一夜沒睡,鬢邊的發絲從耳後垂下,本就不是很好的面色愈加憔悴。

  他深吸一口氣,看了眼牆上圓鐘的時間,隨手將厚厚一疊的文件掃到一邊。

  中原中也畢恭畢敬地站在辦公桌前,而他的邊上,坐著同樣失了眠的白川童潯。

  「是沒有休息好嗎?」

  森鷗外噙著那種刻意放緩的腔調,語氣關懷地問她:「港黑的休息室可是讓白川小姐住不習慣了?」

  「不,這不是你們的問題。」

  白川童潯搖了搖頭。

  □□的待客之道極好,吃食和住宿都是頂尖的,服務也很周到,只不過她不知為何,就是睡不太著。

  這意味著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也就是她的身體出現問題了。

  白川童潯的生物鐘一直准到可怕,不論是入睡還是早起,只要她想,到了規定的點便一定能做到。

  可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她卻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狀態的下降。

  記憶力在逐漸變差,並且很容易就會感到疲憊和飢餓,抵抗力下降不說,甚至還出現了失眠和賴床的情況。

  明明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她可以為了躲避芥川龍之介的追捕而好幾天不吃不喝,而現在卻連一天只吃一頓都會覺得餓! !

  就像是進行同化,在適應這個世界的過程中,白川童潯也清晰地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開始出現問題。

  但是她沒有任何辦法,不說還有一堆的事情等著解決,她也確實對這些變化感到束手無策。

  首領辦公室的窗簾是被拉上的,外面的陽光照不進來,這一次卻將燈開得很亮。

  森鷗外並沒有就著少女略微顯露出的焦慮而繼續這個話題,他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低低嘆了一口氣。

  「那就好。」他說:「如果有什麼地方不適應的請一定要說出來,不過現在,我想我們不得不談一些正事了。」

  白川童潯連忙收回思緒,正襟危坐地問道:「現在橫濱到底…… 」

  「相信白川小姐昨天已經大致發現了。」

  森鷗外指尖像是無意識地點了點平坦光滑的桌面,說:「橫濱這一段時間人口失蹤越發嚴重,已經引起日本官方的注意,最近在有意限制居民的外出情況。」

  「這次我找白川小姐過來,主要也是針對這件事情想要請您幫忙。」

  白川童潯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森鷗外繼續道:「本來只是想問你借一點兵力,不過具體情況我已經跟中也了解過了。白川小姐,接下來的每一天,我們都需要您來跟隨我們的部隊進行行動。

  他頓了頓,面色稍緩,又慢慢開口:「當然,不用全天跟隨,只需要在晚上六點時在這裡就可以,其余時間是可以自由活動的。」

  「六點?」

  「沒錯,目前只需要在六點就行。」

  森鷗外靠上椅背坐直了身體,幾縷發絲從他額前垂下,暗色在那雙深邃的眼眸蔓延開,肅穆又詭譎。

  「我們發現在每天傍晚六點左右的時間,都會有一種奇怪的能力波動出現在橫濱,根據以往的經驗,那很可能是一只咒靈在作祟。」

  白川童潯很不解:「沒想過要請專業的咒術師來幫忙嗎?」

  雖然現在的她確實能夠看見咒靈,可對這一領域熟悉的咒術師總比她要有用得多。

  她很早就覺得奇怪了,橫濱距離東京又不遠,更何況祓除咒靈本來就是咒術師的本職,如今橫濱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沒道理咒術界收不到任何信息才對。

  「咒術師進不來。」

  森鷗外面色越發深沉,他雙手十指交叉擱在桌面,兩只大拇指相互摩挲了一下,低聲說:

  「事實上,橫濱的異能事務科曾與咒術界的人溝通過,但最後發現沒有一個咒術師能夠跨入兩個城市交界處的那條線。」

  白川童潯沉默了。

  「我們已經束手無策了,白川小姐。」

  他歪頭抬起一只手托腮,余光看了一眼在邊上站得筆直的中原中也,隨後無奈地對著藍發少女笑著道:

  「這次的情形十分嚴峻,我想,如果白川小姐再提一些關於中也的請求,就算是想要家住地址,我也會給你了。」

  一直在邊上靜靜充當保鏢的中原中也沒料到話題會扯到自己身上,一時有些惱羞成怒。

  「boss!!」

  「森先生說笑了,不管怎麼樣,做為合作伙伴,我當然會盡力幫忙。」

  白川童潯意思意思客套了一下,忽然又話鋒一轉:「雖然但是,真的能告訴我中原先生住在哪裡嗎?」

  中原中也:「喂!!」

  從首領辦公室出來後,兩人都放松了許多。

  高樓的玻璃窗讓人很清晰地就能夠看到橫濱此刻的景色。

  陽光透過雲層照耀在大地之上,盡管街上依舊冷清,店鋪盡數關閉,不過至少有人願意出門遛彎了。

  可橫濱仍然被那一層若有若無的不詳霧氣纏著,白川童潯凝視著上空許久不散的霧氣,好奇地開口道:「這霧從昨晚開始就有,怎麼到現在還沒散?」

  出乎意料地,中原中也的表現讓人十分匪夷所思。

  「霧氣?」

  他皺著眉,隨著少女的目光仰頭望著天上,接著很不理解地重新看向她:「你在說什麼?」

  「你看不到嗎?」

  白川童潯不可思議地指著天空:「那些灰蒙蒙的霧,遮著太陽和雲,導致橫濱的天有時候都是陰沉沉的。」

  橘發男人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再一次抬頭,認認真真地觀察了很久很久,然後才回視她說:「我看不到霧。」

  在中原中也的眼中,今天的橫濱天氣很好,陽光明媚,空氣清新,並不存在什麼可疑的霧氣。

  白川童潯見狀,收回了手:「我有種直覺,這很可能就是阻擋咒術師進入橫濱的根源。」

  而且這種奇怪的霧,她總覺得自己在哪裡見到過。

  她朝著陽台外發了會兒呆,輕聲詢問道:

  「我能出去逛逛嗎?」

  橘發男人彼時正對著手機和誰發送著信息,聞言抬頭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當然可以。」

  剛接受了一封下屬發來的郵件信息,卻又聽得耳邊少女清亮的聲音:

  「可我還想你陪我一起。」

  中原中也放在鍵盤上的拇指動作一頓,他微微抿起唇,挺直了背部,單手把手機放回口袋,一臉正色地轉身正面對著她。

  那雙湛藍的眼眸也因其主人的嚴肅而暗沉幾分。

  「你…… 」

  「對了,我昨天晚上碰到武偵的太宰治了,他聽說我在港黑時表情很奇怪,你們兩個組織之間是有什麼不對頭的嗎?」

  到了嘴邊的聲音突然卡殼,原本的言辭拒絕也因為這一問話而被硬生生吞了回去,中原中也張了張口,腦海中似乎想起了什麼,整個人的臉色又忽然變得古怪起來。

  「我們一直都是敵對的關系。」他同樣沒有詳細說明,只是含糊地回答後,緊跟著又問了一句:「說起來,你和太宰治是什麼關系?」

  「這個,什麼關系」

  白川童潯也一下子被問住了。

  她眨了眨眼睛,陷入了沉思。

  自己和太宰治究竟算是什麼關系呢?

  說是朋友卻互相防備,說是雇主與雇員的關系可又好像不止如此。

  比片面的工作關系要更進一步,卻又仿佛停留在了臨門一腳的地方,互相防備,止步不前。

  「呃」

  良久的低吟讓中原中也都不可避免地感到一絲困惑。

  只聽她扶著下巴思忖道:「應該算是委托人和辦事人之間的關系勉強也可以算是朋友吧?」

  中原中也下意識地松了口氣。

  他還沒忘記和少女初見時無意間瞥到的那條短信。

  如果她和太宰治或者武裝偵探社的牽扯過深的話,港黑也許得重新定義一下白川童潯這個人對他們的重要性和必須性。

  但現在看來,按照太宰那家伙的輕浮程度,以及之前白川童潯所發出的關於感情的驚人言論,一條曖昧短信好像也不是什麼值得稀奇的事情。

  這或許就是海王間的交流方式吧。

  「走吧,」中原中也嘆了口氣,改變主意,邁步往電梯的方向走去:「正好現在有空,陪你一起出去。」

  一走出大樓,那種如影隨形的壓迫感好像又回來了。

  白川童潯緊鎖著眉。

  如果是這一切都是咒靈所造成的,那麼那只咒靈恐怕會極其不好對付。

  而且還不好確定是不是只有一只咒靈需要注意,但自從她來到橫濱到現在為止,還沒見到過任何一只咒靈的影子。

  要說到對付咒靈的專業人士,她身邊就有一個,只是夏油傑身為她書中的圖鑒人物實在限制太多,全靠他一個人總覺得令人放心不下。

  不過

  「我認識一個很厲害的咒術師。」

  白川童潯想起召喚書給五條悟的頭銜,道:「或許我們可以試試請他幫忙,沒准他會有什麼辦法。」

  「嗯。」

  中原中也低低應了一聲,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他很是煩躁地撓了撓自己的頭發,壓低了嗓音道:

  「這幾天出門的時候小心點,上次切磋時闖進來的那些奇形怪狀的家伙經常會成群結隊的出現。」

  他咋了咋舌:「根本滅不干淨,像是瘟疫一樣源源不斷湧出來,惡臭又麻煩。」

  白川童潯聽著這話,忍不住開口道:「那些原本都是人類,中也。」

  「……」

  空氣驀地凝固在話音落下的一霎那,就連風帶動樹葉的聲音都傳不進耳朵。

  中原中也驟然停住腳步,他的呼吸有那麼一瞬間的加重,隨後仿佛過了很久才轉過頭來盯住她,像是懷疑自己聽錯了般地啞聲問了一句:「什麼?」

  白川童潯看他這樣的反應,也有些詫異:「我以為你們知道?」

  港黑消息這麼靈通,卻沒有得到任何一絲消息嗎?

  「我們不知道!」

  沉默許久,中原中也突然低罵了一句,那神情就猶如發現有什麼東西顛覆了他的認知。

  他想起自己對上的那些東西,腦海中怎麼也沒有辦法把那種畸形醜惡,連看一眼都像是在污染眼睛的怪物和人類聯系到一起。

  他甚至記不清自己用重力碾碎了多少那樣的怪物,結果現在忽然有人告訴他那些很可能就是失蹤了的橫濱居民,這一現實衝擊著大腦,讓他短暫地失去了思考能力。

  中原中也不是沒殺過人,盡管他對此並不算熱衷,但身為一名黑手黨的干部,他手上沾染的血數不勝數,可剛剛得知真相的那一剎那,心底翻湧而起的惡心感卻比任何時候都強烈。

  「這件事得馬上彙報。」

  他幾個深呼吸,馬上冷靜下來,周身覆上一層紅光,又朝著白川童潯伸出手,作勢要來抱她。

  「失禮了,可能還得請你跟我去一趟首領辦公室。」

  白川童潯知道他是想要用異能趕路,便很是配合。

  然而就在那雙手快要接觸到少女的皮膚時,一陣灰色的霧突然闖入兩人肢體的間隙之中。

  近在咫尺的指尖倏然變得遙遠起來。

  中原中也的臉逐漸模糊,白川童潯下意識屏住呼吸,只覺得眼前一陣恍惚,隨即待霧氣散去之後,身前卻已經空無一人。

  「中原先生?」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她心中升起幾分慌亂,她嘗試著呼喊橘發男人的名字,卻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前一秒還在眼前的中原中也就如同憑空消失一般。

  周圍的景色沒有絲毫變化,陽光下的陰影依舊渡在草地,涓涓河流的水聲連綿不絕地淌進耳朵。

  就在這時,白川童潯噤了聲。

  她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沒有動,視線慢慢移動到了不斷激起漣漪的水波之上。

  在河水中,她看到了一個藍色頭發的身影。

  那看起來像是一個男人,舒展著四肢平躺在水痕下面,他身上沒有穿衣服,臉上的縫合線因一陣陣的波紋而顯得極其可怖猙獰。

  ——此刻正扭曲著面容,以一種格外放蕩的神情注視著她。


第53章

  橫濱河水邊,藍發少女站在長滿碎草的泥岸上,沉默地低頭和淺藍色長發的某只咒靈對視著。

  白川童潯著實沒想到這就給她遇上了織田作口中的藍發咒靈,心情一時有些難言的復雜。

  「嘩啦」一聲。

  蒼白的手從河底猛地伸出,按住濕漉漉的泥岸,水花濺起,她驚得後退一步,卻不料被對方另外一只手給拽住了腳腕。

  一股力將她往水裡拉扯,情急之下,白川童潯正要拿出召喚書,可就在下一刻,霧氣纏住了她的小臂。

  藍發咒靈整個上半身都探出水面,嘴角越擴越大,渾身如同沒有骨頭一樣地趴在她腳邊。

  就像是即將噴發的汽水驟然被塞子堵住,白川童潯被霧氣纏住的那只手使不出絲毫力氣,體內的能量波動似乎也被抽空,與召喚書的聯系就這樣平白被切斷。

  召喚不了召喚書,而那只咒靈的手已經撫上了她的小腿。

  那是陰冷又滑溜溜的觸感,帶著水滴和濃郁到極致的惡意,寒氣透過小腿的皮膚直衝頭皮。

  她大腦有一瞬空白,緊接著連忙嘗試運用自己先前使用過的力量,但或許是過於焦急的緣故,力量的發動並沒有成功。

  「初次見面,我叫真人∼」

  陰柔的聲音從藍發咒靈的口中傳來,真人不再用力想將她拖進河水,反而順著白川童潯反抗的力道從河中爬了出來。

  這家伙毫無廉恥之心,也根本沒有穿衣服,白川童潯嫌惡地移開視線,愣是不敢看他,豈料這一舉動卻讓對方得寸進尺起來。

  咒靈捋了一把濕透了的頭發,嘴角掛著痴態的笑,帶著一身水汽黏黏糊糊地挨近了少女,深深嗅著她頸間的氣味。

  「你好香啊」

  氣音入耳,白川童潯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霧又濃了一些,召喚書也半天無法給她回應,她能感受到體內的力氣正以一種緩慢的速度漸漸流逝。

  對少女的掙扎視若無睹,再一次深吸一口氣後,真人後撤了一些,如同吸了毒的癮君子,忽然滿臉迷戀地抬起雙手,神經質地仰頭扼住了自己的喉嚨。

  「有趣,真有趣,太棒了。 」

  他放肆地笑著,身體因為過於激動的情緒而發著抖,「我從沒見過這麼香的人類,我可以吃了你嗎?可以吧?」

  白川童潯被這只咒靈所表現出的變態程度給深深惡心到了。

  她再次試著運動身體內的力量,可每一次卻都能恰到好處地被那一股詭異的霧氣給阻攔下來。

  眼見著對方的行為越發過分,終於她忍無可忍地撥開環住她肩膀的手,大聲喊道:「滾開!」

  「哎?我才不。」

  真人歪了歪頭,眼睛眯成一條縫隙,他堅持不懈地又重新貼了上來,潮濕的頭發順著動作輕飄飄地掃在皮膚上,又冷又癢。

  眼前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白川童潯漸漸感覺到缺氧,她伸出已經失去力氣的雙手,用盡全力推搡著他,卻根本推不動人。

  最後,她干脆破罐子破摔地放下手臂,勉強保持著清醒的神志,朝著藍發咒靈質問。

  「橫濱的那些」她想了想,腦海中卻實在找不到確切的詞語去代表那些已經不再是人類的人類,只好狠狠道:「是你做的嗎?」

  「嗯,是我啊。」

  藍發咒靈自然十分清楚她說的是什麼,倒是很大方地承認了。

  白川童潯咬牙切齒:「你把人類變成了那副模樣?」

  真人似乎看起來很熱衷於回答她的問題:「沒錯,那些都是我的新玩具哦,你喜歡嗎?」

  這麼說著,他又伸出一只手,暗沉無光的雙眸露出可怖的痴態,眼看著就要撫扌莫上她的臉頰。

  白川童潯倒吸一口氣,力氣驟然回歸體內,猛地後退一步。

  失重感驀然傳來,她下意識地揮動著手臂,聽到了中原中也的聲音。

  「喂!抓住我!」

  大腦霎時間一陣恍惚,在那略有急切的音色中,白川童潯陡然抬眼,看見了橘發男人緊繃著的下顎線。

  「動這麼厲害,你想掉下去嗎?!」

  雙臂的溫度隔著薄薄的一層衣服傳遞到腿彎和月要間,白川童潯懵逼地眨了一下眼睛。

  她扭了扭頭,發現周圍的景色已經不知何時變了個樣,而自己正以一種公主抱的姿勢待在中原中也的懷裡。

  他們此刻高速穿梭在各個大樓的房頂。

  剛剛那是什麼,幻覺?

  她縮了縮脖子,輕聲問抱著她的人:「你剛剛一直在這?」

  「不然呢?」中原中也低頭,像是在擔憂又似是覺得奇怪地說,「你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掙扎不停,問你也不回話,怎麼了嗎?」

  「你突然不見了,我以為你被霧氣給傳到了別的地方。」

  白川童潯吶吶道:「然後我一個人在河邊,看到了那只是橫濱人口失蹤案的罪魁禍首的咒靈。」

  「……」

  橘發男人沉默了一下,他一個發力跳躍至另一棟高樓的樓頂,然後目不斜視,聲線平穩地告訴她。

  「我一直和你在一起。」

  得到這樣一個答案,白川童潯卻仍然有些不安地揪住男人身前的衣領,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她緊皺起眉,猜測道:

  「所以剛才,那是什麼咒術嗎?還是異能?」

  那樣真實的觸感,她實在是沒有辦法把這件事當成幻術或者臆想。

  可如果是異能的話,發動的媒介又是什麼呢,難不成有人一直在暗中觀察著他們嗎?

  中原中也沒有說話,只是微微收緊了手臂,將她更穩地抱在懷中,就像是無聲的安撫。

  再一次回到森鷗外的辦公室,白川童潯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包括剛剛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毫無保留的告訴了森鷗外。

  當然她隱瞞了織田作之助的存在,只單單告訴他是自己的情報網所得到的消息。

  因為這至關重要的新情報,森鷗外又要重新調整自己的計劃,手下員工的工作有所變動,於是在定下之前,今天晚上白川童潯也不需要跟著他們一起行動。

  中原中也又忙起來了,獨身出辦公室之後,白川童潯立刻給五條悟發了一條信息。

  那邊直到晚上才回她。

  五條悟:【突然問我明天有沒有空,怎麼了嗎?童潯醬? 】

  白川童潯的手機一直沒離身,幾乎是一接到信息立刻就給了回復:

  【是這樣的,五條先生,我現在在橫濱。 】

  過了一會兒,手機那頭發過來了一個「請您繼續」的搞笑表情。

  白川童潯想了想,還是先試探性的問了一下。

  【關於橫濱近期出現的問題,不知道你們那邊有沒有得到什麼消息? 】

  【嗯? 】

  五條悟很快發過來一個疑問詞,緊接著又跟了一句很長的話。

  【出什麼事了嗎?我是經常會去那裡出差啦,不過因為異能者的緣故,平常東京並不會過多干涉橫濱的事情,近期也沒有接到什麼關於那地方的通知哦。 】

  他不知道?

  白川童潯盯著那條信息怔了一下,在她看來,橫濱的情況已經到了非常嚴重的地步,並且就森鷗外所說,他們也有嘗試著去請專業咒術師來救場,五條悟不應該不知道這件事才對。

  是單就五條悟不知道,還是說整個咒高都對此不知情?

  【看來在我們舉辦兩校交流會的時候,你邊出了很多事情啊。 】

  見她沒有立即回話,五條悟又發了一條信息過來,然後停留在聊天界面的手機屏幕上突然顯示了一個來自某位最強的通話邀請。

  白川童潯正沉思著,乍一見到彈窗不小心一個手抖,下意識地點了掛斷的按鍵,手機安靜兩秒後,她很快反應過來,又連忙打開通話記錄,撥了回去。

  甫一接通,懶洋洋的音調就通過揚聲器傳到耳邊。

  「我打擾到你了嗎?」

  「沒有沒有,」白川童潯拿著電話搖頭否認,「我現在正好有空。」

  「這樣啊,那就好。」

  東京的五條家宅邸,五條悟輕笑一聲,他站在落地窗的邊上,望著外面的景色,不緊不慢地換了個手拿手機,放緩了聲音道:

  「發生了什麼,能具體給我講講嗎?」

  於是白川童潯把剛剛告訴森鷗外的那一番對話又講了一遍給他聽。

  期間,五條悟一直沒有怎麼插話,直到最後才突然開口說了一句:「童潯醬現在有空嗎?」

  突然變得跳脫起來的聲線令白川童潯疑惑的啊了一聲,接著不明所以地答道:「有。」

  「那好辦。」

  白發男人隨手拿起一件外衣,歪著腦袋將手機夾在脖子和肩膀之間,兩手一合,說:「我們待會兒在橫濱和東京的交界處見面吧!」

  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其中的意思:「什麼?」

  「你不是說咒術師無論如何都無法進入橫濱嗎?」五條悟很耐心地解釋道:「那我們現在就來試一試,這個說法的真實性。」

  「現在?」

  「嗯,就現在。」

  他稍微停頓了一下,問:「你待會有什麼事情嗎?」

  「這倒沒有。」

  「那就待會見啦,拜。」

  電話被掛斷,白川童潯無言的對著手機沉默了兩秒,只得認命地給自己打了個車,目的地是東京即將跨越橫濱的地方。

  不愧是靠譜的咒高教師,簡直說一出是一出。

  等了很久也沒有司機來接單,考慮到現在橫濱人心惶惶的情況,她只好去求助港黑的人,搞了一個免費司機來。

  沒幾分鐘後,她再次收到了來自五條悟的信息。

  【我到啦∼】

  這麼快?

  屁股還沒坐熱的白川童潯忍不住驚訝道:

  【你剛剛就在交界處? 】

  【沒有哦,之前是在家裡。 】

  白川童潯膛目結舌,實在是有些佩服這家伙的行動能力。

  她瞄了一眼目不斜視的黑衣司機,又低頭拿著手機啪啪打字。

  【等我一會兒,我才剛坐上車。 】

  【不著急。 】

  五條悟秒回。

  【我剛剛看了一下,橫濱外面確實有一個結界,就類似一種奇怪能量形成的空間,直接隔絕咒術師的進入。 】

  【有意思,它所隔絕的標准並不是根據人體內咒力程度的多少,而是偏偏只認准了咒術師這一個職業。 】

  這樣的話,即使是沒什麼咒力的咒術師來,恐怕也沒辦法穿過這個屏障。

  白發男人唇角微勾,發了一個定位過去。

  【童潯醬直接來東京這一邊吧,或許非咒術師的你能夠帶我進去呢。 】

  交界處最是濃霧彌漫。

  白川童潯到的時候,五條悟正單手摩挲著下巴,另一只手饒有興致地觸扌莫著那層如同屏障般罩住橫濱的霧氣。

  男人上身就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衣,外面隨意地披了件外套,劉海散散的垂落在額前,慵懶又隨性。

  見到她來,他挑著唇斜斜將目光投向了她:「要試試嗎?我說的那個?」

  兩人透過墨鏡對視一眼,白川童潯點頭應道:「試試吧。」

  讓港黑的那位司機回去後,她走上前去,朝著白發男人伸出手,五條悟輕笑一聲,不急不緩地將手放了上去。

  兩手相握,白川童潯試探著將手臂伸到霧裡面,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她又歪頭看了看身旁人的反應。

  想起白天在霧中的遭遇,她心中微微發緊。

  話說待會該不會又蹦出來個真人吧?

  五條悟面色如常,察覺到視線後也隨之低頭回視了她。

  「害怕?」

  他聲音低緩,嘴角帶笑,像是逗小孩兒似的,仿佛隔著墨鏡都能看到他眼底的些許笑意。

  「別怕,大膽點,就這樣帶我進去。」

  「不會有事的,我保證。」

  少女定了定神,開始往前走。

  一步,兩步

  在即將越過那條線時,白川童潯不由得將白發男人的手握得更緊,她抿著唇,忐忑地邁出最後那一步。

  下一秒,手上驟然一空,指甲因為用力過猛而陷進肉裡,她回過頭,已經沒有了五條悟的身影。

  手機的信息提示音響起。

  【啊呀,好像不行呢。 】

  白川童潯有些失望:【你沒進來? 】

  【是啊,被攔在外面了。 】

  看來即使是被非咒術師牽著,這層屏障依舊會強制隔離開那些咒術師。

  手心的手機突然又振動了一下,她拿起來看了一眼。

  五條悟:【退後。 】

  白川童潯扣了個問號回去。

  五條悟:【往後退,越遠越好,我看看稍微粗暴一點能不成功。 】

  白川童潯撇了撇嘴,照他所說的退後好長一段距離,不一會兒又收到了催促的短信。

  【好了嗎?距離夠遠了嗎?我開始了哦? 】

  她發了個ok的表情包。

  下一刻,眼前亮度飆升。

  白川童潯條件反射地抬起雙臂,擋在眼前,劇烈的強風令她幾乎站不住腳。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響徹天際,刺目到極點的白光伴隨著燙人的灼熱感逼近,然而那熱浪卻又在即將觸碰到她手臂的皮膚時倏地停住,像是被人強行壓縮般地收了回去。

  白川童潯從沒有直面過這樣具有毀滅性的攻擊,她咬緊牙關,幾乎要呼吸不過來,整個人都為此而顫栗著。

  這場爆炸膨脹又收縮,濃郁的霧氣也因為極其強烈的風力而散開,那能量在還沒徹底爆開時就被人壓下,只留下一團沉悶灼熱的氣流和因高溫而猛地燃起的火焰。

  好在周圍一大片都是空地,這一場聲勢浩大的進攻並沒有給建築或是居民造成什麼損失。

  進攻只持續不到一分鐘就已經結束。

  在一個被毀得面目全非的巨型大坑前,白川童潯放下手臂,呆呆地看著逆著火光,正單手插兜信步朝她走來高挑身影,眉心控制不住地跳動了一下。

  原來這就叫所謂的稍微粗暴一點。

  長見識了。

  真是對不起啊,是她之前過於天真無知,對於稍微粗暴的概念理解得還是有些膚淺。

  這架勢,特麼說是馬上去要開打世界大戰她都信的好嘛! ! !


第54章

  橫濱與東京的交界處。

  五條悟神態自如地站在火光前,白發隨著氣流而飛揚在風中,雙手插兜的姿態讓他看起來又拽又張狂。

  白川童潯抽了抽眼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人比人,有時候真的能氣死人。

  別人隨意的「稍微粗暴」一點的進攻,可能就是你一輩子都無法到達的頂點。

  偏偏這家伙還面色輕佻,好似剛剛搓完一頓麻將般悠閑,完全沒有自己到底做了什麼的自覺。

  大火散發出的熱意撲在臉上,白川童潯好不容易才緩過神來,斜目倪看了他一眼:「你鬧出這麼大動靜,不怕擾民嗎?」

  五條悟揮了揮手,一臉無所謂:「安啦,我在結界破開的那一瞬間下了帳,沒問題的。」

  語畢,周遭的霧氣又重新凝聚起來,形成一層霧障,只可惜早就於事無補,該進來的不該進來的都已經進來了。

  五條悟又朝前走了兩步,遠離霧氣最濃的地方,接著歪頭環視了一圈,抬手將架在鼻梁上的黑色墨鏡取下折疊,露出那雙漂亮的雙眼。

  「哎呀哎呀。」

  白川童潯聽到他散漫的感嘆:

  「在外面的時候還沒感覺,進來的時候才發現,這裡是真的將咒力限制的很徹底啊。」

  她聞言怔了一下,心瞬間吊了起來:「那怎麼辦?」

  在她的認知中,沒有咒力的咒術師就等於沒了招數,沒了招數就對付不了咒靈,這純純就像是一頭強壯的雄獅非要跑大海裡打架,說自尋死路都算是抬舉。

  五條悟低頭掃了少女一眼,光看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放輕松,還不到你想的那種地步。」

  他修長的手指挽起袖口,碎星般的眼眸逐漸流露出格外認真的神色。

  「沒辦法,事已至此,我先試試看能不能找到那只咒靈的位置吧。」

  行吧。

  白川童潯退到一旁,多給他了一些發揮的空間。

  即使知道這家伙的實力不俗,她還是忍不住提醒道:「你小心一點,這霧氣詭異的很,我之前還中過它的招。」

  「沒問題沒問題,相信我。」

  五條悟嘴上如此迎著,面上輕浮的表情也收斂了許多,他緩緩將視線投入在渺茫的大霧之中,聚精會神地找尋目標。

  白川童潯保持著沉默,努力壓縮自己的存在感,盡量不去打擾到他。

  「……」

  十秒鐘過去了,一分鐘過去了,五分鐘過去了,白發男人仍然保持著那個姿勢,連嘴角壓下的弧度都沒有任何變動。

  白川童潯等到四肢僵硬,冷風一陣亂吹,她從最開始站立的姿勢改為了蹲著,腿麻之後又從蹲著改為了靠樹而立。

  終於,在打完第八個寒顫之後,她無奈地嘆了口氣。

  「要不咱還是算了吧?」

  白發男人極快地眨了一下眼睛。

  他表情默了默,忽而又勾起了唇角。

  「這可真是。」

  五條悟笑嘻嘻地重新掏出眼鏡戴了回去,順手撫上下巴,臉上的表情絲毫不顯尷尬。

  「或許是這怪霧的干擾,在我可以觀察到的範圍內竟然沒有任何咒力殘留,有意思。」

  「別有意思了,」白川童潯搓了搓冰冰涼的手臂,面無表情地吐槽道:「找不到就找不到吧,大家伙們下次再接再厲,不過現在我又冷又餓,要先去吃點東西嘛?」

  「好啊,正好我也沒還沒吃。」五條悟很豪爽地一點頭。

  他理了理頭發,率先輕車熟路地走向街道的位置,白川童潯又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也緊隨其後地追了上去。

  幾分鐘後,兩人在那一排排關閉的店門口停住了自信的步伐。

  在這鴉雀無聲的橫濱大街,除了他們之外再無他人,冷風卷起落葉,襯出格外蕭瑟的凄涼風景。

  特殊時期,店鋪基本都關完了。

  白川童潯頓了頓,只得尷尬地仰頭,對著身邊的白發男人道:「要不你跟我回港黑?」

  一起去冤大頭港口fia蹭飯去。

  五條悟提了提嘴角,對這提議回以燦爛的一笑。

  出門的時候還是孤身一人,回來的時候卻帶回來一個新面孔的男人。

  對此,剛忙完一通的中原中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臉上的表情可謂是十分精彩,像是意料之外,又仿佛情理之中。

  「咳,這裡是港黑。」

  他握拳抵住嘴角,輕咳一聲,話在嘴邊斟酌了一番,最終猶猶豫豫地留下一句:「還是稍微收斂一點」

  什麼鬼?收斂什麼東西?

  見中原中也一副想歪了的樣子,白川童潯趕忙站出來介紹道:「中原先生,這是五條悟,我請來幫忙的咒術師。」

  聞言,橘發男人立馬收起略帶審視的目光,態度頓時肅然起敬起來。

  「抱歉,五條先生。」他摘帽行了個小禮:「在下中原中也,歡迎您來到港口黑手黨。」

  畢竟橫濱曾請過無數咒術師,卻基本沒有一個能夠進入的,雖然不知道白川童潯是怎樣把他帶入橫濱界的,但不管怎麼說都是件喜聞樂見的事情。

  五條悟也很隨意地做了個自我介紹。

  在兩人像征性地客套了一番後,白川童潯剛想請人給這位咒術師安排一個房間,邊上的中原中也卻是驀地接通了一個電話。

  她只見到對方臉色一變,隨後神色匆忙地就要離開,臨走前還特地叮囑她回到房間,不要亂跑。

  狹長的走廊又只剩下兩人,白川童潯二丈扌莫不著頭腦地看著他急匆匆的背影。

  她不理解,話說都已經是合作伙伴了,有什麼緊急事情的話,為什麼不找她一起幫忙?

  而且現在還讓她乖乖回房間待著,什麼情況?

  她愣了兩秒,扭頭看向五條悟:「那你先回我房間坐一會兒?」

  「嗯,當然好。」

  白發男人笑得一臉不懷好意。

  「正好,童潯醬,我也有點事情要問你。」

  白川童潯:「?」

  一個個的,怎麼都莫名其妙的。

  帶著五條悟回到房間之後,白川童潯坐在床沿,眼看著他關上房門,又抬手設了個帳,隨後像是個即將強搶民女的大反派一樣,轉過身,盯著她開門見山道:

  「我聽說,你這裡有一個特級咒物?」

  白川童潯眉頭一皺,發覺事情並不簡單。

  「什麼特級咒物?」

  「嗯?不知道嗎?」

  五條悟疑惑地歪了歪腦袋,做出一副努力回想的表情,說:「我之前收到過一條來自於橫濱武裝偵探社的信息,說是在你這裡有一個非常危險的特級咒物,讓我稍微留意一下。」

  從對面投來的目光強烈到不容忽視。

  白發男人倚靠在窗前,橫濱街燈的光影從背面撒下,這讓他本就很具有壓迫感的體格更增添了幾許氣勢。

  武裝偵探社?

  白川童潯咬了咬下唇,心中不免提起幾分警惕。

  她身邊唯一一個和武裝偵探社有關聯的東西,就是先前委托太宰治所找的那個信物。

  所以他是指獄門疆?

  她不著痕跡地往後縮了縮,目光一瞬不瞬地觀察著男人的舉動:「你要從我這裡拿走它嗎?」

  「不,當然不,你怎麼會這麼想?」

  五條悟擺了擺手,察覺到對方的防備後,忽而笑得一臉開懷:「既然它還在你的手上,那自然就是你暫時保管著的東西,我也只是好奇問一下罷了。」

  說話間,他又放下了手臂,臉色逐漸變得嚴肅起來:「不過,持有一個特級咒物,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白川童潯捏著被單,咽了咽口水。

  五條悟緩緩道:「你會被整個咒術界給盯上,會有數不勝數的麻煩來找到你,詛咒師,咒靈,甚至包括於咒術師」

  白川童潯攥緊了手指,聽到白發男人的聲音停了一瞬,隨即字句清晰地說:「你會是他們眼中最鮮美的一塊肥肉。」

  「所以」

  她張了張口,沉聲道:「你的意思是讓我把獄門疆丟掉?」

  五條悟失笑,搖了搖頭:「我說過,你可以保管它,決定權在你這裡。」

  「我只是想讓你認識到這件事的重要性和危險性,它在你手上,你就得承擔起這個可能會發生的後果,不過必要時,你道也可以來找我幫忙。」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算了,先不說這些了。」

  「不,你提醒了我,我倒是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然而白川童潯並不想就這樣結束這個話題:「這玩意兒詭異的很,既然是咒術界的東西,我想請你幫我看一下。」

  五條悟挑了挑眉稍。

  「當然可以。」

  說話間,他雙手抱臂,懶懶地斜靠在窗台邊上,修長的雙腿交疊,淺淺的光暈臥在白色的發間。

  「是叫獄門疆對吧?我看看。」

  白川童潯遲疑了一下,慢悠悠拿出的那一塊魔方,伸手遞到五條悟的面前。

  男人單手接過,不知是不是錯覺,當他的目光在正好觸及到那正方體表面的一瞬間,原本還算正常的魔方驀地抖動了一下。

  他的表情霎時間變得無比嫌惡,腦袋後仰,皺著眉將獄門疆稍微拿遠了一點。

  「好惡心。」

  五條悟咋了咋舌,轉頭問她:「確實是特級咒物沒錯,你知道這東西怎麼用嗎?」

  「大概是知道的。」

  覺得對這專業人士也沒什麼好隱瞞的,白川童潯便如實回答道:「我之前曾試過很多次,但每一次的感覺都很古怪。」

  「用完之後會覺得很不舒服。」

  她自認已經了解到這咒物的用法,然而直覺告訴她自己一直以來的使用方式是有哪裡不對勁的。

  甚至在第二次穿越後,大腦一直難受得厲害,像是被人硬生生地割裂開記憶,強行使她遺忘了什麼東西。

  「很正常,那不是什麼好東西,很容易會讓人生出一些負面影響。」

  五條悟用指尖摩挲了一下獄門疆的棱角,單手撫上下巴說:「這應該是個有封印之類能力的咒物,你用它封印什麼了?」

  等等,什麼封印?

  白川童潯又有些不確定了,視線在五條悟手上的獄門疆停留了一會兒,不明所以地道:「你確定我們說的是同一個東西嗎?我沒用它封印過什麼啊。」

  這難道不是一個門嗎?

  可以幫助她穿越到別的世界,或者穿梭到別的時間段裡面。

  見到少女這副表情,五條悟面色稍斂,微微站直了身體,忍不住問:「你是怎麼使用它的?」

  白川童潯乖乖回答:「我一般用它去到別的地方。」

  「可以現在給我演示一遍嗎?」

  白川童潯沉默的接過男人遞過來的獄門疆,回憶著之前使用這個物品時的情形,閉上雙眼,驅動起身體內的能量。

  剎那間,一種無形的屏障包裹住了她,空間開始擠壓她的身體,腳底踩著的地面逐漸失去實感。

  白川童潯有那麼一刻的呼吸困難,一些碎片般的東西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緊接著,耳邊莫名響起了由模糊逐漸變為清晰的聲音。

  那是一段少年相互間的爭執聲,仿佛烙在靈魂深處的,莫名的熟悉感令她心悸到顫栗。

  「又是你!白川,你為什麼每次都來阻攔我們?!」

  「我早就說過,你非要一意孤行,不聽勸就算了,但是你不該把童潯也卷進來!」

  「可我們總得明白為什麼我們不能使用咒力,我們得搞清楚圖書館裡記載的那些老鼠究竟是什麼東西!」

  「這些都不是我們應該知道的事情,你會害了她!」

  「別吵了,這麼吵下去沒意義。」

  一道清朗的少年音突然加入對話,他語氣無奈地說:「大家都冷靜一點,有什麼事我們可以好好談。」

  但是在這場爭執中的人顯然已經聽不下任何勸解了。

  「不這麼做的話我們都得死,求你們別再自欺欺人了!」

  白川童潯倏然睜開眼睛,在一片白茫茫的朦朧大霧中,她恍惚間看到了形成一個圈圍在牆角的四個身影。

  其中唯一一個站著的金發少年表情憤怒又悲哀,他月匈膛劇烈起伏著,張了張嘴,以一種充滿了絕望的,沉痛的語調開口道:

  「這個世界」

  他渾身顫抖著,好像花費了很大的勇氣,才能逼迫自己說出這句話:「這個世界根本」

  與此同時,白川童潯順著他的視線看向少年面前坐著的幾人,她往前走了幾步,企圖去認清除了少年之外的其他人的容貌,可還沒待她看清什麼,視線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

  「這個世界根本就不是什麼」

  少年的聲音戛然而止。

  白川童潯感到迷惘,她愣愣地站在一片沒有光的黑暗中,腳步也跟著失去了方向。

  緊接著一陣天旋地轉,即使她清楚明白自己現在的狀態絕不是現實,卻仿佛身臨其境般的感受到了重心的不穩。

  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當一切都沉寂下來之後,白川童潯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我們會忘記的,對吧?」

  而在剛剛起了爭執的那幾人之中,其中一個少年的聲音,平靜又充滿安撫性的告訴她:

  ——「我們會忘記的。」


第55章

  頭疼得像是下一秒就會爆炸。

  白川童潯使勁按了按太陽穴,懵懵地眨了一下眼睛。

  周圍是茂密茁壯的大樹,隱隱有鳥雀的鳴叫聲傳入耳畔。

  在東京尋找桔梗花時豐富的經驗告訴她,現在她所處的地方,不出意外的話也是一片森林。

  天旋地轉的感覺終於消停下來,白川童潯深吸一口氣,濃郁的草木清香頓時沁人心脾。

  她記得自己之前貌似是在五條悟面前演示獄門疆的用法來著。

  所以現在,這是又穿了?

  陽光透過窸窸窣窣的綠葉,落下星星點點的光斑。

  看似很和平靜怡的景色,但吸取了上次的教訓後,知道陌生的森林向來充滿著未知的危險,不宜久留,白川童潯很快打起精神,認准了一個方向便直直地走了一段距離。

  幸運的是,沒多久她就聽到了水流聲,碎石滾落碎裂的聲音混合著某種兵器碰撞時發出的叮當聲傳進密集的樹林。

  前面有人!

  她加快腳步,最終在一條波瀾壯闊的瀑布前看見了幾個人影。

  大概十七八歲的少年模樣,為首的那人有著一雙溫暖的橙眸,額前竄起一道明艷的小火苗。

  他雙手都戴著奇怪的手套,對著身體後方噴出灼熱火焰,以此作為推力,正朝著瀑布上方高速移動著,將下方的其他少年甩出一小段距離。

  下一瞬間,敏銳地察覺到了白川童潯的到來,少年倏然停止移動,偏過頭,仿佛能夠洞察一切的目光居高臨下地朝她投來。

  白川童潯的心跳頓時漏了一拍,本能地察覺到危險,立即停下了腳步。

  那道冰冷的,極具壓迫性的視線,如同在寒冬裡凝結的冰棱,令她有一刻甚至忘記了呼吸。

  與此同時,她也看清了少年的臉。

  那是少年時期的沢田綱吉,卻又和之前見到的差異甚大。

  山崖旁的碎石順著陡坡滾落,緊緊跟在他身後的那兩個少年見他突然沒了動作,也紛紛看了過來。

  他們看起來與沢田綱吉差不多大,目光在觸及到她的身影時驟然凝滯,並不約而同地繃緊了身體做出備戰姿勢,將面對突然出現的陌生人時應有的警惕表現得淋漓盡致。

  看著幾人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白川童潯原地蹉跎了一下,隨即有些尷尬地抬起手臂,訕笑地打了個招呼。

  「你好呀,沢田君。」

  兩人之間的距離並不近,滯留在空中的沢田綱吉眸光微動,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這一聲。

  急流而下的瀑布自崖頂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四濺而出的水花落在他的發間,有水珠順著下頜線滴落到鎖骨,又順著鎖骨處滑下,最終慢慢隱沒在襯衣裡。

  而他卻沒有受到絲毫影響,只是維持著雙手燃燒的火焰,那樣安靜地注視著她,久久沒有動作。

  一個刺蝟頭少年躍至山邊岩石處,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白川童潯,動作流暢地將手中的刀劍收回,爽朗笑道:

  「阿綱,你的朋友?」

  「嗯。」

  沢田綱吉低低應了一聲,忽地從空中俯下飛行,緩緩降落到少女面前。

  白川童潯看著他踩上草地,往自己這裡前進一步,接著頭頂的那道小火苗熄滅,少年的神色也隨之有了些許變化。

  「童啊,白川,好久不見。」

  童?

  聞言,白川童潯仔細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沒想錯的話,剛剛沢田綱吉應該是習慣性地想要直接喊她名字的,後面卻又硬生生地改了口。

  可按照她所知道的時間線,以對方的角度,這應當是他們第二次見面,不該會有那種親密叫法的習慣才對。

  而照之前的情況來看,獄門疆穿越到的時間地點完全隨機,這麼說的話,難不成她之後還會穿越到在這之前的時間線裡,和沢田綱吉這個人變得熟悉嗎?

  但如果是這樣,對方又是怎麼知道她所在的時間線的?

  思考間,眼前的沢田綱吉已經摘下手套放進了口袋,此刻正勾著嘴角看她。

  「我打擾到你們了嗎?」

  裝作沒察覺到剛剛的異常,白川童潯不好意思道:「你們這是在」

  「在訓練。」

  沢田綱吉的笑容帶了點羞澀,他抓了抓後腦勺的頭發,有些局促地邀請她:「不過已經差不多結束了,你餓不餓,待會一起去吃飯嗎?」

  少年現在的模樣和剛才空中時簡直判若兩人,被這樣一雙狗狗眼期待地盯著,繞是自認定力十足的白川童潯也不免有些心軟。

  在另一個世界還沒有吃晚餐的她確實是餓了,不過自己現在身無分文,又想起獄門疆的不穩定性,便猶豫著開口:

  「我可能隨時會離開,所以」

  「沒關系!」

  察覺到少女並沒有果斷地拒絕,沢田綱吉眼前一亮,「我知道你會因為一些原因突然消失,但如果只是占用你一會會時間的話,也是沒問題的吧。」

  白川童潯愣了一下,還不等她再開口,對方已然背過身去。

  他朝瀑布的方向揮了揮手,示意自己的小伙伴們下來,隨後重新轉身看向她,笑著說:「這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壽司店,要不了多久就能到,很快的。」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再加上本身肚子就有點餓,白川童潯稍微想了想,最後還是答應了下來。

  「那麻煩了。」

  誰知話音剛落,得到肯定答復的沢田綱吉便二話不說直接扭頭,擺擺手打算讓才下來的小伙伴就這樣回去了。

  這操作,頗有種重色輕友的既視感。

  果不其然,其中一人立馬就不樂意了。

  「這怎麼行?!十代目!讓您在這和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單獨行動,這太危險了!」

  一旁從白川童潯出現後就一直對她保持警惕的銀發少年滿臉不贊同,銳利的視線如狼般狠狠地鎖住了她,仿佛在看著一個勾引君子的狐媚子。

  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白川童潯啞口無言。

  莫名被人敵視的她正要開口來當個和事佬,身前的少年卻好像預料到似的,忽然伸出一只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腕。

  白川童潯頓了頓,微微側頭,看到目不斜視的棕發少年繼續表情溫和地勸說著:

  「隼人,只是吃頓飯,不會出什麼事的。」

  獄寺隼人表情急切地向前一步:「可是她!」

  瞧瞧,那動作,那神態,那語氣,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就猶如忠心耿耿的臣子面對著被邪惡巫婆蠱惑的君王,真實到就連白川童潯自己都產生了一種她是紅顏禍水的錯覺。

  深知自家小伙伴的脾性,沢田綱吉也只得無奈道:「你們先回客棧等我,別擔心,我很快就回來,好嗎?」

  聞言,那少年擰眉還想說什麼,卻被邊上的人插話打斷了。

  「好了好了,給阿綱和這位女士一點單獨相處的空間吧。」

  之前那個刺蝟頭的陽光大男孩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朝白川童潯眨了眨眼睛。

  「那我們就不打擾了,午餐愉快。」

  說完,他單手按在銀發少年的肩膀上,強制性地掰過他轉身,攬肩前行的動作一氣呵成,在對方不滿的叫囂中勾肩搭背地離開了。

  兩人吵吵嚷嚷的背影漸行漸遠,沢田綱吉則看起來對這種情況早已習以為常。

  他嘆了口氣,看向白川童潯,微微傾身想要去拉少女的手,卻又在即將觸碰到時頓了一下,蜷著手指縮了回去。

  「走吧。」

  他收回手,面色如常地說:「我帶你去那家壽司店。」

  白川童潯點了點頭,跟著少年在森林中換了條路線,沿著瀑布下方的溪流一路下行。

  一路上沢田綱吉都有很好的引導著話題,這讓原本還有些尷尬打擾人家訓練的白川童潯放松了許多。

  壽司店的位置確實不遠,很快他們就停在了溪流邊的一樁小木屋前,店面被裝飾得很簡單,內部也十分干淨整潔,服務員只有一兩個,看得出平日裡應該沒什麼人來。

  沢田綱吉去前台點餐,不多時便回到了座位處。

  菜一份一份得被擺盤上桌,裡面的餐品都很合心意。

  只是

  白川童潯往嘴裡舀了一口布丁,默默地掃了一眼對面少年紅透了的耳尖。

  沢田綱吉的態度有點不太對勁。

  簡直像那什麼情竇初開的少女,一旦撞上她的目光就會立馬躲閃開來,自從上菜之後就沒動過桌上的東西,雙手也直直地放在褲子上,緊張地將布料都抓出了褶皺。

  「那個,沢田君」

  「嗯。」

  沢田綱吉幾乎是秒回。

  白川童潯放下勺子,從桌角拿了一張紙巾將嘴角擦拭干淨。

  她看了一圈桌上滿滿的菜,無一例外,全部都是她喜歡吃的,就仿佛點菜的人對她了如指掌,全然就是根據她的喜好來點的一樣。

  「我看起來很凶嗎?」

  她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開玩笑地說:「怎麼這麼緊張?」

  「不,大概只是有點不適應。」

  沢田綱吉挺直了背,偏移開視線,不敢看她,也或許是沒有眼神接觸的緣故,他說話時的語氣又自然了許多。

  「我想要和你再親近一點,可又不知道該以什麼方式才能討你的歡心,我嘴巴也、也笨,總會擔心自己說錯話所以,所以就」

  說著說著,少年又磕巴了起來,他驀地把腦袋埋了下去,只留給白川童潯一個頭發旋兒。

  「啊啊,我到底在說什麼?!抱歉!絕對不是你凶!只是我自己的問題!!」

  「嗯?」

  白川童潯撐起頭,精准地抓住對方話中的重點,疑惑地看著他:「想討我歡心?為什麼?」

  沢田綱吉的脖子都開始泛紅了,下一秒,他突然抬起頭,目光堅定地看向她,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擲地有聲道:

  「白川小姐,雖然突然跟你講這種事情可能很冒昧,但是我說的一切都絕不是在欺騙你,不管你是否相信,在幾年後,我們很可能會是那種可以攜手走進婚姻殿堂的關系!」

  我們很可能會是那種可以攜手走進婚姻殿堂的關系!

  攜手走進婚姻殿堂的關系!

  婚、姻、殿、堂!

  措不及防地,那一字一句,猶如天上驟然劈下的巨雷,一道又一道,迅猛而又凶狠地打在了毫無防備的少女心上。

  白川童潯:「……」

  白川童潯手上的紙巾掉在了桌面。

  白川童潯的身體僵在了座位上。

  白川童潯嘗試著喝口水冷靜一下,手卻顫顫巍巍地差點握不住杯子。

  她甚至激動地站了起來:「啥???」

  「別急,別急,聽我說完。」

  見狀,沢田綱吉眼疾手快地傾身幫她扶住了即將倒斜的水杯,看著對面眼神呆滯的少女,不禁露出了感同身受的表情。

  要知道他當初得知這消息的時候,內心的震驚一點兒也沒比對方少。

  經過一番適當的解釋後,白川童潯總算是了解了大概的前因後果,她癱坐回椅子,長吁出一口氣,忍著心梗的感覺開口道:

  「所以說,你是在未來看見了我們的親密照片,於是就以為我們是那種關系了?」

  「啊、嗯。」

  沢田綱吉的視線再次微妙地往右偏移了一下。

  白川童潯狐疑地盯了他半晌,遲疑地開口道:「我可以問一下,你口中的親密照片,是親密到了哪一步嗎?」

  棕發少年抿唇笑了一下,不自在地用手碰了碰自己滾燙的耳朵尖,沒有再說話了。

  氣氛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明智地沒有再追問下去,白川童潯深吸一口氣,只覺得自己的心髒有些承受不住。

  雖然不知道所謂的親密照片究竟是親密到了哪種程度,不過照對方這反應看來,應該起碼不會什麼簡單的合照。

  「那這些菜」

  「是我在未來自己的日記本上看見的。」

  把心中的憋著的事都說出來以後,沢田綱吉總算平靜多了,雖然語氣還是有些不自然,但起碼不會再逃避她的視線了。

  他看著她,抿了抿唇角,有些難以啟齒地說:「未來的我有一本筆記本,上面寫滿了關於你的事情,包括你的喜好和一些討厭的事物,所以我是根據那些來點菜的。」

  要知道當時他看到這本記事本的時候整個人都裂開了,喜好什麼的就算了,甚至更過分的未來的自己也有寫啊! !

  還有什麼親哪裡會讓她最舒服的事情,他真的不是很啊啊啊啊!

  未來的他是變態嗎? !會把這些事情記錄下來的絕對都是變態對吧!

  救命。

  白川童潯看著對面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表情逐漸抓狂的少年,默默地又喝了一口水。

  不知道為啥,她好像突然對未來發生了什麼一點都不好奇了。

  算了,無所謂,隨便吧,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跟現在的她又有什麼關系呢?

  對,跟現在的她完全沒關系。

  白川童潯:「……」

  ……呵呵,完全釋懷不了。

  懷著萬分復雜的心情吃完一頓美味的餐點後,沢田綱吉見白川童潯仍然沒有要離開的跡像,便索性提議帶著她回他們約定集合的地方休息一段時間。

  白川童潯因著剛才那番打擊,正要拒絕,卻又不幸敗在了對方期待的眼神之下。

  途中少年也順便介紹了剛剛那兩位小伙伴。

  不多時,兩人來到了一家充滿了自然氣息的客棧。

  綠色的藤蔓纏繞著牆壁,由木板搭制而成的大門前被人特地鋪了一層漂亮的小石子用以裝飾。

  穿過狹長的裡道,又經過了一個已經停止工作的噴水池,他們終於停在最裡面的一個包廂前。

  沢田綱吉用鑰匙推開房門,而在房間裡面,名叫獄寺隼人的銀發少年,和叫山本武的刺頭少年正面對面對坐在小木桌前聊著天。

  「十代目!您回來……你這女人怎麼還沒回去?!」

  獄寺隼人明顯對白川童潯的到來感到十分不滿,原本在見到沢田綱吉時露出的激動臉色瞬間拉了下去,再次面露凶相,像個炸毛的看門犬一樣狠狠瞪著她。

  感受到了這強烈到無法忽視的不歡迎,白川童潯不免又開始感到尷尬,她早就想到再見面時這家伙絕對不會給她什麼好臉色,但也沒料到他的反應竟然會這麼激烈。

  她張了張口,剛想說些什麼,只聽身旁的少年低低喊了一聲。

  「隼人。」

  這次沢田綱吉的態度顯而易見地強硬了許多,他微微沉下眸子,原本溫和的語調也暗暗帶了些隱含怒氣的警告:「別這樣。」

  「……」

  獄寺隼人徹底噤聲。

  不甘心地沉默了兩秒,他突然狠狠揉了揉頭發,別扭地撇開腦袋,嘟囔著:「是,我知道了。」

  話說,這人對她的敵意是不是有點太大了?

  白川童潯輕蹙起眉,看著不再正眼面對她的銀發少年,心中生疑。

  第一次就算了,但現在,就算是警惕心過人,這也完全不像是面對一個陌生人應有的戒備態度才對。

  房間裡的氣氛眼看著馬上就要僵持起來,也就在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山本武開口了。

  「怎麼還站著,來坐下一起喝茶呀。」

  他笑嘻嘻地站了起來,豪爽地勾住沢田綱吉的脖子,朝白川童潯笑道:「阿綱的客人就是我們的客人,那家伙性格就那樣,你別放在心上。」

  他口中的「那家伙」雙手抱臂,坐在桌前輕輕哼了一聲。

  白川童潯原本也不想事情鬧大,自然也就順著對方的意在沢田綱吉身邊坐了下來。

  不知為何,這次在異世界待得格外久。

  直到太陽逐漸下沉,白川童潯才感覺到身體開始升溫,這是她即將離開的征兆。

  今天的茶會完全可以說是她記憶裡有史以來最糟糕的一次。

  這整個過程中,獄寺隼人從來沒對她和顏悅色過哪怕一次,而她也注意到看似平易近人的山本武,偶爾在看向她時展露出的冷漠和探究。

  明明應該是放松平常的休息時間,這兩人的武器卻從沒有離開過他們手邊的位置,無論他們當時正在做些什麼。

  這種種不同尋常的發現使她完全沒辦法將這當成新朋友所邀請的一場普通茶會,時刻緊繃著的神經也讓她連帶著對沢田綱吉身邊人的印像跌入谷底。

  只有沢田綱吉不同。

  他就像是從來沒有察覺到這些暗潮湧動,依舊溫聲細語地和她聊著天,也會及時阻止獄寺隼人偶爾諷刺的話語,然後萬分愧疚地朝她道歉。

  白川童潯能感覺得到,他是發自內心,真的在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跟她快速親近起來。

  也正是這樣,才讓她心中油然升起一種無法言說的古怪感。

  她迫切地想要離開這個地方,但沢田綱吉在面對她時開心溫柔的神色卻讓她無法輕易開口掃興。

  而直到突然回到港黑的房間之後,那顆懸著的心才徹底落了回來。

  她深呼出一口氣,緊接著半刻不停地拿出召喚書,快速翻到了第27號召喚圖鑒。

  下一秒,白川童潯的心跳猛地停了一拍。

  五條悟不在房間內,窗戶也是關著的。

  港黑房間的保暖度絕對算舒適,安全也很有保障,可此時此刻,白川童潯卻無端感到了一陣刻入骨髓的寒冷。

  那冷意從腳底一路往上爬,滲入進血液,如毒素般繞過她的心髒,衝擊著她的大腦。

  她直直地盯著召喚書。

  只見信物的那一欄裡面明晃晃地寫著幾個大字:

  【檢測到該圖鑒人物已多次在數個平行世界中死亡,靈魂波動異常,信物發生變更,請注意。 】

  【——新信物:白川童潯。 】

  【狀態:未解鎖。 】


第56章

  白川童潯只覺得做夢都沒有這麼荒唐。

  錯覺?幻境?

  她該不會是年紀輕輕就得了老花眼,已經無藥可醫到連個召喚信物都是自己名字的程度了?

  可無論合上再重新翻開多少次,書頁上信物後所顯示的那從小用到大的那個名字依舊雷打不動地待在那裡。

  是的,沒錯。

  召喚書第27頁的圖鑒人物所需要的信物,是白川童潯。

  而她此刻正站在這裡,手上拿著這本書,頁面上顯示的卻仍然是信物未解鎖那幾個字。

  「真有意思。」

  隨手將書攤開丟在桌上,白川童潯只覺得心累無比,她扯了扯嘴皮,面無表情地朝這本書道:「所以我該怎麼才能解鎖它?把自己殺了,血滴在書上,給大家助助興?」

  書頁一如既往地浮現出對話的字樣:【只需要找到信物,白川童潯。 】

  「厲害了,我的大爹,你還想讓我怎麼找?」

  白川童潯一拍額頭,哀嚎一聲,又仰頭原地轉了一個圈,接著以一種不可理喻的神情盯著那本書道:「你看看我好嗎?!白川童潯,我就是白川童潯!白川童潯本人就站你眼前!」

  召喚書閃了幾下,金色的字被抹去又重新泛起。

  【未檢測到該信物,請確認信物信息是否正確。 】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大腦在嗡嗡作響,思緒雜亂成糟糕的一團,根本沒辦法靜下心來思考。

  才剛從別的世界回來,甚至沒休息哪怕一秒就急急忙忙地打開了召喚書,卻還被這種奇怪可笑的信息給打擊住了。

  它的意思是指她搞錯了真正正確的信物?

  白川童潯抿唇,覺得眼眶有些酸脹。

  總感覺自從來到了這個世界以後,所有的一切都在跟她做對。

  它要找白川童潯,可她不就是嗎?

  召喚書也會出錯嗎?

  白川童潯咬了咬下唇,收回書,又重新拿起了獄門疆。

  她打算再借助這個所謂咒物的力量再去一次澤田綱吉所在的世界。

  就在這時,房間的門被人猛地推開,嚇得本就繃緊神經的白川童潯一個激靈,手中的特級咒物差點摔在地上。

  她轉過頭去。

  高大的白發男人帶著墨鏡,正表情懨懨地按著脖頸的位置,步履從容地走了進來。

  見到站在房間中心的少女,他臉上神色一松,放下手走到她床邊坐下。

  「你回來了啊。」

  白川童潯緩了口氣,點點頭:「回來了,你剛剛出去過了?」

  「嗯哼。」

  五條悟應了一聲,並沒有說明到底是消失去了哪裡。

  他翹起腿,給自己換了舒服的姿勢,歪頭注視了她半晌,挑著眉輕聲開口道:「你好像狀態不太好?先休息一下?」

  入耳的是毫不遲疑的回絕:「不了,我還有事。」

  白發男人哇哦一聲,目光在他手中的獄門疆上停留兩秒後,雙手抬起打了個響指,隨即保持著比槍的收拾指著少女,語氣輕佻:

  「別告訴我你還要再來一次穿越旅行,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白川童潯從口袋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將近凌晨了。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堅持道:「我得弄明白一件事,只是去一趟就回來。」

  「不不不,」五條悟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我是不是沒跟你講過,使用特級咒物的同時也會快速損耗精神力和加速人體的疲憊感?以你的身體素質,偶爾用用一次或許還可以,但是連續兩次可是會承受不住的。」

  他站了起來,叨叨絮絮地踱步到白川童潯身後,雙手按住少女的肩膀,推著她慢慢來到床邊。

  「童潯醬還是最好先睡一覺哦,年紀輕輕就因為這種東西猝死可不好。」

  白川童潯不以為意地被推著:「我第一次使用獄門疆的時候就連續用了兩次,不也什麼事都沒有嗎?更何況我的身體素質跟你們這裡的人也不……喂!你干嘛!」

  那句不一樣還沒說出口,肩頸處突然被人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

  她頓時縮起脖子,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只覺得自己被人強硬又不失溫柔地轉了個面,緊接著雙肩上的大手緩緩施力,按著她坐倒在床上。

  身體陷入柔軟的床鋪,身上人的陰影也跟著覆蓋下來。

  「現在,休息。」

  白發男人壓低了聲音,神色認真地凝視著她:「你這次去了很久,不要再試圖挑戰自己的身體極限,聽話。」

  話音剛落,兩人同時愣了一下。

  過於親昵的口口勿,曖昧不清的姿勢,因慣性而倏然拉進的距離以及不約而同間屏住的呼吸。

  誰都沒有動,即使隔著墨鏡,白川童潯依舊能夠感受到對方的視線正一瞬不瞬地停留在自己的臉上。

  氣氛莫名奇怪起來。

  肩上的握力似乎越來越大,白川童潯動了動肩膀,有些不自然地撇開視線,「……我知道了,你先放開我。」

  五條悟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松開手,表情古怪地站直了身體。

  「你說的也有道理,那我要睡了。」

  她將手機放在床頭櫃上充電,逃避似地走進獨立衛浴洗漱,等再出來後,五條悟早已恢復正常,正吊兒郎當地趴在窗前欣賞夜景。

  「你不回去嗎?」

  白川童潯打了個哈欠,說完才想起之前好像還沒來得及給這家伙弄個房間。

  但現在已經凌晨,這麼晚再因為這點事去打擾港黑的人總覺得不太好。

  再加上橫濱現在的情況,外面的酒店賓館估計也不能住。

  「別那麼急著趕我走嘛。」

  正遲疑著,就見五條悟已經搬了個小椅子挪到床邊坐下,手肘撐在床沿,笑得一臉欠揍:「夜晚那麼危險,我當然要好好留下來保護童潯醬的安全才是啊。」

  白川童潯無語得掃了他一眼,掀開被子翻身就上了床躺下,一副隨便他干嘛的架勢。

  這下倒是把五條悟整不會了,他眨了眨眼睛,忽然噗嗤一聲笑了開來,隨後彎月要俯身在床邊,對著已經閉上眼睛的白川童潯言笑晏晏道:

  「真的就這麼睡了?這麼放心我?」

  白川童潯扯著被角翻了個身,從鼻子裡呼出一道氣音,眼也懶得睜一眼。

  「嗯,晚安。」

  五條悟微微收斂了嘴角的笑容。

  他重新坐回椅子,背部懶洋洋地靠著椅背,漆黑的墨鏡遮擋住他的眼眸,在鼻梁處投下一層陰影。

  他低頭看著自己自然垂放在膝上的手,輕輕握了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房間中除了漸深漸緩的呼吸聲,便再也沒了其他動靜。

  直到徹底確認了白川童潯的熟睡後,白發男人這才施施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面無表情地走到床頭邊,附身拾起了枕頭旁的魔方體,轉動著手腕與指尖,將獄門疆上上下下觀察了個遍。

  指腹輕輕拂過不算平滑的表面,在陰影與月光的折射之中,這正方形的咒物散發出某種不詳的暗光。

  突然,他輕輕呼出一口氣,再次將獄門疆原封不動地放回了床頭。

  白川童潯睡了很久。

  她曾經引以為傲的生物鐘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就時不時地失效。

  當再一次睜開雙眼時,午後的陽光照進整個房間。

  白川童潯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掌心抵著額頭,感受著內心久久無法平靜的悸動。

  她記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

  也不知究竟是美夢還是噩夢,夢中的畫面已經想不起來了。

  只有一個場景清晰無比,她記得最後隱約有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伴隨著迷霧與廢墟,少年的身影站在她的眼前,眼眸中帶著一往無前的決心與對自由的向往,笑容燦爛地將一個東西遞到了她的手裡。

  「加油,童潯。」他說:「別忘了回家。」

  夢境戛然而止,意識徒然清醒。

  ……誰啊那是。

  白川童潯揉了揉太陽穴,慢吞吞地穿起衣服。

  這幾天是發生的事情太多還是怎麼的,突然夢到一個陌生的男人是要鬧哪樣。

  收拾完畢後,她這才注意到原本應該待在床邊椅子上的五條悟已經不知去向。

  她有些擔心地給他發了一條信息,對方倒是回得很快。

  【抱歉,有點事情需要處理,等辦完事後我會再來找你的。 】

  白川童潯發送信息:【你出橫濱了? 】

  出去了還能再回來嗎?

  不會又是像之前那樣直接把霧氣炸開吧

  過了一會兒,五條悟給了她肯定的答復:【沒有喔,我還在橫濱裡,不用擔心,這段時間童潯醬就跟著港黑的一起行動就好啦。 】

  【哦對了,獄門疆我放在櫃子裡了,櫃子被我設了帳,這段時間禁止使用喲,等我回來。 】

  好吧。

  白川童潯退出聊天界面,打開了郵箱,看見森鷗外在今早發給她的消息。

  閱覽完畢後,她放下手機,不緊不慢地伸了個懶月要。

  過去了這麼多天,她在橫濱終於有事情干了。

  -

  次日晚上,好不容易找到集合地點的白川童潯跟著名的□□禍犬站在大樓前面面相覷。

  兩排黑衣人昂首挺月匈地站在芥川龍之介的身後,襯得他肅殺的形像又高大了幾分。

  白川童潯看著那張凶神惡煞的臉,只覺得心理陰影都要給對方嚇出來了。

  她又想起了剛來這個世界時那比噩夢還可怕的日子,那殘暴且鍥而不舍的追殺至今仍然歷歷在目。

  「芥川君嗎?」

  她顫顫巍巍地舉起手,以在自己看來絕對友好和誠懇的態度詢問道:

  「那個,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問一下為什麼我的搭檔不是中原中也?」

  芥川龍之介瞪了過來。

  白川童潯幾乎要心髒驟停,立馬補救喊了一句:「我是說,之前中原先生約定好的會陪我一起的,現在卻沒看見他,我有點擔心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根本沒有和誰有什麼約定的中原中也在出差的路上莫名打了個噴嚏。

  「中原先生有事。」

  芥川龍之介低頭整理了一下大衣的袖口,語氣平平地說道。

  看得出來,這位港黑禍犬顯然也不是很待見她,但盡管如此,他依舊壓抑著不耐煩的情緒,中規中矩地回答了她的疑問。

  「哦,行吧」

  白川童潯悶悶地應了一聲。

  眼見著氣氛即將墜入冰窟,芥川龍之介及時抬手看了,帶領著一眾黑衣人轉過身去。

  少年瞥了她一眼,言簡意賅:「差不多了,走。」

  邁了沒兩步,他又倏然回身,擰著眉惡狠狠地朝她道:「事先說好,如果你拖了我的後腿,我會直接用羅生門撕碎你。」

  「好的好的。」

  白川童潯嘴上答應地很快,卻在心中默默翻了個白眼。

  啊,這家伙的性格果然很糟糕啊。

  她抿了抿唇角,跟著大部隊進了車。

  黑夜降臨的時候,往往危險也隨之到來。

  這次森鷗外請她幫忙的事情很簡單,只需要他們處理掉城市周圍的那些「變異人」罷了。

  橫濱的城市內每天都有人巡邏,但即使如此,每次出現的變異人都數量龐大。

  而最近,森鷗外得到消息說,在橫濱的邊界,也就是靠海的臨岸,疑似有那些變異生物的巢穴,這才讓他們在今天來這裡看看。

  當然,這情報也是非常靠譜的。

  根據標記的地點,他們很快就來到了海邊,海風帶起濕漉漉的潮氣,而在海岸的交界處,白川童潯不出意外地看見了用霧所建起的屏障。

  這個地方安靜地慎人,所有人都繃緊了神經。

  霧氣漸濃,訓練有素的港黑黑衣人員早已經架起了槍,隨時警惕著敵人的突襲。

  下一秒,一聲嚎叫結束了這片寂靜,怪物模樣的改造人從各個地方衝出來,其中一只咬上了最後面那個人的肩膀,將其撲倒在地,不住地撕咬著。

  一時之間,嘶吼聲與槍擊聲充斥了整個海岸。

  芥川龍之介的脾氣十分暴躁,撇下他們一馬當先,二話不說就朝著改造人的群體中間衝了上去。

  還有他帶著的那群黑衣人手下們,舉起槍就是一陣突突,這倒是讓白川童潯想起了穿越的第一天。

  那一隊港口fia的黑衣人也是這樣對著她就是一陣人體描邊,基本也沒怎麼傷到過她,真可謂是人多技術菜,估計純粹拉來湊個數的。

  避免像上次那樣毫無招架之力,她這次在路上時就直接把召喚書拿在了手裡。

  然而當她眼疾手快翻開召喚書的時候,又有了變故。

  【因情況特殊,部分圖鑒人物無法召喚,次情況下推薦召喚第31號圖鑒人物。 】

  又是這樣。

  到底是什麼特殊情況,上次在山上遇到咒靈襲擊也是無法召喚。

  白川童潯皺起眉,改造人已經開始撲殺實力較弱的黑衣人,來不及多想,她翻到了召喚書提示的那一頁,沒再猶豫,直接發動了召喚。

  剎那間,熒光大盛。

  就在敵人朝著白川童潯躍起撲來時,瞬間一道破勢的光箭直直穿透了它。

  那改造人陡然瞪大了眼睛,仍然滯留在空中,感受著月匈口處的洞慢慢擴大,吞噬至全身,最終化為了星點的碎片。

  芥川龍之介停下進攻,將羅生門從某個怪物的體內硬生生拔出,抽空往這裡看了一看。

  亮色劃破了寂靜的黑夜,靈動的光在白川童潯身前圍成了一個圓,驅逐了濃郁的污穢。

  而距離她不遠處,手持弓箭的長發女性逐漸出現在光陣的最中心,那人穿著寬大的巫女服,緩緩放下拉開弓弦的那只手,背對著她,微偏過頭,側目用余光輕輕一瞥。

  那一秒,風好像都安靜了。


第57章

  清冷如月,冰清玉潔。

  在看清眼前人容貌的那一刻,白川童潯的心中便自動浮現出這兩個詞。

  饒是同為女性,她也不得不承認,眼前身著巫女服的黑發女人確實很美。

  一股渾然天成的靈氣環繞在她的周身,就像是神明的寵兒,足以令任何邪祟都感到忌諱。

  在她出場的那一瞬間,連周圍的霧氣都消散許多,吸入的空氣也剎那間變得清新了不少。

  被咒術變為怪物的改造人們在片刻的停頓後,又紛紛衝了上來。

  桔梗美眸一凝,蹙起秀眉,再次抬手拉動弓弦。

  幾只光箭快速成形,朝著最近的那幾只改造物射去。

  衝鋒在前的改造人消散,而它們身後有一只高高跳了起來,朝桔梗的頭頂撞來,她旋身躲過,調整姿勢再欲拉弓,卻像是陡然發現了什麼,動作卻微微一滯。

  「人類?」

  只有離她最近的白川童潯才聽清了她的囈語。

  她看出來了? !

  白川童潯心中驚訝,她剛想上前兩步與這位巫女並肩,卻沒想到被一只突然撲過來的敵人擋住了路。

  它差點咬住了她的手臂。

  輕嘖一聲,白川童潯急忙往後退開,集中精力,嘗試著使用五條悟曾教導過的那個能力,但或許是還不熟練,怎麼都找不到之前的那種感覺。

  她只能暫時放棄,專心地躲閃著那些毫無理智的怪物的攻擊。

  沒給桔梗多余驚訝的時間,注意到了召喚者的情況後,她避開圍攻,主動靠近了少女,幾只改造人已經近至眼前,無法,她只得再次拉開弓箭。

  泛著熒光的冷兵器再次於弦上凝聚,卻似乎與之前那一箭有些微妙的區別。

  箭矢射出,精准地擊中了對方的肩膀,可不同之前的是,這一次被攻擊到的改造人們並沒有消失,而是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就像是普通人類失去了意識,昏睡過去那般。

  另一邊,芥川龍之介又開始了屠殺。

  有了桔梗,這場戰事很快就能結束。

  敵方的數量過於龐大,即使有著壓倒性的實力壓制,港黑的成員依舊有所消耗。

  當最後一只改造人被羅生門撕碎之後,桔梗也放下了手中的弓。

  白川童潯被她保護得很好,分毫未損。

  巫女轉過身,看向身後望著她抿唇微笑著的,手持召喚書的少女,臉上原本肅清的表情也隨之放緩。

  她抬起右手將微亂的發絲撩至耳後,輕聲開口:「你」

  話音未落,時間到了。

  召喚書從白川童潯的手上發動,自動翻到了31號那一頁,隨後桔梗也化為一個光團,被吸入書中。

  話還沒說一句的白川童潯:「……」

  見鬼,為什麼好像每次召喚都趕著戰鬥正好結束的時候到點?

  戰場上一時間只留下了一地的狼藉,還有岸邊零零碎碎站著的幾個人。

  芥川龍之介低低咳嗽幾聲,背後的羅生門蠢蠢欲動,張大了嘴,蓄力正要衝向地上倒著那群昏迷不醒的改造人。

  白川童潯收起召喚書,一回頭正好見此情景,頓時大驚失色地上前制止了他。

  「等等!你干什麼?!」

  被攔住的芥川龍之介表情不爽:「清場。」

  「不不不,」少女擋在他前面,伸手輕輕按了一下少年的手臂,「你先冷靜一下!」

  「走開。」

  芥川龍之介不耐煩地推開她的手,語氣不佳:「如果不是你的那個同伴殺敵都殺不干淨,在下也不會再耗費這個力氣。」

  他甚至用了「在下」這種自降身份的自稱,但口中說出來的話卻絲毫沒有要表達任何尊敬的意思。

  白川童潯自然也沒有聽話走開。

  她心裡清楚,桔梗本可以直接消滅這些改造人,就像是最初射出的那幾箭那樣,但她後來卻沒有再這麼做。

  在發現了對方其實本質是人類這件事後,她將它們都留了下來,並只是單純地讓他們陷入了沉睡,這應該是有意為之。

  要是完事了被她發現這禍犬給她全干掉了,那還得了? !

  更何況這位女巫是召喚書在當時推薦她召喚,也是唯一一個能在那種情況下成功召喚出來的人物,那就說明她一定是有什麼特別之處的。

  白川童潯想起巫女周身所散發的清純靈氣,心中暗暗有了一種猜測。

  說不定她會有對付這種情況的辦法呢?

  不管怎麼說,這些改造人一定要留到她再次召喚桔梗那天才行。

  芥川龍之介又單手捂嘴咳了起來,瞪向她的表情像是要順便把她也清理掉一樣。

  白川童潯忍著退意,好言相勸道:「這些東西原本是人類,把它們帶回去關起來,好好研究一下,說不定對我們之後解決那咒靈也有幫助的。」

  「讓開。」少年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任務要求清理掉這些東西。」

  白川童潯有些急了,見對方衣擺那曾經攻擊過她無數次的黑影又要蓄力,連忙掏出手機,想要打電話給森鷗外請求幫忙。

  只是撥打號碼的動作注定比不過羅生門攻擊的速度。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不著調的聲音突地從背後傳來。

  「哎呀,出來散步一趟,看看我遇到了誰?」

  熟悉的,漫不經心的語氣。

  殘暴的黑影倏地僵在了距離改造人不到一釐米的地方。

  白川童潯眼睜睜地看著羅生門驀然停住,而芥川龍之介則像是程序卡殼了一樣,維持著要進攻的姿勢,呆呆地立在那裡。

  自沒被月光覆蓋的陰影處,穿著沙色長款風衣的男人腳步清閑地走來,越過她,伸手狀似隨意地用手背輕輕敲了一下少年的背。

  黑色巨影瞬間消失,芥川龍之介瞳孔微縮,一下子失了力,腿軟似地往前踉蹌了一下。

  男人卻沒再管他,只是腳步一轉回過身,笑意盈盈地抬手朝白川童潯打了個招呼。

  「嗨,童潯醬,好久不見。」

  「太宰。」

  白川童潯神色復雜地看著滿臉是傷的某人,目光不忍心地掃過他青紫的眼眶,抽了抽嘴角:「你這是被人打劫了?」

  「哎,說來話長啊。」

  太宰治頓時耷拉下來眼角,抬手試探性地碰了一下唇角的傷口,立即疼得輕嘶一聲,隨後對著她露出了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

  「來的路上遭遇事故,然後又莫名其妙碰到了一個不講道理的家伙,倒霉死了。」

  他單手按住後頸,微眯著眼扭了扭脖子,剛活動完筋骨,一旁僵住的芥川龍之介也終於恢復了神志,情緒突然就激昂了起來。

  「太宰先生!您怎麼會來到這裡?!究竟是誰將你傷成了這樣?!」

  「哈?」

  太宰治回頭瞥了他一眼,扯著嘴角不爽道:「我為什麼不能來?這塊土地是只有你們港黑的人才能踏入嗎,芥川君?」

  芥川龍之介頓時像是被捏住軟肋的貓一樣,一個激靈站直了身體:「不,在下的意思是,這裡很危險,太宰先… 」

  太宰治吊兒郎當地掏了掏耳朵,倏然抬手打斷了他的話,「是是,我只是來這裡找人的而已。」

  芥川龍之介的神色更激動了。

  「是」

  「要找的不是芥川君哦。 」

  輕飄飄的一句話無情而又決絕地打碎了少年的美好幻想,太宰治酷似渣男地掃了一眼再次石化的芥川龍之介,轉頭忽然又笑眯眯地看向了少女。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童潯醬,想我了沒有?」

  青年彎月要牽起少女的雙手在唇邊輕觸一下,如果忽略他臉上滑稽的傷,看起來確實是個如沐春風的俊美紳士。

  好家伙,這還有兩幅面孔呢。

  那變臉之快,連白川童潯都沒反應過來,但和太宰相處以來練成的反射弧讓她條件反射地回了一句:「不好意思,完全沒有。」

  「哎∼真的嗎?我可是很想童潯醬的,要不要去我們偵探社那裡做做客呀?」

  白川童潯猛地搖了搖頭。

  她只覺得這人背後的芥川龍之介都快要用死亡視線殺掉她了。

  「好吧。」

  黑發男人可惜地雙手攤開,聳了聳肩道:「那等你什麼時候願意了再來好了,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事,就先走了。」

  「太宰先生!」

  芥川龍之介不甘心地上前一步,喊住了他。

  恰好此時,太宰治口袋中的手機鈴聲響起。

  他左手掏進風衣口袋,拿起手機接通,轉過身,右手伸出一根食指豎在唇前,微微歪頭,示意少年噤聲。

  於是芥川龍之介便像是被剝奪了聲帶,徒然地張了張,最後也只得沉默下來。

  「莫西莫西∼」

  白川童潯眼看著太宰治朝他們笑了笑,扭頭朝著濃霧中走去,一邊拿著手機打電話,一邊隨意地抬手揮了揮,只留給他們一個修長的背影。

  所以這人到底是過來干嘛的?

  直到男人的身影徹底隱沒在大霧裡,她才轉頭,開口喊了一聲情緒明顯不是很好的芥川龍之介。

  「芥川君,我們該回去了。」

  芥川龍之介沒有說話,只是陰沉沉地瞥了她一眼,臭著張臉自顧自地離開了。

  其余的黑衣人見狀面面相覷,猶豫了一陣,也加快速度扶起了地上躺著同伴們,跟著上了車。

  余下站在原地的白川童潯,獨自面對著一地的改造人傻了眼。

  等等,怎麼轉眼就剩下她一個人了? !這地上昏過去的家伙都讓她怎麼帶走? !

  芥川龍之介倒是給她留了一輛車,但這小車的容量並不足以讓她將剩下的這些變異來的人類裝進去。

  她想了想,最終還是打電話給森鷗外說明了情況,這才來了幾個港黑的工作人員幫忙搬運。

  那些改造人都被關在了一個地下的牢籠裡,每天都會有不同的隊伍進行監管,防止他們醒來後開始大肆破壞地牢。

  忙碌了一晚上,回到房間後,五條悟還沒回來。

  白川童潯洗漱完畢,又試著拉了拉鎖著獄門疆的櫃子,沒成功拉動,便索性倒頭直接就躺在了床上。

  -

  半夜,她是被窗外稀稀疏疏的聲音弄醒的。

  白川童潯睜開眼睛,大腦瞬間清醒。

  她沒有動,只聽得那聲音安靜了十幾秒,又開始輕微地在窗外響起。

  敵襲?

  是之前那只叫真人的咒靈?還是其它什麼人?

  她慢慢深吸一口氣,拿出召喚書捏在手裡,接著壯著膽子翻身下了床,小心翼翼地走到窗前,伸手扯住窗簾的一角,微微用力。

  然後「嘩啦」一聲猛地拉開了窗簾。

  只見傍晚時撇下她自己離開的芥川龍之介正用著羅生門倒掛在她窗前,眼裡布著點點紅血絲,看起來像是幾天幾夜沒睡般狼狽。

  這場面著實有些嚇人。

  白川童潯捂著心髒的位置急忙後退幾步,感受著月匈口因為被嚇到而逐漸劇烈的心跳。

  「你、」

  她張著嘴眨了眨眼睛,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好不容易緩過來後,無語地上前打開了窗。

  少年沒進來,羅生門緩緩扒住了窗口,帶著他貼近幾釐米,猶如在脅迫良家婦女似的,他陰惻惻地開口:

  「喂。」

  大半夜的被以這種方式拜訪,以為有什麼重要大事的白川童潯隨著對方說出的這一個字而跟著提心吊膽了起來。

  只聽到芥川龍之介微啞的聲音在室內響起。

  「你和太宰先生是什麼關系?」

  「……」

  白川童潯無言地瞪著他。

  良久後,她面無表情地開口:

  「這位朋友。」

  此時此刻,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她也要對著眼前這個深夜不睡覺,跟鬼一樣倒吊在窗前,打擾別人睡眠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說上這麼一句——

  「……」

  「你沒事吧?」


第58章

  你沒事吧?

  一般這種情況下,在有人對著你,用著某種微妙又帶著點嫌棄的語氣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普通人大概都會稍微思考一下,這個問題是否包含了些許內涵和陰陽怪氣的成分在裡頭。

  但芥川龍之介不一樣。

  他一根筋的腦袋阻止了他深入地去追究更多,只能反應出那四個字的表面意思,於是在他聽到這個問題後,僅僅只是皺了一下眉,嚴肅地反問道:

  「我能有什麼事?」

  妙啊。

  你當然沒事,有事的是睡不好覺的她。

  白川童潯徹底被這家伙無語住了。

  但凡,但凡是個正常人,也不會想到深更半夜用他那凶神惡煞的異能來扒一個獨居單身女性的窗戶。

  這已經不是道德淪喪了,這簡直就是豪無人性喪盡天良好嘛!

  白川童潯強忍著噴他的欲望,心累道。

  「你先進來吧。」

  這樣跟鬼索命一樣掛在別人窗前,真的怪慎人的。

  這麼說著,她將窗戶又開大了一些,後退幾步給他讓開位置,倒了杯水在小桌前坐下,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芥川龍之介猶豫了一下,像是這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

  他用手臂撐著窗框,收起羅生門一個用力翻身進了房間,隨後便沉默地靠著牆邊不動了。

  「所以」

  白川童潯揉了揉眼睛,又喝了口水,滿臉無奈地問:「你大半夜不睡覺,就是為了來問我這樣一個問題的嗎?」

  少年一臉正色:「是。」

  看到對方這執拗的表情,仿佛不告訴他答案便能在那站到天荒地老的架勢,白川童潯嘆了口氣。

  她清了清嗓子,只得把之前和中原中也說過的話原封不動地再照搬了一遍。

  並特意強調了委托人這個關系,勢必要證明自己的清白。

  講實在話,她一點都不好奇眼前這少年為何這麼執著於她和太宰治的關系,真的,一點也不。

  她只希望自己能遠離那些是是非非,別再卷入什麼奇怪的世俗紛爭,就已經非常謝天謝地了。

  果不其然,得知真相的芥川龍之介面色緩和了不少,就連態度都好了很多。

  他心滿意足地微微鞠了個躬,轉身就打算告辭,活像個拔x無情的大渣男。

  只不過被白川童潯叫住了。

  「來都來了,先別急著走啊。」

  她推開手邊的水杯,撐著桌子站起身,緩緩走到芥川龍之介身邊:「正好也解決一下我們之間的問題唄。」

  芥川龍之介停下腳步,皺著眉低頭看她。

  「什麼問題?」

  白川童潯嘆了口氣:「很多問題啊。」

  「比如說,明明確定是這段時間的搭檔了,但是我卻感覺你對我的意見非常大啊,這可讓我很受傷的。」

  芥川龍之介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你想多了,我沒什麼意見。」

  鬼信。

  想想這人今晚發現搭檔是她時黑成鍋底的那張臭臉,不知道的還以為她侮辱了他的自尊,綁架了他的家人,劫財劫色後還順手燒毀了他家房子呢。

  就差衝上來撲她身上握拳猛錘了。

  白川童潯眨了眨眼睛,側靠著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突然狐疑地開口道:「我說你,該不會是記仇吧?」

  芥川龍之介沉默地盯著她。

  本來還帶著幾分開玩笑的意思調侃出聲的,可見對方一直沉默著不說話,少女唰地站直了身體,不可置信地說:

  「真的假的?就因為你當時追殺我的時候我損了你幾句?!所以你就一直記到了現在?!」

  面前人眉心一跳,目光逐漸凶狠。

  漸漸的,白川童潯看著他的眼神也變了,她微微後退一小步,為自己申冤道:

  「不會吧?!當時咱倆誰也不認識誰,你突然莫名其妙地跑來要干掉我,我當然得說你幾句啊,總不能白白受了這委屈吧,更何況我感覺我說得也沒錯啊。」

  「你那時天天跟個暴躁變態跟蹤狂一樣追著人家,正經人誰這麼干啊!」

  撩開的窗簾被風吹得一鼓。

  芥川龍之介磨了磨牙,呼吸加重,身後隱隱有黑氣冒出。

  白川童潯還沒意識到危險性,口中話語仍然沒有停下。

  「不至於吧,真記仇記到現在?可明明是你老追著我不放,總不可能是我三番五次在你手上跑掉,讓你感到了恥辱吧?我多冤枉啊,你自己沒抓到我,這怎麼能怪我?」

  這話仿佛戳到了少年腦中的某根弦,芥川龍之介額上青筋一跳,忽然忍無可忍地呵斥道:「閉嘴!」

  羅生門氣勢洶洶地蹦了出來,衝著她的臉狂嘯一聲,白川童潯下意識地閉起眼睛,同時也乖乖閉上了嘴。

  攻擊沒有落下。

  她睜開一只眼,就見芥川龍之介滿臉隱忍地瞪著自己。

  看來是真的很生氣了。

  她嘖嘖搖頭,回到桌前拿起水杯又喝了一口水。

  這倒霉孩子自尊心真就這麼強?到底是哪個不靠譜的教出來的,這抗壓能力不行啊。

  屋內氣氛緊張。

  芥川龍之介狠狠盯著她,月匈腔劇烈起伏幾下,但好在最終控制住了自己,情緒緩緩歸於平靜,羅生門也跟著收了回去。

  本以為事情就此告一段落的白川童潯正打算趕人,房門突然冷不丁被人破開。

  「沒事吧?!」

  才出差回來的橘發男人焦急地站在門口厲聲喊道。

  白川童潯措不及防被嗆了一下,伴著嘩啦啦的巨響,她扭過頭,震驚地看著倒塌在地的一塊塊碎片。

  十秒鐘前,那還是一扇完好無損的門。

  她瞳孔地震地將目光投在了正皺眉看著芥川龍之介的男人身上,對他的行為表現出了一萬分的不解。

  這年頭的□□人士進別人房間都以這種方式的嗎?

  芥川龍之介的羅生門在門被震碎時應激似地重新衝了出來,卻又在看清來人的面孔後快速收了回去。

  來人大家都認識,港黑的天花板戰力中原中也。

  森鷗外給白川童潯安排的住宿房就距離中原中也休息的地方不遠,這也是方便他在特殊時期發現敵襲時,能夠快速有效地進行保護。

  於是剛回到房間,屁股還沒坐熱,聽到羅生門動靜的干部先生立馬以為出了什麼事,在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此刻他見到房間內的場景,也不免面上一怔。

  牆邊的窗戶大開著,颼颼冷風刮進房間,床上的被褥被胡亂的掀開。

  少年少女以一種對峙防備的站位在中心處相對站立著,其中一位還穿著睡衣,頭發雜亂,明顯一副在睡夢中被擾了清夢的模樣。

  「芥川。」

  很快回過神來後,中原中也迅速掃視了一圈屋子裡的兩人,抬手壓低了帽沿,面色古怪地問道:

  「深更半夜的,你在白川小姐的房間裡干什麼?」

  這話問的,跟捉奸似的。

  白川童潯咳了一下,剛想開口解釋一下,就看到中原中也的身後,五條悟也卷著一身夜風回來了。

  「喔∼」

  他同樣在門口停下,吹了一聲口哨,隨後雙手抱臂側靠在門邊,歪頭輕抵上牆,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

  「你們這大半夜的,是要在童潯醬的房間開茶話會嗎?」

  「……」

  正兒八經地解開誤會以後,中原中也帶著罪魁禍首芥川龍之介道了歉,並滿懷歉意地重新給白川童潯准備了一間客房。

  之前那間房間的門被破壞,自然是不能住人了。

  將人帶到新房間後,他又轉身看向個子高挑的白發男人。

  「我再給五條先生安排一處住所吧。」

  「嗯?不用麻煩了。」

  誰知五條悟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大喇喇地走進房間,來到白川童潯的邊上,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

  「我就住在這裡。」

  中原中也:「?」

  白川童潯表情裂開了,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只見五條悟朝她開朗一笑:「我今晚也有事跟你說。」

  中原中也緊緊皺起眉,不贊成地說:「五條先生,如果你和白川小姐不是那種關系,還是請讓我們為您再安排一間房更為妥當些。」

  「更何況,現在這間屋子的床並不足以容納兩人。」

  五條悟毫不在意地對他亮出一口白牙:「我不介意睡椅子上。」

  中原中也仍然沒有妥協,他轉頭看向白川童潯,顯然是在詢問她的意願。

  「讓他待著吧。」

  猶豫幾秒後,想起還被鎖在之前那個房間的獄門疆,白川童潯瞥了一眼正笑嘻嘻等她表態的男人,還是松了口。

  見她點頭後,白發男人笑得更加燦爛了。

  中原中也抿起唇,最後嘆了口氣,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藍發少女,帶著芥川龍之介走了。

  「等我一下。」

  昨日的情形再現,房間又只剩下兩人,五條悟突然開口說了這麼一句,然後驀然消失在了原地。

  當他再次出現後,手上多出來一個魔方體,正是被他鎖在原先那個房間的獄門疆。

  他毫不客氣地拉開桌邊的凳子坐了下來,開門見山道:

  「我搞清楚了,我現在手上的這個特級咒物,本身的能力確實是封印沒錯。」

  白川童潯看著他將獄門疆平放在桌上:「可我從沒有用它封印過什麼啊,反而是一直在進行穿越。」

  「是,這就要問你了。」

  男人盯著她的眼睛:「你仔細回想一下,在第一次使用獄門疆的時候,有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或者,周圍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人?」

  白川童潯想起當時的情景。

  要這樣說的話,那可就太多了。

  真假夏油,壓切長谷部,繼國緣一,錆兔還有太宰治。

  大部分都是她召喚書裡的人,但就目前來說如果要對獄門疆動手腳,最可疑的也只有真假夏油和太宰治。

  不過

  夏油傑既然已經成為了圖鑒人物,那麼她就不會輕易懷疑他,而太宰治雖然是個危險人物,但卻同樣也有靠譜可信任的時候。

  白川童潯放松身體坐在床邊。

  照理來說,無論怎麼想都應該是那個冒牌夏油最有可能動些手腳,但直覺卻告訴她不是那麼一回事。

  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覺。

  更何況,進行穿越那麼多次,她其實並沒有發覺到這個特級咒物存在什麼需要她警惕的危險。

  見少女思考太久,五條悟屈起手指點了點獄門疆,又丟下一條重磅消息。

  「關於這個你可以慢慢回想,我這裡還有一件事得告訴你。」

  白川童潯將目光轉向他,聽他語氣慢慢悠悠地道:「你要做好准備了,這座城市裡隱藏的特級咒靈,恐怕不止一個。」

  「?!」

  白川童潯心髒一突,頓時將方才所糾結的問題拋到腦後,情不自禁提高了嗓音:「不止一個?!」

  像真人那樣的變態咒靈,不止一個嗎? !

  這驚恐的表情瞬間逗樂了白發男人。

  「怕什麼?」五條悟輕笑一聲,百無聊賴地把獄門疆在手中轉了個圈,神色不明道:「你身邊可是有個對付咒靈的大殺手锏啊。」

  魔方體在桌上隨著他的動作劃出刺耳的響聲,又被那只大手一把拿起握在手裡。

  白川童潯歪頭,不明所以:「大殺手锏?」

  五條悟挑起眉,無可奈何地搖了搖腦袋:「喂,你這種疑惑的表情是怎麼回事?傑可要哭了啊。」

  「夏油嗎?」

  反應過來他指的是誰後,白川童潯有些驚訝地睜大眼睛:「我有點擔心他無法應對這些霧氣。」

  她之前一直沒敢讓夏油傑出來,主要就是擔心這詭異的霧氣會對夏油傑的身體造成什麼損傷。

  畢竟他才剛剛回到自己身體不久,誰也不知道這樣奪回肉身會不會對靈魂產生負面影響。

  而據說召喚書裡的世界是可以滋養靈魂的,所以她本意是想要讓夏油傑多在裡面休息一段時間的。

  就連五條悟的咒力都會被霧氣壓制,更何況是進行過這些波折的夏油傑呢。

  「你可別小看了他。」

  五條悟哼笑著說:「這家伙絕對比你想像的要強得多。」

  有了這句話,白川童潯心中便安定了點。

  在這怪異的濃霧之中,可以召喚的人物實在是有限制,如果能多一個幫手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她不太清楚夏油傑的實力,但既然現實中和他認識的某個咒界最強都這麼說了,那她也大概有了個譜,反正絕對不會弱就是了。

  明天跟□□一起行動的時候,看看能不能把他召喚出來吧。

  「好了。」

  五條悟突然拍了拍手掌,打斷了少女又一次的思緒:「閑話就談到這裡為止,接下來,我們的童潯醬就該睡覺了。」

  這結束語來得突兀又莫名其妙。

  白川童潯奇怪地睨了他一眼:「你又這樣特意留在我房間,就沒有別的事情要說了嗎?」

  「嗯,沒有了,快去休息吧。」

  五條悟語氣歡快地抬起雙臂,慢慢伸了個懶月要。

  「那你睡哪?」

  少女滿眼警惕地看著他。

  這家伙先前還拒絕了中原中也給他准備房間的提議,現在又這樣急匆匆的趕她去睡覺,總覺得有什麼陰謀。

  「放心吧,不會跟你搶床的。」

  稍微放松了一點後,五條悟單手托腮,笑看著已經坐上床沿的少女。

  「就像那次一樣,咒高最最靠譜的五條老師為你守夜,不好嗎?」

  「……」

  白川童潯默默看了他一眼,鑽進了被窩。

  隨便他吧。

  -

  彎月高掛。

  霧氣漸濃,一條樹枝蜿蜒著探進房間,沒有留出絲毫縫隙,它就那樣靜悄悄地,從窗戶處貼著牆根,一點一點地深入。

  房間裡很是空曠,只有床上躺著一個熟睡的少女,再沒有其他人的蹤跡。

  它頓了頓,悄無聲息地靠近床邊。

  然後倏地被人一腳狠狠踩住。

  男人從濃霧中顯出身形。

  五條悟取下墨鏡,抬手給少女的方向施了個帳,隨後雙手插兜,居高臨下得睨看著腳下的樹枝。

  「啊,煩人的蟲子。」

  毫無溫度的雙眸比寒冰更為冰冷銳利,他重重碾了一下腳尖,嘴角的笑嘲弄又輕蔑:「還沒來得及找你們算賬呢,就自己送上門來了,是嗎?」


第59章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窗外的霧比往常更濃,而神出鬼沒的五條悟則帶著獄門疆又不見了。

  房間的床頭桌上放了一張很顯眼的紙條,白川童潯拿起一看,干淨利落的字跡映入眼簾。

  む獄門疆我拿走啦,晚上回來還給你,不要想我哦∼ (^3^)-? め

  寫紙條的人在末尾還畫了個極其滑稽的小表情。

  看見某人又把獄門疆拿走的消息後,白川童潯無語地深吸一口氣,把紙條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裡。

  所以說五條悟這家伙到底對阻止她使用獄門疆這件事有多執著啊,不是鎖起來就是隨身帶著,也是真有他的。

  洗漱完後,白川童潯又開始感到無聊了起來。

  想起昨天的談話,她走到床邊坐下,心念一動,拿出了召喚書,接著打開翻到倒數第二頁。

  屬於夏油傑的那個圖鑒並沒有顯示什麼冷卻時間,旁邊也沒有什麼不可召喚之類的限制。

  她捻了捻書頁,開口:「這個人物是可以召喚的吧?」

  召喚書閃了一下:【該人物為此世界原住居民,無任何召喚限制。 】

  「也沒有時間限制,能一直停留?」

  【是。 】

  白川童潯點了點頭,靜下心來放平了呼吸,感受著與召喚書之間的聯系。

  那兩次無法正常使用召喚書的特殊情況都快給她整出心理陰影了,為了防止之後再出什麼變故,她打算現在就把能召喚的給召喚出來。

  書頁停留在那一個圖鑒,點點微光從中流出,而等到熟悉的熒光散去後,身穿婆娑裝的黑發男人已經出現在她面前。

  「總算是想起我了。」

  夏油傑將自己披散在肩的長發像之前那樣扎起來,低頭看著白川童潯笑道:「我還以為我的召喚者已經把我忘記了呢。」

  白川童潯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抱歉啊,感到無聊了嗎?」她撓了撓後腦勺,說:「因為之前的事故,我很擔心你的靈魂狀態,所以打算讓你在召喚書裡多養一陣子來著。」

  夏油傑倒沒有怪她的意思,只是溫和地搖了搖頭:

  「我已經拿回了屬於自己的肉身,所以不用擔心,靈魂現在不會再有什麼損耗了。」

  「而且,有意思的是」扎好一個隨意的丸子頭後,他頓了頓,眼中的笑意微微加深。

  「我發現,當我不再是靈魂狀態後,我回到的並不是之前跟你所說的那個召喚書中的地方。」

  白川童潯詫異地看著他,不確定道:「是之前提起過的,那個會讓你一睡睡好久的地方嗎?」

  「沒錯,我回的不是那裡。」黑發男人點了點頭:「而是去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白川童潯手上一緊,夏油傑也沒停留太久,繼續說道:「那個世界的夏油傑已經死亡,我想或許這也是我為什麼能那麼順利進入的原因。」

  不然的話,他這個異類怎麼說也會遭到些許排斥才對。

  他單手撫上下巴,想起先前一睜眼莫名換了個地方的情況。

  起初他還沒察覺到什麼異樣,只以為是被傳送到了別的地方,但當他循著記憶想要前往和白川童潯失散的地點時,卻無意中撇到了路人手機上所顯示的日期。

  12月24日。

  是他死亡的那天。

  於是夏油傑又理所當然地覺得自己是回到了過去的時間線,可後來發生的種種現像都昭示著這裡與他這個世界的不同。

  夏油傑懷著復雜的心情,去到了記憶中的那個地點。

  然後他親眼看見了「自己」捂著斷臂撞上五條悟,接著一番短暫的對話後,釋懷地死在了這位摯友的手中。

  這不對。

  或許是因為心情不佳,也可能是夏油傑自己將氣息隱藏地太好,總之五條悟並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夏油傑就這樣安靜地藏在陰影處,看著白發男人沉默地獨自站了很久,最終彎下月要,將他親手殺死的屍體帶了回去。

  霎時間一股濃濃的違和感席卷了他的神志。

  ——不一樣。

  他確實是五條悟殺死的沒錯,但最後的結局卻不該就這樣草草結束。

  少了一個人,那個人沒有出現,她不在這裡。

  確認五條悟已經走遠後,夏油傑緩緩來到了「自己」所留下的一攤血跡前。

  他蹲下身,伸手沾了點還未凝固的血液,將大拇指與食指並在一起摩挲了一下,良久後,終於確定了一件事實。

  ——這不是他的世界。

  回憶結束,夏油傑回過神來,看向坐在床邊的少女,見對方突然變得心神不寧的模樣,有些好笑道:

  「怎麼了?怎麼這樣一副表情?」

  「那是個什麼樣的世界?跟這裡的一樣嗎?」

  白川童潯一直對穿越世界這種話題很敏感,她近乎是焦急地開口,懷著微小的希冀詢問道:

  「那裡有沒有什麼奇怪的能力者,或者是,更加發達的科技?」

  夏油傑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回答了她的問題:「啊,跟這裡其實沒什麼區別。」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平行世界理論,相同的構造與人物,不同的世界線卻有全然不同的走向,我去的世界應該就是那樣的平行世界之一。」

  「在此之前,我就在那邊像個普通人一樣生活著,一直等到剛才你召喚我。」

  白川童潯的神情蔫了下去。

  「這個地方給我一種很不好的感覺。」夏油傑抬手安撫性地扌莫了扌莫她的腦袋,很是自然地轉移了話題,轉身看著窗外,輕皺起眉。

  「你這幾天就一直待在這種環境裡嗎?」

  「是啊。」白川童潯愁眉苦臉地點頭道:「應該是特級咒靈搞的鬼,我就是過來幫忙解決這個問題的。」

  「特級咒靈啊要出去看看嗎?」

  「什麼?」

  「帶我出去看看吧,」夏油傑將視線從窗外收回,輕笑著看向她,雙手揣袖,像是對自己的實力很有信心般開口:「別怕,我會好好保護你的。」

  白川童潯對視上他的眸光,沒料到他會這麼說,不過她本來也沒想掃興拒絕,便欣然回答道:「當然可以,白天應該不會太危險。」

  正好也沒有什麼事情要辦,與其這樣坐著和夏油傑干聊天,還不如出去逛一圈活動活動身子骨。

  「現在就走吧?」

  白川童潯很早就整理完著裝,隨時都可以出門,想到這,她便直接從床上站起身,腳步輕盈地來到門口。

  黑發男人就跟在她後面,看著她轉動著門把手,慢悠悠地往前走了兩步,然而在某一瞬間,他忽地面色僵硬地停住了動作。

  意外來得措不及防,身後突然傳來「彭」得一聲悶響,白川童潯驚了一下,急急轉身,隨後倒吸一口涼氣。

  只見黑發男人表情痛苦的半跪在地上,雙手從衣袖中探出,指尖曲起狠狠扣抓著地板。

  剛剛那不小的動靜也是因為膝蓋骨猛地磕上地面而發出的響聲。

  「還好嗎?!」

  白川童潯連忙跑到他身邊,伸手要攙扶他,卻在觸及到男人手臂上繃緊的肌肉後怔了一下。

  夏油傑的身體在抖。

  輕微的,不是很明顯,但只要再仔細觀察一些,就能夠發現,男人正以微小的幅度顫抖著。

  他好像在被什麼折磨著,細細密密的汗珠沁出額頭。

  白川童潯有些慌張,手足無措地勉強將他拖到床上躺下。

  他皮膚的溫度冰冰涼涼,全然不是一個活人該有的體溫。

  夏油傑緊咬牙關,他強撐著睜開眼睛看著少女滿懷關切的眼神,有那麼一瞬眼前的畫面與腦海中的記憶重疊起來。

  他抬起手,一把箍住少女的手腕。

  「我沒事。」男人嗓音微啞:「只是靈魂和身體還沒完全適應而已。」

  冰冷的感覺仿佛能夠傳入骨髓,白川童潯打了一個顫,抬手擦拭去他額頭的冷汗。

  她的心底升起一種糟糕到了極點的猜測,看著夏油傑痛苦難耐卻仍然竭力忍受的模樣,口中的話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深吸一口氣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召喚書的身上,企圖從它那裡找到可以緩解痛苦的辦法。

  而面對這種情況,召喚書僅僅只是亮了一下。

  【檢測到該身體經歷過二次重創,因先前死去多時,長久未有修復,生理細胞及腦細胞已全部死亡,靈魂無法相融。 】

  夏油傑輕輕拉開她的手,已經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是正好可以看見書上內容的角度。

  白川童潯只覺得拿著書的那只手瞬間變得沉重無比。

  房間一片寂靜,他們誰都明白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因為身體早已經死去,所以就算靈魂進入,也沒有辦法使早已成為空殼的軀體重現生機。

  「原來是這樣。」

  半晌,還是夏油傑自己打破了沉默,他釋懷的笑了一下,狀似在開玩笑地說:「我就說怎麼這麼別扭,啊,看來果然還是靈魂狀態更適合我。」

  這麼說著,白川童潯眼便看著黑色長發的男人閉上眼睛,在他的身後,一個透明的、靈體狀態的夏油傑慢慢脫離了身體,而那副軀殼也隨著靈魂的離去而一下子癱倒在地。

  白川童潯突然覺得有點難受。

  她親眼見證了夏油傑是如何奪回屬於自己的身體,又是怎樣無奈地選擇重新變成靈魂體的狀態。

  此時此刻,他就站在白川童潯的身邊,穿著寬大的婆娑裝,一如他們第一天見面時的模樣。

  夏油傑垂首,安靜地對著地上已經死去的「自己」看了一會兒,忽然提起嘴角笑出了聲。

  諷刺又自嘲。

  「給我的身體弄個火化儀式吧,別讓它再被什麼奇怪的人利用了。」

  良久後,他聳了聳肩,又接上一句:「到時候我可不想再背這個鍋。」


第60章

  夏油傑下定決心要徹底放棄那具身體。

  白川童潯沒有說話,這樣的事情也是第一次發生在她身邊,她總覺得在這種情況下,自己該開口說些什麼,或是安慰,或是勸說,什麼都可以。

  但是嘴張了又合,她最終還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這是夏油傑自己的選擇。

  當火焰燃燒的時候,沉默包圍了他們。

  白川童潯站在他們選擇的樹林中,手上捧著一個精致的小木盒,靜靜等待著這場火熄滅。

  黑發男人面無表情地站在她身邊。

  「等回東京的時候,就把這盒骨灰帶去初見時的那個小林子吧,我想讓它待在那裡。」

  「嗯。」

  夏油傑的情緒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親眼看著自己的身體被大火焚燒這件事似乎沒有影響到他。

  待到一切結束後,他看都沒看白川童潯懷中的小盒子一眼,反而一如往常笑道:「我們走吧,說好要逛逛橫濱的。」

  想要安慰的話被吞進肚子,白川童潯抿起唇,隨後也回了他一個淺笑:「好。」

  他們從小林子的另一條道路走出,一路沿著公路往前走著。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霧。」

  夏油傑神色凝重,他伸手仿佛想要觸扌莫那片飄渺的霧氣,不出意外地抓了個空:「它壓制了我的咒力,給我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如果覺得難受了要隨時跟我說哦,」白川童潯還是不太放心:「如果這些氣體給你造成了什麼影響,還是待在召喚書裡比較好。」

  「還不到那種程度。」

  夏油傑的語氣聽起來很輕松,而後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他腳步逐漸慢了下來,越來越慢,越來越緩,直至徹底停下。

  白川童潯疑惑地停下來看他,正好對上一雙泛著絲絲溫柔漣漪的眼眸。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說?」

  夏油傑凝視著她。

  「你使用過那個獄門疆了,對嗎?」

  聽到這問話,少女愣了一下,心中微微起了疑心,但還是實話實說地回答了他:「是的。」

  「回到了過去?」他輕聲詢問。

  「沒錯。」

  黑色的發絲輕輕蕩起,葉片從樹頂飄下,乘著微弱氣流貼上了被風吹鼓的寬大衣袖,又落在地上。

  夏油傑的眼睛微亮,流露出一點喜意,嘴角笑意更深:「2017年?」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是哪一年。」白川童潯歪頭想了想,道:「但應該是很早以前的橫濱了,那時候的街道就像個貧民窟。」

  「這樣。」

  夏油傑垂下眸,輕輕呢喃一句,又沒聲音了。

  他好像很失望的樣子?

  白川童潯輕蹙起眉,斟酌了一番,仍然開了口:「先前五條悟跟我說過獄門疆該是一個普通的特級咒物,但它對我來說卻像個能夠連接其它時間線和世界的門,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耳畔的風聲更大了。

  夏油傑深深地注視著她,眼中神色復雜。

  她說不清那黑眸裡蘊藏著的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像是惋惜和憐憫交織在一起,帶著點苦澀和猶豫,就這樣在瞳孔中安靜地倒映出她的身影。

  「不會有人比你更加清楚了,童潯。」

  伴隨著輕微的嘆息聲,他說:「你只是忘了而已。」

  「忘了?」

  白川童潯呼吸一窒,她幾乎是立刻就做出了反應:「不可能,我的記憶力一向很好。」

  要想忘掉什麼重要的事情對她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而且不只是她,他們那個世界的人都隨著時代的發展和人體的進化而獲得了絕對優秀的記性。

  夏油傑慢慢道:「或許是你故鄉的某種能力呢?」

  白川童潯搖頭否定了這個可能:「這就更匪夷所思了,我故鄉的人沒有任何奇異能力。」

  大家都跟普通人類一樣友愛互助,靠智慧的頭腦和辛勤的雙手才有了如今的科技成就,哪有什麼花裡胡哨的能力。

  等等。

  白川童潯陡然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真的沒有嗎?

  那當初和虎杖與五條悟在看電影的時候,她頓悟出的,以及之後自己經常會去嘗試的那種力量,是什麼?

  咒力?

  她似乎總是下意識地以為是這個世界的咒力,但細想起來,卻處處有著一種違和感。

  那時她在腦海裡想了些什麼,那又是怎樣的感覺她好像已經全然忘記了。

  白川童潯生平第一次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夏油傑只是看著她,剛想再說些什麼,忽然眼眸一凝,手臂一揮轉過身去。

  一只從濃霧中突然衝出的改造人被肘部爆發的力量撞開,男人迅速戒備地將少女攏在身後,面無表情地望向霧氣的前方。

  藍發的咒靈歪著脖子,嘴角裂得極大,一步一步地從霧中走出。

  「你背叛了我們,傑。」

  他語氣陰柔詭異,分明是對著夏油傑說的話,雙眼卻直勾勾地盯住了白川童潯。

  夏油傑又側身移動了一下位置,完全阻擋住了咒靈的視線。

  他也笑了:「背叛?抱歉,我從來沒和你們同流合污過,但如果你說的是之前那個喜歡偷別人身體的老鼠的話,他已經死了。」

  「啊,是嗎。」

  視線被擋住,真人的表情有一瞬變得扭曲,但他很快恢復過來,歪著脖子,任由長長的頭發垂落,遮住大半張臉,反而笑得更加歡了。

  他指尖神經質地抖動著。

  「沒關系,沒關系,我們已經不需要他了。」

  「那些人類被變成那樣,是你做的嗎?」

  白川童潯想從夏油傑身後走出來,又被他半強硬地攏了回去,只好探出半個頭,皺眉問道。

  藍發咒靈顯然很開心她會主動對他說話,用像是個孩子炫耀喜愛的玩具般的語氣回答說:「沒錯,是我哦。」

  他張開了雙臂,急切地向前走了兩步,瞪大了眼睛,神色興奮:「很棒對吧,那種畸形扭曲的靈魂,實在太美了!」

  美個屁!這變態!

  白川童潯嫌惡地抓緊了夏油傑的衣袖。

  「跟我走吧。」

  真人依舊樂呵呵的,甚至在夏油傑充滿殺意的視線中伸手邀請道:「還有更多更有意思的玩具,我都可以帶你去看哦。」

  「那你恐怕沒這個機會了。」

  帶笑的嗓音從頭頂傳來,天空倏然降下兩道黑影,一個重物狠狠砸在了地上,白發男人也隨之落地,一腳踩在那東西上,一手提著一個奇怪的人頭。

  那顆腦袋如同一個蔫了的火山,頭部中心僅有的那只眼睛緊緊閉著,顯然是失去了意識。

  而再仔細一看,他腳下的竟也是一只特級咒靈,渾身皮膚粗糙,就像是用樹枝組成的人形。

  他肆意地笑著,面向藍發咒靈,惡劣開口:「很可惜,你們今天恐怕是要全軍覆滅了。」

  見到來人後,真人有一瞬間升起了退縮的心思,他顫了顫身體,又想起了什麼似的,陰惻惻地道:

  「在這片霧裡,你們的能力根本發揮不出十分之一層。」

  「你說的沒錯。」

  五條悟抬起踩在咒靈背上的那一條腿,一腳將他踹開,嘴角的笑沒有一絲一毫地減少。

  「不過要對付你們,那也夠了。」

  「畢竟,我可是最強啊。」

  話音剛落,他的身影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真人瞪大了眼睛,感受到一種不容忽視的可怕氣息就在身後咫尺的位置,五條悟湊了過去,貼近他的耳朵,輕笑地說:

  「你的咒術是可以扭曲別人的靈魂?」

  藍發咒靈第一次直面如此可怕的人,在那一瞬間,恐懼已經占據了他的理智,他甚至無法動彈。

  「是通過觸碰,嗯?」那道低沉的嗓音如同惡魔的低語:「那些被你稱之為玩具的人類,都是你的手筆?」

  五條悟忽然抬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帶著惡意的笑像是無形的大手,粗暴地捏住了他的命脈。

  「來啊?我給你個機會。」

  他一字一頓:「來試試看扭曲我的靈魂?」

  真人面色扭曲。

  拼了!

  他終於鼓起勇氣屈起雙腿,孤注一擲地轉手按上肩上的那只大手,用盡全力發動了術式。

  五條悟就那樣無動於衷地看著他視死如歸的動作,仿佛在看一個自不量力的小醜。

  一秒,兩秒。

  真人的額頭上逐漸冒出冷汗,驚駭地想要後退兩步,卻因為眼前人手掌的禁錮而無法移動。

  他開始大喘氣,手指用力蜷起,感覺自己此刻就像一只自不量力的螻蟻。

  「你在干什麼呢?」

  五條悟的語氣依舊輕松:「怎麼?突然發現術式不起作用了?」

  白川童潯已經看呆了,她一直都知道五條悟很強沒錯,但這種幾乎是壓倒性的降維打擊,實在還是讓她心中有點不真實的感覺。

  夏油傑倒是沒表現出什麼異樣,他只是低頭輕笑一聲,顯然對這一切早有預料。

  這讓白川童潯嘴角一抽。

  不會吧不會吧,知道是這麼輕松的話,早把五條悟喊來鏟除咒靈不就好了嗎?分分鐘的事情,也至於拖到現在啊。

  「那家伙!」

  五條悟手中的火山頭不知何時恢復了神志,驀地開口說話了。

  他努力瞪著幾乎被打到睜不開的眼睛,聲音嘶啞地朝著真人的方向喊道:

  「你的術式是無法碰到他的!快走!找到那位,然後!!」

  話說到一半,他又緊閉上嘴,沒再繼續出聲。

  五條悟低頭撇了它一眼,輕哼一聲把他往後一扔,夏油傑單手接住,隨後將頭轉了個面,笑眯眯地和那只咒靈對視著。

  白川童潯也好奇地湊了過去,咒術界兩位大佬現在都在身邊,她的安全感簡直爆棚。

  「嗯你剛剛說,那位?」

  夏油傑慢悠悠地開了口。

  火山頭咒靈的獨眼死死瞪著他,沒有回答。

  「不想說啊,看來你們在「我」之後,又找到了一個新的合作伙伴?或者說是靠山? 」

  黑發男人的面色驀地沉了下去,他仍然笑著,卻徒然指尖用力,手中咒靈的腦袋甚至被這股大力擠按地凹下去一塊。

  小火山發出一陣痛苦的哀嚎。

  白川童潯驚了一下,看了眼笑得十分陰沉凶殘的男人,又視線下移看了看表情猙獰的腦袋,對夏油傑這個人仿佛又有了新的認知。

  在她的記憶中,夏油傑一直都維持著一副溫柔和煦的面孔。

  不論是說話的語氣還是嘴角的笑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透露出可怕的鋒芒。

  「雖然我不是你們認識的那家伙,但也不是什麼好好先生,所以有些事,我勸你實話實說比較好。」

  「告訴我,那位是誰?」

  另一邊的真人狠咬著牙,隱匿進了霧裡,五條悟身影又是一閃,消失在了原地,顯然是不打算放過對方。

  而這邊,恐懼過後,火山頭反而笑了起來,它用自己那只獨眼狠狠瞪著夏油傑,一字一句道:「我們會贏得勝利。」

  話音落下,絲絲裂痕順著它的頭頂向下攀岩,越裂越大,最終嘭得一聲,碎成了塵片。

  與此同時,趴在地上似乎沒了意識的樹木形態的咒靈也漸漸化成碎片。

  「它們死了嗎?」

  白川童潯微微睜大眼睛。

  夏油傑微蹙起眉,輕輕握了握已經空無一物的右手,語氣中透著一絲疑慮:「不,總覺得不像是被祓除了的感覺。」

  他側過身,神色復雜地注視著白川童潯:「看來事情變得麻煩起來了,這些咒靈很明顯背後還有別的家伙在幫助他們。」

  「會是正對咒術界的人或咒靈嗎?」白川童潯手撫上下巴,沉思道:「你們咒術界有沒有得罪過什麼厲害的角色?」

  夏油傑搖了搖頭。

  「我覺得,很可能那幕後黑手並不是在針對咒術界。」

  他嗓音微啞:「他的目標是你,童潯。」


第61章

  就在白川童潯和夏油傑動身往返港黑大樓的時候,五條悟也很快就回來了。

  這一次他手中沒再拿什麼東西,僅僅只是單手插兜,很自然地跟在他們身邊一起邁著步悠哉悠哉地走著。

  白川童潯一直低頭看著前方的路面,似乎沒注意到他的到來,夏油傑看了她一眼,轉頭望向自己的摯友。

  「解決了?」

  白發男人輕嘖一聲,搖了搖頭,說出口的語氣漫不經心:「又讓他給跑了。」

  他活動了一下肩膀和脖頸,接著單手撫上下巴,大拇指輕輕摩挲了一下,沉吟一聲說:

  「這些霧氣的問題很大,如果不解決這東西,恐怕不太好抓。」

  「確實,它對我們的影響實在太嚴重了。」夏油傑點頭表示贊同,他微皺起眉,有些憂心:

  「而且或許是因為我和童潯的契約關系,我什至能感覺到它對童潯的能力也有不小的負面影響。」

  「並不像是咒術的產物,也絕非異能,現在還不清楚它究竟是什麼樣的能量體系。」五條悟聳了聳肩,接著道:「但幾乎可以肯定的是,這就是它們口中的幕後黑手干的。」

  那只叫真人的咒靈也正是借助著這些霧,才得以從他手底下逃脫。

  這麼說著,他頓了一下,而後將視線投到了少女身上:「童潯醬,看來還要請你幫個忙了。」

  白川童潯懷中抱著小盒子,還沉浸在方才夏油傑的那一番話中,以至於現在驟然聽到自己的名字,打了一個激靈才回過神來,茫然地看向了白發男人。

  她聽到他用著一種略帶調侃的語氣說:

  「待會我會將獄門疆還給你,最近一段時間,恐怕需要你再辛苦辛苦,進行幾次穿越了。」

  她眨了眨眼睛。

  還有這種好事?

  「當然沒問題啊。」

  白川童潯幾乎是立刻就應了下來,關於獄門疆這個咒物,她還有很多疑慮沒有解開,本來就打算再多來幾次。

  甚至可以說如果不是先前這人的阻攔,現在她都不知道已經進行了多少回穿越了。

  五條悟吊兒郎當地笑起來,抬手揉亂她的頭發,被少女一巴掌拍開,他也沒介意,重新將手插進口袋。

  「放心,我和傑會隨時監督你好好休息的,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有一個問題。」

  「嗯哼?」

  「你確定你以前沒有和什麼奇怪的人結過仇嗎?」

  這個問題讓白川童潯愣了一下,不知為何突然再次想起了夏油傑之前說過的話,這讓原本對自己的記憶力極度自信的她猶豫了起來。

  她當然不記得自己有和什麼可疑度高的人結過仇,但如果她的記憶力欺騙了她呢?

  白川童潯抱緊了懷中的盒子,遲疑地開口回答說:「應該是沒有的。」

  五條悟挑了挑眉,認真掃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目光有些擔憂的夏油傑,也沒多問什麼,點了點頭回了一句:

  「剩下的等回去了再說吧。」

  -

  房間中,白川童潯小心翼翼地將小盒子端端正正擺放在了床頭,看得夏油傑一臉無奈。

  五條悟來到桌旁,十分愜意地給自己倒了杯水,單手拿著杯子斜斜靠在牆邊,對著坐在床頭的藍發少女直入正題地說:

  「毫無疑問,這次的家伙是針對你而來。」

  白川童潯神色蔫蔫地點了一下腦袋。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莫名其妙的遭遇實在太多,她都已經快習以為常了。

  看著她悶悶不樂的模樣,夏油傑放緩語氣加了一句:「不過這也同樣是個突破點,你是解決這個問題的關鍵。」

  「沒錯。」

  五條悟開口接上,對他的話以及之前向白川童潯提出用獄門疆進行穿越的請求做出解釋。

  「在此之前我們從沒有接觸過如此詭異的能力,不過根據觀察和一些猜測,那家伙顯然很熟悉我們的能量體系,特別是你。」

  「而我們對於對方幾乎一無所知,僅僅是關於情報的匱乏就已經讓我們陷入了十分不利於反擊的境地。」

  白發男人抬手喝了一口水,緊接著放下杯子,當他完全收斂起平時那副不著調的態度,進入公事公辦的模式時,整個人就變得格外沉穩可靠起來。

  房間裡只有他一個人的說話聲音,白川童潯和夏油傑都一言不發地聽著。

  「但是你剛才說過你並不認識擁有這種奇怪能力的人,所以我才想請你再多進行幾次穿越。」

  話說到這個份上,白川童潯也是徹底搞清楚了。

  五條悟猜測那位造出濃霧的幕後黑手是她使用獄門疆穿越的時候,在其它世界或是過去的時間線裡遇到的某一個人。

  他們碰到,結下梁子,然後她穿回了現在。

  而現在白川童潯在這個世界拋頭露面,並引起了不少的動靜,正好被他發現,於是他才開始出手。

  穿越到過去相遇,然後那家伙又在現在的時間線發現了她,確實是個合理的解釋。

  「你或許會在穿越的時候碰到那家伙,如果真的遇到了」

  五條悟頓了頓,俯身將右手手掌搭上白川童潯的肩膀,很認真地看著她開口:「去了解他的能力,盡力找到破解的方法,這樣我們在這個現實才能打敗他。」

  「如果一直沒遇到這個人,也或許那時候他還沒擁有這種能力,就拜托你稍微留心一下任何一個你覺得可能會是他的對像。」

  他用左手拿出之前從少女那裡收走的特級咒物,直視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地叮囑道:「但是假如有任何危險,一切都以自身的安全為重,明白嗎?」

  男人手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料傳遞到肩膀,他微微加重了力道,著重強調了「以自身安全為重」那幾個字。

  「我知道了。」

  白川童潯從五條悟的手中接過獄門疆,深吸一口氣,她剛要發動獄門疆,房間的門卻突然被不輕不重地敲了三下。

  「咚咚咚。」

  門外的人敲完後就沒再有動靜,仿佛篤定了房間裡有人。

  就站在門邊上的夏油傑和白川童潯對視一眼,伸手轉動了門把。

  隨著房間門緩緩打開,門後的人也現了身,赫然是吊兒郎當的太宰治,以及沉著臉似乎不太開心的中原中也。

  面對著屋內三人的注視,太宰治嬉皮笑臉地抬起了手揮了揮:「喲,你們這是在開會嗎?」

  令人驚訝的是,率先回答他的竟然是在白川童潯看來完全和太宰沒有交集的五條悟:「你有什麼事?」

  「誒?干嘛露出這種不耐煩的表情啦,我還沒干什麼呢,只是想來借個人而已。」

  說著,黑發男人笑容燦爛地看向屋內唯一的女生,擺手招呼著:「童潯醬,過來過來。」

  白川童潯挑了挑眉,站起身剛要走過去,小臂卻突然被身後的人一把拉住。

  五條悟輕輕將她往後拽了拽,毫無笑意地彎起嘴角,像是勸導不諳世事的小孩子般語氣浮誇地開口道:

  「真是的,童潯醬也未免太聽話了些,面對這種危險的男人,還是有點警惕心比較好哦。」

  話裡話外都是在內涵著某人。

  「哦?是嗎?」黑發男人皮笑肉不笑地回擊:「到底是誰比較危險,還會有人比你更清楚嗎?」

  「我當然清楚。」

  五條悟將白川童潯拉到自己身後,不緊不慢地對上太宰治的視線:「所以我這不是正在告誡我們家的小朋友,要遠離他嗎?」

  見狀,太宰治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往下撇了撇,仍然是微笑的弧度,幽深的眸子卻猶如深淵般直直盯著白發男人。

  中原中也扭過頭,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怎麼氣氛開始微妙的劍拔弩張起來了。

  白川童潯試著轉了轉被牢牢握住的小臂,沒轉動。

  奇怪,五條悟似乎對太宰治有很大的意見啊,他倆是有什麼恩怨嗎?

  「請把事情講清楚,你們的目的。」

  見氣氛僵持,夏油傑也上前兩步,直面著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開口道:「你們這樣什麼也不說,突然就把她喊走,很讓人不放心啊。」

  「不是我們,只有他。」中原中也抬手捏住帽檐,將頭頂的帽子轉正,不太情願地說:「我只負責將他帶過來,順帶盯著他防止這家伙做什麼小動作而已。」

  太宰治故作傷心地捂住嘴:

  「中也,你就這麼不信任我嗎?!」

  「我們之間什麼時候有過信任那玩意兒嗎?」

  黑發青年變臉極快。

  「嘁,果然蛞蝓就是蛞蝓,除了會讓人惡心外什麼用都沒有了。」

  「說什麼呢你這該死的青花魚!!」

  眼看著兩人就要旁若無人地吵起來,夏油傑立即握拳抵在唇角咳嗽一聲。

  他打斷了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對話,以一種溫和卻暗含強勢的語氣道:

  「我們今天還有事情要做,有什麼事的話能不能改日再訪?」

  中原中也清了清嗓子,也意識到了自己在港黑客人面前的失態,立刻摘下帽子朝著他們微微俯身表達了歉意。

  「明天。」

  太宰治驀地出聲,他沒看別人,單單只注視著白川童潯。

  說完那兩個字,他又倏然眨了眨雙眼,隨即以一種委屈巴巴的表情對著少女開口:「明天人家就想要見到你嘛,童潯醬不會那麼狠心拒絕我的對不對?」

  白川童潯抽了抽嘴角:「哦。」

  接著鬧劇結束,黑發男人被中原中也拽走。

  所以這人為什麼不直接給她發信息,而是大老遠跑過來要折騰這一出?

  跟五條悟說了一聲後,白川童潯有些無語地開啟了獄門疆,小小的魔方體瞬間大張,變成龐大的網狀,將她包裹進去,開始壓縮。

  與此同時,隨著召喚主所在時空的變換,夏油傑的身影也漸漸消失在原地。

  當重新變回正方體的獄門疆落地,冷清的房間裡只剩下五條悟一個人站在原地。

  先前已經經歷過很多次的穿越了,所以這次沒什麼波折,白川童潯竟然感覺有點適應良好。

  周圍的樹木長得異常高大,蔥郁香氣幽幽入鼻。

  看來這次的落腳點又是山林。

  迅速回過神來後,她稍微放松了身體,側身打算觀察一下四周。

  當白川童潯移動著視線,徹底轉過身後,危險的警鈴驟然在腦海中拉響。

  她猛地回頭,措不及防對上一雙猩紅如惡魔般的蛇瞳。

  金發紅眸的男人表情很淡,眼中的神色卻沉澱著某種深沉的晦澀,他安靜地看了她兩秒,忽然咧開嘴角,濃烈的殺意撲面而來。

  「很好,雜修,知道自己過來送死了啊。」

  白川童潯:「……」

  哇哦,看看這是誰。

  熟悉的語氣,熟悉的配方,她的移動小金庫!


第62章

  白川童潯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吉爾伽美什。

  沒有那身能夠閃瞎人雙眼的黃金鎧甲,也沒換那套絕帥休閑的現代裝,而是身穿著一種異域服飾,布料極少,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

  她的視線順著寬大的金色項鏈,要遮不遮的月匈膛,一直移動到肌肉線條優美的腹肌,最後僵硬地移開目光。

  說來慚愧。

  雖然他們那邊民俗比較開放,但她其實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直面這麼完美的腹肌和□□。

  當然,現在並不是什麼可以安心欣賞美男肉體的美好時光。

  「怎麼?說不出話來了?」

  愈來愈濃的殺意已經快要淹沒她了,吉爾伽美什向來是個危險的男人,很顯然,他現在或許在准備著要殺掉她。

  白川童潯也沒有貿然回答他,要知道萬一說出口的話不順對方的心意,她很可能會直接完蛋在這裡。

  趁著對方還沒動手前,白川童潯謹慎地後退兩步拉開距離,慶幸的是這位王者並沒有因此發怒,只是抱著雙臂看著她的動作。

  她一邊警惕著對方的動作,一邊拿出召喚書,下意識地翻開到了第4頁。

  【該人物已出現在當下世界線,不可召喚。 】

  果然。

  白川童潯也沒失望,畢竟原本就沒報太大的希望,我打我自己這種情節一般只存在於動漫和小說裡。

  她本意是不想和吉爾伽美什產生什麼衝突的,但如果真的要打起來的話,現在的她估計也只能依靠著這本書。

  翻到後面,夏油傑的圖鑒顯示正在冷卻中。

  如果星級就是人物的強度

  那麼身為五星的吉爾伽美什,目前能對付他的恐怕只有繼國緣一和宇智波鼬這個從來沒被召喚過的人物。

  白川童潯捏緊了召喚書的書頁。

  吉爾伽美什盯著她手中的召喚書,微眯起眼睛,嘴角提起一絲譏諷:「你打算請你的那些朋友們對付我?」

  「!!!」

  白川童潯手上一顫,愕然地看向他。

  啥情況,他怎麼知道? !他認識她?

  還是說,他有被她召喚時的記憶?

  她遲疑了一會兒,合上召喚書,像是一只在試探雄獅的兔子,鼓起勇氣又慢慢往前走了幾步。

  吉爾伽美什依舊看死物般俯視著她,周身的殺氣卻隨著她的靠近而漸漸平靜下來。

  白川童潯此時已經走到他面前,心中打鼓,她張了張口,試探性地喊了一聲:「吉爾?」

  不對。

  她趕緊閉上嘴。

  如果不是認識她的那個吉爾伽美什,這麼叫豈不是會直接涼涼? !而且現在沒了召喚書的限制,就算是的話,也可能會被這位脾氣不好的大爺一氣之下干掉啊!

  意識到自己的失誤,她連忙補救似地重新開口道:「吉爾伽美什王?」

  吉爾伽美什面無表情地一字一頓:「吉、爾、伽、美、什、王?」

  救命,即使殺意已經完全收斂,但他怎麼看起來更加生氣了? !

  白川童潯不知所措地抓緊了召喚書。

  她甚至做好了立刻轉身逃跑並召喚圖鑒人物自救的准備。

  然而設想的情節並沒有出現,吉爾伽美什僅僅只是挑起眉梢,諷刺地說:

  「本王倒是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知禮了?」

  是認識她的那個烏魯克王。

  白川童潯舒了一口氣。

  見他也沒有什麼要暴起殺人的想法,她膽子也稍微大了一些,又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吉爾?」

  吉爾伽美什瞥她一眼,倒也沒反駁什麼,大概是默認了這個稱呼。

  他放下雙臂轉過身,言簡意賅地吐了兩個字。

  「走了。」

  話題轉得有點突然,白川童潯有點反應不過來。

  已經走了幾步的吉爾伽美什發現她還呆在原地,不耐煩地皺眉,用眼神示意她趕緊跟上。

  於是白川童潯只得一頭霧水地往前小跑幾步,來到對方的側後位置。

  她發誓她真的討厭爬山。

  這裡的太陽有點烈,連一絲微風都沒有,白川童潯默默地跟著爬了大概有近兩個小時的路程,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了一句:

  「這是打算去哪?」

  吉爾伽美什慵懶地抬起眼皮掃了她一眼,倒還算有耐心地回答了她:「回烏魯克。」

  「哦」白川童潯恍然大悟。

  原來這裡不是烏魯克啊。

  大概前不久才下過一場雨,土地和周圍樹干都濕漉漉的,在這種情況下,山裡的路並不好走。

  他們已經不間斷地走了很久,她的體力也在不斷流失,但前面的人顯然沒有要停下來休息的意思。

  白川童潯跟在他身後上了一個小坡,沒想到腳底泥土過於松軟,不小心一個打滑,慌亂中手想拽住樹枝卻沒抓穩,她整個人都不受控制地往前傾倒下去。

  「哎!」

  伴隨著一道清脆又短促的叫聲,少女啪嘰一下雙手撐地跪了下來。

  聽到動靜的吉爾伽美什回過頭,看向她的眼中仿佛寫滿了「你是白痴嗎」幾個大字。

  在這種令人無處遁形的注視下,白川童潯恨不得直接鑽地裡去。

  大概是這副窘迫的模樣取悅了這位陰晴不定的王,他原本緊繃著的面部表情緩和了不少。

  「沒想到一段時間不見,」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哼笑道:「你倒是學會要用跪拜這一招來討好本王了。」

  白川童潯哪敢反駁,她訕訕一笑,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

  還好腳下的泥土並沒有混合太多銳利的石頭,皮膚並沒有被意外擦破。

  吉爾伽美什的目光在她沾滿泥土的膝蓋和掌心停留兩秒,嫌棄地抬手,霎時背後金圈大開。

  他隨意地從王財裡拿出一條做工精良,寬大到足以當做披肩的絲綢,丟給了她。

  「髒死了,用這個清理一下。」

  白川童潯伸手接住,也沒推脫。王財裡隨便一件東西都是價值連城的寶物,但她清楚地知道對方絕對不差這一條綢帶,便對折幾下低頭認真擦去泥垢。

  吉爾伽美什也沒等她,自顧自地轉身繼續前進,倒是符合他一貫的性子。

  太陽的下落臨近尾聲,暮色籠罩住偌大的山脈,橘光灑在葉上與他們的身軀,平添了幾分暖色。

  當白川童潯精疲力竭,開始感到腿軟要走不動路的時候,金發紅眸的王者終於告訴她可以稍作休息。

  彼時的她已經累得話都不想說,糾結了一番,又偷偷看了幾眼吉爾伽美什,白川童潯壯著膽子將手中的絲綢攤開鋪在地上,然後整個人躺了下去。

  對此,那條絲綢的主人僅僅只是睨了她一眼,並沒有發表什麼意見。

  於是白川童潯安心閉上了眼睛。

  經過這幾個小時的相處時間,她意外地發現吉爾伽美什對她的容忍度似乎很高。

  在走到某些比較難過的斷路或者垮坡時,他甚至會主動回頭伸手拉她一把。

  雖然臉上還是那種「你好弱」「雜修就是雜修」的不耐煩表情,不過這也足以讓白川童潯相當受寵若驚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當感受到體內熟悉的能量波動時,白川童潯倏地睜開了眼睛。

  她本意只是想閉目假寐一會兒,沒想到躺著躺著會失去意識,直接睡過去。

  好像是要到回去的時候了。

  她翻了個身,看見吉爾伽美什就挨在她旁邊不到半米的位置,此時正坐靠著一個粗大樹干,左腿彎曲,左手搭在膝蓋,閉著雙眼似乎也陷入了沉睡。

  太陽已經完全落山,月亮高空懸掛。

  白川童潯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感覺非常難受。

  即使已經睡了一覺,身體還是不免有些疲憊,再加上體內略微混亂的能量波動,她只覺得頭暈得厲害。

  邊上不遠處好像有個小水潭,洗把臉應該能夠清醒不少。

  她坐起身,拍了拍衣服上沾著的點點草屑,手撐地屈起雙腿,剛想站起來,卻措不及防被一把揪住了後衣領,一個踉蹌向後倒去。

  因為慣性和身後人刻意的發力,白川童潯以一種十分別扭的姿勢摔倒在了吉爾伽美什的懷裡。

  更別提掌心還正好撐在對方結實的腹肌上,嚇得她打了個顫,連忙半轉過身查看情況。

  吉爾伽美什雙眼清明。

  意識到現在姿勢的逾矩,白川童潯尷尬地腦袋後仰想要撤開。

  然而金發男人卻沒給她這個機會。

  他單手抓著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然後掌控住她的後頸,力道很大,這讓白川童潯有些吃痛地皺起眉。

  吉爾伽美什粗暴地將她按到自己面前,紅眸深處醞著一絲仿佛隨時可能爆發的慍怒。

  「去哪?」

  她惹到他了嗎?沒有吧?

  白川童潯低垂著腦袋,很是不明所以,她現在真的難受到渾身無力,甚至生不出一絲惱火的情緒。

  她聽到他壓抑著怒氣的嗓音:「說話。」

  吉爾伽美什捏住她的下巴,指尖發力迫使她抬頭,卻在看清她的臉色後瞬間放松了力道。

  「喂。」

  他微微改變了姿勢,雙手攙扶著白川童潯,讓她能夠更加舒服地靠著自己,說出口的聲線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意。

  吉爾伽美什緊蹙著眉,低頭看她,連語氣都放緩了許多:「怎麼回事,你現在還可以開口說話嗎?」

  太遭罪了,這次怎麼這麼難受。

  白川童潯額角開始冒冷汗,勉強搖了搖頭算作回答。

  她意識又逐漸昏沉起來,身體在清冷月光下泛出點點熒光,看起來就像是隨時都會消失那般。

  幽靜的山林中,旖旎光點照亮夜色,這明明該是夢幻般的景色,卻讓吉爾伽美什驟然瞳孔猛縮,腦海中快速閃過幾個畫面,與眼前這一幕重合。

  綠發的摯友在他懷中失去意識,在那一場冰冷到刺骨的雨中,無論他如何絕望與祈求,他的身軀仍然一日一日地漸漸腐朽,最終回歸大地塵土。

  他徹底沉下臉,單手捧著白川童潯的側臉,急迫又不敢用力地輕輕搖了搖。

  「別睡,清醒點。」

  「睜開眼睛,看著本王。」

  白川童潯迷迷糊糊地睜眼,模糊地看到那張向來高傲自大的臉上,此刻露出的格外晦暗的神情,心底又無奈又好笑。

  這家伙好像以為她要死了。

  天地良心,她這就只是個穿越回去的過程而已,雖然今天出了那麼一點點小意外,倒也不至於會一命嗚呼吧。

  但這話白川童潯是已經說不出口了。

  體內能量開始爆發,她感受到了獄門疆的拉扯。

  吉爾伽美什還在努力和她講話,試圖讓她更加清醒一些。

  「你答應過本王。」

  他握緊了她的肩膀,發狠威脅道:「你答應過不會再突然消失,如你失信,本王就算去冥府也會將你這雜修的靈魂揪出來殺掉。」

  ?

  這麼凶殘的嘛?

  恐嚇得非常有效果,白川童潯頓時清醒了很多。

  同一時間,她混亂的大腦也在那一刻捕捉到了一條十分重要的信息。

  等等,她什麼時候答應過吉爾伽美什這種事情的?她怎麼不知道?

  某種猜測浮出水面。

  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她的腦海裡只有一個想法。

  淦!認錯人了!

  這特麼的原來不是那個她已經召喚出來過的吉爾伽美什啊! !


第63章

  白川童潯現在很懵逼。

  誰能知道一睜眼頭頂就是仙氣飄飄的床簾,視線所及之處雲霧繚繞,不少地方還鑲嵌著寶石與黃金究竟是一種什麼感受。

  見鬼了,這裡是天堂嗎?

  她那簡單整潔的港黑小房間呢,白毛教師五條悟呢,特級咒物獄門疆呢,都跑到哪裡去了? ?

  不能吧,自己不會真的死掉了吧?

  她正要從床上爬起來,金黃大門就被人慢慢推開,一個身穿簡單布料服裝的女人端著一盆水走進房間,發現她已經醒來,臉上頓時浮現出了一種震驚的神色。

  白川童潯見有活人,也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她抬起手,剛打算開口詢問一下這是哪裡,就見那女人放下水盆,忽然誠惶誠恐地跪了下來,嘰裡呱啦說了一大堆聽不懂的話。

  這什麼語種?

  白川童潯茫然地看著她,手還尷尬地抬著。

  回過神後,她面色古怪地放下手臂,來到那人面前將她扶起來,女人又是嗚哩哇啦地講了一通,然後開始手腳利索地服飾她穿衣洗漱。

  白川童潯稀裡糊塗地被她擺弄著。

  她的現代服被人扒光,取代而至的是十分暴露的緊身衣物,還有漂亮的流蘇和紅寶石做裝飾。

  裡面穿完後,女人又給她拿了一件用柔軟絲綢做的寬大布衣套在外面,手感非常好,衣料直接接觸皮膚,舒服又輕便。

  白川童潯全程像個任人擺弄的洋娃娃一樣,穿完衣服,又被按在華麗梳妝台前,乖乖戴上嵌著紅寶石的黃金項鏈和頭飾,期間對方說的話她愣是一句也沒聽懂。

  不過這些服飾,怎麼有種微妙的熟悉感

  全部穿戴結束後,女人帶著她來到一個大殿前,推開壯麗奢華的大門,白川童潯也終於明白了這種時輕時重的熟悉感究竟從何而來。

  殿堂中心,辣個正拿著金色酒杯姿態愜意又放松的男人不正是吉爾伽美什嘛? !

  而她現在的穿著仔細一看,確實和他有著某種異曲同工的既視感。

  什麼情況?原來她沒回去?

  「過來。」

  吉爾伽美什隨意地揮了揮手,那女僕便恭恭敬敬地退下了,隨後他又看向白川童潯,以一種上位者的語氣命令道:

  「來本王這裡。」

  謝天謝地,至少她還能聽得懂吉爾伽美什說的話,白川童潯苦中作樂的想。

  她聽話地走到寶座前,和這位金發紅眸的王者沉默地對視著。

  吉爾伽美什很認真地注視著她,像是第一次見面那樣上上下下將她審視了個遍,他臉上的表情很淡,幾乎看不出是什麼情緒。

  突然,他開口了:

  「本王記得你之前說過,只要和你簽訂契約,以後不管你身在何處,只要有那本書,你隨時可以召喚你的契約者,對嗎?」

  她沒說過。

  白川童潯默默在心中腹誹。

  雖然這話確實也沒什麼毛病,應該是未來的她利用獄門疆在他過去的時間線裡講的,但至少現在的她沒說過。

  此時她真的特別想對吉爾伽美什來上一句:不僅如此,要說簽訂契約的同伴的話,你也是其中一份子呢。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不過這話可能一出口就會被打死,鑒於這位王者的自尊心,她還是強迫自己管住了自己的嘴巴。

  於是她只是眨了眨眼睛:「是的?」

  但是話說回來。

  白川童潯再次陷入了沉思。

  她清楚地記得,就在她第一次召喚出吉爾伽美什這個圖鑒人物時,不同於對她名字張口就來的錆兔,對方絕對是完全處於不認識她的狀態。

  他那時甚至還想殺了她呢。

  真奇怪啊,怎麼現在一副不清楚召喚書的事情,反而跟她熟的不得了的樣子。

  聽到少女的回答,吉爾伽美什頜首,垂眸同樣思索了半晌,突然道:「本王和你簽訂契約。」

  聞言,白川童潯驀然詫異地瞪大了眼睛,被這句話一個暴擊怔在原地。

  等等? !召喚書裡已經有了的圖鑒人物可以再簽訂一次契約的嗎?

  她看著王座上的男人遲疑著。

  不會出什麼事情吧?

  見她半天不作答,吉爾伽美什皺起眉,不耐煩地又問了一句。

  「如何簽?」

  白川童潯抿起唇角,還是猶猶豫豫地拿出了召喚書。

  她其實也不太了解簽契約的流程,畢竟圖鑒人物基本都是這本書自帶的,她充其量也只自己簽過一個夏油傑而已,還是在她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情況下。

  白川童潯回憶著當時的情形。

  「呃在腦海中想著要和我走,然後再對我做個自我介紹?」

  這回答聽起來就不靠譜得很,吉爾伽美什臉上露出了不是很相信的表情,但他默然幾秒,還是開了尊口。

  「可以。」

  他放下手中的金色酒杯,緩緩從王座上站起了身,一步一步,步伐穩重又堅定地前進,最終在少女面前的最後一層台階上停下。

  面上神情依舊維持著他一貫的那種狂妄自大,吉爾伽美什張開雙臂,一副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模樣。

  「聽好了,白川童潯。」

  他低頭俯視著白川童潯,一字一句地說:「吾名為吉爾伽美什,偉大的烏魯克之王,在此與你簽訂契約。」

  手中的書頁驟然亮起金色大光,與周圍的黃金相互映襯,熠熠生輝,刺眼又熱烈地充斥了整個殿堂。

  靈魂中的熱意再次升騰而起,白川童潯在驟光裡感受到了她與吉爾伽美什的羈絆與連接。

  召喚書自動來到第四頁,而原本顯示不可召喚的圖鑒也自動被點亮,黑框中的字換成了先前與夏油傑一樣的提示。

  因為這本就是屬於吉爾伽美什的世界,所以只有距離限制,沒有召喚的時間限制。

  不可思議,她竟然真的再次簽了吉爾伽美什。

  震驚過後,白川童潯舒了一口氣。

  殿堂復又恢復平靜。

  她收起召喚書,緊張地眨了眨眼睛,試探性地問:「那我以後就可以在必要的時候尋求你的幫助了咯?」

  ——比如借錢。

  烏魯克王彎起嘴角,像是施舍般抬起下巴:「允許你召喚本王。」

  「那」白川童潯手指搓了搓衣角,心虛地問道:「如果我沒錢了,是不是也可以請你出手救助一下?」

  ——比如用王財寶物換取大額現金。

  偉大的烏魯克王大手一揮,不屑一顧:「王的財富無窮無盡,本王倒還不至於心月匈狹隘到吝嗇於此。」

  白川童潯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一眼他的臉色:「那假如我是在你不情願的時候強迫你交出財產的呢?」

  ——比如利用召喚人物不能違抗她的話的召喚書規則,讓對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不受控地叮鈴咣啷從王財裡倒出一堆寶物。

  吉爾伽美什耐心告罄,狠狠瞪了她一眼,「想死嗎?」

  白川童潯想起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不敢說話了。

  之後,吉爾伽美什就開始忙著治理各種國事,聽說他為了找一個什麼草離國了很久,直到前兩天才回來,所以堆積了很多事物沒有處理。

  前兩天。

  白川童潯注意到了他的用詞。

  原來她竟然睡了這麼久,也不知道五條悟那個世界過了多少時間,她還答應了太宰治明天要見面來著。

  白川童潯單手托腮坐在吉爾伽美什邊上被擦得蹭亮的台階處,仰頭安靜地看他從容不迫地吩咐各種命令和事項,那模樣倒還真有幾分賢王的範兒。

  她無所事事地發散著自己的思維

  說起來,她為什麼沒能回去呢?

  仍然能感覺到體內在不斷運作的那股能量,這說明她隨時都可能進行穿越,但她從沒有體驗過這麼久的折騰時長,無時無刻不在體內亂成一團的能量讓她感到十分不舒服。

  她強忍著這種難耐的感覺,等待著獄門疆將她拉那個世界。

  日復一日。

  吉爾伽美什變得像個沉迷工作的社畜一樣,整天忙得飯不吃覺也不睡。

  在烏魯克的白川童潯也沒什麼事情干,於是同樣每天忙著督促他吃飯睡覺,免得這位王一不小心就在她眼皮子底下猝死了。

  小日子過得還算舒心,畢竟在烏魯克的王宮裡,也沒有什麼不長眼的人會不愛惜小命跑來找她的茬。

  而對她來說最危險的吉爾伽美什,經過幾個星期的相處和了解,現在她也覺得沒什麼可怕的了。

  在又一次拽著吉爾伽美什上床休息後,藍發少女聽到他忽然狀似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你是不是得走了。」

  聲音不大,在安靜的寢宮內卻能聽得十分清楚。

  白川童潯靜下心感受著體內混亂的能量,發現似乎還不到那種程度,便用半開玩笑的語氣道:「這就開始趕我了?我還能再多待一段時間呢,說不定能陪著你到老哦。」

  吉爾伽美什閉著眼睛懶洋洋地應了一聲,對她的話表示了一萬分的不屑。

  忙忙碌碌又過了兩個星期。

  又某天,耐心等到忙碌的王終於空出寶貴的時間後,按耐不住好奇心的白川童潯終於斟酌地出了聲:「關於那天晚上,我」

  吉爾伽美什也不避諱,撩起眼皮睨看她一眼,又垂下眼簾,邊閱讀國事邊開口道:

  「本王去了一趟冥界,找女神埃列什基伽勒暫時保住你的靈魂,減緩了你的消亡。」

  ?

  白川童潯頓時一個頭兩個大,感覺自己開始聽不懂他說話了。

  她意識到吉爾伽美什好像誤會了什麼,有些哭笑不得道:「我又不會真的死掉,你真的不至於」

  「她跟本王說,你的靈魂不屬於這裡。」

  未說完的話被突然打斷,吉爾伽美什面色暗沉地抬頭,直視著她的眼睛,壓低了的嗓音帶著些許慍怒:

  「你該知道自己正在遭受世界的排擠,生存空間已經受到限制,這種事情還需要本王來告訴你嗎?!」

  莫名其妙被吼了一頓的白川童潯根本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間就對著她生起氣來。

  她怔怔地注視著吉爾伽美什,看著他將眉頭緊緊皺起,表情逐漸變得煩躁起來,又似乎在經歷一番心理鬥爭後,慢慢平靜了下來。

  然後他嗓音更加低沉了下去,有些暗啞。

  「你應該離開這裡的。」

  當然,她應該離開,但誰讓獄門疆半點動靜也沒有,她就算急也沒用啊。

  白川童潯飛快運轉大腦,思考起自己該怎樣才能安撫好吉爾伽美什的情緒。

  然而當她認真注視著他,察覺到他深藏於雙眼中的疲憊與無力後,白川童潯呼吸倏然一窒,她鬼使神差般,幾乎是想也沒想地脫口而出:「不。」

  「我說過我會留在這裡陪伴著你,所以別再趕我走了,直到我的時間徹底結束,我都不會主動離開。」

  「……」

  一片無言的寂靜。

  不是,什麼鬼。

  說完這句話,她的理智猛然回籠,一股違和感悄然攀上大腦,令她恨不得抽自己一大嘴巴子。

  好煽情好肉麻。

  這根本不像是她會說的話,又不是再也見不到面,怎麼搞得好像會生離死別一樣。

  吉爾伽美什辦公的動作一頓,沒有再說什麼,他甚至沒有再抬頭看她一眼,只是異常沉默地做著自己的事情。

  於是沒了話題的白川童潯也不再開口。

  太陽東升西落,日子一天天過去。

  白川童潯已經待在這個地方近兩個多月的時間了,她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體內橫衝直撞的能量讓她已經從最初的難受變成折磨人的痛苦。

  她生怕自己哪天就原地爆炸了。

  因為已經虛弱到起不來床的緣故,從一開始她每天厚著臉皮跟在吉爾伽美什後面跑,到現在變成了吉爾伽美什搬了個華麗麗的座椅整天到她房裡處理事務。

  「快離開吧。」

  他總是催促似的,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句話。

  這話你應該跟那個破爛獄門疆說。

  白川童潯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她咬牙切齒地想。

  受不了了,到底什麼時候能走?

  於是那一天,落下後的太陽沒再升起。

  近幾日,連著好幾個星期都放晴的烏魯克久違地又一連下了好幾天的雨,就連空氣都散發著濕意。

  吉爾伽美什揉著眉心走進房間,抬眼便看見床鋪中心的藍發少女已經失去意識,身上散發著一陣陣的熒光。

  她的身軀幾近透明,顯然已經達到了極限。

  他抿起唇角,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直到一聲驚雷響起,這才慢慢抬起僵硬的腿部,放輕身體坐到了床邊。

  吉爾伽美什異常沉默地看著少女憔悴到蒼白的臉龐,他撩起少女的一縷長發,手指輕輕撫扌莫著,天知道他從沒有對她這麼溫柔過。

  惱怒,欣賞,不甘心,憤恨,無力,悲痛與絕望,再到心如死灰般的平靜。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關於眼前人的記憶和情緒,也正隨著她的死亡而逐漸消散,但現在的他還無法做到去與世界意志抗衡。

  只能任由過往相處時的畫面,在記憶的長廊中如流沙般逝去。

  輕紗被風撩起,絲綢拂過臉頰,遠處隱隱有著鈴鐺輕響,混合著女僕過路時踩到水坑的聲音。

  在最後一秒,他闔上疲憊的雙眼,俯下身體,在少女的額心處緩緩印上一口勿。

  「叮鈴。」

  又是一聲清脆短促的聲響,是少女閑時用他送的紅寶石項鏈所制作的沙漏鈴提醒他已經到了飯點。

  吉爾伽美什沉沉嘆了一口氣,將那小玩意兒收進王財,然後推開門,毫不在意地走進雨幕。

  當雨水淋濕身體的一瞬間,腦海中少女的笑顏霎時暗淡下去,一滴晶瑩的水珠順著下頜滴落。

  他皺起眉,轉身看了一眼自己莫名其妙進去的空房間,想起自己還有很多事沒有處理。

  吉爾伽美什逐漸遠去。

  而最終停留在空蕩蕩的房間門前的,只有烏魯克賢王輕輕留下的那一句低不可聞的囈語。

  白川童潯,本王等著再見的那一天。


第64章

  港黑大樓的某一個房間中。

  突然出現的白川童潯大口喘著氣,腳下一軟,好在五條悟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不然她差點就直接癱坐在地上了。

  她緩了好久後,扒拉著白發男人的手臂支撐起無力的身體,邊喘氣抬頭看他,上氣不接下氣地開口:「我去了多久?」

  「不久,別急。」

  五條悟扶著她到床邊坐下,又十分貼心地倒了一杯水:「你先休息一會兒。」

  白川童潯顫著手接過,火急火燎地喝完一杯溫水,感覺終於好多了。

  「什麼情況?」

  五條悟站在她邊上,看到她這一身充滿了異域風情的打扮,挑著眉問道:「你這是剛剛在被人追殺,還是?」

  白川童潯搖了搖頭,情況有些復雜,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簡單來說,應該是獄門疆在帶我回來的時候出了點意外,造成了我體內能量的混亂,沒能在該回來的時候離開。」

  聽到意外這兩個字,五條悟表情微變,他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體,仔仔細細地用目光地將她上下檢查了一番,沒發現什麼異常後才稍微松了一口氣。

  「為什麼會出意外?」他環抱起雙臂,倚靠著牆,很認真地盯著她:「以前沒有過這種情況嗎?」

  白川童潯再次搖頭,表示自己對此也是一頭霧水。

  之前每一次的穿越都很快就會回來,從來沒有像這次一樣,愣是在感受到能量波動以後還拖了這麼長時間。

  而且以前回來都是一瞬間的事情,有時她甚至會懷疑那股能量波動是錯覺,而這次

  見她面色不太好看,五條悟手指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地問道:「所以,你被留在那裡多久?」

  一說起這個白川童潯就更加氣不打一處來。

  「兩個多月!」

  她猛地將水杯放在桌子上,想起自己無辜遭罪的那一段時間,咬牙切齒道:「我在那邊待了整整兩個多月!」

  這個時間顯然讓白發男人都愣了一愣。

  「哇哦。」

  他看了眼時間,頓了幾秒,這才用著一種帶著點戲謔的嗓音告訴她說:「但是這邊顯示你才離開半小時不到。」

  白川童潯重重嘆了口氣,對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逝比例已經無力吐槽了。

  對這邊的人來說不過是看看書刷刷新聞就能打發過去的時間,於她而言可是切切實實地熬了兩個月啊。

  不過這也不算是個壞事,畢竟這樣的話就算她在另一個世界再怎麼耗著,都不太可能錯過這個世界什麼重要的事情。

  白川童潯無奈地聳了聳肩,眼角看見被擺放在床頭的罪魁禍首,她傾身正要拿起,手還沒碰到,就被猛然感覺到哪裡不對勁的五條悟倏地大喊一聲:「等等!」

  然而還是晚了,指尖觸碰的一瞬間,特級咒物不由分說地張開了罪惡的網。

  眼睛一閉一睜,港黑房間再次消失在視線裡的白川童潯:「……」

  她發誓這次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長廊在她腳下延展,身後是一片蔥郁的小花園。

  長廊內部,做工精美的牆壁映入眼簾,白川童潯眼皮子不安地一跳,幾乎要被這些紋路和建築設計給整出心理創傷來。

  這地方熟悉地讓她覺得有些不妙啊

  白川童潯咽了咽口水,顫顫巍巍地後退兩步,同時瘋狂祈禱著不要發生她所想的那種晦氣事情。

  然而事與願違,當稍微看清這座宮殿的全貌後,她心中微弱的希冀頓時化成了渣渣。

  白川童潯只覺得天要塌下來了。

  這地方!特麼不是烏魯克還能是哪? !

  真的救命了,她怎麼又回來了,沒完沒了了是吧!

  白川童潯眼前一黑,只覺得人生一片灰暗,杵在原地被打擊了很久才勉強接受這個事實。

  一直干站在這裡也不是個事,她吐出一口濁氣,打算先離開這條長廊再做計劃。

  頭頂照下的光線格外刺眼,才退出廊道,白川童潯就被烈陽刺激地眯起雙眸,生理性地泛起兩點淚珠,她揉了揉眼角,聽到花園內響起一道聲音。

  「誰允許你徘徊在本王的宮殿外?」

  她回過頭,模糊的視線裡映出一個身形比例幾乎完美的少年,他身穿一身烏魯克標准輕裝,單手叉月要,面無表情地歪頭注視著她。

  白川童潯深吸一口氣,擦去淚珠,終於勉強適應了這魔鬼般的光線。

  然後她就呆住了。

  眼前的少年長得與吉爾伽美什至少有九成的相似。

  他明顯正處於一種還沒完全褪去稚嫩,但也隱隱有了成年男人的雛形的,那種蛻變的時期。

  青澀又成熟。

  「啞巴?」

  見她未及時作答,少年頓感無趣地耷拉下眼,本就不多的耐心徹底被消耗殆盡,他抬手揮了一下,微微提高嗓音:「來人。」

  一聲令下,頃刻間四面八方湧來幾隊拿著□□武器的侍衛,擁擠在這個小花園中。

  「把這刺客抓起來——」

  少年版吉爾伽美什一雙紅眸緊緊盯著她,緊接著嘴角陡然咧出一抹惡劣地笑容,輕描淡寫地加了一句:

  「拿去剁碎了喂狗。」

  ?

  不是,朋友,你這是不是有點凶殘過頭了?

  白川童潯瞬間清醒過來,看著已經舉起□□朝她重來的一群人,連忙舉起雙手做投降狀,試圖洗脫自己莫名被按上的「罪名」:「等等,冷靜點!我不是刺客!我可以解釋——!」

  沒一個人聽她的話。

  堪堪躲開直衝心髒的□□,白川童潯抬起頭,穿過人群看到了站在外圍的金發少年。

  他一副看戲的紈绔姿態,眼中仿佛淬了毒的惡意讓她清楚地意識到了一件事。

  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刺客,也不管她有沒有苦衷。

  只要那個自稱「本王」的少年說是,那她就必須死。

  想明白了的白川童潯有些憤鬧地喚出召喚書,而看到她手中憑空出現的筆記本的一剎那,金發少年輕輕挑起了眉。

  他好像終於提起了一絲興致,換了個更加舒服的站姿,目不轉睛地盯著她,顯然是打算看看她究竟是要干些什麼。

  書頁翻開,白川童潯剛准備進行召喚的動作頓了一下,潛意識中再次浮現出些許不對勁的感覺。

  那個少年很可能就是吉爾伽美什,她明明應該召喚更加強力一些的人物,比如那些其它的五星。

  繼國緣一和夏油傑一直是她心目中很強力的適合召喚的五星人選。

  但不知道為什麼,在這樣的危機下,她卻下意識地翻開了召喚書的初始頁面。

  又一次感受到了這樣詭異的違和感,但她現在已經沒有了深入思考的時間。

  清冷白光從書頁中飆出,在烈陽下顯出幾分無暇的柔和。

  光團中,銀白色的人影逐漸顯形,柔軟絲綢纏繞單臂,他在空中張開雙翼,聖潔地宛如天使降世。

  這奇異的一幕讓侍衛們的動作有了片刻的停頓。

  白川童潯輕聲開口:「月,保護我。」

  下一秒,寬大潔白的羽翼全然裹住了少女的身影,她被一只手臂輕輕按住肩膀,攬進帶有絲絲清香的干淨懷抱中。

  銀白長發的男人睜開銀紫色眼眸,面色冰冷地徑直抬起一只手,白色的晶棱在他周身浮現,快速朝著敵人刺去。

  瞬息間便倒了一片,而剩下的那些侍衛也徹底失去了鬥志。

  他們震驚地看著月,紛紛顫抖著身體跪了下去,頭磕著地做出一副跪拜的姿勢,嘴裡不斷念叨著聽不懂的話。

  危險解除,那雙籠罩住白川童潯的潔淨雙翼也緩緩打開,被月收在了背後。

  「真讓人意外。」

  少年突然笑著鼓了鼓掌,看也沒看那些戰戰栗栗跪倒在地上的侍衛,抬步朝著他們的方向走來。

  白川童潯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果然她還是只能聽懂他說的話,所以這家伙果然就是吉爾伽美什吧!

  「天使?」

  少年版的英雄王湊近了些,像是在欣賞什麼稀有品種般打量著銀發男人。

  月神色淡淡地低頭瞥他一眼,沒有說話。

  白川童潯伸手拉著月的衣擺,底氣足了不少,她輕哼一聲,對剛才的遭遇抱怨道:「所以有話好好說不行嗎,一上來不分青紅皂白地就派人抓我,太過分了。」

  非要打打殺殺的,能不能講點文明啊。

  少女身上還穿著只有烏魯克貴族才配穿戴的精貴服飾,說話時的口型明明不是烏魯克的語言,他卻能毫無阻礙地聽得懂。

  吉爾伽美什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幾秒,開口詢問:「你們從何而來?」

  「從遠方來。」

  白川童潯撇了撇嘴角,勉強做了個自我介紹:「我叫白川童潯,這是月。」

  「奇怪的名字。」

  吉爾伽美什饒有興致地對這個名字做出評價,他再次打量了她一番,又將視線移到了銀發男人的身上:「你叫月?是和月亮有關的天使?」

  月瞥了一眼藍發少女,惜字如金:「不是。」

  也不知是在說他不是和月亮有關的天使,還是根本就不是天使。

  吉爾伽美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忽然笑了,態度和剛才簡直判若兩人,完美將陰晴不定詮釋到了極致,他側身退了兩步,露出身後宮殿的景色,面色神色驕傲而狂妄。

  「吾名為吉爾伽美什,是這個國家最偉大的王,自遠方而來的客人們啊,歡迎來到烏魯克,本王會為你們准備好今夜的盛宴。

  「不過在此之前」

  少年忽然看向白川童潯的方向,興致勃勃地開口道:「有沒有興趣跟本王進行一場決鬥?」

  白川童潯:「?」

  她的目光游離在月和金發少年之間,再三確認了好幾遍,最後不可置信地指著自己,詫異道:「你說我?!」

  「當然。」

  吉爾伽美什抬起下巴,表情愉悅:「本王對你很感興趣。」

  感什麼興趣,總不能是看上了她的那幾分姿色了吧。

  自認打不過的白川童潯想直接拒絕,但壓根沒給她這個機會,金發少年背後的王財金洞大開,數把銳利的冷兵器從中冒出了個尖頭。

  她下意識地就想呼喚月來救場,可古怪的事情再次發生了。

  她的大腦和身體仿佛變成了兩個極端,無論再怎麼想要出聲把月叫過來,她的身體卻絲毫不為所動。

  她沒有說話,月也就待在一旁沒有動作,冷眼旁觀著。

  開不了口,為什麼?

  利刃破勢襲來,白川童潯在心中拉響了警鈴,她一動不動地看著那些足以致命的劍刃,咬緊牙關。

  那些冷兵器要是能全部被彈開就好了。

  要是它們被彈開

  「嘭。」

  一股巨大而無聲的氣流出現在少女的身前,席卷著那些名貴寶器向著四周彈散而去,而後乒呤乓啷掉了一地。

  而它們原本的目標就站在原地,分毫未損。

  吉爾伽美什:「哈。」

  他贊嘆般地發出一聲無意義的喟嘆,眼中戰意燃起,似乎變得更加興奮起來。

  吉爾伽美什又從王財中抽出一把劍,劍鋒在陽光的折射下發出尖銳的光澤,他親自俯身衝了過來。

  白川童潯開始無師自通般地運作起體內的能量,她幾乎像個局外人一樣感受著這具身體的動作。

  在這個世界裡,好像所有的限制都被解開。

  注意力從未如此集中,她雙眼牢牢盯著對方手中的武器,慢慢抬起了手。

  堅固到曾被封為傳說的寶劍就這樣仿佛受到什麼無形的控制,硬生生地被空氣折彎,卷曲成一團破銅爛鐵。

  吉爾伽美什嘴角笑得更開心了,他甚至沒有停下腳步,隨意將手中已經無用的劍丟在地上,反手又從王財裡抽出一把新的寶刀,對著少女正臉砍了下去。

  她需要「牆壁」。

  白川童潯想:大地要是能凸起一塊擋住他的進攻就好了。

  下一瞬間,她身前的空地倏然凸起一大塊石地,擋住了敵人毫不留情的進攻,吉爾伽美什一刀砍碎石塊,正對上白川童潯的視線。

  「你到底是什麼?」

  他反手一斧子落下,「神嗎?」

  白川童潯沒有分神回答。

  下一秒,格外順手的手斧化成了一粒粒的粉末。

  於是吉爾伽美什干脆放棄武器,打算直接上手肉搏,就在這時,藍發少女突然喊了一聲:「月!」

  從背後不斷射來的晶棱打斷了進攻者的動作,銀發男人利用翅膀的加速快速衝來,擋在了白川童潯的前面。

  於是吉爾伽美什終於停下。

  「你的那股力量,」他唇邊的笑意加深,莫名感覺真心實意了很多,「為什麼不直接對著本王使用?」

  她怎麼知道?就是下意識避免這麼做而已。

  總感覺直接攻擊人的話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一下子用了大量以前使都使不出來的能力,大腦暈乎乎的,白川童潯朝他笑了一下,沒有回答。

  「你很強。」

  未來的英雄王毫不吝嗇地誇贊道。

  「本王代表烏魯克再次歡迎你們的到來,客人們。」

  他滿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轉過身吩咐一直降低了存在感在一旁待命的侍女帶他們去休息。

  「盛宴已經在准備著了,今晚完全可以放縱自己,期待吧,你們會喜歡這裡的。」


第65章

  白川童潯和月接待貴賓休息的大房間中面面相覷。

  吉爾伽美什不知道干什麼去了,那女僕將他們帶到這裡後也行了個禮便離開了。

  危險解除後,此刻她站在這位召喚書的初始人物面前,難免有些尷尬:「好久不見啊月。」

  銀發男人抬眸看了她一眼,隨後偏過頭去,冷淡地移開了目光:「這是你第一次召喚我。」

  聽聽,這說的是什麼話。

  怎麼能說是第一

  等等? ? ?

  白川童潯揚起的笑容僵住了,她保持著那副表情,歪了歪腦袋,聲線僵硬:「不好意思,你說什麼?」

  月輕蹙起眉,再次對上她的視線,覺得自己沒必要再把剛才的話重復一遍。

  「你明明聽清楚了。」

  不,聽清楚和能理解完全是兩碼事好嗎? !

  「你的意思是,在你的記憶中,這其實才是我第一次召喚你?」

  月看著她,默認了。

  白川童潯大腦嗡隆一聲,簡直要崩潰了。

  搞!什!麼!

  「我之前明明召喚過你兩次的,第一次的時候,你還從一個背後會冒出黑漆漆怪物的家伙手中救下我,我倆被追得飛滿了三小時,你還記得嗎?」

  她一邊說,一邊心懷希冀地觀察著,只可惜那雙銀紫色的眼中根本毫無波瀾。

  見銀發男人不為所動,白川童潯不甘心地又講起了第二次召喚的事情。

  她雙手比劃著,堅持不懈地想要喚醒對方的記憶。

  「我們還一起玩過牌來著,我輸了的時候你還用記號筆在我額頭畫了個王八的,你忘了嗎?!」

  月終於有了反應,還沒等白川童潯感到驚喜,就見他只是換了個姿勢,低頭滿臉淡然地看著她,語氣平靜卻又篤定。

  「我不會那樣做。」

  不會吧啊sir!

  這麼丟人的往事她都主動提起了,這都搞不定你嗎? !

  凡事不要否定得那麼絕對啊,你會被打臉的!你會後悔的!

  白川童潯氣惱地恨不得這個抓住銀發男人的肩膀瘋狂搖晃,好把他搖清醒點。

  這人從始至終一副我就靜靜看你表演的模樣,險些讓她懷疑記憶出了問題的其實不是他,而是她自己。

  反正她是不可能相信月會做出這種低俗又無意義的惡作劇的,這其中一定是出了什麼差錯。

  干著急半天,她終於找到了突破點。

  「如果我真的是第一次召喚你的話,那你不是應該並不清楚召喚書的情況嗎?但你剛剛卻好像很懂的樣子。」

  沒錯。

  她當時在那個世界首次進行召喚時,月確實對這件事表現得毫不知情。

  「我確實不清楚。」

  月目光平靜地注視著她:「但剛剛就在你和那家伙對峙時,我在邊上接收到了來自那本書所傳遞的信息。」

  「……」白川童潯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她眼中神色失望,終於挫敗地垂下了肩。

  她放棄了。

  不論在哪個世界,圖鑒人物的召喚時長依舊只有三小時,當吉爾伽美什找人帶她去晚上的夜宴時,到場的只有白川童潯一個人。

  少年的王坐在中心的高位上,居高臨下地舉起酒杯朝她敬了一下,隨後將酒杯抵在唇邊,挑著嘴角問:

  「另一位呢?」

  白川童潯神色蔫蔫:「他回去了。」

  吉爾伽美什揚起眉梢,倒也沒說什麼。

  這讓本以為這位自傲的王會因為被放鴿子而生氣,然後連同她一起遭殃的白川童潯松了一口氣。

  他特地給她留了一個最貼近自己王座的上席位,旁邊半米處空著的座位應該就是缺席的月的。

  待所有人入座後,早已准備就緒的舞女開始入場。

  白川童潯邊享用著美食邊欣賞著節目。

  不得不說,這場盛宴確實足以用精彩絕倫這個詞來形容,那種如篝火般熱烈的充滿了異域風情的氛圍,是在現代以及她所在的世界都絕對看不到的。

  她能感覺到吉爾伽美什這期間一直在觀察她,但只要不會威脅到她的人生安全,倒也沒有什麼大問題。

  不一會兒,一直待在吉爾伽美什身旁的那個女神官似乎收到了什麼命令,面帶微笑地來到她的身旁。

  白川童潯認識這位神官,她在未來也一直盡職盡責地輔佐著吉爾伽美什,是烏魯克最棒的祭祀長。

  白川童潯很喜歡她,那時候盡管語言不通,她也受到過對方很多的幫助。

  神官小姐對她行了一禮,低聲開口說了一句話。

  這頓時像是在聽天書一樣的白川童潯沉默了。

  她茫然地仰頭看著她,又瞥了一眼狀似在專心欣賞舞蹈的吉爾伽美什,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我真的聽不懂你在什麼。」

  那女官愣了一下,臉上露出有些為難的表情,隨後她又回到王座旁,湊到王的耳邊輕聲說了些什麼。

  吉爾伽美什詫異地朝她這裡看了一眼,點了點頭,揮手讓她退下了。

  直覺告訴白川童潯這件事還沒結束。

  果不其然,宴會進入尾聲後,大家都在退場的時候,吉爾伽美什卻單獨把她留了下來。

  少年王者姿態慵懶地坐在王座上,單手支撐著腦袋,他俯視著少女,以一種氣淡神閑的語氣直入正題。

  「我聽西杜麗說,她無法理解你的語言?」

  「事實上,我也聽不懂他們說話,除了你。」白川童潯也沒有隱瞞的意圖,她往嘴裡丟了個葡萄,「怎麼了?」

  也就是說,只有他可以和她溝通嗎?

  吉爾伽美什下意識地想起自己體內那一點神之血脈,微眯起眼睛,語氣略微低沉起來:「你究竟是哪裡來的,難不成真的是什麼神嗎?」

  話音剛落,少女就忍不住噗嗤一聲,像是被這句話逗樂了。

  「我當然是人類啊,想什麼呢。」

  微微收斂起嘴角,她用著一副「你腦洞真大」的表情看著他:「只不過不是這裡的人類而已。」

  「哦?」

  少年王者往後靠在椅背上,笑著反問了一句:「能在本王眼皮子底下毫無征兆,突然出現的人類?」

  原來她穿越過來的時候他都在看著啊。

  白川童潯愣了一下。

  「我真的是人類。」她撓了撓頭,訕訕道:「出現在這裡只不過是因為在旅行時出了點意外,沒有惡意的。」

  金發紅眸的王不動聲色地審視著她,沒有說話。

  「相信我啦,我特別喜歡烏魯克,特別喜歡您的。」少女將手放在左月匈前,如春日的陽光般嫣然一笑:「在烏魯克我最喜歡吉爾伽美什了,我保證。」

  吉爾伽美什:「……」

  他有點想讓她趕緊滾蛋了。

  不知道吉爾伽美什到底信沒信這番說辭,也沒有問她為什麼只有他能夠和她正常交流,總之他最終還是放行讓白川童潯回去洗漱休息了。

  順帶一提,他讓人給她安排的房間簡直不要太熟悉。

  那張窗簾飄飄的大床,她可是曾經在它身上度過了整整兩個多月的夜晚,再次躺上去時都快心情復雜到落淚了。

  一個晚上過去。

  獄門疆似乎並沒有要把她帶回去的跡像,這讓白川童潯不禁開始思考起學習烏魯克語言的必要性。

  之前穿越的那兩個多月裡,是因為覺得獄門疆隨時都會把她帶回去,所以白川童潯覺得沒有必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去學一個可能今後再也用不上的語言。

  而且於她而言,放眼整個烏魯克,也就只有吉爾伽美什對她來說是比較重要的存在,在這裡她也只需要一個吉爾伽美什就夠了。

  但現在她又不確定了,畢竟如果要長時間生活的話,能順利和當地人民溝通其實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也不知道這一次獄門疆會讓她在這個地方呆多久。

  於是乎,白川童潯又因某種不可抗力而在烏魯克長期住下了。

  在這期間,她開始主動接觸了解烏魯克的文化和語言,嘗試著融入這個地方,以免讓自己顯得太過異類。

  吉爾伽美什知道這件事後特地給她找了一個老師,有時心血來潮了也會親自教她兩句。

  久而久之,白川童潯從一開始的還算敬稱的叫法干脆改口成直接喊吉爾了,反正她在未來就那麼喊的。

  吉爾伽美什一開始還會顧及威嚴,像征性地提醒她一下,到後來實在管不了也就隨她去了。

  同時,她也發現了一件事。

  果然每個階段的吉爾伽美什也隨著經歷和成長而有著不一樣的性格表現。

  白川童潯算是明白了,這個時間段的吉爾伽美什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暴君,還是很容易引起民怒的那種。

  和每天沉迷工作,一心一意為國解憂的賢王不同,現階段的吉爾伽美什明顯更熱衷於給自己找樂子。

  他沒事干的時候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來找她大家,次次往死裡下狠手,偶爾帶她出宮狩獵或者討伐魔獸,滿腦子的打打殺殺。

  而白川童潯跟他完全相反,她是個和平主義者,雖然這個世界她很輕松地就能用出能力,但她仍然秉持著能不出手就不出手的原則。

  就連出門打怪遇到危險,她還是選擇了在第一時間召喚月或者錆兔。

  在一次討伐中告別錆兔後,白川童潯百無聊賴地擺弄著手中的召喚書。

  「這到底是本什麼書?」吉爾伽美什盯著那本書,饒有興致地問她:「那些來去自如的家伙們是你的左膀右臂嗎?」

  「是我的朋友們啦。」

  白川童潯想起曾經吉爾伽美什在簽訂契約時從他嘴裡聽到過的話,有一種脫軌的命運終於歸位的奇妙感,笑著解釋道:

  「這個可以算是契約書吧,裡面記錄著我和他們之間的契約的。」

  白川童潯晃了晃召喚書,神色十分自豪:「因為這本書,不論在哪裡,不論離他們有多遠的距離,我隨時可以在我遇到危險時請求同伴的幫助。」

  「有意思,」吉爾伽美什看起來很感興趣,甚至想把它丟進王財當藏品:「這確實是一件奇物。」

  「怎麼樣?吉爾?」

  見狀,白川童潯調侃著挨近了他,「心不心動,想不想跟我簽訂契約,成為和我在旅行中並肩作戰的同伴?」

  面對著膽子越來越肥的少女,吉爾伽美什僅僅只是斜掃了她一眼,哼笑一聲道:「放肆,本王可不是你隨叫隨到的狗。」

  「好的。」

  白川童潯強忍著笑意,收起召喚書,裝模作樣地朝他俯下身。

  「那麼我尊敬的王,可以回宮了嗎?」

  她抬頭,俏皮地朝他丟了個wink:「您可憐的陪玩小姐現在餓肚子了,如果再不趕緊補充能量的話,今晚可能就沒有力氣陪您打架了哦。」

  「……閉嘴,雜修。」


第66章

  每天只有吉爾伽美什可以溝通交流的生活實在太痛苦了。

  獄門疆還遲遲沒有動靜。

  不知不覺,白川童潯竟然在這裡待夠了兩年。本來以為上次的兩個月已經很過分了,這次倒好,直接變成以年為單位了,果然特級咒物這玩意兒就是沒有下限。

  不過她並不擔心自己會回不去,上次穿越見面時吉爾伽美什的態度足以說明她確實有一段時間是消失的狀態,那麼消失到了哪裡也是不言而喻的。

  不過究竟還要待多久,這就不好說了。

  白川童潯覺得非常心酸。

  這個世界奇怪的地方有很多,就比如盡管已經下定決心要好好學習這裡的語言,但其實事情並不順利。

  她一向優秀的記憶力在此時發揮不了任何作用,就好像有什麼無形的力量在暗中阻撓著,千方百計地不讓她徹底融入這個世界一般。

  這導致她整整兩年多都沒有辦法和別人正常溝通,就連吉爾伽美什都對此感到古怪。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不尋常的地方,心中的違和感時重時輕,這甚至讓白川童潯懷疑起了這兩年的真實性。

  六道骸曾說過:「當你在生活中感覺到了任何一絲不對勁的時候,你很可能已經陷入了一場幻術游戲。」

  但仔細想想好像又不大可能,因為她根本找不到自己進入幻境的時機。

  自己度過的每一天,遇見的每一個人,做過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真情實感,有血有肉的。

  如果真的是幻術,那麼只可能在獄門疆開啟的一瞬間她就已經進入了幻境,而這種可能性近乎為零。

  話又說回來,最近吉爾伽美什交了個新朋友。

  這位朋友可來頭不小,據說是作為最強兵器而被神創造,來烏魯克的本身目的是為了讓日漸猖狂的吉爾伽美什認清現實,回歸神的立場。

  然而在他和某位暴君先生痛快淋漓地干了一架後,又不計前嫌迅速與他成為了朋友,並順利在烏魯克王宮中獲得了一席之地。

  似曾相識的發展。

  吉爾伽美什的朋友難道都是打架打來的嗎?

  想起自己剛穿越過來那天的場景,白川童潯心情十分復雜。

  新朋友叫恩奇都,是個有著綠色長發的大美人。

  吉爾伽美什顯然很喜歡他,他們相談甚歡,形影不離地待了兩天,這期間他甚至都沒有來看過白川童潯一眼。

  那從敵對方轉變為至交好友的速度,簡直讓過來人白川童潯看傻了眼。

  偶爾女僕望向她時的眼神都帶著點點同情,活像她是個被人渣皇帝拋棄在冷宮的失寵妃子。

  第三日,閑逛的白川童潯又一次見到了在後花園娓娓而談的兩人。

  她抽了抽嘴角,面色古怪地看著吉爾伽美什,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說這家伙只要遇到個能和他痛快干架的人,就能得到他的喜愛值嗎?

  可是她當初都沒有這麼快就讓這位烏魯克暴君放下戒心過!起碼半個月以後他們之間的關系才有了起色! !

  這不公平!

  吉爾伽美什一轉頭,就看見白川童潯正躲在王宮長廊的柱子後面,滿臉幽怨地盯著他,周身的黑氣都快要實質化。

  他沉默了一下,隨即嫌棄地皺起眉。

  「你在干什麼?」

  白川童潯不滿地對著這個雙標怪哼了一聲,並不想和他多說什麼,轉身就走。

  結果還沒離開兩步,後領就被人猛地揪住。

  她回過頭,看見吉爾伽美什微眯著眼,一下子又用力將她往後扯了一下,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你這家伙,誰給你的膽子對本王這種態度。」

  他曲起食指,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白川童潯的額頭,完全放松的語調表明了他此刻很不錯的心情。

  「偷偷扌莫扌莫地躲在這干什麼,今晚將會有場夜宴,你回去准備一下。」

  又要給新朋友來一場接待宴是吧。

  白川童潯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甩下一句話,說完也不顧吉爾伽美什錯愕的眼神,掙脫他的手跑掉了。

  「有新歡忘舊愛的渣渣王!」

  吉爾伽美什:「……」

  當晚,白川童潯是不情不願地被金發紅眸的王親自像拎小雞仔一樣給帶到夜宴現場的。

  除了有些意外的恩奇都,其他人都一副習以為常的表情,顯然是見慣了這一場景。

  吉爾伽美什把她安置在了原本的位置,恩奇都就坐在她的正對面,而她身旁曾經為月所空出來的座位被另一個人所占據。

  她神色懨懨地往嘴裡丟了顆果子,察覺到一道不含惡意的視線後微微抬頭,正好撞上了那雙漂亮透徹的綠眸。

  隔著舞姬,恩奇都溫文爾雅地朝她笑了一下,白川童潯愣了愣,隨即揚起唇角,也對著他露出了一個微笑。

  好吧,有一說一,她其實不討厭恩奇都,甚至可以稱得上很有好感。

  這種好感度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高。

  不得不承認,恩奇都的到來讓烏魯克正逐漸朝著一個全新的方向發展,而有了他的輔佐,吉爾伽美什殘暴的治國方式也收斂了許多。

  偶爾在遇見時,他還會主動笑著來和她打招呼。

  就好像有種與生俱來的魔力,在和他相處的過程中,即使兩人全程都不說話也會覺得很放松。

  恩奇都是個很溫和的人,與夏油傑那種暗藏鋒芒的斯文不同,他是真正的,如同暖春時的細雨清風般,毫無棱角的純良溫和。

  當然這也不是說他就好欺負了,畢竟白川童潯可是親眼目睹了他和吉爾伽美什約架的場景。

  這位的戰鬥方式可以說是和他那柔柔弱弱的外表完全不匹配,那恐怖的破壞力說是烏魯克第三就沒人敢稱第二。

  哦,第一是吉爾伽美什。

  總之,那畫面真的凶殘到讓人不忍直視,不管過了多久都仍然印像深刻。

  -

  時間悠悠晃過,從來到烏魯克那天開始算起,轉眼就是兩年半過去了,白川童潯在宮殿養的花都已經枯萎。

  這天,她捧著花盆走出房間,正巧碰到了准備出宮的吉爾伽美什和恩奇都。

  「你們這是,又要出門?」

  「嗯。」吉爾伽美什頜首,語氣隨意地發起邀請:「一起嗎?」

  白川童潯看了眼懷中的花盆,搖了搖頭。

  最近這兩個人總是結伴外出探險,討伐著烏魯克周邊的魔獸,探尋了數不盡的財寶。

  一開始吉爾伽美什也會強制性拉著她一起,但不知怎麼的,白川童潯越來越對這種活動感到疲憊,甚至是力不從心起來。

  比起那些打打殺殺,她更願意待在宮殿裡養養花,散散步,虛度虛度光陰,然後慢慢等待著回去的那一天到來。

  久而久之,了解到她狀態的吉爾伽美什也就放任她在宮中鹹魚著了。

  但是現在,精心照料的花死了。

  就像是某種預兆,在她心中留下一絲微小的烙印。

  恩奇都察覺到了她失落的心情,又看了一眼少女懷中的花盆,猜到來龍去脈後,面上也露出了惋惜的表情。

  啊對了,他好像很喜歡這些動植物來著。

  「你們這次什麼時候回來?」

  朝著綠發美人安撫地笑笑後,白川童潯轉向了吉爾伽美什。

  王漫不經心地回應了她:「大概三四天。」

  白川童潯點了點頭。

  她也不再耽誤他們的時間,揮揮手跟他們告別後,繼續有些心不在焉地捧著花盆走遠了。

  而在身後,恩奇都抿了抿唇,有些擔憂地開了口。

  「吉爾,我感覺她這幾天的狀態不太對,你應該注意一些。」

  吉爾伽美什沒有說話,他沉默地望著少女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雙眸愈發深邃。

  烏魯克一連幾天都是好天氣,吉爾伽美什□□的痕跡逐漸消失,人民不再叫苦連天,甚至開始歌頌王的偉記。

  盡管體內的能量沒有任何波動的跡像,但白川童潯隱約有種預感,距離回去的時間似乎越來越近了。

  而根據上一次來烏魯克的情況來看,這次她回去的時候吉爾伽美什很可能並不在場。

  她想了想,拿出一塊泥板,熟練地集中注意力,用能力在上面刻下一段文字,她相信吉爾伽美什能看得懂。

  【如果有一天我不告而別,或突然消失,不用擔心,也不用來找我。因為事發突然,我只是去到了該去的地方,很抱歉沒能好好告別。 】

  【我們還會再見的,吉爾。下一次,我一定會陪你到最後一刻,不會再突然離開了。 】

  白川童潯來來回回確認了好幾遍,思考了一番後,又將吉爾兩字勉強改成了烏魯克語言,表示了這其實是一封信,這樣應該就不會被女僕當做垃圾處理掉了。

  結束後,她就將這塊泥板放在了房間最中心的地方,之前她特意讓吉爾伽美什吩咐過不用每天打掃她的住所,所以平常沒人會進來。

  而等她離開後,女僕來收拾房間時就會發現這塊顯眼的泥板。

  白川童潯長長呼出一口氣。

  她知道,隨著時間的推移,那種即將離開的預感也會越來越強。

  只是希望這一次不要再那麼遭罪了。

  -

  「我覺得這樣挺好的。」

  難得的安逸午後,藍發少女越發放肆大膽地倚在烏魯克之王的身邊,抬起手,透過五指的縫隙仰頭看向烏魯克碧藍廣闊的天空。

  她似是有感而發。

  「前面幾年有我陪著吉爾,然後恩奇都來了,於是又有他跟在你身旁,就像命運的交接一樣。」

  然後等恩奇都走後,我會再來陪你走一段時間的人生。

  她停下話語,默默又在心中這樣加了一句。

  吉爾伽美什卻皺起眉頭,貌似不是很喜歡這個說法。

  王說:「你們都是無可取代的。」

  怎麼聽起來莫名有種渣男左擁右抱的既視感。

  少女被自己的腦洞逗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吉爾伽美什當她是在笑話他的話,表情有些惱怒。

  「你到底在笑什麼?」他摁住了身邊人靠著他不斷顫動的肩膀,揚起眉頭:「本王說的話很好笑嗎?」

  「是有一點」白川童潯憋著笑:「你剛剛就像一個端水大師,而我和恩奇都都是你的翅膀。」

  什麼莫名其妙的?

  「你真是,你到底有沒有聽明白」

  沒聽懂梗的吉爾伽美什干脆不再管她,他回過頭,望向一望無際的遠方,不急不緩地又開口道:「本王的意思是,你是獨一無二的。」

  白川童潯慢慢安靜下來。

  她轉頭注視著這位未來名垂千史的英雄王,目光認真地描摹著他臉頰的輪廓,面上的表情也因為對方那一句話語而柔和下來。

  只覺得似乎有一個泡泡冒在心尖,酸酸脹脹的,又混合著一點期待與微乎其微的不甘心。

  吉爾伽美什曾是個孤高自傲的王者,但他從來不曾羞恥於表達自己的看法與情緒。

  就像他從不吝嗇於誇贊一樣,就算現在身邊多了一些羈絆,這一點也不會改變。

  「聽好了,白川童潯,你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被替代的人。」

  金發紅眸的王者這樣說著:「即使你不再陪同外出狩獵,即使本王有了新的摯友,但屬於你的還是你的,本王對你的在意絕不會隨著這些而減弱絲毫,這一點絕對毋庸置疑。」

  「感到疲憊就休息,感到無趣就盡情以你想要的方式玩耍,你可以在烏魯克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這是本王賦予你的特權,而它將永不會被收回。」

  他也轉過頭來看她,輕微地嘆了一口氣。

  「所以,別再露出這種苦巴巴的表情了,這可一點都不像你。」

  心中的泡泡升騰而起,乘著吉爾伽美什的聲音,靜悄悄地融化在了陽光下。

  白川童潯突地覺得眼眶發熱,她悶悶地應了一聲,曲起腿,將腦袋埋進雙膝之間。

  天空的雲朵飄在頭頂,為這塊土地覆上一層陰影,恩奇都就在這時走了過來。

  他站了一會兒,意外地沒有在吉爾伽美什邊上落座,而是來到了她的身旁的那塊草地,和緩地坐了下來。

  這位綠發的大美人安靜地注視著她,如寶石般翠綠色的雙眸干淨又柔和,他猶豫了一下,緩緩抬手靠近了她,同時聲線帶笑地說了一句什麼。

  聽起來應該是在附和吉爾伽美什的話。

  白川童潯仍舊聽不懂,但是能感受到輕撫她腦袋的手很溫柔。

  看來最近她的狀態確實肉眼可見的糟糕,讓他們都擔心了。

  沒有拒絕對方小心翼翼的親近,她像只初見陌生人的貓,試探般地輕輕蹭了蹭他的手。

  於是望著她的那雙綠眸更加柔和了,恩奇都又笑著挨近了一些,白川童潯被兩人一左一右地擠在了中間。

  見狀,吉爾伽美什哼笑一聲:

  「恩奇都,本王說過她其實很喜歡你的吧,所以你沒必要太過在意。」

  白川童潯眨了眨眼睛。

  原來恩奇都一直以為她不喜歡他?

  好吧,雖然他剛來那會兒她確實有短暫地感到不滿過,但那都是針對吉爾伽美什喜新厭舊的唾棄,對恩奇都本人其實並沒有什麼意見。

  她動了動身子,在倆人留出的小小空隙中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吉爾伽美什的肩膀昏昏欲睡。

  恩奇都拉了拉自己柔軟的衣服,輕輕蓋在她的身上。

  彼時,太陽躲在雲層後面,風吹過的溫度剛剛好。

  找自家王找了半天的西杜麗匆匆忙忙地來到了庭院,卻在看見三人挨成一團的場景時停住了步伐。

  她靜靜看了一會兒,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這個地方。

  路過的侍衛看見了她,行過一禮後好奇地和身旁的同伴交談著:

  「是遇到什麼開心的事了嗎?西杜麗大人笑得好溫柔。」

  -

  第二天,是約好了要一起微服私訪的日子。

  但吉爾伽美什對喬裝什麼的完全不屑一顧,大手一揮,表示偉大的王從來不需要隱藏自己。

  於是一行人沒有任何一絲偽裝,就這樣大搖大擺地出現在了街上。

  意料之中,才剛走出王宮沒多久,周圍的居民很快就認出了自己的統領者,短短幾秒間,他們都一窩蜂地熱情圍了上來。

  「王,感謝您的賢明!」

  「王,這是我家親自種植的水果,雖然可能不及王宮裡的,但還是想讓您嘗嘗。」

  「王!我女兒說您是她的偶像!」

  「王」

  吉爾伽美什被一群人簇擁著,難得露出了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穿過人群,他抬頭看向了在一旁看戲的白川童潯和恩奇都。

  白川童潯猜這對他來說是一次全新的體驗,畢竟以前的暴君威名在前,烏魯克民眾可不敢靠近他半米。

  她朝著吉爾伽美什比了個大拇指,又轉頭和恩奇都笑著對視一眼,在人們即將也要把他們圍起來之前,心照不宣地離開了被熱情淹沒的王。

  語言不通的兩人無言地走了一段路,逐漸離開小鎮,來到城外一處開滿了野花的山坡。

  也就在這時,白川童潯心髒一跳,突然有種熟悉的感覺。

  她好像要回去了。

  老實說之前穿越的那兩個月,她整天就跟吉爾伽美什待在一起,並沒有接觸什麼其它的人和事,所以在走時心中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波動。

  但是這一次,她更加深入地接觸了這個世界,也交到了新的朋友,突然告訴她不得不要離開這個地方,還真的有些難受。

  恩奇都好像也察覺到了什麼,微微放緩了呼吸,他輕輕拉住了少女的手腕,力道很小,仿佛在擔心會驚擾到隨時准備飛走的蝴蝶。

  他們都不約而同地停在了這塊坡頂的位置。

  白川童潯感受到了體內的能量波動即將到達頂峰,她回過身體面對著來時的方向,張開雙臂,仿佛要隔著風擁抱這塊土地。

  「我非常,非常喜歡這裡!」

  輕握在手腕上的那只手已經離開,她轉頭看向了這位王之摯友,無奈地嘆了口氣:「但我好像必須要走了。」

  白川童潯說的是自己的語言,但對方好像奇妙地理解了她的意思。

  恩奇都微抿起唇,憂傷地看著她:「吉爾會傷心的。」

  白川童潯聽懂了吉爾這兩個字,心裡更加難過了。

  吉爾伽美什。

  她無聲地默念著這個名字。

  等離開這個世界後,他將不會在記住她,依然是那個初見時會動殺心的五星級危險人物,而她只是個整天拿著圖鑒保命的召喚師。

  她真的很想跟吉爾伽美什告個別,再多說說幾句話,想讓他別忘記她,但時間都已經來不及了。

  那就這樣吧。

  「恩奇都,再見。」

  她最後上前兩步,主動擁抱了恩奇都,在他溫暖的懷抱中抬起手臂,調皮地往他的耳後夾了一朵小紅花。

  美人配鮮花,說真的,她很早就想這麼干了。

  恩奇都慢慢松開了她,微有些愣神,他緩緩用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那朵小花,隨後溫柔地再次朝她笑了笑。

  就好像初見那天,他第一次見到這位眼神清澈的藍發少女時,心中就已經對她生出了不少的好感。

  彼時天空群鳥飛過,遍地的花草蕩出一絲漣漪,離家的花瓣被吹到他們眼前,輕盈而飄逸。

  遠處,吉爾伽美什終於擺脫了人群,追上了他們。

  那些不帶怒意的責備還未說出口,敏銳地察覺到氣氛古怪的英雄王便微微收斂了表情,他像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倏地握拳,加快速度朝這趕來。

  西杜麗看著突然奔跑起來的王,面色不解。

  她下意識跟著跑了兩步,兩個面面相望的身影在視線中漸漸清晰,恩奇都和白川童潯分明都在微笑,但她的心中卻油然升起了某種不安的預感。

  滿地的花香縈繞在鼻尖,烏魯克的陽光亮地刺眼。

  西杜麗慢慢停下了腳步,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前方不斷追逐著,試圖靠近遠處兩人的那道背影,不知為何流下了眼淚。

  或許光線真的太刺眼了。

  她仰起頭,視線模糊。

  熟悉的金發身影越來越近。

  白川童潯將目光移向來人的一瞬間,在恩奇都悲傷的嘆息聲中,體內的能量波動達到頂峰。

  恰好有風輕輕吹過,卷起粉塵,讓吉爾伽美什睜大了眼睛。

  他看到少女笑著注視著他,微微啟唇,無聲地說了一句話。

  吉爾,我們會再見的。


第67章

  當白川童潯再次睜開眼睛時,眼前白色的牆壁以及厚實的窗簾竟有一瞬間讓她感到仿若隔世。

  心髒還在砰砰直跳,金發男人焦急的面色似乎仍然歷歷在目。

  港黑的房間依舊簡潔,保持著兩年前離開時的模樣,當然,這裡的時間流逝可能不過是短短幾分鐘或幾小時的程度。

  她真的回來了。

  白川童潯深深吸了一口氣,顧不上其它,手忙腳亂地翻開了召喚書。

  第四頁上顯示的五星圖鑒人物並沒有什麼變化。

  她的目光在吉爾伽美什那個名字上停留了好一會兒,終於釋懷般地閉上了眼睛。

  「看來又是一段漫長的旅程?」

  從少女突然出現在房間起,就一直在旁邊默默觀察的五條悟不緊不慢地開了口:「這次你離開了有一個小時左右哦。」

  「哦對了,期間中原先生有來過一次。」

  白川童潯睜開眼睛,收起了堆積兩年的情緒,疑惑地看向他。

  「找我嗎?」

  「當然。」

  五條悟牽起唇角,饒有興致地換了個姿勢,繼續道:「他讓我告訴你,你之前擺脫他們找的物品,他們已經有收獲了。」

  「!」

  白川童潯睜大了眼睛,激動得險些跳起來。

  她拜托港黑尋找的東西都是目前在國外,她無法接觸到的那些圖鑒信物,所謂有收獲了,也就是說!

  看見少女這副驚喜的模樣,五條悟也笑開了,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由衷地為她感到高興。

  「他說你可以直接去首領辦公室,東西就在那裡。」

  白川童潯匆忙收拾了一下自己,正准備奪門而出時,手機響了。

  她頓了一下,還是壓下激動的心情,劃開手機屏幕,看見了太宰治發來的信息。

  沒有一貫的波浪線和輕浮字眼,聊天框中只有簡潔的一句話,和他平常的口口勿有很大的差別。

  【明天早上8點,我來港黑接你。 】

  這麼急?

  白川童潯微微皺了一下眉梢。

  她倒不是忘記了和對方的約定,但照這情況看來,再結合之前碰到太宰治時他微妙的反常,她隱隱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武裝偵探社出事了?

  「怎麼了?突然停在門口。」

  身後傳來五條悟疑惑的發問,白川童潯關上手機屏幕,轉頭朝他笑了一下。

  「沒事,就是突然接到太宰治的信息,他說明早來接我。」

  白發男人挑了挑眉,沒說什麼。

  「快去吧,我在房間裡等你。」

  他大喇喇坐在桌邊的椅子上,手臂搭在椅背,食指與中指並攏,在太陽穴旁朝她比劃了一下。

  「順便再研究一下你的這個特級咒物。」

  掃了一眼他手中的正方體,白川童潯無所謂地點了點頭,轉身打開房門離開了。

  港黑大樓的構造她已經很熟悉,不需要人帶路也能夠很快找到目的地。

  途中她給森鷗外發了一條現在是否方便的詢問信息,也迅速收到了肯定的回復。

  白川童潯滿懷期待地敲響了首領辦公室的大門,為她開門的是正巧還在彙報任務情況的中原中也。

  室內的布置映入眼簾,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來了,但不論來幾次,還是不免覺得有些拘束。

  森鷗外一如既往地坐在那張辦公桌後,而在他的面前,有一塊被布包裹起來的長條形物體被擺放在桌前。

  白川童潯猜測那就是她想要的東西。

  感受到了對方此刻迫不及待的心情,他也沒有故意吊著她的胃口,而是擺了擺手,讓中原中也暫時先退到一邊。

  橘發男人摘下帽子鞠了一躬,隱晦地瞥她一眼後,後退幾步來到牆邊待命。

  森鷗外彎著唇角,優雅開口:

  「白川小姐,感謝您這幾日的支援,今後還要再辛苦你一段時間。」

  白川童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實她感覺自己也沒有對他們做出什麼太大的貢獻。

  她突然想起了太宰治那條信息,明天就要離開港黑的事情,正好可以趁現在和對方說一下。

  她臉上露出抱歉的神色。

  「那個,明天我可能要去武裝偵探社一趟,暫時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回來,所以」

  森鷗外意味深長地看著她說了一句:「沒關系,相信等事情結束後,他們還會將您安全送回來的。」

  語畢,不等對方深入探究這句話後隱藏的信息量,他接著道:

  「作為感謝,我們為您找來了這個。」

  低沉緩慢的聲線響徹在這間偌大的辦公室,帶著些許的蠱惑,傳入少女的耳畔。

  「需要現在就驗貨嗎?讓我們也見識一下如何,您的力量?」

  白川童潯咽了咽口水,目光牢牢地釘在了那一塊長體白布上,她攥緊手指,即期待又緊張地點了點頭。

  森鷗外眼中笑意更深,低垂下眸,像是拆禮物一般解開了那塊白布後,慢慢退開兩步,將空間完全留給少女。

  一把劍。

  白川童潯的腦海裡瞬間閃過了一行字,那是她曾無聊時翻閱召喚書時看見的其中一個圖鑒人物的備注。

  む屬於傳奇的命運落下帷幕,有那麼一把神聖的劍,它沉睡在薩默塞特的城鎮中(非本國)。 め

  當時她還吐槽要她一個黑戶出國簡直是在為難她胖虎,但現在那把劍就切切實實地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它沉澱著深邃歷史,跨越了好幾個漫長的世紀,安靜地躺在她的視線裡。

  神奇的事情就在此時發生了。

  在吸引了白川童潯目光的那一剎那,那把劍毫無征兆地散發出點點熒光,就在眾目睽睽之下,緩緩漂浮了起來。

  它豎立在空中,仿佛感受到了某種靈魂的指引,移動到了白川童潯的面前。

  與此同時,召喚書的某一頁顯示了信物解鎖。

  白川童潯愣愣地看著那把劍,那是從未感受過的聖潔,好像有什麼溫柔的靈絲,縈繞著拂過她的心靈。

  她就像是受到了蠱惑那般,一點一點抬起了手,指尖輕觸那把劍的劍身。

  剎那間,屋內狂風大作,召喚書自發翻滾頁數,在紙張碰撞中綻放出了明亮的光芒,讓周圍的人不自覺地退了一步。

  白川童潯的面前,那把劍的柄端被一只寬大的手牢牢握住,處於狂風中心的金發男人正站在它的後方,聖潔的面容仿佛充滿了光輝。

  他身穿著銀白鎧甲,面容卻稍顯柔和,在察覺到被注視著後,緩緩睜開了雙眸。

  白川童潯頓覺自己陷入了一片翡翠色的森林,那裡溢滿了悲傷與懷念的神采,像是飄忽的風,卻在觸及到她時化成了一灘水。

  透過寬大的落地窗,橘色的暖陽將屋內正中央的兩個人的影子拉長,空氣中似乎還燃燒著某種說不出的情愫。

  她聽到了一聲嘆息。

  當被記錄於史詩的王者現身於塵世,黃昏的余暉傾灑於發間。

  此時此刻,萬籟俱寂。


第68章

  聖潔的光芒漸逝,靈魂的鏈接帶來了一些信息,映在白川童潯的腦海裡。

  她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男人,震撼的心情無以言表。

  「你」

  金發騎士將劍收進了月要間的劍鞘,面容嚴肅而端莊。

  就如同西方歷史中騎士宣誓的儀式那般,那雙碧色眼眸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隨後微笑著屈膝在自己將要守護的人面前。

  「是,遵從您的召喚。」

  他張口,無聲地念出了自己的名字。

  「——,已來到您的身邊。」

  白川童潯再次呆住了。

  亞瑟?潘德拉貢,傳說中的亞瑟王,蒼銀的騎士,王者之劍的擁有者。

  繼吉爾伽美什之後,又一個在這個世界中擁有著不朽傳奇,隨著時代更迭也不斷在被歌頌著的王者。

  而這個世界的傳奇,此刻正單膝跪在她面前,但他所表現出的從容與儀態,卻與臣服毫不搭邊,反而更像是做為男性正在對心愛的女士做出求婚之舉。

  此時此刻,整個房間沒人說話。

  大家都沉默地看著眼前的情景,看著少女在原地蹉跎了兩步,連忙彎月要將身穿鎧甲的騎士扶了起來。

  亞瑟笑了一下,挺拔地站直了身體。

  他移開視線,不緊不慢地在屋內環視一周後,對著在場的另外兩人禮貌性地頜首,並沒有表示什麼。

  森鷗外終於回過神來,贊嘆地鼓了鼓掌,從牆邊的陰影處。

  「白川小姐,您的能力真的太有意思了,這位能否給我介紹一下?」

  因為對方從始至終並沒有報出自己的名號,所以他目前還不知道眼前人就是歷史中赫赫有名的亞瑟王。

  亞瑟?潘德拉貢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眉頭。

  他不是很喜歡這個人。

  眼中的雜念太多,深沉又充滿了算計。

  但面前看來,並沒有惡意。

  白川童潯征詢意見似的看向了身邊的騎士,金發男人低頭和她對視一眼,主動開了口。

  「閣下可以喊我saber。」

  森鷗外挑了挑眉,並沒有多說什麼。

  saber,這名字一聽就知道不是什麼真名,想來這個男人必然是不願意信任他。

  白川童潯連忙接上話,對著亞瑟介紹道:「啊,這位是港黑組織的首領,我現在正和他們合作一些事情。」

  騎士肉眼可見地柔和了面龐,嗓音溫和:「我知道了,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白川童潯愣了一下,想了想,扭頭看向森鷗外。

  「森先生,我先帶他出去逛逛吧,順便看看有沒有需要清理的改造人。」

  「當然可以。」

  森鷗外嘴角含笑,優雅地點了點頭。

  得到首肯的少女回頭朝著騎士的方向示意了一下,saber立即會意,跟在她的身後,在經過身邊兩人時也禮貌地點頭以作告別。

  而等到兩人的身影離開後,一直保持安靜的中原中也突然面色嚴肅地開了口。

  「他很強。」

  森鷗外眸色漸深。

  他將雙手負在身後,慢步走到落地窗前,凝望著窗外的景色若有所思。

  那個金發男人的身份絕對不簡單,自出現開始,渾身就散發出一種久居上位者才有的獨特氣質。

  ——高潔又端莊。

  這樣的人不應該默默無聞才對。

  到底是什麼樣的組織,才能做到聚集到那麼多的強大者,且組織裡的每一個人都無法查到任何一絲信息?

  就算真的是從很遠很遠的遠方而來,可憑借港黑如今的實力,連一丁點的線索都扌莫不到,這會不會太誇張了一點?

  森鷗外不可避免地想起,當時他們的港黑成員在英國格拉斯頓堡找到那把劍時,所有人的腦海中,仿佛都同時聽見了一道模糊的咒語。

  據他們所說,那道咒語讓他們身心都沉浸在了一種莫名的力量之中,好像接受了什麼神聖的洗禮,就連原本那些受傷的成員都覺得精神好了很多。

  而當他聽到報告時,其實並不清楚這究竟是不是白川童潯所拜托他找到的那把劍。

  「還有一樣東西,我想請你們派人去趟英國的薩默塞特城鎮,如果遇到了什麼比較特殊的劍,請務必帶回來,讓我看一眼進行確認。」

  「相對的,在這裡的事件完全解決之前,我們組織的力量可以為你所用。」

  這是少女的原話,但無論是與不是,他都會選擇讓屬下們把擁有神秘力量的劍帶回來進行研究。

  可惜的是,在親自檢查的時候,森鷗外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saber,藍鶴」

  他輕聲呢喃了一句這幾個稱號,思忖半晌後,下達了今天最後一個命令。

  「如果可以的話,盡最大可能查出這個人的身份。」

  「是。」

  中原中也摘下帽子鞠躬領命,隨後退出了辦公室,轉過身,神色有些沉重地戴上了漆黑禮帽。

  之所以是盡可能,是因為他們知道,很可能就算出動所有情報網,都不一定能准確定位出那個人的身份。

  ——就像是當初他們調查白川童潯一樣。

  -

  另一邊,毫不知情的白川童潯和亞瑟王已經走出了港黑大樓。

  這位騎士大人全程都沒對她的決定有什麼異議和疑問,甚至直到現在也一直乖乖地跟在她身後,安靜地就好像對現在發生的這一切都心如明鏡一般。

  似乎是個很好相處的圖鑒人物。

  察覺到少女動不動就偷偷瞄自己一眼,再又一次抓包後,亞瑟有些好笑地打破了沉默。

  「怎麼了嗎?」

  白川童潯頓了頓,面色尷尬地開口道:「那個我叫白川童潯。」

  亞瑟?潘德拉貢嘴角帶笑,偏頭注視著她,微微挑了一下眉梢,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白川童潯像是之前對著吉爾伽美什那樣,深吸一口氣說:

  「偉大的亞瑟王,很冒昧將您召喚在這裡,但我實在需要借助您的力量回家,我」

  「亞瑟。」

  他突然輕聲開口:「叫我亞瑟就可以了,如果你願意的話,也可以直接喊我阿托利斯。」

  「我了解你的處境,也願意盡全力給你提供幫助,所以別擔心,在面對我時也不必這麼拘謹。」

  白川童潯愣了一下,理解了對方的話後,差點感動得熱淚盈眶。

  尤其是前不久才經歷了某最古之王的摧殘,這份親切和溫柔更是顯得如此難能可貴。

  該說不愧是英式紳士嗎,相比較而言,亞瑟王簡直和吉爾伽美什是兩個極端!這也太太太溫柔了吧!

  吉爾,學學人家! !

  不要再一上來就滿腦子的殺人喂狗了,同樣是王,差別怎麼就那麼大呢? !

  在心中毫不留情地將吉爾伽美什拉踩一通,又被這樣一位大帥哥全心全意地注視著,白川童潯不禁有些赧然。

  「那,你、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童潯。」

  「童潯。」

  亞瑟順從地喊了一聲。

  「嗯,亞瑟!」白川童潯笑容燦爛地回應道:「很高興認識你。」

  黃昏帶來橘暖的柔光,混著風照拂在他們身上。

  那雙碧綠色的眸恍惚了一下,緊接著浮起點點不甚清晰的黯淡情緒,好像能和身後樹木下的陰影融為一體。

  男人臉上的表情隨之收斂了幾分,他停頓半秒,忽然微微俯身,以一種親昵又不逾矩的紳士姿態松松地擁住了少女。

  白川童潯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抬手輕輕搭上了那人的肩膀。

  金色的發絲蹭了蹭她的耳廓,泛起一絲癢意。

  「怎、怎麼了?」

  「童潯。」

  又是一道低不可聞的聲音,白川童潯睜大了眼睛,聽到他澀然地囈語。

  「我想我還記得你。」

  睡不著。

  當白川童潯第三百二十七次在床上翻了個身後,她終於表情煩躁地坐了起來。

  或許是早上經歷了兩次時間不短的穿越,也可能是傍晚受到了亞瑟王的刺激,今夜不知為什麼硬是死活無法入眠。

  一開手機,都快凌晨四點了。

  五條悟接完一通電話就離開了橫濱,臨走時還特意囑咐了要讓她多把夏油傑喊出來陪陪自己。

  說是處理完事情還會再來,就是不知道到時候還能不能使用原來的方法強行進入。

  白川童潯生無可戀地躺在床上。

  這麼翻來覆去地干耗著也不是辦法,她望著床頭的獄門疆,糾結了一番,還是忍不住伸出手去,同時在心裡暗罵一句。

  這作息真是越來越見鬼了。

  熟悉的巨網包住少女,她下意識地閉上眼睛。

  而當她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頭頂烈陽高照。

  一絲風也沒有,白川童潯孤零零地站在一片空地上,一臉懵逼地同時被數萬雙眼睛注視著。

  往左看,密密麻麻地人頭和馬匹,一排排騎兵手上拿著盾和劍,身穿鎧甲,面對著她虎視眈眈。

  再往右看,如出一轍。

  雙方士氣高昂,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卻因為她的突然出現而陷入了一絲古怪,就連馬匹也感受到了異常,變得躁動不安起來。

  一下子成為了眾矢之的的白川童潯被雙面夾擊著,尷尬地笑著往後退了兩步,手中的召喚書蓄勢待發。

  還有什麼好不明白的。

  她這是特麼穿越到戰場上了啊! ! !


第69章

  戰場的中央突然出現了一個人,這一變故令雙方士兵都愣了一下。

  白川童潯茫然無措地站了一會兒,心驚膽戰地朝著右邊的騎兵軍團試探性地抬手打了一聲招呼。

  「你們好?那個……我就是個路過的。」

  手才剛抬起來,那些騎兵頓時警覺地舉起武器對准了她,齊刷刷地往後退了一步。

  白川童潯:「……」

  她尷尬地放下了手:「抱歉,我沒有惡意。」

  為首的那個騎士警惕地打量了她一番,面露難色。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表露出殺心,而是低聲朝著自己右方的騎兵說了一句話。

  那騎兵得令,翻身下馬小心翼翼地走到她的面前,斟酌一番後嚴肅開口……

  嘰裡呱啦講了一通聽不懂的話。

  白川童潯:「……」

  好熟悉的趕腳,這裡應該不是烏魯克吧。

  白川童潯看著對方朝她伸來的那只手,默默盯了兩秒,確定了是友善的舉動後,便欣然將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誰知,這一舉動卻讓對面的軍隊誤會了。

  左邊的首領充滿畏懼地看了她一眼,隨後舉起手中的劍就駕馬衝了過來,同時口中還大喊著什麼。

  霎那間戰爭打響,密密麻麻地人朝著戰場中心湧了過來。

  場面一時間陷入了極度的混亂。

  身邊的騎兵轉眼間就被捅了個對穿,右邊剛剛下令的將領一把將她拉上自己的馬。

  白川童潯被他按著腦袋躲過一劍,這才意識到對面這好像是把她當成這邊的人了。

  「不是……等等!」

  她剛開口,就聽到那人又說了一堆聽不懂的,隨後將她抱著拋到了另一個騎士的馬上,舉著劍衝進人海。

  鮮血與塵沙飛揚。

  白川童潯就像是一個貨物般落到了那個騎士的懷中。

  接到少女後,他二話不說單手拉著韁繩,掉轉方向策馬朝著後方一路狂奔。

  胃酸都要被顛出來了。

  白川童潯皺著眉,突然想到。

  如果在烏魯克她能夠使用力量的話,那在這裡她豈不是也……

  算了,還是等到稍微安頓下來再說吧,也不知道這人到底要帶她到哪裡去。

  心中嘆了一口氣,她靠在那個騎士的懷裡,剛打算換一個舒服點的姿勢,不料整個人又是一震。

  韁繩被猛地用力一拉,馬受力停了下來。

  白川童潯難受地朝前看去,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一道裂縫突然出現在前方,從裡面緩緩鑽出了幾個模樣詭異,渾身冒著黑氣的東西。

  它們手上拿著不同類型的刀劍,眼中紅光詭譎,看起來毫無理智。

  騎士的呼吸開始加重,顯然是知道這些怪物有多麼難纏,他攬緊了月匈前的少女,想到距離這不遠處就是一個村落,便沒有退縮,而是選擇握劍揮了上去。

  白川童潯也嘗試著調動著體內的能量波動,感受到了回應,知道這裡同樣可以發揮出那股力量。

  但不妙的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那股能量就像是被奇怪的東西堵住了一樣,只能在身體裡流動,而無法釋放。

  可是對面數量實在太多,密密麻麻地讓她想起了橫濱的那群改造人。

  一個怪物從旁邊忽然落下一刀。

  那騎士始料不及,被砍到手臂,銀色的鎧甲竟然被黑氣腐爛,現出現一道深深的傷口。

  他手上失了力,□□馬被黑氣纏繞,也受驚亂動。

  不曾想原本坐在他身前的少女一個不穩,摔下馬背,恰好掉入了邊上還未合上的裂縫中。

  -

  白川童潯再次恢復意識時,是在一棵巨大的櫻花樹下。

  身上倒是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櫻花落在她的頭頂,白川童潯抬手摘下,剛站起身,就見前方有一高一低兩個人影正朝這個方向移動著。

  身穿短裙的女孩活潑地拉著一個身穿和服的少女,奔奔跳跳地說著話。

  「這裡這裡!就在櫻花樹下!」

  「啊!她醒了!」

  見白川童潯站在那裡,女孩驚呼一聲,激動地松開了少女的手,一路小跑過來。

  「你怎麼樣?!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

  「……啊,我還好。」

  和服少女也來到了她身前,她因為劇烈運動而喘了好幾口氣,有些急促地開口道:

  「你、你好呀。」

  白川童潯看向她,不明所以地回了一句:「你好。」

  又是幾個深呼吸,少女這才稍微平復了一些,解釋道:

  「那個……是這樣的,你剛剛突然被時空裂縫送到了這裡,亂看你渾身都泛著奇怪的光,不敢亂動你,就叫我過來了。」

  她口中的亂應該就是短裙女孩,此刻正仰頭擔憂地看著額角沁汗的少女,隨即很是自責地攙扶上了她的手臂:「對不起……我跑太快了。」

  和服少女縱容地扌莫了扌莫了她的腦袋,對著白川童潯介紹說:

  「我是這裡的審神者,叫我音就好。」

  「我是白川童潯。」

  白川童潯眨了眨眼睛,仍然沒搞清楚狀況。

  「審神者是……?」

  「……嗯?」

  見她一臉茫然,音也疑惑地歪了歪腦袋,語氣有些詫異。

  「你不是審神者嗎?」

  「那是什麼?」

  音和那個叫亂的女孩子意義不明地對視一眼,轉頭對她道:「這樣,你先和我回屋吧,我讓伙伴准備一些茶點,我們慢慢說。」

  白川童潯認真觀察了對方一番,見她一臉人畜無害,似乎柔弱得一推就倒的呆萌模樣,也就同意了她的邀請。

  音和亂的宅邸就離這個櫻花樹不遠,散步五分鐘就能看到。

  出乎意料的,眼前這個傳統的日式宅邸又大又熱鬧,有很多人住在這裡。

  或者說……有很多男人。

  又或者說……有很多不同類型的很帥很可愛的男人和正太。

  白川童潯目瞪口呆地看著那群自從她們靠近後,就一股腦圍上來的大小男性,默默咽下了一口口水。

  亂不知道跑哪裡去了,音則被拉到一旁寒噓問暖,另外還有一小堆人聚在一起,各種聲音混雜著,熱鬧得不行。

  「您回來了!沒有受傷吧?!」

  「哎呀哎呀,看來本丸又有新客人了。」

  「就是她昏倒在了櫻花樹下?」

  「好漂亮的頭發,一期哥,她是水之精靈嗎?」

  被稱為一期哥的儒雅男子語氣溫和:「這位小姐的身上有靈力波動,應該和姬君一樣,也是個審神者。」

  就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白川童潯的時候,宅邸走廊的盡頭突然慌慌張張跑來了一個栗色短發的男孩。

  「主人!主人!不好了!」

  主人?

  白川童潯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有些一言難盡,這什麼羞恥又熟悉的稱呼。

  還沒等她想明白那詭異的熟悉感究竟從何而來,就聽到那小男孩的下一句話。

  「壓切長谷部二號先生的情況又惡化了!!」

  白川童潯心中一跳,大腦神經好像在那一瞬間終於接上了什麼信息,忙不迭伸出手,拉住了那個小男孩的手臂。

  原本朝著音奔過來的男孩嚇了一跳,瞪圓了眼睛看著這個神情緊張的陌生人。

  「你剛剛說,壓切長谷部?」

  和服少女安撫性地拍了拍男孩的肩膀,看向白川童潯。

  「白川小姐?」

  白川童潯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激烈了,松開男孩的胳膊,不好意思地答道:

  「對不起,因為我剛好有個同伴也叫壓切長谷部,乍一聽到他的名字,有些激動,就在想你們說的是不是他。」

  先前見那些身穿鎧甲手拿劍的騎兵,還以為是正好到了亞瑟王的世界。現在看來,其實是在壓切長谷部這裡?

  剛在心中下了定論,卻覺察到原本有些吵鬧的場面突然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安靜。

  她面色迷惘地環視一周,發現大家臉上神色各異,就連剛剛跑過來的小男孩也奇怪地瞄了她好幾眼。

  白川童潯放下撓頭的手,更加不知所措地開口:「怎、怎麼了,為什麼都這樣看著我?」

  周圍又傳來小孩子的竊竊私語。

  「好像不是審神者哎。」

  「是從時空裂縫裡掉下來的普通人嗎?」

  「但是她有認識一個壓切長谷部誒,不是審神者的話也能召喚壓切長谷部嗎?」

  「可壓切長谷部有那麼多,有一個掉在其他時空遇到新主人的特例應該也不是不可能呀。」

  「啊呀,這麼說起來……」

  其中一個白發男人挑起眉梢,他金色的眼眸飽含深意地盯著藍發少女,語出驚人:「這位小姐身上的靈力感覺和那位長谷部二號先生的靈力很相似呢。」

  什麼東西?

  白川童潯耳尖地聽到這幾句,腦子裡亂糟糟的,整個人都有些呆住了。

  明明他們說的每一個字都認識,可連在一起怎麼就聽不懂了。

  什麼叫壓切長谷部有很多個,這到底什麼意思?

  直覺自己已經接觸到了某種關於壓切長谷部的真相,她抿起唇,心情復雜地將目光轉向一旁的審神者,希望她能給出一個答案。

  音嘆了一口氣,朝她微微一笑:「別著急,我帶你去見見他呀。」

  似乎自從進入了住宅內部,少女原本蒼白的氣色就好了許多。

  遣散一眾要湊熱鬧的正太美男後,音在各種擔憂的視線和叮囑中,獨自帶著她來到了本丸最深處的一個房間前。

  白川童潯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日式拉門前封貼著亂七八糟的黃色紙條,不斷有不祥的黑氣從門縫四周透出。

  在這種景色下,門口愜意坐著的男人就變得異常醒目。

  他手中還捧著一杯熱茶,面目精致得好像被最頂尖的名匠精心雕琢過,溫和的眼眸好似流露著日月星辰。

  「辛苦你守著了,三日月。 」

  音放緩了聲音,對著男人道。

  「恰好閑來無事罷了。」

  三日月宗近搖了搖頭,充滿笑意地掃了一眼白川童潯,語氣輕柔地對音開口:

  「姬君這是帶了新朋友回來?」

  「我來帶長谷部二號的主人看看他。」

  三日月宗近微微頜首,沒什麼異議。

  他放下茶杯,施施然站起身,伸手十分自然地以一種保護的姿態將和服少女攬進懷中,同時對著白川童潯溫柔提醒道:

  「您的壓切長谷部現在的狀態不是很好,請小心。」

  白川童潯看了一眼被寬大衣袖攏住的音,身形小巧的少女從臂彎中勉強冒出個腦袋,伸手朝她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她點了點頭,同時不禁在心中感嘆了一下。

  這座宅邸的人都好和善啊。

  下一刻,確認白川童潯沒問題了的三日月宗近抬起另一只手,他的眼神徒然銳利起來,動作十分利索地拉開了房間門。

  磅礡的黑氣洶湧而出,沒了束縛,失控地衝向門外。

  三日月宗近緊緊護著懷中的音,隔絕了黑氣的侵襲。

  而沒人保護的白川童潯只得自己抬手護在眼前,在氣勢恐怖的□□中眯眼看清了屋內的景像。

  空蕩蕩的房間內沒有任何家具,牆上布滿了各種慘不忍睹的劃痕。

  像是關押猛獸一般,亞麻色的青年渾身被無數條鐵鏈鎖著,衣衫破損地跪立在房間的中央,他的腦袋自然低垂著,看起來像是失去了意識。

  靈魂在發燙,白川童潯放下手臂,沒有再後退。

  不斷肆虐的黑氣仿佛認出了來者,原本凶狠的氣勢倏忽收斂,變成一條條絲狀,輕柔地撫扌莫著她的臉頰。

  ——是她的壓切長谷部。

  白川童潯往房間內走去,那一縷縷的黑氣也緩緩繞過了她。

  倏地,身後傳來「彭」得一聲響。

  光線猛地變暗,白川童潯回過頭,哪還有帶她進來的那兩個人,視線中只看到了一面封上黃符的紙門。

  和善的三日月宗近毫不留情地把門關上了。

  白川童潯:「……」


第70章

  好吧,畢竟非親非故的,為了自身安全把門關上,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畢竟以審神者那副身嬌體弱的模樣,似乎也承受不住這股黑氣的侵蝕。

  嗯,關門是明智的選擇,關門就關門吧。

  白川童潯想通後,就將注意力盡數放在面前的青年身上。

  對方身上殘破的服裝顫顫巍巍地耷拉在皮膚上,已經完全看不出她印像中該有的樣子,仿佛經歷過什麼慘無人道的□□。

  結實的肌肉紋理上留著大大小小的傷痕,似乎已經經過了誰的處理,剩下的磨痕應該自己在掙扎抵抗時留下的。

  她壯著膽子緩緩走進,在壓切長谷部面前單膝蹲下,動作溫柔地伸出雙手,捧起青年的臉頰。

  「長谷部?」

  白川童潯輕輕喊了一聲,在寂靜的房間中,格外清晰。

  布滿屋子的黑氣倏然躁動了一瞬,而後又平靜下來。

  壓切長谷部閉著雙眼,氣息猶如浮絲,仍舊是處於昏迷的狀態。

  白川童潯見有回應,再次開口喊著他的名字。

  「長谷部。」

  從青年的體內又闖出一股黑氣,張牙舞抓的模樣好似充滿了對來人的幽怨與憤恨,它無聲地尖叫著,繞過少女來到她的身後,尖端對准了她脆弱的脖頸,作勢就要刺下去。

  白川童潯動作輕柔地用拇指撫了撫青年的臉頰,緩緩擦去那裡沾上的污垢。

  下一秒,那黑氣僵了一下,在接近時瞬間變成了溫順的貓咪,撒嬌似的拂過她的身體。

  它們攏成一根圓弧形,松松地將她圈在裡面。

  就像是一個環抱的姿勢。

  壓切長谷部不會傷害她。

  確信了這一點後,白川童潯也干脆放松了下來。

  她手撐地換了個姿勢,毫無防備地坐在青年面前,有一聲沒一聲的喊著他的名字,希望能就此喚醒他的神志。

  如絲綢般的黑氣時不時撩過手腕,泛起陣陣癢意。

  分明每一次的呼喚都會得到黑氣的回應,然而壓切長谷部卻遲遲不肯醒來。

  在這期間,白川童潯想明白了很多。

  壓切長谷部不只有一個。

  這裡的人似乎都以那個叫音的少女為中心而生活著,且都稱呼她為姬君或主人。

  壓切長谷部幾乎沒開過口,但寥寥幾次說話時,對她的稱呼也是主人。

  音是個審神者,目前還不清楚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身份。

  而正好剛剛有人把自己也錯認成了一個審神者。

  他們說……靈力。

  她和壓切長谷部身上有相似的靈力。

  靈力,是審神者才獨有的能力嗎?

  白川童潯思索著拿出召喚書,翻到壓切長谷部的那一頁,發現括號裡原本的「狀態異常」變成了「已找到缺失靈魂」。

  這就是先前提過的壓切長谷部的那一部分缺失的靈魂?

  抬眸瞄了一眼狀態糟糕的青年,白川童潯輕聲詢問召喚書。

  「我該怎麼讓這一部分靈魂回到他的體內?」

  召喚書亮了亮,書頁上浮現幾行字。

  【擊潰心魔,喚醒靈魂。 】

  擊潰心魔?

  這都什麼跟什麼。

  白川童潯抽了抽嘴角,翻了個死魚眼:「能不能講得直白點,這裡就我倆,這麼高深莫測的句子給誰看呢?」

  【……】

  召喚書默了默,還是妥協了:【運用靈力,進入該圖鑒任務的夢境,擊碎困住他的夢魘,即可召回該靈魂。 】

  運用靈力。

  所以說靈力究竟是什麼東西,難道是在說她體內的那種力量?

  白川童潯想了想,開始試著調動身體深處的能量波動。

  這一次那種被堵塞的感覺沒有了,力量的釋放輕松地簡直不可思議。

  盡管自己還沒搞清楚這股能量到底是什麼情況,她還是努力控制著,慢慢靠近了無意識的青年。

  下一秒,那股黑氣猛地暴躁起來,混亂無序地包裹住她的身體,沉睡的壓切長谷部突然發出了一聲難耐的低吟。

  他雙眸緊閉,毫無血色的唇囁嚅了一下,極力說出口的那兩個字嘶啞到了極致:

  「主……人……」

  白川童潯睜大了眼睛,湊近了他,輕聲道:「長谷部,醒了嗎?」

  聽到她的聲音,壓切長谷部面目驟然猙獰起來,他開始用力掙扎,像是一頭失控了的野獸,將鐵鏈拉扯地叮當作響。

  源源不斷的黑氣從體內迸發,身體上的傷口被撕裂,鮮血流淌而出。

  白川童潯的手抖了一下,下意識地減輕了力量的釋放。

  召喚書發出更大的光亮,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低下頭,看清了上面的字眼。

  【不用管,繼續加大能量釋放。 】

  「白川小姐?」

  門外傳來音擔憂的聲音,白川童潯狠下心繼續運作靈力,朝著外面喊了一聲。

  「我沒事!!」

  她剛想加一句「別擔心,我能應對」,就聽到三日月宗近溫柔的勸說:

  「姬君不必憂心,畢竟長谷部二號是那位小姐的刀,相信她一定能夠輕松應對,您站遠一些,小心傷了自己的身體。」

  還有另一道聲音也跟著附和,白川童潯聽出是之前那個白發金眸的男人。

  「沒錯哦,別管她啦,跟我到處去逛逛怎麼樣,今天也有給大家准備不得了的驚嚇哦?」

  「可是……」

  「好嘞主人,我來抱您,三、一,喲西!走咯∼」

  「嘶,鶴丸!」

  白川童潯:「……」

  好吧,對方看來也不需要她的安撫。

  還是好好關懷一下自己這邊的事情吧。

  門外的動靜逐漸遠去,白川童潯面無表情地加大了靈力的運作。

  面前的壓切長谷部又是一聲痛苦的低吟,感知到了熟悉又溫暖的靈力波動,他表情猙獰著,猛然睜開了眼睛。

  少女錯愕的表情映入空洞的紫瞳,青年劇烈掙扎的動作突然停滯。

  房間內瞬間安靜下來。

  「主人……」

  伴隨著低不可聞的囈語,壓切長谷部雙眸無神,表情呆滯,目光像是透過她在看其他什麼人。

  他感受不到疼痛,也不了解此刻自己的處境。

  只是在鐵鏈的禁錮下掙扎地想要往前,靠近眼前的少女。

  「主人……」

  「我在。」白川童潯在黑氣的纏繞下又走進了些。

  「你還好嗎?」

  黑氣從眼眶溢出,翻滾著順著臉見落下,就像是兩行血淚。

  青年張了張唇,隨著月匈膛的起伏,從口中吐出了一道沉重緩慢的氣聲。

  「主人,您來接我了。」

  他渾身都在顫抖,暗啞的聲音也在顫抖。

  「……您終於來接我了。」

  「主人……」

  黑氣不斷湧出,壓切長谷部不停重復著這兩句話,像是自虐般放任自己陷入了心中那深刻無解的執念,魔愣地喃喃著。

  白川童潯不知為何鼻子一酸,她猶豫一下,最終還是親昵地扌莫了扌莫壓切長谷部的腦袋,柔聲回應道。

  「嗯,我來接你了。」

  話音落下,黑氣像是得到了安撫,漸漸平靜下來。

  壓切長谷部重新閉上了雙眼。

  下一秒,眼前場景霎時間變換。

  光一下子闖入眼簾,房間內封閉的燥悶空氣也變得清新起來。

  她低下頭,發現自己的身體變得透明起來,召喚書也在漸漸消散,殘留的書頁上寫著這樣一句話。

  【您已進入壓切長谷部的夢境。 】

  看來夢境內沒辦法使用召喚書。

  白川童潯收起書,照例打算環視一周了解一下現在的處境,然而視線中突然闖入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寶石藍的柔軟長發,淡青色的明亮眼眸,滿臉迷茫又好奇地四處觀察著。

  那是……她?

  白川童潯驚詫地猛吸一口氣,快步走到對方面前。

  少女穿的是白川童潯初次穿越時穿著的那一身服裝,略顯休閑的穿搭讓她看起來就像是在逛自家的後花園。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她臉上的表情一變,突然從滿頭霧水的樣子轉為了躍躍欲試的神情。

  她似乎沒有看到就有個透明的家伙站在自己身前觀察她,謹慎又興奮地左看看右扌莫扌莫。

  這裡似乎是一片密林,白川童潯就這樣看著自己模樣的少女動作古怪的到處扌莫索著。

  她在找什麼?

  白川童潯好奇地湊近了,但什麼也沒發現。

  忽地,少女措不及防被什麼絆了一下,她瞪大眼睛低頭看去,在一片枯枝中發現了一把殘缺的打刀。

  那把刀已經生了鏽,刀鋒處還留有幾道裂痕,一副隨時可能斷掉的樣子。

  破舊得就算把它丟到一堆廢銅爛鐵裡也毫無違和感。

  眼前的「白川童潯」可能不知道這是什麼。

  但靈魂狀態的白川童潯可瞬間就認出了那把刀劍上的刀紋。

  壓切長谷部! !

  她急急上前,彎月要伸手想要撿起他,卻不想透明的掌心直接穿透了過去。

  與此同時,少女也撿起了地上的打刀。

  她小心翼翼地檢查一遍,緊促著眉,好像在糾結什麼。

  「把他帶回去!」

  白川童潯忍不住著急地提醒道:「把他帶回去,好好修護一下這把刀!」

  仿佛聽見了她的聲音,少女抿了抿唇,還是將那把破舊的打刀小心翼翼地抱在了懷裡。

  力道極輕,好像在擔心稍微用力就會碎了一般。

  當著白川童潯的面,少女拿出一個極其簡陋的筆記本。

  和她的召喚書外表相似,卻似乎薄了很多。

  白川童潯湊到她邊上,發現上面一片空白,自己看不見那裡有什麼字,但少女似乎看得很認真。

  她皺著眉翻頁,好像在尋找什麼,動作越來越急促,表情也越來越不可置信。

  最終,她放棄般地停下。

  合上召喚書,少女露出了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奇了怪了……」

  她發出了輕輕一聲困惑的呢喃。

  而白川童潯聽清了。

  「找不到退出系統……這裡不是游戲?」


第71章

  白川童潯驀然從心底升起某種極其不好的預感,她死死盯著仍然在翻動書頁的少女,直覺如果將這種預感探尋到底的話,所獲得的真相將會顛覆她現在所有的認知。

  邊上還在琢磨手中筆記本的「童潯」表情越來越奇怪。

  她的目光定格在書頁上的某一行字,仿佛看見了什麼很令人無語的東西,抽了抽嘴角。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最終少女啪地一聲合上筆記本,無奈扶額。

  「……這種破口令,說出來不會被人打死吧。」

  白川童潯呼吸窒住。

  少女扶了扶下巴,若有所思地看向懷中的刀劍。

  「那召喚書說,只要對著這把刀集中注意力,腦海裡不斷想像著要讓它恢復和它完好無損的模樣,就能修好這把刀?」

  可能是接收到什麼奇怪的認知,她忍不住自言自語地吐槽了一句,眼中充滿了質疑。

  但當她的目光掃過刀鋒上生了鏽的豁口後,還是選擇了將刀劍輕輕放在地上,盤腿坐在它的前方,直勾勾地瞪著眼睛盯著地上那把刀。

  白川童潯已然僵立在原地。

  刺骨的寒意順著腳底一路攀爬到頭皮,令她幾乎控制不住地顫栗起來。

  她已經知道剛剛的少女為什麼一直盯著筆記本一言不發了。

  白川童潯清晰地記得,召喚書曾告訴過她,他們之間的交流是不會被還沒有和她簽訂契約以外的人知曉內容的。

  「白川童潯」剛剛就在她的眼前和召喚書說話,很可能還有討論到正式啟用這本破書時那奇葩的口令。

  而現在自己身處的是壓切長谷部的夢境,此時的壓切長谷部應該還沒有與她契約成為圖鑒人物,理應是不知道她拿著書是在干什麼的。

  所以連帶著白川童潯也不清楚剛剛的那一段時間少女和召喚書都交流了什麼。

  腦海中如遭雷擊,白川童潯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藍發少女。

  穿越,獲得召喚書,口令,這一切都是她已經經歷過的事情,而現在它在壓切長谷部的夢境裡在另一種截然不同的世界被重演了。

  她有些無法接受事實。

  這太荒唐了,她甚至開始懷疑起這一切的真實性。

  她的記憶是真實的嗎?她真的是第一次穿越嗎?平行宇宙?亦或者是她從來就沒有離開過那個游戲?

  會不會根本就沒有什麼穿越,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白川童潯一眨不眨地盯著還在嘗試修復刀劍的「白川童潯」。

  她的大腦現在極度混亂,各種稀奇古怪的想法層出不窮。

  但不管怎麼說,有一點毋庸置疑——

  這就是她。

  感應到對方體內如出一轍的靈魂波動,白川童潯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這個少女,的的確確就是她自己。

  是壓切長谷部記憶中的她,是還沒讓他成為圖鑒人物的白川童潯。

  當務之急,先把壓切長谷部的事情解決再說。

  深深吸了一口氣,拋卻一切會干擾自己的雜念,好不容易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後,原本毫無動靜的刀劍倏然亮起了一陣熒光。

  如同回光返照般,殘缺的豁口和磨損逐漸愈合,刀鋒上難看的鐵鏽也在慢慢消失。

  盤腿坐著的少女露出驚嘆的表情,白川童潯也無比贊賞地湊了過去。

  如果不是已經經歷了那麼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見到這一幕,她心中絕不會這麼平靜。

  原本說是一件廢銅爛鐵也不為過的打刀,就在這一團柔和的熒光中恢復成了嶄新的模樣。

  少女動作有些急切地從地上爬起來,伸手要去撿起自己的傑作。

  然而就在指尖相觸的一剎那,那把打刀再一次爆發出刺眼的光亮。

  伴隨著刀鋒出鞘的聲音,在場長得一模一樣的兩人同時僵住了。

  光亮消失,泛著寒光的刀尖就停在距離少女喉間不到三釐米的地方。

  亞麻色短發的青年身穿端莊的日式甲胄,面色肅穆又冷酷,他拿刀的手很穩,居高臨下的紫眸泛起陰晦的情緒。

  「審神者?」

  「那是什麼?」被刀指著的少女驚恐地舉起雙手,上半身微微往後仰了仰,企圖離鋒利的刀尖遠一點。

  「你你、你先冷靜一點,有話我們好好說,我不知道什麼審不審的神者,剛剛我就是修了把刀而已……呃,就是你手上的那一把。」

  壓切長谷部沉默地看著她。

  少女表情無辜地將雙手舉得更高了。

  「朋友,能否先把這危險的玩意兒挪開?傷及無辜就不好了,我真沒惡意,我發誓,我要是說謊天打雷劈!」

  壓切長谷部:「……」

  終於,似乎是確認了她沒有威脅,對面的青年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打刀,面無表情地開始觀察起周圍的情況。

  見狀,松了一口氣的「白川童潯」拍了拍月匈脯,等徹底平復下來後,也大著膽子詢問道。

  「你是刀子成精嗎?修好的刀突然變成人,把我嚇了一大跳。」

  意料之中的沒有得到回答。

  壓切長谷部像軍人一般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他微微轉動頭部和雙眼掃視了一圈自己所身處的環境,臉上表情松動,漸漸浮現出些許的怔愣。

  藍發少女連忙繃緊神經,也跟著看了一圈,沒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語氣疑惑:

  「怎麼了?」

  仍然沒有得到回應,少女撇了撇嘴,也識趣地安靜了下來。

  白川童潯看著她時不時地瞄一眼青年,似乎心中正斟酌著什麼話語,心裡暗想道:

  如果是我,我會選擇請求他帶我離開這個,去到至少有人居住的地方。

  果不其然——

  「話說,你知道這是哪裡嗎?」

  沒一會兒,她再次試探性地開口道:「你接下來打算去哪?能不能帶上我一起?我迷路了……」

  「我得回去。」壓切長谷部總算有了動作,他將刀收回刀鞘,表情恢復了冷漠:「我的主人還在等我。」

  主人?

  少女童潯表情古怪,像是被這個稱呼雷到了。

  而靈魂狀態的白川童潯表情則更加古怪了。

  什麼鬼,壓切長谷部的主人……原來不是她嗎?

  還是說壓切長谷部在她之前其實有別的主人?

  這個地方是困住壓切長谷部的夢境,所以說,這些也很可能就是他的記憶最深處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白川童潯抿了抿唇,默默退到一旁,如同局外人般以上帝視角來注視著這一切。

  那就讓她看看吧,屬於壓切長谷部的過往。

  -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回去?」

  藍發少女再次出聲詢問道:「這裡荒山野嶺的,你知道路嗎?」

  「我們在這個地方設置了坐標,會有同伴來接應我。」壓切長谷部瞥了她一眼:「只要回應傳召,我就能直接離開。」

  「居然是召喚這樣的技能……」

  少女聞言失望極了。

  原本想搭乘順風車的打算大概率是落空了,現在她面臨著兩個選擇。

  是該是留在這人身邊,在他離開前盡可能的收集信息,還是在一頭霧水的情況下,獨自勇闖陌生山林?

  她苦惱地思索半晌,在這兩個選擇中權衡了一下利弊,最終還是選擇了前者。

  「我陪你一起等吧。」

  她朝著青年友善地笑了笑:「我叫白川童潯,你呢?」

  「……壓切長谷部。」

  夢境中的時間過得很快,壓切長谷部本身似乎並非是初見時那樣冷血至極的性格,雖然平時話不多,但其實沒有多難相處。

  他甚至會主動進行狩獵和生火,起碼保證了自己同行的這個脆弱人類不會被餓死或者凍死。

  這個密林果然危險,各種凶猛至極的野獸層出不窮,還有白川童潯之前世界從沒見到的詭異物種,但好在壓切長谷部武力值不低,對那些渾身冒黑氣的持刀敵人也十分熟悉,兩人的生命保障算是沒有什麼問題。

  他稱呼那些怪物為「時間溯行軍」。

  白川童潯經常會主動挑起話題,旁側敲擊關於這個世界的一切信息。

  但效果微乎其微,因為壓切長谷部總會莫名其妙地就將話題引到自己的主人身上。

  什麼英明神武啊,什麼足智多謀啊,什麼如同天神般強大又親切啊,各種誇贊的詞語和句子她聽了有不下二十遍。

  「可是都已經二十來天了,你的……」

  少女頓了一下,表情艱難地擠出那兩個字:「……主人,他怎麼還沒接你?是有事耽誤了嗎?」

  壓切長谷部正在生火的動作驟然僵住。

  他的右手手腕處纏著一層薄薄的布料,隱隱滲透出點點暗沉的血色。

  那是今早遭遇時間溯行軍的襲擊時不慎落下的傷口。

  他拒絕了白川童潯用靈力為他治療,於是她只好拿著他的刀費力割下自己的衣服一角,充當繃帶簡單給傷口包扎了一下。

  火還沒有升起來,周圍的氣溫卻莫名冷了好幾度。

  白川童潯立刻閉嘴,直覺自己說錯話了。

  她目光隱晦地瞟了一下對方月要間的打刀,似乎是想起了初遇時那把刀殘缺破舊的模樣。

  「……我不知道。」

  良久,壓切長谷部才干澀地開了口。

  青年的視線毫無意義地聚焦在柴火中混入的一小塊石子上,怔怔地盯了好半天,才自我安慰似的加了一句。

  「主人可能是……生氣了。」

  他每次說起自己主人時的語氣都是自豪又神氣的,這次卻不自覺地放低了聲音,低沉的聲線帶著被深藏的不安與落寞。

  「我弄丟了本來應該帶回去的東西……所以他生氣了,才不願意現在召回我。」

  白川童潯很是不擅長應對這樣的場面。

  她干巴巴地開口:「啊……那東西很重要嗎?」

  壓切長谷部沉默了。

  受傷的右手握緊了刀柄,垂下的眼簾給雙眸投下一層晦澀的暗色。

  月光微弱,穿透不過頭頂密集的綠葉,他無聲地坐在樹下的陰影中,看起來孤寂而又脆弱。

  少女見他不說話,有些慌了神。

  「你先別難過。」

  她從青年的左手中取下打算用來生火的鋒利石頭,仔細檢查了一番他手中被磨出的細小傷痕,小心翼翼地開口道:「要不……我和你一起找找?」

  見壓切長谷部看過來,她連忙道:

  「反正我也是孤家寡人一個,現在被困在這片山林裡暈頭轉向的正好也沒事干,我們嘗試著一起找找看,多個人也好有個照應嘛。」

  「別灰心,總會找到的,到時候你的主人就能接你回家啦。」

  神秘的密林中蟄伏著不少危險,風不斷帶動著樹葉,遠處隱約傳來狼嘯。兩個人影挨著坐在粗壯的樹干旁,就像是兩個迷失道路的旅人在互相取暖。

  白川童潯一邊觀察著對方的神色,一邊小心清理著他掌心傷口部位的碎石渣。

  「而且說不定只是碰巧有事耽擱了呢,我們先不要著急,邊找邊等,等以後你帶著那東西回去了,興許你的主人還會誇贊你呢。」

  少女清理傷口的動作十分溫柔,好像在對待什麼易碎的珍寶,細微的癢和痛混合在一起,從手心漸漸傳遞到了大腦神經。

  壓切長谷部靜靜看了她幾秒,才慢慢抽回左手,低垂著腦袋輕握了握掌心,應了一聲。

  「……好。」


第72章

  此時此刻。

  面色復雜地望著眼前異常熱鬧的城鎮,白川童潯心中有那麼一些許的奔潰。

  所以說她究竟穿越到哪裡去了啊! !

  好不容易和壓切長谷部一起走出了危險的山林,這一個個天上亂飛地上瞎跑的妖魔鬼怪是鬧哪樣啊! !

  她還以為這個世界只存在時間溯行軍那一種怪物,但現在看來,想像果然是美好的。

  白川童潯咽了咽口水,拉住了身旁壓切長谷部的胳膊。

  「你要找的那玩意兒……確定在這裡嗎?」

  本來還約定好了,要陪著壓切長谷部一起找尋被他弄丟的東西,好讓他主人消氣接他回家來著。

  但面對現在這種情況,她還是顯而易見地慫了。

  在溫室裡長大的小嬌花哪裡見過這麼大的世面。

  腿都要軟了好嘛!

  那位女鬼,請你注意一點! !你特麼眼珠子掉出來了啊啊啊啊啊!

  你還踩它!你還把它撿起來塞嘴裡! !

  嘔,好惡心。

  等等,你不要用你那空洞洞的眼眶子看過來啊——! !

  救命!誰來救救她! !

  白川童潯快被嚇得哭出聲來了,天知道她以前連看個鬼片都會哇哇大叫,恐怖游戲更是十個親友拽著她玩也堅決碰也不會去碰一下的。

  一下子從安逸美好的和平世界來到百鬼夜行的年代,這誰受得住啊。

  這跨度會不會太大了一點?

  有沒有考慮過她的承受能力和精神問題? ?

  小臂被死死抓住,壓切長谷部面無表情地低頭看了一眼正微微發顫的少女,沉默了一下,開口道:

  「你害怕?」

  白川童潯也視線往下,瞟了一眼自己正抓著對方的手,扯著嘴角呵呵一笑:「你覺得呢?」

  她表現得難道還不夠明顯嗎?問的都是什麼廢話。

  壓切長谷部:「……」

  他抽出別在月要間的武器,揮刀逼退朝他們靠近的鬼怪,接著掰過少女的肩膀,確認對方沒被鬼氣傷到後,就拉著她後退到一棵樹後。

  剩下的鬼物似乎都沒有注意到他們。

  白川童潯還沒松口氣,就見青年十分認真地注視著她說:「你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她順勢往他身後躲了躲:「是啊,這都被你發現了。」

  別說時代了,是不是這個世界都不一定呢。

  他們那可從來沒有鬧鬼的說法。

  她也知道自己瞞不住,畢竟光是自己身上穿的這身衣服就和這裡的人嚴重不匹配,更別提一些其他的細節了。

  對此,壓切長谷部倒沒有表示些什麼。

  他沉眸觀察著這從四面八方趕來的群鬼怪,注意到它們似乎隱隱都在朝同一個方向彙聚過去。

  「那間屋子……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它們。」

  慢慢從恐懼中恢復過來的白川童潯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在壓切長谷部略顯詫異的眼神中,若有所思地伸手指向了一間看起來十分不起眼的客棧。

  這個城鎮的陰氣實在太重了,總給人一種十分不好的感覺。

  而這其中,那間客棧所散發出來的陰氣確實是最濃郁的。

  壓切長谷部也發現那一片區域的鬼怪聚集最多,但就連他也沒辦法准確找出具體的一個點。

  他深深看了一眼白川童潯,隨後步伐堅定地走出樹後,二話不說提起了打刀。

  「等等等等!你干什麼?!」

  這動作太過突然,白川童潯魂都要嚇飛了,忙不迭抓住他的手臂將他拽了回來。

  「你去哪啊,那裡面是有你要找的東西嗎?」

  「沒有。」

  青年極快地否定了,他仍然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間客棧。

  聽到答案的白川童潯稍微放下心來。

  只要不是壓切長谷部要找的東西就好說,他們也不用冒著生命危險去趟這趟渾水了。

  然而還沒等她再開口說些什麼,就又聽到對方沉著冷靜的聲音。

  「但能夠吸引這麼多大鬼過來,就說明那裡面絕對有個讓它們垂涎的好東西。」

  壓切長谷部毅然決然地抽出手,一本正經地解釋道:「如果我把它拿到手,主人一定能原諒我,到時就會接我回去了。」

  白川童潯表情裂開了。

  她猛地抬頭,不可置信地看向短發青年,就像是在看著什麼自尋死路的傻瓜蛋子。

  「你死腦筋啊!」少女恨鐵不成鋼地道:「你知道那裡有多少鬼嗎你就往前衝,你看看我們這才多少人?」

  「我自己一個人去就可以。」

  壓切長谷部已經篤定了那不知名的玩意兒會討他主人的歡心,非要一意孤行到底。

  他將刀收回刀鞘,拉著少女往山林裡走,將她帶回曾經居住過一段時間的山洞中。

  「這裡比較安全,很少會有野獸闖進來,你就在這待著,不用跟著我一起。」

  說完,還沒等對方反應過來,他就已經重新抽出打刀,頭也不回地朝著山腳處俯衝離開。

  留下白川童潯孤零零一個人,萬分不理解地望著他的背影傻了眼。

  「這人神經病?」

  她呆愣愣地喃喃道:「送死也不是這麼個送法吧……」

  就算壓切長谷部戰鬥力很高,但那可是成千上百的鬼怪啊,他一個人怎麼應付的來?

  更何況他們連那屋裡究竟是個什麼東西都不知道。

  萬一根本不是什麼絕世寶物,而是一個正在召集小鬼的鬼王呢?

  到時候他又該怎麼脫身?

  「他簡直是瘋了。」

  白川童潯咬著唇,心情煩躁地來回踱步。

  眼看著壓切長谷部的身影越來越遠,想到前一個月他們朝夕相處的時光,她緊緊咬住了牙關。

  終於,當代表著青年的那個黑點完全消失在視線中後,少女氣急地跺了一下腳,心中一橫,拿出了那本從沒用過的召喚書。

  -

  一只鬼倒下,兩只鬼倒下。

  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被鬼氣侵蝕的身體愈發虛弱,壓切長谷部踉蹌了一下,強撐著舉起手臂揮動打刀。

  他本來就不是什麼用於砍鬼的刀劍,能撐到現在已經是極限。

  溫熱的液體順著頭頂流下,滴落在眼眶中,升起一絲火辣辣的痛感。

  血液模糊了視線,壓切長谷部狠狠閉上眼,又快速睜開,更緊地護住懷中呈金紅色的妖丹。

  這就是他從一個大鬼手中搶來的戰利品。

  也是吸引了那麼多鬼怪彙集的罪魁禍首。

  主人……

  肩膀被一只厲鬼死命咬了一口,他回身一刀斬去,濃郁不祥的鬼氣纏繞住刀劍,順著手腕一路鑽進心髒。

  ……主人,為什麼還沒有來接他?

  他已經精疲力竭,連站都快站不穩,周圍卻還有那麼多虎視眈眈的鬼物朝他湧來。

  腿部不知被誰抓出一道深痕,壓切長谷部終於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手中的打刀落了地,他干脆泛起再將它撿起來,而是雙手死死抓著那枚妖丹,就像是抓著能維持他生命的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

  他要死了。

  亞麻色的短發被血染紅,他干脆放棄了反抗,只知道保護自己拼命奪來的妖丹。

  大腦一片空白,要將這枚溢滿靈力的妖丹獻給主人是他此刻唯一的想法。

  深根固柢,已然成為了堅持他到現在的執念。

  「主人……」

  好痛啊,好痛苦啊。

  鬼氣扎進心髒,在體內瘋狂肆虐,本就所剩無幾的靈力更是被消耗殆盡。

  他如今的狀態就像是泄了氣的氣球,空有一身皮囊,對於周圍的鬼物來說,早就沒有了任何的威脅。

  青年蜷縮成一團,面色猙獰起來,嘴唇微張,吐出的盡是鮮紅的血液。

  沒有人會來救他。

  壓切長谷部呼吸微弱,近乎失去意識。

  認清這個事實後,他喘息幾聲,最終費力地扯開嘴角,仿佛在嘲笑自己可笑的一生。

  其實心中早就清楚,根本就沒有什麼來自主人的賭氣,他只是單純被拋棄了而已。

  他是一把沒有人要的打刀,一把隨處可見的壓切長谷部。

  比起三日月宗近那樣每個審神者都渴望擁有的稀有刀劍,他的存在就顯得格外廉價又卑微。

  自從被召喚,被注入靈力化為人形,直到碎刀,他的回憶中也只留下了一次又一次的拋棄。

  織田信長不要他,主人也不要他,這仿佛就是一場專門為他而打造的笑話。

  他還在堅持,還在幻想著什麼呢?

  他還在等待,可是又在等待什麼?

  絕望鋪天蓋地地淹沒了他,壓切長谷部緩緩松開手中的妖丹。

  他終於放棄,在將他埋沒的鬼怪中漸漸閉上雙眼。

  而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清亮聲音穿透了鬼怪的啃食,就像天邊裹挾著萬千希望的流星,乘著光與熱,驅散黑暗直擊心髒,令他的神識驟然清醒起來。

  「老娘美得風華絕代舉世無雙,爾等醜陋齷齪的妖魔鬼怪還不速速退散!!」

  下一秒,昏暗的客棧乍然亮起白光。

  空中,一道被羽翼包裹的人影居高臨下地注視屋內的一切。

  他有些意外地眯起眼,目光冰冷地看向莫名將自己召喚過來的少女。

  情急之下喊完口令的白川童潯顧不上其它的,見到壓切長谷部奄奄一息的身影後直接下了命令。

  「月!清除這些鬼怪!」

  冰棱刺入鬼物的身體,她好不容易避開如潮水般的攻擊跑到青年邊上,滿頭大汗地上前想要扯開那些被擊中的鬼怪。

  該死,數量怎麼這麼多? !

  意識到光靠月一個人可能還不足夠,她近乎是粗暴地翻著召喚書的頁數。

  白川童潯喘著氣,余光盯著召喚書上的字,大腦飛速轉動。

  她眼疾手快地撿起地上被踐踏地不堪入目的打刀,又放輕動作從壓切長谷部手中接過妖丹。

  青年的雙眼已經快要睜不開了,破碎的目光牢牢鎖定住少女的身影,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恍惚中有一滴淚從眼角溢出,悄無聲息地隱沒在地面。

  「別怕,沒事了。」

  白川童潯柔柔朝他安撫一句,隨後猛吸一口氣,緊閉雙眼壯著膽子抱住了身後朝她撲來的大鬼。

  壓切長谷部倏然睜大了眼睛。

  【已獲取信物:一只實力強大的鬼。 】

  【已獲取信物:一件此世界獨一無二的寶物。 】

  【已獲取信物:一把絕世好刀。 】

  「召喚!!」

  【接收到召喚師命令,已連接世界,正在召喚相應人物。 】

  【本書六十二號被召喚者:鬼舞辻無慘

  等級:五星

  源自世界:鬼xx刃】

  【本書四號被召喚者:吉爾伽美什

  等級:五星

  源自世界:命運—冠x指x】

  【本書六十一號被召喚者:繼國緣一

  等級:五星

  源自世界:鬼xx刃】

  黑,金,紅。

  一連三道不同顏色的光亮爭先恐後地從書內綻放,恐怖的能量波動頃刻間令周圍實力不濟的小鬼化成飛灰。

  【召喚成功。 】

  【倒計時開始,眾圖鑒人物停留時間還剩下:2小時59分52秒】


第73章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說實話壓切長谷部已經記不太清了,只記得少女使用靈力治愈著他的感覺,意外得令人安心。

  在混亂的意識裡,他有聽到少女最初慌亂無錯的命令逐漸變得從容不迫,似乎還發生了一些不可控的爭執,但最終都被她一聲憤怒的「安靜」而制止下來。

  周圍的鬼物已經被清除干淨,她安靜地坐到他身邊,伸手覆蓋在他的傷處,緩慢地輸送著靈力。

  傷口在慢慢愈合,所有的疼痛都被溫柔地撫去。

  壓切長谷部在心中嘆息一聲,不再抵觸持續進入體內的那股靈力,放任著放松了自己的身體。

  突然的,一股極其熟悉的能量包裹住了他,這讓壓切長谷部猛地繃緊神經。

  呼吸聲重了幾分,身體裡另一股沉寂許久的靈力不由自主地回應著那股能量的傳召,令他的大腦開始發熱。

  他曾無數次期望著這股能量的出現,可是現在

  「怎麼了?不舒服嗎?」

  身旁的少女敏銳地感知到了他的情緒,連忙俯下身檢查著他的傷勢,發現並沒有惡化的跡像。

  她想了想,又不放心地抬手輕輕覆上他的額頭,也沒感知到異常的熱度,這才松了一口氣。

  壓切長谷部攥緊拳頭,咬著牙,費勁全力抬起胳膊。

  白川童潯看見了他的動作,以為他想要起身,連忙伸手扶住了他。

  溫熱的皮膚相觸,青年微微顫抖了一下,緊接著便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感受著那股能量到達極限,愈發緊地抓住了她。

  這個地方變數太多,無論如何,絕對不能留她一個人在這裡……

  白川童潯被他這樣的舉動弄得愣了一下,她蹙起眉,剛想進行詢問,卻忽然感知到身體被一股沒有惡意的能量包裹住。

  這種感覺太過陌生,好像是通過他們身體接觸的地方傳來,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想要松開壓切長谷部,手腕卻被對方牢牢禁錮著。

  白川童潯頓了頓,沒再繼續嘗試掙脫。

  下一刻,一瞬間的眩暈過後,眼前完全變換了一個場景。

  千瘡百孔的客棧消失了,取代而之的是一座巨大的日式宅邸,身上殘留的鬼氣也盡數被清新的涼風帶走。

  眼前地面的光線被遮擋,陰影籠罩而下,白川童潯抬起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身穿道士服裝的清瘦男人。

  她驀地提起了戒備心。

  剛剛召喚出來的圖鑒人物似乎因為空間突然的轉換不得已回到了書裡,現在他們只有她和壓切長谷部兩個人。

  而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體內似乎蘊藏著很強的能量,單憑他們絕對不是對手。

  白川童潯擋在壓切長谷部面前,一邊偷偷為他繼續輸送靈力,一邊掃視四周想要找出合適的逃離路線。

  男人好像並不在意她警惕的目光,反而面目和善的朝她伸出手來。

  「歡迎光臨我的本丸,我是審神者風。」

  他嘴角笑容溫和,視線在一旁身受重傷的壓切長谷部身上停留了幾秒,隨後面不改色地朝著身後的藍發男子吩咐道:

  「一期,把他帶去給藥研治療。」

  那藍發男子剛要動作,卻被壓切長谷部搶先一步制止。

  「不用。」

  他將手中的打刀插入地面,支撐著自己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體。

  拒絕了少女的攙扶,壓切長谷部挺直月要板,那雙終於恢復神采的紫眸注視著男人,聲音低沉嘶啞地喊了一聲:「……主人。」

  白川童潯愣了一下,有些遲疑地放下了手,視線來回在兩人身上游離著。

  風原本平和的雙眼中也閃過一絲訝異,他微微挑起眉梢,反應很快,十分親切地走近,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歡迎回家,長谷部君。」

  「這段時間辛苦了。」

  聽到這句話,壓切長谷部原本緊繃的身體陡然放松,心中堆積了很久的郁氣似是終於得到釋放。

  「是!主人,我回來了!」

  他肉眼可見地精神了許多,就連身上的傷都愈合得差不多了,明亮的雙眸好像有星星在閃。

  白川童潯毫不懷疑,如果壓切長谷部身後長了尾巴的話,此刻估計都能甩到天上去了。

  像是一只在外面顛沛流離了許久,終於找到家的大狗狗。

  白川童潯偷偷瞄了好幾眼正溫柔笑著的男人。

  這就是那一根筋的傻蛋天天嘴上不停念叨著的主人啊,表面看起來的確足夠溫和有禮,氣度不凡。

  雖說眼前這個自稱審神者風的男人不太像是壞人,但一想起壓切長谷部那給顆糖就忘了傷疤的性格,白川童潯還是不免替他擔心。

  她還沒忘記初見時對方那狼狽的樣子。

  「那個……」

  少女舉起右手,打斷了兩人久別重逢的寒暄。

  見男人的注意力被吸引過來,她那雙淺色眼眸認真地注視著這位審神者,不放過對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冒昧問一下,之前那麼久的時間,你為什麼不直接把他接回來呢?」

  聞言,風十分愧疚地嘆了口氣,從容解釋:

  「我們本丸的時空穿梭的儀器之前不知怎麼突然壞了,這段時間大家一直在努力嘗試修復,直到今天才徹底修好。」

  白川童潯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過去,那裡確實有一個看起來年代已久的儀器。

  她點點頭,勉強算是接受了這個回答。

  風也對著壓切長谷部態度良好地保證道:「抱歉,長谷部君,下次我一定會注意檢查這些問題的。」

  看著壓切長谷部一副受寵若驚,開心到飄花的模樣,白川童潯心中不禁也有了幾分欣慰之感。

  好吧,既然照顧了她一個多月的小伙伴都回家了,這一段旅程也總算是告一段落,現在就到該含淚與他告別的環節了。

  她差不多也是時候得回去了。

  白川童潯在壓切長谷部的凝視下走到他面前,張開雙臂輕輕擁抱了他一下。

  「恭喜回家,長谷部,謝謝你這一段時間不辭辛勞的照顧。」

  壓切長谷部搖了搖頭。

  「我才是,」他頓了一下,「我才要謝謝你。」

  白川童潯朝他笑了笑,轉身看向風。

  「既然這樣,那我也不便打擾了,請問我該怎樣離開這裡呢?」

  「小姐這就要離開?」

  這位年輕的審神者聞言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他微微一笑,很是熱情地告訴她:「你完全可以在這裡多住一段時間,我的本丸很熱鬧,想必長谷部君也會非常高興你的做客。」

  「不了不了,我就不麻煩你們了。」

  白川童潯搖頭擺手,「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就不多做停留了。」

  若是以前,她或許還會厚著臉皮留下來,但現在的她只想收集完那些信物,解鎖最後一個圖鑒人物,然後順利回家。

  見少女仍然拒絕,男人的眸色陡然一深,他朝她緩緩靠近了一步,說出口的話語充滿了惋惜的意味。

  「是嗎?既然小姐這麼堅持,我也不好再多做挽留。」

  他話鋒一轉:「但是,在您離開之前,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白川童潯愣了一下:「什麼?」

  「請問小姐能否將身上的妖丹交予我呢?」

  風笑容不變地朝她伸出手:「它真的對我十分重要,既然是長谷部君為我尋來的東西,那麼由我來保管應該也無可厚非吧。」

  這話倒是沒什麼毛病。

  可白川童潯卻面色古怪地輕蹙起眉,心中忽然就升起一種不太對勁的感覺。

  明明之前等待了那麼久都一直沒有動靜,卻在壓切長谷部獲得了妖丹之後突然的召喚他回到了本丸。

  太過於巧合,這家伙難道完全就是衝著這枚妖丹來的嗎?

  假如真是這樣,那壓切長谷部……

  心中徒然升起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白川童潯快速掃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壓切長谷部,見對方面色如常,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頓時有些猶豫起來。

  「等我一下。」

  她簡潔地說了這麼一句,低頭打開召喚書,大概是因為突然被拉入對方的本丸的緣故,圖鑒人物所顯示的時間依舊沒有到達三小時的限制,也就是仍然可以繼續召喚的意思。

  白川童潯抬眼,正好對上風的視線,那雙看似清澈的眼眸卻仿佛能拖著她進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看不見的壓力從他身上釋放,變成一雙無形的大手,籠罩著她的身影。

  「那本書是什麼?」

  他撫扌莫著下巴,饒有興趣地詢問道。

  白川童潯沒有回答,她快速翻到吉爾伽美什那一頁,得到就算將信物轉交給其他人,已經解鎖的圖鑒也不會受到影響的答復後,這才合上了書頁。

  「我把它給你,你讓我走。」

  她抿著唇將金紅色的妖丹放到審神者的掌心,風收回手,仔仔細細的觀察了一圈,確定沒有作假後,這才舒朗的笑道:

  「我一向是個遵守承諾的人,你想什麼時候離開我都能幫你。」

  「不過在此之前,我這裡還有一樁交易,不知道小姐感不感興趣?」

  「不感興趣,抱歉,我只想趕緊回去。」

  那道炙熱視線的目標顯而易見,心中那不好的預感達到頂點。

  白川童潯用力抓緊了手中的召喚書,轉身朝著那台儀器走去,一邊面露懇求地朝同樣注視著她的短發青年開口道:

  「長谷部,來幫我一下唄,這玩意兒我不太會用。」

  「你很喜歡壓切長谷部這把刀,對不對?」

  白川童潯和壓切長谷部同時停止了動作。

  是不急不緩的語調,男人的笑容依舊完美的毫無破綻,說出的話卻宛如冷血的惡魔。

  「我想要你的那本書,作為交換,我把他送給你怎麼樣?」

  他輕笑著,親口碾碎了壓切長谷部眼中的希望。

  「你完全可以把他帶走,之後想怎麼處置他都隨你的心意,我的本丸也將隨時歡迎你來做客。」

  「甚至如果你覺得只有一個壓切長谷部作為交易還是太虧的話,我很樂意再多給你一些刀劍,除了個別幾把稀有刀,其它的所有全都任你挑選,不知你有沒有這個意願?」

  白川童潯猛地握緊拳頭,她忍無可忍地回頭瞪向男人,手中召喚書驟然爆發出一陣黑光。

  「鬼舞辻無慘。」

  隨便喊了個記憶中的名字,她憤怒地,近乎是咬牙切齒地道:「我命令你,現在,立刻,馬上!給我狠狠揍一頓這個人渣!」

  光亮逐漸黯淡下去,紳士模樣的黑發男人站在她身前,面無表情地睜開猩紅雙眸,眼中神色詭異。

  剛來到這個世界,就措不及防被頭頂陽光晃瞎了眼的某鬼王:「……」

  謝謝你,特地挑了個天光大亮的時候召喚我。


第74章

  鬼舞辻無慘是一只鬼。

  雖然他在自己的世界肆意妄為、只手遮天、惡貫滿盈,任由一群無知人類為了消滅他死了一代又一代,自己卻依舊逍遙法外,搞得那些鬼殺隊的成員只能將畢生所學傳給下一代,咬牙含恨而終。

  牛逼是確實牛逼了點,但他畢竟還是一只鬼。

  而鬼,是怕陽光的。

  白川童潯根本不知道自己氣急之下的小小一次召喚,對作惡多端的他造成了多麼大的傷害。

  頭頂的光線是那麼的亮,少女的聲音又是那樣的響。

  鬼舞辻無慘感覺到皮膚在逐漸潰敗,身體暴起的筋脈也因為痛苦越發顯眼。

  他眼神陰沉狠戾,隨著命令落下而不受控制地衝向男子,陽光加劇了他的潰敗,召喚書的契約卻死死吊著他的性命。

  這種拉扯的痛苦令男人的心情暴躁到了極點,只能將所有怒氣發泄在進攻目標身上,下手的動作足以致命。

  風微微笑著,完全沒把對方的攻擊放在眼裡,他衣袖一揮,頓時從四面八方衝來一群持刀男人。

  他們前赴後繼地阻擋著鬼舞辻無慘的攻擊,但效果卻微乎其微,盛怒狀態的鬼王人擋殺人,佛擋弒佛,勢不可擋的氣勢已然達到了最高點。

  直到白川童潯見對方人多勢眾,也開口召喚出了一個持刀的圖鑒人物。

  紅光緩緩褪去,頂著一頭火紅長發的男人甫一睜眼,就因為眼前的景像愣了一下。

  什麼情況,那個視生命如草芥的鬼舞辻無慘居然會在太陽底下跟一群人打架?

  繼國緣一很快反應過來,看向了身旁的小姑娘。

  而經過上一次的召喚,白川童潯也已經大致了解到面前這個男人是那三個召喚人物中最省心的一個。

  她微微放緩了表情,道:「對面人太多了,我想請你幫……」

  話還沒說話,她就看到人群裡面的鬼舞辻無慘臉色驟變,仿佛感應到了什麼,猛地停止了動作,十分僵硬地回過頭來。

  白川童潯頓了頓,理智回爐,這才想起眼前兩人似乎在剛剛召喚的時候就關系非常奇怪來著。

  見黑發男人不顧四周的刀劍,只知道又怕又恨地往這邊瞪眼的模樣,她不禁心急地喊了一聲:「不要停,繼續啊!」

  鬼舞辻無慘無法違抗她的話,只得再陰惻惻地看她一眼,回頭繼續奮勇殺敵。

  了解現狀的繼國緣一也拍了拍白川童潯的肩膀,提起刀衝向前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自從他加入了大亂鬥之後,鬼舞辻無慘那血腥殘暴的手段似乎有了顧忌,微妙地收斂了一點點。

  對面傷勢慘重,但他們的主人風卻表現得無比淡然。

  白川童潯一看到他欠揍的笑臉,只覺得剛消下去的火轉瞬間又要冒到頭發尖了。

  她自知沒什麼戰鬥力,便退到一旁,在混亂的場景中找尋著壓切長谷部的身影,發現他此時低著頭一動不動地站在邊上,心中即心疼又難過。

  她沉默地朝著他的方向走去。

  而與此同時,腦海中卻突然傳來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那本書果然很厲害啊。」

  壓切長谷部身形一振,顯然也聽到了這句話。

  白川童潯臭著臉回過頭,發現風正稍微有些狼狽地應對著不斷朝他攻來的鬼舞辻無慘和繼國緣一,沒有任何開口的動作,腦海中的聲音卻仍在繼續說話。

  「就把那本書給我吧,我願意提高報酬。」

  白川童潯冷笑一聲:「不可能,你想都別想。」

  妖丹給就給了,反正這原本就是壓切長谷部,一心想要獻給他主人的東西。

  但她絕對不會把召喚書交出去,因為這是她現在唯一能回家的可能性。

  面對如此冰冷的回絕,風還是沒有放棄,仍然邊後退著應付敵人,邊在傳音中循循善誘道:

  「看得出來,你是真的很喜歡壓切長谷部,只要你願意把書給我,那他從此就是你的刀了。」

  「如果不想要其它刀的話,我也可以考慮給你別的東西,說話算話哦?」

  而身為當事人,壓切長谷部就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

  他從始至終只是眼神空洞的站在一旁,聽著自己心心念念的主人毫不在意地說著那些把他當成貨品交易的話語。

  一字一句,宛如利刃。

  白川童潯見他可能就此一蹶不振的樣子,深吸一口氣,一把拉住了青年的手腕,剛想要憤怒反駁。

  而偏偏就在這個時候,三小時的時限到了,隨著召喚書的一陣光,鬼舞辻無慘和繼國緣一同時消失在這個本丸。

  混亂終於結束。

  這近乎是一場毫無人性的屠殺,盡管繼國緣一僅僅只是擊暈對方,可鬼舞辻無慘顯然不會有任何顧忌。

  如果不是力量被限制,再加上邊上時有時無的警告和震懾,他恨不得直接當場撕碎所有阻攔他的存在。

  鮮血原本撒了滿地,但又很快消失,就像是被誰抹去了痕跡,只留下倒了一地的傷患掙扎地想要爬起身。

  他們身上的傷口在快速愈合,但臉上痛苦的表情還是無法令人把剛剛所發生的一切都當做不存在。

  白川童潯望著這一片狼藉,也深知自己做得有些過分了。

  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壓切長谷部的神色,生怕在對方臉上看到任何一絲嫌惡的表情,畢竟是她下令傷害了他的同伴。

  但壓切長谷部自始至終都是麻木的。

  風此刻也終於緩過來,手中靈力發出,身上的傷口離開愈合了大半。

  「還能行動的,把地上的刀都帶走。」他撫了撫衣袖,語氣中帶著詭異的冰冷:「那些沒有極化,受傷過重的短刀,直接刀解成資源給別的刀療傷。」

  同樣虛弱的一期一振聞言瞳孔驟縮,顫抖著聲音:「主上,在本丸中恢復速度很快,以您的靈力完全可以」

  風卻忽然挽起唇角,如沐春風般的聲線不急不緩地打斷了藍發男子的話語:「一期,有些話我實在不太喜歡重復第二遍。」

  「……」

  一期一振張了張口,不甘地低下了頭。

  吩咐完這些,這位審神者再次轉頭看向白川童潯。

  「小姐,考慮得怎麼樣了?」

  「你傷了我家那麼多刀,我也不問你要什麼索賠,甚至都同意了把壓切長谷部送給你,你還在糾結什麼呢?」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

  白川童潯怒極反笑,她從來沒有感覺到這麼生氣過,好像有一團火燃燒在她的心裡,不斷衝刷著她的理智。

  「你到底把壓切長谷部當什麼了?!」

  她狠狠瞪著他:「他對你這麼忠心,你怎麼能……!」

  「忠心?」

  審神者突然「哈」地輕笑一聲,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笑話,表情諷刺地看著她。

  「原來你也被蒙在鼓裡啊。」

  「別的壓切長谷部或許比較忠心,但你身旁的這位,可是把三心二意,貪得無厭的刀呢。」

  「長谷部君,你來親自告訴她。」

  他面色嘲諷,雙眸中溢滿了惡意:「你真的……只有我這一個主人嗎,嗯?」

  陰陽怪氣的語調不斷從他口中傳出,白川童潯感受到壓切長谷部隱忍地握緊了拳頭,緊繃的身體竟然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什麼意思?

  白川童潯皺起眉,神色擔憂的轉頭看向了亞麻色短發的青年。

  壓切長谷部一語不發,死死咬著下唇,那副難受的模樣仿佛一只落水的大狗,耷拉著耳朵,想要嗚咽出聲卻擔心被人嫌棄。

  風搖了搖頭,看戲似的捂住了唇。

  「他沒有跟你講過嗎,一把刀劍身上散發出誰的靈力,就代表著他們歸屬於哪個主人。」

  「他接受了你所輸送的能力,就代表了他已經決定認你為主,可笑嗎,所謂最忠心的刀,也不過如此而已。」

  白川童潯猛地僵住。

  她此刻終於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怪不得之前的壓切長谷部一直在拒絕她用靈力為自己治療。

  那樣抗拒的表情,曾一度讓她懷疑自己是在給他下劇毒,而不是療傷什麼的。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

  但是這從一開始就錯了。

  明明是這家伙率先拋棄了他,如果她不嘗試著用靈力為他治療修復的話,壓切長谷部到現在也只是一把破碎得不成樣子的刀劍而已。

  從她將壓切長谷部的刀身修復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經踏上了一條不可挽回的道路。

  「啊,對了。」

  男人嘖嘖兩聲,同情地注視著白川童潯,把目光就好像在看一個什麼都不懂卻莫名受到牽連的失足少女。

  「我也好心提醒你一聲,你啊,給他的靈力越多,他就會越依賴你。」

  「就像是成了癮,這些刀劍天性貪婪,今後你的靈力將會變成他的食物,他會像是個狗皮膏藥似的粘著你,不知節制地以吸食你體內的靈力來維持人形。」

  風越說越激動,情緒似乎失了控制,他瞪大眼睛看著她,什麼風度優雅此刻已經通通不見,宛如一個充滿怨恨的瘋子。

  「你會被他們糾纏一輩子,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被奪走靈力,直到你油盡燈枯,然後他們就會拋下你尋找另一個主人!!」

  「你的一切努力終會成為空談,會有新的人來接替你,而曾經離了你就活不下去的那些刀劍接受了新主人的靈力,依舊每天開開心心無憂無慮。」

  「他們只是一群披著忠誠皮囊的惡魔!」

  「他不是。」

  白川童潯面色平靜地打斷了他。

  她已經從憤怒的狀態脫離出來,目光復雜地望著陷入魔怔的審神者。

  呆呆望著風的壓切長谷部感覺到自己握拳的右手被人輕輕抬起,隨後有溫熱的觸感柔柔落在了食指的骨節上。

  一個代表珍視的口勿。

  「壓切長谷部不是惡魔,他是我的同伴。」

  少女堅定的聲音傳入耳畔,敲擊著因麻木而近乎停滯的心髒。

  「如果他真的需要,那麼我很樂意將自己的靈力提供給他,直到我離開這個世界。」

  「你是他的主人,風,但你不配當他的主人。」

  「壓切長谷部一直都是最忠誠的那把刀。」

  「他沒有背叛過你,從來如此。」

  風平靜了下來,目光冷漠地盯著她,扯起嘴角:「是嗎,看來這場交易是談失敗了啊。」

  「既然如此,就別怪我來硬的了。」

  龐大的靈力從他身上爆發而出,本丸的風呼嘯著,如同一只急著出籠的飢餓猛獸。

  就在他即將出手的時候,沉默了許久的壓切長谷部忽然有了動作。

  他抬起頭,快速抽出了打刀擋在少女面前,隨後眼疾手快的抬手按下一旁的儀器。

  霎時間一股巨大的能量包裹住它們的身體,白川童潯的手腕被人緊緊拉住,只覺得眼前一晃,她就又回到了先前那個客棧。

  壓切長谷部就站在她的身邊,難言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一秒,兩秒……

  她看著壓切長谷部手中的打刀入鞘,猛地抬手捂住了臉,好半晌,才聲音悶悶地打破了這片寂靜。

  「對不起。」

  她說。


第75章

  白川童潯在道歉。

  她明白壓切長谷部究竟對自己的主人抱有多深刻的情感,所以才會產生愧疚,因為造成現在這種局面的,其實有著她很大一部分的原因。

  壓切長谷部沒有說話,他的眼底還帶著尚未散去的疲憊,就這樣安靜地看了她很久,最終慢慢地垂下了眼眸。

  聽不到回復的白川童潯將腦袋低得更厲害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的靈力會……」

  她有些慌亂道:「我還讓人傷害了你的同伴,我……」

  「你不用道歉。」

  始終保持沉默的壓切長谷部終於開了口:「我和他們並沒有什麼感情,所以我也不會遷怒你。」

  他的聲音干澀,帶著心如死灰般的平靜。

  「你救了我,要道歉的也不該是你。」

  白川童潯愣愣地放下手,抬頭看他。

  壓切長谷部也在同時低頭對視上她的目光,他默了默,隨後抱著不知是什麼樣的心態,開口朝她解釋起來。

  隸屬於時政的審神者們經常會往從鍛刀爐裡鍛出來的刀劍中注入靈力,讓他們化為人形,一次來擴充的本丸戰力。

  壓切長谷部誕生在審神者風的本丸,自被召喚成形起,他就不停地被派出到其它時代做些簡單的收集任務。

  他是他們小隊的隊長,隊伍裡只有他一人。

  並不了解對方行事作風的壓切長谷部將這當成是重用的表現。

  每當他帶著或多或少的資源回到本丸時,風就會毫不吝嗇地將他誇贊一頓,所表現出的信任和賞識總是令他積攢多時的疲憊全部一掃而空。

  然後轉頭他又會接到別的任務。

  壓切長谷部在那座本丸待了近一年,卻幾乎沒有接觸過其他的伙伴,也沒有經歷過什麼最基礎的訓練。

  他幾乎時時刻刻都在別的時代流蕩,一個人跌打滾爬地成長,而審神者風似乎也在刻意阻擋他與大家見面。

  相處就會產生感情,而壓切長谷部不需要和別的刀劍建立起多余的羈絆與情感,不然就會帶來不小的麻煩。

  就像是一期一振和那些廉價短刀之間的關系,總是讓他很頭疼。

  因為對於風來說,他只需要一個能夠零成本為本丸增添資源,又隨時可以丟棄的工具罷了,這一個碎刀了,他還可以再召喚下一個。

  而之所以選擇壓切長谷部,也只是因為他很容易被鍛到,同時也是公認的最愚忠與好應付的那把刀而已。

  壓切長谷部不是沒有察覺到這一點,但只要他的主人依舊需要他,喜愛他,其它的一切他都可以不在乎。

  直到有一天,變故突生。

  因為在一個地方停留了太久,他不幸遭遇的檢非違使的進攻,這些家伙比時間溯行軍更難對付,壓切長谷部逐漸感到力不從心。

  他在圍攻中摔落懸崖,好不容易收集到的玉鋼也掉落到不知道什麼地方。

  跌落懸崖的壓切長谷部徹底失去了行動能力,嚴重的傷勢令他連從地上爬起來都做不到,他嘗試著呼喚主人,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他茫然,不解,始終固執的不肯承認自己已經被那個生性冷漠的審神者當成了棄子。

  直到體內的靈力近乎枯竭到維持不住人形,最終懷著絕望的心情,壓切長谷部變成了一把毫不起眼的鏽刀。

  就這樣意識陷入黑暗,日月如梭。

  野草長到足以完全遮擋住它,不斷有野獸咆哮追逐著踩上它的刀身。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某日,一種截然不同的靈力將他從沉睡中喚醒。

  ——白川童潯來了。

  接下來發生的事已經不用再講。

  聽完這段故事,白川童潯忍不住心疼地輕輕抱住了他,心中對風的謾罵就從來沒有停止過。

  「好啦,打起精神來,別再想那個人渣了!」

  她安慰似的拍拍壓切長谷部的背,想要說出口的話在唇邊轉了一圈,組織著語言,隨即有些不好意思地出了聲。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能邀請你來當我的同伴嗎?」

  「哎,你跟我走吧,就我們兩個人,去試試闖一闖這個世界。其它的你完全不用擔心,我完全可以來給你提供靈力的。」

  「我願意為你消耗靈力,長谷部,我想你一直陪著我。」

  少女緩緩朝他伸出手,笑容明媚燦爛:「接下來的這一段旅程,我真的期待能和你一起走。」

  咚,咚。

  心髒在鮮明地跳動著。

  壓切長谷部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也壓根生不起一絲想要搖頭的念頭。他睜大了雙眸,仿佛受到蠱惑般地抬手,輕輕回握住了她。

  主人。

  他幾乎說不出話,只能在心中顫抖著偷偷喊了一聲。

  壓切長谷部也想逃離曾經的噩夢與孤獨,脫胎換骨,重新擁有一段新的開始。

  白川童潯就是他新的開始。

  這是最後一次。

  做出選擇時,他這樣告訴自己。

  無論前方是深淵還是伊甸,一旦抓住了她的手,就注定他要將這一條路走到黑。

  絕不後悔。

  -

  接下來的日常刺激又平淡。

  他們一路向北走去,打探著召喚書上其它信物的消息。

  偶爾會經歷一兩次危機四伏的冒險,斬殺到處作妖的鬼怪並解決各種靈異事件,得到的報酬都用來維持簡單的生計。

  召喚書上亮起的圖鑒越來越多,白川童潯和壓切長谷部的關系也越發親近和默契。

  而就在手中的召喚書點亮了一半時,他們遇上了一個強大的夢鬼。

  它在被鏟除前用盡最後的力量對著少女下了詛咒,於是從那天起,白川童潯開始會在晚上做夢了。

  每一場光怪陸離的夢都極其漫長和奇異,每當她從夢中驚醒,大喘著氣坐在床上時,壓切長谷部都能從她的眼中看到幾絲茫然和恍惚。

  幾乎是每一次從夢中脫離後,她都會安靜地呆坐好一會兒,然後才眨眨眼睛,恢復了以往的精神。

  直到後來有一天,白川童潯從夢中猛然驚醒後,終於忍不住崩潰地嗚咽出聲,她眼淚止不住地流,染濕了壓切長谷部的為她拭去淚痕的手。

  「您夢到了什麼?」

  自從在心底認定了白川童潯就是自己的新主人後,他就自發將稱呼改成了「您」,無論怎麼也糾正不回來。

  「有一個少年,我沒有救下他。」

  白川童潯抽泣著,緊緊抓住他的手臂:「他就死在我的面前,可我竟然沒有任何辦法救他。」

  壓切長谷部抿著唇,第一次痛恨自己的不善言辭,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人,只好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背,輕聲道:「別怕,一場夢而已,夢都假的。」

  抽泣聲漸弱,少女終於平復下來,她將腦袋埋進青年的肩膀,卻沒有再開口說話。

  第二天,她開始主動告訴他關於自己夢到的一切。

  「我夢見我和一個神明成為了朋友。」白川童潯滿臉郁悶,「但是他父親非要拆散我們,我什至沒來得及道別,最後留給他的只有一枚撿到的硬幣當紀念。」

  壓切長谷部安慰地撫了撫她的腦袋。

  第三天——

  「有個非主流變態死活追著我啊,我giao!還好我跑得快,真嚇死人了!!」

  壓切長谷部同情地遞給她一杯水。

  第四天——

  「長谷部!你猜我看到了什麼?!龍啊!好大一只龍!還會說人話,我這輩子沒見過這種生物!!」

  壓切長谷部配合地投去了羨慕的目光。

  第五天——

  像是已經習慣,白川童潯終於不會再被夜晚的夢境所困擾。

  她氣色已經好了很多,此刻正坐在桌前,單手支撐著腦袋,撇著嘴角朝亞麻色短發的青年抱怨道。

  「那家伙根本就是個雙標王,面對我就是剁碎了喂狗,對著另一個人不出兩天就處成知己了。」

  「還特地跑去冥界要求女神把我的靈魂拘在那了,我真謝謝他,在夢裡的世界難受好幾天,差點醒不過來。」

  白川童潯氣衝衝地說到這裡,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語氣頓了頓,表情也跟著斂下去幾分。

  她微微低垂下眼眸,無奈地嘆了口氣:「雖然我是說過會一直陪著他直到離開那個世界這種話的啦,但也不至於這樣吧」

  壓切長谷部的手指倏然攥緊。

  這句話

  他猛地抬起頭,驚疑不定地看向少女。

  也就在這時,白川童潯也似有所覺地抬眸,恰好對上了他的視線。

  「怎麼了?」

  壓切長谷部表情僵硬,好半晌才勉強自己移開視線,強裝鎮定道:「沒什麼,只是感覺夢裡的您就像個感情騙子罷了。」

  跟著白川童潯混得久了,他也學會了不少新詞,現在都可以熟練地拿出來活學活用了。

  白川童潯面色復雜地看了他幾秒,才想起要反駁,只是那語氣怎麼聽怎麼心虛:「我這也是不得已啊,我又不想這樣的。」

  她輕哼一聲,放低聲音嘟囔道:「我也不想的」

  房間裡漸漸安靜下來,白川童潯望著窗外的景色出神,她的指尖輕輕敲擊桌面,隨著最後一次落下,輕柔的聲音也傳入了壓切長谷部的耳畔。

  「如果我最後也會像夢裡一樣離開,你就再去找一個真正疼愛你的新主人吧,長谷部。」

  「我不會。」

  壓切長谷部幾乎是在她話音剛落的下個瞬間,就語氣堅定地拒絕了她。

  「如果您拋下我……」

  他頓了一下,抿起唇,張了張口,才繼續將喉間的話語擠了出來。

  「如果您離開了這個世界,我會選擇碎刀。」

  白川童潯直接呆住了,沒想到會聽到這麼極端的答案,她愣愣地開口:「你不用這樣。」

  壓切長谷部認真地注視著她,語氣堅定地重復了一遍:「我會碎刀。」

  黯淡過後,那雙紫色的眼眸驟然爆發出極其執拗的情感,他定定地望著她,像是要把自己內心的全部秘密都一一攤開在少女的眼前。

  「我在心中發過誓,絕不會再有其他主人。」

  亞麻色短發的青年邁步走到白川童潯面前,單膝跪下,緩緩執起她的,虔誠地將腦袋抵了上去。

  還算柔軟的發絲蹭了蹭手背,帶起一絲癢意。

  他說:「我只屬於您。」

  心像是被羽毛輕輕挑撥了一下。

  淺色的瞳孔中流露出莫名的光澤,白川童潯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沉默良久,終於無奈地笑了起來。

  「你真是」

  「好吧,傻瓜蛋子。」她曲起手指敲了一下自家打刀那頑固的腦袋:「那如果真有那天,你願意跟我一起離開這個世界嗎?」

  壓切長谷部的雙眸亮了起來。

  像是措不及防被驚喜砸中了腦袋,他激動得拍桌站起身,連話都不會說了:「您、您的意思是!我可以離、可以跟著您一起,一起離開嗎?!」

  「你、你當然、當然可以。」

  白川童潯好玩似的,搖頭晃腦地學著他結巴了一句,然後在對方明亮澄澈的目光中,倏然正色道:

  「那你願意嗎?」

  「我願意!!」

  毫不猶豫的回答。

  白川童潯憋著笑打開召喚書,握著壓切長谷部的手,再次確認說:

  「帶上你的名字,好好回答我,你真的真的,發自內心地願意嗎?不要後悔哦?」

  壓切長谷部此刻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他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一聲,面目嚴肅地站直了身體,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是,我壓切長谷部,願意跟隨主人離開這個世界,永遠不離不棄。」

  書頁翻動的聲音響在房間,光團霎時間包裹住他們,無形的鏈接將兩人的靈魂連接在一起。

  契約成立。

  壓切長谷部撫上心口的位置,那裡的缺口仿佛再一次被一種奇妙的歸屬感給填滿。

  白川童潯手上的召喚書,至此又多出了一頁。


第76章

  最近白川童潯盯著召喚書發呆的時間變多了。

  關於夢境的詛咒在前幾天正式被解除,她終於可以在晚上睡個好覺,召喚書的信物收集也即將進入尾聲。

  好在圖鑒人物本就不多,總共也就三十來個,不然還不知道得找到何年馬月。

  少女伸手推開了窗,外面街道的叫賣吆喝聲頃刻間變得清晰起來,來來往往的人群都在專注地做著自己的事情。

  她用手指輕輕摩挲著書頁。

  分明馬上就要解鎖最後一頁,已經離成功只差一步之遙,然而白川童潯卻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高興。

  那麼多場夢境映在腦海,她撫扌莫著召喚書上那一個個名字,或是溫柔或是嫌棄,最終手指停留在了最新的壓切長谷部那一頁上。

  白川童潯抿起了唇。

  壓切長谷部就在這時走進了客棧的房間,見少女看著手中的召喚書不說話,就知道她一定又是在腦海中和這本神奇的書溝通了。

  他不知道他們具體都說了些什麼,但少女的表情實在談不上好。

  「長谷部。」

  窗外的晚霞透過雲層的間隙,沉緩地投射在那雙明滅不定的淺色眼眸。

  她突然輕輕喊了他一聲,語調壓抑著某種無可奈何的情緒:「我好像必須得離開這個世界了。」

  壓切長谷部愣了一下,眸中快速閃過幾絲慌亂。

  自從將少女的夢和她時不時召喚出的那些人聯系起來後,他就預感到會有這麼一天,卻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

  她要離開了,這就意味著從此以後他也成為了那些圖鑒人物的一份子,無法再時時刻刻出現在她身旁。

  青年握緊了手中的刀柄,沒有回話,只是無聲地耷拉下腦袋。

  見他這副失落的模樣,白川童潯心軟了軟,她心中思忖半晌,微微柔和了眉目,告訴他:

  「其實也可以多留一段時間。」她話語一頓,接著有些遲疑地開口:「就是等離開後,有可能會讓你因此而忘記我」

  「不!」

  壓切長谷部聞言忽地抬頭,斬釘截鐵:「現在就離開!」

  他的態度太過於堅決,反倒是讓還在猶豫的白川童潯一下子沒反應過。

  她有些好笑地踮腳,伸手揉了揉他的短發,笑道:「我再多陪你幾天吧,沒關系的。」

  事實證明,人果然還是不要隨便立什麼flag。

  叛逆的世界偏偏非要和她作對,就在說完這些話之後的兩天內,白川童潯的身體狀態卻開始急劇下降,這讓她想起了當時夢裡在烏魯克的最後那一段時間。

  就算再不舍,時間也到了。

  壓切長谷部難過極了,他雙手握著少女的右手,看著她蒼白的面容,又低又輕地道:「我們不等了,現在就走,好不好?」

  白川童潯嘆了口氣。

  她點了點頭,拿出了召喚書。

  -

  壓切長谷部的夢境到這裡戛然而止。

  靈魂狀態的白川童潯恍惚了一下,她原本正聚精會神地看著「自己」拿出召喚書究竟是要做什麼,但一晃眼的時間她卻已經來到了一個熟悉的宅邸前。

  審神者風正大笑著,憎惡又瘋狂地看著與他對峙的壓切長谷部和那個來自異世界的藍發少女,最終不堪重負地吐出一口鮮血。

  所以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一切都像是突然斷了片,她茫然地望向「自己」所在的方向,看見壓切長谷部正面色痛苦地跪倒在地。

  本丸裡面一片狼藉,到處是刀劍的殘骸與血色,審神者風身上的道士服已經殘破不堪,充滿了泥垢。

  大大小小的傷口在他身體上撕裂,可是他卻毫不在意。

  他暢快地瘋笑著,黝黑的眼中倒映出了同樣狀態糟糕的少女。

  「看吧,你還是沒有辦法帶走他。」

  見對方手足無措地攙扶著壓切長谷部,身體卻已經開始從發尾處緩慢消散,風裂開嘴角,嗓音嘶啞。

  「他的身體裡還殘留著我所注入的那一丁點靈力,所以我依舊擁有壓切長谷部的支配權。」

  「我會拼盡全力將他的那一部分靈魂禁錮在這一座本丸裡,你就算離開了這個地方,卻永遠無法有完整的帶他走。」

  少女狠狠瞪著他:「你會遭到報應的!!」

  「你說,報應?」

  風挑高眉梢,嘴角譏諷:「我已經被妖鬼詛咒了,你還認為我會在乎這些嗎?」

  他邊咳血邊笑,扭曲的神態如同從地獄爬出的惡鬼。

  「你們毀了我,我也絕不會放任你們過得安生。」

  「就算是死,也要讓你們嘗到代價!!」

  話音落下,他的體內驟然爆發出一股巨大的靈力,它們化成一縷又一縷的枷鎖,纏繞住壓切長谷部的身體,而另一端深深扎入了本丸的地底。

  做完這一切,風的壽命也終於走到了盡頭,他不斷從月匈腔發出斷斷續續的笑聲,就這樣瞪著雙眼,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你簡直是瘋了」

  「白川童潯」的身體開始顫抖,她強忍著痛苦,想要在找到辦法前強行留在這裡,但世界意志的排斥比想像中的還要強烈,她能感覺到靈魂近乎要被撕裂。

  召喚書上亮起了幾個字,她無助的瞪大了眼睛,手中動作不停地嘗試扯斷那些煩人的枷鎖。

  壓切長谷部蜷起手指,目光一動不動地盯著對方開始消散的部位。

  他這輩子最痛恨被人遺棄,骨子裡的倔強與好強讓他總是不斷回想著那些不堪的記憶,一遍又一遍地折磨自己。

  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願意接納他的人,好不容易想著要放下過往的一切,去擁抱那一個幸福的可能,但是這一次,他卻不得不主動接受離別這個選擇。

  「主人。」

  他無力地抬起胳膊,松松地握住少女的手,幾乎是哀求的放輕了聲音。

  「您會來接我的,對吧?」

  少女愣愣地睜大了眼睛,用力拉扯著那些由靈力固成的粗大鐵鏈的動作緩了下來,她徒勞地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給不出任何准確的答案。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離開後,還能不能再次回到這個世界。

  壓切長谷部聲線虛弱,握住她的手卻越發地緊,他低垂著腦袋,極其缺乏安全感地反復跟她確認著。

  「您說過我們的靈魂簽訂過契約,有了靈魂之間的鏈接,今後無論我在哪裡您都能感知到。」

  「您說過這句話的,對不對?」

  白川童潯呼吸一窒,眼眶濕潤起來。

  她回道:「是的,我說過。」

  「我是刀。」

  壓切長谷部將少女的拉到唇邊輕輕落下一口勿,又說:「我不會消亡,今後也能夠一直存在,只要您還活著,我就不會就此死去。」

  「我可以在這裡等很久,主人。」

  「只要您來接我。」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害怕又酸澀地呢喃著:「只要您來接我。」

  「我會的。」

  白川童潯突然蹲下身,緊緊抱住了他。

  她的手輕撫著壓切長谷部的後腦勺,一下又一下,聲音中仿佛裹挾著某種能夠令人安心的力量。

  「我不會永遠留你一個人在這裡的,長谷部,我保證。」

  少女的身體消散了。

  手臂還保持著回抱的姿勢,壓切長谷部怔怔的望著眼前空無一人的前方,萬念俱灰地抿起唇角。

  -

  那個「白川童潯」已經離開,而靈魂狀態的白川童潯仍然留在這裡。

  她知道這場夢還遠遠沒有結束,因為一切的始作俑者,那個將壓切長谷部困在夢境中的夢魘依舊沒有出現。

  她在一旁默默陪伴壓切長谷部等待著,親眼看著夢裡的時間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流逝著。

  風的屍體後來被一群穿著奇怪制服的人給帶走了,他們將這片「戰場」清理干淨,卻唯獨留下被鐵鏈鎖住的那個刀劍付喪神,連看都沒有多看一眼。

  秋去春來,本丸的那顆大樹長滿了美麗的櫻花,壓切長谷部呆呆地望著那棵樹,眼神中流露出各種懷念的神采。

  他復又斂眸,發出一聲飽含思念地嘆息。

  「主人」

  白川童潯溫柔地伸手,輕輕觸碰了一下青年的發絲。

  一年一年又一年,絢爛的櫻花開了又敗,草木長出又漸漸枯萎。

  這座被妖鬼詛咒的本丸殘留的鬼氣太重,它們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青年的神志,甚至會在午夜侵入他的睡眠,帶來一場再一場刻骨銘心的噩夢。

  不斷在心中計算著時間,壓切長谷部眼中的光也隨著日月星辰的變化而逐漸黯淡。

  十年過去,他仍然心中留有期盼。

  五十年過去,他不再清澈的眼神浮現出些許茫然。

  一百年過去,壓切長谷部開始感到不安和恐懼,他的思想變得混亂,噩夢越發頻繁地降臨,這讓鬼氣更加順利地侵蝕了他的身體。

  兩百年,三百年,四百年。

  直到度過依舊看不到盡頭的第五百年,青年已經徹底大變了個樣。

  壓切長谷部渾身都被鬼氣包裹著,仿佛那已經成為了他的一部分,紫色的雙眸充滿了死氣與空洞,整個人看不出半點生機。

  那道已經模糊了面容的身影一直在腦海中徘徊著,早已化成了自己的執念。

  再然後的某一天,空氣中的靈力發生了變化,一個身穿和服的瘦弱少女踏入了這座本丸。

  壓切長谷部的瞳孔縮了縮,劇烈的心跳在月匈腔震動著。

  他顫抖了一下,呼吸漸漸急促起來,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抬起了頭,努力瞪大著雙眼,身體前傾朝著來人望去。

  隨後那一絲可憐的希冀瞬間被冰水澆滅,他近乎是充滿殺意地瞪向來人,面目猙獰可怖。

  「你不是她,你不是她!!」

  他低吼著,鎖住殘缺靈魂的鐵鏈叮當作響,不斷有扭曲的黑氣從體內溢出,張牙舞爪地撲向少女。

  壓切長谷部雙手死死地捂住臉,不甘心與絕望的情感壓垮了他僅有的神志。

  「她沒有來,她去哪了,我明明能感受到她還活著,可是她為什麼還沒有來」

  恐怖的黑氣如漩渦般彙聚在他身後的上空處,慢慢形成一個怪異又龐大的形狀,它在黑夜中睜開獨眼,霎時間整個夢境都震蕩了一下。

  夢魘出來了。

  白川童潯心中一緊,來不及思考其它,見狀直接三兩步擋到青年身前,對准怪物抬起手,努力催動著靈力。

  奇妙的感覺在身體流淌,她頓覺不對地低頭,發現自己原來不知何時已經脫離靈魂狀態,擁有了實體。

  少女下意識地回過頭去。

  壓切長谷部幾乎是在見到她的那一瞬間就突然安靜了下來。

  躁動的黑氣緩緩收斂,他呆呆地抬頭仰視著她,被鬼氣侵蝕得面目全非的臉龐依稀還能看清曾經的輪廓。

  付喪神小心翼翼地注視著她的身影,輕弱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意,似乎在害怕自己只要稍微提高一點音量就會震碎眼前的少女,然後發現這一切都只是一場泡影。

  微風模糊了陽光的輪廓。

  那一道脆弱的哭腔最終還是清晰地傳入了白川童潯的耳畔。

  「您來接我了嗎,主人?」


第77章

  這家伙究竟是種什麼樣的帥強慘人設啊。

  白川童潯面色復雜,看著纏繞了青年全身的鬼氣,以及那些將他禁錮了幾百年的鎖鏈,無奈地在心中嘆息了一聲。

  身後的夢魘還在咆哮,孜孜不倦地散發出某種詭異的氣息,連帶著整個夢境都變得扭曲起來。

  她無暇再去顧忌壓切長谷部,在對方目不轉睛的凝視下回頭將注意力全部放在敵人身上。

  身處夢境裡的人好像看不見它。

  余光中瞥見和服少女正滿臉好奇地望著自己的動作,蒼白的面色讓她的氣質透出一絲易碎感,那一頭微卷的柔軟長發披散在肩。

  這時候的音似乎比她在現實見到時的模樣更稚嫩一些,大概十五歲左右的年紀,面對著模樣猙獰的壓切長谷部和突然出現的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中卻沒有一絲害怕的情緒。

  白川童潯蹙眉,突然發現對方的五官給她帶來某種格外熟悉的感覺。

  夢境的世界開始從邊境奔潰。

  她抿起唇,快速收回思緒,靜心凝神地將身體的靈力彙聚在雙手,對准還在從壓切長谷身上吸取生氣的怪物,迸發出亮眼的白光。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夢魘的能力其實並沒有想像中的強大,甚至可以說是在龐大靈力的衝擊下毫無反抗之力。

  白川童潯加大了輸出的力度,下一秒它便尖叫著消散在白光之中。

  眼前又恢復了平靜。

  ……就這樣完了?

  勝利來得太過輕易,這甚至讓白川童潯有些不敢相信。

  她低頭,出神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自己有這麼強嗎?還是說困住壓切長谷部的根本不是夢魘,而是他自己?

  夢境開始了倒計時,碎光籠起整個本丸,突然她感覺到身後的衣角被人輕輕拉了一下。

  藍發少女回過頭,對上了壓切長谷部已然恢復清明的眼神。

  「……主人。」

  他表情愣愣的,臉上依舊攀爬著無數黑氣,那種想要摧毀一切的瘋狂卻在見到日思夜想的人後悄然不見。

  原本低沉可靠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語調中卻壓著某種不可言說的期許。

  白川童潯默了默,還是輕輕應了一聲,她彎下月要,像是夢境裡少女所做的那樣,在他的額前緩緩落下一口勿。

  「我來接你了,長谷部。」

  她目光溫柔地注視著那雙愈發明亮的眸子:「所以,趕快醒過來,看看我吧?」

  旖旎的光照落在每一處陰影,身處的場景驟然破碎,重歸於一片空茫。

  現實中,白川童潯倏然睜開眼,入目的是壓切長谷部沉靜的睡顏。

  他周身的黑氣不知何時已經消散,氣息平穩,祥和的面容上嘴角微微勾起,仿佛做了一場風和日暖的美夢。

  封鎖的門被從外面拉開,和服少女探進了一個毛絨絨的腦袋。

  「白川小姐,結束了嗎?」

  「嗯。」

  白川童潯點了點頭,目不轉睛地看著青年,仍然有些擔憂道:「他還是沒有醒。」

  「放心,應該只是睡著了。」

  這次音身後沒再跟著其它刀劍,她走進房間,仔仔細細地觀察了壓切長谷部半晌,笑著安慰道。

  「畢竟是被鬼氣折騰地有些過頭了,不出意料的話,應該明天就能醒過來啦。」

  以防萬一地翻開召喚書詢問了一番壓切長谷部現在具體的狀態,確認他的這一部分靈魂的確完全沒有異常了之後,白川童潯長舒了一口氣。

  「那就好……」

  她再次將視線掃向青年,目光在觸及到那些鐵鏈時又愣了下,隨即擰起了眉頭。

  她心中對這些束縛著壓切長谷部自由的東西,條件反射般地感到排斥,想了想,還是征詢意見似地看向審神者。

  「既然確定了沒有危險,那這些鐵鏈能不能撤掉?」

  音眨了眨眼睛,雙手拘謹地交握在身前,充滿歉意地輕聲回答了她的疑問。

  「抱歉,這不是用我靈力做出的東西,我已經在嘗試解開了,但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

  想起眼前少女和審神者風有三分相似的面容,白川童潯頓了頓,心中隱隱已經猜到了答案。

  盡管無論是地形還是布景,從表面看起來完全不一樣,但這座本丸,很可能就是曾經屬於風的那一座。

  她垂下眼,再次發了愁。

  但是如果遲遲無法解開鐵鏈的話,也就意味著就算是等到了明天,她也不一定能帶壓切長谷部走嗎?

  可問題是現在她應該還處於獄門疆帶來的穿越才對,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回去。

  音好像知道她的想法似的,主動和她開了口:

  「你可以先去忙自己的事情,等到我處理掉那些鐵鏈後,再找你來我們本丸接他回去。」

  白川童潯聞言有些差異:「可是我該怎麼和你聯系,又怎麼過來?」

  觀看完壓切長谷部的夢境後,她也大致了解了一些關於審神者和刀劍的基本常識。

  本丸這種地方簡直和外界完全沒有接觸,就像是個與世無爭的世外桃源,她不是審神者,恐怕沒辦法找到進入本丸的入口。

  更何況,她根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獄門疆的穿越是完全隨機的,就連她自己也沒辦法保證能再一次進入這個世界。

  等等。

  大腦驀然被什麼重擊了一下,白川童潯的腦袋裡閃過一個荒謬的想法。

  她想起了壓切長谷部夢裡的那個自己所做的夢,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特別關鍵的信息。

  那段夢境中突兀的空缺,究竟是

  頭開始泛起鈍痛,還沒等到她深入想到究竟是哪裡有些不對勁,一道口哨聲傳入耳畔,打斷了所有思緒。

  白川童潯抬起頭,見音已經站在了門口,蹲下身子,似乎從地上抱起了什麼,輕聲哄了哄。

  「乖,想請你幫個忙啦。」

  她背對著自己,只能瞧見有一只露出小角的尖尖耳朵,輕輕顫抖了一下。

  白川童潯有些好奇地走過去,終於看到一小團毛茸茸的動物。

  少女的懷中赫然窩著一只通身雪白的狐狸!

  「你不是有一本可以簽訂契約的召喚書嗎?」

  音親昵地扌莫了扌莫那只狐狸的腦袋,朝她笑道:「這是我們本丸的看門狐,它可以分出一部分靈和你進行契約。」

  「等那些鐵鏈被解決掉後,我就會讓它告訴你這個信息。」

  白川童潯睜大眼睛,眼前狐狸的模樣跟她記憶中曾經召喚出的那只白狐完美重合了起來。

  她吶吶開口:「這只狐狸叫……」

  「它叫小白。」

  音換了個抱姿,雙手托起狐狸的身體,將它舉到了白川童潯的眼前,耐心解釋著。

  「無論你在哪裡,它都能將你帶回本丸,所以今後還請白川小姐多多召喚它,隨時注意有沒有我的信息哦。」

  「無論在哪裡」這幾個音被特意地加重,那雙澄澈的眼眸仿佛已經看透了眼前人的來歷。

  說完這句,她復又低頭:「小白,我剛剛說的話你都聽了嘛?」

  白狐哼唧一聲,懶洋洋地撩起眼皮掃了一眼白川童潯,它身後的尾巴隨意擺動著,旋即眉心處陡然亮起白光。

  一只與它一模一樣的白狐從它的身體裡分離出來,輕盈地跳落在地上。

  只見它不緊不慢地伸了個懶月要,隨後邁著優雅的步伐走到了白川童潯的腳邊,仰著腦袋蹭了蹭她的小腿。

  白川童潯心情復雜地拿出召喚書。

  -

  非審神者和付喪神,長久待在充滿著別人靈力的本丸對雙方都沒有什麼好處。

  於是契約完成後,音就將白川童潯送離了本丸。

  離開確實是順利離開了,但是好像有哪裡出了點毛病。

  白川童潯懷中抱著狐狸,茫然地看著腳下由無數美麗鮮花所鋪成的浪漫海洋。

  她記得自己明明是在和一個騎士逃命時,遭遇時間溯行軍,最後被一道詭異的時空縫隙吸入音的本丸的。

  但是這個地方怎麼看都不像是最後逃命的那個地點啊! !

  清風帶起散落的花瓣,裹上幾縷芳香,繾綣著從眼前掠過。

  這個地方到處都充滿了令人心曠神怡的氣息。

  白川童潯不由自主地放松下來,她盡量避開腳下的嬌花,格外小心地朝前邁了一步。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從身後的高處傳來。

  「哎呀哎呀,瞧瞧我看見了什麼,一位美麗的小姐姐。」

  那人好像是發現了什麼值得高興的樂趣般。

  輕飄飄的音色,仿佛在漫不經心地自言自語。

  「咦,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呢?」

  這個聲音……! !

  少女心中一跳,猛地轉身回頭。

  她滿懷驚喜地開口喊道:「亞……瑟?」

  音量驀地落了下去,還殘留著一絲不確定的疑問,白川童潯怔怔地看著眼前的景像,微微睜大了眼睛。

  聳入雲霄的高塔中,身穿寬大衣袍的男人坐在空落落的窗邊,銀白的柔軟長發散落在肩臂,如花一般精致的面容浮起點點輕浮的笑意。

  他單手撐著腦袋,斜斜依靠著石牆,姿態隨意而散漫。

  那雙剔透如寶石的紫色眼眸似夢似幻,仿佛被蒙上了一層飄渺的輕紗,使人看不透其內真正的情緒。

  他居高臨下地睨下目光,饒有興致地注視著她。

  「亞瑟?你是在說那位高潔的騎士王嗎?」

  男人哈哈一笑,那道與印像中亞瑟·潘德拉貢如出一轍的嗓音這樣說著:

  「我可不是哦,我的名字嘛,叫——」

  「梅林。」

  霎時,芬芳馥郁的花雨飄了漫天,蕩起繽紛的波紋,它們飛揚在晴朗湛藍的高空下,綻放出絢爛的驚人生機。

  那一瞬間,仿佛有什麼撥動了心弦,白川童潯堅信這裡就是傳說中那永世不滅的理想鄉。

  她仰頭,在這片花海中安靜地與高塔中的銀發男子對視著。

  溫風如酒,目酣神醉。


第78章

  白川童潯站在那片花海裡,仿佛心靈都得到了淨化。

  突然,身體變得輕盈起來。

  她抱緊了懷中的狐狸,在那一陣清風的引導下,整個人都慢慢離開地面,升高,最後來到了男人的眼前。

  梅林嘴角還掛著盈盈的笑意,從塔內朝著她的方向伸出手,十分紳士地牽住了少女。

  那動作好像不是要將她帶入高塔之中,而更像是在一場浪漫的舞會中,邀請心儀的女生來與他共舞一曲。

  「好啦好啦,這樣說話舒服多了。」

  見少女已經穩穩落地後,他站起身,手裡還拿著一只魔杖,不緊不慢地整理好自己的白色衣袍。

  這個高塔內居然該有的布置都有,床,壁爐,餐桌和一些好看又精致的小裝飾,留下了被人常年居住的痕跡。

  這個叫梅林的男人,就住在這裡嗎?

  白川童潯收回打量的視線,看向銀發男子,友善地自我介紹道:「我叫白川童潯,被朋友無意間送到了這裡,很抱歉打擾到您了。」

  見對方神色好奇地將視線掃向她懷中的白色小團子,她話語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它是小白。」

  懷中抱著的狐狸哼唧一聲,縮著腦袋又往少女的懷中蹭了蹭,用屁股對著男人,似乎有些不太高興的模樣。

  梅林見狀也不生氣,只是若有所思地撫了撫下巴,好脾氣地感嘆了一聲。

  「哎呀,真是只可愛的小家伙啊。」

  他嘴角笑容不變,將目光重新投向白川童潯,朝她眨了一下眼睛,接著語氣俏皮地開口:

  「日安,白川小姐。」

  「歡迎來到阿瓦隆,遺世而立的理想鄉。」

  白川童潯點點頭,對理想鄉這個描述表示十分贊同:「這裡很漂亮。」

  「是吧∼女孩子應該都會喜歡這種好看的景色吧。」

  梅林悠哉悠哉地來到小餐桌邊上,憑空變出兩個干淨的酒杯,又從另一個小酒壺裡面倒出醇香四溢的酒水。

  他很盡地主之誼地將其中一個小酒杯放到餐桌的另一旁,並邀請少女一起品嘗。

  白川童潯搖頭拒絕了:「我不喝酒。」

  「不會喝醉的哦。」

  小白也聞到了這種勾人的香氣,動了動鼻尖,從她的懷中抬起頭來。

  招架不住梅林的熱情,白川童潯猶豫了一番,還是坐到了桌旁。

  「你一直都住在這裡嗎?」

  她想起剛來的時候,獨身一人站在一望無際的花田裡,視線中除了現在身處的這座高塔外什麼也沒有。

  真的可能嗎?一個人,生活在這座高塔裡?

  「偶爾會出去逛逛。」梅林撐著腦袋,歪頭看著她:「不過這麼多年,我確實都待在這個地方。」

  白川童潯對此表示十分敬佩:「我不行,我要是一個人呆在這裡很多年,我會瘋掉的。」

  「但是你不覺得這裡很棒嗎,有種想永遠留在這裡的衝動呢。」

  「可是很寂寞啊。」

  梅林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回聽到這樣的回答。

  他眼中閃過一絲極快的情緒,默了默,隨後眯起雙眸,笑著輕聲附和道:

  「嗯,說的也是。」

  在這個神奇的地方,時間仿佛失去了意義,他們就這樣隔著一張小小的圓桌,你一言我一語地聊了很久。

  當再也無話可說後,房間裡陷入了暫時的安靜。

  也許是感覺坐的太久了,梅林伸了個懶月要,站起身再次緩步來到窗邊,遙遙望著外面的景色。

  「太陽落山了啊。」

  他將自己幽禁在這座高塔太久,記憶中上一次和別人說話好像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那個金發少女別離之時所訴說的話語仿佛猶在耳邊。

  白川童潯輕輕抿了一口溢滿花香的酒水,清新的涼意襲擊味蕾,全然沒有酒精的刺激感,反而有一種格外溫暖的感覺流進胃裡。

  小狐狸的爪子催促似地拍了拍腳下的大腿,她拿起酒杯,微微傾斜著倒了一滴水珠在小指上,接著湊到它的唇邊。

  它迫不及待地伸出舌頭舔去酒水,砸著嘴巴回味了一會兒後,很是滿足地搖了一下毛絨絨的大尾巴,又乖乖閉上雙眼,在溫暖的懷裡爬下了。

  做完這一切後,白川童潯有些心虛地偷偷抬眼瞄向梅林,卻被男人抓了個正著。

  淦,偷偷用別人的酒喂狐狸還被主人發現了!

  好在梅林並沒有露出什麼不滿的情緒,只是安靜地在窗前回身注視著她,任由暖橘色的光籠住自己的身影,一雙剔透的紫眸中盛滿了包容。

  他眼中笑意加深,周身突然泛起陣陣美麗的光點,花瓣狀的耳飾隨著這股能量波動小幅度地扇了扇,就像是溫柔清雅的花之精靈。

  少女只覺得自己被一種溫暖的能量包裹著,她抱緊了懷中的狐狸,模糊間聽到了對方輕飄飄的話語。

  「好啦好啦,謝謝你陪我這個無聊的大哥哥飲酒聊天。」

  梅林合上雙眸,像是擁抱微風般地張開手臂,口中無聲地詠唱著什麼,而後輕輕揮了一下魔杖。

  「不過,現在是時候送你回去啦。」

  話音落下,白川童潯恍惚著睜開了眼睛。

  隨意丟在地上的衣服,桌上堆了很高的蟹肉罐頭。

  她茫然地掃視著眼前布置簡單的房間,角落裡是一張榻榻米,而獄門疆很有儀式感地被放在了由蟹肉罐頭堆成的金字塔的最上方。

  這裡不是港黑啊,什麼情況?

  隱隱聽到了花灑的聲音,白川童潯轉過身,發現邊上還有個小浴室,房間門大開著,在一道屏障後,有一個高挑的身影若隱若現。

  有人在浴室裡洗澡?

  看那身材,還是個男的。

  就在這時,裡面的人影動作頓了頓,隨後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朝外面的方向扭過頭。

  白川童潯一僵,下意識地想躲,但很快意識到了對方應該是自己認識的某個人,便只是生硬的移開目光。

  花灑聲停止了,很快傳來屏障被拉開的聲音,一只手出現在她往下的視線中,不急不緩地撿起了地上衣服。

  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感覺到那人應該穿好衣服後,白川童潯抬起了頭,對上一道幽深的視線。

  高挑男人的發絲還在往下滴水,身上衣服也穿得亂七八糟,活像是不久前才被人糟蹋了一番。

  「太宰?!」

  白川童潯驚訝地看著他:「你怎麼」

  太宰治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隨即攤開手聳了聳肩,理直氣壯道:「不是說過會去接你的嘛,但是童潯醬卻自己跑到獄門疆裡面去了,實在沒辦法,我只好這樣把你帶回來咯。」

  白川童潯無奈扶額:「不是說早上8點?」

  太宰治面色無辜地眨了眨眼睛:「童潯醬可以打開手機,看看現在時間哦,你已經超時很久了。」

  少女狐疑地掃了他一眼,不信邪地從口袋中拿出了手機,解開鎖屏。

  十點二十分。

  她愣了一下,驚訝地抬頭看向黑發男人。

  太宰治挑了挑眉,一副「你看我就說吧」的欠揍模樣。

  白川童潯收回手機,輕吸一口氣。

  這次怎麼這麼久?是因為還去到了本丸那種神奇的地方嗎?

  她思忖著咬住下唇,又見黑發男人目光炯炯地盯著她,只好暫時放下那些,無奈地開口詢問道:

  「嗯所以,你找我什麼事?」

  能讓這家伙在之前突然那麼鄭重地跑到港黑找她,應該是什麼很急的要緊事吧。

  「當然。」

  太宰治面色瞬間正經了很多。

  「之前在港黑實在不方便開口,這次找你過來,是因為我們武偵現在非常需要你的幫助。」

  「我的幫助?」

  白川童潯指著自己,疑惑道:「我有什麼是可以幫助你們的?」

  太宰治意味深長地看著她,眼底閃爍著別樣的光澤。

  水滴從微卷的發絲落到脖頸,被他不在意地拂去,他彎月要拉住少女的手腕,朝著門外走去。

  「跟我來,你看過就知道啦。」

  白川童潯不明所以地被他拉著走出簡單的公寓樓,拐了個角,來到武裝偵探社的那棟辦公樓。

  太宰治帶著她走上樓梯,然後推開武偵接待處的門。

  裡面一個人也沒有,寂靜地有些不同尋常,清清冷冷的空間裡,連紙張被微風吹起的聲音都顯得格外響亮。

  直美不在?

  白川童潯還記得當初接待她的那個高中時美少女,她活潑開朗地跟她聊天的內容還清晰地記在腦海中,特別是她和她哥哥

  算了,這個不提也罷。

  還在愣神著,手腕又被人輕輕拉往一個方向。

  白川童潯跟著順從地轉了個身,停在一間緊閉的房門前。

  少女和太宰治對視一眼,遲疑地伸出手,慢慢推開了那扇門。

  剎那間,好幾雙眼睛朝著門口的方向看過來。

  她驚了一下,發現外面接待室之所以空無一人,原來是因為很多人都聚在了這個小小的房間裡。

  甚至只在視頻中見過的直美哥哥也在其中。

  有很多才是第一次見面的人,照理來說,此刻她應該像往常一樣抬手跟他們打個招呼才對。

  但是現在這麼多道視線,同時虎視眈眈地盯著她的情景,卻差點讓白川童潯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

  窗簾被嚴合地關著,昏暗的燈光下,那些人的目光好像要把她活剝生吞了似的。

  她不禁往後退了一步,誰知被一雙手牢牢按住了肩膀。

  白川童潯呼吸一窒,心中狂跳。

  「喏,人帶來了。」

  太宰治微微施力,把她往前推了推,仿佛是在進行某種見不得光的py交易一樣,將勢單力薄的她徹底暴露在人群中。

  說起來,這群人還知道她不是這個世界的

  想到這裡,她顫了一下,瞬間拿出召喚書,下意識地翻開頁數要進行召喚。也就在這時,一旁離她最近的黃發男人眼疾手快地制止了她的動作。

  刺啦一聲,木椅劃過地板發出刺耳的聲響。

  白川童潯繃緊神經,循著聲音望去,卻在看清房間角落的景像後,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那是

  她有些愣神地看著那個方向,原本警戒的動作也隨之放松了下來。


第79章

  那個如班主任般不苟言笑的武偵社社長此刻正神志不清地躺在床上。

  他的面色蒼白,唇上無一絲血色,身體的經脈被異化,呈現出怪異的黑紋。

  剛因為愣神而放松下來的身體再次緊繃,慌張的情緒比之前更甚,白川童潯的大腦一片空白,眼前一陣又一陣的發黑。

  這種鋪面而來的,濃郁無比的死亡氣息令她感到顫栗。

  她幾乎是想也不想地甩開國木田獨步的手,回過身就要推開太宰治往外跑。

  手腕再次被人抓住,先前從椅子上站起來的黑發男人用力將她拉了回來,他眼眶邊是濃濃的青黑痕跡,透出某種掩飾不住的疲憊,看起來已經好幾天沒睡過一個好覺。

  「你果然知道他的情況。」

  江戶川亂步的聲音很是沙啞。

  白川童潯被嚇到了,渾身控制不住地發抖,戰戰栗栗地想要逃脫這個地方。

  國木田獨步觀察到她情緒的不穩定,沉眉對著江戶川亂步勸阻道:

  「等等……她的情況不太對。」

  「我等不了。」

  江戶川亂步綠色雙眸充滿了銳利的光澤,他執拗地死死抓著白川童潯的胳膊,一字一句:「社長的身上發生了什麼,告訴我。」

  「冷靜一點,亂步先生。」

  一旁一直安靜著的短發女人也出了聲,她神色沉靜地看向白川童潯,有些困乏地揉了揉眉心,放輕聲音道:「拜托了,白川小姐,我們需要你提供的信息。」

  「社長已經保持這種狀態有一個月了,這期間我們該做的全都嘗試了,依舊束手無策,亂步先生也無法演算推測出任何東西,你已經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了。」

  「為什麼找我?」白川童潯慌亂地蜷緊手指:「說不定只是什麼奇怪的異能力呢?」

  「社長昏迷在你以前住的公寓附近,再加上亂步先生的一些猜測,排除一切不可能後,我們將目標指向了你。」

  原本只是一些沒有證據的猜測,但當他們看到白川童潯此刻的反應之後,也都明白了這件事或許確實跟她有關系。

  女人垂眸,嘆了口氣:「我知道這樣沒有任何預告,就把你請過來的做法很唐突,但是眼看著社長的病情在一天一天惡化,我們已經等不了那麼久了,而你又在港黑那種地方」

  她頓了一下,繼續道:

  「如果今後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我們一定會盡力幫助,除此之外,你想要什麼我們都可以盡力為你拿到手,所以……」

  與謝野晶子:「真的拜托了,白川小姐。」

  隨後,谷崎直美的哥哥面目嚴肅地朝她鞠了一躬,在他邊上,國木田獨步和另一個雀斑男孩也低下了頭。

  他們不約而同道:「拜托了,白川小姐。」

  「對不起,我為我剛才的失禮道歉。」

  緊接著低低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禁錮著她腕部的江戶川亂步也緩緩松開了她的手,後退兩步,他同樣一鼓作氣地彎下了月要,雙眼盯著地面,聲線顫抖:

  「拜托。」

  白川童潯一時被這樣鄭重的架勢震撼住,心慌地抿起唇,面對著這麼多人的求助,最終還是挫敗地耷拉下肩膀。

  好吧,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身旁的太宰治剛要再加把勁說些什麼,就見她揮了揮手,表示自己已經知道了。

  她深吸一口氣,再次走到昏迷的福澤諭吉的床前,認真觀察一番,確定了症狀,隨後神色凝重地開口道:

  「你們社長,之前自殺了?」

  「為什麼這麼說?」

  太宰治對這樣一個問題很感興趣,想到初見時少女曾和他說過的話,有些好奇地走到她的身邊。

  白川童潯撇了撇嘴,勉強壓下心中的恐懼,說:

  「我之前見過這種情況,在電視上。」

  「因為我們那邊人口越來越少,人類瀕臨滅絕。為了減輕人口驟降的問題,也為了人類能夠存在的未來,行刑者會對犯了自殺罪的人進行處刑。」

  「而被處刑的人就會出現這種情況。」

  犯下自殺罪的人寥寥無幾,但每一次他們都會進行全球直播,將處刑的過程實時播放給每一位居民觀看,以此來殺雞儆猴。

  太宰治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但那情緒很快就被掩蓋下去。

  「你的意思是,社長現在這樣都是你們世界的處刑者做的?」

  白川童潯瞟了他一眼,並沒有給出准確地答復,只是含糊地說了一句:

  「他有著一模一樣的症狀。」

  國木田獨步皺起眉:「所以說,你們那邊的處刑者也來到了這個世界,他也具有穿越的能力?」

  等等,這話可不興說啊。

  白川童潯被這個想法嚇得抖了一下,沒敢深入思考,只是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處刑者使用的是你們那邊的能力嗎?」

  與謝野晶子也在這時開了口,她認真注視著福澤諭吉,蹙眉沉思了一會兒,又問她:「既然如此,那你能不能也用那種能力恢復社長?」

  「不可能,我做不到治療你們的社長。」

  白川童潯又搖頭,她這次回答十分肯定,沒有半分猶豫:「日常生活中,我們世界的人沒有任何能力,而處刑者對我們來說根本不是個人類,他就是完完全全的另類,幾乎沒有人喜歡他。」

  「除此之外,他還有一個別稱。」她說這話的時候,眼中帶著顯而易見的驚恐:「大家都叫他業魔。」

  業魔。

  一個光是名字就充滿了不詳與危險的稱呼。

  在舊時代就存在的魔鬼,擁有著扭曲世界的能力,每個業魔都由人類異變而來。

  怎麼做到異變的?

  不知道,因為歷史書上沒說。

  為什麼會產生異變?

  不清楚,因為歷史書上沒寫。

  見大家都因她的話而神色異常沉重,白川童潯想了想,還是猶豫著開口安慰了一句:

  「不過別擔心,他應該不會死。」

  江戶川亂步眼中倏然亮起光,他第一個出聲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白川童潯回想著腦海中在電視上所看見的那些畫面,道:「我從來沒有見過處刑者殺過人。」

  國木田獨步緊鎖眉頭:「但是那並不能證明他不會殺人。」

  「話是這麼說,但」少女咬了咬唇,說話間的尾音帶著一絲微妙的遲疑。

  「我們那個世界絕對和平。」

  「絕對和平的意思就是,絕對不會出現什麼惡意傷人事件,在近300年內,我們的犯罪率幾乎為0。」

  「大家都很善良有愛。」說著說著,她便堅定下神色,告訴他們:「就算是行刑者,也沒有殺過任何人。」

  眾人聞言都或多或少的露出了驚訝的神情,特別是離她最近的太宰治,那雙幽深的眼眸中驀然流露出某種深淵般的情緒。

  他歪了歪腦袋,說出聲的話語輕而詭譎:「可我很好奇啊,那你們世界犯了罪的人,比如說自殺者,最後的下場都是什麼呢?」

  「你們的處刑是怎麼樣的?」黑發男人看向昏迷著的福澤諭吉,不急不緩地問她:「僅僅只是讓處刑者把他們變成社長現在這樣嗎?」

  「如果社長一直獲救不了,最後的結果又是什麼?總不會是要一直保持這樣吧?」

  直中准心,這個問題的答案對他們來說非常的重要。

  狹小的房間內,武裝偵探社的所有人此刻都屏息凝視,急切地等待著少女的回答。

  然而,讓他們失望的是,後者只是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語氣尷尬,似乎非常不好意思的模樣。

  「這個我不是很清楚哎,從記事起唯一一場處刑自殺犯的直播,我也因為要做游戲任務而沒有看完,不過我很肯定地記得確實沒有人死亡就是了」

  但是課本裡好像有提過來著。

  可惡,早知道當初就再認真點學習了!

  白川童潯閉眼,絞盡腦汁地想了想,突然靈光一閃,像是終於想起了作業答案那般興奮的伸出一根手指:「說不定是像變魔法一樣,把他們都變成勤勞的小老鼠了呢?!」

  話音落下,除了看不清神色的江戶川亂步,和一直若有所思的太宰治,房間內的大部分人都一言難盡地看著她。

  國木田獨步抽了抽嘴角,並沒有當真,只以為這是對方張口就來的玩笑話。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對少女之前的話語表示了質疑:「近300年,幾乎為零的犯罪率,你的意思是你們那邊的人從來不會對別人產生惡意和攻擊的衝動嗎?」

  對此,白川童潯的表情萬分茫然地反問道:「大家都是人,我們為什麼要傷害自己的同類?對同類產生惡意?」

  她雙手抱臂,對黃發男子此刻表現出的不信任很是不滿:「我們那邊的人都很好的,哪像你們這些世界亂得要死,我差點不止一次丟了自己的小命。」

  「……」

  回答她的是死一般的寂靜。

  片刻後,國木田獨步猛地倒吸一口涼氣,用力抓了抓自己的頭發。

  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樣看似完美的世界真的存在,近乎是不可置信地追問著:

  「從來不會產生過攻擊別人的傾向和想法嗎?你們世界的所有人,從來沒有?!」

  「所以說干嘛要對同類有惡意啊。」白川童潯輕輕吐槽一句,隨後驕傲地抬頭:「我很確定、絕對、以及肯定,從來沒有。」

  她的話語頓了一下,突然有些疑惑地輕嘶一聲:

  「等等,這麼說起來的話,自從離開那個世界後,我好像偶爾確實會暴躁得想要揍人……果然,人在危險的環境中就會改變自身性格,逐漸變得極端嗎?」

  國木田獨步的心卻猛地沉了下去。

  他緊鎖著眉,面色復雜地凝視著面前來自異界的少女。

  他很理智地分析著問題,並確定出問題的不是自己。

  人的貪欲何其多。

  他也曾幻想過沒有任何人受害的世界,也曾在心中感嘆要是能居住在一個人人幸福的伊甸園該多好。

  但這些也就是想想而已,國木田獨步心如明鏡,他很清楚只要人的七情六欲仍然存在,犯罪行為就必不可能會少。

  一個從來不會有人主動傷害旁人的世界,真的可能嗎?

  究竟是什麼樣的世界和治理能力才能造就這樣的三觀?並且保證每一個人都能做到這種和平?

  就在他心中驚疑不定,無比混亂的時候,太宰治卻像個沒事人一樣的拍了拍少女的肩膀。

  「話說,童潯醬好像很害怕那個處刑人啊。」他眨了眨眼睛,幽幽問道:「為什麼呢?」

  白川童潯忽地沉默了。

  為什麼害怕他?

  像是被突然問住,她愣愣看著地板,逐漸神色古怪地皺起眉頭,內心仿佛陷入了什麼劇烈的掙扎一般。

  對啊,行刑者又跟她沒有關系,她為什麼會在見到福澤諭吉的症狀時要這麼恐懼。

  白川童潯發現自己回答不出這個問題。

  「我不知道。」

  良久後,她才顫抖著抬起手,捂住了自己開始劇烈疼痛的腦袋,難受地搖了搖頭,嗚咽道:「我不知道,我想不起來。」

  照理來說只要一直安分守己,安心幸福地過自己的小日子,他們普通人是沒辦法接觸到處刑者這個等級的存在的。

  但是她身邊的朋友們都對傳說中的業魔充滿畏懼,尤其是她,那種懼怕幾乎到達了只要一想起就會不寒而栗的程度。

  在那個世界的時候還沒什麼感覺,但一到達這個世界後,那種心中的異樣感,卻越發的明顯起來。

  她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些什麼,但記憶中卻沒有任何的漏洞與殘缺,他們那個世界的人記性都很好,從小到大經歷的事情,她到現在依舊一清二楚。

  除卻一些不該記住的

  可是不該記住什麼?

  她一直知道自己世界的人擁有著某種薛定諤的記憶,身體和大腦的保護機制會讓他們本能地忘記一些不影響生活的東西。

  不該記住的,不會被記住。

  這是他們從幼時接觸學習開始就被寫在教科書中的話。

  不該記住的,不會被記住。

  白川童潯瞳孔驟縮。

  她很確定自己遺忘了什麼。


第80章

  由於白川童潯的狀態真的算不上好,武裝偵探社的人最後還是無奈地決定讓她先回去休息。

  而她也主動表示會盡力幫助他們找到行刑者,爭取早日讓福澤諭吉得到康復。

  沒有接受武裝偵探社為她安排一個房間的想法,也拒絕了太宰治護送的提議,在回港黑的路上,白川童潯一個人安靜地思考著。

  她走得很慢,最終在海邊停下腳步,遙遙望著水天一色的遠方,隨著過往生活一幕幕地倒映在腦海中,眼中逐漸泛起懷念的神色。

  恍若隔世。

  那樣和平,無憂無慮的時光,仿佛早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如果說行刑者真的也穿越了,那是不是意味著,只要找到他,那麼她回到自己世界裡的可能性也會提高?

  說不定他會知道比她更多的信息。

  想到曾經從電視上看到的那張面容,白川童潯的心中簡直五味雜陳。

  實際上,單從樣貌來看,那位行刑者的身上確實沒有什麼會令人產生恐懼的特征。

  他有著一頭毫無攻擊性的柔軟褐發,酒紅色的雙眸總是溢滿著悲傷和溫性,也不過是個看起來剛剛成年不久的少年。

  白川童潯記得他因成為業魔而不再被人所提起的名字,那是父母對孩子未來最美好的祝福和溫柔,傾注了充滿期望的,明亮而又璀璨的情感。

  朝比奈光。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舊時代一位非常有名的倫理委員會議長,朝比奈早季和其丈夫朝比奈覺的後代。

  如果沒有那場意外,他或許會成為一名優秀的統領者。

  ……

  等等,什麼意外?

  ……說起來,朝比奈光究竟是怎麼成為業魔的?

  似乎只是突然有一天,大家都默認了新任處刑者的身份,並毫無異樣地接受了這一點,就好像處刑者一直都是朝比奈光,從沒變過一樣。

  白川童潯感覺到自己的大腦又開始疼痛了。

  各種記憶混亂成一團,在之前世界的生活,穿越到這個世界後發生的一切,包括獄門疆內遭遇的事情。

  她忍受著那種無端出現的慌亂心情,在橫濱海岸旁的長凳坐下。

  忽然在某個瞬間,一個荒謬至極的真相一閃而過,旋即那些糟糕雜亂的記憶被一絲一縷梳理通開。

  心髒在不安地狂跳,她呼吸加重,近乎是失去理智地拿出了召喚書,翻開。

  白川童潯聲音隱忍:「最後一頁圖鑒人物到底是誰,真的能幫我回家嗎?」

  【圖鑒人物具體信息需要解鎖後才能了解。 】

  書頁上很快亮起一行字。

  少女瞪著眼睛,追問的語氣顯得有些不依不饒。

  心中仿佛被一個巨大的石頭死死碾壓著,她此刻十分迫切的需要一個能讓她安心的肯定答案。

  「你之前說那個人擁有穿梭世界維度的能力,意思是能帶我回到自己的世界嗎?」

  召喚書稍稍猶豫了一瞬,亮光閃了閃,再次給出一模一樣的回復。

  【圖鑒人物具體信息需要解鎖後才能了解。 】

  「那你告訴我,」她捏緊了書頁的邊緣,指甲因為過於用力而泛白,白川童潯深吸一口氣,仿佛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才開口問出那句話。

  「……我是不是,根本不是第一次穿越?」

  這一次,召喚書徹底沉寂了下去。

  它微微發出斷斷續續的一陣弱光,像是在斟酌著話語,可最終還是暗了下去,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見狀,白川童潯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悲涼的情緒在眼中逐漸漫開,心中長久堅持下來的信念好像在此刻轟然崩塌。

  她甚至忘記了自己完全可以在大腦中與它對話,很是不甘心地哽咽道:「我每一次使用獄門疆,是不是其實完全就不是什麼穿越?」

  召喚書依舊給不出任何回答。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

  她終於想通了。

  月匈口悶得慌,白川童潯如同溺水之人般大口喘息著,一滴淚斷了弦,快速滴落在薄薄的書頁,渲染開一片小小的深色,隨後消失了痕跡。

  多像她。

  就像她一樣,明明穿越過那麼多的世界,卻仍然留不下任何存在的記錄。

  就連她自己都會忘卻的一段旅行,到底有什麼意義。

  在壓切長谷部的夢境裡,「白川童潯」和他講訴夢中故事的時候,她分明就在旁邊聽得一清二楚。

  什麼剁碎了喂狗,什麼說好要陪伴到世界的盡頭。

  這些全都是在穿越到烏魯克時,和吉爾伽美什的對話中出現過的內容。

  所以壓根就不存在什麼勞什子的穿越,那些全都是她的過去,是她被遺忘的記憶。

  她所謂的穿越,其實和「白川童潯」的那個做夢是同樣的性質。

  說是穿越到其它的世界,實際上則是在獄門疆內沉睡,以類似意識體的活動重新經歷那些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然而那又不是絕對真正發生過的,因為她在使用獄門疆時清晰地擁有著現在的意識,只把它當成一場單純的穿越,所做出的舉動偶爾會和曾經發生的事情有不一樣的偏差。

  但大體走向基本一致。

  ……怪不得有時候會覺得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經常會受到蠱惑般說出自己都覺得奇怪的話。

  怪不得心中總是突然生出某種古怪的違和感。

  白川童潯忽然笑了。

  「獄門疆只是個引導,那些並不是我真正的記憶,對嗎?」

  她低頭看著召喚書,手指緩緩撫扌莫上書角,精神狀態已然到達懸崖邊緣:「所以我的那些記憶呢?是被你抹除了嗎?」

  「我到底為什麼會穿越那麼多的世界,你告訴我。」

  「這是我第幾個世界了?」

  少女近乎奔潰地咬牙,顫抖著彎月要,將額頭抵在那本曾經她最為依賴和信任的筆記本上,無助地問它。

  一聲又一聲。

  「我真的還能回去嗎?我還可以找回我失去的記憶嗎?」

  「我到底都忘了什麼?」

  召喚書閃爍著,仿佛過了幾個世紀,最後書頁上呈現出這樣一句話。

  【抱歉,召喚師權限不足,請收集更多信物,以此來解鎖權限。 】

  真見鬼。

  白川童潯已經對這句話感到厭煩。

  「那我問最後一個問題。」她長長吐出一口郁氣:「我每次穿越世界,都會失去記憶,把它當成第一次穿越,然後再通過各種方法夢到以前穿越的那些記憶嗎?」

  【……是。 】

  所以,她究竟離家多久了?

  少女閉上眼睛,又緩緩直起身體,後仰著靠在椅背上平復了很久的心情。

  海風吹到身上,卷起濕鹹的涼意,白川童潯強迫自己放空大腦,不去想那些悲觀的念頭。

  好半天,她才抬手抹去淚痕,甕聲甕氣地開了口。

  「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這次它回答得很快,那些金字的周邊被添加上可愛的小花,如同是某種笨拙的安撫。

  【我是您的專屬召喚書,您可以放心信任我。 】

  【請再多堅持一段,這一切很快就會結束了,我保證。 】

  像是表忠心似的,它說:

  【從今晚開始,我會慢慢將記憶返還給您。 】

  【我絕不會傷害您。 】

  一行又一行帶著可愛花邊的金色文字倒映在白川童潯淺色的雙眸。

  風不知何時停了,翱翔在空中的落葉輕飄飄地蕩了下來,連霧都仿佛散開許多。

  又是一行字緩緩出現在底端。

  宛若誰輕輕的低語。

  【……只有我永遠不會傷害你,童潯。 】

  -

  「……白川童潯?」

  略帶擔憂的疑問在身後響起,冷不丁被叫起大名,白川童潯驚了一下,連忙回過神轉頭看去。

  空無一人的街道旁,某位港黑的干部先生難得穿著一身便服,正從摩托車上下來,也許是她之前想事情太過入神,竟然沒有注意到摩托帶來的巨大響聲。

  走進了些,目光觸及到她眼中殘留的晶瑩和泛紅的眼眶,中原中也驀地停住了步伐。

  他愣了愣,不知所措的在原地呆站了一會兒,抬著手似乎是打算來安慰一下,但卻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隨後不知想起什麼,他倏然面色一變,眼含怒意地詢問道:

  「武裝偵探社的那幫混蛋欺負你了?」

  他擼起袖子,凶神惡煞轉身就作勢要重新騎上自己的摩托車。

  一副只要她給個肯定的回應,就能馬上衝過去把武裝偵探社的老窩都給捅爛了的模樣,整個人都氣勢洶洶的:「他們讓你過去干什麼了?別怕,我這去修理他們一頓。」

  「不不不,沒有。」

  白川童潯連忙跑上去拉住了他,吸了吸鼻子,尷尬道:「他們只是想讓我幫個小忙而已,沒有欺負我。」

  「我就是……」見中原中也還在認真傾聽,她別開視線,又補充了一句:「我就是有點想家了。」

  所以都是誤會,別擺出這種「我就知道那群家伙不是什麼好東西」的要殺人表情啊! !

  「行。」

  中原中也放緩了神情。

  既然沒被欺負就成,再更深的原因他也不好再追問下去。

  他重新騎上摩托車,雙手發動了引擎,接著遲疑了一下,轉頭看向白川童潯。

  「你之後還回港黑住嗎?」

  白川童潯立刻應道:「回!」

  於是,橘發男人輕輕甩了一下頭,示意她上後座。

  「走,我送你。」

  白川童潯立刻收起了召喚書,屁顛屁顛地跑過去,跨上了中原中也身後留出的位置。

  等徹底坐穩後,機車唰得一下就迫不及待地飛馳而出。

  緊接著為了照顧後座的女生,中原中也又下意識地松開雙手的力道,放慢了速度。

  濃郁的霧氣因為前進的機車而向四周避讓開一條通道,風吹拂過臉頰,十分舒服。

  「白川小姐。」

  車道兩旁的風景不斷後退,中原中也目光掃了一眼後視鏡,忽然開口喊了她一聲。

  少女依舊閉著眼睛坐在後座,柔軟的長發隨風肆意飛揚著。

  「什麼事情,干部先生?」

  白川童潯姿勢不變地將腦袋抵在男人的後背,雙手環緊了對方的月要,輕輕笑了一下。

  「下次直接叫我名字吧,我以為我們算是朋友了,雖然……」

  那微微翹高的尾音以及未說完的話語,讓中原中也把控車頭的手腕一緊,耳朵漸漸泛起一層薄薄的紅。

  他輕咳一聲,直接選擇略過了這個話題,道:

  「明天我有一個任務,可以請你跟我一起行動嗎?」

  「當然可以。」

  白川童潯點了點頭,「需要我的時候給我發個信息就行了,我會看的。」

  兩人很快就到達了港黑大樓。

  他們穿過門口站崗的黑衣人,各自按下了電梯的樓層。

  白川童潯只想快點回自己的房間休息,而中原中也則需要再去一趟首領辦公室。

  眼睛還是有些酸脹。

  今天一天經歷了那麼多事,她的精神已經很疲憊了。

  白川童潯愣愣地側靠在牆上,抬頭出神地注視著樓層顯示屏上不斷滾動的數字。

  等到電梯抵達的時候,她朝著男人點了點,剛跨出那條線,准備離開,卻倏然被身後的中原中也給叫住了。

  「那個……童潯。」

  白川童潯腳步頓了頓,挑起眉,轉頭看向站在電梯中間的橘發男人。

  他的聲音很低,有些別扭地叫出她的名字後,目光不自然地瞥向地面由地板拼出的縫隙。

  視線中,被光影映出的影子朝他疑惑地歪了歪腦袋。

  於是,他又重新抬起頭,對上白川童潯略微差異的目光,湛藍色的雙眸很是認真,語氣沉穩地告訴她:

  「既然你說我們是朋友,今後如果你遇到了什麼麻煩,也可以隨時來找我。」

  中原中也頓了一下,不算高大的體格在此刻卻顯得異常可靠。

  他話語堅定地強調著:「隨時,任何麻煩,我都會盡力幫你。」

  白川童潯噗嗤一下就笑開了。

  叮得一聲,電梯門緩緩合上。

  她目光柔和地注視著中原中也眼裡的神采,隨後嘴角挽起一抹燦爛的笑容,輕快地朝他揮了揮手。

  「明天見,中也。」

  ——謝謝你。


第81章

  當夜,白川童潯做了一個夢。

  記憶如翻湧的潮水般朝大腦湧來,那些逝去的情感與回憶盤踞了心髒。

  那是第一個世界。

  意外穿越的白川童潯被一位名為庫洛裡多的好心魔法師領回家,他們居住在一個大得空曠的房子裡。

  庫洛裡多很喜歡櫻花,白川童潯恰好也喜歡,所以院子裡被栽種了一顆好看又茁壯的櫻花樹,每一年的春天,盛開的嬌粉色飄了漫天。

  他還喜歡搗鼓各種奇怪的東西,搗鼓成功了就會給白川童潯看看,不成功就再加工一下繼續搗鼓,偶爾還會弄個無傷大雅的惡作劇嚇唬嚇唬少女。

  什麼會動的幽靈布偶啊,面色青紫的晴天娃娃之類的

  久而久之,白川童潯決定為一開始覺得他很好心溫柔而道歉,這家伙分明就是個整天笑眯眯的腹黑。

  後來,大抵是感到了寂寞,他漸漸又創造了許多不同性格的庫洛牌陪伴他們,還制作出一本封面復古精致的庫洛牌之書。

  日子一天一天地有意思起來,白川童潯的日常除了陪魔法師看書聊天外,又多了許多新的趣事。

  庫洛牌們也都很喜歡她,用魔法照顧著他們這兩個生活廢人的基本起居狀況。

  某一日,剛睡醒的白川童潯走出房間,抬眸就看見儒雅的長發男人一如既往地坐在椅子上看書,除此之外,客廳裡還多了只獅子和一個長發男人。

  她頓時就看傻了眼。

  那只大獅子全身都沐浴在陽光中,此刻正張大嘴巴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有一下沒一下地甩著身後的尾巴。

  而銀發男人則站在牆邊的陰影裡,潔白的羽翼斂在身後,他目光淡淡的,像是清冷的月光,精致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庫洛裡多輕輕合上書,緩緩將視線移到來者身上,眼中笑意淺淺:

  「童潯,快來。」

  他聲音溫柔:「你有新朋友了。」

  聞言,白川童潯眼前一亮。

  她再次仔仔細細的觀察了一番自己的新朋友們。

  可魯貝洛斯和月,是由大魔法師庫洛裡多創造出來,守護庫洛牌之書的「日與月」。

  他們背後都有一雙巨大的羽翼,月匈前分別佩戴著一藍一紅的漂亮寶石,從形像到服飾,渾身上下充滿了聖潔又帥氣的神話色彩。

  簡單地介紹完後,庫洛裡多便重新窩回座椅,拿起書,放任少女自己去和他們交流感情去了。

  白川童潯興奮極了。

  大貓貓! !大美人! !

  她噔噔噔跑過去,有些好奇地在可魯貝洛斯面前蹲了下來,充滿渴望地伸出手,隨後克制地頓了頓,還算禮貌地詢問道:

  「我能扌莫扌莫你嗎?」

  「當然。」

  獅子抖了抖翅膀,尾巴似有若無地掃了一下她的手腕,它語氣自豪地揚起腦袋:

  「放心來吧,保證你絕對會愛不釋手的。」

  白川童潯期待而又小心翼翼地將手覆蓋在了它柔軟的皮毛上,隱約還能感覺到對方呼吸的起伏,手心的觸感讓她有些激動。

  這是她第一次擼到獅子!

  更讓人覺得開心的是,可魯貝洛斯也十分積極地給了她回應,很是愜意地眯起眼睛伸懶月要,這讓她仿佛受到了鼓舞,擼得更起勁了。

  一邊給舒舒服服的大貓貓順毛,白川童潯一邊悄悄抬眼朝著邊上銀發大美人的方向看去。

  月靠在牆邊,此刻也淡淡地垂眸注視著她。

  他眼眸的色彩很淺,在陰影中泛起一種剔透的藍紫色,其內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給人一種格外出塵的冷感。

  像是降落凡間的天使。

  擼貓的手漸漸停了下來,正在閉眼享受的獅子不滿地翻了個身,用腦袋蹭了蹭她的小腿,甚至那細長的尾巴也卷上纖細的手腕,把她往身上拉了拉。

  白川童潯徹底彎月要,雙手環抱住可魯貝洛斯的身體,將腦袋埋進柔軟的毛發中,眼睛卻還盯著月的方向。

  在對方淡然的目光中,她笑著彎了彎眼睛,抬頭衝他做了個早上好的口型。

  月移開了視線。

  白川童潯也不氣餒,重新埋頭蹭了蹭,沉浸了在吸貓的快樂中。

  而一旁看似正專心致志看書的庫洛裡多忽然眨了眨眼睛,他的視線並沒有離開書頁上的文字,嘴角卻緩緩加深了笑意。

  -

  時間悠悠淌過,因為庫洛裡多經常出門的緣故,白川童潯跟月和可魯貝洛斯很快熟悉了起來。

  雖然在初見時,月對她有種很強烈的疏離感,但其實是一個非常溫柔體貼的人。

  他會在她獨身一人外出游玩時遠遠跟著,會在她因貪玩而從櫻花樹上摔下來時站在樹下穩穩接住,然後動作溫柔地將她放下。

  同樣的,他也會在她生病時,如同守護公主的騎士那般,一言不發地守在門外。

  阻止某個鬧騰的家伙——這裡特指可魯貝洛斯——的騷擾。

  是的,白川童潯生病了。

  她的身體狀態在某一天突然急轉直下,且一日比一日虛弱,就連庫洛裡多也感到有些束手無策。

  房子中彌漫的低氣壓也一天比一天重。

  嚴寒來得措不及防,大雪覆蓋住地面的所有東西。

  在溫暖的房間內,少女面色難受地躺在床上,可魯貝洛斯將自己蜷成一團挨在她身邊,耷拉著耳朵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那可憐兮兮的模樣,就仿佛真正生病的人其實是它。

  「童潯。」

  庫洛裡多坐在床邊,動作很輕的撫扌莫著她的額頭,柔聲詢問道:「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那在手上的那本書嗎?」

  白川童潯茫然地看著他,混亂的大腦根本無法思考,只是下意識的心念一動,拿出了那本又小又皺的筆記本。

  「對,就是它。」

  長發男人緩緩接過,口中念誦著什麼,緊接著淡淡的光澤將那本書包裹,在男人手中主動翻開到了第一頁。

  他靜靜看著攤開的書頁,眼中了然。

  少女的情況實在很糟糕,這本書自從將她送到他的身邊之後,就一直如同一個死物般沒有動靜。

  庫洛裡多伸手變出法杖,運轉魔力開始嘗試著激活它,並試圖為它多增添一些其它的功能。

  想起少女在他制作出庫洛牌之書的時候,那連連稱奇的羨慕小表情,心中頓時有了主意。

  「這本書是你的同伴,童潯,是它保護著你安全抵達這個世界。」

  他邊為那本書施加著魔法,邊解釋著。

  「當然,只要你想,你還能夠擁有更多的同伴,你不再會是孤單一人,就當是今年我送你的聖誕小禮物了。」

  「你可以……他們都願意……所以由你來選擇」

  落入耳畔的話變得斷斷續續的,白川童潯已經意識模糊,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

  她勉強睜開眼,目光中卻只有隱隱約約的幾道重影而已。

  腦袋好沉,好難受。

  庫洛裡多好像在和她說話,他在說什麼?

  似乎被什麼力量引導著,白川童潯下意識地伸出手臂,對著面前的模糊人影隨手一抓,然後輕輕捏住了一片極其柔軟的布料。

  下一刻,她感覺到自己被擁入了一個散發出淡淡清香的懷抱,那月匈膛不算溫暖,卻帶著某種清涼的感覺,很舒服。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滋潤靈魂,體內那種四處亂竄的能量被疏通,白川童潯終於清醒了一些。

  渙散的瞳孔再次聚焦,她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樣。

  月銀長的發絲垂落在耳邊,額頭還抵著她的,見少女愣愣地盯著自己,他斂眸看了她一眼,旋即松開了手,不緊不慢地直起身體。

  白川童潯的思緒又開始混亂起來,她恍惚地掃了眼頭頂的天花板,又茫然地看向坐在她手邊的庫洛裡多。

  「我要死了嗎?」

  「不。」

  庫洛裡多拂去她額角滲出的冷汗,嘴角的笑依舊溫和又儒雅。

  「你很健康,親愛的,你只是不能再在這裡停留,而是需要繼續前進了。」

  白川童潯喃喃地重復:「繼續前進?」

  她很是費力地理解著這句話,最終索性不再去想,忽地嗚咽一聲閉上眼睛,像只無助的小貓撒嬌一般抱住他的手:「可是我好難受,我不想再前進什麼了。」

  「我知道,好孩子,這會很累。」

  「但還有人在終點等你呢。」

  庫洛裡多抽出手,接著俯下身,輕輕將她從床上抱起,緩步來到房間的落地窗前。

  他就像一位慈愛的父親,對自己無比珍愛的,卻即將面臨分別的孩子開口道:

  「你該去往下一站旅程,也不必感到迷茫和害怕。」

  「遇到困難就找月,他會陪著你的。」

  庭院內,一顆巨大的櫻花樹屹立在那,只見一陣微光拂過,它的枯木便重新爆發出驚人的生機,隨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了花。

  鵝毛大雪混著粉色的花瓣,被冰冷的風那麼一吹,飄飄揚揚的劃過窗外,美得驚心動魄。

  月走了過來,可魯貝洛斯也從床上跳下,邁著步子悄無聲息地坐在男人腳邊,日與月一左一右陪伴在他們身旁,沉默地注視著這場不可思議的櫻花雨。

  庫洛裡多推開了那扇門,用魔法保持著白川童潯周圍空氣暖暖的溫度,又抬手將她鬢邊散下的發絲撩至而後。

  「看。」

  這是他送出的最後一份禮物。

  白川童潯聽到聲音,從男人懷中抬起頭,掙扎著睜開眼睛,順著他指的方向愣愣地看向那棵樹。

  「……」

  她最喜歡庭院裡的櫻花樹。

  喜歡在午後和克魯貝洛斯靠著樹干閉眼假寐,喜歡和庫洛裡多一起在樹下享用下午茶,喜歡拉著月來樹前欣賞櫻花落下的美景。

  現在本該是最為寒冷的天氣,可它卻在此刻迎著寒霜與冷風,綻放出了自信且張揚的美麗。

  像一場精心為她而打造的奇跡。

  眼淚倏忽間就滑了下來,滴到可魯貝洛斯的身上,讓它無法抑制地抖了一下。

  少女的身上開始發出淡淡熒光,庫洛裡多扌莫了扌莫她的頭發,深沉的眼眸透過鏡片掃向她懷中的那本書。

  在她終於撐不住閉眼的時候,樹上的櫻花也已經開到極致,在它們凋謝的前一刻,男人動了動手指。

  剎那間所有花瓣脫離樹枝,形成蓬松的雲狀盡數朝四周散開,而後乘著片片白雪,慢慢飄落而下。

  他最後在少女額間落下一口勿。

  「再見,童潯。」

  這場冬日的櫻花,只為你而盛開。


第82章

  白川童潯滿臉呆滯地坐在床上。

  她寶石藍的頭發雜亂無比,一根又一根的翹著,但此刻顯然也已經沒有了要去整理的閑心。

  因為她還在忙著整理自己的記憶。

  所以說,召喚書的初始圖鑒人物之所以是月,是不是單純只是因為自己在頭腦不清醒的時候下意識地揪住了月的衣服?

  這麼說的話,如果她當時揪住的是可魯貝洛斯的毛,那現在的初始召喚人物豈不是就變成了那只大貓貓?

  這麼隨便的嗎,庫洛裡多?

  震驚她自己一萬年。

  這到底跟周歲孩子抓鬮有什麼區別啊? !

  白川童潯甚至覺得,萬一她那會兒扯著庫洛裡多的小辮子不放手,他也能干脆就把自己也變成圖鑒的初始人物。

  她抽了抽嘴角,連忙甩開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

  外面的天才剛剛亮起了魚肚白,霧氣蒙蒙的籠罩在窗外,但她已經全然沒了睡意。

  白川童潯穿著睡衣坐靠在床上,面色嚴肅地拿出召喚書和獄門疆,擺放在身前,總覺得還是有哪裡不對。

  如果說獄門疆並不會真正讓她穿越,而是投射記憶,那麼之前的織田作之助又是怎麼回事?

  他分明是這個世界的人才對。

  她抿唇翻開了那本書,在腦海中詢問道。

  「我以前已經來過這個世界嗎?」

  召喚書:【當您需要從零開始重新尋找信物的時候,您進入的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

  所以這是她第一次來。

  白川童潯在心中思忖著。

  夏油傑曾說過,獄門疆之所以能夠從一個單純的咒物變成現在這樣,是因為她原能力所導致。

  當時以為是初次穿越的她立刻就否定了這個答案,因為在她那個世界時,自己確實只是一個沒有能力的普通人。

  但如果說,在經歷了這麼多個世界的過程中,她意外擁有了某種能力呢?

  來到這個世界後,五條悟發現並引導了那種能力,然後她就可以運轉體內那種能量,憑借著聚精會神的盯著一件事物,而讓它按照自己想像中那樣進行活動。

  等等?

  白川童潯恍然大悟。

  「想像力?」

  因為注意力集中的想像著一件事,將它折射到現實當中,也就是說,她能夠利用大腦中的想像來影響現實?

  而第一次在被獄門疆即吞噬的剎那間,她無意中將它想像成了一扇門。

  -

  下午,精神恍惚的白川童潯在約定的時間,與中原中也在□□大樓的樓下彙了合。

  霧好像比昨天又濃了一些,某種不詳籠罩心頭,橘發男人換回了黑色西裝,單手插兜,斜斜倚靠在身後的摩托上。

  他正低頭看著手機屏幕,面部神經緊緊繃著,表情看起來很是凝重,敏銳地察覺到有人在靠近後,便順手關上了屏幕。

  那雙好看的湛藍色眼眸朝白川童潯看來。

  視線觸到她臉上憔悴的神色,中原中也愣了愣,隨即眼睛一瞪:「昨晚芥川又去騷擾你了?!」

  他話鋒一轉,將手機收回褲兜裡,咬牙切齒地說:「還是說太宰治那個混蛋,又偷偷扌莫扌莫的溜了進來?!」

  你為什麼這麼熟練啊。

  「沒有。」

  白川童潯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道:「我就做了個夢而已,一晚上沒睡著。」

  不願在這個問題深入,她主動岔開話題,問道:「我們待會要去哪?」

  中原中也立刻收斂表情,面色瞬間嚴肅起來:「你之前是不是說過,你能看見一種橫濱被濃濃的霧氣覆蓋著?」

  「對。」

  白川童潯點點頭:「你現在能看見嗎?」

  「我看不見。」

  中原中也緩緩吐出一口氣,「但是在前不久意外發現了一塊石頭,我懷疑你說的霧氣就是從那裡散發的。」

  「先上車,我帶你去看看。」

  他轉身騎上了他酷炫狂霸拽的摩托,又摘下被松松掛在車頭的頭盔,隨手丟在慢吞吞爬上後座的白川童潯懷裡。

  「戴上,抱緊我。」

  也許是因為時間緊急,這一次中原中也沒有再選擇放慢速度,而是將油門拉到極致,不斷加速著馳騁在荒涼的街道上。

  白川童潯緊緊抱著他的月要,好在有頭盔護著,肆意狂嘯的風倒是沒辦法刮蹭到她的臉頰。

  整輛摩托車,包括她的身體都被附上一層紅光,就在她逐漸沉浸在這種飆車的刺激中時,卻不想下一秒,前方的林子裡突然竄出一道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就像是被彈射而出的炮彈,又快又狠地摔在堅硬的石地上,還因為衝擊力而完美地做了幾個翻滾,最終以一種堪稱妖嬈的姿勢趴倒在他們的前面。

  中原中也猛地一個剎車。

  「嘶,疼死了」

  那人呲牙咧嘴地扶著月要爬起來,神色懨懨地抬頭,鳶色的雙眸看到摩托車上的人後暗了暗,輕嘖一聲。

  「是你啊,中也。」

  這聲音?

  白川童潯打開頭盔的面罩,從中原中也的身後探出一個腦袋。

  「太宰?你沒事吧?」

  見到她,太宰治一秒轉換臉色,非常燦爛的回應道:「當然沒事,好巧呀童潯醬。」

  他低頭拍了拍衣服上沾著的灰塵,有些抱怨的嘟囔著:「雖然又見到你很高興,但可惜現在並不是能安心談話的時候呢。」

  中原中也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不簡單:「怎麼回事?」

  話音落下,樹林中又晃悠悠地走出一個身影。

  淺藍色的長發,猙獰詭異的疤,身上穿著一件露半邊肩膀的單薄黑衣。

  白川童潯不自覺縮了縮瞳孔。

  太宰治撓了撓後腦,滿臉無辜的開口道:

  「啊,對,我正在被追殺來著。」

  白川童潯和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表情冷酷地轉動了摩托把手。

  就在這時,原本正朝著黑發男人的方向走去咒靈忽然停住了步伐。

  他陶醉地深吸一口氣,緩慢地扭過頭,異瞳在對上白川童潯嫌惡的視線後,驟然爆發出詭異的光亮。

  「這股香味果然是你啊。」

  他掃視一圈,沒有發現那個令咒靈聞風喪膽的白毛身影,嘴角漸漸擴大,露出了一個喪心病狂的笑容。

  「那家伙不在啊,太好了,這樣就沒人能阻止我了。」

  「來,跟我走吧。」

  真人聲線陰柔,變態似的悶悶笑著:「成為我的養料,我的一部分。」

  白川童潯默默拿出了召喚書,還沒等她有所動作,身下機車猛然向前衝去,一個高難度的抬身,狠狠碾在了他的臉上。

  中原中也黑著臉,加大了油門。

  紅光乍亮,摩托車的車輪在那張臉上摩擦幾圈後,借力衝往邊上的空地,接著就是一個漂亮的漂移剎車。

  真人防不勝防地向後倒去,傷痕累累的臉上有片刻的茫然一閃而過。

  反應過來反生了什麼後,他很快就又頑強地站了起來,一手捂著臉,眼神陰狠地刺向從車上下來的橘發男人。

  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

  白川童潯眨了眨眼睛,從過於刺激的操作中緩過神,單手抱著懷裡的書,摘下頭盔小心地掛了回去,也跟著下了車。

  趕路被打斷,還有不識好歹的髒東西企圖從他這裡搶人,中原中也現在的心情很不爽。

  而一旁莫名脫險的太宰治,仿佛看不見他黑沉沉的臉色,一個閃身躲到白川童潯身旁。

  他瞪著水汪汪的眼睛,雙手可憐兮兮地搭上她的肩膀,如同一個柔弱不能自理的脆弱男子。

  「嗚嗚嗚童潯醬,我差點就被吃掉了。」

  白川童潯並沒有理會這個戲精,她的注意力全在那只咒靈身上。

  血糊了滿臉,真人陰冷的眼中殺氣騰騰,掌心狠狠擦過傷口,臉上的皮膚瞬間恢復原狀。

  他陰惻惻地看著中原中也,突然笑了起來:「我要殺了你。」

  「哈?」

  中原中也狠狠扯了一下黑皮手套,單手微微壓下帽檐,嘴角揚起一抹十分目中無人的囂張笑容。

  「打擾別人辦正事,我看你還是安心為自己准備塊墓地吧!」

  下一秒,他猛地衝了過去,揮起拳頭。

  白川童潯及時在後面喊了一聲:「小心他的觸碰,他的手能夠扭曲人的靈魂!」

  中原中也眼神凌厲,猛地翻轉身體,在空中快速掃開真人伸過來的手臂,接著腿部下踢

  對著他的脖頸劈了下去。

  身後傳來某人毫無感情的助威吶喊。

  「好棒!中也,太厲害了!」

  利索落地的橘發男人腳底猛地一打滑,差點被對方鑽了空子。

  他迅速反應過來,側頭躲開攻擊,又後退幾步拉開距離,接著紅光包裹住手邊的空車,狠狠將已經近在咫尺的咒靈砸出三米遠。

  黑發男人哼哼兩聲,語氣極其敷衍。

  「哎呀好帥!好心動!」

  中原中也頭上爆起青筋。

  又是一腳踹開真人後,他抽空惡狠狠地回頭瞪了一眼。

  太宰治卻似乎找到了樂趣,越來越起勁,甚至從白川童潯的身後站了出來,忽高忽低的聲調也逐漸抑揚頓挫起來。

  「加油啊,別停別停,揍扁他!」

  「中也,中也,宇宙無敵。」

  「中也,中也,世界第一。」

  中原中也手肘直擊對方月匈膛,同時深深吸了一口氣。

  太陽穴被念得突突直跳,他揮拳地更用力了,仿佛要把心中積攢的所有怒火都發泄到敵人身上。

  可無論如何進攻,這家伙變態的自愈能力都能讓他快速恢復原狀,就像是只根本打不死的小強。

  身後,原本飽含追捧的話語突然轉了個調,不斷刺激著他的神經。

  「行不行啊小矮子,怎麼感覺你打了半天對方一點事都沒有哎。」

  「兩天不見,沒想到你變得這麼弱了。」

  「是營養不良嗎,實在不行就」

  話才說到一半,一輛重量級的卡車重重砸了過來。

  太宰治語氣一頓,側身堪堪從旁邊躲開。

  那卡車砰的一聲落了地,平躺的街道上瞬間凹下去一個大坑,塵土與碎石飛揚,激得黑發男人忍不住咳嗽幾聲。

  白川童潯遠離戰場,潑瀾不驚地看著這一切。

  她將目光緩緩移向越打越生氣的干部先生,又看了看不遠處正拍著月匈脯不斷咳嗽的黑發男人。

  太狠了。

  中原中也在面對咒靈時,也只是揮揮拳頭外扔幾輛汽車,誰曾想輪到對付太宰治,他居然能想也沒想地直接砸過來一輛能把人壓成肉泥的大卡車。

  什麼仇什麼怨啊這是。

  從灰塵中走出後,太宰治又慢悠悠的來到了藍發少女的身後。

  他不滿地嚷嚷了一句:

  「真是的,一惱羞成怒就愛亂丟垃圾的壞習慣能不能改改?」

  白川童潯:「……」

  好賤,好欠揍的話。

  中原中也身上的紅光都開始冒黑氣了啊喂! !

  被當成擋箭牌的白川童潯,滿臉復雜的轉過頭看他。

  太宰治對上她的視線,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輕浮地朝她眨了一下眼睛,又湊到她耳邊輕輕說了一句。

  「別擔心,我這是在激發他的潛能。」

  白川童潯抽了抽嘴角:「我看你這是在作大死。」

  她說完這句後,便也不再管他,翻了個白眼就轉了回去,卻正好看見跳在空中的咒靈忽然轉換目標,身體縮成孩童模樣,越過中原中也俯身衝了過來。

  黑發男人輕飄飄地往上瞥了一眼,手臂一轉將少女往後拉了拉,側身擋開真人的手臂。

  偷襲被抓包,藍發咒靈卻再次裂開嘴笑了,他的手臂驟然拉長,像是沒有骨頭的橡皮膠一樣拐了個彎,五指彎曲,繞後去抓白川童潯的腦袋。

  就在他以為將要得手,笑得更加放肆大聲時,少女手中的書倏然亮起強光。

  太宰治挑眉,收起了手上的動作。

  下一刻,真人只覺得自己的手被突然抓住,巨大的握力幾乎能將骨頭震碎,緊接著他被人當垃圾似地往後一甩。

  身穿婆娑的男人在光中顯出身形,嘴角還掛著漫不經心的笑,眼神卻冰冷得懾人。

  「啊呀,又見面了。」

  他漫不經心地撣了撣衣袖,傲慢地睨看向已經傻了眼的咒靈,無形的壓迫感如驚濤駭浪般摧毀了對方的自信。

  「好久沒有活動筋骨了,你是來陪我練手的嗎?」

  咒靈猖狂的笑容僵住了。


第83章

  要說真人最為忌憚的咒術師,除開五條悟之外,那也就只有夏油傑了。

  他不止一次看見眼前這個男人當著他的面,將一只實力和他差不多的咒靈,擰巴擰巴搓成一團球,然後一下子塞進口中。

  那是人類嗎?

  那明明是魔鬼。

  哪個人類能把一只特級咒靈搓成黑球,跟吞糖一樣一口悶了的?

  盡管眼前這個黑發男人已經不再是跟他合作的那一個,但咒術和能力什麼的卻不會變。

  那依舊是一個特級咒術師。

  而此時此刻,那宛如惡魔的特級夏油傑就站在他的面前,冷眼看著他顫抖不止的樣子,嘴角笑容越發溫和了。

  「你剛剛在干什麼?」

  他慢慢走近,陰影像是索命的網緩緩覆蓋上真人的身體,那居高臨下的目光像是看著一個沒有任何價值的垃圾。

  「你難道不知道,她是你絕對不能碰的嗎?」

  藍發咒靈瞳孔驟縮,感受到對方是真的動了殺念。

  他甚至來不及完全爬起來,發動全身力氣轉身就朝著樹林裡踉蹌著跑去,然而下一秒,還沒等他再跑兩步,中原中也突然出現在了他前進的方向。

  紅光包裹了他的全身,橘發男人抬腿,狠狠將他一腳踢了回來。

  真人手腕一翻,將那些畸形的小玩意兒盡數拋了出來,他們變成毫無理智的怪物,叫囂著衝向每一個人。

  正打算乘勝追擊的中原中也驀然頓住了動作。

  「該死。」

  他低低咒罵了一聲,扭頭朝著一旁東躲西閃的太宰治喊道:「你就沒有辦法把他們變回人嗎?!」

  「我倒是想。」

  太宰治蹲下躲過一個飛撲,順手按上了那個改造人的身體,對方猛地張口咬了過來,他又極快地收回手後退兩步,無奈地努了努嘴。

  「看吧,不起作用。」

  太宰治的異能是可以讓別人的能力失效,但這些改造人都是早就被真人扭曲了靈魂的成品,已經不算是在使用術式的過程中,所以他的異能並沒有用。

  而且這些家伙仿佛感受不到痛覺,也沒有自主意識,無論怎麼攻擊,無論他們傷勢如何的重,那些改造人都會無法控制地一次又一次的爬起來衝向他們。

  「先把真人解決掉。」

  白川童潯見他們被糾纏住,又眼尖地發現真人的小動作,連忙輕輕跟夏油傑開口道。

  黑發男人點點頭,動作干淨利落地閃身來到開始改變骨骼,不斷縮小身體的咒靈面前,這一次他再沒有什麼多余的廢話和松懈,直接抬手。

  見自己怎麼也逃不了,真人面色猙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轉身直面夏油傑,似乎是打算拼一把。

  然而後者卻絲毫沒把他的反擊放在眼裡,眼睛微微眯起,咒靈操術瞬間發動。

  下一秒,藍發咒靈的身體開始變得扭曲,就像一個黑色漩渦,逐漸在夏油傑的手底下縮成了一團球。

  真人就這樣被解決了。

  他拿著那顆丸子看了看,猶豫了一番後,忽然喊了一聲白川童潯的名字。

  「童潯。」

  「嗯?」

  還在考慮要不要在這時候把桔梗放出來的少女立即抬頭,朝他看去。

  「轉過身去一下。」

  白川童潯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對上那道平和的目光後,還是乖乖轉過身去。

  沒一會兒,夏油傑的聲音傳來。

  「好了。」

  白川童潯回頭,那一個黑色的丸子球已經消失,夏油傑的面色略微有些糟糕。

  眉頭緊緊簇在一起,表情似乎隱隱帶著點嫌惡。

  而另一邊,那些改造人也幾乎都被解決,中原中也並沒有殺掉他們,而是用異能將車和幾棵大樹壓在它們身上,使它們無法動彈。

  做完這些,他不慌不忙地給港黑總部打了個電話。

  對面很快接上。

  「是,我是中原。」

  中原中也瞥了一眼笑眯眯的太宰治:「我們捕獲了一群改造人,讓芥川或是紅葉大姐過來一趟吧。」

  看著滿地的狼藉,他頓了頓,又開口道:

  「啊,對了還有,我又砸了幾輛車,讓財務也准備一下,查一查這些車主,債記到我賬上。」

  對方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他點點頭。

  「好,希望能盡快。」

  說完,中原中也便掛斷了電話,一回頭又看見太宰治悠哉悠哉的模樣,新仇舊恨一起浮現在腦海,頓時氣不打一出來。

  「你這家伙」

  捏著手機的那只手背上青筋暴起,足以證明他此刻的憤怒心情。

  「不要每次被卷入麻煩後都強行拖著其他人來給你收拾爛攤子啊混蛋!!」

  「我哪有?」

  太宰治停止逗弄那些被壓得嗷嗷亂叫的改造人,睜大了眼睛,驚訝地道:

  「你不要冤枉我,明明是那只咒靈看見童潯醬,突然就轉移了目標而已。」

  中原中也有些氣急敗壞:「那你就不要往我們的路線跑啊!」

  「過分了啊,我怎麼知道你們會走那條路?」太宰治站起身,嘖嘖兩聲:「果然蛞蝓都沒什麼大腦的嘛。」

  「你說什麼?!你這該死的青花魚!」

  「誰反應大說誰,愚蠢的蛞蝓∼蛞蝓∼」

  「想打架嗎?!」

  就在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吵得不可開交時,白川童潯已經徹底過濾掉了他們,正在一旁跟夏油傑講解目前的情況。

  「所以你現在是打算去看看那塊奇怪的石頭?」

  「沒錯沒錯。」

  大致了解一番後,黑發男人皺起眉。

  又見白川童潯連連點頭的模樣,他不禁放緩了表情,忍俊不禁地笑了一聲。

  橫濱的動蕩基本上都是那個名叫真人的特級咒靈整出來的事情,現在他已經被解決掉,接下來應該也不會再有多少麻煩了。

  「小心一些,必要時就把我叫出來。」

  夏油傑沉思了一會兒,抬手扌莫上少女的腦袋,聲音中充滿了關切:「你的臉色不大好,一定要注意休息。」

  白川童潯笑了笑:「我知道我知道。」

  □□的人辦事效率就是快,沒過一會兒就趕了過來,一輛又一輛的黑色轎車停靠在路邊,看起來很是氣派。

  太宰治在之前已經走了,夏油傑也為了不耽誤白川童潯趕路而回到了書裡,只留下中原中也和白川童潯等在那看守著。

  來的是一個身穿和服紅頭發的女人,白川童潯沒見過幾次,只知道她是個職位與中原中也差不多的干部。

  中原中也似乎很尊重這個女人,一見到她就立刻站起身:

  「紅葉大姐,麻煩了。」

  「應該的。」

  尾崎紅葉動作優雅地搖了搖頭,注意到一直偷偷觀察她的白川童潯後,將視線移了過去。

  白川童潯立刻禮貌地打了聲招呼:「下午好,紅葉小姐。」

  「下午好,白川小姐。」

  女人用寬大的袖口掩住唇角,同樣禮節性地笑了笑,她並沒有多說些什麼,簡單指揮著部下將那些改造人捆綁著押上了車,回頭看向中原中也。

  「這裡交給我就可以,你們先去忙自己的吧。」

  -

  告別了尾崎紅葉,中原中也又開始帶著白川童潯趕路。

  好在之前在和真人打架的時候,雖然砸了很多車,但他一直留意著沒有動自己那停靠在路邊的心愛摩托。

  越過一棟又一棟的建築物,白川童潯注意到他前進的方向似乎是這座城市的中心位置。

  中原中也開得很快,這一次倒是再沒有碰到什麼突發事件,一路順風無阻。

  他帶著她來到一個無人的大商場中,按下了地下負二層的電梯。

  電梯門緩緩打開,後面是一片寂靜空曠的停車場,裡面一輛車也沒有,白川童潯跟著中原中也走了一會兒,來到一個角落的倉庫。

  門前還掛著一個個大大的牌子,牌子上寫著工作人員專用,閑人勿進。

  中原中也看都沒看那行字一眼,毫不猶豫地打開了門。

  濃郁到極點的黑色霧氣一股腦湧出,白川童潯心中一震。

  透過黑霧,她看到倉庫內堆滿了雜貨,紙箱子和布袋到處都是,而在正中央的地面,擺放著一塊拳頭大小的青黑色石頭。

  她睜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地走近了一些。

  那是一塊看起來普通的石頭,周身被一層朦朧的淡光所籠罩著,那些光逐漸凝成一種古怪又詭異的霧氣,正源源不斷地向外擴散著。

  這樣的石頭她太熟悉了。

  因為她家裡也有一塊,單從外形來看,簡直和眼前這一塊一模一樣,就被放置在她的床頭。

  那是她父母送的禮物,為了慶祝她的16歲生日。

  只不過她手上那塊石頭的顏色是好看又干淨的銀白,而這塊卻是充滿了不詳的青黑。

  中原中也同樣神色凝重地注視著那塊石頭。

  「這是我意外發現的,總感覺很不對勁。」

  他看不見那些霧氣,但心底卻有種直覺,告訴他這個東西和少女口中的霧有很大的關聯。

  「仔細觀察的話,還能隱約感覺到一種古怪的氣息從裡面滲透出,不知道這和你說的霧有沒有關聯?」

  他頓了頓,扭過頭來問白川童潯的意見。

  「你有發現什麼嗎?」

  白川童潯沒有回答他。

  注意到少女臉色的怪異,中原中也立刻皺起眉,警惕地開了口。

  「怎麼了?」

  白川童潯忽地轉頭,呼吸有些亂地看向他,驚疑不定地道:

  「我可以把它帶回去研究一下嗎?」

  中原中也聞言卻搖了搖腦袋,有些不贊同道:

  「我建議先不要碰它,因為還並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不會。」

  白川童潯喃喃了一句,語氣卻很篤定:「不會有危險。」

  她彎月要,在中原中也戒備的目光下,慢慢從地上撿起那塊石頭,接著小心翼翼地用袖子擦去上面的灰塵。

  剎那間,一段奇怪的場景湧入腦海。

  風景宜人的花園,四個模糊的身影。

  少年少女的對話徘徊在腦海,干淨而輕快,帶著令人向往的無憂無慮。

  「給,這是媽媽送的護身石,讓我們一人一個。」

  蝴蝶穿梭過盛開的花叢,在鋪滿石子的小路盡頭,他們圍著坐成一個圈,中間擺放著四塊散發著淡淡銀光的石頭。

  「哇哦!你們媽媽真好。」

  四人當中,金發少年率先接話。

  他穿著干淨的襯衫,看不清具體的五官,嘴角的笑容卻是燦爛又開懷的。

  初春的陽光裹著暖意,給他的頭發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代我給她轉告一聲謝謝,嗯,謝啦!」

  「好好看,謝謝。」

  邊上的少年也小心地拿過一塊銀白色的石頭。

  同樣模糊的表情,只聽出了那話語中的溫和與鄭重:「我會一直留在身邊的,以後去哪都會帶著它。」

  清風拂過,白雲飄飄。

  少女盯著手中的石頭,語調聽起來似乎有些糾結:「聽媽媽說這種石頭可能會慢慢變色,也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呢。」

  「現在的顏色這麼好看,要是變成那種黑乎乎的就糟糕了。」

  「哎呀,這些以後就知道啦,走走走,先去吃頓好吃的,今天可是我們的白川誕生日!!」

  「16歲了,總得好好留個紀念,對吧?」

  那個金發的活潑少年就連聲音都充滿了陽光的味道,他充滿笑意地開口:

  「光,把我的相機拿過來。」


第84章

  白川童潯完全不知道那一段陌生的記憶代表著什麼。

  她只是呆愣愣地捧著手裡的石頭,心髒好像硬生生被人挖去一塊,空落落的。

  中原中也一直很不放心地觀察著她的表情,此刻見她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靈魂般一動不動,頓時顧不上危險,快速將她手中的那塊石頭拿走。

  皮膚接觸到的瞬間,那種被壓制的感覺強烈到了極點。

  中原中也的大腦神經驟然拉響了警鈴。

  「喂,沒事吧?」

  隨手把青紫色的石頭丟在一個填滿棉花的布袋上面,他忍住心中那種怪異的感覺,單手拉住少女的手腕,另一只手在少女眼前晃了晃。

  「能聽到我說話嗎?」

  白川童潯忽然眨了一下眼睛,回過神來。

  見對方湛藍色的眼中滿是擔憂,她嘴角扯起一抹笑容,安慰道:

  「沒事,剛剛就是在想一些事情。」

  中原中也認認真真地盯著她看了幾秒,見少女確實已經恢復正常,才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

  他放開手,點頭:「不是被控制或是陷入什麼奇怪的幻境就好。」

  幻境?

  身體倒是沒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就是大腦有些混亂。

  白川童潯揉了揉太陽穴,並不覺得那是自己的幻覺。

  但腦海中浮現的那幾個人,她分明除了自己,一個也不認識。

  這麼想著,白川童潯將視線移向麻袋上的石頭,在身邊人欲言又止的目光下,再次嘗試著去觸碰,這一次卻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她拿起石頭,翻來覆去地觀察了一番,也沒看出什麼花頭來。

  大抵是少女臉上的神色讓中原中也產生了懷疑,他擰起眉,垂眸看向那塊給人感覺十分不好的石頭。

  「你知道這塊石頭是什麼?」

  疑問的話語卻說出了肯定的感覺。

  白川童潯張了張口,半真半假地道:「我們家鄉有這種石頭,但我也不知道它究竟是用來干什麼的,所以才想帶回去研究一下。」

  聞言,中原中也有些疑慮:

  「你確定它沒有危險嗎?我剛剛碰到的時候……總覺得很難受。」

  少女聞言詫異地看向他:「難受?」

  「你沒有這種感覺?」

  見白川童潯搖頭,他聲音變得低沉起來:「異能感覺完全用不出來,就好像連生命力都會被吸走一樣。」

  「如果要把它帶走的話,必須得確定這東西對港黑會不會產生什麼負面影響才行,我還得再跟boss商量一下。」

  白川童潯動作一頓。

  對哦,橫濱這麼大的霧氣都是由這顆石頭造成的,如果她貿然把它帶回去,說不定會對□□造成什麼無法挽回的影響。

  見中原中也正在聯系森鷗外,她猶豫了一會兒,剛想開口說算了吧,就聽到一道聲音從門口傳來。

  熟悉的,漫不經心的語調。

  「既然如此,干脆就帶到我們那邊去吧,我們不怕被影響哦。」

  白川童潯和中原中也陡然一驚,齊齊回頭,就見五條悟插兜站在倉庫門口,穿著那身嚴實單調的咒高制服,正懶洋洋地勾唇笑著。

  他邁開腿,大步往前走到少女面前,低頭有些委屈道:「之前給你發過信息哎,你都沒回我。」

  白川童潯這才想起昨晚確實有收到過對方的信息,問她這裡的事情大概都辦得怎麼樣了。

  她當時因為忙著整理記憶,直接就忽略過去了。

  思此,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詢問了一句:「不好意思啊,所以是有什麼急事嗎?」

  「當然有。」

  五條悟笑嘻嘻地看著她:「你在外面呆的太久,好久沒回去了,大家都很想你。」

  說著,他裝模作樣地幽幽嘆了一口氣:「每天對著你的空宿舍,我很空虛寂寞冷呀。」

  白川童潯:「……」

  在讓人無語這一方面,五條悟和太宰治都向來有著無與倫比的天賦,總是遙遙領先別人一大步,可謂是非常的出類拔萃。

  「橫濱挺好的……」

  在對方不可忽視的凝視下,她不知為什麼略有些心虛地移開目光,不太敢看白發男人的表情。

  「我可以就待在這裡嗎,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呢。」

  五條悟:「……」

  男人緩緩收斂了臉上神情,低著頭,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

  他抿著唇思考了一會兒,忽然放輕了聲音開口道:

  「真的不回去嗎?悠仁很難過哦,還整天以淚洗面哎,哭唧唧地盼著我把你帶回去呢,很可憐的。」

  誰信啊! !

  白川童潯表情裂開一瞬。

  不要把人家一個一米七幾的大男子漢,說得像是個每天深閨不出只會哭哭啼啼的嬌弱女子一樣啊! !

  虎杖悠仁知道你在外面這麼詆毀他嗎? !

  她光明正大地當著對方的面翻了個白眼,正准備敷衍地給出一句「下次一定」,就又聽到五條悟慢悠悠的話語。

  「你可以把這塊石頭帶回去盡情研究,此外,我還會嘗試幫你掌握一下身體裡的那股能力。」

  「我們那邊包吃包住,提供免費又屬實的教學環境,無聊了隨時能抓幾只咒靈給你練練手,只要你跟我回去。」

  白川童潯一下子就提起了精神,隨即想到還在港黑關著的那些改造人,她微微正了正臉色,嚴肅地朝五條悟道:

  「等我一天。」

  「當然可以。」

  白發男人的唇邊笑意加深,張口剛想再說些什麼,口袋中的手機卻忽然發出一聲震響。

  五條悟頓了一下,嘴角微微下撇幾分。

  他掏出手機打開,隨意地瞥了一眼信息後又吊兒郎當地朝白川童潯揮了揮手。

  「抱歉,我出去回個消息哦。」

  他漫不經心地走到倉庫外,斜斜靠在牆邊,在昏暗的地下車庫中,任意手機屏幕的熒光照射在臉上。

  【怎麼樣? 】

  【帶回來了嗎? 】

  五條悟:【明天。 】

  手機震了震。

  【動作盡快,最近咒靈全在往橫濱聚集,看見的話就順便祓除了。 】

  過了兩秒,對面又發出一條消息:【之後就想辦法把她留在東京,最好別出學校。 】

  五條悟微微挑眉,不慌不忙地打字道:

  【我可沒辦法限制她的自由。 】

  發出這條短信後,他收起手機,轉頭看著少女和橘發男人還在討論關於那塊石頭該怎麼處理。

  「就先放這裡吧。」

  最終,白川童潯還是無奈地嘆了口氣,下了決定。

  「沒辦法了,只能等我明天再來拿。」

  -

  五條悟這次並沒有跟著他們一起返回港黑,只匆匆丟下一句明天見後,就有事先離開了。

  夜晚,白川童潯又睡了一個好覺,並沒有接收到其它的記憶,這讓她第二天的精神都好了不少。

  洗漱完畢後,她剛一打開房門,就看見五條悟正在門口懶洋洋地和昨天才見過的尾崎紅葉說話,見她出來後,神色很是自然地打了個招呼。

  「喲,早啊,看來昨天休息的還不錯嘛。」

  「早安,白川小姐。」

  尾崎紅葉嘴角帶笑,就連措辭都是優雅有禮的:「今天由妾身帶你們去關押那些怪人的地方,您看您現在是否方便呢?」

  白川童潯哪有什麼不方便的,自然是滿口答應了。

  港黑總部的布局很大,表面上看起來是一幢很氣派的商業大樓,其實內裡各種黑手黨該有的設施一樣不落。

  一路跟著尾崎紅葉來到港黑的地牢,這一段時間抓捕的所有改造人都被關在一起,有些還在昏迷,有一些則醒了過來。

  白川童潯也不耽誤時間,拿出書就開始召喚桔梗。

  書頁翻動,手持弓箭的黑發女人伴隨著白光出現在地牢,這讓一旁還是第一次見識到少女能力的尾崎紅葉有些驚訝地看向了她。

  桔梗依舊穿著那一身寬大端莊的巫女服,自被召喚出來後,不動聲色地掃了一圈光線昏暗的地牢,最後將目光落在了牢內的那些改造人身上。

  把她召喚出來的少女在一旁試探性地詢問道:「那個桔梗,你有沒有辦法?」

  桔梗應了一聲,很快就明白了白川童潯想要干什麼。

  她擰起漂亮的眉頭,上前幾步在改造人身前蹲下,那雙清麗的眼眸將他們仔仔細細地觀察了個遍。

  「他們的靈魂出了問題,像是被某種極其負面的能力給扭曲了。」

  美女的聲音都如清泉般悅耳動聽,白川童潯像個粉絲一樣嗯嗯兩聲,期待地看著認真分析的巫女。

  桔梗注意到了她熾熱的視線,對視一眼後,有些不自在地撇開目光,繼續道:

  「我可以讓他們恢復,但這需要很長的時間。」

  說著,淡雅的巫女抬眸,目光安靜地看著白川童潯,開口道:「三小時不夠。」

  雖然不強硬,但卻是很肯定的語氣。

  白川童潯聞言沉默了一下,轉頭看向在一旁等著的五條悟。

  「我之後每三天可以過來一趟嗎?」

  「當然可以。」五條悟大概是等的有點無聊了,百無聊賴的打了個哈欠:「雖然我比較希望你可以一直和我們呆在一起啦,但這畢竟是你的自由。」

  「如果你肯定那塊石頭就是造成武器的罪魁禍首的話,那麼等著你帶著它移動到京東時,橫濱也自然就可以自由出入了。」

  白發男人隨意地擺了擺手,仿佛在說一些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當然,如果你想,我找人把這些麻煩的家伙帶回咒高都可以。」

  白川童潯倒是認認真真的思考了一番這個建議,又想到了武裝偵探社還躺著的福澤諭吉,最終還是選擇了前者。

  將這件事也告訴森鷗外之後,對方也表示了□□隨時都歡迎她的到來。

  處理完這一切,五條悟就帶著她回到橫濱中心的商場,把那塊青黑色的石頭收好後,馬不停蹄地趕回到了東京。

  他們來到熟悉的宿舍樓前,還沒進門,白川童潯就被一個充滿了少年氣息的懷抱撲了個滿懷。

  「童潯!」

  虎杖悠仁眼睛亮晶晶的:「你能安全回來真的太好了啊,真是的,我差點以為你死了!!」

  白川童潯:

  ?

  誰死了?你再說一遍?


第85章

  心中升起的淡淡溫馨感瞬間破滅。

  白川童潯頭疼地推開虎杖悠仁,在五條悟充滿嘲笑的背景音下,哭笑不得地詢問道:「誰告訴你我死了的?」

  虎杖悠仁有些心虛地移開目光,眼神飄忽了一圈,直直盯著天上的那朵雲,吶吶地開口:

  「就五條老師說是要去橫濱找你,然後沒幾天就孤身一個人回來了。」

  他撓了撓後腦勺,有些尷尬地說:「他回來的時候臉色很不好,還會、還會時不時地拿出你的照片看看,我就以為」

  就以為她涼涼了是吧。

  白川童潯目光詭異地看向五條悟。

  「你沒事看我照片干什麼?」她頓了頓,突然警惕起來,那眼神活脫脫像是在看一個變態。

  「等等,你怎麼會有我照片的,什麼時候拍的照片?」

  「啊——你說那個啊。」

  五條悟誇張地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隨即笑嘻嘻地將手伸進褲兜。

  他在褲兜裡掏了掏,最後掏出一張照片遞了過去,厚著臉皮面不改色道:「我只是睹物思人嘛,你又在橫濱那種地方,離家那麼遠多讓人不放心啊。」

  旁邊完全不敢出聲的虎杖悠仁在腦海中模擬了一下從東京到橫濱,基本不到半小時的路程,很明智地選擇了保持沉默。

  白川童潯狐疑地接過照片。

  拍攝時的燈光很暗,依稀可以看清照片上面是她和粉發少年在電影院的沙發上窩在一起,專心致志看俗套愛情大片時的樣子。

  她撇了撇嘴角,將照片塞回男人的懷裡,半開玩笑地道。

  「你看著照片同時思兩個人?」

  「一個。」

  五條悟雙手拿捏住照片兩端,拇指和手腕猛地用力,毫不猶豫且精准無比地將照片撕成了兩半。

  接著他無情地丟掉了右手的半張,將只有少女身影的另外半張邀功似的遞到她面前,擺出一副我眼中只有你的深情模樣。

  白川童潯:「……」

  更覺得這人腦子有毛病了。

  被冷落的虎杖悠仁微張著嘴巴,眼睜睜地看著有他臉的那半張照片飄呀飄地落到地上,心都涼了。

  他欲言又止地抬頭,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就見自家老師又從褲兜裡掏出一張他和白川童潯的合照,隨手一撕。

  「別難過啦,悠仁。」他笑著將有少年身影的那半張照片遞給自己學生:「老師對每個人都一視同仁喲∼」

  虎杖悠仁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卻已經下意識了微微彎月要,宛如接到什麼榮譽獎賞一般,懵懵地雙手接過:「謝謝?」

  白川童潯看不下去了。

  好在五條悟也沒打算繼續作妖,他笑著彎月要同時攬過少年少女的肩膀拍了拍,道:「行了,今天就到這裡吧。」

  「你們的照片要多少有多少,印個幾百張都沒問題。」

  他直起身,狠狠揉上兩人的腦袋:「明天還有事要干呢,都快給我回去休息!」

  白川童潯彎月要從他手中逃脫魔掌,沒好氣地瞪他一眼,跟粉發少年道別後,毫不留戀地轉身進了宿舍樓內。

  注視著他們的背影離開視線,白發男人嘴角的笑容也緩緩收了回去。

  他抿起唇,眼神冰冷地拿出手機。

  距離開會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五條悟煩躁地嘖了一聲,收起手機,又回頭看了一眼咒高的學生宿舍樓,插著兜轉身悠悠離開了。

  -

  另一邊,白川童潯已經四肢大張地躺在了床上,難得放空大腦,呆呆地望著天花板。

  這間宿舍還保持著原來的樣子,干淨整潔,也沒有落灰,好像有被人在定期打掃。

  盡管實際上才離開了沒多久,但經歷了各種獄門疆的夢境,就感覺仿佛過了好幾個世紀。

  她翻了個身,看向手中的召喚書。

  那顆青黑色的石頭被放在床頭,就像是在家裡一樣,一瞬間仿佛又把她拉回了那個溫馨的小房間。

  她還記得媽媽將那塊銀白漂亮的石頭放在她掌心時,臉上的神情是溫柔又高興的。

  白川童潯閉上眼睛。

  召喚書在她的懷中發出淡淡的光,這讓少女的呼吸緩緩平穩下去。

  伴隨著時光流逝,一小段過往的畫面出現在記憶的海洋。

  白川童潯有些不安地蜷縮起身體。

  她想起第二次穿越的地點,是在一座雲霧繚繞的深山老林。

  以為是觸發游戲隱藏場景的她,茫然地晃悠一圈無果後,有些自暴自棄地想要退出游戲。

  然後少女很快就發現了自己穿越的事實,並且成功拿出了召喚書。

  在那片森林裡,她遇到了一個不停朝著石頭練習揮刀的粉發少年。

  少年僅僅只有十歲出頭一點的模樣,正是十分稚嫩的年紀,手中揮刀的動作卻又快又狠,一道綻開的疤痕順著臉側延展到唇邊。

  見到從林子裡鑽出來的白川童潯後,他立馬將刀換了個方向對准她,擺出一種格外戒備的姿勢。

  白川童潯連忙攤開雙手自證清白。

  「等等!我不是壞人!」

  對方不動聲色地盯著她。

  太陽照耀在她的頭頂,似乎並沒有引起什麼不適,見她確實是個連武器都沒有的普通人類,少年終於稍稍放下一點警惕心。

  接下來,無處可去的白川童潯便跟著他回了家。

  少年名叫錆兔,只有13歲,和另一個叫富岡義勇的黑發男孩在一位名為鱗瀧左近次的老人手下學習刀法。

  面對著鱗瀧左近次的盤問,白川童潯全程都保持著一種「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干什麼」的茫然狀態。

  最終,發現自己什麼也問不出來,戴著奇怪天狗面具的老人只得作罷,在少女的請求下,思索一會兒後,暫且將她留了下來。

  她和他們一起住在了那件屋子裡,隱居於狹霧山中,每天沒事就陪著孩子們練練刀,或是研究研究召喚書,日子過得好不愜意。

  錆兔和富岡義勇十分刻苦,以斬斷山裡的那塊大石頭為目標,不分晝夜地練習著被稱為呼吸法的砍鬼刀法。

  沒錯,砍、鬼、刀、法。

  「鬼?!」

  白川童潯對此大驚失色:「這個世界還有鬼?!」

  一提起鬼這個字眼,富岡義勇的神色頓時一變,他有些陰沉沉地垂下腦袋,整個人都被某種仇恨與陰霾籠罩。

  錆兔無言地拍拍他的肩膀,又朝著白川童潯安撫道:「你別怕,鱗瀧老師很厲害,那些鬼不會輕易找上門來的。」

  經過一番科普後,白川童潯終於明白了這個世界的大概情況。

  這世界有鬼,鬼吃人,人殺鬼,殺鬼的人組成了一個鬼殺隊,每一段時間就會進行一次成員選拔,成為鬼殺隊隊員也是錆兔和富岡義勇的志向。

  蒼天不負有心人,終於,幾個月後,錆兔和富岡義勇紛紛劈開了石頭,被鱗瀧左近次允許去往鬼殺隊的最終選拔。

  白川童潯站在門口,目送著他們離開的背影,不禁在心中感嘆人與人之間的差別。

  別人13歲的時候已經學著拿起刀殺鬼救人,而她13那會兒卻還只會一個勁地扒拉著領家小哥哥吵著玩過家家。

  等待的時光是漫長而煎熬的。

  回到屋子裡後,白川童潯總覺得心神不寧,坐立不安,在給鱗瀧左近次倒茶時,甚至一不小心將茶杯打翻。

  她怔怔地看著滾燙的茶水順著木桌一路淌到地上,心中難言的慌亂占據了她的神志。

  戴著天狗面具的老人顯然也十分心不在焉,屋內頓時陷入了一片寂靜。

  當晚,白川童潯夢到了一個長發的儒雅男人。

  他說了很多話,大部分在醒來後都被忘得一干二淨,只有寥寥幾句仿佛被烙印在腦海中一般,格外清晰。

  他告訴她那本召喚書很重要,需要保護好。

  他說,當她和某個人的羈絆值達到一定標准後,她甚至可以通過那本書與那人簽訂契約,從此他的一部分靈魂將與她締結,沉睡於召喚書中。

  當白川童潯遭遇危險或有什麼事情時,她隨時能夠通過那一部分的靈魂,將他本人帶至身邊。

  簽訂契約需要對方自願,並且主動告知真名。

  圖鑒人物不會死,即使他在自己的世界陷入死亡,但只要白川童潯仍然活著,對方依舊能以靈魂狀態的方式繼續存在。

  「你可以盡情依賴你的圖鑒初始人物。」

  男最後笑了笑,語氣溫和地道:「不論重新相識多少次,他都會盡全力保護你。」

  再然後──

  白川童潯醒了。

  不是從什麼有長發魔法師的夢中醒來,而是真正意義上地,在現實裡清醒了。

  她一臉懵逼地睜開眼,懷裡還抱著召喚書,披頭散發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咒高宿舍窗外的太陽亮得晃眼。

  什麼鬼?然後呢,然後發生了什麼?

  心中憋著一股氣不上不下,白川童潯郁悶地翻開書,嘟囔著抱怨道:

  「你怎麼給記憶只給一半啊,能不能干脆點直接一次性給完,至少把那個世界的記憶完整地給我吧??」

  面對她的不滿,書頁上晃晃悠悠的蕩出一行字。

  【為了召喚師的心理健康,在解鎖最後一頁圖鑒前,任何可能影響您精神狀態的記憶將不會返還。 】

  字跡散去,緊接著,召喚書又亮了一下:

  【但是我可以告訴您接下來發生了什麼,錆兔死了,在死之前您及時感到並與他締結了契約,之後便主動離開了那個世界。 】

  白川童潯深吸一口氣,耷拉著腦袋沉默了下來,對於這個結果其實並不感到意外。

  早在很久之前,粉發少年身體時不時會變得透明這一特征,就已經證明了他的狀態其實算不上是活體。

  但即使沒有確切的記憶,在真正從召喚書口中得知這件事後還是不免有些難受。

  隨後,白川童潯驀然想起了什麼,猛地一個激靈:「那義勇呢?義勇怎麼樣了?」

  【還活著,成功進入了鬼殺隊。 】

  少女這才松了口氣,她默了默,稍微收拾好心情後,突然就從召喚書方才的話語中找到了一個很重要的信息。

  「你剛剛說,主動離開那個世界?」

  她抿起唇,眼中浮現出幾許懷疑:「我一直以為穿越是被動的。」

  書頁上很快給出了解釋。

  【召喚師在每個世界生活的時間是都有限制的,由於您並不屬於世界原住居民的緣故,如果在此世界游蕩的時間過長,將會受到世界的排斥。 】

  【世界意志會開始剝奪您的生命力,直到您被它成功擠出去。 】

  【在產生排斥反應之前,您可以借助我的力量優先進入下一個世界。 】

  白川童潯哼笑一聲,盤腿坐到床上,雙手抱臂:「所以說,既然你可以穿越世界,為什麼不直接讓我回家?」

  這個問題直接問到了點子上,召喚書泛著的光倏然一頓,似乎是僵了一下。

  它又慢慢閃爍了幾下,才浮出兩行字。

  【以我的能力,只能不斷前往新世界,而無法回到最初的那個世界。 】

  【而且關於您下一個到達哪個世界,其實並不受我的控制,我只負責帶您離開。 】

  白川童潯歪了歪腦袋。

  她不緊不慢地用手梳理著自己的長發,邊低著頭追問道:

  「我記得繼國緣一,鬼舞辻無慘和錆兔都來自同一個世界吧。」

  「你說我主動離開了,但圖鑒裡還有另外兩個記憶中完全沒有出現過的人物。」

  白川童潯一眨不眨地看著攤開在床上的那本召喚書。

  「要麼是你給我的記憶仍然有問題,要麼就是我之後又一次進入了那個世界。」

  【是,因為您並不是被那個世界排斥出去,而是選擇在那之前就離開,所以您仍然有可能會重新進入。 】

  所以召喚書能夠帶她多次進入同一個世界,卻沒有能力讓她回家嗎?

  白川童潯靜默了片刻,忽然翻身下了床,在六道骸和夏油傑之間猶豫了一番,最終把召喚書翻到了後者的那一頁。

  ——她還有很多問題要問他。


第86章

  溫和的亮光浮現後,微風輕輕帶動窗簾,在房間的正中央,一身婆娑裝的長發男人緩緩睜開雙眸。

  看到房間內的布局,他眼中流露出些許詫異的神情。

  「你回東京了?」

  「嗯。」

  白川童潯抿唇應了一聲,面對面和對方站著,神色復雜地看著黑發男人。

  夏油傑低頭對上她的視線,悠悠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笑了笑:「看來你是有話想跟我說啊。」

  看著對方的這副縱容的神色,仿佛就算她去殺人放火他也甘願替她收尾,白川童潯突然就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

  特別是腦海裡還有個關於他的猜測。

  她內心升起點點無措,嘴上猶豫地道:「之前第一次見面,你想我帶你離開那個小林子裡的時候,有說過是想要主動去找一個人,對嗎?」

  夏油傑挑了挑眉,眼中流露的神采很是溫柔。

  他肯定道:「嗯,我說過。」

  白川童潯移開視線,有些不自在地說:

  「我之前一直忙著各種事,都沒有時間幫你」

  話語被突兀地打斷,眼前的人伸出右手,用食指輕輕將她鬢邊發絲撩至耳後,夏油傑安靜地望著她,忽然輕聲開口。

  「你不用幫我。」

  「我已經找到那個人了,你明白嗎?」

  黑發男人就站在窗前,說這話時候的聲音輕而緩,光線混著淡淡的塵粒漂浮在他的身體四周,柔和了輪廓。

  他一字一句地,深切地凝視著眼前的少女:

  「在很早之前,我就已經找到了。」

  白川童潯張了張口,沒再說話了。

  她望著他深不見底的眼睛,就好像跌入一片蘊藏著暗流的湖泊,拋去了安靜溫柔的外表,慢慢展現出其內恐怖的侵略性。

  他早已不是什麼溫儒良善的人,僅僅只在面對她時披上了那一層純良柔和的表皮而已。

  果然

  白川童潯不再逃避,遵從自己的內心問出那句話。

  「所以,我們在很久以前就見過,是嗎?」

  夏油傑笑了笑,也沒有明確地回復她,只是轉頭望向窗外,他的目光並沒有透露出什麼明顯的情緒,低垂的眉宇顯得有些悲傷。

  「這個答案,你該自己去尋找。」

  -

  白川童潯再次拿出了獄門疆。

  但此刻她的心境已經不同於往常,因為知道它並不會真正讓她穿越到別的世界,所以使用的心情也沒再像之前那樣緊張了。

  緊張也沒用,反正也回不去自己的世界。

  她擺弄著手中的特級咒物,一邊和召喚書對話:

  「所以獄門疆那些關於過去的夢究竟有什麼用?既然之前不把記憶給我,為什麼又用這種方式替代?」

  【這並非我能控制的,因為圖鑒人物與召喚師擁有靈魂羈絆,所以即使沒有記憶,受到靈魂牽引的影響,您也會再度進入相關的夢境。 】

  它黯淡了片刻,忽然又緩緩浮現出一行意味不明的金色字體。

  【人類的身體是有保護機制的。 】

  這行無釐頭的字僅僅出現不過兩秒,又很快消失,就像是不給白川童潯任何反應的時間,它接上了下一句話。

  【我會逐漸把記憶還給您,因此獄門疆這個媒介也就失去了作用,此後再使用它,應該就很少會再去做那些夢了。 】

  所以接下來,等待她的或許僅僅只會是這個世界真正的時間線穿越。

  白川童潯合上召喚書,低垂下眼眸,運轉著體內能量,嘗試啟動著獄門疆的同時,不斷在心中想像著這個特級咒物是個穿越門,可以讓她穿越到過去這件事。

  直到魔方張開了血盆大口,在熟悉的感覺包裹住身體後,她一恍神,來到了一個普通又簡單的獨棟式房子前。

  不管經歷多少次,在被那張惡心的網吞噬的時候,還是會感覺有些令人作嘔。

  白川童潯撇著嘴角理了理衣服,她此刻好像正站在別人家門前的那層階梯上,剛一抬頭——

  啪嗒一聲,門開了。

  一個扎著丸子頭的斜劉海高中生就站在前方不到一米的距離,手上還維持著拉門的動作,目光略顯錯愕的看著她。

  他身上斜挎著背包,嘴裡懶洋洋的叼著一塊松軟的土司面包,額角垂落的一撮劉海被風輕輕一吹,也跟著飄了飄。

  那呆呆望著她的樣子,竟然顯出幾分難得的可愛。

  很快適應現狀的白川童潯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知道她成功了。

  那是高中時期的夏油傑,眼中神情似乎比成年後的他少了幾分運籌帷幄和游刃有余,取代而之的則是一些鋒芒和少年氣。

  他臉上還有著幾分尚未褪去的青澀感,但隱隱已經表現出幾分未來帥氣的模樣,修長健壯的完美身材被制服清晰地勾勒出來。

  所以咱就是說

  白川童潯視線下移,死魚眼地看著對方那一身審美堪憂的校服,想要吐槽的欲望攔也攔不住。

  原來從這麼早開始,咒高的制服就是這樣一副,如同曬干的茄子皮般貼在身上的難看樣子了嗎?

  那麼久過去,學校也不知道稍微改一改的?

  「請問」

  高中生夏油傑見對方只盯著自己不說話,便拿下口中叼著的面包,忽然輕咳一聲,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你站在我的家門口,是有什麼事嗎?」

  白川童潯面色如常地抬眸,重新對視上他的視線,眨了眨眼睛,臉上露出了真摯的笑容:「有啊。」

  她頓了頓,在夏油傑錯愕的表情中悠然開口道:「我是專程來找你的,夏油傑。」

  片刻的愣神後,黑發少年也是很快反應了過來。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少女,面色古怪:「你認識我?」

  緊接著,又警惕地追問了兩句:「你是誰?怎麼知道我家的地址的?」

  「啊,我叫白川童潯。」

  少女這才想起自己還沒自我介紹過,她看起來有些靦腆地撓了撓後腦勺,看向少年時的目光卻是亮晶晶的。

  「你現在應該還不認識我,不過我在未來和你成為了同伴來著。」

  話音落下,本以為對方頂多是不相信她的話,甚至已經准備好了下一句解釋的白川童潯,卻看見夏油傑有些不解地皺起了眉。

  「抱歉,你剛剛有在說話嗎?」

  白川童潯愣了愣,遲疑著放下手,又重復了一遍:「我說我來自未來?」

  少年眼中疑惑的神色更重了。

  被消音了?

  她想了想,又試著換了一種說法:「我其實不屬於這個時間線,因為之後我們將會成為伙伴,所以才想提前來認識你的。」

  「白川小姐。」

  夏油傑幽幽嘆了口氣,有些無奈道:「不管你有什麼目的,如果一直不說話,就讓開些吧,不要堵在我的家門口了。」

  他說著就轉身關上了門,當著少女的面用鑰匙扣上鎖,隨後繞過她就要往院子外面走去。

  「等等啊!你先聽我說!」

  白川童潯猛地拉住了他的精瘦的手腕,腦海裡快速轉了一圈,試圖以一種充滿暗示性的說法提示對方:

  「我昨晚夜觀天像,發現我倆在將來絕對會成為親密無間的同伴,所以才千裡迢迢趕來認識你一下的!」

  「我就想和你交個朋友。」她加重語氣:「因為星像說,我們未來就是朋友。」

  快轉動你聰明的小腦袋瓜,好好思考一下她要表達的內容啊! !

  「交朋友?」

  只可惜夏油傑並沒有會意,或者說他其實根本就沒有把她那後半句話當真。

  他的表情逐漸變了,眼神徒然鋒利起來,還透著點點令人心碎的防備和敵意,想要報警的手似乎在蠢蠢欲動。

  他涼涼道:「但是我根本就沒見過你,你卻能准確無誤的找到我家的地址。」

  早上一開門,就發現有個陌生的同齡人在自家門口神色詭異地站著,一開口還准確無誤地叫出了他的名字,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並且一上來就發出了要和他交朋友的暴言。

  怎麼想都很可疑啊! !

  見對方一臉看變態的神色盯著她,顯然是誤解了自己的意思,白川童潯心中一跳,連忙松開了少年,擺手解釋道:

  「我不是跟蹤,也沒有找人調查你什麼的。」

  她抬頭注視著他,用自己平生來最最真摯,最最誠懇的語氣說:「我一睜開眼就出現在這裡了,真的。」

  聽起來就很不靠譜的答案,夏油傑壓根沒信。

  他低頭看了眼手機的時間,發現自己上學就要遲到,便也不再跟少女耗著,徑直往前走去。

  「回去吧,我不管你有什麼目的,但我現在要去學校,並沒有空來應付你。」

  白川童潯卻是幾步跟了上去:「你現在是要去咒高嗎?」

  「你知道?」

  這問題讓夏油傑腳步一頓,隨即神色緩和了許多:「你是那裡的學生?」

  白川童潯搖搖頭,想起夏油傑和五條悟之前是同學的事情,忽然突發奇想道:「但是我也知道一些咒高的人哦,比如五條悟那家伙,這人你總熟悉吧?」

  她想的其實很簡單。

  先開啟一些關於對方學校的話題,接著再表明自己和他的學校站在同一立場上,並不是什麼壞人。

  以此來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同時還能讓少年稍微對她放松警惕。

  循序漸進嘛。

  對此,夏油傑的臉上沒什麼表情變化:「我不認識。」

  白川童潯連連點頭:「沒錯沒錯,就是」

  話說到一半,反應過來剛剛聽到了什麼後,少女驀地話語一頓,突然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什麼?你不認識?!」

  真的假的,沒在騙她? ?

  她抬手比劃了一下,很努力地試圖喚起他的記憶。

  「就那個很高的白毛,總是吊兒郎當不正經的家伙,你沒見過嗎?!」

  夏油傑看了她一眼,搖頭:「我沒見過。」

  白川童潯傻了。

  不應該啊這倆不是同班同學?

  就在她左思右想究竟是那裡出了偏差,因為對方的話而產生自我質疑的時候,黑發少年沉默了一下,又開口說:

  「今天是開學第一天。」

  白川童潯: 「……」

  夏油傑甚至還在補充:「我之前也沒去過咒高。」

  「……」

  白川童潯整個僵住了,她將這句話消化了良久,才勉強扯著嘴角,尷尬一笑:「哈哈,是這樣啊」

  她羞愧地抬手捂臉,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心虛:「那祝你開學愉快?」

  夏油傑笑了一下:「謝謝,我會的。」

  尷尬的因子在兩人之間彌漫著。

  終於,黑發少年停在了一個十字路口,轉過身來看著一直默不作聲的少女。

  「所以,你到底想干什麼呢?你說你不是咒高的學生,那為什麼一直跟著我?」

  「我夜觀天像」

  「我沒有在和你開玩笑。」

  夏油傑沉下眉,很認真地注視著她:「我的身上並沒有任何值得你有所圖謀的地方,如果沒什麼事情,請你離開,別再跟著我了。」

  白川童潯閉上了嘴,安靜兩秒,突然表情無辜地看向他:「我沒有地方可以去,真的是一睜眼就站在你家門口了。」

  黑發少年眼底毫無波瀾:「所以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家門口?」

  「因為我是專程來找你的啊。」

  白川童潯理所當然地回答道:「是為了夏油傑才來的這個地方,所以我出現在夏油傑的家門口了,有什麼不對嗎?」

  話音落下,她又學著太宰治那樣,做出可憐兮兮的表情:「你可以收留我幾天嗎?我或許沒多久就會回去了。」

  夏油傑:什麼強盜邏輯?

  他額角跳起青筋,看著少女一臉楚楚可憐的模樣,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轉身自顧自地走了。

  算了吧。

  他面無表情地想著:她愛跟就跟著,看起來也沒什麼威脅,估計等到了咒高就會自行離開了。

  走著走著,身後倏然轉來了一道短促的驚呼聲,夏油傑腳步一頓,還是不放心地回過頭去,眼前的場景卻讓他的身體徒然被定在了原地。

  原本還像個牛皮糖一樣,似乎甩都甩不掉的少女,此刻整個人都被一層不算強烈的白光包裹住。

  她表情似乎有些無語,撇著嘴對上他的視線,又無奈地朝他聳了聳肩,接著轉瞬間便消失在了原地。

  一陣風淡然飄過,眼前已空無一人。

  夏油傑愣愣地看了一會兒,半晌後,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真的消失了?」

  -

  直到進入學校後,他還在思考著剛才那件事。

  一個大活人說消失就消失,怎麼想都覺得奇怪,難道是用了什麼咒術嗎?

  夏油傑邊沉思著,邊在走廊處拐了個彎,最終停在了一年級的班級門口。

  他抬眸隨意瞥了一眼門牌,確定沒有走錯後,隨手拉開了教室的門。

  教室內,一個白發少年姿勢囂張又張揚地坐在第一排的位置。

  他臉上度假似的帶著一副墨鏡,嘴裡漫不經心地叼著一根棒棒糖,兩條腿很是肆意地交叉搭在桌上,翹著凳子將兩手枕在腦後,很是愜意。

  白毛,個高,給人一種吊兒郎當又相當不正經的感覺。

  夏油傑幾乎是在剎那間想起了少女的話。

  ——五條悟。


第87章

  白川童潯傻了。

  她是真的沒想到這次穿越的時間竟然會這麼短。

  之前獄門疆都是以年為時間單位讓她「穿越」的,乍一下變回了小時,倒是讓她有些不適應了。

  但話又說回來,她真正使用獄門疆穿越的好像只有第一次認識織田作之助的那次,算起來在那地方待的時間似乎也沒有很久。

  所以說如果是時間線穿越的話,其實並不能待在那個時間線多久嗎?

  特級咒物依舊維持著正方體的模樣,白川童潯單手拿起,再次嘗試著輸入能量,開啟獄門疆。

  短暫的黑暗過後,由水泥契成的牆占據了視線,時鐘的聲音嘀嗒嘀嗒地規律響起,雨滴拍打在玻璃窗上的聲音很大,呼嘯的風壓彎了樹干。

  這是一個狂風暴雨的夜晚。

  「小心!」

  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白川童潯迅速轉過身,措不及防和一只布滿血絲的眼珠對上視線。

  ! ! !

  臥槽什麼鬼——滾啊!

  腎上腺素驟然飆升,一股強大的力量從體內爆發而出,白川童潯死死盯著近在咫尺的蟲形咒靈,精神緊繃。

  下一秒,仿佛有一道颶風猛地擊中那顆眼珠,咒靈痛苦地哀嚎一聲,身體不受控制地砸向了地面。

  它剛要翻滾身體爬起來,身後襲來的另一只咒靈卻已經伸出利爪,十分輕易地將它撕裂。

  白川童潯從驚嚇中回過神,將目光看向朝她跑來的黑發少年。

  她終於完整地看清了自己這次穿越的地點,一間剛被人搬空的大型公寓。

  地上零散的報紙的紙屑還沒被清掃干淨,屋子裡幾乎什麼家具都沒有,只有牆上掛著的那個圓鐘還在運作著。

  白川童潯總算是反應過來了。

  「你這是在做任務?」

  夏油傑收回咒靈,應了一聲,隨後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突然開口道:「你剛剛突然出現在咒靈逃竄的路前,嚇了我一跳。」

  實不相瞞,她也嚇了一跳。

  默默在心中吐槽一句,白川童潯看起來十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昨晚夜觀天像,這不是感知到你在這個地方嘛,就直接過來了。」

  見黑發少年只看著自己不說話,她又耷拉下肩膀,頗為失落地問:「我打擾到你了嗎?」

  「沒有。」夏油傑搖了搖頭,嘴角勾著笑:「如果不是你,它就已經逃走了。」

  這麼說著,他掃了一圈周圍,確認沒有什麼漏網之魚後,便回過身,朝著公寓門口的方向走去。

  白川童潯也連忙跟上前。

  「現在要去哪兒?」

  夏油傑:「夜蛾老師還在樓下等我,我得去和他彙報一下任務情況。

  夜蛾老師?

  這稱呼令白川童潯心中一突。

  她瞬間停下步伐,微微提高了嗓音,准確無誤地喊出了咒高未來校長的名字:「你老師是夜蛾正道?」

  黑發少年彼時已經拉開了公寓門,深處的樓梯口黑黝黝的,看起來格外瘮人。

  他回過頭疑惑地看她:「沒錯,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很大啊!

  白川童潯移開視線,一時間有些躊躇不決,她站在原地遲疑了很久,才慢慢開口地開口:

  「那那我還是不跟著你一起走了吧。」

  開玩笑,她第一次見到夜蛾正道的時間段應該在未來的校長辦公室內。

  誰知道現在貿然改變時間線,會不會導致將來發生改變。

  白川童潯擰起眉,腦海中回想著當時的場景。

  初次見面的時候,夜蛾正道應該確實是不認識她的吧?

  保險起見,現在還是能避免見面就盡量避免一下好了。

  下定決心後,她緩緩舒展了眉頭,勾起唇角,對著還站在門口觀察自己的黑發少年笑了笑:

  「我突然想起自己來這裡還有點事要做,你先忙你的,我們到時候在老地方見面就行了。」

  夏油傑一挑眉:「老地方?」

  「你家門口啊。」白川童潯嘿嘿一笑:「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除了你家也不認識別的地方了。」

  生怕再次被對方誤解,她趕忙又加了一句,極力證明著自己的無害:

  「我家真的在非常遠的地方,你也看到了我是突然出現然後消失的,如果不是為了找你,我也不會來。」

  夏油傑沉默了半晌,似乎在心中思量了一番,才點點頭。

  「知道了,那我先走了。 」

  話音落下,他轉身就要離開,結果還沒走兩步,身後就傳來幾聲小跑的動靜,下一刻,衣角被人輕輕扯住。

  他回過頭,正好能看見少女的發旋,緊接著有些心虛的聲線傳入耳畔。

  「還有啊,關於我的存在,你能不能先不要告訴你的老師和同學?」

  夏油傑一時沒做聲,白川童潯低頭等了半天沒聽到回答,有些不安地抬起頭去看他的反應。

  卻見少年略顯危險地眯了起眼睛,不緊不慢地反問道:「為什麼?」

  意識到是自己再一次升起了對方的警惕心,白川童潯心中不斷打著鼓,此刻卻沒有任何辦法。

  她又不能直接告訴他自己來自未來,為了時間線的安全著想,最好別讓那些很久以後才第一次認識她的人在現在知道她的存在。

  眼看著夏油傑的目光越來越冷,白川童潯死活想不到好的理由,最後她索性一蹬腳,心急道:「都是五條悟那混蛋啦!」

  記憶裡成年夏油傑曾對她叮囑的話語一閃而過,一個狗血俗套的故事在腦海中自動生成,她幾乎是脫口而出:

  「那個渣男太讓人生氣了!自大,傲慢,性格又爛,以後千萬別讓你認識的女孩子找他談戀愛!!」

  看著眼前的少女忽然激動起來,夏油傑眼中的錯愕一閃而過,冷漠和警惕緩緩消散,他表情逐漸變得一言難盡起來。

  「你這是被他欺騙過感情?」

  其實並沒有。

  但說出口的話已經覆水難收,白川童潯心中沒底,她眼神微不可查地飄忽了一下,卻還是強裝著表現出一副羞憤欲絕的模樣。

  「唔嗯所以千萬不能走漏一絲一毫的風聲,我好不容易才想到能夠瞞過他那雙眼睛的方法,要是被他知道我」

  她垂下腦袋,聲音也跟著慢慢低了下去,甚至連臉頰兩邊都泛起了淡淡的紅暈。

  周圍寂靜得很是異常。

  時鐘滴答滴答地響著,公寓內沒有一絲聲響,夏油傑安靜地注視著她幾秒,最後還是妥協般地嘆了口氣。

  「好,我答應你。」

  語畢,他再次轉身。

  「等等!」

  然而這次,還沒等他邁出步子,白川童潯就又叫住了他,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對了對手指,又抬頭望天。

  「對了,你家地址能告訴我嗎?我怕我找不到地方。」

  夏油傑:「……」

  目送著夏油傑的身影下樓後,白川童潯終於放松下來,緩緩從口中舒出一團郁氣。

  樓梯肯定是不能走的,因為還不清楚夜蛾正道會在什麼地方等著。

  她揉了揉僵硬的臉頰,又湊到窗邊往底下瞄了一眼,想試試自己能不能直接翻窗離開。

  很好,至少有八樓。

  白川童潯瞬間放棄翻窗的想法,後退兩步遠離窗戶,將自己徹底藏進黑暗無光的角落中。

  她四下掃了一圈,確定沒看到攝像頭後便拿出召喚書,翻開了第一頁。

  -

  夜蛾正道對他的天賦十分看好。

  夏油傑坐在車內,聽著自家班主任毫不吝嗇的誇贊,大腦的思緒卻逐漸發散。

  他覺得自己或許應該把那個來歷不明的少女的事情告訴老師,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那雙充滿了信任的眼眸,醞釀在嘴邊的話不知為何就說不出去了。

  他其實還是沒有接受白川童潯給出的理由。

  口說無憑,而且他也不是很相信那個目中無人的神之子會平白無故去渣一個少女的感情。

  車即將行駛到夏油家的門口,只要再過一個十字路口就是日式獨棟的小院,一直沉默不語的夏油傑突然出聲,讓車停在這個拐角處。

  「我有點事,夜蛾老師。」

  黑發少年打開車門,單手撐著門框彎下月要,笑眯眯地探頭朝車內坐著的夜蛾正道開口:「今晚不回學校住,您就先回去吧,特意送到這裡真是太感謝了。」

  說完,沒等夜蛾正道反應過來,夏油傑便快速關上了車門,背影隱沒在雨幕之中。

  回到家的時候,白川童潯還沒到。

  父母去旅游了,家裡空蕩蕩的。

  他回到房間脫下衣服,又簡單拿毛巾擦了擦濕透的身體,才換了身便衣回到客廳。

  風依舊在肆意狂嘯,夏油傑坐在沙發上等了一會兒,手中捧著一本書,眼睛卻時不時得掃向窗外。

  那個女孩是突然出現在那間公寓裡的,身上不可能有傘,看起來也不像是帶了錢的樣子。

  黑發少年微蹙起眉。

  而外面雨又那麼大

  忽然一道身影從天空降臨至玄關口,夏油傑無意間地一瞥,目光倏然凝滯。

  那是一抹聖潔的銀白,跟身後雨霾風障的景像格格不入,背部巨大的羽翼昭示著來者非人類的身份。

  夏油傑不自覺的站起身體,視線落在了對方懷中白川童潯的身上。

  少女不知何時換了一件衣服,天空分明下著傾盆大雨,她的周身卻沒有被沾染上一絲濕氣,干淨的仿佛剛從花園游玩回來。

  銀發男人動作輕柔地放下懷中的少女,很快就敏銳地發現了他的視線,他冷冷朝屋內掃了一眼後,便收起羽翼,低頭安靜聽著少女說話。

  而白川童潯似乎並沒有發現有個人在房子裡面注視著他們。

  她上前兩步,表情溫柔地擁抱了那個銀發男人,踮腳湊到他的耳邊,又輕聲說了些什麼。

  然後夏油傑看到男人面無表情的點了一下頭,接著身體慢慢虛化,最終變成一團光,飄入了白川童潯手中的那本書內。

  幾秒後,房子的大門被輕輕敲響。


第88章

  事實上,整個來的過程其實並沒有夏油傑想像的那麼順利。

  在經歷了一波三折的被大雨淋個透心涼,迷路,煞費苦心找了一家服裝店,用某最古之王的寶石換了一套新衣服,問路,琢磨地形,然後被月護著在雨中飛行等一系列操作後,白川童潯總算是找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而在夏油傑聽不到的地方,藍發少女和銀發少年之間的對話是這樣的。

  白川童潯:「這雨也下得忒大了,還好隨身帶著有吉爾伽美什送的寶石,換了身衣服。」

  月:「嗯。」

  白川童潯:「這路也太難找了,而且還下著雨,從天上飛都看不清,下次真該帶個手機過來導航。」

  月:「……」

  白川童潯:「這次真謝謝你了啊,要不是你特地為我擋著,我現在已經被淋成了個落湯雞了。」

  月:「嗯。」

  最終,白川童潯欣慰地抱了抱他,直接結束話題。

  「其實還有很多話想跟你講,不過今天就先回去休息休息吧,月,我要敲門了噢。」

  月:「好。」

  對話結束,銀發男子進入了召喚書。

  白川童潯低頭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像是即將進行面試一樣輕咳一聲挺直了背,抬手敲響房門。

  吧嗒一聲,門開了。

  夏油傑穿著便衣站在門口,黑長的頭發散披在肩,被毛巾隨意地搓揉過後,還沾著點點水汽。

  相比起外面的雨夜,屋內暖色的燈光很亮堂,氤氳著點點無形的柔和暖意,又可能是開著空調的原因,那片暖光還帶著一絲說不出的清涼感。

  黑發少年將門拉得更大,微微側開身子:「進來吧。」

  白川童潯有些拘謹地探頭走了進去,房子的布置非常簡單,可以看出來家境小康的經濟情況,但似乎沒有人常住。

  「隨便坐吧,家裡什麼喝的都有,挑你喜歡的就行。」

  夏油傑姿態放松地靠坐在柔軟沙發上,桌子上擺放著幾瓶不同的飲料,罐上沾著小小的幾滴水珠,像是剛從冰箱裡拿出來。

  白川童潯繞過小沙發,在他邊上坐下。

  她也不客氣,俯身拿起了汽水飲料罐就扯開拉環,仰頭喝了幾口。

  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流進胃裡,仿佛將疲憊都一掃而空,整個人都清醒了。

  夏油傑偏頭看著她:「你說過,你家在很遠的地方?」

  陰雨天總是伴隨著煩悶的空氣,白川童潯手中捧著冷冰冰的易拉罐,舒服地眯起眼睛。

  她將頭往後靠,聲線愜意:

  「確實是很遠的地方啦,因為某種原因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具體的情況,但你以後會知道的。」

  夏油傑也拉開一罐汽水。

  「那你來這裡的目的是為了五條悟嗎?」

  白川童潯措不及防嗆了一下。

  「才不是!」

  她捂著嘴咳嗽幾聲,才瞪大了眼睛,驚悚地看向他:「你怎麼會這麼想?!」

  夏油傑撇著嘴角,倒是很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不是你之前說他欺騙了你的感情?」

  那只是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的說辭啊! !

  白川童潯噎住了,她有些不自然地把飲料放回桌上,隨後抬起頭,撇著嘴角理所當然地看著他:

  「我不是說過好幾遍了嘛,我單純只是為了你而來。」

  「五條悟那家伙你就不用管啦,我現在巴不得不看見他,怎麼可能會因為他大老遠跑過來。」

  夏油傑剛要再開口說些什麼,少女就似乎已經知道他心中想的話,趕在他之前就開了口。

  「別問,問就是我有天晚上夜觀天像,發現你我十分有緣分。」

  他頓了頓,隨即話鋒一轉:

  「你是咒術師?占星是你的能力之一?」

  白川童潯擺了擺手,耐心解釋道:「不不不,我不是咒術師,我用不來咒力。」

  她歪了歪頭,手抵著下巴,思考了半晌道:

  「至於你說的占星,呃……是也不是?」

  這樣模凌兩可的答案讓夏油傑輕皺起眉,他微不可查地暗下眸色,觀察著少女似乎萬般糾結的表情,最後看到她索性一揮手,一副不管了隨便吧的模樣。

  「算了算了,你就把它當作是一種能力吧。」

  接著她便將自己陷進沙發,揚著下巴滿臉自豪地開玩笑:「沒錯,我就是那個大預言家。」

  聽到她這句話,黑發少年悶悶低笑一聲。

  他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飲料,很是配合地語氣調侃道:「那這位大預言家,能請您算算我的未來嗎?」

  「……」

  白川童潯愣了一下。

  下一秒,身穿婆娑裝的溫和男人浮現在腦海中。

  她幾乎是剎那間就想到了被他焚燒的身體,以及那時不時陷入虛弱狀態的靈魂,他孤獨地被困在一個小樹林,重復又枯燥地數著時間,直到她來將他帶走。

  男人的未來並不好,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很糟糕。

  眼中的難過一閃而過,白川童潯掩蓋住情緒,調整好表情移開視線,應對自如。

  「天機不可泄露嘛。」

  她安靜兩秒,收回目光定定地注視著他,淺色的眼中笑意很深,卻又似乎藏著某種無法忽視的真切感情。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你的未來有我。」

  少女清脆又堅定的聲音流入耳畔,夏油傑聞言,面上詫異。

  他平靜的目光泛起一絲波動,隨即沒有忍住勾起唇角,有些無奈地微搖著頭笑了笑:「你對誰都這麼說話的嗎?」

  少女不以為意:「不啊,你是沒見過我嫌棄別人的樣子。」

  什麼太宰治,什麼五條悟,她都不知道對著他們翻過多少次白眼了。

  緊接著,白川童潯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突然一臉苦大深仇地湊近了他。

  「啊對了……不過你和五條悟關系很差。」

  夏油傑:?

  他晃了晃手中的汽水,隨後高高抬起右手,越過少女,將喝完的飲料罐用一道完美的拋物線,精准無比地投進客廳角落的垃圾桶。

  那撇著眼睛漫不經心的模樣,似乎根本沒將她的話放心上。

  「真的嗎?我其實還挺喜歡他的。」

  白川童潯:?

  這話她就不樂意聽了。

  你自己怕是不知道,未來的那個夏油傑有多喜歡在她面前偷偷說那白毛的壞話。

  「當然是真的。」

  白川童潯雙手抱臂,露出了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畢竟他性格很爛啊。」

  夏油傑:……這點確實無法反駁。

  窗外狂嘯的風雨依舊沒停,敲打在窗上的聲音滴滴答答地極有節奏。

  夏油傑回家時淋了雨,後來為了等待少女也就只是粗略地擦了一下身體,此時閑了下來,終於可以進浴室洗個熱水澡了。

  百無聊賴的白川童潯乖乖坐在客廳等他,她懷中抱著靠墊,有些困乏地打了個哈欠。

  浴室催眠的水聲停止,沒過一會兒,黑發少年單手擦著頭發打開了門,脖子上隨意地掛了條毛巾。

  看到客廳閉著眼睛假寐休息的藍發少女,他腳步一頓,換了個方向轉身回到臥室,從衣櫃中抱了一張小毯子出來。

  柔軟的毯子覆上白川童潯的身體,她似有所覺地睜開眼睛。

  夏油傑和她對視上目光,順勢坐到了她身邊。

  「你這次什麼時候回去?」

  「不知道啊。」白川童潯揉了揉眼睛,裹著線毯坐起身:「回去的時間好像不太受我的控制,我只能決定什麼時候來。」

  夏油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那你今晚……」

  少女心虛地舉起手,「我先說好,我真的沒有地方可以去……你要是非要趕我的話,我就只能出去淋雨睡大街了。」

  看著對方水潤可憐的雙眸,夏油傑緩緩嘆了口氣。

  「不趕你,你睡客房。」

  他起身關掉空調,回頭看她。

  「但是明天早上我會去學校,你……」

  夏油傑頓了頓,面色認真地繼續道:「廚房有面包,晚上我會請假回來。你可以待在家裡,也能隨時離開,但我不會給你鑰匙,其它的你自己看著辦。」

  「好——!」

  白川童潯拖長了聲音,擺出一副全世界我最聽話的乖寶寶模樣。

  她像西方宣誓那樣單手四指並攏抬起,無比鄭重地保證道:「我發誓,只要我不是因為不可抗力回去,就一定好好在家等你!」

  不過話說回來……

  白川童潯猶豫了一下,放下了手:「你父母呢?」

  「他們這幾個月不會回來。」

  夏油傑背對著她拉上客廳的窗簾,語氣平靜地說:「這點你不用擔心,這個房子基本是我一個人在住。」

  他回過頭,眉眼突然變得危險起來:「但如果被我發現了你有什麼異常的舉動……」

  白川童潯被這陰森森的語氣嚇得抖了一抖。

  立馬挺起月匈膛,振振有詞:「我直接自刎解決,絕不髒了你的手!」

  黑發少年失笑出聲。

  「客房就是浴室邊上的那間,裡面的床是鋪好的。」他扯下脖子上掛著的毛巾,走到客廳燈的開關旁,揚著下巴為白川童潯指了指方向。

  「空調什麼的都有,去睡吧。」

  -

  客廳陷入了一片昏暗,房間內,開好燈的白川童潯盤腿坐在床上。

  她手指摩挲著下巴,跟召喚書對話道:

  「我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控制過來和離開的時間嗎。」

  她上一次穿越還是在夏油傑開學當天,今天過來他卻已經明顯開學有一段時間了。

  不僅接到了祓除咒靈的任務,甚至在提起五條悟時還能表達一些對他的看法。

  召喚書緩緩升起一行金色字體。

  【以召喚師目前的能力,做到穿越時空已經是極限。 】

  白川童潯輕嘖一聲。

  不受控制的穿越時間,實在太讓她被動了。

  見少女氣累地耷拉下腦袋,召喚書安撫般地亮了亮。

  【雖然不可以控制時間線,但我能做到感知每次穿越停留的大概時長。 】

  白川童潯頓時眼前一亮。

  「那我這次能待多久?」

  【約莫一個星期。 】

  白川童潯:……

  驚天霹靂。

  本以為這次也會很快回去,結果你告訴她得待一星期?

  也就是說,自己可能要在這裡住上差不多七天? ?

  一兩天還能接受,但一個陌生人無緣無故在自家待上七天

  白川童潯無語凝噎地捂住了臉。

  她不會被當成什麼蹭吃蹭喝蹭住的無賴,被夏油傑趕出去吧? !


第89章

  昨夜還是狂風暴雨,第二天太陽就從雲邊冒出個腦袋,不留余力地將自己的熱情撒向人間。

  不少地方還殘留著或大或小的水坑,在暴曬中經過一天的訓練後,夏油傑不可避免地出了一身汗。

  相比起以往,今天的課其實還算輕松,也沒有什麼祓除咒靈的任務。

  但或許是家裡突然多了一個人的緣故,他的狀態比任何時候都顯得心不在焉。

  夏油傑知道自己該專注眼前的事,不放過任何一絲機會去提升實力,就和往常做到的那樣。

  可幾乎是不受控制的,腦中總是時不時就會想到關於藍發少女的事情。

  這也因此導致了學習質量直線下降,讓站在一旁的夜蛾正道很快就看出了他的異樣。

  他召回了圍著黑發少年的咒骸,開口:

  「還好嗎?」

  夏油傑喘息著撩起短t,隨意地擦了擦額上的汗漬,搖了搖頭道:「我沒事。」

  此時正是臨近放學的時候,夕陽懶洋洋地往大地披上一層暖橘色的黃紗。

  夜蛾正道看了眼時間,索性直接結束了訓練,讓幾人回教室休息了。

  他站在講台上總結今天的課業內容,而講台下面唯三的幾個學生中,也只有家入硝子會給他這個面子,偶爾抬頭認真地聽他說話。

  早就熟知這些內容的五條悟不知神游到哪裡去了,而另一個黑發少年表面靜心聽講的模樣,實際上魂根本不在這間教室裡。

  夜蛾正道命令著咒骸給這兩個問題學生一人送了一個爆栗子。

  夏日的蟬鳴有些吵鬧。

  剛宣布完放學,夏油傑就立刻從椅子上站起身。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拎起桌肚裡中午和五條悟他們出去買的甜品蛋糕,一邊繞過講台一邊目不斜視地道。

  「老師,我最近一段時間可能會經常需要回家過夜,所以就不住學校了。」

  夜蛾正道愣了愣,看著已經打開了教室門的夏油傑,剛要開口說些什麼,五條悟的聲音突然從窗口邊傳來。

  「我記得你好像說過,你是一個人住?」

  他依舊是那樣慵懶又囂張得不可一世的坐姿,漆黑的墨鏡遮擋住神色,嘴角露出的笑有些意味深長。

  「你這樣突然請假,又每天都要往家跑,可是很容易就讓人懷疑你是不是在金屋藏嬌啊,傑。」

  說著,他還試圖將一旁的短發女孩也拉下水。

  「我說的對吧,硝子。」

  「得了吧。」

  家入硝子手裡還在研究咒術書,顯然沒什麼興趣加入這場無聊的八卦。

  「與其相信夏油會金屋藏嬌,不如早點祈禱一下鐵樹開花來得直接。」

  她不緊不慢地翻過一頁,不甚在意地開口道:「說真的,我完全不覺得你們兩個能有什麼戀愛細胞,能好好做個人我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五條悟無趣地嘖了一聲,轉頭去看外面的風景了。

  「話也不能這麼說吧。」

  夏油傑笑著單手撫上下巴,指尖微微摩挲了一下。

  「要說理想型的話,我也是有的喔。」

  他就近找了個位置坐下,主動接上話茬,有意無意地看向白發少年的方向:「不知道你們信不信一見鐘情,我最近在網上看見了一個女孩子。」

  家入硝子合上書,頓時來了興致:「怎麼,你心動了?」

  夏油傑聳聳肩膀:「只是覺得那樣的女孩子很漂亮而已。」

  「倒是展開講講啊。」短發少女白了他一眼:「別賣關子。」

  「具體的有些忘了,只記得那個女孩很好看,是很罕見的寶石藍長發搭配淡青色的眼眸。」

  在一旁漠不關心的五條悟忽然停下翹椅子的動作。

  黑發少年話語一頓,余光往他那邊掃了一眼,再接再厲:「噢對了,她手上還拿著個筆記本來著,應該算是比較喜歡學習的那一類吧。」

  某只白毛轉頭,視線灼灼地看了過來。

  夏油傑微微挑起了眉梢。

  難道這家伙真的

  下一秒,五條悟的行為徹底應證了他的猜想,他突然從座位上站起身,雙手插兜走到夏油傑的桌子前,抬腿很輕很輕地踢了一下他的桌角。

  夏油傑神色如常,疑惑地抬頭看他。

  白發少年開口:「你看到的那個視頻還留著嗎?」

  夏油傑:「我當時因為趕時間,直接就劃過去了,怎麼了?」

  五條悟有些煩躁的揉亂自己的頭發,又問:「那個女孩出現的地點你知道是在哪嗎?」

  夏油傑搖了搖頭:「不清楚,但應該是國外。」

  他說著,又饒有興致地反問道:「怎麼,你認識?」

  「不認識。」

  五條悟回答的很快,但搭配上他這副有些郁悶的表情,倒是顯得有些欲蓋彌彰起來。

  夏油傑深深望了他一眼,心中對少女的話已經信了接近八成。

  -

  夜晚,當夏油傑再次回到家中時,白川童潯還側躺著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看著電視。

  聽到開鎖的聲音,她立刻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來,踩著拖鞋跑到門口迎接。

  房門被緩緩推開,黑發少年才堪堪露出半個身體,就聽到了少女輕快的聲音。

  「歡迎回來!」

  夏油傑愣了一下,關門的動作也跟著慢了下來。

  沒想到對方會特意來玄關處等他,他微微勾起唇角。

  「我回來了。」

  少年的聲線很溫和,低頭將拖鞋換上後便抬起手臂,將指間勾著的小蛋糕遞到白川童潯面前。

  後者雙手接過:「給我的嗎?」

  她詫異地睜大眼睛看向手中捧著的蛋糕,抬頭受寵若驚地問了一句。

  「嗯,不知道你愛不愛吃這些。」

  白川童潯低頭嗅了嗅,聞到一股草莓配合奶油的甜香,驚喜地出聲:

  「謝謝!我特別喜歡!」

  夏油傑眼中帶笑,很快就換好了鞋子,走進屋子裡。

  他溫聲詢問:「待會吃晚飯,你是想要出去吃,還是我來燒?」

  白川童潯跟在他身後,聞言有些遲疑著將小蛋糕放上餐桌,眨了眨眼睛:

  「我以為這個就是我的晚飯?」

  「晚餐怎麼能只吃這些?」

  夏油傑失笑著搖了搖頭,他走到冰箱前,拉開上下掃了一圈後,沉吟一聲:「要不還是出去吃吧,冰箱裡沒有什麼菜。」

  白川童潯想了想,忽然拿起桌子上的蛋糕,湊到少年身旁,抬起雙手,小心地將手裡的東西放進冰箱的嘴上層。

  「那咱們就出去吃,先把蛋糕放在冰箱裡好了,不然就吃不下晚飯了。」

  這麼說著,她收回雙搜,有些小心翼翼的抬起頭望著他:「那個……我能不能在這裡留一個星期?」

  夏油傑恰好也低頭看著她的動作,霎那間視線對撞,後者淺色的眼眸中不自覺地流露一絲緊張。

  像一只生怕被從家裡趕走,所以努力眨著濕漉漉的眼睛,乖巧討好地望著主人的可憐貓咪。

  無處可去的少女,在東京這個地方只能依賴著他。

  腦海中的想法一閃過,他微眯起眼睛,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真像五條悟說的那樣,是在悄悄的金屋藏嬌。

  面前的人半天不說話,心中忐忑的白川童潯頓覺糟糕。

  她都已經准備好被拒絕了,但最後夏油傑仍是沒說什麼。

  他只是從口袋中拿出鑰匙,在手裡拋了拋,在少女緊張的目光下單手關上了冰箱的門。

  他開口說:「那我們現在就去附近商店,購買你這星期的生活用品?」

  心裡懸著的大石頭瞬間落地。

  白川童潯一下子興奮起來:「走走走!」

  兩人興致勃勃地出門,剛走到熟悉的十字路口,夏油傑突然想到什麼似的一扌莫口袋,動作頓了頓。

  他抽了抽嘴角,扶額嘆息一聲,隨後無語地轉過身。

  「稍等,我回去拿個錢包。」

  「哎不不不,不用。」

  白川童潯立刻伸出雙手,握住他結實的小臂將人拉了回來,狡黠地揚起了腦袋:「我自己有錢,就不麻煩你了。」

  這麼說著,她不知從哪裡拿出了那本奇奇怪怪的筆記本,指間捻起書頁翻開。

  接著白川童潯又轉動脖子左右觀察了好幾圈,發現有不少路人後皺起眉,稍微猶豫了一下,隨即彎著眼睛朝他笑了笑。

  「你等我一會兒哦。」

  說完這句話,少女就抱著那本書,一閃身就溜進了兩棟房子中間狹小擁擠的小通道中。

  夏油傑目送著她做賊似地離開。

  幾秒後,無人注意的通道內倏然爆發一股強烈的金光,然後很快消散。

  白川童潯並沒有出來。

  夏油傑在通道口等了半晌,並沒有動靜,他蹙起眉,不放心地剛要轉身去探情況。

  驀然一道陌生的,充滿憤怒的低沉男聲傳來:「白、川、童、潯……你這家伙!!」

  「我看你是真的活膩了。」

  好像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地,發出沉悶的一聲響。

  夏油傑心中陡然升起警惕,臉色霎時間暗沉下去。

  他抬起腳步,垂至身側的右手逐漸握拳。

  一只咒靈從他腳邊的土地緩慢地探出干枯的手爪,尖利的指甲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劃痕。

  他隱去聲息,冷靜地沉眉來到牆邊,點點濺起的塵土飛揚出甬道,模糊了視線。

  「很好,你不是一直很好奇冥界女神長什麼樣嗎。」

  那人不屑地哼笑一聲,一字一句道:「信不信本王現在就能送你下地獄去見見她。」

  下地獄三字一出,夏油傑心中頓時一揪,再也按耐不住,身體全身的肌肉瘋狂發力,緊接著動作極快地跑了進去。

  耳邊煽起一陣颶風,那只長發掩面的咒靈受到驅使,揚起利爪朝著窄道內的男人揮去。

  原本背對著他們的金發男人微微歪頭,往後輕描淡寫地丟去一瞥,猩紅的眼眸中凝聚著幾乎快要凍結的寒霜。

  他反手從還開著的金色漩渦裡抽出一把利劍,隨手一揮,強烈的劍氣逼退咒靈。

  黑發少年突然從它身後附身衝出,蓄力已久的拳頭破風般擊來。

  下一秒,一只白皙的手輕輕搭上了金發男人臂膀上的盔甲。

  夏油傑瞳孔猛縮,腳腕倏然轉了個方向,因為前進過猛的力道而在地上剎出一道長線,但好在及時收住了動作。

  藍發少女從男人身後好奇地探出了一個腦袋,目光對上夏油傑的視線後變得有些錯愕。

  「傑?」

  夏油傑放下拳頭,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右臂還在輕微著發抖。

  「沒什麼。」

  他閉眼揉了揉眉心,隨著月匈膛中的那股郁氣的吐出,放松了身體:「我只是有些擔心,就過來看看。」

  白川童潯看了看地上那只被打得爬都爬不起來的咒靈,又掀起眼皮瞅了一眼吉爾伽美什陰沉沉的臉色,干笑一聲。

  她拍了拍手邊堅硬的盔甲,介紹道:「這是我朋友夏油傑,我現在住在他那裡。」

  最古之王回頭看向她,無聲冷笑。

  白川童潯只覺得頭皮發麻。

  「好啦吉爾,別生氣了。」

  她趕忙拉著金發男人的手臂搖了搖,語氣中帶著點點撒嬌的意味。

  「真的多虧了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生活下去,真的幫大忙了。」

  吉爾伽美什諷刺道:「你也就那張嘴有點用了。」

  「是是是。」

  白川童潯瘋狂點頭:「我是廢物,但我身邊的吉爾可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存在,他的光輝永世不滅,照耀你我,點亮歷史長河。」

  吉爾伽美什砸了咂舌,猩紅的眼眸狠狠瞪了她一眼。

  「下次再因為這種小事就叫本王出來……」

  「吉爾。」

  話還未完,少女就輕笑著開口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我知道,你不會真的生我的氣的。」

  吉爾伽美什的目光剎那凝滯。

  眼前人將雙手交握著背在身後,那語笑嫣然的模樣,讓他一瞬間就想起了曾經膽大包天到往他頭上戴花環的那個藍發少女。

  他張了張口,手指微微蜷縮起來。

  現在已經是幾千年後的未來。

  時代在變遷,人們早已遠離那些古老的建築,一棟棟華麗的高樓被建造而起,大家身上都穿著截然不同的服飾。

  吉爾伽美什偶爾也感到過物是人非。

  他也會有在夢裡懷緬著曾經在烏魯克宮殿生活的時候,感嘆那些鬧騰又不失有趣的日子,也會去思念自己那綠發的摯友和盡職盡責的神官。

  那早已是很早很早的以前。

  但現在,只要有她依舊生動活潑地在他眼前笑著……就好像什麼都不曾改變過。

  「謝謝你,能夠想起我。」

  清風撩起發絲。

  白川童潯斂下眼簾,睫毛輕顫著,嘴角彎起一絲溫柔又懷念的弧度。

  「謝謝你,吉爾,我真的特別特別高興。」

  吉爾伽美什安靜地注視著她。

  他最終還是沉默了下去,放棄嘴邊所有惱怒的話語,只是抬手揉了揉少女的頭發。

  金發男人身穿堅硬耀眼的黃金鎧甲,神色卻漸漸緩和起來。

  他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站在邊上的夏油傑,輕哼一聲,而後化成一團金色的光團,不緊不慢地飄入召喚書。

  留下一地價值不菲的金銀珠寶和一個不知裝著什麼的布袋。

  白川童潯將手上的書合上,抵在唇邊輕輕觸碰了一下,慢慢彎起了眉眼。

  只有少女自己知道,她真正切切地聽到了,英雄王離開前那一句低不可聞的回應。

  ——「知道了,蠢女孩。 」


第90章

  一級的咒靈果然還是太弱了。

  夏油傑將趴在地上的利爪咒靈收起,面無表情地心想。

  自己費了不少力氣才收服的家伙,卻在那個金發男人手下弱小得毫無反抗之力,這無疑給他帶來了不小的打擊。

  平復好心緒,他轉過身,正好看到藍發少女也收回了召喚書。

  白川童潯蹲下身,撿起一顆色澤剔透的紅寶石,指腹輕輕撫過表面,原本柔和的面色很快又明朗起來。

  感謝吉爾伽美什,真不愧是他,出手果然就是闊綽。

  這些東西,光拿出一個就夠她這輩子吃穿不愁了啊!

  一旁的夏油傑眼神復雜地看著她,張了張口:「這些」

  白川童潯興高采烈地又拿起一條金項鏈看了看:「這些是嗯,我的住宿費!」

  之前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的布袋被她解開,露出裡面塞了滿滿一袋子的紙錢。

  她眼前一亮,只覺得現在的自己已然成為了富可敵國的大土豪,二話不說就牽起黑發少年的手腕,連聲音都輕快起來。

  「走呀走呀,現在我有足夠的財力來請你吃飯了!」

  夏油傑默了默,緩緩嘆出了今天第不知道多少次的一口氣。

  他在少女邊上蹲下身子,動作利索地幫她把布袋重新系好,隨後輕松提起,朝白川童潯道:「先把這個帶回家,我們總不能提著它們到處跑吧?」

  說的也是

  白川童潯訕訕一笑,低頭拍了拍衣服上沾著的灰塵。

  剛剛吉爾伽美什在生氣時發出了很強的能量波動,把塵土揚得到處都是,好在除了讓她心裡慫的要死外,倒是沒有造成什麼其他的破壞。

  稍微清理干淨後,她小跑著來到夏油傑身旁,主動開口解釋道:「剛才那是我的同伴,吉爾,他超有錢的,也很厲害。」

  黑發少年不置可否:「那個人確實很強,不過」

  白川童潯頓時豎起耳朵:「不過什麼?」

  「我聽到他自稱說本王?」

  「啊那個啊。」

  少女抿起唇,眼神清澈地仰頭朝他笑了笑,並沒有過多解釋,只是道:「你以後就知道了哦。」

  見狀,夏油傑也識趣地收回視線,沒再多問。

  -

  夜晚,吃飽喝足且洗刷刷完畢的白川童潯,穿著新買的連衣裙睡衣仰躺在床上,再一次打開了召喚書。

  「吉爾伽美什也恢復記憶了。」

  這是她開口的第一句話。

  就在昨晚,白川童潯恢復了關於吉爾伽美什那個世界的所有記憶。

  現實情況其實跟夢境中相差不多,只是因為是初次到達那個世界,所以在使用召喚書時多喊出了一句羞恥的挑釁台詞而已。

  她想她恐怕這輩子也忘不了,當吉爾伽美什看到自己拿著一本書,閉著眼睛大喊出那一句「姐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後,那種看神經病一樣的詭異眼神。

  她自己都覺得自己腦子有病。

  還有那種依靠想像力改變物體的能力,當時的她也確實可以說是無師自通,在完全懵逼的狀態下,下意識地就使用了出來。

  中途她也的確離開過那個世界一次,只是沒有離開後那一段空缺的記憶。

  至於穿越到了哪裡,聽召喚書說,是書頁中的五號圖鑒人物所在的世界。

  五號人物,終極契約,以及腦海內響起的那道熟悉卻又冰冷的男聲。

  這些都是當時在東京的森林裡尋找那朵桔梗花時,壓切長谷部瀕臨失控,自己也遭遇危險後所獲得的信息。

  當天她回去後翻開第五頁的信物時,上面空白一片,只寫了那麼短短一句意味不明的話語。

  む你的願望,我聽到了。 め

  可之後幾天再去查看,那句話卻已經消失不見,取代而之的是中規中矩的需要獲得的信物信息。

  白川童潯還記得那個圖鑒人物的信物,是一枚被大火焚燒過的五元硬幣。

  硬幣倒是要多少有多少,但這個前置條件多多少少就有點麻煩了,畢竟她也不知道怎樣才能算大火,生完火之後,會不會被當成違法紀律被抓起來。

  於是此事就不了了之。

  白川童潯靜靜看著召喚書上屬於吉爾伽美什的那一頁人物界面。

  第二次回到烏魯克的世界,那裡已經過去了好幾年,恩奇都死了,那位曾不可一世的英雄王也脫變成為一個體恤人民,不辭辛苦的賢王。

  在昨夜的回憶中,那一次的穿越,她最終還是選擇了留下來陪伴吉爾伽美什,直到自己的存在徹底激起了世界的排斥反應。

  而當她因為達到極限而被強行剝離出世界之後,世界意志將會抹消她存在的所有痕跡,這就是為什麼有些圖鑒人物根本不記得她的原因。

  但現在,吉爾伽美什卻回憶起來了。

  天知道白川童潯在召喚他的時候,聽到那一句「本王什麼都想起來了」後有多麼驚訝和感動。

  雖然下一句自己就要問他借錢,但不可否認的是,當時滿心的雀躍和莫名的委屈甚至差點讓她熱淚盈眶。

  召喚書泛起微光,回答了白川童潯的困惑。

  【因為你們本身就有著靈魂羈絆,所以在解開信物之後,大部分圖鑒人物對您初始的好感度本就不低。 】

  【羈絆越強,召喚書對圖鑒人物限制的就越少。當您恢復記憶後,羈絆加強,一些被封鎖的記憶也自然就會衝破世界限制,回到該召喚人物的大腦。 】

  但對於白川童潯來說,恢復記憶其實並不是什麼好事。

  召喚書亮起的光黯淡了些許,並沒有將這句話呈現出來。

  「我還有一個問題。」

  白川童潯坐起了身體,靠在床頭邊思忖道:「為什麼我要拼死拼活地尋找那些奇奇怪怪的信物,才能解鎖這些圖鑒人物呢?」

  召喚書停頓半晌,才緩緩浮現出一句話。

  【每穿越一個世界,我都會消耗大量的能量,代價就是所有圖鑒人物靈魂的羈絆狀態產生巨大的動蕩,需要重新尋找信物才能再穩固。 】

  這也是為什麼她每個世界都在四處奔波,竭力尋找那些信物的原因。

  而且那些信物也都隨著世界的變化而變化,大概也是為了要盡量融入這個世界。

  六道骸也說過,不同的世界有不一樣的能量體系與規則,他們這些外來的圖鑒人物如果想要在其它世界出現並停留,就必須以那個世界的能量體系為主,受到相應的限制。

  大腦還在思考著,房間的門忽然被人輕輕敲響。

  白川童潯立刻放下正在思考的事情,合起手中的召喚書,翻身下床,踩上拖鞋去給外面的人開了門。

  客廳的燈光亮堂,夏油傑穿著家常便衣站在門外,臉上的表情在房門開啟後瞬間僵硬起來。

  他垂眸看著白川童潯的模樣,呼吸都不自覺的放輕了。

  相比起外面明亮的燈光,客房內的光線比較偏向柔和的感覺,照在人的臉上,總是會籠起一種朦朧的輪廓。

  少女的睡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像是在刻意引誘似地露出半個肩膀,許是才剛洗完澡,周身的空氣還裹挾著一陣清新好聞的淡香。

  偏偏她還一臉無辜的神色,滿眼不解地歪了歪腦袋,寶石藍的柔軟長發順著肩頭滑落至月匈前。

  「怎麼了嘛,傑?」

  清脆又充滿信任的聲音,喊著他的名字。

  正處於青春躁動期的夏油傑心中一緊。

  意識到自己沉默的時間實在太久,他倉促地移開視線,耳根卻開始隨著內心某種不知名的熱切而逐漸升溫。

  「我明天回來會買一點菜。」

  屬於少年的聲線低緩,幾秒後,他眸光微動,又忍不住低頭對上少女的視線:「你有沒有什麼忌口的?」

  白川童潯眨了眨眼睛,因為他的話而漸漸舒展開眉梢,語氣驚喜地開口:「你是想親自燒飯嘛?!」

  夏油傑:「嗯。」

  白川童潯歡呼一聲。

  「我什麼都吃的!」

  她淺色的眼眸充滿了明亮的神采,崇拜又欣喜地看向他,好像有機會能享用他親手做的飯菜是什麼特別難能可貴的事情般。

  夏油傑突然覺得自己有些不對勁。

  心跳加速,似乎有什麼別樣的情感在月匈膛內燃燒而起,它來得又快又猛,甚至不給人任何緩衝的時間。

  空蕩蕩的家終於不再冷清得沒有一絲人情味,進門後的那聲「我回來了」也會有人給予溫暖的回應。

  他心血來潮燒出的菜終於也有了其他人願意品嘗,並為此而期待著。

  夏油傑輕笑出聲,在少女疑惑的眼神中替她拉好衣服,並清晰無比地認知到現在的情況。

  ——他正在和一個異性同居。

  對方千裡迢迢只為他而來,看向他的那雙眼睛裡總是盛滿了包容與喜愛,因為沒有別的地方可以住,又得避免引人耳目,所以歡歡喜喜地買了許多東西睡進了他家的房間。

  她穿著他們一起排隊購買的睡衣,使用著和他同一款的沐浴露,會乖巧地等待他回家,會和他一起享用晚餐。

  就像是他同居的小女友。

  像他金屋藏嬌的金絲雀。


第91章

  白川童潯和夏油傑就這樣一起相安無事地住了幾天。

  在某一日的下午,黑發少年還沒回來,她一如既往地坐在沙發上悠哉悠哉地看著電視,卻忽然就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能量波動。

  她幾乎是立即就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點點熒光已經順著手臂升入空中。

  白川童潯這才恍然想起今天已經是第七天了。

  這幾天的日子太過安逸,每天吃吃喝喝安心等投喂,讓她又仿佛回到了曾經宅在家裡當米蟲的生活,就下意識地沒去記錄時間。

  所以,現在這是要回去了?

  白川童潯當機立斷,立馬站起身,跑到書房裡從筆筒中抽出了一支筆,又拉開抽屜從裡面撕了一張便利貼,用十分狂亂潦草的字跡在紙上寫下一句話。

  最後的一個筆畫還未完全收尾,只聽啪嗒一聲,圓珠筆滾落書桌,房間內已經空無一人。

  獄門疆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白川童潯恍惚了一下,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咒高的宿舍。

  屋外的天不知何時飄滿了烏雲,看起來像是將要下雨。

  她不經意地往外一瞥,突然看見了一個毛絨絨的粉腦袋。

  白川童潯動作一頓,走到窗邊,伸手一下子拉開了窗戶。

  「悠仁?」

  她探出頭,看著正鬼鬼祟祟蹲在自己房間外的粉發少年,好奇地問道:「你這是在干什麼?」

  背靠著牆壁的虎杖悠仁嚇了一跳,快速地抬起腦袋仰望她,這一個動作也讓白川童潯看清了他懷裡抱著的小動物。

  那是一只周身雪白的小狗,身體稍微有些髒兮兮的,此刻正吐著小舌頭,伸著兩只前爪抱著少年的小臂。

  她表情一頓,莫名有種大狗狗和小狗狗抱成一團,同時瞪著濕漉漉的眼睛齊刷刷地朝她搖尾巴的即視感。

  別說,還挺可愛。

  「童潯……」

  虎杖悠仁見少女的視線移向自己懷中的小奶狗,便雙手托起它往她面前舉了舉,訕然解釋道:「它是我在附近的撿到的。」

  白川童潯挑了挑眉,「我可沒有空養它哦?」

  「等等,我不是這個意思!其實我來就是想請你出去玩。」

  虎杖悠仁將自己手中的小奶狗放回地上,它東嗅嗅西嗅嗅,然後就邁著小短腿跑遠了。

  少年旋即表明了自己的來意:「釘崎一直很想見你一面,總是吵著要讓我帶你一起出門呢。」

  白川童潯疑惑臉:「釘崎?」

  虎杖悠仁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爽朗地笑道:「是我的同班同學。」

  說完,他又想到了少女那麻煩的招咒靈體質,鄭重地開口:

  「別擔心,五條老師也說過沒事可以帶你多出去走走,而且我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少年的承諾堅定又純粹。

  聽到這話,白川童潯的眼中浮現點點笑意。

  她彎下月要,手肘撐在窗沿,調笑說:

  「可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的老師好像今天早上才說過要我們待在寢室裡好好休息?」

  虎杖悠仁僵了僵,氣勢也隨之弱了下來:「……出去玩也算是放松嘛,又不是要去打咒靈。」

  見狀,白川童潯有些忍俊不禁。

  她忍不住伸手越過窗戶揉上了那團粉色,在對方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彎起眼角。

  「知道啦,稍微等我一會兒。」

  虎杖悠仁發出一聲歡呼。

  -

  根據虎杖悠仁所說,釘崎野薔薇和伏黑惠已經提前到達相約的地點等待他們了。

  道路兩旁的樹木快速後移,白川童潯坐在出租車裡,面色有些凝重地觀察著外面的景色。

  不知道是不是那些石頭的原因,從過去的時間線穿越回來後,東京的城市漸漸升起了一點霧氣。

  這才僅僅一天的時間,它們就飄渺地籠罩在這座城市的上空,雖然目前還沒有像橫濱那麼嚴重,但卻已經不足以用晴天來形容了。

  「悠仁。」

  想起五條悟是可以看見那霧氣的,白川童潯拍了拍虎杖悠仁的肩膀,低聲道:「你有沒有看見外面的霧氣?」

  「霧?」

  虎杖悠仁茫然地看她一眼,又轉頭盯著窗外,聚精會神地觀察了好久之後,才遲疑著開口:「好像是有那麼一點?」

  一點?

  白川童潯又看了看窗外十分顯眼的霧氣和陰沉沉的天,輕皺起眉,繼續問道:「那你覺得今天的天氣怎麼樣?」

  「稍微有點烏雲。」

  少年回答得毫不猶豫,隨後跟著神色不解地抬頭望天:「奇怪了,雖然說天氣預報倒是有表明今天不會下雨,但明明幾個小時前還是個大晴天,這天氣變化得也太快了吧。」

  聞言,白川童潯陷入了沉思。

  所以也不是所有咒術師都看得見這些霧氣嗎?

  還是說……只有五條悟才看得見?

  「啊!到了。」

  虎杖悠仁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考,他主動給司機付了錢,率先打開了車門。

  出租車停靠在人潮擁擠的路邊,這裡貌似是東京最熱鬧的幾個地方之一。

  白川童潯跟在他身後下了車,還沒開口說話,就見身旁的少年對著一個方向,忽然露出了驚喜的神色。

  人行道的盡頭,遠處隱隱有兩個小黑影越來越近,優越的視力讓她無比清晰地看見了那兩人的五官。

  是之前見過一面的伏黑惠,還有一個橙色短發的少女。

  他們奔跑著,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朝著自己的方向衝來。

  虎杖悠仁踮起腳,興奮得揮了揮手,聲線中洋溢著充滿活力的熱情。

  「伏黑!釘崎!我們在這裡!」

  「等等,悠仁。」

  發現遠處那兩人的表情不太對勁後,白川童潯立刻按下了少年的手。

  她轉頭看向被伏黑惠和釘崎野薔薇遠遠甩在身後的那一團模糊不清的氣體,沉下了眉:「後面有東西在追他們。」

  「什麼?」

  聽到這話,虎杖悠仁沒有任何懷疑,瞬間收回了手,謹慎提起了警戒心。

  而此刻快速奔跑著的兩人終於和他們拉進了距離。

  伏黑惠的臉色很黑,顧不上旁人異樣的眼光,朝著他們喊了一聲:「笨蛋!往沒人的地方跑!」

  那一團氣體翻滾著,加快了前進的速度。

  是一只咒靈。

  虎杖悠仁反應很快,當即拉起了白川童潯的手腕,轉身就往著人少的地方跑去。

  後面倆人緊緊跟著。

  幾人一路七拐八彎,期間蹭撞到不少行人,卻只來得及匆匆丟下一句道歉就火急火燎地遠去。

  終於,虎杖悠仁在一片沒什麼人的小林子裡停下。

  白川童潯因為劇烈的運動而雙手撐膝,快速喘著氣。

  緩了一會兒,她還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地抬起頭,頓時有些詫異。

  好巧不巧,這不是當初遇見夏油傑的那個小樹林嘛? !

  釘崎野薔薇和伏黑惠也很快來到他們身邊,後者抬手,快速念了個設帳的咒語。

  無形的屏障籠罩住大半個樹林,那團氣體倒很是蠻橫,硬著頭皮一頭闖了進來。

  一張被什麼東西砸爛了的人臉從裡面叫囂著伸出氣團。

  「嘖。」

  看著那只醜到令人反胃的臉,釘崎野薔薇滿臉不爽地拿出一把錘子,左手一翻,幾根附上咒力的長釘被她夾在五指中間。

  「好不容易想出來購物放松一下,竟然還能碰到這種垃圾,煩死了。」

  伏黑惠擺出結印的手勢,臉色沉重。

  「這只咒靈……至少有一級往上的實力。」

  話音落下,另外兩人的神色都不太好。

  這意味著現在正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只實力接近特級的咒靈。

  雖說不是沒有和特級戰鬥過,但當時的回憶並不美好,更別提他們費了那麼大的力氣,卻仍然沒有打敗過那只咒靈,最後還是五條老師出手才得以解決。

  對付一只接近特級的咒靈,對於現在的他們來說,恐怕還是會有點吃力。

  虎杖悠仁微伏下身,緩緩呼出一口氣,繃緊了肌肉擋在白川童潯面前。

  然而被保護的少女卻沒表現出任何緊張感,甚至可以說,她現在的神色十分放松。

  見慣了各種牛鬼蛇神,這點小角色對她來說已經見怪不怪了。

  在這樣緊張的氣氛下,她不以為意的語氣顯得格外突兀。

  「安啦安啦,不要慌張,都是小事情。」

  白川童潯單手拿出召喚書,另一只手安撫性地拍了拍粉發少年的肩膀,隨後不急不緩地繞過幾人,站在了他們的正前方。

  伏黑惠皺起眉:「你……」

  下一秒,面對著那只令人感到忌憚的敵人,少女手中的召喚書倏然發出一陣金光。

  形如氣體的咒靈本能地感到畏懼,它往後縮了縮,緊接著應激般爆發了全部的咒力,咆哮著衝了過來。

  釘崎野薔薇握緊了手中的釘子,伏黑惠召喚出了黑犬,虎杖悠仁也著急地往前奔跑兩步。

  同一時間,顯現身形的金發男人在刺眼的光亮中睜開雙眸。

  他面色沉靜地抬頭。

  「亞瑟。」站在身後的白川童潯輕輕下達了命令:「干掉它。」

  「我知道。」

  亞瑟·潘德拉貢提起右手,熒光在他掌心彙聚成一把聖劍。

  他有力地握住劍柄,勾起唇角,回頭朝她微微一笑:「交給我吧。」

  一級咒靈已經近在咫尺,它張開血盆大口,剛想要發動咒術。

  下一刻,金發男人收起笑容,溫和的雙眸中有冷色一閃而過。

  抬臂一揮。

  行雲流水的動作,沒有絲毫緊迫或是遲疑。

  劍鋒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形,樹葉相撞間,磅礡的劍氣破開氣流。

  那只咒靈驟然停滯不前,它還維持著張嘴的姿勢,甚至還沒來得及感受到任何痛感,就已經被一劈為二。

  尖叫聲跟著它一起消散於世。

  短短幾秒,只用一擊,便輕易地結束了這場棘手的戰鬥。

  ──這就是召喚書裡五星級人物的實力。

  白川童潯對此非常滿意。

  她轉過身,笑意盈盈地朝已經石化了的三人組開口:「好啦,大家都別害怕,危機已經被解決了。」

  本來還覺得對方十分莽撞的伏黑惠:「……」

  即將揮錘砸出釘子的釘崎野薔薇:「……」

  正打算為少女擋下攻擊的虎杖悠仁措不及防往前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第92章

  面對著目瞪口呆的三人組,白川童潯以自己能力特殊,可以將朋友傳送到自己身邊這個理由解釋了亞瑟的出現。

  伏黑惠早就見證過吉爾伽美什的召喚現場,虎杖悠仁也知道月的存在,自然也對她的能力有一些了解。

  然而,卻沒想到她朋友的實力是這麼……

  面對著一只接近特級的咒靈,剛剛那一劍說是壓倒性的秒殺也不為過。

  釘崎野薔薇對此表示異常感興趣。

  而有了這位騎士王的貼身保護,接下來的三個小時他們過得安全又舒適。

  伏黑惠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白川童潯也很和釘崎野薔薇依靠著數不勝數的相同購物愛好很快混熟並且成為了朋友。

  當再次回到咒高的宿舍後,手機通訊錄裡面不出意外又多了兩個聯系人。

  白川童潯將自己收拾了一番,躺在床上。

  她正百無聊賴地刷著新聞,信息欄上忽然又跳出來一個聊天框。

  是開完會的五條悟發來信息:【下一周,我們學校會舉辦咒靈狩獵大會。 】

  白川童潯沒什麼興趣,很是敷衍地回道:【不錯不錯。 】

  五條悟:【活動地點在一座山裡,除了全校師生都需要參加之外,隔壁京都的人也會來。 】

  這一句倒是讓白川童潯有些意外。

  辦的還挺隆重?

  她斟酌了一會兒,打字道:【所以到時候學校就剩下我一個人嗎? 】

  手機對面很快回道:【不,你也參加。 】

  停頓幾秒,男人再次發了一大串的信息:【這一次是個很好的磨煉機會,我會跟你一起行動,嘗試激發你體內的那股能量。 】

  【活動還不知道會舉行多久,不過童潯醬想去橫濱的話隨時可以去哦,只要跟我提前說一聲就可以了。 】

  白川童潯:【好,我知道了。 】

  回完信息後,她便放下了手機。

  使用獄門疆確實消耗很大,再加上今天逛街吃喝玩樂有些嗨過了頭,白川童潯很快就困意上頭,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當夜,她又想起了一段記憶:

  在其中一個世界裡,她穿越到了一個充滿著神奇生物的地方,並且在野外遇到了一只名為菊草葉的小型寶可夢。

  它頭上頂著一片大葉子,當時正被別的野生寶可夢追捕著,倉皇之中直接撲進了她的懷裡。

  白川童潯在那個世界的生活日常大多是休閑又舒心的,每天都帶著菊草葉一起到處冒險。

  值得一提的是,她召喚書裡面的圖鑒人物,也被當成了未被資料庫收錄的寶可夢。

  幾乎每次當著別人的面召喚,都被各種認成了是什麼特別稀有的高級寶可夢,尤其是月,那迷惑性簡直不要太強。

  大概是難得想起了這樣美好的一段記憶,第二天醒來的白川童潯可以說是十分的神清氣爽。

  吃完早餐後,被五條悟帶著現場進行了一次咒靈的祓除現場。

  再次回到宿舍,白川童潯心中盤算著時間,拿出了獄門疆。

  距離下周還剩五天時,每三天她還要去一趟橫濱,這兩日她可以抓緊時間再多回到過去幾次。

  接下來的時間,她一閑下來就會進行穿越。

  有時候是兩三天,有時候又是一兩周。

  這一次降臨的地點,竟然就是之前住過的客房。

  白川童潯眨了眨眼睛,看見房間的簾布被風微微吹鼓而起,窗邊的黑發少年背對著她,整個人站在陰影裡。

  聽到動靜,他微微側過頭,金棕色的眼底沒有太大的波動,表情因為暗色的環境渲染而顯得有些陰郁。

  夏油傑張了張口:「……你來了啊。」

  怎麼不開燈?

  白川童潯見他神色很不對勁,立即將嘴邊的疑問咽了下去,轉而有些擔憂地問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少年轉過身來,放松了身體倚靠在牆邊。

  他平靜地注視著她半晌,忽然呢喃般地問了一句。

  「童潯,你是人類嗎?」

  白川童潯走到他身邊,學著他的模樣靠著窗,好笑地說:「我當然是,你為什麼會有這種問題?」

  後者低垂下眸:「只是有時候會覺得你不像是個人類。」

  少女扶著下巴仰天思忖幾秒,旋即表示十分理解地點了點頭:「畢竟像我這樣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人很少見吧。」

  夏油傑看著地面,勉強笑了一下:「是啊,你太特殊了。」

  她就猶如一只展翅的鳥,不被這世間任何事物所束縛,永遠自由而熱忱地翱翔於白雲之上。

  和他這種總是作繭自縛的人完全不一樣。

  白川童潯沉默片刻,突然語氣很輕很輕地開了口,

  「如果我說……」

  她的聲音像是羽毛在飄,緩緩悠悠地傳入身旁人的耳畔:「我其實來自其他世界呢?」

  夏油傑愣了一下,轉頭對上她的視線。

  少女的眼中流轉眸中神秘又飄忽的神采,那剔透的淡青色在那瞬間仿佛變成一片澄澈的汪洋,引誘著他進入她的領域。

  她挽起唇角,笑著道:「是真的哦。 」

  夏油傑張了張口,突然從喉間溢出一聲輕笑。


第93章

  這次的穿越並沒有停留很久,在她留下的三天裡,夏油傑一直在很拼命地提升著自己的實力。

  而自從徹底了解對方的咒術形式後,白川童潯就在心中油然升起了一種無與倫比的使命感。

  自家的圖鑒崽崽要變強,這忙必須幫啊! !

  她一鼓作氣地掄起袖子,拿著召喚書就衝了出去。

  沒過一會兒,臉上洋溢著勝利笑容的白川童潯就帶著戰利品敲響了房門。

  剛做完晚飯的夏油傑一開門,就看見一窩子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表情痛苦,還在不甘心地嗷嗷嚎叫著的咒靈。

  夏油傑:……

  第二天,還興致勃勃要出門捕獵的少女被黑發少年無情地鎮壓,化身鹹魚癱在沙發上看電視去了。

  這次穿越的時間很短,僅僅只有三天。

  現實的時間並沒有過去多久,偌大的學校中依舊安靜地好似無人停留。

  想到夏油傑這幾天的狀態,回到咒高的白川童潯一個人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無論如何都覺得放心不下。

  她短暫地休息了一會兒,放松大腦和身體再次做了幾個深呼吸後,再次進行了穿越。

  猙獰的網吞噬了她,白川童潯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等再次睜開雙眼後,眼前的世界被一片朦朧的黑暗所覆蓋。

  風蕭瑟地吹著,隱約落下幾聲鴉雀的鳴叫,頭頂就連月亮都被厚厚的雲層遮住,透不出一絲光亮。

  白川童潯眯起眼睛,適應了這片暗黑,試探著往前走了幾步,差點被腳下不平的磚塊絆了一跤,堪堪站穩後,才發現自己正站在一片廢墟上。

  雲被風推開了一些,露出黯然的月光。

  周圍撒了一地的鮮血,支離破碎的殘骸到處都是,有被啃噬的,也有被殘忍截肢的。

  她忍不住抖了一下,這片屍橫遍野的慘像令人感到心悸,鼻尖充斥的鐵鏽味始終揮散不去。

  身後倏然響起一陣窸窣聲,還有人不慌不慢的腳步逐漸走近,白川童潯警戒地轉過身,看見了那個黑發少年。

  夏油傑的身後還跟著幾只咒靈,神色不明地看著她。

  眼前人已經不再是那身一直讓她嫌棄的咒高制服了,也沒有穿上平時在家極具少年氣的便裝,取代而之的是熟悉的寬大婆娑,順柔的黑發長長了一些,此刻都披散在肩上。

  白川童潯看見他這副猶如羅剎現世的模樣,大腦一時有些遲鈍。

  「……你做的嗎?」

  夏油傑的衣角處濺上了不少血跡,猶如盛開的彼岸花般綻放著血腥。

  「是我。」

  他的聲音平靜得異常,聽不出什麼情緒,眼底的神色無悲無喜。

  白川童潯微微睜大眼睛,她有些僵硬地站著那片不堪入目的屍體之中,無言地和他對峙著,就像是陡然失去了話語。

  「我已經沒有退路了,童潯。」夏油傑揮了揮手,散去了自己召喚的那幾只咒靈。

  他毫無笑意地勾起唇角,偏執在那張臉上一覽無遺:「我要創造一個,只有咒術師的世界。」

  ……

  黑發少年就站在她的面前,腳底是沾染著鮮血的淤泥。

  事態發展成這樣,白川童潯其實一點也不意外。

  從她發現少年眼底那一抹無法散去的郁色開始,就知道有什麼東西在悄然發生改變。

  這又是狂風呼嘯的一個晚上,相似的情形,不一樣的時間與地點。

  白川童潯無端想起當初那個就算她表現得再奇怪,也還是無奈心軟地同意了讓她在自己的家中留下的人。

  曾經溫潤如玉的少年,和現在簡直判若兩人。

  終究是執念發了酵,將過去的信念盡數焚燒。

  白川童潯嘆了一口氣,毫無芥蒂地走到夏油傑面前,在充滿污垢的土地上留下短短一串紅色的腳印。

  她抬起頭,於對方陰戾無光的目光下,忽然墊腳伸出雙臂,緊緊地抱住了他。

  時間好似在此刻放慢了腳步。

  少年的懷中仍然散發著干淨好聞的清香,白川童潯抬手順了順他的背部,輕聲道:

  「辛苦了,傑。」

  夏油傑愣了一下,眼中陰霾散去,緩緩晃起一縷漣漪。

  他微側過頭,視線下撇掃了一眼對方的藍色長發,遲疑著抬起雙手,剛想要回抱住少女,後者卻已經松開他。

  白川童潯完全沒發現對方的小動作,撤後兩步回過身,掃視著滿地的蒼夷,皺眉道:「需要我幫忙清理現場嗎?」

  夏油傑的手頓了頓,再次垂落至身側。

  他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那些殘骸,不甚在意地搖了搖頭:「不用,就讓它這樣吧。」

  思想跳躍的白川童潯突然有些憂心,抬手撫上下巴:「說起來,你要創造的那個世界,是意味著也要把異能者都解決掉嗎?」

  她之前好像也有聽五條悟說過,異能者也有七情六欲,即使是他們,也是會因為各種欲念而產生咒靈的。

  夏油傑眸光微動,隨後目不轉睛的盯著她:「你在異能者中有認識的人?」

  好吧,聽這語氣,看來確實是想要和異能者群體作對了。

  白川童潯撓了撓頭,不可抑制地想到橫濱,充滿了異能者的武裝偵探社和港口黑·手黨。

  她剛想開口,試著阻止夏油傑對她的朋友們動殺念,但轉念一想,瞬間就釋然了。

  就憑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他們在未來活蹦亂跳的模樣,估計也是沒什麼事情。

  於是面對著夏油傑探究的目光,白川童潯搖了搖頭,又苦著臉伸了個懶月要,一直縈繞在鼻尖的血腥味依舊讓她忍不住皺眉,只想要快點離開這個地方。

  「對了。」

  夏油傑忽地開口說道:「今後悟可能就是敵人了。」

  他頓了頓,想到一年級時少女振振有詞地跟他說的話,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你的預言沒有錯,我們之間的關系果然會變得很糟糕。」

  白川童潯放下手,沉默了下去。

  她其實一直都知道,夏油傑和五條悟之間也存在著某種牢不可催的羈絆。

  記憶裡還保留著五條悟先前跟她提起夏油傑時的語氣,那其中蘊藏著的信任與放松比任何其他的友誼都要來之不易。

  「不,我收回之前的話,那只是我一時的玩笑。」

  白川童潯搖了搖頭,那雙清澈的眼睛無聲地給他傳遞著什麼柔軟的信息。

  「你們的關系很好。」她停頓了一下,強調說:「比任何人都要好。」

  夏油傑沒有回話,只是無奈地笑了笑。

  他不再糾結於這個話題,又問道:「你沒問題嗎?」

  白川童潯一時沒反應過來這話指的是什麼,不解地看向他:「什麼問題?」

  「你跟我一直在一起,在那些高層的眼中,就代表了你和我是一伙的。」

  夏油傑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眼中神色深邃起來。

  他說:「這意味著可能會和悟成為敵人,你沒問題嗎?」

  白川童潯這才恍然大悟,想起了在夏油傑的記憶中,她和五條悟還是那種渣男與被欺騙感情的失足少女的關系。

  她頓時有些心虛,移開視線輕咳一聲道:「沒有問題啦,我不早造就和他鬧掰了嘛。」

  「還有。」

  說著,她便單手叉月要,有些不滿地糾正道:「什麼叫在那些高層的眼中,不需要誰的眼中,我一直和你是一伙的呀。」

  夏油傑垂眸,微微笑了笑。

  在看不見的地方,他手指蜷縮著,語氣苦澀:「看見我做的這些,你還是一點都沒變化。」

  「為什麼要變,不管怎麼樣,你都是夏油傑啊。」

  白川童潯表情無辜地攤開雙手。

  「你覺得我會有什麼變化,討厭你還是恐懼你?」

  夏油傑沉默不語,像是被這個問題給問住了。

  白川童潯好笑道:「安啦,我不會討厭你的,也不可能會害怕你啊。」

  「即使我也是非咒術師,但我知道只要是我認識的那個夏油傑,就一定不會對我下手的,不是嘛。」

  少年腳步一頓,忽然似笑非笑地轉頭看向她:「說不定?」

  白川童潯的笑容卡殼了一秒。

  她眨了眨眼睛,對上那雙充滿壓抑的雙眸。

  黑鴉飛過長空,落下一片征兆著不詳的羽毛。

  寂靜的死村中,氣氛莫名緊繃起來。

  夏油傑棕色的眼瞳逐漸暗沉,仿佛是一道深不見底的深淵,暗潮洶湧,讓人不禁懷疑他甚至是真的產生了殺意。

  但白川童潯只是神色茫然地看了他一會兒,驀地噗嗤一笑:「行了,我知道你不會。」

  先不提未來夏油傑對她的那態度,光從理論來講,面前的人也不會考慮到拿她來開刀。

  她又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殺了她對他來說也沒什麼好處。

  果不其然,話音落下,黑發少年的表情迅速恢復了常態,像往常一樣嘆了口氣。

  他寵溺地抬手揉上少女的頭發,無奈道:「你就是太容易信任別人了。」

  「你又不是別人。」

  白川童潯不以為意地拍了拍少年的胳膊,開口提醒:「還是快離開這裡吧,不然咒術界的人很快就會趕來了。」

  話鋒一轉,她又問:「說起來,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夏油傑聳了聳肩,邁步往前走去,那平緩的語調仿佛在訴說什麼微不足道的事情。

  「要應付那些咒術界的老狐狸,我得加強實力才行,現在的我還是太弱了。」

  聞言,白川童潯心中頓時燃起熊熊戰意,摩拳擦掌起來:「好說啊,那我再搖人幫你抓幾只咒靈過來,保證絕對都是高質量!」

  話音落下,她氣勢洶洶地拿出召喚書,剛要往前衝,就被夏油傑單手拉了回來。

  少年按著她的肩膀,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你待在我身邊就可以了。」

  「我不需要你去冒著危險幫我做什麼事情,你就像往常一樣就好。」他不緊不慢地開口道:「而且我也會盡力不讓他們發現你的存在,你也就不用暴露在他們的視線中。」

  語畢,他又降下聲音,微不可查地補充了一句。

  「……也算是我的一點私心了。」

  沒有在意那最後一句話,白川童潯點了點頭,唉聲嘆氣起來:「不過五條悟的那雙眼睛實在是太bug了,我沒少在他手上吃過虧。」

  夏油傑掃了她一眼,見她真的是很真情實感地在難過,眼底現出點點詫異:「怎麼說?他對你干了什麼?」

  白川童潯一臉悲痛,語氣沉重:

  「之前和一個朋友逃跑來著,都已經躲到很隱晦的地方了,還能被他給抓回去。」

  「我那三個牛逼哄哄的朋友都沒能攔住他帶走我,跟開了掛一樣,你說氣不氣人?!」

  不知腦補了什麼,夏油傑的表情幾番變化,最終停留在了一個微妙的神色上。

  他默了默,接著安慰似地拍了拍少女的肩膀。

  也就在這時,白川童潯忽然感覺到體內產生了一股能量波動。

  這次情況特殊,還沒來得及詢問召喚書停留的時長,只是沒想到會這麼短。

  她知道自己該回去了,張了張口,最終在散開的熒光中,再次撲進了黑發少年的懷裡。

  而這一次,夏油傑沒再錯過,真真切切地擁抱住了懷中的人。

  「……夏油傑。」

  「嗯?」

  「我支持你的所有決定。」

  盡管知道自己不必那樣多此一舉,也明白將要說出口的話語甚至可能會危機到未來的時間線,但白川童潯還是忍不住道:

  「但接下來的路真的很危險,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直到我再次出現在你的身邊。」

  少女抿起唇,揚起頭,異常認真地注視著他。

  她想,她已經知道未來的夏油傑是怎麼死亡的了。

  「答應我,我們下次見。」

  夏油傑愣怔地低頭,望進她的眼底,他逐漸收緊了手臂的力道,嘴角緩緩漾開了一抹笑容。

  少年微俯下身,將額頭埋進了白川童潯的頸部。

  「……好,下次見。」

  呢喃聲在血色中散開。

  消失在那個時間線的下一秒,白川童潯心中仍然有些感嘆。

  在很久以前的那一天,夏油傑徹底割舍了過去──為了他想要的未來。

  於是,屬於咒術界的又一場紛亂至此拉開了序幕。


第94章

  雖然下次見時夏油傑的時間線並不確定是什麼時候,但對於白川童潯來說,現實裡僅僅也只是過了幾分鐘而已。

  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要帶著桔梗去一趟橫濱,還有一場咒高的狩獵活動在等著她。

  照理來說,她應該好好休息,靜心准備之後的行動才對。

  但白川童潯總覺心神不寧。

  就好像少年時期的夏油傑在某個地方,不停地不停地呼喊她的名字。

  臨別時,那道仿佛要跟一切玉石俱焚的決絕目光,總是徘徊在腦海中無法散去。

  ──他需要她。

  這個念頭占據了理智,白川童潯咬咬牙,不顧已經疲憊的精神,再次開啟了獄門疆。

  眼前場景置換,氣流倏然轉冷,碎石伴隨著一串暗色的血跡鋪散了滿地,天空陰沉沉的,毫無朝氣。

  不遠處就是一個巷子。

  這次的消耗過大,她頭疼地撩起眼皮,恰好看見一個身穿咒高制服的高個子白毛,正在巷口背對著她。

  「還有什麼遺言嗎?」

  熟悉的嗓音帶著某種壓抑的情感傳入耳畔。

  白川童潯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將自己的身形隱沒在樹後的死角處。

  不知道為什麼,一向敏銳的白發男人此刻並沒有注意到她的到來,似乎是有什麼事情讓他無暇再去顧忌其它。

  白川童潯擰起眉,那種不好的預感越發強烈。

  或許是每次在使用獄門疆的時候都會在心中不斷暗示著要見到夏油傑的緣故,以往穿越的地點大多都在後者的附近。

  而此次先看見的卻是五條悟,這是不是意味著,夏油傑此刻正和他待在一起?

  剛剛太慌亂了,都沒有看清楚。

  白川童潯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張臉,觀察著那邊的情況。

  然後就這麼一眼,她瞬間就不淡定了。

  原先因為角度原因,讓她並沒有發現黑發少年的身影,而現在躲在樹後的位置,巷子裡的全貌卻正好借著斜角盡數映入她的眼中。

  夏油傑有些狼狽地靠坐在牆邊,頭發散亂著,身上的衣服破損得嚴重,沾滿了血漬和泥垢。

  他左手捂著右邊不斷滲出鮮血的手臂斷處,聲音很輕很輕地說著話,白川童潯卻連一句都聽不清。

  但她清楚一點,現在的五條悟出現在這裡絕不是為了要救人。

  夏油傑捂著斷臂的左手越來越無力,眼中的神色並沒有任何怨恨。

  白發男人在這時忽然往前走了一步。

  這一舉動讓白川童潯一下子就亂了方寸,拿著召喚書的手都在顫抖,大腦跌入空白又強制被運轉。

  她努力讓自己進行思考。

  現在最重要的是救人。

  考慮到時間線,要在救下夏油傑的同時,還要盡量注意不被五條悟發現自己的存在。

  前者其實完全可以做到,難的偏偏是後者,以五條悟那變態的偵查能力,想要不被發現簡直難如登天。

  該怎麼做?

  用幻術吸引注意力,再制造一個假像?

  可六道骸在之前已經召喚過了,現在也還沒到冷卻時間。

  等等。

  她攥緊了手指,像是被逼到絕境的人,突然找到了希望那般,眼前一亮。

  會幻術的又不止六道骸一個。

  召喚書在之前還說過有個幻術很厲害的人物,是……

  白川童潯陡然平靜下來,她深吸一口氣,想著那個人的名字,手中書頁快速發動,倏然爆發出血色的光亮。

  還未來得及看清那人的容貌,她便爭分奪秒地下了命令。

  「去把那個白頭發的人引開。」

  下一刻,面色復雜的五條悟眼中神色一凌,快速轉過身。

  一個戴著暗銀色護額的男人正迅速朝他衝來,他身穿印有火雲花紋的黑袍,冷漠暗紅的雙眼在看過來時,似乎還有什麼勾玉狀的東西在裡面旋轉。

  接著,他修長的指間一轉,揮甩,在快到幾乎留下殘影的動作下,幾根暗器破風般衝來。

  五條悟單手結印,那些黑色的暗器霎停滯在了空中。

  他面上逐漸泛起幾絲怒意,手指微微往下一擺,失去控制的苦無叮呤咣啷落了一地。

  於此同時,黑發的忍者驀然旋身飛踢。

  -

  另一邊,看到五條悟被徹底轉移了注意,白川童潯就已經悄悄繞路來到夏油傑的身邊。

  男人還因為傷勢而喘著氣,月匈口起伏著,斜眸看向她。

  她頗有些不知所措地在他身邊蹲下,慌亂的手想要上前攙扶,卻又因擔心加重本就嚴重的傷勢而停下動作。

  夏油傑輕笑一聲。

  ……血太多了,根本就止不住。

  她緊緊抿起唇,顫抖的哭腔從喉嚨溢出:「你怎麼搞成這樣啊?」

  夏油傑斂去眼中神情,甚至在這種時候還有閑心來開玩笑。

  「話說,我這是不是,也算是好好遵守了我們的約定?」

  他一如既往地勾起唇角,聲線還雜夾著些許調侃自己的意味:「你看,我特意撐到了下次見面的時候。」

  白川童潯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她現在很迫切地想要立刻帶走對方去進行治療,然而因為召喚書的距離限制,自己和正在跟五條悟周旋的宇智波鼬又不能離得太遠。

  如果強行離開,即使是五星的圖鑒人物也會實力大幅度下降。

  五條悟那家伙少說也得有個五星的實力,到時候發現端倪,拋下衰弱期的宇智波鼬來抓他們簡直輕而易舉。

  那就太無語了,根本就是折了夫人又陪兵。

  畢竟先前就連吉爾伽美什都在他手上吃過虧,不得不再慎重一些。

  白川童潯磨了磨牙,死死盯著男人身上的各種傷口,突然想起了書中那只特別牛逼的史萊姆。

  雖然星數等級不高,但各種奇奇怪怪的能力幾乎都會,它之前還給過她一瓶能治療任何傷痛的神奇藥水來著。

  至少要把傷給治好,再考慮怎麼從五條悟手下逃跑。

  白川童潯眼疾手快地翻到利姆露那一頁。

  她剛要召喚,卻眼尖地瞥到了下面信息欄上的字,登時驚得差點把眼珠子都瞪出來。

  什麼鬼,一段時間沒注意,這個圖鑒人物什麼時候都五星了? !

  詫異的同時,水藍色的亮光浮現,入目的已經不再是熟悉的史萊姆。

  柔軟的及月要長發,精致絕美的五官。

  眼前的少年穿著一身炫酷狂霸拽的黑衣,臉上長得卻比女孩子還要好看。

  白川童潯有些懷疑自我地低頭確認了一變,名字確實是利姆露沒錯。

  「喲,童潯,好久不見。」

  雌雄莫辨的少年朝她隨意地打了聲招呼,就連聲音也和當初那只圓滾滾的史萊姆一毛一樣。

  見少女表情有些呆,利姆露這才想起對方是第一次看見他這副形態。

  他頓了頓,忽然身形像是液狀一樣扭曲起來,隨後濃縮成了小小的一團。

  那小團子在地上跳了跳。

  「是我啊,利姆露,那只史萊姆。」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白川童潯驟然一個激靈,反應過來,現在根本不是在意這些的時候。

  她彎月要捧起那一團,湊到夏油傑的身邊,著急道:

  「他傷得太重了,利姆露,你有沒有辦法救救我的朋友?」

  「嗯……」

  那團史萊姆沉吟著拉長了身體,反反復復地觀察了一番傷口,體內的技能還在盡職盡責地跟他分析各種細節。

  按照往常他的能力來說,這點事情根本不在話下。

  但是來到這個世界後,為了迎合這個地方的能量體系,各方面都受到了約束……

  利姆露二話不說從身體裡掏出一瓶藥劑,試探性地對准斷臂的位置淋了下去。

  藥效生效地很快,血液有了止住的征兆。

  見有效果,他立即又從身體拿出一大堆藥瓶,不要錢似的通通往黑發男人身上倒。

  大概是傷口快速恢復的感覺過於怪異,被治療的人微微皺起眉。

  白川童潯見狀,馬上擔憂地湊了過去:「感覺怎麼樣?」

  夏油傑輕嘶一聲,從喉間擠出一句話:「有些難受……」

  「你別怕,我在幫你療傷。」

  利姆露脾氣超好地安撫道,宛如那治病醫人的白衣天使:「會感到難受應該只是人類身體的應激反應,忍忍就好了。」

  語畢,又是幾瓶藥水簡單粗暴地潑了下來。

  夏油傑悶哼一聲:……

  右手短缺處又癢又痛,還帶著難以言喻的麻意,他表情難耐地側頭看去,卻愕然發現那裡的血肉在快速重組。

  一只完好無損的手臂正緩慢地從那裡長了出來。

  白川童潯卻在這時,臉色驟然變得難看起來。

  她能感應到宇智波鼬那邊逐漸有些力不從心,估計牽制不了多久了,五條悟很快就會反應過來自己中了幻術,但這還不是最糟糕的。

  身體裡的能量波動再次躁動起來。

  該死,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

  如果她現在回去,所有圖鑒人物都會跟著一起消失,夏油傑依舊難逃一劫。

  白川童潯緊繃著臉,如臨大敵地詢問道:「利姆露,完全治好他還需要多久?」

  「外傷看起來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內傷的治療依舊需要大概十分鐘,他身體損耗太嚴重了。」

  太久了,她根本堅持不到十分鐘。

  心中急躁的情緒無處發泄,白川童潯死咬著唇,腦中初遇時的畫面一閃而過,她陡然僵住身體。

  其實根本不必如此焦慮,因為夏油傑的結局早就注定。

  她恍然意識到,現在很可能就是屬於他的那個死亡節點。

  這個認知讓白川童潯神色暗了下去。

  大腦發出尖銳的疼痛,她的情緒卻很快平復了下來。

  黑發男人還在忍受身體裡那種難耐的感覺,卻見少女忽然讓那只史萊姆停下手中的動作,而後放松身體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她像之前那樣執起他的手。

  「傑,你相信我嗎?」

  身體痛苦的感覺全部消失了,平和得不可意思。

  夏油傑也隨之放緩了表情,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忽然就表情釋然地笑了。

  「相信。」

  白川童潯低頭把玩著他的手指,莞爾一笑:「還記不記得我之前說的,東京街區的那個小林子?」

  她之前進行了很多次的穿越,其中也跟他提起過初遇的地方,偶爾有空時也會和夏油傑在那裡閑逛散心。

  夏油傑一言不發地看著她,垂眸嗯了一聲。

  他不會忘,因為記得她很喜歡那個地方。

  利姆露靜靜地旁觀著,他自然也察覺到了那種隨時會將他排斥回原本世界的能量。

  知道了白川童潯的想法後,他在心底嘆息一聲後,默默將自己的存在感淡去,悄然變成一團光球回到了召喚書。

  肩靠著肩並排坐著的兩人都沒有將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

  白川童潯進行了一次緩慢的深呼吸,因為第一次嘗試著去極力壓制那種能量而有些虛弱。

  她緩聲開口,輕柔的語氣中充滿了蠱惑的感覺:

  「那我們現在再做個約定好不好?」

  夏油傑神色很是溫順,乖乖應聲。

  「好啊,什麼約定?」

  「如果……」

  少女微微停頓,搖了搖頭,再次開口:「不,沒有如果。」

  那句「如果你在這天死亡」被咽回腹中,她突然坐直了身體,側身異常認真地注視著他,「下一次見面,我們就約定在那個小樹林,可以嗎?」

  她俯下身,烙印般在黑發男人的額間落下一口勿,輕聲細語地開口:

  「我可能會有些遲到,所以在我來接你之前,請你再等等我。」

  「一定要等等我。」

  再也壓制不住體內的能量,白川童潯的身體開始散發出柔和的光亮。

  透過那陣光,她看見了夏油傑充滿包容的笑容。

  他慢慢地給予回答:「好啊。」

  眼前的世界有些扭曲,白川童潯從地上站直身體,她嘆了口氣,不再壓制那股能量,倏然道:

  「夏油傑,我其實一直有句話想要告訴你。」

  男人抬眸看她,表情溫和:「嗯?」

  那雙金棕色的眼眸中,溫情與釋懷交織在一起,他靜靜地凝視著眼前的少女,仿佛在注視自己的全世界

  而白川童潯卻話鋒一轉,毫不留情地奚落說:「你穿這身衣服簡直醜爆了,穿咒高的制服也特別不好看。」

  夏油傑:……

  他莫名其妙被說了一通,有些怔愣地睜大眼睛,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面前的少女轉而放緩了語氣,輕聲嘟囔著:

  「我還是喜歡你在家時的那身便衣,比這些亂七八糟的衣服好看多了。」

  那些衣服就像是某種束縛,將這個容易鑽牛角尖的家伙牢牢禁錮在裡面,時刻提醒著他的責任與執念,也只有在家放松時,他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普通少年。

  夏油傑表情愕然地看著她,然後默了幾秒後,驀地笑出了聲。

  「我知道了。」

  他的笑容似溫玉般柔和,聲音不急不緩,逐漸消散在這個冬日。

  「那下一次,我就穿那身衣服來見你。」


第95章

  白川童潯回到了現實。

  她知道關於夏油傑的篇章在這次的穿越之後已經落入了尾聲,再後來發生的事情就是在樹林裡相遇的那一幕了。

  將獄門疆收好,她思忖了片刻。

  不過,夏油傑是什麼時候恢復記憶的?

  還記得在第一次見面那會兒,他完全是一副不認識她的模樣。

  仔細想來,夏油傑態度的轉變好像是從跟她締結了契約,進入召喚書的不久後開始?

  白川童潯默了默,秉承著不懂就問的良好美德,拿出了召喚書。

  「你知不知道,夏油傑死後為什麼會失憶?」

  明明當初的織田作之助就沒有這種情況。

  書頁上很快浮現幾行金字。

  【因為檢測到了召喚師有意願將他收錄為圖鑒人物,並且羈絆值已經達標,當他被判定死亡時,便會觸發與召喚師死亡相同的機制。 】

  所謂的機制就是失去記憶。

  白川童潯抿起唇,抬手按了按眉心。

  她的大腦負荷太重,已經幾乎要達到極限,合上書頁後,甚至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就抱著召喚書跌入了身後的軟床。

  白川童潯很快陷入了深層的睡眠。

  她這一覺睡得昏天暗地,不省人事,等再次睜眼的時候,竟然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

  覆蓋住東京的霧氣更加濃郁了,白川童潯看向桌上的那塊青黑色石頭,很確信它就是其中的源頭。

  她面色很是難看,眼底帶著未曾休息好的憔悴之色。

  床頭手機的屏幕還亮著,信息欄中停留著五條悟發來的短信。

  【什麼時候去橫濱? 】

  白川童潯認命地翻身下床。

  她走到浴室,一邊刷牙洗漱,一邊單手打了兩個字,移動拇指點擊發送:【待會。 】

  那邊似乎是一直在等待著她的回復:【我這邊暫時抽不開身,你一個人可以嘛? 】

  她吐掉口中的牙膏唾沫,手指剛按上鍵盤,聊天框裡很快又接上一條:【如果遇到危險,記得把傑喊出來哦。 】

  白川童潯動作稍頓:【知道了。 】

  -

  橫濱的霧果然散開了。

  因為真人的死亡,再加上沒有什麼其它的咒靈來特意搗亂,前不久還如一座死城般的空曠城市很快就恢復了原貌。

  人們三三兩兩地走在街道上,逛街的逛街,散步的散步,一派祥和的景像。

  白川童潯根據記憶裡的地址來到了港黑大樓。

  她並沒有打算在這裡待多久,在來之前五條悟還特地給她設了個門禁,要求在晚上10點前必須回去,否則超過一秒他都會立即到橫濱來逮人。

  他甚至還幫她提前約好了送她回去的專車,車費什麼的自然由財大氣粗的五條悟來報銷。

  那架勢,就好像她是個在外頭玩嗨了心,三天兩頭不回家的野孩子似的。

  大樓門口一如既往地站著兩個黑衣大漢,認出藍發少女後,他們從對講機中通報一聲,立即就同意了放行。

  白川童潯先到首領辦公室跟森鷗外打了個招呼,接著就馬不停蹄地進入了今天的正題。

  中原中也和尾崎紅葉似乎都不在,整個港黑相比起以往顯得有些空曠,白川童潯被一個黑衣人帶到熟悉的牢獄,牢門裡關著嗷嗷嚎叫的各個改造人。

  整個治療的過程很是無聊,桔梗靜心凝神地使用著靈力為他們淨化靈魂,這一淨化就是整整三個小時過去。

  當那個巫女再回到召喚書的時候,牢房裡躁動著的改造人也紛紛失去了意識。

  白川童潯若有所思地觀察著他們,這種治療似乎確實有一點效果,但總體來說,效果好像不大。

  它們看起來幾乎沒什麼變化,但渾身充滿的皮膚褶皺卻有些微妙地光滑了一些。

  三個小時,只堪堪做到這種地步,怪不得桔梗說總體療程要很久。

  等等。

  白川童潯皺起眉,指尖摩挲著召喚書的書頁,倏然想起了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她之前有親眼看到,真人被夏油傑給捏成了一個黑色團子的場面,而後者的咒術還是讓咒靈可以為自己使用的操縱術。

  如果這麼說的話,讓夏油傑直接召喚出真人來讓他把他們的靈魂變回去不就好了,假如之後還有咒力殘留,到時候再讓桔梗來淨化。

  這樣不是省事多了?

  但一想到過去時間線裡夏油傑的偏激思想和對非咒術師的不喜,白川童潯猶豫了一番,最終還是決定先讓桔梗繼續嘗試。

  而且那天,因為夏油傑的有意回避,她當時並沒有看清他吞噬真人的全過程,也不一定就是收為自己所用了。

  白川童潯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精神好像還是有點恍惚,總是有種莫名的睡意潛伏在腦海中。

  她用力按揉著太陽穴的位置,緩緩嘆了口氣。

  解決完橫濱這邊的事情後,她沒再多做停留,告別了港黑,坐著事先約好的出租車司機回到了東京。

  這期間,大腦始終保持著迷迷糊糊的狀態。

  使用獄門疆的副作用有這麼厲害嗎?

  當回過神來,發覺自己已經躺在床上的白川童潯,將手臂貼在眼前,有些昏昏沉沉地想著。

  五條悟曾經告訴過她,獄門疆並不是什麼安全的咒物,相反,它十分危險,每一次使用都會伴有強大的損耗。

  這次她連續著穿越了那麼多次,有點反噬的反應也是應該的。

  但是原來有這麼嚴重嗎? ?

  她的意識逐漸模糊,世界都在短短幾秒內陷入了一片寂靜的混沌,白川童潯倏然開始感到不安,這種預感比任何時候都開得強烈。

  她大腦的混亂來得毫無征兆,心髒的跳動在一深一淺的呼吸中越來越快。

  電光火石間,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童潯,快跑!」

  「星野已經救不回來了!你快離開!」

  一聲聲熟悉的少年音驟然炸開在她的腦海裡,白川童潯猛地睜開了眼睛,從床上驚懼交加地坐起,不斷大口喘息著。

  冷汗順著額頭滴落,她抬手扶額,拭去汗水後偏首看向了窗外。

  回來的時候才是下午,現在外面的天卻似乎浮出了點點魚肚白。

  已經清晨了。

  精神比起昨夜又好了一些,但仍然有些疲勞的感覺。

  她揉了揉眼睛,下了床簡單地洗刷刷一番,正准備去食堂解決一下早飯,不曾想剛出門就遇到了某個白毛。

  白川童潯表情一僵。

  五條悟此刻正慵懶地看在樹旁,一手拎著一袋熱騰騰的包子,另一只手很隨意地握著一杯豆漿。

  見少女從宿舍樓裡出來,他面無表情的臉上突然洋溢起一抹格外熱情的笑容。

  「喲,童潯醬。」

  五條悟朝她揮了揮手,修長的雙腿幾步邁到少女面前,將雙手的東西悠悠遞出。

  「早上好啊,這是我給你買的早餐。」

  這是白川童潯從過去穿越回來後,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面對面和五條悟說話。

  因為夏油傑的死亡,她情感中其實還殘留著對眼前人的些許抵觸心理,因此態度也稍微有些微妙。

  「早。」

  少女木著一張臉盯著對方手中的早餐,停頓幾秒後,還是移開視線,伸手接過來。

  她放低了聲音,不自然道:「謝謝。」

  五條悟唇邊的笑容更深了。

  「童潯醬還記得今天的活動吧,吃完了我就帶你去目的地。」

  白川童潯口中叼著肉包,愣了愣:「這麼早?」

  「嗯哼。」

  五條悟語氣不急不緩,雙手插兜,他仰著腦袋似乎也在觀察頭頂漂浮的霧氣,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們早點去。」

  好吧。

  白川童潯默默加快了進食的速度。

  有個會快速移動的大佬在身邊有一個好處,那就是省去了打車這個麻煩的步驟。

  此次的狩獵活動在一座大山裡舉行,而當白川童潯被男人抱著到達目的地之後,才猛地發覺這個地方的眼熟。

  這不是她當時尋找桔梗花,召喚書還顯示環境異常,結果自己不慎遭遇危險的那個山林嗎? !

  白川童潯下意識地准備好了召喚書,緊抿起唇。

  不可否認,這個地方的咒靈確實很多,但裡面同樣不乏有很多危險等級極高的家伙存在。

  所以說就連老師也必須一同參加的原因,就是為了要確保學生的安全嗎?

  這玩得也太大了吧,咒高的教育方針一向這麼頭鐵的嗎?直接把學生丟進咒靈堆裡面?

  當然,白川童潯都知道的事情,開掛了的五條悟不可能意識不到。

  他大致掃視一圈,忽然低聲開口道:「童潯醬,把傑叫出來。」

  白川童潯沒什麼異議,照做著翻開了召喚書。

  這次倒是沒有得到什麼環境異常無法使用召喚書的提示,幽靈形態的黑發男人緩緩出現在兩人眼前。

  五條悟和他快速地對視一眼,將身旁的藍發少女朝著昔日摯友的方向推了推,沒有任何多余的話,簡潔明了。

  「保護好她。」

  夏油傑勾唇一笑,掰著白川童潯的肩膀將她翻了個身拉靠到自己懷裡,緩聲道:「當然,以我和她的關系,不用你說,我也會盡全力保護好她。」

  聞言,正准備閃身離開的白發男人驀地停住動作,偏首有些差異地瞥了他一眼。

  夏油傑松開少女的肩膀,微笑回視。

  「行吧,我去清理點垃圾,很快回來。」

  五條悟歪了歪頭,撇起嘴角有些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話音落下後,便立即消失在了原地。

  一時間,偌大的山林中又只剩下兩個人。

  已經收束了夏油傑過去的時間線,白川童潯轉過身,臉上揚起笑意,剛想開口和對方嘮上一頓,黑發男人卻陡然沒了蹤跡。

  無法抑制的死亡氣息撲面而來,到處都溢漫了壓抑的霧氣。

  白川童潯呼吸一窒。

  眼前的大霧濃郁到詭異,她指尖顫了顫,心中猛然就是一個咯噔。

  與此同時,遠處,有一個若隱若現的人形在緩慢靠近。

  她張了張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窒息而又無形的桎梏限制了四肢與身體,任憑她怎麼樣調動渾身的肌肉,都完全無法動彈。

  白川童潯:「……」

  她抽了抽嘴角,最終索性放棄了掙扎。

  那緩緩從濃霧中現身的身影,瞬間勾起了她某個不好的回憶。

  瞧瞧這,多麼眼熟又操蛋的場景,想當初真人那個變態也是以這種方式出現在她眼前的。

  同樣的把戲又在她身上施展一次,就非得搞個梅開二度出來是嗎? !

  淦啊。


第96章

  好像有奇怪的磁場將這一片空間與世隔絕。

  周圍安靜的連風聲都沒有。

  原本屹立的一顆顆大樹不知何時也消失,涼意從腳底的土地一路爬上頭皮,白川童潯僵在原地,戒備地望著那個高挑的身影。

  濃郁詭異的霧氣緩緩朝著兩邊散開,在道路的盡頭,那人的臉龐在模糊中逐漸清晰。

  柔和的臉龐輪廓,松軟的褐色短發,他穿著一身白色長袍,如同教堂的神父般,酒紅色的眼眸溫溫柔柔地注視著她。

  這樣的目光卻讓白川童潯不受控制地顫栗起來。

  她錯愕地瞪大了眼睛,月匈膛的心髒仿佛也找到了激動的源頭,更加劇烈得跳動著。

  「童潯。」

  那人聲音平靜地喊了一聲她的名字,抬步間,踏上的那片土地霎時被奪取了生機,化為死氣沉沉的一片枯地。

  白川童潯的大腦空白。

  她囁嚅著嘴唇,顫抖的聲音盛滿了難言的恐懼。

  「行刑者。」

  話音落下,白川童潯眼中一滯。

  可以開口說話了。

  她嘗試著動了動手臂,那種被約束的感覺也已經消失,身體的掌控權又回到了自己的身體。

  少年又慢悠悠地前進一步。

  嫩綠的青草變成干裂的死灰散落在泥土裡。

  白川童潯連忙後退兩步。

  她驚懼交加地盯著眼前的人,仿佛在看著什麼來自於地獄的惡鬼。

  不,他就是惡鬼。

  是他們世界的行刑者,是業魔,是朝比奈光。

  「不要靠近我。」

  她強忍著本能的恐懼,顫抖著道:「你認識我?你為什麼會來這個世界?」

  朝比奈光停下了腳步。

  他色彩暗沉的眸色在霧氣中更顯詭譎,聲線卻是親昵又溫和的:「你生氣了嗎,我只是來找你。」

  白川童潯抖得更厲害。

  面對著行刑者,她根本沒辦法讓自己平靜下來。

  「為什麼找我?」

  朝比奈歪了歪頭。

  他的神色困惑,輕柔的聲音像是在咀嚼字句般喃喃著:「你在害怕我?」

  他再次往前踏了一步,回應她的是少女下意識連連後退的一大段距離。

  朝比奈光睜大了眼睛,神色愣怔,似乎仿佛無法理解白川童潯的反應。

  「怎麼了,童潯?你還在生氣嗎?」

  白川童潯快要崩潰了。

  大腦如同被大火灼燒般疼痛著,她的後背已經被汗濕,整個人就像一只脫了水的魚,只能無助地喘息著。

  她咬緊牙關,強迫著鼓起勇氣,輕聲道:「回答我的問題。」

  褐發少年安靜地看著她。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好像有整整一個世紀那麼長,久到白川童潯幾乎要按耐不住內心的本能,想要立即轉身尖叫著逃跑。

  在這樣令人窒息的無言中,他輕輕眨了一下眼睛,才緩緩開口道:「原來你也忘記我了。」

  也?

  白川童潯抿起唇,再次往後退了退。

  朝比奈光沒有再靠近,卻忽然轉移話題,說起了別的事情:「我的父母說,我們家族的先輩是曾經赫赫有名的渡邊早季和朝比奈覺,這大概不是什麼秘密。」

  白川童潯:「……」

  少年的聲線不急不緩,沒什麼情緒:「但是沒人知道,在那個舊年代,他們有個很優秀的朋友,名叫青沼瞬。」

  「他是一個業魔。」

  白川童潯繃緊了神經,指尖一顫。

  見狀,朝比奈光笑容柔和,安慰道:「你別怕,那只業魔已經不存在了。」

  他繼續道:「自那之後,沒有人記得他,就連我的先輩渡邊早季和朝比奈覺,也是在後來,完全靠著刻印在靈魂裡的羈絆才勉強回憶起了這麼一個人而已。」

  少年嘴角的弧度微微下撇,直至消失,他目不轉睛地看著藍發少女的方向,酒紅色的眸恍然被蒙上一層混沌的霧氣。

  他說:「你也可以的,童潯。」

  白川童潯勉強聽進去了這話,她的直覺還在叫囂著要趕緊逃離,遠離這個危險的根源,可理智卻壓制了動作。

  她皺起了眉。

  「你是說,我把你忘了?」

  「這個你應該有所察覺才對,你早知道自己的記憶並不完整吧。」

  朝比奈光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抬起蒼白毫無血色的手指,心平氣和道:「現在,我來回答你第二個問題。」

  「我之所以來到這個世界,是因為」

  話音未落,一股巨大的能量波動倏然爆發。

  柔和的光團如同娟娟流水裹住了強忍著戰栗的藍發少女,讓她整個人都不可思議的放松下來,心中的恐懼感也被這股力量神奇地撫平。

  少年目光一凝,面色暗沉地盯著從白川童潯身前浮現的筆記本,眼中神色徹底冷了下來。

  「你這是在干什麼。」

  白川童潯剛要回答不是自己,看到對方的視線集中的目標後,卻驀然醒悟,他對話的根本不是自己。

  召喚書用書脊朝著她的方向,書頁綻開,背對著她泛起點點金光。

  她無法得知這本書究竟說了什麼,只見朝比奈光的神情有些陰郁起來:「我只是想要帶她回家。」

  回家?

  白川童潯捕捉到了這個詞,眼前一亮。

  直覺告訴她少年口中的那個「她」指的就是自己,她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擋在身前的召喚書發出警告似地猛然亮了一下。

  白川童潯不解地停住步伐。

  她看了看召喚書,又將目光掃向那個曾令自己害怕不已的行刑者,猶豫幾秒,還是試探性地問道:「你剛剛說要帶回家的那個人,是我嗎?」

  朝比奈光的神色瞬間緩和了不少。

  「當然。」他微微朝她笑著:「除了你也不會有別人了。」

  白川童潯眼前一亮,卻在這時,召喚書又爆發出強烈的光芒。

  它一動不動地漂浮在少女的身前,書頁上再次浮現幾行字。

  朝比奈光掃了一眼,疑惑地皺起眉:「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白川童潯好奇地探了探頭,召喚書卻突然合上,換了個角度,再次展開,故意躲避著她的視線。

  它快速閃了一下。

  褐發少年的眼中毫無感情,他張了張口,被稍微拉長的語氣帶著點同情的諷刺:「就憑現在的你?」

  召喚書的光頓時黯淡了許多。

  朝比奈光面色柔軟下來,語氣溫和地說:「我明白你的苦衷,但是她已經在外面辛苦流浪了這麼久,也是時候該回家了不是嗎?」

  說著,他將視線移向了默默觀察著自己的少女,緩聲誘哄道:「別怕,我來接你了,童潯。」

  「你不用再不斷穿越其它世界,一次又一次地失去記憶,也不用擔心再也回不去,因為我在這裡。」

  白川童潯愣愣地看著他,少年的話語太過誠懇,找不到一絲說謊的痕跡,確確實實地存在著要讓她回去的想法。

  好不容易被自己埋在心底的願望再次亮起名為希望的光,親人與朋友仿佛就站在熟悉的家門前朝她招手。

  她想要相信他。

  瘋狂的渴望攀升而起,動搖著內心。

  白川童潯縮了縮手指,忍不住又要向前。

  可就在這時,召喚書再次阻止了她。

  它似乎動了怒意,極其不穩定地在空中抖動著,發出的金光帶著刺目的攻擊性。

  能量從中一湧而出,它無法出聲,只能用這種方式發出最後的警告。

  白川童潯沒想到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

  她眼中茫然,遲疑地再次望了眼少年的方向,抿了抿唇:「怎麼了?他是在騙我嗎?」

  朝比奈光很是無奈。

  「我永遠不會騙你,童潯。」

  他見藍發少女的臉上沒在露出什麼害怕不適的神情,也不再等待,而是主動移動腳步,想要再次靠近她。

  「跟我回去吧。」

  他邊走著,邊朝她伸出手,柔和的面部露出了懇求的神色,眼中漫延開某種脆弱的水光:

  「你想什麼我都可以給你,也能夠幫你恢復記憶,我很需要你跟我一同回去。」

  「也許我突然地出現把你給嚇到了,真的很抱歉,但其實那並不能完全怪我,不是嗎?」

  朝比奈光頓了頓,不知想到什麼,說出口的聲音卻慢慢失控,表情也逐漸癲狂起來:「你們全都把我忘了,獨獨拋下我一個在那裡,知道那時候的我有多恨嗎?」

  他嘴上咬牙切齒地說著恨,酒紅色的眸底卻沒有一絲憎恨,只是盛滿了落寞和悲哀,沉澱著無法言喻的痛苦情感。

  「我實在是太想念你們了,但那個世……」

  話還沒說完,召喚書再次動了一下,無形的能量擴散,將大霧彈開。

  有那麼一瞬間的天光大亮,而後包裹住少女的那團光驟然消失。

  緊接著白川童潯大腦一陣恍惚,對上朝比奈光的視線後,那股恐慌翻倍,再次湧上心頭。

  濃郁的霧氣開始消散,山林高壯的樹木也一點一點出現在余光中。

  在最後的視線裡,褐發少年不甘心地伸手,像是要同歸於盡般,狠狠抓住了那本召喚書。

  「我不明白!!」

  他死死抓著那本書,重新恢復溫和的聲線夾雜著委屈,悲哀地質問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阻止我,她明明是你的……」

  一聲悶響,眼前已經沒有任何人。

  白川童潯腿軟地跪倒在地上,支撐身體的手臂還在發抖。

  那褐發少年仿佛變成了一個面目猙獰的怪物,用嗜血的利爪殘忍地撕裂了她的心髒,讓內裡的恐慌膨脹炸裂。

  他伴著惡意扎根在自己的腦海裡,遲遲不肯離去。

  冷汗從下顎滴落,在泥土中銷聲匿跡。

  白川童潯怔怔地睜大眼睛,好半晌後,才顫聲開口:「傑?」

  本該陪在身邊的夏油傑沒有回應,她盯著地面不敢抬頭,指尖用力彎起,死死扣住泥土,不可置信地又喊了一聲:「召喚書?」

  「……」

  死一般的寂靜。

  混亂的大腦根本無法思考,她最終嗚咽著癱軟在地,大口喘息著,淚水止不住地淌出眼眶。

  五條悟就是在這時回來的。

  看到少女狼狽的模樣,他瞳孔一縮,倏地愣了一下。

  看不見夏油傑的身影,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意外才導致這樣的場景,五條悟的心中徒然沉了下去。

  「救命。」

  脆弱的呼救被風帶進耳畔。

  白川童潯抱著自己蜷縮起來,雙手抱頭,口中不斷呢喃著:「好可怕,救救我好可怕」

  在這危機四伏的山林中,她顯得太過無助和脆弱。

  白發男人嘴角緊繃著,眼底的神情被漆黑的眼罩所遮擋,他蹲下身,一只手臂穿過少女的月要肢,單手拉住她的右邊手腕,緩慢地將她帶入懷中。

  白川童潯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認不出來者是誰,只是下意識地松開了抱頭的手,轉而揪緊了他月匈前的衣服,在對方的懷中微微顫抖著。

  五條悟溫柔地環抱住她。

  他瞥了一眼遠處覬覦著想要靠近的咒靈,彈指間無聲地將它灰飛煙滅,旋即重新低頭,一手托住少女的後腦勺,一手來到了她的背部。

  「沒事了。」

  他像是撫慰新生的嬰兒般,一下又一下地輕輕拍打著她的背。

  「沒事了,童潯,你現在很安全。」


第97章

  無人出聲的會議廳內,五條悟面無表情地雙手抱臂,銀碎的短發隨意地散落著。

  他站在窗前,一言不發,壓倒性的氣勢卻悄無聲息地從他的方向延伸至屋內的每一個人。

  「不好意思」

  安靜良久,端坐在桌前的老人緩慢地開口,那張充滿褶皺與滄桑的臉上古板嚴肅:「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

  五條悟拉長了語調,聲線明顯變得不耐煩起來,「從明天開始,立刻停止這場狩獵活動。」

  「簡直是胡鬧!」

  一個暴躁的老大哥立即拍桌而起,斥責道:「這麼大的活動,豈能讓你說停就停。」

  「為什麼不能?」

  五條悟放下雙臂,改為單手叉月要的散漫姿勢,微微勾唇,似笑非笑地看向他:「我之前就說過,我同意計劃的前提是,沒有任何人會在這場活動中遇到危險。」

  他緩慢地走近那個男人的位置,微俯下身,另一只手的指尖輕點桌面。

  在對方咬牙切齒的目光下,他輕笑一聲:「看來你們完全沒有聽懂我的意思?我說的任何人,指的是——」

  五條悟一字一句,因為背光的角度,陰影占據了他的大半張臉。

  「我的學生們,京都的學生,以及你口中的那個誘餌,都不會出事。」

  他食指屈起,指關節不滿又暗含威脅地敲了敲。

  咚咚兩聲,在這個偌大卻安靜的會議室中格外清晰。

  「但是很遺憾,那位叫白川童潯的少女遇到了不知名的襲擊,所以我現在要求讓這場活動提前結束,聽明白了嗎?」

  「五條。」

  又有人勸說道:「京都的人推掉所有行程,就為了這次的活動,你強行取消了它,怎麼跟他們的人交代。」

  白發男人冷冷看去,嗤笑著:

  「你們的大道理不是很多嗎,當初教育我的時候多能講啊,怎麼這次不行了?」

  「……」

  那人又不說話了。

  五條悟收回視線。

  骨子裡的強勢再次顯露出來,他不再願意陪他們耗下去,撤回手臂,不緊不慢地站直了身體。

  他感到無趣地揮了揮手,邁步離開了氣氛冷凝的會議室。

  「我說,你們還沒有那個能力約束她,放棄吧。」

  -

  白川童潯再次醒來後,發現自己並沒有躺在咒高宿舍的那張床上。

  她茫然地轉動視線,掃了一圈。

  房間很大,四周的家具什麼的也都十分齊全,窗邊色彩單一的簾布卻綴著矜貴的花紋,低調又不便宜。

  這哪?

  月匈口的恐懼感已經平復了下來,想起不省人事前發生的那些事情,她頓時慌張地坐起身。

  「召喚書?你在不在?」

  響應了她的召喚,那本筆記本緩緩浮現在她的身前。

  白川童潯驀然松了口氣。

  她拍了拍月匈脯,神色擔憂地詢問道:「昨天究竟是什麼情況,那個行刑者怎麼回事?你沒什麼事情吧?」

  召喚書亮了亮,發出的光有些虛弱。

  【沒事。他想要想暫時封印我,但因為世界限制的能力,再加上我的一些反抗,所以沒有成功罷了。 】

  白川童潯默了默。

  她安靜注視著召喚書,剛想再次開口,了解更多細節,對方卻先她一步現出了一行金字。

  【您拜托我時刻注意的那位圖鑒人物有信息了,請問是否立即召喚? 】

  拜托它所注意的圖鑒人物

  白川童潯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的神色,等反應過來,忽然激動地從床邊站起了身體。

  那只音用來和她聯系的小白狐狸有消息了? !

  之前從那位審神者的本丸裡離開,被獄門疆帶回現實後,雖然已經知道那一部分的經歷只是被當成記憶載體的夢,但一想到壓切長谷部的狀態,白川童潯還是特意了交代召喚書。

  一旦那只小白狐有什麼狀態的變化,就立即告訴她。

  而現在有消息了,也就說明——音已經幫壓切長谷部把那些煩人的鎖鏈給解開了? !

  白川童潯顧不上其它,立馬有些急切道:「快快快,召喚召喚。」

  光線昏暗的房間內亮起一團白光。

  皮毛柔順的可愛狐狸從光團中輕盈跳出,正好落進少女的懷裡,它嘴裡還銜著一根羽毛,慵懶地用濕漉漉的鼻尖蹭了一下她的手臂。

  蓬松的尾巴搭上白川童潯的手腕,帶起點點癢意,它伸長脖子揚起腦袋,示意對方將口中的羽毛取走。

  白川童潯立即會意,右手兩指捻起羽尾,那片烙有櫻花紋理的羽毛剛被她抽走,立刻化成了一股柔軟的能量,進入她的身體。

  下一瞬,腳底仿佛變得輕盈起來,一個白色的漩渦乍然在頭頂打開。

  小白狐提醒般地按了按她手臂上的肉,哼哼唧唧地叫了兩聲。

  白川童潯低首與它對視一眼,又抬頭看了看那個似乎跨越了失控出現在房間的大洞,心領神會地順著本能腿部發力。

  重力如同消失了似的,她被周身包圍住的力量指引著,慢慢在空中升起,猶如水波上的樹葉般游蕩進了那個洞裡。

  下一秒,腳底又踩上了實地。

  白川童潯抬頭,眼前是一扇日式拉門,身穿和服的少女正和一旁的付喪神說著話,見到她來了之後,臉上露出了高興的神情。

  「你來了呀。」

  她輕輕拍了拍身邊人的手臂,那個白發紅眸的高大男子收到指令,瞥了藍發少女一眼,又朝著自己主人點了點頭後,便轉身拉門離開了。

  音迫不及待地小跑到白川童潯面前,笑著牽起她的手,她的臉色依舊蒼白,就連說出口的聲線都是柔柔弱弱的。

  「早安童潯,你的長谷部君已經醒了哦,我現在帶你去見他嘛?」

  面對這樣渾身都散發著善意的女孩,白川童潯也不免柔和了表情,輕聲應道:

  「好,辛苦你了。」

  「不辛苦。 」

  音眯起眼睛笑了笑,也不磨蹭,回頭從桌上拿了一盤點心,就走到白川童潯身前帶路。

  這座本丸仍舊保持著之前那樣,一片熱熱鬧鬧的景像,那些相貌優秀的付喪神們要麼在辛勤勞作,要麼聚在一起喝茶嬉戲。

  看見音後,性格各異的刀劍們紛紛抬手朝她打招呼,和服少女也會不厭其煩的一一回應。

  音帶著她來到曾經關押著壓切長谷部的房間外。

  原本門上橫七豎八貼著的黃符已經被人拆下,屋內也沒有任何黑氣從門縫泄露。

  名為一期一振的刀劍正好從拐角處走來,看見她們兩人的身影後,微微一愣。

  「姬君。」

  朝著白川童潯禮貌地點頭之後,他溫聲細語地開口,目光卻充滿了不贊同地看著和服少女:「您又把近侍給甩開了?請重視您自己的身體。」

  「沒事啦。」

  音無奈地嘆氣:「你就是太緊張了,一期。」

  藍發男子笑著搖搖頭:「注意一點總是沒錯的。」

  他說著又掃向了那扇門,旋即明白了她們此行的目的,有些憂色地微蹙起眉,過了一會兒,很快又釋懷般地舒緩開來。

  一期一振思忖幾秒,溫聲開口:「是要找長谷部二號君嗎,如此在下便不打擾姬君了。」

  白川童潯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

  等一期一振徹底離開後,她悄悄在審神者的耳旁問了一句:「他不是很喜歡長谷部嗎?」

  「沒有啊。」

  音的眼中有些茫然,對上白川童潯疑惑的視線後,她眨了眨眼睛,很是為難地開口道:

  「不能說是不喜歡,只是可能你的長谷部君可能在心理上還存在著一些問題,讓他們比較難以接觸罷了。」

  「他」

  她神色糾結,幾次三番想要開口,卻什麼都沒說出來,最終只是率先敲響了房門,朝著白川童潯笑了一下。

  「這些之後再講,還是先讓你們見見面吧。」

  話音未落,房門被人從裡面拉開,白川童潯轉頭,霎時間撞進一片清明的紫眸中。

  原本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棕發男人瞬間僵立在原地,拉著門框的那只手不自覺用力,木頭不堪重負,倏然發出脆弱的哢噠一聲脆響。

  他瞳孔微縮,怔怔地張了張口,挺背站直了身體,不可置信,又有點不知所措地結巴道:「主、主人?!」

  這模樣搞得白川童潯也跟著緊張起來了。

  在堪稱灼熱的注視下,她不自然地扯開嘴角,放輕了聲音望向壓切長谷部,緩聲道:「還好嗎,長谷部,我來接你了。」

  青年身上早已沒有了黑氣纏繞,或大或小的傷口也都全部愈合,比起上一次的見面,整個人煥然一新,頗有一種神清氣爽的感覺。

  白川童潯認認真真打量著他,不由得感到欣慰,真心實意地開了口:「你的狀態好了不少嘛。」

  語畢,壓切長谷部忽然上前一大步,張開雙臂緊緊地將她攬入懷裡。

  他的心跳動得很快,同時深深吸了口氣,額頭埋在少女的脖頸處,哽咽著呢喃一聲:「主人我好想你。」

  白川童潯頓時心軟。

  她甚至能感受到對方圈住自己的動作在微弱的顫抖著,他似乎正竭力控制著力道,想用力又不敢用力,就像是害怕眼前的一切只是泡影,稍微加重點力道就會立即破碎掉一般。

  壓切長谷部好像總是在患得患失。

  她神色柔和地抬手,撫扌莫上棕發青年的腦袋,輕聲安撫道:「沒事了,乖,以後我不會再離開你了。」

  壓切長谷部沒有說話,只是更加用力地收緊手臂,白川童潯張口,剛想再說些什麼安撫他,遠處走廊突然傳來一道響亮的喊聲。

  「主——人——!!!」

  腦海裡醞釀著的話語剎那間被打斷,藍發少女頓了頓,被這一聲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松開了回抱自家刀劍的雙臂。

  與此同時,壓切長谷部的面色徹底陰沉了下去。

  萬分熟悉的聲線,全然陌生的語調。

  剛剛還哭唧唧地說著「主人我想你了」的聲音,在此刻卻異常興奮地從遠處傳來。

  白川童潯扭頭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隨即愕然地看見了一張讓她感到非常有親切感的臉。

  ——和正牢牢抱著自己的男人一模一樣。


第98章

  「長谷部。」

  宅邸的長廊中,音面對著朝自己方向狂奔而來的男人無奈地笑了一下。

  別叫了名字的男人激動回應道:「是!主人!我遠征回來了!這次為您找到了不少好東西!」

  與白川童潯所熟悉的壓切長谷部不同,那青年嘴角揚起驕傲又自信的笑容,一身甲胄在陽光底下泛著黑色光澤,衣襟前兩條長長的白帶子因為奔跑的動作而飄動著。

  他的移動速度非常快,沒過幾秒就從走廊的那頭來到了他們面前,隨後軍人似地站直身體,快速收起表情,嚴肅地輕咳一聲。

  「一隊已遠征回歸,收獲兩箱玉鋼,一箱木炭,一箱砥石,以及一種生活必需品。」

  語畢,他手放置左月匈,望著和服少女恭敬地行了一禮。

  明明嘴角是緊緊抿著的,那雙明亮的紫眸卻好似在期待著來自主人的誇獎,身後的背景都像是要飄起櫻花。

  音也很配合地回應道:「好棒,長谷部,隊長任務完成的相當不錯呢。」

  壓切長谷部嘴角微揚,語氣平緩:「這種結果是理所當然的。」

  白川童潯在一旁無聲觀察著來人。

  直到月要間的力度倏然加緊,她下意識地回過頭,這才發現剛剛自己居然盯著對方出了神。

  她疑惑地轉向自己的打刀,就見對方耷拉著腦袋,宛若失寵地大狗一樣委屈巴巴地看著她。

  那目光,就好像她是什麼有了新歡忘了舊愛的渣女一般。

  白川童潯愣愣地眨了眨眼睛,還沒徹底緩過神,扭頭再次望著那個意氣風發的青年,又轉過來看了看自己面前一模一樣的這只,恍然大悟。

  她抬手揉了揉身前青年的腦袋,又回過身來看向音,頓覺新奇:「這是你的壓切長谷部?」

  除了身上衣服有所不同,她還沒見過這麼相似的兩個人,就跟復制黏貼似的,找不出任何差別。

  「是的。」

  音也學著她抬手扌莫了扌莫自己壓切長谷部的腦袋,笑著回應道:「這是我們家的長谷部君。」

  白川童潯不由得又望那邊看了一眼。

  就在這時,月要間的雙臂緩緩落了下去,她忽然察覺到了什麼,重新移回視線。

  壓切長谷部站在房間內,神色不明地偏頭盯著門框碎裂的方向,眼簾下垂,那張俊朗的臉上此刻略微顯出點點晦色。

  白川童潯微微怔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輕皺起眉。

  這座本丸的壓切長谷部還有別的事情,很快就告了退。

  昨天才遭受過打擊,她還有些驚魂未定,白川童潯顧慮著現實世界的事情,並沒有在本丸待多久,很快也和音誠懇地表達了謝意,打算離開。

  臨走時,這位人美心善的小姐姐又給了她一片羽毛,說是今後有什麼事情還可以借助這個東西來找她。

  白川童潯自然是興高采烈地收下了。

  依舊是熟悉的金色漩渦。

  已經了解流程的藍發少女熟練地帶著自家刀劍跨越漩渦,進入了現實世界的那個簡約房間。

  腳才堪堪落地,屋內莫名竄起一陣風,召喚書驀地發出淡淡的光亮,書頁翻開,旋即一把模樣端莊的打刀從中緩緩探出身形。

  這是壓切長谷部的本體。

  亞麻色短發的青年伸出手,龐大的能量波動將碎發肆意掀起。

  他下頜緊繃著,不緊不慢地握住那把刀,霎那間殘缺的靈魂被引導著接入本體,壓切長谷部周身的氣息更加飽實了一些。

  他握著手中的刀,仿佛掌控住了自己的命運。

  那陣靈力的爆發隨著這場靈魂融合而沉澱下來,房間內再次恢復了平靜。

  白川童潯上前一步,捧著浮在半空的召喚書,就見壓切長谷部那一頁信息欄上原本顯示的異常已然消失。

  可壓切長谷部依舊是那幅不善言辭的模樣,明明找回了全部的靈魂,低垂的眼簾卻顯得他有點悶悶不樂。

  這是怎麼了?

  白川童潯伸手牽過他的掌心,再次打量了一番這個房間。

  記憶中,昏過去前最後一眼見到的是那個說是要去清理垃圾的白毛男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也五條悟把她安置在這裡面的。

  她稍稍放下了心。

  「怎麼了?」

  確認沒有危險後,白川童潯就將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自家刀劍身上,拉著後者到床邊坐下,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對方的臉色。

  壓切長谷部抬頭望向她,陰郁的神色在眼中一閃而過。

  他抿起唇,規規矩矩放置在膝蓋上的雙手漸漸握拳。

  「剛剛那個」

  他張了張口,語句微妙地停頓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甘心道:「那是極化後的壓切長谷部。」

  白川童潯不明所以:「極化?」

  壓切長谷部低聲跟她解釋了一番極化的含義。

  「哦」

  白川童潯懵懂地撓了撓頭,訕訕一笑:「其實我沒看出來太大的區別啦,不過音的那個長谷部君好像」

  她說著,遲疑地歪了歪頭,良久才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形容詞:「很開朗?」

  雖然說話也是一板一眼的,彙報正事的時候表情同樣很是嚴肅,但總覺得那雙與自家刀劍一模一樣的紫眸裡,盛著某種熱情自信的狀態。

  就面對音的時候,感覺特別情緒高昂?

  沉默良久,壓切長谷部聲調平緩,沒什麼情緒波動地又問道:「那,主人覺得那樣的壓切長谷部怎麼樣?」

  「挺好的。」

  白川童潯沒有多慮,想起那位審神者和打刀對話時的情景,實話實說道:「看起來有點像勤奮努力的熱血青年,音應該很喜歡他吧。」

  說著,她偏過頭,卻瞥見聽完她看法後的壓切長谷部情緒更加低落起來,緊蹙的眉頭好像還帶著些許的不安。

  白川童潯頓了頓,恍然覺得自己突然明白了他會這樣的原因。

  果不其然,表情難看的壓切長谷部下一句就是:「那才應該是壓切長谷部原本的性格,而我」

  而他因為遭遇過被主人當成棋子,又被當成商品拋棄這種難堪的過去後,那些熱情和自信也早已被痛苦磨平,變成了現在這時不時有些陰郁的模樣。

  壓切長谷部在那座本丸恢復意識的時候,醒來第一件事情就是想要找到白川童潯。

  但那位靈力強大的審神者卻說,他的主人現在在非常遙遠的地方,一時半會兒沒辦法過來接他。

  於是他只能暫時在那座熟悉既陌生的本丸裡面住下。

  一開始,他每天都期盼著白川童潯的到來,渴望她能夠將他接走,渴望再次見到她清澈明朗的雙眸,以及那永遠溫暖的靈力。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當他深入了解了這座本丸的一切後,根深蒂固在體內的鬼氣似乎又開始糾纏神志,壓切長谷部開始感到恐懼。

  這個地方實在太過美好,是曾經的他所想像過無數次的本丸間大家應有的相處模式,每一位刀劍付喪神的性格都鮮明而又惹人喜愛。

  他們干淨又純粹,特別是那另一把壓切長谷部。

  他總是會因為對方而想起以前的自己,曾經也是那樣忠誠而又熱枕,在黑暗沒有沾染上內心的時候,全心全意地為自己主人而活著。

  他們有著相同的樣貌,卻又截然不同。

  另一把長谷部會笨拙地哄主人開心,會貼心的照顧主人的衣食起居,在戰場上奮勇殺敵,回到本丸後卻像是個能夠面面俱到的鄰家大哥哥。

  不像自己,被鬼氣侵蝕過靈力,被囚禁於一個地方幾百年,甚至差點墮刀。

  內心的世界早已腐敗,甚至時不時會生出一些陰暗的情緒來。

  這座本丸越是美好,就越是讓壓切長谷部覺得自己可悲。

  那種在晦暗中發芽成長的自私心理,無法控制的占有欲讓他開始恐懼白川童潯的到來。

  那個對時政一無所知的藍發少女除了他之外,從沒有去了解過別的刀,也從不知道真正的壓切長谷部究竟是什麼樣的性格。

  如果她見到了這些意氣風發的刀劍,她會怎麼想呢,會不會也渴望著擁有一把那樣的刀,而後悔選擇了自己?

  她有那麼強的能力,完全可以選擇成為一名厲害的審神者。

  一想到這些,壓切長谷部就開始發自內心地排斥這些刀劍,並對未來而感到惶惶不安。

  他其實清楚白川童潯不是那樣的人,但某種被埋葬在心底的自卑卻被這個想法滋養著,越發茁壯。

  壓切長谷部已經被拋棄過一次,他想像不到再次被拋棄後自己會變成什麼模樣。

  這種情緒在當他見到白川童潯滿眼好奇地注視著另一個極化後的壓切長谷部時到達了頂峰。

  那種內心的晦暗甚至讓他沒辦法維持自己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他產生了強烈的殺意。

  壓切長谷部對這樣的自己感到厭惡。

  這導致他在此刻面對主人充滿關懷的詢問時,只能低著頭,完全不敢袒露自己的心意,更害怕去看藍發少女的表情。

  時間仿佛暫停了兩秒。

  而後,一雙帶著涼意的手動作溫柔的捧起他的臉頰,沒有用力,很是輕緩引領著壓切長谷部轉過頭來。

  白川童潯靜靜凝視著他。

  她望進那雙還未散去陰霾的紫色瞳孔,好像已經看透了他的靈魂,他的所有,認真的語氣中還夾雜些許氣惱:

  「聽著,長谷部。」

  在他怔然的注視下,白川童潯忽然伸出雙手的大拇指,按住他的嘴角往上一提。

  「你已經和我有了靈魂的羈絆,所以別人再怎麼樣,對我來說也不會比你一個笑容要來的重要。」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白川童潯總覺得自己最近輸出的雞湯是不是太多了一點?

  但沒辦法,誰讓總是會有那麼一些她在意的傻蛋愛鑽自己的牛角尖,連帶著讓她也無法做到視而不見呢?

  見壓切長谷部表情動容,她心累嘆了口氣道:

  「你腦袋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有時候真的挺讓人無奈的誒,我之所以會注意到另一個壓切長谷部,那完全是因為你。」

  白川童潯揚起腦袋親了親他的眉心,安慰道:「如果不是因為他和你長得一模一樣,我連看都不會多看他一眼。所以,不要再因為這個而讓自己難受了,可以嘛?」

  她說著,耷拉下眼尾,微微扁起嘴角,露出一副仿佛對心愛之人充滿了憐惜的模樣。

  「你這樣,我看了也會心疼的。」

  ——「哦?心疼誰啊?」

  房間的門措不及防被人推開,白飯男人拎著一袋零食站在門口。

  他嘴角還揚著輕浮的弧度,下一秒,在目光觸及到看到床邊黏黏糊糊坐成一排的兩人後,倏然僵硬住了。

  尤其白川童潯還捧著青年的臉,那臉上的小表情,那婉轉的語調,妥妥就是一個情深似海的戀愛腦。

  於是,五條悟輕浮的笑容漸漸消失,面上神情逐漸凝重起來。

  他將手中的那袋零食扔在一旁的桌上,默了默。

  然後開口,一字一句,像是捉奸似的。

  「你們,在我的房間,干什麼?」


第99章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沒有一個人改變姿勢,白川童潯僵硬地看向五條悟,壓切長谷部還在注視著她,而門口的五條悟掃了一眼莫名心虛的少女後,將視線牢牢釘在了亞麻色短發的青年身上。

  她看他,他看他,他又在看她。

  這場景怎麼看怎麼詭異。

  白川童潯迅速收回了手,像個犯了錯的小學生似的正襟危坐在床邊。

  臉龐的觸感倏然抽開,壓切長谷部撩起眼簾,因被人打斷了難得的溫情,而顯得沉郁的紫眸對上白發男人的視線。

  微風吹過窗縫,沉默在房間中蔓延。

  電光火石間,白川童潯當機立斷揚起笑臉,倏爾起身來到五條悟的身邊,笑著道:「這是你家啊。」

  「不然呢?」

  五條悟雙手抱臂,挑高了眉頭。

  「你還想我給你帶到哪裡去?」

  白川童潯訕然一笑:「怎麼不回學校?」

  「現在可不適合回那裡。」

  白發男人的話語漫不經心,又透著某種不容辯駁的強制感覺,他沒什麼動作,表情在沒有開燈的房間中顯得深沉而又壓抑。

  「好好待在這裡,童潯醬,外面對你來說並不安全。」

  五條悟低頭與少女對視著:「如果你要去什麼地方,找我和你一起。」

  白川童潯的笑容淡了些,安靜地看向他,斜後方壓切長谷部也站起了身,已經滿臉不爽抬手搭上了刀柄。

  那架勢,看上去好像只要少女露出一絲不情願的表情,他就隨時都能衝上前為她拼命。

  但實際上房間內的氣氛僅僅只是沉寂了幾秒,少女清脆的笑聲從唇間溢出。

  「好吧,好吧,我知道啦。 」

  白川童潯妥協而又無奈地擺了擺手,重新坐回床頭,她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出奇地輕松。

  「那你之前說好幫助我更快地掌握能力,這話還作數嗎?」

  五條悟愣了一下,隨後哼笑著道:「當然。」

  靠譜的白毛教師向來說到做到。

  這裡其實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五條悟房間,僅僅只是他在東京眾多財產中的其中一套房子的主臥罷了。

  嚴格來講,他甚至沒在這裡住過哪怕一個晚上。

  吃完五條悟從外面買回來的午餐後,白川童潯被帶著來到了熟悉的私人影院。

  這次沒有了虎杖悠仁的陪伴,她就這麼單獨和一個成熟高大的成年男性並肩擠在狹小的沙發上,怎麼都感覺有些不自在。

  五條悟一手隨意地搭在沙發的椅背,翹著個囂張的二郎腿,另一只手拿起遙控器對准了電視屏幕。

  「想看什麼?」

  「都可以。」

  白川童潯努力靠著沙發邊邊,曖昧的燈光灑在頭頂,她看著屏幕上不斷轉換的電影封面,有些不明所以地問道:「不是說要教我使用能力?」

  五條悟點了點頭,最終確定一個恐怖電影,接著將遙控器丟在手邊,笑著回答了少女的疑問:

  「是啊。」

  「但我的能力和咒力不太一樣。」

  開幕的聲音響徹整個影院,白川童潯抿起唇,遲疑著說:「我也需要控制情緒嗎?按照咒力的訓練方法,對我來說會不會不太有效?」

  五條悟專心致志地盯著屏幕,並沒有偏頭看她,語氣悠悠:「你知道你的能力是依靠什麼發動的嗎?」

  白川童潯拿了個圓形枕頭抱在懷裡:「想像力。」

  她的力量體系其實很好理解,只要將注意力集中在某個物體上,就能依靠自己的想像能力而改變它。

  被墨鏡所遮擋的藍色眼眸瞥了她一眼,白發男人不緊不慢地換了個姿勢。

  「那麼光憑借著想像力的時候,你的能力就百分百發動成功了嗎?」

  白川童潯愣了一下:「什麼意思?」

  她仔細回憶了一番曾經使用能力的時機,忽然眨了眨眼睛,心中升起一個念頭。

  從第一次成功使用,到後來的每一次,幾乎都是在生命受到嚴重威脅的危機時刻才做到的。

  或者是,在別的世界時。

  目前得到的記憶還不是很多,但在吉爾伽美什那個世界中,確實有過無師自通使用能力的經歷。

  而那時,第一次依舊是在被金發王者攻擊後,情急之下用出來的。

  見少女自顧自陷入了沉思,五條悟並沒有打擾,依舊懶洋洋地看著電影屏幕。

  「所以說」白川童潯突然出聲:「我的能力也和情緒控制有關?」

  「准確來講,應該是情感爆發。」

  男人伸出一根食指:「你的能力體系和咒力確實有著不小的差別,主要依賴的是自身的想像力,但由於某種限制,你沒有辦法隨心所欲的使用。」

  白川童潯:「限制?」

  他嗯了一聲,開口問:「你對你的身體了解到什麼程度?」

  少女不說話了。

  五條悟歪頭看向她,又說:「那我講得再明白一點吧,你清楚自己心髒處的異常嗎?」

  面對這樣的問題,白川童潯看向他的眼眸有一瞬間的困惑,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般,抿著唇點了點頭。

  所謂的異常,也許只是相較於這裡的人來說罷了。

  就和她世界的其他人沒什麼不同,關於她心髒處的特征,這在他們那裡並不是什麼秘密,是每個人都必須了解和清楚的問題。

  在很早之前也有提到過,白川童潯所在的世界中,人們都有著一套系統的排解壓力的方式,有些人依靠游戲來進行宣泄——比如她,自然也有人是使用別的方法,例如愛欲,或是虛擬影像中的戰鬥。

  而之所以會有這種行為,是因為他們身體心髒處的負荷。

  為了讓社會和人與人之間的交流變得美好和平,任何負面情緒都是他們世界的禁忌,不知道從第幾個世紀起,每個出生的嬰兒都被要求進行官方的「治療」。

  白川童潯並不知道這治療的過程,也不明白是什麼樣的治療,只清楚所有接受過治療的人類,都會在產生負面情緒的時候,那些因焦躁痛苦所產生的情緒因素就會自動一點一點堆積在心髒,再經過那些游戲的方式發泄出來。

  這樣他們在現實中就不會被情緒主導理智,進而失控去攻擊他人。

  如果遭遇了太過嚴重的事情,大腦也會在睡眠時自動進行暗示,讓他們忘記那些不愉快的經歷。

  這也是為什麼他們能夠擁有薛定諤的記憶。

  發泄是必須的,如果任由那些隱晦的壓力和負能量占據著心髒,會有很可怕的後果。

  就類似自然界的鯨爆現像,一旦發生,周圍的一切生靈都將遭受到毀滅性的攻擊。

  但這對來到異世界的白川童潯來說,同時也算是一種另類的殺手锏。

  一旦遇到什麼危險,只要使用武器攻擊自己的心髒,解放那些負面能量,就會引起自爆,就算自己不能活下去,她也能夠和攻擊自己的家伙同歸於盡。

  「但是我不理解,」白川童潯輕皺起眉:「這和我這個能力有什麼關系嗎?」

  「看電影只是讓你沉浸到劇情中,稍微熟悉一下情感爆發的感覺而已,畢竟現在外面情況特殊,並不能每次都把你丟在危險中。」五條悟嘆了口氣:「老實說,我並不了解你。」

  他一副閑散大爺的模樣靠坐在沙發上,慢悠悠的語氣辨不出什麼更深層的情緒。

  「我對你的一切認知都來源於傑的口述,以及我的這雙眼睛,比起我,你應該對自己更了解才是。」

  「你每次負面的情緒波動較大的時候,心髒處的那團氣就會變得明顯濃郁起來,我猜測那是你使用能力的途徑之一。」

  「你要學會感受那些。」

  白川童潯張了張口,低低應了一聲,轉過頭去,將注意力集中在了已經進入開頭的電影之中。

  屏幕上播放著的是一個看起來美好的家庭,一對和藹友善的夫婦帶著自己活潑的雙胞胎孩子剛剛完成了一場搬家。

  他們選中的房子遠離城區,隱在小小的花園之中,被一片片綠蔭嬌花圍繞著,堪比仙境。

  依稀記得這是個帶著恐怖標簽的電影來著

  白川童潯很快就嘗試著共情進去,拋卻了腦海中那些雜亂的思緒,聚精會神地看起劇情的發展。

  大概在第二十幾分後,劇情的走向逐漸步入高潮,鬼怪入侵了這棟房屋,露出嗜血的獠牙,打攪了原本寧靜的生活。

  家庭變得支離破碎,雙胞胎中的兄長被殘忍地殺害,靈魂被禁錮在一面鏡子中沉睡,父母也因此越發憔悴與陰郁。

  bg旋律詭異而悲傷,畫面轉換間帶來壓抑的震懾。

  白川童潯屏住了呼吸,懷中的抱枕幾乎被她抱得變形,心髒在不知不覺中漸漸加劇著跳動的頻率,大腦不知為何隱隱脹痛。

  五條悟極快地掃了她一眼。

  電影中的邪惡怪物已經成長到了最肆意妄為的階段,周圍認識的親朋好友一個接一個的出事,那對夫婦的精神早已奔潰到了極點。

  恐怖片獨有的陰暗濾鏡爬滿了整片屏幕。

  他們看著自己唯一的孩子,握緊了彼此的手,露出了孤注一擲的表情。

  劇情走到這裡,已經接近了尾聲。

  最後在一個道士的幫助下,那對夫婦用自己的生命進行了獻祭,抹去了怪物在女兒身上留下的痕跡,將她轉移到了花園外面安全的地方。

  在他們徹底死亡的那一刻,白川童潯恍然間產生了格外強烈的共鳴。

  好像有什麼模糊的畫面極快閃過腦海,她卻來不及抓住,大腦驀地刺痛又迅速恢復,情緒的弦在這一瞬間緊繃到了極點。

  這一次她清晰地感知到了身體盤旋著的那股能量,它們從心髒處一路蔓延到各個角落,攀爬進大腦的神經。

  一個玩偶倏然占據了她的視線。

  五條悟單手托著那個小熊玩偶,將它伸到少女的眼前,語氣鼓勵道:「現在試試看,用你的能力?」

  白川童潯盯著那只玩偶。

  她只覺得太陽穴繃著難受,下意識地把那無辜的小布熊當成了電影中的惡鬼。

  一瞬間,發狠的情緒占據了理智。

  下一秒,玩偶的四肢無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撕扯開,純白的棉花乍然湧現。

  白川童潯驀地回過神來。

  月匈腔下的心跳還是有點快,她動了動手指,有些怔神地盯著眼前破破爛爛的玩偶。

  五條悟似乎也沒想到她會有這麼大的反應,驚訝地看向自己手中那團棉花。

  「我好像掌握了。」

  干澀的話語響徹在這一片安靜的影院,白川童潯揉了揉太陽穴,神色很是疲憊。

  她繼而伸手撫上月匈口,說:「我第一次,那麼清楚地感知到自己使用力量的過程。」

  那種苦到了極致的悲慟,將深藏於心的潛力全然激發了出來,一旦突破,就再也不會忘記。

  刻骨銘心。

  這是她與生俱來的能力。


第100章

  當夜,白川童潯再次接收到了召喚書傳輸的記憶。

  那是一個安靜的黃昏。

  金黃的稻麥被和風撥出一層又一層的波濤,橘色的落日將天邊照得更加溫暖。

  田野間,才遭遇了穿越事件的少女一副地鐵老人看手機的模樣,苦大深仇地翻動著手中的書頁。

  稻子長得很高,幾乎要夠到她的月要間,毛絨絨的觸感輕輕拂過皮膚,帶起一陣癢意。

  身後冷不丁傳來什麼物體踩上草地的動靜,緊接著就是一道鋒芒畢露的破風聲響。

  大腦拉響警鈴,白川童潯猛地轉過身,銳利的光澤帶著濃重殺意直逼眼前,她憑著直覺快速彎下月要,刀刃堪堪滑過鼻尖,利落地削去幾縷來不及躲避的發絲。

  一擊不成,來人中途手腕一轉,那利刃便瞬間調轉了個方向,直線往下劈來。

  白川童潯大腦一片空白,下意識地舉起了手中的召喚書。

  「彭!」

  書頁剎那間爆發出一陣刺眼的白光,抵擋住了這次的攻擊。

  對方因為衝力倏然後退幾步,白川童潯終於得空看清了偷襲者的模樣。

  那是一個身穿和服的少年,手中拿著一把紅色太刀,黑褐色的衣角被血漬浸濕,暈染出更加暗沉的痕跡。

  他的表情無悲無喜,冰藍的眼眸泛著冷而奇異的光澤,就像是個漠然的殺戮機器。

  眼看著這少年再次提起了武器,白川童潯頓時大驚失色,踉蹌著退後,連忙出聲:

  「等等!我們無冤無仇,你一上來就要我命是什麼意思?!」

  對方沒有說話,腳下一蹬就衝了過來。

  顧不上其它,眼看著就要小命不保,白川童潯在情急之下翻開了之前一直覺得不太靠譜的召喚書。

  脫口而出的是一聲羞恥到差點破了音的吶喊:

  「膜拜吧!凡人們!跪倒在老娘美艷絕倫的身姿之下吧!」

  進攻者動作一滯,面上表情在一瞬間變得空白。

  刀鋒指向處,少女手中的筆記本驟然發出光亮,銀白色的光球從首頁衝出,一道人影在裡面顯形。

  少年微微睜大了眼睛,幾屢錯愕的情緒從眸中浮現。

  「你不是?」

  喃喃的低語還未說完,長發白翼的男人已然居高臨下地擲來無數冰棱。

  他趕忙揮刀擋住那些冰刃一樣的能量晶體。

  白川童潯注意到,自從她將月召喚出來了之後,對方便不再只顧著一味的進攻,反而提著刀開始了防御,那雙冰藍色的眼睛中終於流露出了其它的神采。

  茫然,無措,還帶著點尷尬。

  見此,她迅速喊了停。

  「月!等等,別打了!」

  如雨降落的冰棱停下,周圍的稻麥被摧殘了一大片,懨懨地塌垮下去。

  停滯在空中的男人緩緩落地,少年得空喘息片刻,朝她的方向看來,語氣略有些遲疑:「你,櫻井奈良?」

  什麼?

  白川童潯滿臉迷茫:「你在說誰?」

  她很快意識到這是一場烏龍,接著試探性地說:「我的名字是白川童潯,你是不是找錯仇家了?」

  「抱歉。」少年沉默半晌,像是遵從某種禮儀一般報出了自己的名號:「我是禍津神,夜鬥。」

  神?

  這個字眼讓白川童潯有些在意,她倒是也有看過不少童話書,自然也知道這個詞有著什麼樣的分量。

  這個世界竟然真的存在神明?

  還是說,這是個全員都是神的世界?

  白川童潯的心情頓時沉重起來,如果是後者,她一個外界來的人類恐怕很難在這裡生存下去。

  她抿了抿唇,確認對方沒有任何的敵意之後,緩緩放松了神情,劫後余生般地笑了起來:「我嚇了一跳,好端端的突然揮來一把刀。」

  神明斂下眼眸,聞言有些不自在地撇開腦袋:「父親讓我來這裡鏟除外界異類。」

  白川童潯的眼神冷不丁飄忽了一下。

  心中更加沒底發虛了。

  什麼外界異類,說的那不就是她嗎?

  「最近的異界之人確實很多,你們身上的氣息又很相似。」

  夜鬥見她神色怪異,用食指撓了撓臉頰,「不過根據父親提供的信息,她的能力是用筆記本奪取生命的生機,和你的那種不一樣。」

  而且,剛剛他已經得到少女的真名,心裡也清楚對方並沒有撒謊。

  白川童潯:「你能分辨異界人?」

  少年開口道:「能從氣息方面感知得出來,異界人的氣息和本地人的差別很大。。」

  白川童潯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根據這一番描述,這家伙的目標或許確實不是她。

  只不過是湊巧看見她站在田野裡擺弄書頁,再加上同為異世界的人,誤會了而已。

  但是這樣說起來,穿越到這個地方的其實不止她一個?

  會不會也有她那個世界的人?

  「你知道我該怎麼離開這裡嗎?」想到這,白川童潯誠懇發問:「我想要回去。」

  夜鬥搖了搖頭。

  少女失落地耷拉下腦袋,過了一會兒,眼看著這位第一個遇到的人就要離開,她立刻上前幾步叫住了他。

  「那個!」

  夜鬥腳步一頓,疑惑地回過頭來。

  「我可以跟你一起行動嗎?」白川童潯不好意思地訕笑著:「我想看看其它的異界人,順便問問有沒有人知道能回去的方法。」

  少年定定看著她半晌,沒有說話,就在她覺得事情有點懸時,對方手中的武器忽然動了動。

  它自發地掙脫出手,落在地上變成了一個身穿白色和服的短發女孩。

  精致的五官將她的面容襯得無辜又無害,圓圓的大眼睛看上去很是可愛。

  「答應她吧。」女孩說。

  夜鬥張了張口,不贊同地皺起眉:「緋。」

  「答應她吧,夜鬥。」

  緋面上的表情很是親昵,吐字的節奏緩慢,說出口的語句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誘哄意味:「那些異界人都很厲害且狡猾,多一個同伴在身邊有什麼不好,你父親也會高興的。」

  聞言,夜鬥的表情有了些許的松動。

  他沉默著,隨後微不可查地點了一下腦袋,算是允許了。

  白川童潯立即喜笑顏開。

  -

  夜鬥的刺殺目標好像是用某種方法隱藏起來了,但似乎就在這附近不遠。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白川童潯都和他待在一起。

  他們沒有固定的住所,為了方便神明先生的行動,也一直在附近的村落中徘徊著,偶爾在林間或是一座廢棄的什麼神廟中過上一夜。

  期間他那位神秘的父親總是會把他叫過去做些什麼事情,彼時白川童潯就會乖乖待在什麼地方等他結束任務,只不過每次回來時,總覺得他的神情中透著些許厭煩。

  那種隱於眉宇間的壓抑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他,隨著一條又一條的命令化為無形的枷鎖,將他牢牢地困在名為「父親」的牢籠之中。

  隨著相處的時間愈發長,白川童潯也開始經常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助夜鬥進行任務。

  有了她的加入,一些原本麻煩的任務就變得簡單順利多了,可夜鬥仍然無法接受自己父親對自己那樣揮之即來呼之及去的控制。

  「或許你該試著反抗?」

  白川童潯建議道:「你父親的控制欲實在太強了,你可以稍微叛逆一些,一直這樣沉默接受除了讓你自己變得抑郁之外是不會有其它改變的,你得用行動證明他是錯的。」

  說這話的時候,他們正在一個無名的廟宇中休息,廟外的天空陰沉沉的,像是隨時會下一場暴雨。

  白川童潯屈膝坐在夜鬥身邊,眼前是神明升起的小小火堆,沾滿灰塵的地上被潦草地鋪上一層干枯的稻草。

  火光將少年的眼眸照得明滅不定,而在他的另一邊,緋卻驀然抬起了眼眸。

  有什麼冰冷的神情在她的眼中一閃而過,白川童潯心中一個咯噔,定眼望去,卻見對方又恢復了平常那幅溫溫柔柔的模樣。

  但那一剎那的神情絕對不是錯覺。

  這個緋

  白川童潯用樹枝劃弄著地上的灰塵,心中暗自升起了警惕。

  十幾年的時間一晃而過,當初禍津神死亡名單上的那位異界人已經被找到並順利了結,但白川童潯依舊跟在夜鬥身邊。

  或許是因為異界人的緣故,時間仿佛在她的身上停止,對一個人類來說,她的樣貌並沒有因為歲月的變遷而產生什麼變化。

  明明當初說過找到目標就分道揚鑣,可現在,長時間的陪伴卻讓他們彼此都心照不宣地沒有開口提起這件事。

  白川童潯開始借助夜鬥的力量找尋圖鑒任務的信物,而夜鬥經常也會需要她的幫助。

  沒有人知道讓她回到原來世界的辦法,即使是召喚書也對此束手無策,她只能將希望寄托到那些能力各異的召喚人物身上。

  她和夜鬥相互陪伴著度過了很長的時間,偶爾也會做一些關於圖鑒人物的怪夢。

  身為夜鬥最常用的武器,緋其實也不是時時刻刻都待在他身邊的。

  某一日,趁著她不在,白川童潯從夜鬥那裡打聽了一些關於緋的信息,得知他們如同青梅竹馬般一同長大。

  她又一次想起自己勸少年反抗他父親時,對方臉上滑過的表情。

  「緋器,她是不是更加親近你的父親一些?」

  某家餐館中,白川童潯隨意地坐在墊子上,手肘撐桌單手托著下巴,充滿暗示性地開了口:「有沒有一種可能,她」

  是夜鬥父親用來監視他的媒介?

  夜鬥往嘴裡塞了一口糕點,臉上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

  白川童潯頓時了然,她不再多說,只是安靜地又掏出從吉爾伽美什那裡換來的錢財,為他們的茶點時光再多增填了一些甜點。

  她暗暗嘆了口氣。

  或許他心中什麼都清楚,只不過感情讓他沒有辦法去正視這個問題而已。

  「我想你可以先試著去接受其它的器?」

  夜鬥倏然攥緊了拳頭。

  他緩緩開口,語氣苦澀:「我之前有過一個叫櫻的神器。」

  少女動作一頓。

  窗外月色清瀲,照在他們身上時,帶不來任何溫度。

  室內,少年低垂著頭,嘆息著將他那不算美好的陳年往事娓娓道來。

  神明的故事並不長,大多都被一筆帶過,但白川童潯卻仍然從那些只言片語中聽出了壓抑的不甘和苦悶。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夜鬥繼續說:「我有時候會覺得被那種壓迫感逼得喘不過氣來,很多次都升起想要逃跑的念頭,可我無法真正意義上的做到拜托那個人。」

  他的視線從自己雙手上移,表情空洞地看向她:「我感到很茫然,童潯,但我什麼都做不到,只能這樣跟他耗著。」

  可耗下去又有什麼意義呢?又可以得到些什麼呢?

  他不知道。

  他好像陷入了一段死循環,有什麼東西在拉扯著他的情感,拼盡全力不讓他逃離出去。

  這讓他感到痛苦。

  「你得自己做出決定才行。」

  「夜鬥,你是一位神明,有屬於自己的生命,你有感情會思考,不是任人擺布的玩具。」

  「不論你因什麼而誕生,你都有權掌控自己的命運。」

  對面陪伴了他許多年的少女輕輕嘆了一口氣。

  「當然,不論你做出什麼決定,我都會幫你的。」

  白川童潯晃了晃腦袋,她手中捻著一塊漂亮的花糕,嘴角的笑容甜得仿佛四月的春風。

  「我們是朋友嘛。」


第101章

  盡管在明確支持夜鬥勇敢反抗後,白川童潯對之後可能會到來的事情保持了十二分的警戒,可千防萬防,她還是低估了夜鬥的父親。

  這個男人的可怕程度遠超她的想像,無論是謀略還是足夠冰冷的心腸,都不是她能夠為之匹敵的。

  緋背叛了他們。

  或者說,她從一開始就並不真心效忠於夜鬥。

  周圍的氣溫炙熱爆裂,火焰灼燒著木質房屋,劈裡啪啦的細小炸響聲不斷入耳。

  對方很了解她的能力,連續使用誘餌讓她將自己本就不多的召喚機會用盡,最後試圖用一場大火結束她的生命。

  「為什麼,父親?」

  當意識即將喪失時,她聽到夜鬥壓抑的聲線。

  她迷迷糊糊睜看眼,就看到了那一道擋在她前面的身影。

  少年第一次如此反抗他的父親,他憤怒地咬牙,那無法抑制情緒的質問終於從他的口中朝著自己向來尊敬的父親逼去。

  「為什麼要這樣,她是我這麼多年來,唯一的朋友!!」

  「她的存在會危害到這個世界。」

  白川童潯又聽到一道不緊不慢的回復,說話人的聲線是全然漠不關心的,帶著某種居高臨下的冷漠,仿佛她只是什麼微不足道的垃圾。

  「外界人本就不該出現在這裡,但她的能力足夠強,你也正好缺少一個得力同伴,所以我才會破例讓她待在你身邊。」

  但現在,這個外界人已經沒用了。

  甚至,她還嚴重影響到了夜鬥,變成不可控的因素。

  任何不可控因素都該被清除。

  「不要任性啊,夜蔔。」那個男人輕笑著說:「她已經是最後一個,只要清除了這個人,一切就會回到正軌了。」

  「我不要回到正軌!!」

  崩潰的怒吼爆發而出,那是木偶終於學會了反抗自己的造物主。

  白川童潯感覺到自己被人輕輕抱起來,少年的和服上多處有破損的痕跡。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父親。」夜鬥死死咬著牙,那雙冰藍色的眼眸在月光的折射下,變得奇跡冷漠起來。

  「如果您口中所說的正軌就是讓我不停失去重要的朋友,我情願一切都偏離軌道。」

  「你救不回她。」

  身後男人的聲音依舊平穩,分明是個人類的軀殼,出口的話卻宛如魔鬼的低語:「我的孩子,你總是會被這些人所影響,這一點實在太讓爸爸失望了。」

  夜鬥的腳步一頓,隨後再也沒有絲毫遲疑地離開了這裡。

  正如那個男人所說,白川童潯已經徹底救不回來了。

  世界的排斥再加上她傷得實在太重,就連維持最基本的意識也很艱難。

  毫無辦法的夜鬥只能手足無措地將她抱在懷裡,那模樣就像是在對待一個脆弱的,新生的嬰兒。

  「童潯?」

  「我在。」

  白川童潯露出了無奈的神情,眼前的世界開始有了重影,她近乎是感慨地說道:「你剛剛太帥了,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護著我。」

  夜鬥沒有說話,心中的慌亂讓他完全沒有辦法在這種時候組織好語言,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回到了那座破敗的神廟,那裡曾經包容了他們一起的無數個夜晚。

  他抱著在角落坐下,聲音無法抑制地顫抖著。

  「你還好嗎?」

  白川童潯沒有回答。

  她的氣息正以一種令人驚慌的速度虛弱,可此刻的夜鬥就連大腦的空白的。

  他不知道該怎麼救她,不知道該怎麼樣才能讓她留下來。

  代表著離別的熒光包裹住了她,少女輕顫著手,將一枚五元的硬幣輕輕放在他的掌心,隨後嘆息著包上他的手掌。

  從前她總是開玩笑地用各種東西來交換夜鬥的願望,比如讓他去街邊的小攤給她買一個面具戴著玩,或是買點小零嘴嘗個鮮。

  可現在她手上實在沒有其它的東西了,只能用這樣簡單的小硬幣當做許願的籌碼。

  但其實向夜鬥神許願,她也只需要付出這5元的報酬就已經足夠。

  「你知道我的願望的,夜鬥,去追尋自由吧。」

  月光溫柔地照拂在他們的頭頂,少女的聲音比耳畔的風還要輕。

  「去做只屬於你自己的神明。」

  禍津神夜鬥睜大眼睛。

  他呼吸錯亂著,眼睜睜看著懷中人的氣息越來越弱,對方即將永遠離開的念頭撕扯著理智,是他害死她這種想法帶著悔恨與無助充斥著腦海,在這樣的絕境中,有什麼沉澱已久的情感終於爆發了。

  他一瞬不瞬地低頭凝視著白川童潯。

  是的,他是神。

  神可以做到很多,很多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

  龐大的力量從他的身體中湧出,仿佛可以震蕩靈魂的波動牢牢圈住了白川童潯的身體。

  破碎的熒光有一瞬間的停滯。

  「我和你結契。」

  夜鬥冰藍色的眼眸迸發出驚人的執著,他收緊了攬住少女的手臂,微微晃了晃,像是走投無路的人找到了僅有的希望般,語氣急切地開口:「我跟你的靈魂結契,這樣你就能活下去,以另一種方式!」

  白川童潯基本已經放棄希望了,她輕輕應了一聲,緩慢地閉上眼睛。

  下一秒,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

  「我的真名是夜蔔。」

  夜鬥俯下身,額頭抵著她的,運作神力的同時,聲音很輕地念出了少女的名字:「白川童潯,為我而存在吧。」

  「你還有什麼其它願望嗎?」

  白川童潯沉默幾秒,忽而微不可聞地呢喃了一句:「我想回家。」

  夜鬥安靜凝視著她的面龐,隨後闔上眼簾,嘴角勾起一抹極其溫柔的笑意。

  「好,我聽到了。」

  「我一定會帶你回家。」

  光芒發出的瞬間,白川童潯的召喚書倏然綻放同等的光亮,它似乎是受到了一種格外強大的能量的傾注,破舊的筆記在剎那間變得煥然一新。

  無形的線將他與她的靈魂緊密地糾纏在一起,強烈的羈絆在此刻誕生。

  與此同時,夜鬥和一個神奇的意識鏈接上了。

  他張了張口,詫異地睜大了眼睛。

  【謝謝,你的神力是非常好的養料。 】

  空無一物的空間中,那本書的意識主動和他對話:【你不想看著她死去? 】

  夜鬥抬起頭,看見那團光之中有一個若隱若現的人影,看不清面容,只隱約可以窺見對方雙眼中明亮的淺青色。

  「我不想。」

  他沒有絲毫猶豫地回答道:「告訴我救她的方法,我知道你能做到。」

  召喚書安靜了片刻,隨後非常簡潔地告訴他:

  【給我更多力量。 】

  源源不斷的能量從少年的身體裡散發出,它們如同涓涓流水般在空中彙聚成一個球體,那人影伸出一只手,將屬於夜鬥的能量盡數吸收。

  除去書頁禍津神夜蔔的那張,在這本書的最後一頁,一張被封鎖的神秘人物圖鑒悄然出現,幾條鎖鏈從書頁的四周蔓延交纏,牢牢地纏繞著它,讓原本亮起的書頁逐漸暗淡下去。

  下一秒,靈魂的契約締結成功。

  夜鬥懷中猛然一空,整個人都錯不及防往前撲了一下,怔愣地雙手撐地。

  幾秒的恍然過後,他突然像是感知到什麼似的倏然站起了身。

  原本空洞黯然的眸逐漸亮起,夜鬥像是劫後余生般地大口喘息著。

  白川童潯確實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但她還沒有死亡。

  ——她還活著。

  她還活著,他感受得到。

  所以,他還有機會再見到她,他們之間的羈絆還沒有落幕。

  -

  白川童潯驀然睜開眼睛。

  她抬手按揉住太陽穴,習習的涼風穿透窗口的間隙吹入房間,窗外明月高照,雲霧繚繞。

  夜鬥那個世界,應該目前為止她停留時間最長的一個世界了。

  那十幾年的記憶一股腦湧進腦海,大多都是平淡又悠閑的時光,夜鬥並不總是帶著她一起任務,大多都是一個人就能搞定的事情,只偶爾幾次實在危險的時候會讓她出手相助。

  過多的記憶讓大腦有些超負荷,白川童潯在床上難受地翻了個身。

  接下來的幾天裡,召喚書像是著急了一般,開始高強度地返還著她的記憶。

  記憶中的內容從第六次穿越開始產生變化,之前都是毫無目的地,茫然又無措地待在其他的世界,得過且過,不報希望地找尋著回家的辦法。

  而從第六個世界開始,召喚書告訴她只要解鎖最後一頁,就有回去的可能。

  至此之後,白川童潯為了收集信物而奔波在那些世界中。

  第六個世界是一個很和平的世界,然而正是因為和平,世界意識對於外來能量格外敏感,她甚至連圖鑒還沒有收集完,就被那個世界排斥出去。

  羈絆圖鑒是一只幫她與別人送信的烏鴉。

  第七個世界裡,她住進了一個情報販子的家,親眼看見過一個沒有頭的女人騎著摩托車在大街上馳騁,震得她世界觀稀碎。

  那個叫折原臨也的情報販子似乎腦子也不是很正常,每天除了搞事就是和一個黃發男人你追我趕,一邊喊著最愛人類了,卻一邊又總做著傷害人類的事情。

  他一直堅定地認為白川童潯是與眾不同的,為此也幫助她找到了很多信物,借著觀察的名義將她留在身邊。

  可惜就差最後一個信物的時候,世界意識發現了她的存在。

  那個世界最終以折原臨也主動提出與她簽訂契約為結局。

  第八個世界,第九個世界

  一連兩個星期,接連不斷的記憶占據了腦海。

  這幾乎讓白川童潯耗盡了心神,就連五條悟想帶她出去訓練的邀約都被拒絕了。

  這天,按照往常行程來到橫濱,五條悟將她安全送達到港黑後就因為有事暫時離開,在桔梗淨化那些改造人之後,白川童潯受到了來自太宰治的下午茶邀請。

  相約的地點就在武裝偵探社下面的那家咖啡廳裡。

  當他們坐在玻璃邊上的座位時,正直烈陽當頭的中午。

  黑發男人若有所思地觀察了她半晌,忽然開口:「你是不是有哪裡不一樣了?」

  白川童潯撐著頭,神色懨懨地打了個哈欠:「可能是沒睡好?」

  太宰治搖了搖頭:「不。」

  他啜了一口咖啡,隨即萬分嫌棄地砸了咂嘴:「好難喝。」

  咖啡廳打工的紅發少女目不斜視,面無表情地走了過去,只拋下一句:「提神的。」

  「行吧。」

  青年撇著嘴角聳了聳肩,將手中的咖啡放回桌面,又看向白川童潯道:「我只是覺得你的氣質有了些許的變化。」

  白川童潯疲憊的笑笑:「最近確實有點勞神。」

  可不嘛,任誰突然想起了一堆好幾年前的事情,都會感到累的吧。

  更何況以前的世界中她還會因為各種原因做一些關於曾經世界的夢,就像這次利用獄門疆作為媒介,讓她誤以為自己進行了穿越一樣,各種情感和記憶混雜在一起,白川童潯覺得自己現在還能心平氣和地坐在這裡已經很了不起了。

  她此時此刻終於意識到為什麼當初召喚書會告訴自己,想起那麼多記憶不是什麼好事了。

  真的太累了。

  那些記憶並不都是美好的,反而很多時候是令人傷感的離別和一些無能為力的場景,它們將一層又一層濃重的負擔帶給自己,有時候白川童潯甚至情願自己不要再回想起來。

  她抿起唇,問:「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看來你最近確實發生了不少事啊。」

  太宰治嘆了口氣,也不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開口道:「你回東京的這段時間內,最好不要離開五條悟那家伙。」

  白川童潯動作一頓。

  太宰治:「那個傷了社長的家伙現在就在東京,我們還在調查這件事,但有一點很肯定,他絕對是衝著你來的。」

  白川童潯喝了一口牛奶咖啡,淡淡嗯了一聲:「我知道。」

  朝比奈光實在太壓制她了,她目前完全沒有可以對付那家伙的方法,基本上一旦碰面,就只能是束手無策的局面。

  「我和他已經有過一次交鋒,在他制造的環境中,我什至沒有任何行動能力。」

  聽完白川童潯的話,太宰治盯著桌面的咖啡杯沉思幾秒,突然抬頭注視著她,唇角勾起:「這也是我這次找你來的目的之一。」

  「——不知童潯醬願不願意,讓我跟著你一段時間呢。」

  淺青色的眼眸因為這句話而泛起波動,黑發男人望著少女眼中自己的身影,一字一句道。

  「社長的情況很不樂觀,我們沒有時間再等下去了。」

  「當然,如果你嫌麻煩的話,我也願意和你簽訂契約,成為你那本書的一部分,讓你能夠在需要的時候召喚我到身邊去。」

  「只是在此之前,我需要向你,以及你身邊的那位夏油先生確認一些事情。」


第102章

  「我其實並不認為你適合和我簽訂契約。」

  良久的沉默後,白川童潯忽然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苦笑道。

  太宰治眉梢微挑:「此話怎講?」

  「你不是一直想著要自殺嘛。」

  白川童潯提醒說:「跟我簽下契約後,只要我不死,你也沒辦法死掉的哦?因為你有一部分的靈魂已經被留在召喚書裡了。」

  黑發男人卻沒有露出想像中的失望表情,反而輕笑一聲:「所以我才有些問題需要確認啊。」

  「夏油先生不是已經死去過嗎,你是在他活著的時候就將他變成自己的同伴了嗎?」

  白川童潯愣了一下,遲疑道:「不,是死去之後。」

  太宰治的眼眸更深,修長的指尖緩慢地摩挲著茶杯。

  他張了張口,剛想說些什麼,忽而被一道低沉的聲音打斷。

  「抱歉,我來接她回家了。」

  五條悟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咖啡廳內,他抬手搭上少女的肩膀,以一種絕對強硬的姿態,對著黑發男人說出毫無歉意的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有什麼事情就下次再說吧,她和你的約會,到此結束了哦。」

  白川童潯低頭看了一眼時間,中午十二點二十分,確實已經到了之前他們說好回去的那個點。

  她一口喝完杯子中剩下的咖啡,接著站起身。

  「我有事先走了,你說的那些我會考慮的,到時候我們手機聯系。」

  說完,她像是有什麼急事,匆匆就要離開。

  五條悟瞥了男人一眼,單手插兜跟在她身後。

  門外的太陽依舊耀眼,白川童潯已經來到咖啡店的門口,她抬手,剛要推開那扇門。

  忽然,身後傳來太宰治的聲音。

  「所以當時在墓地,和你說話的那個我看不見的人,是織田作嗎?」

  白川童潯動作一頓。

  她回過頭,對上那雙黝黑的眼眸,在對方的凝視下,微微點了一下頭。

  「是。」

  -

  黑色的轎車中,司機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的路。

  而後座,白川童潯和五條悟一左一右地靠著窗,無聲地注視著道路兩旁的風景。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五條悟。

  他收回撐在車窗的胳膊,轉而雙手抱臂,扭頭看向白川童潯:「你最近一到下午一點左右的時候,就會睡覺,而且一睡就要睡很久,怎麼都喊不醒。」

  他緊蹙眉頭:「你的精神狀態也很差,真的沒有在做什麼危險的事情嗎?」

  召喚書認為有規律的返還記憶會讓她受到的影響和創傷不那麼大,並且利於習慣,所以大多將時間定在了下午一點和晚上十點左右,正好的普通人午睡和晚上入眠的時間點。

  這段時間她一到點就一頭鑽進房間,有一次五條悟嘗試著喊她起床,卻沒有得到回應,嚇得他當場差點抱著她直接衝進家入硝子的手術室,好在正打算出門時白川童潯恰好睜開了眼睛。

  當時她用實在困倦糊弄過去了,但現在看來,恐怕對方根本沒信。

  「沒有啦,放心。」

  面對白發男人的問題,白川童潯笑了笑:「只是得拿回一些失去的東西而已。」

  五條悟抿起唇角,安靜盯了她片刻,忽然抬手揉上了少女的腦袋。

  他靠上椅背,語調誇張地唉聲嘆氣道:「哎,算了算了,我總歸會守著你的。」

  -

  第十三次穿越的地方,是個魔物橫行的世界。

  白川童潯睜眼就身處於一個幾乎沒有光線的洞穴中,周圍密密麻麻長著各種奇怪的東西。

  她在召喚書的指引下找到了很多信物,並且遇到了一只可愛的藍色史萊姆。

  那只史萊姆十分親近她,並且胃口出奇地好,幾乎是什麼都吃,一大個山洞差點就被它一掃而空。

  白川童潯並沒有在那個世界停留多久,因為世界危險度遠超預期的緣故,在跟小史萊姆簽訂契約後召喚書就強行拉著她離開了。

  根據它所說,以她當時的實力,在那裡的存活率連百分之十恐怕都無法到達。

  第十四次穿越,她遇到了一個畫著嚴重小醜妝容的變態,陰魂不散地跟了她一整個世界。

  偏偏她需要收集的信物有很多和那家伙掛鉤,還不得不耐著性子跟他相處。

  變態名為西索,是個很強的人。

  他有個很讓人毛骨悚然的惡趣味,就是尋找那些有潛力的人,美名其曰培養青澀的果實,再等到他們成長時親手捏碎。

  這不純純心理陰暗嗎?

  白川童潯表示自己實在不太樂意回憶那個世界的經歷,殺手橫行危機四伏,血腥以及少兒不宜的場景稍微有點多,要不是她心態好,不然早就被整抑郁了。

  最後西索表示對她能夠召喚的技能十分感興趣,白川童潯原本還很猶豫,但召喚書也隨之給她打了一針定心劑,告訴她召喚主對圖鑒人物有著絕對的控制能力,她這才放下心來。

  畢竟再怎麼說,西索也是她在那個世界第一個認識的人,並且在危機時刻出手救過她幾次性命。

  自從取回了那個世界的記憶後,白川童潯不知為何看五條悟和太宰治這倆行為說話離譜的人就變得越發賞心悅目了起來,至少他們不會在臉上塗一些奇奇怪怪的妝容,也沒有什麼變態的興趣愛好。

  不過一提起西索,她猛然想起一件非常關鍵的事情。

  西索的信物就是青澀的果實,而在記憶中,她所找到的青澀果實是十年前的沢田綱吉。

  但照理來講,自己當時與沢田綱吉見面時的狀態應該並不是穿越,而是在做夢才對。也就是說夢中找到的信物也可以嗎?

  總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白川童潯沉思片刻,突然拿出了召喚書。

  自從那天和朝比奈光對抗之後,召喚書就顯得沉默許多,就像是受到了什麼創傷,連反應都慢了好幾拍。

  比如現在,在白川童潯第四次呼喚之後,它才緩緩亮了一下,勉強算作自己聽到了的回應。

  白川童潯不免有些擔心:「你還好嗎?」

  兩行字慢慢浮現在書頁上。

  【我沒什麼事。 】

  【怎麼了嗎? 】

  白川童潯略微遲疑道:「就是圖鑒人物的解鎖一定需要信物嗎,像是之前我用沢田綱吉作為青澀的果實解鎖了西索,但事實上那只是在我的夢境才對? 」

  召喚書沉默許久,就在白川童潯以為它不會回答了的時候,書頁上慢慢地浮現出一行字。

  【信物只是讓外界人與這個世界鏈接的紐帶,嚴格來講它們並不一定是存在於現實中,而只是一個相對的羈絆概念,只要是由召喚師在這個世界發現,並且相關內容正確,都能達到解鎖條件。 】

  「還能這樣?」

  白川童潯放下召喚書,姑且算是明白了它的意思。

  也就是說,只要是她發現的,即使是在夢中也沒有關系嗎。

  召喚書在這時忽然亮了一下。

  白川童潯低頭看去,就見那一行泛著淡金的字體,浮現於書頁之上。

  【馬上就要結束了。 】

  結束?

  她擰起眉頭,心中莫名升起一種不安的感覺。

  就好像自從遇到朝比奈光,召喚書忽然加快返還記憶的速度之後,那種徘徊不定的浮躁感就從來沒有消下去過。

  總是覺得時間過得太快太急,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身後驅趕著她往前,走向一個充滿了未知的結局。

  她失去的記憶遠不止於此,明明該是觸手可及的真相,卻偏偏因為過往的殘缺而顯得遙遠縹緲。

  白川童潯一個後仰躺倒在床上。

  但現在探究這些也沒有意義,召喚書明顯不想多說,就算是處於如此被動的情況,她仍然信任它永遠不會做出什麼傷害她的事情。

  房門被敲響,五條悟明顯是聽到了房間內她醒來的動靜,放好剛到的外賣後在門口問了一句:

  「餓了嗎?來吃點東西?」

  白川童潯收起召喚書。

  她來到客廳,桌上的餐具已經被擺放好,是簡單的咖喱飯,還有那雷打不變的甜點。

  白發男人大大咧咧地坐在餐桌的一邊,嘴裡還叼著一塊泡芙,見到她後,目光不動聲色地在少女眼底浮現的疲色掃了一下,隨即幾口咽下嘴裡的東西,輕皺起眉:

  「我說你最近沒有再使用獄門疆吧?」

  白川童潯愣了一下,神色奇怪地坐在餐桌另一邊,不緊不慢地拿起筷子。

  「沒有啊,為什麼這麼問?」

  自從解決完夏油傑的事情後,她就再也沒碰過那東西了。

  五條悟勾起眼罩,漂亮的冷色雙眸認認真真地凝視她半晌,忽地嘖了一聲。

  「你心髒那團的問題比之前嚴重了很多啊。」他說:「你最近是不是情緒不太好,要不要我帶你去什麼地方放松放松,發泄一下壓力?」

  「啊?不用啊。」

  回應他的是少女不以為然的聲音。

  「我就是最近有點累而已,不需要浪費那個時間啦。」

  五條悟眯起眼睛,微抿的嘴角顯得他嚴肅了許多。

  「聽著,任何和你健康有關的事情,都不能算是浪費時間。」

  他將手邊未開封的果汁瓶蓋擰開,遞到白川童潯的手邊,慢悠悠地說道:

  「我把你從學校裡帶出來,可不是為了讓你把自己的狀態弄成這麼糟糕的樣子。」

  「如果你自己調整不過來」他看著對方咽下一塊咖喱雞,輕笑一聲:

  「我可就要采取強制手段了。」


第103章

  那語氣過於毛骨悚然,以至於讓白川童潯錯不及防噎了一下。

  她咳了兩聲,拿起手邊的果汁灌下幾大口後,抬頭看向五條悟的表情。

  白發男人的眼罩又被放了下來,見她往來便歪著腦袋挑了一下眉毛,嘴角充滿深意地微微勾起,笑得像個運籌帷幄的反派大boss。

  那強制手段到底是什麼,她也不太

  白川童潯妥協地放下飲料,「好吧,我會注意休息的。」

  五條悟也沒說信不信,只是雙手抱臂揚起下巴,問:「待會吃完了跟我出去走走?」

  「噢。」

  -

  都說飯後散步有助於消化,只是東京這幾天的霧氣實在濃郁,並且事故發生的頻率也不斷在增加,雖說普通人民並不能看見那些古怪的霧氣,但頻頻而出的事故還是讓一些人不敢出門,好在東京的人口聚集量大,倒也不至於顯得太過冷清。

  白川童潯將夏油傑也召喚出來,反正沒有時間限制,閑暇時光一起走走也挺好的。

  正走在美食街,她突然聽到一道正抱怨著的少年音。

  「所以說我到底又是哪裡惹你生氣了啊??」

  這聲音

  白川童潯頓住步伐,疑惑地扭頭朝著那個方向看去。

  那是一個穿著高中生校服的少年,頭發卷曲蓬松,面目上洋溢著清朗的少年氣。

  他手裡還拿著兩杯剛買好的奶茶,表情無奈地和面前的女生說著話,敏銳地察覺到了陌生的視線後,不動聲色地往他們這裡掃來一眼。

  僅此一眼,少年的身體倏然僵硬。

  「快鬥!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一旁少女的不滿聲傳入耳畔,他的目光快速在夏油傑和白川童潯身上轉了一圈,隨即收回視線,若無其事地打著哈哈朝著自家青梅竹馬討饒道:

  「我知道錯了啦,青子。你不是想給叔叔買個禮物嗎,這裡都是吃的,我們去別的地方看看吧?」

  中森青子奇怪地瞄了他一眼。

  原本還有些不確定,現在一注意到那少年的微表情,白川童潯頓時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眨了眨眼睛,開口:「你不是那天的怪」

  話還沒說完,黑羽快鬥頓時一個激靈上前,以一種熱情到詭異的語氣打斷了她。

  「哎呀好巧啊,沒想到能在這裡看到你們,是來這裡逛街的嗎?」

  白川童潯語氣一頓,悟了。

  她在黑發少年瘋狂暗示的眼神中勾起唇角,忽視了對方緊張到略微僵硬的指尖,笑眯眯地說:「是啊,上次見你還是在」

  眼看著他咽了咽口水,她話鋒一轉:「你這是在和喜歡的小姑娘約會嗎?」

  中森青子看看黑羽快鬥,又看了看白川童潯和她身邊兩個身形高挑的成年男人,疑惑道:「快鬥,你的朋友?」

  白川童潯主動接過話茬:「你好,我叫白川童潯,之前遇到麻煩時你身邊這位先生有幫過我。」

  在她的身後,五條悟也沒漏掉少年的主要觀察對像,湊近了夏油傑小聲詢問道:「認識?」

  夏油傑將注視著三人聊天的目光撤回,大概講那天發生的事情和他講了一下。

  後面兩人悄咪咪交流信息,前面的白川童潯也已經編完了一套,關於好心少年指引迷路的外鄉人如何找到目的地的故事。

  中森青子很快就接受了這個說法,黑羽快鬥倒是看起來十分提心吊膽,隨便扯了個理由就試圖支開自家青梅竹馬,仿佛白川童潯一行人在他眼中就跟洪水猛獸似的。

  好吧,或許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對於這位怪盜先生來說確實不是什麼美妙的回憶。

  但也不至於這麼害怕吧?

  後方夏油傑走上前來,那仿佛自帶在身上的壓迫感讓他不自覺又往後退了一步。

  白川童潯有些無奈:「你怕什麼,我們又不會吃了你。」

  黑羽快鬥呵呵一笑,「你們讓我在報紙頭條上掛了整整兩個星期。」

  白川童潯:「……」

  黑羽快鬥額角暴起青筋,笑得越發咬牙切齒:「我那青梅竹馬的警察父親,為了抓我什至加強了警衛防守,還差點懷疑到了我的頭上。」

  白川童潯:「……」也是牛的,現在才懷疑到你頭上。

  她默了默,頗為心虛地開口道:「其實還有洗白你的機會,那顆寶石我已經沒用了,如果你需要的話,我現在可以把它還給你。」

  「這麼重要的東西你竟然隨身帶著?」

  黑羽快鬥抽了抽嘴角,重重嘆了口氣:「雖然晚了這麼久,但能還給人家還是還一下吧。」

  再怎麼說也是顆曾經上過電視,價值連城的紅寶石,一直留在身邊總歸還是有被警察盯上的風險的。

  終於有機會擺脫一個燙手山芋,可以將那顆寶石還回去,白川童潯莫名有一種如負釋重的感覺。

  然而世事無常,就在進行秘密的寶石交易時,身後忽然傳來一聲詢問:「白川小姐?」

  正准備將寶石接過去的黑羽快鬥手錯不及防滑了一下,那顆璀璨的紅寶石霎時間掉落在了地上,順著地面小小的坡度滾到發聲人的腳邊。

  一只帶著白色手套的手將它緩緩撿起。

  白川童潯愣了愣,看著黑皮男人端詳著那顆寶石的眸色微微深了一瞬,他站直身體,眨了一下眼睛,視線慢慢移動到了他們幾人身上。

  一旁的黑羽快鬥額角的冷汗都快流下來了。

  索性男人似乎沒有察覺到那顆寶石與眾不同,只是溫和地笑了笑,將寶石遞到他們眼前。

  「這是你們的東西嗎?」

  白川童潯面不改色地接過,若無其事地放在黑羽快鬥手中,隨後熟練地轉移話題:

  「安室先生,好巧。」

  「確實,這個世界真小呢。」安室透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黑發少年,對著白川童潯道:「你這是和朋友們出來玩嗎?」

  「啊,嗯,出來走走。」

  五條悟百無聊賴地打了哈欠,饒有興致地打量了一番安室透,調侃地搭上了少女的肩膀:「朋友?」

  可不是嗎?

  今天是個什麼日子,全都出來溜達了。

  「機會難得。」

  安室透露出了狐狸一般地笑容,熱情邀請:「要不要大家一起去喝一杯咖啡?我請客。」

  黑羽快鬥直覺想要快點離開,余光中看見先前被支開的中森青子拿著兩份章魚燒過來了,便立即出聲:「我就不用了,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說完,他狀似鎮定自若地朝安室透笑了一下以表歉意,隨後就轉身匆匆離開。

  白川童潯也不是很想跟這位一看就城府深沉的男人待在一塊,也跟著開口:「我們也准備回去了,改天吧安室先生,有空我和中也再一起赴約。」

  安室透聞言露出了有些失落的表情,無奈地聳了聳肩:「好吧,路上小心。」

  白川童潯點了點頭,伸手拽了一下五條悟的袖口,隨後學著黑羽快鬥那樣朝黑皮男人禮貌地笑了笑,就錯開他繼續往前走了。

  身穿寬大婆娑裝的夏油傑緩步跟上,在擦家而過的一瞬間,他眼角一斜,正巧對上安室透探究的目光。

  對方很快回過神來,毫無破綻地歪頭朝他笑笑。

  夏油傑雙手揣袖,漠然地收回視線,離開了這條街道。

  -

  回到公寓之後,天色漸晚。

  白川童潯照例躺上了床,准備接受來自召喚書返還的記憶。

  這一次的回憶很長。

  與以往每次穿越一樣,在一晃眼就莫名來到一片樹林時,起初的白川童潯只以為這是游戲的彩蛋。

  直到被一只長相奇醜無比的妖怪堵住了道,慌不擇路要逃跑時,她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她穿了,且穿越到了有著各種吃人妖怪的危險世界。

  前面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森林,身後窮追不舍的是甩著口水的嘴臭妖怪,白川童潯只覺得吾命休矣,正感到人生就要到頭之時,視野裡突然出現了一個白色身影。

  此時此刻,那就是希望之光!那就是救命之火啊! !

  她一個激靈,腳下方向一轉,頓時莽足了勁朝那奔跑過去。

  那人身影挺拔,面容清冷矜貴,月要間還別著一把刀,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強者的氣息,就差把「我很牛逼」這四個字明晃晃貼在臉上了。

  白川童潯腳下生風,邊喊邊將妖怪往那兒引。

  「帥哥!帥哥!幫幫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白發男人眉宇冷淡,腳下步子頓了頓,微側過身循著聲音望來,目光在觸及到她身後妖怪口水橫飛的模樣後嫌惡地皺起了眉。

  下一秒,還沒等她靠近,白川童潯只覺得耳邊一道颶風堪堪擦臉刮過,削去一縷發絲,緊接著就是一道極其凄厲的尖叫聲響起。

  她踉蹌了一下,受到驚嚇得回過頭去,只來得及看見幾屢還未消散的灰煙。

  終於死裡逃生,白川童潯一下子放松下來,腿一軟就跌倒在地,劇烈運動後的氣息久久不能平靜。

  殺生丸低頭打量著眼前的少女。

  藍發青眸,裝束怪異,不像是人類該有的樣貌,但確實有著與人類相似的氣息。

  妖類強者為尊,蠻橫強大的力量讓他足以輕易看穿大部分偽裝,這還是他頭一次被混淆了判斷。

  假扮成人類的妖?亦或者是成為了異類的人?

  「人類?」

  白川童潯抬頭,對上他居高臨下目光,琥珀色的瞳仁沒有絲毫情緒表露而出,其中卻隱藏著近乎漠視一切的高傲。

  ——這也是只妖,並且非常反感人類。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似乎並不能立即確認她的身份。

  白川童潯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不動聲色地蜷起手指,直視著那雙眼睛的同時,暗暗思考著逃脫的可能性。

  然而還沒等她思考出個所以然來,高大的身影又逼近一步,她瞬間揪緊了神經,心髒砰砰直跳。

  眼前的大妖怪觀察了她半晌,眼神一凝,也不知是注意到了什麼,眉頭緊蹙,沉思幾秒後,莫名其妙地就下了定論。

  「你不是人類。」

  突然就被脫離了人籍的白川童潯:「……」

  ? ? ?


第104章

  如果在以前,有人對白川童潯說出類似「你不是個人類」這種話,她一定會狠狠回對方一個「你是不是有病」的白眼。

  然而此刻在敵我實力懸殊的情況下,白川童潯還是壓制住了這種不雅的衝動,甚至厚著臉皮,面不改色地點了點頭。

  開玩笑,沒看到這只妖怪對人類很不屑很反感嗎? !這時候唱反調她還想不想活命了? !

  「您說的對。」

  她扯出一個僵硬無比的笑,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屑:「這都被您看出來了。」

  或許是少女臉上的表情實在是有些猙獰,白發大妖瞬間收回視線,不感興趣地轉身就要走。

  被拋在身後的白川童潯踟躕了一會兒,想到剛剛那只追殺她的妖怪,抬步就想跟著,卻倏地被那滿含冰霜的琥珀眸色定在了原地。

  對方只是輕飄飄地瞥來一眼,她卻驀然四肢僵硬,被一股直衝面門的壓迫感逼得險些喘不過氣來。

  那是侵入骨髓的冷,無形又銳利,攜著若有似無的殺氣和警告,仿佛只要白川童潯再靠近半步,就會立馬身首分離一般。

  這妖怪氣性還挺大。

  白川童潯心中嘟囔了一句,不敢再輕易動彈,只得眼睜睜地目送對方走遠。

  找的大腿不見了,她只能自力更生。

  盡管比較辛苦,但好在憑借著游戲裡積攢的各種野外求生經驗,她竟還是有模有樣地在這深山老林裡生存了下來。

  很快,她吃驚地發現游戲的小破筆記本竟然能打字和自己交談。

  又是一段時間下來,白川童潯就已經將召喚書琢磨透了,同時也收集了不少的信物。

  隨著人物一個個解鎖,起碼也是有了點自保能力。

  而現在她正為了尋找一只血統純正的犬妖而愁眉不展,那召喚書上明明白地寫了,讓她去拔人家犬妖尾巴上的毛。

  白川童潯深深覺得這本破書簡直就是她生存路上的絆腳石,次次把她往作死的不歸路上拽。

  采懸崖峭壁上的花,扯農民田園裡的菜,這些不提也罷。

  可拔一只純血大妖的尾巴毛,這和當眾羞辱挑釁人家有什麼差別?不會被當場一巴掌拍死嗎?

  更何況找了整整一個星期,一只犬妖的影子都沒見著不說,倒是在路過普通村子的時候,被看門狗追著咬了好幾次。

  這裡的人好像確實沒有她這樣顯眼的發色和雙眸,都是傳統的黑,只有妖類的頭發才會有其它的色彩。

  而且他們都很怕她。

  樣貌差異如此大,怪不得當初那只白色長發的大妖沒把她當人看。

  心中想著事情,等回過神來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森林深處,再繼續前進可能會有危險。

  白川童潯微微嘆了口氣,正打算換條路線,視線卻徒然留意到了一片紅白。

  朦朧月光下,剛剛還想著的身影此刻正氣息虛弱地靠在一棵大樹旁。

  他緊緊閉著雙眸,柔順的長發有些髒亂,月要腹部的位置似乎是利刃劃了一道很長的口子,鮮血染紅了潔淨的衣袍,讓這位初見時強大冷漠的妖怪顯得有點狼狽。

  好像傷得很嚴重。

  白川童潯想了想,拿出利姆露留給她的恢復藥水,抬步朝著那個方向靠近。

  根據上一次的經驗,這只妖應該是不太喜歡旁人近身的,她握緊了召喚書,不太確定對方在失去意識的情況下會不會突然無差別攻擊任何靠近的生物。

  結果顯而易見,當白川童潯堪堪跨過安全警戒線的一瞬間,凌厲的妖氣倏然橫空劈來。

  她下意識後退一步,下一秒,一雙潔白的羽翼穩穩擋住氣勢凌然的攻擊,散開的氣流吹動樹杈,最後又復於平靜。

  「月。」

  雙翼展開,露出其中毫發無損的少女,月沒有說話,只是移動目光仔細打量了她一番,確認沒有受傷後,這才垂下眼簾,不緊不慢地收了翅膀。

  白川童潯舒了一口氣,好在她反應快,情急之下進行了召喚,不然現在少說也得缺個胳膊少條腿。

  對自家初始圖鑒人物表達了感謝之情後,她再一次將視線放在了傷者身上。

  殺生丸掙扎著撐開眼睛,艱難維持著意識的清醒。

  他能感覺到自己現在虛弱的處境。

  腹部的傷口被妖氣所侵襲,翻湧著血肉和經脈,蝕心刮骨得疼。

  剛剛那道攻擊已經耗盡了他的力氣,感覺到仍有人在刻意的接近,他咬著牙,硬撐著撩起眼皮去看。

  視線模糊間,殺生丸看見幾片羽毛迎著正午晃眼的日光,從頭頂的藍天飄落,少女緩步來到他的身邊,附身時柔軟的發絲從肩上垂下弧度。

  那雙澄澈的眼眸柔軟而無害,讓人再生不起一絲攻擊之意。

  「別怕,我不傷害你。」

  她輕輕撥開被血液粘在傷口處的衣帶,哄孩子般地安撫道:「安心睡吧,我守著你。」

  緊隨而來的是一種沁心的暖意,身上的傷口開始迅速愈合,他開始感到困倦,疲憊,有什麼拉扯著本就昏沉的意識,讓他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眠。

  -

  白川童潯只覺得自己真是個善良又知恩圖報的人。

  這只大妖順手救了她一命,她直接把圖鑒人物送她救命用的神奇藥水全澆在了他傷口上不說,還這麼勤勤懇懇地守了他一個晚上,無怨無悔地照顧著。

  此時她剛幫這位恩人引開了圖謀不軌的妖怪,手中還捧著偷偷從村子裡撿來的小木碗,碗中盛著盈盈清水,是她打算幫對方擦拭頭發的污垢用的。

  那些人類一見她的模樣就恨不得躲得三尺遠,要麼眼神驚懼,要麼面色凶惡到恨不得將她就地解決,搞得她都不敢靠近居民村落了。

  想到自己竟然淪落到如此人人喊打的境地,白川童潯心中不免有些酸楚,自小生活在和平世界的她哪裡受過這種委屈。

  還是要趕緊集齊圖鑒回去,總不能一直頂著妖怪的身份在這個世界生活吧。

  幽怨地嘆了口氣,白川童潯一邊念叨著還不知在哪的犬妖,一邊垂頭喪氣地往回走著,忽然感覺到一道有如實質的審視目光。

  她警覺地抬起頭來,瞬間對上一雙金色妖眸,對方似乎愣了一下,隨後微眯起眼睛,別過了腦袋。

  「你醒啦。」

  松了口氣的白川童潯快步走過去,在對方的安全警戒線外停下,將手裡的木碗遞到了他面前:「要不要洗漱一下,或者喝口水,水是干淨的。」

  身體已經完全沒有不適的地方,甚至連妖力都恢復到了巔峰時期,殺生丸沉默幾秒,忽然從鼻尖發出一聲極輕的哼音。

  他站起身來,伸手接過,卻沒有立即喝下,只是再次表情冷淡地從頭到尾將她掃視了一個遍,忽然開口道:

  「你要什麼?」

  「啊?」

  見眼前人好像冷不丁被問懵住,似乎不太理解他的意思,那雙淺色的眼眸充滿了茫然地望著他,還呆呆地歪了一下腦袋,白發大妖見狀,神色不禁更冷了幾分。

  他微皺起眉,耐著性子重復了一遍:「你想要什麼?」

  白川童潯終於恍然反應過來,詭異地連接上對方的腦回路之後,不禁覺得好笑起來。

  這該不會是要表達感謝的意思?

  她低頭想了想,沉吟著開口說:「我沒什麼想要的,替你療傷也算是為了報答你之前的救命之恩,不過」

  少女頓了頓,口中話鋒一轉,隨即有些忐忑地抬眸瞄他:「你可不可以讓我跟著你一段時間?我不會麻煩你的!」

  這個地方估計是沒有希望碰到什麼勞什子的犬妖了,而且不知道是森林地形太繞還是怎麼的,她轉了幾天愣是找不到出去的路,晚上還得小心提防各類妖怪的襲擊,日子好不艱辛。

  好不容易來了個大腿再嘗試抱一下先?

  殺生丸無言盯了她半晌,嘴角輕抿,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又是高貴冷艷地輕哼一聲,轉過身自顧自地邁步朝前。

  這是默許了的意思。

  白川童潯秒懂,頓時喜笑顏開著跟了上去。

  「謝謝!你真是一只好妖!」

  沒得到回應,她也並不氣餒,繼續道:「話說,我的名字是白川童潯,你!!」

  尾音的聲調猛地拔高,短促又驚惶,而後徹底消失。

  殺生丸心底一跳,衣袖因為突然劇烈的動作發出摩擦聲,他倏然轉過身,單手按著武器的刀柄,印入眼中的景色讓他微微睜大了眼睛。

  弱者才會結伴而行,殺生丸也向來不屑於與其它妖類為伍,這次念及恩情,本已經做好了暫時庇護一個拖油瓶的打算,可

  額間的月輪妖紋在樹林的遮掩中投下斑駁的陰影,清冷的金眸逐漸覆上一層晦澀的寒霜。

  他扣緊了刀柄,心中徒然升起一股被冒犯的惱怒之意。

  清列的微風拂過,卷起落葉,眼前空無一人。

  ——她不見了,且無跡可循。

  -

  什麼情況?

  白川童潯剛從突如其來的失重感中緩過神來,就看見周圍乒呤哐啷倒了一地人,個個面色痛苦地雙手捧腹,滿地打滾。

  那片森林呢?她剛抱上的大腿呢?

  轉眼間就換了個場景,她為什麼會站在這條小巷子裡,現在究竟什麼個情況,難道這是又穿了? ?

  腳邊的人非常統一地穿著黑西裝黑褲子,從散落一地的墨鏡碎片和他們鼻青眼腫的臉上能看出,這些人之前到底遭受了多麼慘絕人寡的毒打。

  白川童潯覺得有些不妙,只想要馬上立刻這個是非之地。

  哢嚓,咚。

  「你也,違反風紀?」

  尚且稚嫩的聲音傳入耳中,緊隨而後的是又一道倒地的悶響,她驀然回頭,看見巷中的陰影裡搖搖晃晃地走出一個小小的身影。

  他的身後倒下無數哀嚎著的人,有一只大手想去抓他的腳踝,卻被毫不留情地踩在鞋底。

  做完這一切,黑發男孩抬頭看向這個莫名其妙出現在□□聚集地的少女。

  對上他的視線,白川童潯腦中立刻拉響了警鈴。

  他看起來不過十歲的年紀,眼中卻泛著可怕的冷冽。

  那是一種和之前白發妖怪截然不同的冷。

  如果說前者所散發出的涼意滲透著漠視一切的傲氣,那麼眼前這個男孩眼中的冰冷則是帶著野獸捕食獵物時的烈性。

  白川童潯背後發涼,下意識後退一步,而就是這本能般的舉動又恰巧被狩獵者認證成心虛的表現。

  於是他抬起握著浮萍拐的的手臂,像是食不知味的狼崽從暗處伸出利爪,一字一句:

  「咬殺你。」


第105章

  這小朋友不好惹啊。

  眼看著那黑發小男孩提起武器就要往她這裡衝過來,白川童潯當機立斷轉身就跑,雖然說她現在也不是毫無戰力,但也不至於會特地召喚一個圖鑒人物,就為了對一個小孩子出手。

  誰知那小男孩不知是吃什麼長大的,跑起步來她竟然還甩不掉他,每每回頭,都能看見他窮追不舍的身影。

  不至於吧,話說怎麼感覺自從穿越之後她一直在逃跑? ?

  而且他究竟是為什麼要追她? ?

  等等,說到底她是為什麼要逃跑?

  一連三個疑問蹦出在腦海,白川童潯猛地意識到了不對。

  是啊,自己又沒做什麼錯事,究竟在這裡心虛個什麼勁。

  所謂身正不怕影子斜,她頓時停住了步伐,倏然轉身,對著趕來的小男孩伸出一只手,大喊一聲:「停!誤會!!」

  大概是她的聲音了充滿了不畏死的正氣,黑發男孩腳步頓了頓,依言停下,只是手裡仍然緊緊攥著那對武器,聲音稚嫩又深沉:「什麼?」

  白川童潯突然就不怕他了。

  雖然眼神凶狠,但卻意外地能夠溝通呢。

  「首先,我跟那群人不是一伙的。 」她輕咳一聲,試圖跟他講點道理:「你之前並沒有在人群裡看到我對不對,我是突然出現在那裡的。」

  男孩語氣淡淡:「為什麼出現在那裡?」

  好問題,這她也不知道啊! !

  黑發男孩直挺挺站在原地,安靜等待著她的回答,那雙銳利的眼眸仍然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你先別急,讓我問問。」

  「問問?」

  眼見對方的表情越來越不耐煩,白川童潯只得悄悄從身後拿出了召喚書,指望著能從它這裡了解到事態發展。

  只是在打開書頁的一瞬間,她余光敏銳地察覺到男孩的後面跟來了個黑衣人。

  他臉上頂著顯眼的淤青,步伐也是一瘸一拐,右手從背後伸出,正以一個刁鑽的角度掏出了一個黑漆漆的東西。

  「等等!小心身後!」

  白川童潯瞳孔驟縮,驀然往前踏了一步。

  她抬手拽住身前人的胳膊,想要拉開那個孩子,然而下一秒,就在紙張翻動的瞬間,劇烈的光從書內爆發而出,熟悉的失重感席卷了她的身體。

  腳下措不及防一個踏空,再一晃眼,身前就是一道深不見底的懸崖,而她的腳已然踩在了危險的邊緣線上。

  白川童潯:「…」

  又來? !

  來不及收勢,她雙腿一軟,眼看著就要向前跌去,卻倏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揪住了後領,穩穩的將她放坐在崖邊的石頭旁。

  「喂,你這家伙是誰?!」

  還沒緩口氣,月匈前就抵上了一根人頭權杖。

  白川童潯順著看去,只見一只身形矮小的綠色妖怪正趾高氣揚地瞪著她,他站著,大概和她坐著一樣高,一開口就是尖細又嘶啞的嗓音。

  「快說!突然攔住殺生丸大人面前,有什麼目的?」

  那權杖的人面上還粘著頭發,看起來又惡心又慎人,白川童潯拼命往後仰,盡力不讓它碰到自己。

  話說殺生丸大人?誰啊?她不會是又一不小心撞上了什麼厲害人物吧?

  而且說她攔了路,是哪位大人閑的沒事干往懸崖這裡跑?

  白川童潯默默為自己捏了把冷汗,心驚膽戰的抬起頭,然後冷不丁對上一雙冷淡的金眸。

  聽說被她攔住了去路的那位大妖怪也正低頭俯視著她,那雙透亮的眼裡仿佛劃過一道流光,轉瞬而逝。

  是她前不久才抱上的大腿,但是感覺好像有哪裡不太對

  白川童潯又將探究的目光轉回了眼前的妖怪上。

  如果沒記錯的話,距離她才離開幾分鐘,大腿身邊怎麼就多出了這麼只綠綠的妖怪?

  那只小妖怪冷不丁又對上她的視線,似乎有些發恘地後退幾步,隨後又極有氣勢地瞪了回來:「看什麼看?!」

  默了默,白川童潯反應極快地扯開嘴角,露出一個無辜憨厚的訕笑。

  「好巧啊殺生丸大人。」她屈起食指撓了撓臉頰,又回頭瞅了一眼身後的萬丈深淵,說著說著語氣就有了點遲疑:「您這是要趕著去呃、跳崖?」

  殺生丸眼角一跳。

  他什麼話都沒說,身邊那只小妖怪卻是驚訝地瞪圓了眼睛:「你認識殺生丸大人?」

  「當然當然。」

  白川童潯站起身,笑眯眯地指了指白發大妖,回聲道:「殺生丸大人暫時也是我的大人哦。」

  既然答應了她能跟著他,混個小弟當當也不為過吧?

  小妖怪像是沒聽懂,臉上的表情有些疑惑,倒是正被談論的主人公沒什麼表情的掃了她一眼,卻是沒有開口反駁。

  他顯然不願意在這裡繼續浪費時間下去,甩了甩袖子轉身就要走,就連聲音也冷淡極了:「走了,邪見。」

  「是!殺生丸大人!!」

  被稱為邪見的矮小妖怪立馬精氣神十足地應聲跟了上去。

  再一次被留在原地的白川童潯看了看周圍全然陌生的環境,遲疑一番,還是壯著膽子跟了上去。

  發現沒有像初見時那樣被阻攔下來後,她也悄悄松了一口氣。

  見殺生丸默許了她的舉動,邪見便也不再出言懟她,反而主動與她攀談起來,當然主題說來說去還是圍繞著前面那只妖。

  「你也是追隨殺生丸大人的妖怪嗎?」

  「是呀是呀,殺生丸大人很厲害,還救過我的命呢。」

  「你是什麼時候遇到殺生丸大人的,我這幾年一直跟在他身邊,倒是沒有看見過你。」

  「要說第一次見面的話也就是一個月前吧,應該是趁你不在的時候?」

  談話戛然而止。

  因為領頭的人驟然停下了步伐。

  他動作緩慢地轉過身,那雙金色的妖眸緊緊盯著她,其中裹挾著莫名而濃郁的情緒,像是要將她盯穿那樣,直教白川童潯打了個寒顫。

  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緩慢而危險。

  「一、個、月、前?」

  白川童潯的表情呆了呆,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對這幾個字起這麼大的反應。

  不過很快邪見的否認就給出了這個答案。

  「不可能!我這兩個月都是寸步不離地守在殺生丸大人身邊的,我根本不知道你!!」

  ?

  不會吧。

  心裡徒然升起一股荒謬的想法,白川童潯看了看殺生丸,又低頭注視著小妖怪,遲疑好久才不確定地開口:「這兩個月間,你家大人有受過什麼很嚴重的傷嗎?」

  「沒有。」

  簡潔冷淡的話語。

  這次回答她的是殺生丸,他斂著眸望她,聲調中依舊聽不出什麼情緒,卻無端讓人頭皮一緊:「白川童潯,我們已經八年未見了。」

  白川童潯呼吸微滯。

  開玩笑吧。

  八分鐘最多了,哪裡來的八年?

  但殺生丸顯示不會是那種喜歡開她玩笑的妖,所以真正出問題的人只可能是她自己。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白川童潯驀然低頭,再也顧不上殺生丸和邪見異樣的眼光,當即掏出了召喚書,想要將這事問個清楚。

  「什麼情況?」她盯著翻開的頁面,暗暗磨牙:「一晃眼怎麼就過去了八年,還有剛剛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會突然換個地方?」

  召喚書閃了閃,看起來似乎是在猶豫。

  直到白川童潯示威似地捏了捏書頁的邊角,它才在中心處緩緩浮現了兩行字:

  【因為有檢測到您的生命受到威脅,我剛剛緊急情況下把你傳到了別的世界。 】

  【等威脅過去後,自然就將您傳回來了。可能是跨越世界的時候不小心在時間線上出了點差錯,才導致了這個結果。 】

  威脅?什麼威脅?

  白川童潯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形,周圍除了殺生丸,就只有大樹和小草,難道生命威脅來自於這只白發大妖?

  這麼想著,她抬頭看向殺生丸的眼神也不自覺帶了點探究和警惕,看得對方有些莫名其妙。

  【不是他。 】

  察覺出白川童潯的想法,召喚書難得主動解釋了一句:【是另外一股力量,您發現不了很正常。 】

  ?

  見了鬼了,她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到底是誰閑的沒事要殺自己?

  但現在顯然不是什麼追根究底的好時機,一旁的兩只妖怪還在目光不明地盯著她。

  白川童潯收起召喚書,心中思索兩秒,還是揚起一張笑臉,避重就輕地道:「哎呀,之前一不小心被傳送走了,對時間的概念也變得有些薄弱,原來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嗎?」

  殺生丸依舊沉默不語地看著她,難得較真的神色看得少女心中忐忑萬分,她咽下一口唾沫,突然急中生智轉移了話題。

  「說起來我還不太了解呢,殺生丸大人是哪種妖呀?」

  這種事情當然不會是由殺生丸本人親口說出來,最盡心盡職的跟班邪見,在此時非常有職業操守地替他回答道:

  「我們殺生丸大人可是血統純正的高貴犬妖!」

  犬、犬妖! !

  小妖怪臉上那自豪的神情與藍發少女錯愕的表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殺生丸一刻也沒有錯開過目光,自然也將白川童潯眼中的情緒變化看得一清二楚。

  「怎麼?」

  他敏銳地察覺到周圍空氣的溫度有那麼一刻的上升,皺眉迎上了對方宛如撿了寶藏般逐漸熱烈的眼神,意識到了什麼後,微微眯起了眼睛。

  低沉冷淡的聲音直接明了地指出白川童潯的目的,眉宇間的氣壓也徑直沉了下來。

  「你在尋找犬妖?」

  他單手按上武器,目光凜冽地釋放出冷氣,可不知怎麼的,那還未脫口的一句「你有什麼目的」,卻在少女逐漸亮起的目光中莫名被壓了回去。

  那種目光

  殺生丸緊了緊眉頭。

  那種目光,就好像找到了奇石珍寶——太亮了,甚至漣漪的波紋裡都泛著充滿了希冀的光。

  她很興奮,因為他的身份。

  「是啊,我一直在尋找犬妖。」

  白川童潯大大方方地承認了,現在的殺生丸在他眼中簡直就像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還是直接被遞到嘴邊的那種。

  她不自覺得超前一步,甚至由於過於激動的心情,大膽地口出狂言道:

  「我可以看看你的尾巴嗎?就看一眼!!」

  殺生丸:「……」


第106章

  殺生丸覺得很不對勁。

  邪見正趴在岸邊伸手去舀小溪裡的水,殺生丸站在他邊上,感覺粘在背後的目光熾熱又帶著點莫名的蠢蠢欲動。

  她又在看他。

  殺生丸抿了抿唇,沒有回頭。

  自從白川童潯知道了他犬妖的身份,已經過了三天,期間這家伙就總是喜歡用這種眼神盯著他。

  這讓他覺得別扭,尤其是當她的視線不斷游離在他的身上,仿佛在尋找著什麼的時候,犬類敏銳的直覺讓他莫名在心裡升起一種毛毛的感覺。

  就比如現在,察覺到那道有如實質的目光在他後月要處停留了幾秒,旋即漸漸轉移到月要間以下的位置後,殺生丸自記事以來便許久未曾出現過的羞惱情緒,在此刻得以復活。

  他額頭青筋微微暴起,終於忍不住轉身,冷聲質問:「所以,你到底要干什麼?」

  白川童潯迅速收回視線,轉而滿臉無辜地看著他的眼睛:「我要什麼您就能給我嗎?」

  顯然是一副有事相求的誠懇態度,只要一有什麼需求的時候,這家伙就會對他使用敬語。

  殺生丸擰起眉,又舒緩開來:「你要什麼。」

  他的態度不置可否,沒說一定會給,但僅僅只是這樣簡單的一問就已經是極大的讓步了。

  也正是知道這一點,白川童潯才徹底放松下來,直接開口道:「我想要殺生丸大人尾巴上的一根毛一根就可以!」

  殺生丸:「?」

  殺生丸有那麼一瞬間懷疑起自己的耳朵。

  大概是從沒聽過這樣離譜的請求,白發大妖罕見地呆滯了兩秒,他遲疑地低頭看她,認認真真對上那雙閃亮亮的淺色眼眸,確認對方真的沒在開玩笑之後,才沉默地從肩上披著的毛絨長條上取下一縷毛發。

  他將那縷毛發遞了過去。

  白川童潯看了看他手上的白毛,又抬頭望了望她一直以為是披肩裝飾的毛絨長條,詫異地張了張口:

  「尾巴?」

  殺生丸別開了眼睛。

  事實證明那真的就是尾巴,因為當白川童潯接過的那一瞬間,她就已經感覺到了召喚書的能量波動。

  再翻過書頁,果不其然看見了上面的信物顯示已經收集。

  召喚書的圖鑒人物並沒有太多,有些信物也比較容易收集,眼下只差兩個信物就能解鎖最後一頁的人物。

  但是剩下的兩個——四魂之玉和巫女的契約,看起來似乎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收集到的信物。

  四魂之玉她倒是有聽聞過,據說是一個了不起的大巫女所創造的東西,一直在被各路妖魔鬼怪爭奪覬覦,目前流落在某個大妖怪手中。

  至於巫女的契約這是要干什麼?

  什麼契約暫且不提,光是巫女的這個稱呼就實在有點過於籠統了,具體是要某個巫女,還是只要是個巫女都可以?

  難不成還要隨便找位巫女來套個近乎?

  想想還是別了憑她現在的模樣和實力,怕不是還沒搭上話就被滅了個干淨吧。

  見白川童潯拿到自己的毛之後,就一直低頭盯著一本什麼字都沒有的書,光抿著唇也不說話,殺生丸不禁多看了她兩眼,半晌後屈尊開口:

  「怎麼了嗎?」

  白川童潯回過神來,還沒說話,就見手中攤開的頁面閃爍一下,一行字浮現在眼前。

  【你不如一直跟著他。 】

  召喚書道:【這只犬妖的戰鬥力在這個世界裡應該屬於比較靠前的那種,你跟著他也可以慢慢尋找機會來收集召喚物。 】

  有道理啊。

  反正四魂之玉現在正在一個大妖怪手上,恰好殺生丸也是個大妖怪,萬一等以後為了收集信物真出了什麼事情,好歹還有個人來幫她收屍。

  白川童潯輕撫下巴,認同了這個觀點。

  「沒什麼。」

  她雙手合上書,抬眸對上眼前人的金色妖瞳,笑語晏晏:「接下來一段時間也要拜托您啦,殺生丸大人。」

  殺生丸眨了一下眼睛,忽然從鼻尖發出一聲氣音,算是勉強應了下來。

  接下來就是片刻的休閑時光,邪見百無聊賴地與魚群嘻戲,白川童潯專心琢磨手中的召喚書,而殺生丸就靠在她邊上閉目養神。

  一段時間後,感受到體力恢復到了最佳狀態,他率先睜開雙眸,起身邁步,順便喊了一聲遠處玩累了趴在草坪上休息的小妖怪。

  「邪見,走了。」

  聽到命令的邪見立即從溪邊直起身,一蹦三尺高:「是!殺生丸大人!」

  他拿著人面權杖屁顛屁顛地來到白發犬妖的身後,途中有些疑惑地看向仍然一動不動站在樹下的白川童潯。

  她懷裡還抱著那本奇怪的破書,指尖輕輕撫過封面,低垂的眼簾看不清其中情緒。

  邪見歪了歪頭,揮了下手杖,放聲喊道:

  「你站在那裡干什麼,要走了哦?」

  天空有鳥雀飛過,秋風卷起一根下落的羽毛。

  殺生丸的步子頓了頓,微微側首望向少女單薄的身影,又不著痕跡地回頭,面無表情地目視前方。

  他再次邁步,出口時依舊是冷淡傲然的語氣:「快點跟上,我不會等你。」

  白川童潯聞言回神,趕緊應了一聲,接著心念一動,召喚書便化作熒點消散。

  她雙手拍了拍裙擺,踢開腳邊的石子,步履輕盈地跟了上去。

  「是∼殺生丸大人∼」

  「別用這種奇怪的語氣。」

  「喂!對殺生丸大人說話時,態度要放尊重點啊你!!」

  「哎,怎麼會?我最崇拜的妖怪就是殺生丸大人了。」

  「……」

  飛累了的藍鳥落於枝頭歇息,它悠悠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眯起眼睛愜意地鳴叫一聲。

  松軟的泥土被印上淺淺的腳印,折月要的青草重新挺直了背。

  此時的白川童潯對未來尚有迷茫,可她深知現在並不是可以停下腳步的時候。

  所幸旅途並沒有想像中來得的孤獨,至少她現在獲得了臨時的同伴,有了暫時可以跟隨的對像。

  而他們將要一同走過的道路就在前方。

  -

  一晃時光過了二十多年,或許是因為來自異世界的原因,白川童潯的容貌毫無變化,依舊是初來乍到時的模樣。

  多省事,都不用擔心人類的身份會暴露了。

  畢竟哪個人類三四十歲了臉上還一點變化也沒有啊!在這個沒什麼護膚品的年代,保養得也太過了吧!

  不過這也是唯一值得慶幸的好事了。

  這麼多年過去,四魂之玉全然沒有蹤影,就連巫女也沒見過幾個。

  白川童潯不禁有些頹然,她早在很久之前就坦率地跟隨行的兩位同伴講了自己在尋找四魂之玉這件事。畢竟她一個人的力量實在有限,既然已經為自己找了個大腿,那為何不物以致用呢?

  比起邪見無以復加的震驚,殺生丸雖然當時看起來興致缺缺,也並沒有做出什麼表示,但總會在路途中特意留意一些關於四魂之玉的消息。

  可即便如此,收集此信物的進度卻依舊是0。

  實在是因為關於四魂之玉的傳聞真的太多了! !

  而且還不知真假。

  今天落到了這個妖怪手裡,明天又變成了那個妖怪的依仗,大後天那個妖怪突然死了,四魂之玉的下落又變得無處可尋。

  更重要的是,不知為何,白川童潯最近總覺得非常心神不寧。

  她表現的實在明顯,就連單純的邪見都看出了一點端倪。

  然而還沒等它找到機會詢問一番,變故徒然橫生。

  原本寧靜的山林中,妖怪們忽然尖叫著,像是收到驚擾般爭先恐後的從某個方向湧了過來,密密麻麻的數量令人心驚。

  「發生什麼事了?」

  邪見眼疾手快地用手杖攔了一只小妖怪,尖尖的嘴巴一開一合:「那裡有什麼嗎,為什麼都在逃跑?」

  那小妖戰戰兢兢地瞄了一眼極有震懾力的殺生丸,哆嗦地連話都說不清楚:「有、有怪物、有怪物出現了!」

  什麼怪物,你自己不就是妖怪嗎。

  白川童潯跟在一旁,聞言習慣性地默默吐槽了一句,心中的不安和焦躁卻因為這番話而詭異地不斷擴大。

  小妖怪被放開後就立即竄逃得沒了蹤影,直覺也催促著她想要趕緊離開,她剛准備開口攔住明顯打算一探究竟的殺生丸,一股能量波動措不及防地席卷而來。

  「我、」

  才出口的音節被立即打斷,藍發少女的身影當著他們的面倏然消失。

  邪見驚愕地瞠圓了雙目。

  「這、這股能量波動是!」

  隊伍裡驟然少了一個人,他整個身軀都抖了一下,隨後猛地倒吸一口涼氣,急著抬頭去觀察身旁那位大人的表情。

  「殺」

  他忽地頓了一下,再開口時的語調沾上了點困惑:「殺生丸大人?」

  然而白發犬妖面色冷峻,冷靜地像是提前預知到會有這種事情發生一般,他似乎對這場突來的變故毫不意外,僅僅只是沉眸看向妖怪們逃來時的方向。

  這讓邪見莫名想起了二十年前白川童潯所說過的話——她在他離開的一段時間裡遇到了殺生丸大人。

  二十年前,一個斷崖邊莫名傳來一股龐大的能量波動,而當時才追隨犬妖不過半年的邪見也驚訝地發現,一向不動聲色的殺生丸大人,居然也會露出那樣明顯的詫異表情。

  像是在追尋什麼困擾了自己多年的真相,他腳步驀然一轉,果斷拋下了原本的行進路線,只是朝著那一個目標奔去。

  他們一路循著那股能量波動來到了懸崖,然後遇見了突然出現的白川童潯。

  而現在那股奇怪的能量又出現了,白川童潯也隨之消失。

  邪見隱隱覺得自己好像稍微觸碰到了某種真相。

  「走。」

  身旁的殺生丸依舊死死盯著那個方向,語氣中的怒意顯而易見。

  他周身的妖氣幾乎要實質化,壓迫感如洶湧的浪潮摧毀了堤岸,壓抑的情緒自眼底凝聚,在月色下折射出慎人的冷光。

  邪見自然知曉那意味著什麼。

  ——那是野獸被外來者侵犯了領域後,極速暴漲的殺意。

  -

  再睜眼時,少女已經滿臉懵逼地站在了一條街道中央。

  等等、這情況有點熟悉

  白川童潯四下掃了一圈,周遭疊起的樓房與綠茵盎然的樹林根本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景色。

  尚未等她適應這樣突如其來的變化,一個全身赤裸,只穿著一條小熊內褲,頭上頂著奇怪火焰,表情凶惡十足且直奔她而來的變態少年猝然闖入了她的視線。

  ?

  那是什麼?

  對方奔跑的速度極快,如同旋風一般橫衝直撞地在身後揚起不小的塵土。

  幾乎是眨眼間,少年已經來到距離她大概只有五十米遠的地方,可此時的白川童潯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她目瞪口呆地睜大了眼睛,簡直要懷疑自己是否出現了幻覺。

  而當少年距離她十米遠的時候。

  少女的神色茫然了一瞬,接著像是猛地意識到了什麼,面上表情逐漸驚恐,心中倏然升騰而起的不妙預感愈發強烈。

  等等、他的目標不會是自己吧?

  當少年已經近在咫尺的時候——

  白川童潯大驚失色。

  白川童潯瞳孔地震。

  白川童潯後退一步,驚慌失措地轉身就要逃跑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

  千鈞一發之際,她靈活地腳尖一轉想要秀一波極限走位,誰知那少年卻像是完全預判到了她的動作,比之更快的手已經先一步伸到了她即將到達的地方。

  白川童潯:你不要過來啊啊啊! ! !

  驀然被一股蠻橫的力道打橫抱起,腦袋冷不丁撞上沒什麼肉的月匈膛,突然改變的姿勢以及被裸奔狂人抱了的衝擊讓她的大腦在這個瞬間一片空白。

  她仰了仰頭,只能看見對方眼中瘋狂燃燒著的熱血小火苗,緊接著耳邊就聽到一聲中氣十足的少年音:

  「拼死也要從邪惡綁架犯的手中救出受害的少女!」

  白川童潯的眼神死了。

  在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在殺生丸身邊那近二十年的歷練,簡直形同虛設


第107章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白川童潯表示真的不太願意回憶。

  在經歷離奇的歹徒追殺以及反抗失敗後,此刻她就站在一間偏僻的倉庫裡,腳邊倒著個莫名其妙從天而降的炮筒,平坦的地面上落下了星星點點的血跡,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面前這個眉目溫和的男人——

  他一改方才果斷開槍的冷肅模樣,現在正深情款款地問自己還記不記得他。

  「你說我們之前見過?」

  對方彎了彎嘴角:「嗯。」

  白川童潯充滿懷疑地看著他,搖了搖頭:「沒見過的吧。」

  見過是不可能見過的,對方說的什麼小林子相遇更是無稽之談!

  先不說召喚書裡面根本沒有這人,就算有,也還沒有解鎖,更別提他還說自己召喚過他。

  男人聞言,臉上立即露出了失望的神情,白川童潯仿佛看見了他腦袋上耷拉下來的耳朵,這讓她莫名感到良心不安。

  她頓了頓,終歸是不忍心地開口:「這位來自十年後的沢田,呃、沢田綱」

  褐發男人無奈地笑了:「沢田綱吉。」

  「沢田綱吉先生。」

  白川童潯輕咳一聲,低頭翻了翻召喚書:「那個,你剛剛說自己是我召喚書裡的圖鑒人物之一,但我現在確實沒有印像。」

  「召喚書裡目前還剩下4號和5號沒有解鎖,你看你是哪一個,等我回去後好盡快找到你的信物。」

  雖然找了那麼多年,那兩個信物至今還一點頭緒都沒有就是了

  她在心裡嘀咕著。

  然而等待了許久都沒得到回應,白川童潯不解地抬頭,霎時間撞見了一片包容溫柔的暖色天空。

  心跳不由得慢了一拍。

  青年的眼眸裡如同存在著渲染世界的春日詩篇,漾起的情感暈開熾誠又不燙人的溫度。

  沢田綱吉低頭,嘴角依舊保持著柔軟的弧度,就這樣認認真真地聽完了她說的所有話語。

  他沉默地注視著她,將少女此刻的面容與神態一點一點刻在心底,半晌後,暖色的瞳孔緩緩放大,他逐漸露出了恍然的神情:「是這樣啊」

  他醍醐灌頂,呢喃著,神色也跟著溫柔了許多:「原來是這樣,你還沒走到那裡啊。」

  什麼?

  白川童潯沒太聽清他的話。

  十年後的沢田綱吉比剛剛那個咋咋呼呼的少年看起來要成熟很多,他抬手扌莫了扌莫藍發少女的腦袋,眼中的光幾乎和身後暖色的夕陽融為一體。

  「現在的你可能還不認識我,但未來我們還會再見的。」

  語畢,褐發男人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單手撫上下巴,思索兩秒後道:「對了,雖然你也許會忘記,但如果之後的你看見我跟一些人在和一個鳳梨頭少年對戰的話」

  他扌莫了扌莫後腦勺,笑得討饒,竟意外顯出幾分少年意氣來:「可以稍微讓你的刀下手輕一點嗎?」

  這奇怪的人又在說奇怪的話了。

  白川童潯果不其然被轉移了注意力,聞言汗顏:「我哪來的刀?」

  就算有她也不會使啊。

  而且她手無寸鐵的,要是有一把刀的話,早在進入異世界的時候就拿出來防身了好吧!

  順帶一提,當遭受到歹徒的攻擊時,她都是拿召喚書來抵擋的,畢竟在普通人類面前還是少使用召喚技能為妙,雖然那人類自動著火的技能也有點離譜。

  面對著白川童潯莫名其妙的表情,沢田綱吉並沒有開口解釋。

  他低頭凝視著眼前人,少女的眼裡沒有他早已熟悉的親昵和信賴,她看著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個奇怪的陌生人,懷疑無措,甚至還帶著點點不易察覺的警惕。

  他早已習慣面對這樣的神情,可果然不管見到多少次,心中還是會感到失落。

  她就像是突然被送到陌生環境的小獸,對周圍的一切都無法完全信任,每時每刻都緊繃著神經。

  也可能是十年前的自己嚇到了她。

  想到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以及自己以前的那些黑歷史,沢田綱吉久違地感到羞躁,畢竟連他自己都覺得初見時的他很像個沒臉沒皮的廢柴變態。

  兩人一時都沒在開口,倉庫裡又陷入了寂靜。

  封閉的倉庫,窗口傾泄的暖陽,如果忽略女主角臉上懷疑人生的表情的話,某種意義上這也算是氛圍極好的二人世界了。

  澤田綱吉有意想趁著這不可多得的十分鐘跟白川童潯多說說話,然而對方透露出的「我需要靜靜」以及「莫挨老子」的情緒過於強烈,他嘆了口氣,只得安靜陪伴著她。

  少女懷中抱著的是本從不離身的小筆記本,它陪伴著她度過每個世界,不斷推動她前進,護著她一路成長,是她最為信任和依賴的伙伴。

  他們之間有著最深刻的羈絆,這是任何圖鑒人物都無法企及、不可替代的。

  澤田綱吉清楚那本書意味著什麼。

  ——那是白川童潯對於回家這一執念的希冀。

  身為和召喚書締結了最終契約的圖鑒人物,澤田綱吉知道的內幕自然比其他人會多那麼一點。

  也正是這麼一點,讓他發自內心感謝與敬佩著這本書的存在。

  澤田綱吉的目光落在少女無意識撫扌莫書脊的指尖上,隨後收回了目光。

  他還記得白川童潯曾經說過,之後的世界她都會通過做夢的方式來回憶以前世界發生過的事情。

  十分鐘有些過於短暫,在最後的一分鐘裡,沢田綱吉再次開口喊了一聲身旁少女的名字。

  「童潯。」

  「什麼?」

  白川童潯側首望去,就見褐發青年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距離她咫尺的地方。

  沢田綱吉定定地注視著她,抬手將她鬢邊的碎發往後撩了一下。

  白川童潯怔住了,詫異地看著他,僵著身體沒有動作。

  「再做一次自我介紹。」

  即使是在外人看來有些突兀冒犯的舉動,眼前這個男人做起來卻顯得紳士而又寵溺。

  「我叫沢田綱吉,編號27 ,私心作祟,不管你今後去到什麼樣的地方,請一定記得把我召喚到你的身邊。」

  「我的信物應該不會太難找,請快一點吧。」他說:「再快一點,別讓我再等這麼久。」

  就算是夢境裡的他,也一定會這麼說。

  他此時此刻,在這裡和白川童潯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有意義的,即使她之後不會再記得,她所做過的夢也將會將他的想法回饋給她。

  十年火箭筒的功效到時間了。

  粉色的煙霧散開在倉庫裡,青年的身影消失不見,取代而之的是渾身狼狽的消瘦少年。

  白川童潯看著他,只覺得耳尖還殘留著剛剛被成年版沢田綱吉的指尖不小心觸碰的感覺。

  直到最後一秒,她還在想著腦子裡冒出來的疑問。

  27號圖鑒

  哪裡來的27號?她的召喚書裡不是才十幾個圖鑒人物嗎?

  -

  「殺、殺生丸大人!」

  邪見長大雙臂,顫抖著跪趴在白發大妖的身上,水汪汪的大眼睛裡不斷淌下眼淚。

  「殺生丸大人!您可不能有事啊!」

  周圍草木的生機正以一種極其詭異的速度衰敗,空氣中彌漫著的不詳氣息仿佛開辟起了某種死亡的通道。

  殺生丸喘息著,鮮血洶湧地從肩膀處的傷口流出,失力的感覺侵襲四肢,連大腦都開始變得不甚清明。

  他咬了咬舌尖,試圖用疼痛來刺激大腦,血腥味彌漫在嘴裡,讓他變得晦澀的瞳孔更具攻擊性。

  一步一步走來的身影仍在逼近,殺生丸握緊了手中的武器,妖力不動聲色地在凝聚。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明明好不容易才發現她氣息,到頭來卻只看見了你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妖怪。」

  那人說話時的語速緩慢而又充斥著不耐,表現出的殺意隨著靠近越發濃郁。

  哢嚓一聲。

  枯萎的樹枝被一腳踏碎,磅礡的黑氣瘋狂吞噬這一片綠林。

  「是你把她藏起來了嗎?」

  他一腳踢開身形較小的綠色小妖怪,在殺生丸身前駐足,陰冷的眸光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連半分眼神都懶得施舍給重新爬起來對著他又咬又撕的邪見。

  「告訴我,她在哪裡?」

  回答他的是一擊強力的爪攻。

  -

  白川童潯開始墜落。

  破風聲在用力敲擊耳膜,稀薄的雲層被身軀衝散,她的身體此時正因為強大的氣流而不受控制。

  懷裡抱著的召喚書亮了一瞬,書頁被吹股的風翻到了第一頁。

  鳥雀展翅從身旁飛過,頭頂的陽光過於強烈,白川童潯更加抱緊了召喚書,在刺目的光線中閉上了眼睛。

  月。

  下一秒,一道極光自空中爆發。

  白色的羽翼頃刻間張開,陽光被盡數遮擋,白川童潯停止墜落,感覺到自己被人穩穩地抱在了臂彎裡。

  她睜開眼,對上一雙淺淡的眸子。

  「月!」

  白川童潯差點熱淚盈眶,不愧是靠譜的初始圖鑒人物。

  因為殺生丸過於強大的實力,他們這一路上幾乎遇不到過什麼坎坷和挫折,所以白川童潯也就索性沒怎麼召喚書裡解鎖的人物。

  現在時隔許久忽然再次看見了月這麼一張性冷淡的臉,她倒是無端生出幾分想念來。

  不過

  白川童潯探出頭,壯著膽子往下瞅了一眼,立即就被死寂沉沉的景像嚇得縮回了腦袋。

  被枯木殘枝覆蓋的道路,布滿黑色淤泥的死水,以及陰氣橫生的空氣。

  她眨了眨眼睛,覺得自己似乎隱約看見了一片飄渺的霧氣。

  心跳如擂,白川童潯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月月匈前的衣襟,內心的不安越放越大。

  那是什麼?


第108章

  「童潯!!」

  白川童潯猛地回過神,好像聽見有什麼嘶啞尖銳的嗓音在叫她。

  「白川童潯!在下面!!」

  不是錯覺!

  確實有人在呼喊她。

  白川童潯再次從月的懷中探出腦袋,循著聲音往下四處搜索著,最終在一處隱晦的山洞前看見了努力朝她揮手的邪見。

  「月!那邊!」

  在這種詭異的場景中見到值得信賴的熟人,她頓時大喜,抬手拍了拍月的胳膊,指向那個方向:「我們過去。」

  銀發男人的表情看起來似乎很不情願,他緊緊皺著眉,陸地上那股不詳的氣息令他感到十分不適,可少女的話還是讓他的身體乖乖按照指示飛了過去。

  越是下落,那股霧氣就越是濃郁。

  心中的危機感隨著他們徹底進入這一片領域的範圍而直線上升,白川童潯不自覺地繃緊了神經。

  當她雙腳接觸實地的下一刻,邪見就像是瞬間找到了主心骨那般,嚎啕大哭著撲了上來。他哇哇大叫著,拽著她的衣擺一把鼻涕一把淚得往上蹭,連話都說不清楚。

  「童、快救救救救殺生丸大人,出大事了!」

  白川童潯心髒一凝。

  「他在哪裡?」

  小妖怪抬起胳膊拭去眼淚,哽咽地指了指洞穴裡。

  那洞穴看起來不大,但朝裡看一眼卻望不到盡頭,光線被遮擋的深處漆黑一片,讓人感覺潛伏著什麼危險。

  仔細看的話,洞口處還有一道顯眼的血跡,混著零零碎碎的小石子,似乎是有什麼被一路拖拽著擦了進去。

  白川童潯與月對視一眼,忽然開口:

  「邪見,你還記得我問你家大人要過什麼東西嗎?」

  邪見愣了一下,還保持著擦拭眼淚的姿勢,下意識地抬眼看她:「殺生丸大人捕獵到的獵物?」

  「還有呢?」

  小妖怪開始掰著指頭細數起來:

  「別的妖怪獻給殺生丸大人的佳肴,殺生丸大人發現的寶物,殺生丸大人隨手挖出的寶石,殺生丸大人烤的肉,殺生丸大人無聊時做的手鏈,殺生丸大人啊!還有殺生丸大人尾巴上的毛!」

  「等、等等,好了,可以了。 」

  夠了夠了!月看向她的眼神已經越來越奇怪了啊喂! !

  不過這確實是邪見沒錯。

  白川童潯羞恥地扶了扶額,接著便放心地邁開了步伐,朝裡走去。

  裡面的血腥味很重,但人站在外面卻聞不出什麼味道,應該是邪見有小心注意進行特殊處理。

  但是這麼嚴重的血腥味,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啊。

  漆黑的洞內被月用能力凝結出來的晶棱所照亮,白川童潯避開絆腳的碎石,心也被緊緊提起。

  他們一路來到最裡面,腳下拖拽的血跡終於到了盡頭,取代而之的是一只禁閉雙眸的白發大妖。

  他的身下已經聚成了一小灘的血泊,無力地倚靠著岩壁,渾身上下幾乎找不到一處完整的好肉,面色蒼白,氣息薄弱,像是下一秒就會立即死去。

  白川童潯的腳步猛地僵在原地,仿佛有什麼壁石崩塌,只覺得一種強烈的情緒直衝頭頂,令她心緒不穩,就連緊握的拳頭都在劇烈顫抖。

  最讓她感到憤怒的是,對方的食指全部筋骨斷裂,以一種怪異的方式扭曲著。

  他引以為傲的利爪被人像是羞辱般的削去了指尖,修成一個個圓潤的弧形,如同愛美之人精心修理的指甲一般。

  什麼人。

  到底是什麼人! !

  白川童潯掏出身上僅剩的兩小瓶藥水,勉強壓下了即將衝垮理智的怒火,又看了看殺生丸慘不忍睹的傷勢,緊緊抿起了嘴角。

  她的藥水不夠用。

  將手中的兩個小瓶子遞給同樣受了傷的邪見,她毫不猶豫將翻到了十三頁,召喚了那些奇藥的創始人。

  伴隨著強光轉瞬而逝,q彈可愛的藍色史萊姆落到了她的懷裡。

  「喲,白川,好久不見了。」

  邪見:「說、說話了?!」

  他之前倒也有見過這只史萊姆,但這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小東西開口說話。

  自從利姆露從一星進化成三星後,就知道對方能夠交流的白川童潯沒有多解釋什麼,只是輕輕喊了一句他的名字。

  「利姆露。」

  她小心翼翼的將懷中的史萊姆放到了地上,開口請求道:「能救救我的朋友嗎,他傷得好嚴重。」

  利姆露此時也看清了白發大妖的情況,縱然是他,見此情形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什麼仇什麼怨?比起普普通通的戰損,這家伙的傷勢簡直可以說是被人給惡劣地戲弄了。

  「好,交給我沒問題。」

  他蠕動著靠近了些許,又繞著傷者跳了一圈,觀察完畢後再次回到了白川童潯的身前。

  各項數據被分析了個透徹,也確認了治療沒有問題,這只看起來無害軟萌的史萊姆在眾目睽睽中稍微扭了扭彈嘟嘟的身體,又朝著殺生丸跳了一步。

  ——然後倏然張開血盆大嘴,嗷嗚一口將犬妖整只完完整整地吞了下去。

  這一幕嚇得邪見驚叫一聲,差點把手中的藥瓶摔成碎片。

  「殺生丸大人被吃掉了!」

  白川童潯憂心忡忡地盯著史萊姆,同時安撫著小妖怪的情緒:「放心,雖然方式有點奇怪,但他只是要進行治療。」

  邪見聞言身體放松了些許,只是那雙大眼睛死死盯著史萊姆的動作,警惕得就好像生怕自家大人被消化了一般。

  利姆露閉著眼睛,安靜地蠕動半晌後,突然嘴巴一張,吐出了某只白發犬妖的身影。

  白川童潯連忙迎了上去,仔仔細細的再一次檢查一番,果不其然,對方呼吸已經平穩,傷口也基本全部愈合。

  齊齊松了口氣的聲音響起。

  無聲的等待中,殺生丸睜開眼睛,借著暗淡的光亮,金色瞳孔中倒映出藍發少女的身影,他恍惚一瞬,仿佛時光倒流回到幾十年前兩人的第二次見面。

  洞外的霧靄愈發迷蒙,悄無聲息地籠罩伸探進來。

  一絲飄渺的霧氣蜿蜒著靠近,隱晦地想要觸碰少女的肩膀。

  無意間瞥到這一幕的殺生丸陡然站起,眼神霎時清明,一道凌厲的妖氣隨著他的動作從體內衝出,揮散了那一絲絲霧氣。

  白川童潯睜大了眼睛,那攻擊幾乎擦著她的臉往身後掃去,她愣怔地轉過身,卻什麼也沒發現。

  「怎麼了嗎?」

  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殺生丸微喘著氣,冰冷的妖瞳在黑暗中奇亮無比。

  他偏過頭鎖定了白川童潯的身影,淡然的聲音回蕩在幽深的洞穴:「那家伙到底是什麼東西,他為什麼會追著你?」

  什麼?

  白川童潯懵了一下,還沒來得及開口發問,突然一聲輕笑打破了洞內的平靜。

  「如果她真的能夠回答你這個問題的話,就不會一直被動地落荒而逃到現在了,這位無知的侍衛先生。」

  話音未落,洶湧的霧氣從外面湧入洞穴,手中的召喚書頃刻間發出刺目的光亮,然而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更快地按住了它。

  白川童潯的身前毫無征兆地出現一個少年,褐色的松軟發絲因為強大的能量波動而飛揚在空中。

  白川童潯與他對上視線,淺色的眼眸在看清對方樣貌的一瞬間開始驚異地震動。

  她張了張口,喉嚨干澀地發疼:

  「朝比奈光。」

  他們世界的行刑者,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名為朝比奈光的少年看起來似乎心情極佳,頗有閑心地應了一句,語氣溫和:「嗯,是我。」

  他是衝她來的。

  白川童潯立馬確定了這一點,她回過頭看了看被霧氣隔開的殺生丸,心中清楚對方受到如此嚴重的攻擊一定也是因為她。

  得引開這個人。

  「月!」

  打定主意後,她彎月要一把撈起擋在她身前的史萊姆,焦急大喊道:「帶我離開這裡!!」

  月要間被一雙手攬住,包裹住她的霧氣被綻放的潔白羽翼拍散,月動作利索地將少女打橫抱起,破開雲霧極速超洞外衝去。

  懷裡的召喚書一直在試圖發光,但被霧氣侵染的封面卻仿佛被一道無形的枷鎖給禁錮了,閃爍無力。

  月的移動速度很快,被護在懷裡的白川童潯被風吹得幾乎睜不開眼,可即便如此,身後那一縷霧氣卻一直如同狗皮膏藥般窮追不舍。

  頭頂太陽照得正烈,她卻只覺得渾身發寒,一種所有事情逐漸脫軌的恐懼感盤旋在心頭,令人不安。

  月倏然抱著她俯衝而下,企圖利用陡峭的山形去甩開後面的獵手,然而這效果微乎其微。

  來抓她的那只手越來越近,霧氣如同漲潮的海水般撲湧而上,將白川童潯的身體緊緊包裹。

  呼吸突然有些不順。

  眼前開闊的視野陷入一片迷蒙,月的速度正在逐漸變慢,翅膀的根部也沾染上了些許黑氣。

  白川童潯仿若跌進避無可避的沼澤,她眼睜睜地看著周圍的植物**枯萎,就好像自己的生命也正在被攝取衰竭。

  越來越近的距離,行刑者愉悅的輕笑。

  須臾間,召喚書驟然迸發出亮光。

  男人的手被猛地彈開,強光灼燒了他的指尖,他措不及防被擊退一米,等再次抬眼望去時,眼前早已空無一人。

  可朝比奈光並沒有露出失望或是懊惱的神色,反而勾起唇角,呢喃低語:

  「我馬上就能抓住你了。」

  「跑什麼呀,跟我一起回去啊。」


第109章

  眼前再次換了個地方,白川童潯早已習以為常。

  察覺到自己重心不穩,她反應極快地屈膝勾住身下的樹枝,順著重力接上了一個順暢的後翻,隨後勉強穩定地坐在了樹枝上。

  響亮的打鈴聲在耳畔響起,她被嚇得一個激靈,側頭望去,眼前的樓房沒一會兒便熙熙攘攘從裡面走出了一群穿著同樣制服的少年少女。

  這裡應該是個學校。

  所幸身下的這棵樹長得又高又壯,白川童潯把自己往樹干處藏了藏,借由茂密的枝葉遮擋住自己的身影。

  原本是打算等上課時再悄悄溜走的,然而事與願違,就在她小心觀察的時候,一個學生緩步轉過拐角,突然頓住了身形。

  他就站在走廊的過道處,透過禁閉的窗戶,格格不入地停在順流的人群中,極其敏銳地轉頭朝她的方向投來了視線。

  白川童潯愣了一下。

  那是一個身姿挺拔的少年,零碎的黑發襯著一雙銳利冷厲的鳳眼,他內裡搭著白色襯衫,黑色的制服外套松松垮垮的披在肩上。

  總感覺有些熟悉。

  那少年往她的方向走了一步,白川童潯瞬間門緊張地繃直了身體,誰知下一秒,對方卻突然被人喊住。

  「雲雀學長。」

  那人身旁門頂掛著高二標識的教室裡走出一個褐發少年,側身對著窗外,眉眼溫和,唇角帶笑,制服規矩服帖地穿在身上,一副乖乖好學生的做派。

  「你…嗯?」

  他才開口,忽而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短促地發出一聲疑惑的音節,停下步伐朝窗外看去。

  霎那間門,所有的聲音都仿佛安靜了下來。

  春風吹拂,零碎的櫻花瓣從眼前卷過,白川童潯坐在樹上,單手扶著樹干,愣愣地和窗內兩個少年對上視線。

  這次她終於看清了少年的正臉,那熟悉無比的樣貌讓她瞬間門就想起了前不久才見到的面孔。

  「沢田綱吉?」

  她應該沒有認錯人,只是對方比起年少時更像是成年後的沢田綱吉,他的身形拔高了許多,五官長開,也不再那麼消瘦。

  少年在見到她後微妙地怔了一下,眼中神色瞬間門亮起,如同萬裡春風般慢慢綻開了笑容,抬手朝她的方向揮了揮。

  而他身側被稱為雲雀學長的少年更是行動派,直接上前一步,單手推開被擦得透亮的窗戶,全然無視周圍同學驚訝的表情和竊竊私語,整個人都跳到了窗沿上。

  這是要干什麼?

  白川童潯也驚了,要知道這可是整整三樓的高度,而對方明顯只是個普通人類,要是一不小心摔下去,可不是開玩笑的。

  見此情況,她不由得往前探了探身體,面色緊張:「你小心一點。」

  話音剛落,那黑發少年便輕輕一躍,松松搭在肩上的外衣在空中揚起一個極其利索的弧度,被風吹響起布料碰撞的聲音。

  白川童潯只覺得自己坐著的樹杈猛地往下壓了一瞬,眼前就多了一個人。

  他非常平穩地站在她身側,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然後一開口就喊出了她的名字。

  「白川童潯。」

  「嗯?」

  藍發少女面色茫然,相比起直面這個陌生的少年,她的視線下意識地穿過來者,望向了他身後較為熟悉的人影。

  卻見沢田綱吉面上露出了有些無奈的表情,轉頭非常嫻熟地疏散了已經造成擁堵現像的人群後,靠在窗邊語氣溫和地和他們對話。

  「雲雀學長,可以拜托你把童潯帶到下面的小亭子裡嗎?我想在那邊跟你們彙合。」

  雲雀恭彌沒有理他,只是直直盯著眼前的少女,沢田綱吉倒也不介意,他彎起嘴角對著白川童潯笑笑,又指著下面暗示了一下,隨後便轉身離開了。

  這種令人扌莫不著頭腦的奇怪發展,讓白川童潯覺得有些尷尬。

  她會低著頭,莫名有點不敢對上少年的目光,教學樓裡還有一群學生用著充滿八卦的視線朝他們掃來,這讓她覺得自己像是動物園裡被觀賞的猴子。

  也就在這時,身側的黑發少年忽然皺起眉頭,神色凌厲地回頭輕輕瞥了一眼,神奇的一幕便出現了。

  那群學生瞬間門如同進弓之鳥般四散開來,白川童潯發誓她絕對看到了其中有一個男生甚至腿軟地跌了一跤。

  礙事的人全部離開後,雲雀恭彌又重新將注意力放到了少女身上。

  他沉眸思索了一會兒,忽然開口問了一句。

  「你知道我是誰嗎?」

  白川童潯誠實搖頭。

  少年面無表情地頷首,驀地俯下身子,動作熟練地像是已經做過一萬遍般,一言不發地將她從樹枝上抱了起來。

  他伸手極好,巧妙地借著這棵樹的其它樹杈作為腳下的著力點,平穩又利索地落了地。

  「去那裡。」

  雲雀恭彌將懷中的少女輕輕放下,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前面的方向。

  白川童潯順著望去,只看見草坪中有一個不大的石亭,而很快沢田綱吉也正巧從教學樓裡走了出來,在一旁駐足等待他們。

  她只好認命地邁開了步伐,雲雀恭彌不緊不慢的跟在她身後。

  沢田綱吉目視著他們走近,那雙暖色的眸子專注異常,開口時連聲線都是輕輕柔柔的。

  「還記得我嗎,童潯?」

  這親昵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白川童潯心中奇怪,有些慢吞吞地回答道:「沢田君,我當然還記得啊。」

  她現在確信了,或許又是召喚書在穿越時出現了時間門線的誤差,才導致了眼前的沢田綱吉有了這麼大的變化。

  但是不管怎麼說,對方表現出的態度還是讓她有些扌莫不著頭腦。

  就在這時,一直在邊上沉默的雲雀恭彌忽然開了口。

  「她不認識我。」

  褐發少年愣了愣,彎起的唇角微妙地往下壓了幾個弧度,半晌嘆了口氣:「我知道了。」

  他領著白川童潯來到石亭的凳子上坐下,又道:「你之前見過我對嗎?」

  少女表情莫名,理所當然地道:「我有見過少年時期的你,還有幾年後的你?」

  沢田綱吉苦笑一下,似乎對此並不高興。

  白川童潯只覺得自己仿佛跟他們都不是一個次元的,她的對面坐了一個人,後面還站著一個人,這一幕活像警局裡一個唱白臉一個唱黑臉的審問現場。

  「既然如此,沒辦法了。」

  白臉先生看向黑臉先生,語氣溫和:「雲雀學長,你先去忙吧,我之後再來找你。」

  雲雀恭彌面色更冷一分,最後瞥了一眼少女坐在的位置,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了。

  白川童潯覺得氣氛有點怪,她注視著黑發少年的背影,又小心觀察了一下沢田綱吉的神色,斟酌幾番,開口道:「那個他?」

  「他叫雲雀恭彌,是我的伙伴。」

  沢田綱吉勾了勾唇角,身體微微前傾,肘部撐在桌上單手托腮,望向她時的柔和眸子蕩著笑意。

  「你打算這次待多久?」

  什麼?

  這個人知道她不會久留?

  還沒等她想好怎麼回話,沢田綱吉再次開口,倒是自己率先轉移了話題:「童潯好不容易來一趟,我帶你四處逛逛怎麼樣?」

  白川童潯抿起唇,遲疑了一會兒,回答說:「可以啊。」

  按照猜測,她應該之後還會再來到這個世界,然後遇到這個時間門線之前的沢田綱吉,並和他熟悉起來。

  但對她來說都是未來的事情了,現在她還有些拿捏不住和這個人相處的距離,索性全程乖乖跟在他的後面,禮貌回應每一句對方的話語。

  沢田綱吉一路領著她參觀了這個學校,周圍偶爾會有疑惑地視線傳來。

  「綱吉君——」

  忽然一道清脆女聲呼喚了身前人的名字,白川童潯抬頭看去,發現前方迎面走來了一個半短發的女孩子。

  沢田綱吉:「京子?」

  「真是的,你去哪裡了?」她雙手叉月要,語氣嬌嗔又無奈:「大家都等你很久了哦,不是說要拉雲雀學長一起參加晚上的聚餐嗎,你現在在做什麼呢?」

  面對少女的問話,沢田綱吉或許是自知理虧,耷拉下腦袋,一手尷尬地撓了撓後腦勺,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

  「抱歉啦京子,我在陪我朋友參觀校園,她好不容易來一次,我想」

  因為白川童潯一直站在沢田綱吉的身後,再加上刻意壓低了自己的存在感,京子一直沒能發現,聽到這話,才將視線轉移到了藍發少女的身上。

  見到那張有些眼熟的面容後,她似乎是有些疑惑地思索了一會兒,隨後緩緩瞪大了眼睛。

  「你是——」

  橙發少女詫異捂住了唇,表現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態度。

  她看看白川童潯,又調侃般地掃了一眼沢田綱吉,接著便忽然揮手轉身道:「那我先回去啦,你快點噢。」

  這過程不過一分鐘左右,白川童潯全程在狀況外,看著這個少女來了又走,眨了眨眼睛,疑惑地望向沢田綱吉。

  沢田綱吉對視回來,又恢復了之前的狀態,仿佛剛才的少年氣不過是錯覺。

  他們站在樹下,頭頂有櫻色花瓣停落,他隨意抬手拂去,又指了指旁邊的販賣機。

  「要不要喝點什麼?」

  白川童潯瞬間門將剛才的小插曲拋之腦後,整個人眼前一亮,「都可以都可以,有沒有牛奶?」

  要知道這麼多年來,她待在那個世界,都已經好久沒接觸過什麼零食飲料和游戲,別提多難受了。

  沒想到再穿越一次,還能有這種機會。

  沢田綱吉笑了,轉身幾步走到機器前,投下兩枚硬幣。

  「冷飲還是熱飲?」

  「冷的吧。」

  飲料罐落下的動靜哐啷一聲,沢田綱吉彎月要取出,指尖觸到罐身後驀地縮了一下:「這個好像特別冰,你能喝嗎?」

  輕柔的詢問散在風裡,後面久久沒有回應,他起身的動作滯了一瞬,額前微長的劉海遮住了眼中神情。

  沉默逐漸擴散開來,難以言喻的心情蔓延了心中的每一個角落。

  沢田綱吉的口中緩緩吐出一股濁氣,他終於挺直了月要背,微扭過頭,余光中的位置早已空無一人。

  「啊又是這樣。」


第110章

  白川童潯再次睜眼的時候,正巧對上一雙清冷明淨的眸子。

  黑色長發的女人注視著她,神情中透露出點點警惕與錯愕,她一條手臂拉成直線,另一只手肘微曲,手中弓箭修長,銳利的弓弦已經為發射箭矢做好了准備。

  「等一下等一下!」

  現在沒心情去懊惱那還未嘗到的牛奶了。

  白川童潯的目光快速在她得體的巫女服上掃了一眼,主動舉起雙手示弱道:「我沒有惡意!」

  年輕的巫女聲音平靜:「你為什麼而來?」

  「我」

  「桔梗——交出四魂之玉!」

  話未出口,伴隨著一聲氣勢洶洶的吆喝在頭頂炸開,白川童潯下意識抬頭,看見一個白發人影五指成爪,敏捷地撲了過來。

  那金色瞳孔映出亮眼的色彩,有那麼一瞬間,她還以為看見了殺生丸。

  而且,四魂之玉?

  白川童潯抿了抿唇,看著巫女調轉弓箭方向,干脆利落地一箭將來者釘在樹上,也有些蠢蠢欲動地向前一步。

  桔梗冷眼回望。

  「你也想要四魂之玉?」

  「是不對,也、也不是!」

  眼看著對方又是一箭靈光聚在弦上,白川童潯連忙改口,「我真的不是要搶你的,借用,就只是想借用一下。」

  「你慫什麼,倒是上啊!」

  動彈不得的白發妖怪暴躁地掙扎起來,看起來似乎對於少女過於容易退縮的態度十分不滿。

  對此,正被箭尖懟著腦袋的白川童潯立刻扭頭回懟了一句。

  「你一個剛來就被釘在牆上的家伙沒資格指揮我吧!」

  「什——該死的,桔梗,你放我下來,我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家伙!」

  沒有理會還在叫囂的紅衣妖怪,黑發巫女微眯起眼觀察起白川童潯,那目光看得她渾身不自在,蹉跎著後退了一步。

  「人類?」

  此話一出,周圍陷入一片凝滯的安靜,那被釘在樹上的妖怪收斂起張牙舞爪的表情,難得認真地朝少女望了過去。

  片刻後,他輕輕「嘁」了一聲,面對將他固定在樹上的罪魁禍首,開口時的語氣卻意外熟絡。

  「哈?你什麼眼神啊桔梗,那家伙明明是妖怪吧。」

  白川童潯默默別開了眼睛,含糊出聲:「嗯。」

  面對著那道干淨的審視目光,她略微感到心虛,但與其被當成人類中的異類,還不如老老實實貫徹之前和殺生丸的相處方式,認命地混入妖類之中。

  但人妖殊途且對立,她還沒忘了自己的目的,要想用這樣的身份去接近一位巫女,估計會很困難。

  桔梗微眯起眼,冷聲道:「你要四魂之玉干什麼?」

  「我就是想回家。」

  白川童潯語氣落寞,眼尾也隨之耷拉下來,露出了一副委屈難過的表情:「我因為意外來到這個地方,可是這裡離家實在太遠了,我自己回不去,需要你手裡那個東西的幫助。」

  桔梗眉頭微緩,抬起的弓箭也稍稍放下,她確實沒有從眼前的少女身上感受到什麼敵意。

  只是武器方才收起,藍發少女便笑意吟吟地湊了上來:「你是女巫?」

  巫女小姐顯然並不打算回答這個顯而易見的白痴問題,只是淡淡道:「我不能將四魂之玉交給你。」

  語畢,她扭頭掃了一眼還在努力拔出箭矢的犬妖,利落地轉身打算離開。

  白川童潯也瞄了一眼樹上的妖怪,緊接著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等等呀桔梗,你缺不缺一起守護四魂之玉的伙伴,或者保鏢?你別看我這樣,其實我有個秘密武器能敵好幾個人的戰力哦?」

  「別跟上來。」

  -

  最後東西自然是沒有到手的,白川童潯在這附近一連待了好幾天,除了日常刷臉去煩桔梗外,還會試著去找過殺生丸他們的蹤跡。

  這天,她如同往常一樣守在桔梗回村的必經之路上,上方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一抬頭,就見犬夜叉蹲坐在樹枝上,一身火紅的衣服好似天邊燃燒的烈陽。

  「我說你啊,究竟是從什麼地方跑過來的?」

  他隨意地摘下幾片葉子撕開,無聊似地一點一點往白川童潯的頭頂撒下,語氣慵懶:「連守護四魂之玉的桔梗都不知道,她可是很出名的哦。」

  「所以說是從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來的啊。」

  藍發少女將頭頂零碎的葉子拂去,無奈地道:「在我的數據庫中,四魂之玉應該還在某個大妖怪手中呢。」

  「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吧。」

  犬夜叉往下瞥了一眼,隨後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頭頂毛茸茸的白色耳朵也跟著抖了抖。

  「話說你這樣每天死皮賴臉的纏著桔梗,最後要是真能拿到四魂之玉才有鬼了吧?」

  白川童潯不屑挑眉:「你哪裡有資格說我?」

  在妖怪的爭鬥中,對方是否動了真格,有無殺意。跟著殺生丸那麼多年,見證了各種弱肉強食的場面,至少這種分辨力她還是有的。

  「每次出手都跟小孩子玩鬧似的,和那些喜歡一個人就老招惹對方的小男生一樣。」

  她頓了頓,忽然開玩笑道:「你該不會是真的喜歡桔梗吧,人妖殊途啊少年。」

  頭頂驀然嘩啦一聲。

  枝頭的樹葉因為劇烈又突然的一下抖動而飄落,白川童潯仰首,錯愕地看到犬夜叉像是炸毛一般地豎起了耳朵和尾巴。

  原本只是一句輕巧的調侃,卻不曾想對方的反應極大。

  她眨了一下眼睛,呢喃出聲:「不會吧,你真的」

  犬夜叉甚至齜起了牙:「誰說的?!我的目的只有四魂之玉!」

  嘶——完全一副被說中了的樣子啊。

  白川童潯張了張口,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她不覺得在這樣一個妖與人界限分明的世界裡,一個擁有妖類血統的家伙喜歡上人類巫女會是一件什麼好事。

  但這事總的來說跟她又沒什麼關系,也不是她該管的事情,她現在還要為了研究召喚書那個和巫女契約的信物到底該怎麼做而抓耳撓腮,也沒有那個閑心去插手別人的感情糾葛。

  又過了一些時日,果不其然傳來犬夜叉和桔梗在一起的消息。

  也就是這時候,白川童潯茅塞頓開。

  所謂的契約,會不會是像圖鑒人物那樣,讓桔梗也成為其中的一個呢?

  白川童潯抱著利姆露坐在陡峭的岩壁上,遙望著遠處相伴著散步的兩人,憂心忡忡。

  盡管已經對她放下防備,但桔梗至今仍和她在交際來往中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白川童潯羨慕地盯著犬夜叉的背影,思索起自己是否也該像他一樣救個人類小孩以表誠意。

  「總覺得看到你就有種很親切的感覺。」

  懷裡的史萊姆開始跟她對話,軟糯的聲線聽起來甚至有些雌雄莫辨:「有一個問題,我從第一次被你召喚出來的時候就在想了。」

  「什麼?」

  「我們是不是之前見過面?」

  白川童潯愣了一下,低頭看向利姆露圓滾滾的身體,遲疑道:「應該沒有?」

  她以前可從沒見過史萊姆這樣的生物,所謂親近感應該也是因為召喚書的影響吧。

  「這樣嘛。」

  利姆露輕輕嘀咕了一聲,好似是接受了這個回答。

  當夕陽開始落下時,三個小時的時限也悄然流逝,微風拂過,白川童潯松開已經空無一物的懷抱,放松了身體往後傾倒。

  她在暖色橘陽的照耀下閉目假寐,享受著難得寧靜的休閑時光。

  不知過了多久,一片陰影冷不丁覆蓋上來。

  白川童潯睜開眼,直直對上一雙干淨漂亮的金色妖眸,她恍惚一瞬,旋即立刻認出了來者。

  犬夜叉咋了咋舌,「你警戒心也太差了,在這麼危險的時間段裡,你竟然也敢就這樣毫無防備地躺在這裡?」

  他在她的身邊盤腿坐了下來,雙手抱臂著側頭睨向她:「如果來的不是我,而是其他妖怪,你現在都已經沒命了。」

  「你說的也是。」

  白川童潯一個挺身坐了起來,在他身邊掃了一圈,問:「桔梗呢?」

  「她有事先走了,畢竟身為一名強大的巫女,她的職責總是能讓她忙碌起來。」

  雖然是帶著些許抱怨的語氣,但犬夜叉的神色卻充滿了驕傲與自豪,無論何時,似乎只要一提到桔梗這兩個字,那雙金眸就會盈滿了溫柔的色彩。

  「她前幾天救了一個人,最近一直在頭疼該怎麼醫治那家伙。」

  白發的半妖斜著身子,懶懶散散地單手托腮,說話時遙遙望向天邊的彩雲,偶爾還不自覺得晃動著身後的尾巴。

  「雖然有時候會覺得有點嫉妒,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

  白川童潯默默地注視著他,突然面無表情地吐槽道:「干嘛做出一副這麼懂事的樣子,說得好像剛剛因為桔梗老和病人獨處,而一臉不滿大叫出聲的壞脾氣妖怪不是你一樣。」

  大狗狗再次炸毛:「什麼?!你聽到了啊?!!」

  「你吼那麼大聲,想不聽到都難吧。」

  白川童潯嘆了口氣,遙遙望著這片山水,心中思緒萬千。

  她在這個地方待了實在太久了。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她還要繼續這樣多久呢,她究竟什麼時候可以回去?

  她都快習慣這裡的日子了。

  「好懷念以前那樣和平的生活啊。」

  聽到這一句呢喃,犬夜叉斜斜瞥了她一眼,輕哼一聲:

  「一味的追求安逸,只會讓自己喪命於更強者的人手下。」

  「你不能只依靠你那些奇怪的同伴,得自己變強才行。」

  見白川童潯神色蔫蔫,他站了起來,身上的火鼠裘在暖陽的照耀下就如烈焰在燃燒,「我不清楚之前你過得是怎樣的生活,但外界的妖怪可是血統和實力階層分明的,強者生,弱者死,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生存之道。」

  「如果不想被別人欺負,那就改變自己,讓自身強大起來。」

  這番話包含了太多的情緒。

  白川童潯抬頭對上他的視線,從那片金色中看到了不甘被世道所撲滅的火苗:「像你這樣的妖怪,也會被欺負嗎?」

  犬夜叉沒有回答


第111章

  在這個混亂的時代,和平往往只會出現在強者的身邊。

  但如果強者身邊出現了某種神奇的寶物,那麼相對的,麻煩也會接連不斷。

  白川童潯從來不懷疑桔梗作為一個四魂之玉守護者的實力,可即使是她,也沒辦法招架所有情況。

  就比如現在。

  妖潮從四面八方而來,如同驚濤駭浪般一窩蜂湧入村莊,尖叫與嘶吼的聲音此起彼伏,絕望布滿了每個弱小人類的瞳孔,堪比地獄。

  白川童潯站在山峰,錯愕地看著眼前黑壓壓的這一幅景像,原本站在她身邊的犬夜叉早已氣勢洶洶地加入了戰局。

  這是一場有預謀的屠殺。

  手中的召喚書不斷散發著光亮,白川童潯本身並沒有戰力,召喚出擅長戰鬥的那些圖鑒人物也盡數衝入妖群。

  她沒辦法離那些召喚人物太遠,但太近了又擔心影響他們發揮。

  利姆露在她身邊保駕護航,來一個吞一個,來幾個吞一群,不僅強化了能力,還可以復制對方妖怪的能力,倒是不用擔心她的安全問題。

  可照這樣的局勢下去,圖鑒人物絕對撐不了三個小時,桔梗也絕對兼顧不了四面八方的各個方向。

  突然徑直衝來幾只妖怪,利姆露才使用技能干掉一波,沒想到就在這時,又是一只狼妖毫無征兆地從林中倏然竄出,直直略過了利姆露,朝著藍發少女衝去。

  白川童潯措不及防被撲中,被這力道撞得往後踉蹌倒去,直接跌入黑壓壓一片的妖海之中。

  狼妖的低吼聲仿佛要在耳邊炸裂,肩膀被利爪劃出幾道血痕,她咬緊牙關,剛打算喊月來幫忙,一道無聲又凌厲的水流割裂了妖怪的喉嚨。

  她被擁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白川童潯抬頭,松了一口氣:「還好有你在,錆兔。」

  「你受傷了,」粉發少年皺起眉心,小心翼翼的將她護在懷中,一邊揮舞著刀,面露憂色:「這樣下去,我們堅持不了多久。」

  白川童潯自然也明白這一點,她現在掉入戰場的中心,根本就是個累贅。

  毒網攔截住些許妖怪,利姆露落在錆兔肩上,似乎有些著急:「沒事吧?」

  「沒關系。」

  白川童潯的視線落在表情冷凝的巫女身上,抿唇打開了召喚書:「你有沒有什麼辦法?」

  召喚書閃著微光:【我能做到的,只有召喚圖鑒人物,您所有的圖鑒人物齊心協力,應該足以拜托此刻的困境。 】

  「可我幾乎把能夠戰鬥的人物都召喚出來了,這麼僵持下去毫無意義。」

  【不,您沒有。 】

  召喚書對她的話語進行了反駁,它頓了一會兒,緊接著,一段加粗了的金色字跡被顯示在了書頁上。

  【圖鑒人物的潛能是可突破的,星級只是大概的檢測,並不意味著他們的實力將止步於此。 】

  【更何況目前為止,您仍沒有解鎖您的最高戰力。 】

  白川童潯心中一跳。

  在這個世界兜兜轉轉這麼多年,她只剩下4號和5號的圖鑒沒有解鎖,最高的戰力,如果真的如召喚書所說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

  白川童潯猛地抬起頭,捕捉到了那道清麗的身影,周圍廝殺的聲音震耳欲聾,她深吸一口氣,在召喚人物的掩護下向目標方向艱難靠近。

  「桔梗!」

  她的呼喊被別的聲音所淹沒。

  桔梗那時正側背對著她,並沒有注意到身後那點微不足道的動靜,直到原本在她附近的月忽然接到了來自召喚師的命令,示意她回頭。

  少女淺色的眼眸干淨透徹,在擁擠可怖的妖潮裡抬頭對上她的視線,那總是對她盈盈彎起的嘴角開開合合,拼盡全力將一句話送到了她的耳邊。

  「信我一次,桔梗!」

  鮮血染紅了少女的肩膀,她努力朝著巫女的方向伸手,接著大吼道:「我或許可以救下這個村子,但我需要四魂之玉!」

  「我不會用它做別的事情,我以性命發誓,結束之後我就會將它還給你,相信我!」

  桔梗的大腦在001秒內做出了判斷。

  周圍的妖怪們因為四魂之玉這幾個字變得更加瘋狂,她幾乎沒有遲疑的從背後抽出一支箭,將四魂之玉附在了箭頭上,連帶著她孤注一擲的豪賭以及信任,直直的對著白川童潯射了過去。

  箭矢周圍的靈力消滅了那些企圖靠近的妖怪,衝破了所有的阻礙,最終在少女面前消散,白川童潯伸長了手臂,一把抓住了掉落下來的那個極為重要的信物。

  與此同時,幾乎全部的妖怪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來。

  它們瘋狂地湧動,面目猙獰地想要上前搶奪。

  在四魂之玉觸手的一瞬間,在召喚發動的那個時刻,顧不上周圍垂涎的惡意視線,白川童潯被光刺得閉上眼睛,直接下達了命令。

  「吉爾伽美什——」

  她死死地咬緊了牙關。

  「結束這場妖潮!!」

  如果連這第4號的圖鑒人物都不行的話,就只能再想辦法去找桔梗——

  【召喚成功。 】

  【倒計時開始,人物吉爾伽美什停留時間還剩下:2小時59分58秒】

  唰!

  下一秒,巨大的動靜促她睜開了眼睛。

  耀眼奪目的金破開夜空,身披戰甲的王者現身於喧囂的高空,他神色陰戾,居高臨下間從身後綻開無數波紋。

  強大的壓迫感籠罩在這片區域,震懾得大部分妖怪都喘不過氣,卻讓白川童潯突然就放松了下來。

  她怔愣地望著那個男人的身姿,就連直覺都在安撫著她的情緒和神經。

  它說,他可以做到。

  這是一個強大的五星角色,這是沉澱於歷史長河中的王者。

  他足以解決這場危機。

  不出所料,吉爾伽美什一個人幾乎清空了一大片的場地,數不盡的財寶利器成為他進攻投擲的武器,每一個都殺傷力驚人。

  湧起的妖潮開始褪去,白川童潯懷裡抱著利姆露的治療藥劑,在圖鑒人物的保護下穿梭在傷者之中。

  那些村民起初大多都驚恐地看著她,隨之在她展示了治療效果和善意後,才稍稍放松了警惕。

  但這樣下去工作量實在太大,耗時太久,而且利姆露的時限馬上就要到了,回到召喚書後,它就沒辦法像現在這樣持續提供治療藥水。

  好在這場戰爭已經告一段落,收回技能的吉爾伽美什面無表情地來到少女身後,鎧甲在他移步時發出了清脆的碰撞聲。

  他咋了咋舌,聲調低沉而危險:

  「你這雜碎,居然敢命令」

  就在這時,白川童潯百忙之中抬起了腦袋,語氣也因為著急而微微強硬了一些:「吉爾伽美什,還要辛苦你盡快找更多的傷者過來,小心別傷到他們啦,麻煩了。」

  她的移速太慢,讓圖鑒人物幫忙或許效率更佳。

  金發男人的話卡在喉嚨,血色眸中殺意更甚,身體卻乖乖地轉身,朝著一旁斷了一條胳膊的老農走去。

  那老人見他滿臉怒容,嚇得瑟瑟發抖,因為過於緊張和恐懼,斷臂處的血一不小心噴了更多。

  令人驚訝的是,那一人敵萬軍的王者雖然表情難看,下手的動作卻很輕。

  這位可憐的老人家,在年近八十的時候,人生第一次體驗到了一個充滿了血腥味的溫柔公主抱——來自一個神情看起來非常想把他嘎了的凶狠男人。

  吉爾伽美什輕拿輕放,將他擺在了藍發少女的身邊,隨後便轉身去廢墟找其他人去了。

  白川童潯也在心底替自己捏了把冷汗。

  她倒不是沒注意到新人物的不滿和憤怒,但現在情況緊急,人命關天,並不是可以讓她坐下來跟對方解釋和交流感情的時候。

  眼前的老人因為失力開始滑落,白川童潯剛想去扶,另一只手比她更快得托起了農夫的月要。

  白川童潯順著那寬大的衣袖,看見了桔梗安靜的面容。

  她們對視一眼,動作默契地配合起治療。

  天蒙蒙亮起,所有傷患才堪堪處理完畢,人們打起精神重修建設村落的房屋,那些哀嚎與鮮血都已經被留在了幾小時前的夜裡。

  藍發少女和巫女坐在小溪旁清洗雙手,享受著難得的休息時刻。

  「桔梗。」

  白川童潯緩了一口氣,在身旁人疑惑看過來的時候,輕輕將手中的寶物放在了她的手心,「物歸原主。」

  但出乎意料的是,桔梗似乎並沒有想要立即收下的意思。

  她微攏起五指,另一只手也隨之覆上了還未完全松開四魂之玉的手的背部,像是守護什麼秘密一般,將白川童潯的手完全包裹了起來。

  巫女將對方的手緩緩抬至月匈前,垂下眸子,語調鄭重:「白川童潯。」

  「你之前跟我說,你回家需要四魂之玉?」她安靜思索了片刻,忽然抬眼,定定地看著少女,開口道:「怎麼做?」

  白川童潯愣了一下,隨後倏然瞠大了雙目,心跳逐漸加快。

  她猛地意識到一件事情。

  如今女巫的契約已經是最後一個信物了,也就是說,只要集齊了這個,她就可以解鎖最後一頁的圖鑒人物,然後

  白川童潯的呼吸有些亂,手指微蜷,她張了張口,就連聲音都有點緊張和不自然。

  「我的召喚書」

  她索性將自己的遭遇和目的全部告訴了桔梗,只是在得知最後一個信物需要桔梗與她的召喚書簽訂契約後,桔梗微微搖了搖頭。

  「我還有身為巫女的職責,所以抱歉。」

  白川童潯的心情瞬間跌入谷底。

  或許是少女失落的表情看起來過於可憐,她想了想,道:

  「我可以先和你簽下契約,但必須等我死亡後才會生效。」

  白川童潯眨了眨眼睛,低頭詢問召喚書這樣的契約是否奏效,得到肯定的答復後,她激動到幾乎顫栗。

  眼眶都泛著酸澀的感覺,她等這一天真的太久了。

  「足夠了。」

  白川童潯俯下身,擁抱了這個巫女:「謝謝你。」


第112章

  整個簽訂契約的過程,白川童潯都表現出了從未有過的緊張。

  她的心髒在顫栗著,完全無法得到哪怕片刻的放松,始終緊緊繃著神經和身體。

  契約完成的很順利,5號圖鑒人物的信息映入眼簾,但她現在已經顧不上瀏覽,幾乎是急迫地翻到了召喚書的最後一頁,雙眸死死地盯著那幾條交纏的鎖鏈。

  叮。

  鎖鏈微不可查地動了一下。

  它們相互摩擦著移動,像是解開了某種束縛住神秘大門的封印般,一點一點地褪去在書頁的邊緣。

  緊接著,一陣強光倏然爆發。

  白川童潯下意識地閉上眼睛,緩了幾秒後將眼皮撐開一條縫隙。

  透過那條微不足道的縫隙,她模模糊糊地看見了此刻的景色,好像有個人影在光芒中現身。

  白川童潯愣住了。

  她勉強將眼睛睜得更大了一些,終於大概看清了那個人的樣貌。

  寶石藍的柔順短發,淺青色的明亮眼眸以及一張與她極其相似的面孔。只是由於性別的不同,他的臉褪去了部分柔和,顯得更加俊朗了一些。

  他極其自然地單手捧著召喚書,另一只手溫柔地按上了她的頭頂。

  白川童潯瞳孔驟縮:「你」

  下一秒,一股恐怖濃密的霧氣迅速從遠方襲來。

  窒息的壓迫感攪動著心髒,重物倒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下意識地回頭,只見桔梗和一直待在不遠處的犬夜叉都失去意識昏迷了過去。

  與此同時,白川童潯聽到了一個不算陌生的聲音在瘋狂嘶吼著。

  「白川涼也!你還要繼續下去嗎?!」

  霎時間,那個長相與她神似的人驀地收回了手,伴隨著光亮的散去,他也從眼前的位置消失了。

  召喚書自動閉合,落在了藍發少女的手上。

  白川童潯猛地回過神,朝比奈光已經近在眼前了。

  他神色猙獰,伸手就作勢要去抓她手中的那本書,黑氣將腳邊的土地侵蝕殆盡,就連一旁的溪水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被轉換成一條毫無生氣的死水。

  他的表情太過可怕,白川童潯連忙將召喚書抱緊在懷,慌亂後退幾步,堪堪躲開了他的手。

  情急之下,她想起了剛剛才解鎖了的五星,那是自己目前唯一一個沒進冷卻時間的圖鑒人物。

  可就在這時,朝比奈光再次前進一步,指尖迅速搭在了召喚書上。

  對上她視線的那一瞬間,他似乎已經從癲狂中恢復過來,動作優雅地單手拂去白色長袍上沾著的灰塵,臉上神情溫和,像是一個悲憫眾生的神父般朝她笑著詢問:「你應該有很多問題想問我吧,童潯。要不要跟我好好聊一聊?」

  白川童潯頓住了。

  誠然,她確實有很多問題不明白,但鑒於這個人之前種種危險的表現,她並不放心在一個毫無安全保障的情況下跟他交談。

  像是了解她的想法,朝比奈光露出了有些落寞的神情:「我不會傷害你的,相信我。」

  「我兜兜轉轉找了那麼多世界,你是我努力到至今的唯一目標和寄托,我怎麼會舍得讓你受傷呢。」

  白川童潯敏銳地抓到了重點:「你可以穿梭世界?」

  朝比奈光了然地笑了起來:「是的,那是我現在的能力之一,我可以去到任何我想要去的地方,如果你願意的話,我也可以帶你一起。」

  藍發少女眼前一亮,某種希望的火苗在她心底燃燒了起來:「那你也能回到我們的世界嗎?」

  「不。」聞言,朝比奈光嘴角的弧度下降,幾乎是毫無遲疑地道:「只有這個不行。」

  白川童潯簡直無法理解他的這句話。

  不管怎麼說,眼前這個人也是她的同鄉,基於她心底潛意識裡對那個世界的人的信任,在看到對方恢復正常那一瞬間,她的警惕心其實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下降了許多。

  「為什麼不回去?如果你可以的話,也帶我一起回去吧?」

  少年依舊搖頭:「回不去了,誰也回不去。」

  白川童潯心下不安,語氣也逐漸焦慮起來。

  而隨著她的話語,朝比奈光的眸色也越來越冷,如同詭譎暗沉的酒色深淵般讓人膽寒顫栗。

  只是少女並沒有發現這一點。

  「為什麼?既然你有隨意穿梭世界的能力,為什麼會沒有辦法呢?你幫幫我吧,那個世界還有人在等我,我的爸爸媽媽」

  「你說,還有人等你?」

  行刑者語氣古怪地輕聲咀嚼著這幾個字。

  「對的,我的家人和朋友,如果可以的話」

  「你懂什麼?!」

  驀然一番嘶吼打斷了她的話語。

  白川童潯猛地僵住,她看見前一秒還很正常的朝比奈光此刻如同一個崩潰的瘋子般瘋狂揉搓著自己的頭發,語氣和神情再度失控。

  「你懂什麼?你知道什麼?你明白什麼?」

  眼眶中積攢又落下的不是淚,而是刻骨悲慟的絕望和哀嚎。

  他嘶吼著,質問著。

  「你記得什麼?!」

  黑暗不詳的氣息擴散開來,殘忍地掠過充滿生機的森林,白川童潯幾乎要窒息,只覺得世界仿佛都在枯敗衰榮。

  什麼意思?

  什麼叫我記得什麼?

  她突然感到害怕,眼前的這個人很可怕,莫名其妙的穿越很可怕,世界、空氣和一切都可怕的令人發指。

  朝比奈光單手掩面,突然開始大笑起來。

  她控制不住的後退一步,大腦開始變得恍惚,好像世界都在眼前顛倒,唯一清晰的只有朝比奈光諷刺的嘴角。

  「你記得我嗎?記得嗎?」

  「你記得白川涼也嗎?是不是到現在還以為自己是父母的獨身女啊?」

  白川童潯瞳孔驟縮,艱難地從牙縫裡擠出幾聲氣音,幾乎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什麼?」

  狂風肆虐著。

  「你看,你什麼也不懂,什麼都不知道,從小就是個只會躲在雙胞胎哥哥身後的乖寶寶,直到現在也生活在血親的庇佑之下。」

  「你真可憐啊,你連自己現在究竟變成了什麼存在都一無所知,你還是人類嗎,你在謊言裡混扌莫打滾了這麼多年,一路走過這麼多世界,卻連一個最基本的自我認知都不清楚,你自己難道不覺得可笑嗎?」

  他一句接一句,將那些充滿了攻擊性的話語塞進白川童潯的耳朵裡,爽快地把這些不為人知的真相公布於她。

  可是轉眼間他又恢復了先前那種無害的神情,語氣親昵又擔憂,說出口的內容卻十分詭異:

  「怎麼了童潯?為什麼忽然這樣一副表情看著我?」

  他好像已經忘了自己剛才那副癲狂的狀態,像個沒事人一樣遲疑地朝前移動了幾步,似乎是想要靠近她。

  「你別怕,我是來帶你回家的,我也會保護你,不會讓別人傷到你分毫的,相信我吧。」

  這麼說著,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只是他前進多少,白川童潯就後退出更遠的距離,至始至終都保持著一個安全距離。

  直到朝比奈光茫然地停下了步伐,酒紅色的雙眸難過地注視著她。

  「你看我的眼神,陌生得讓我害怕,就好像不認識我了一樣。」

  他呢喃著,表情痛苦:「也是,我們已經這麼久沒有見面了,你會對我感到比以前生疏,這是正常的。」

  這家伙已經瘋了。

  他到底在說什麼?

  白川童潯感到四肢冰冷,她恍惚著想,覺得再這樣呆下去,自己也快要瘋了。

  朝比奈光現在的狀態跟之前仿佛就是兩個極端,說出的話也相互矛盾,她毫不懷疑這個人已經出現了嚴重的精神錯亂現像。

  「你剛剛」

  「我剛剛?」

  「我剛剛怎麼了?」

  朝比奈光歪了下腦袋,眯著眼睛似乎在回想,然後忽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嘴角苦澀:「我剛剛凶你了嗎,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根本不記得剛才發生的事情! !

  白川童潯這下終於能夠確定了,她深吸一口氣,抱緊了召喚書,面對著這個人看起來似乎比較好說話的一面,試探道:

  「白川涼也他」

  朝比奈光神態溫和:「涼也?啊,你們雙胞胎兄妹間的感情真好呢。」

  雙胞胎?兄妹?

  兄妹?白川涼也?

  白川童潯已經快要站不穩了,連呼吸都在發顫,她覺得有些頭疼,好像有什麼記憶在撞擊大腦,想要衝破封印。

  就在這時,懷裡的召喚書驀然爆發出一陣光亮,驅散開周圍的霧氣,它離開了少女的懷抱,飛到了朝比奈光的面前,將打開的頁面對著他。

  朝比奈光定定地看著頁面上顯示的字,神色古怪:「為什麼?」

  他不解道:「你在防備我?可對她來說,最危險的不應該是外面的世界嗎?我想把她帶回去保護起來,這有什麼錯?」

  「你現在的做法,有沒有考慮過她的意願?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她根本就不想被你以這樣一種方式保護著呢?哈,也是,你一直都是這樣的家伙,從景良那件事後我就已經發現了。」

  像是發現解釋不通,召喚書猛地合上,然後它回到了白川童潯的面前,突然又一次發出光亮。

  伴隨著一陣頭暈目眩侵襲而來,耳邊不知道是誰在呼喚——

  白川童潯醒了。

  一個世界的回憶結束,她睜開眼睛,正好對上一雙盛滿碎星的眼眸。

  五條悟單手把玩著墨鏡,另一只手按在她的臉側,傾斜著身體坐在她的床邊,低頭俯視著她。

  「喲,還活著?」

  他語氣玩味,細微觀察著少女的臉色:「怎麼叫都叫不醒,我還以為你出事了呢。」

  白川童潯:「頭疼。」

  她雙手揉了揉臉龐,旋即猛地扯上被子蒙在頭頂,自顧自地翻了個身,背對著床邊的男人。

  「讓我休息一會兒。」

  五條悟:「你是在夢裡拯救世界了嗎?」

  「算了。」他嘆了口氣,站起身:「你的身體你自己應該再清楚不過,希望你這次真的打算好好休息。」

  五條悟離開前關了燈,他注視著床上的少女,不緊不慢地:「明早我會再來叫你的,一直躺著睡覺可不行哦。」

  他拉上房門,屋內又陷入了一片昏暗。

  白川童潯面色蒼白


第113章

  房間門裡只有一道輕緩的呼吸聲,被拉上的窗簾遮擋住了外面的光亮。

  白川童潯抿起唇。

  她蜷縮在被窩裡,閉著眼睛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心念一動,召喚書緩緩現身於她的掌心。

  黑暗中,她翻開了書頁,心亂如麻。

  「白川涼也?」

  召喚書亮了一下,並沒有發出任何字。

  白川童潯神色復雜,她幾番張口,反反復復將話繞在嘴邊好幾圈,最後輕顫著聲音道:「哥哥?」

  聲音一出,整個房間門都彌漫著沉重無聲的氛圍,召喚書微閃著光,始終沒有反應。

  腦海裡朝比奈光的話語始終揮散不去,紛亂的思緒攪得她頭疼欲裂,她將頭抵在召喚書上,輕聲開口:

  「哥哥,你把我所有的記憶還給我吧。」

  一行金色的字體緩緩浮現,【人類的大腦是有極限的,你沒辦法一下子承擔所有的記憶。 】

  他沒有否認她的稱呼。

  白川童潯又開始頭疼了,她心如擂鼓,已經受夠了這種總是出乎意料的發展,搞得自己好像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傻子。

  她堅持道:「可以把那些無關緊要的日常刪掉,只給我比較重要的記憶,我在那個本來世界忘記的事情,以及和圖鑒人物有關的那些就行。」

  【我沒辦法給你原本世界的記憶,那不在我的能力範圍內。 】

  「那就給和圖鑒人物的。」

  【你現在的精神狀態太差了。 】

  「如果你什麼都不告訴我,讓我自己在那瞎想的話,我想我的狀態會更差的。」

  【現在就要嗎? 】

  「嗯。」

  召喚書猶豫了良久,忽然妥協般地道:【好吧,也是時候該結束了。 】

  須臾間門,白川童潯仿佛被擊中要害般猛地震懾了一下。

  她突然捂住了頭,眼前的場景開始渙散,身體幾乎是立刻進入了應激反應,心髒跳動速度加快,整個人都暈眩地想吐。

  她的四肢近乎麻木,毫無知覺,只有神經在緊繃著,就連大腦的運轉速度都在以異常的方式加快。

  畫面成群結隊地映入腦海,白川童潯下意識地開始喘氣。

  她看到自己遇到一把刀,隨後在召喚書的幫助下准備離開那個世界,誰知壓切長谷部那個前主人竟然喪心病狂地壓制了時空通道,白川涼也因此現身,強行將他們送到那個審神者的本丸。

  她看到自己剛進入世界就被兩個陌生人打傷,恰好一個叫宇智波鼬的忍者救了她,然後她便總是偷偷跟在那家伙的屁股後面,經常出沒在他的任務地點,悄悄保護他,直到恩人因為兄弟即將死去,她現身和他簽訂了契約。

  她還看到自己穿越到了一個有著兩軍人馬的戰場,因為意外掉落到了音所在的本丸之中,又在這位審神者的幫助下解決了壓切長谷部的夢魘,離開本丸後她來到了美麗的理想鄉。

  銀白長發的魔法師微笑著揮動魔杖,溫柔的光團隨著他的動作包裹住少女和她懷中的小狐狸,光怪陸離的空間門發生變化,旋即白川童潯在一片平靜的胡泊前睜開了雙眸。

  林間門的綠葉簌簌作響,暖和的春風托起發絲。

  白川童潯眨了眨眼睛,和一個漂亮的女人對上視線。

  曼妙的身姿,精致的面容,非人般的美麗讓她看起來像是落入凡間門的精靈,她腳尖輕輕點在湖面,如水瀲灩的雙眼一眨不眨地注視著突然出現的少女。

  而她的面前的草坪上,一個金發的男人背對著白川童潯,正彬彬有禮地朝她說著話。

  白川童潯聽到一道溫和的聲音:「感謝您的祝福,美麗的湖之仙女。」

  他手中持著一把寶劍,緩慢地抬起頭,立刻就發現面前女人的注意力並不在自己的身上,微微愣了一下後,疑惑地回過身去。

  碧色的眼睛在一瞬間門捕捉到了藍發少女的身影,她周身還泛著瑩瑩的淡光,懷中雪白的小狐狸懶洋洋地搖了一下尾巴,蜷縮成一團,滿臉無趣地將腦袋埋進了自己毛茸茸的身體中。

  男人不動聲色地握緊了手中的劍:「您是?」

  還沒等白川童潯開口,被稱為湖之仙女的女人忽然繞過了男人,腳步輕盈地來到了她的身邊。

  「您從阿瓦隆而來。」

  仙女姐姐的聲音聽起來帶著縹緲的靈動感,她好奇地湊近了少女:「您身上充滿了阿瓦隆的氣息,又仿佛帶著些奇異的外界魔法。」

  她的發絲被風吹動著,輕輕撩過少女的臉頰,白川童潯冷不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有些不自在地後退兩步。

  湖之仙女沒再接近,只神色困惑地看著她。

  對此,白川童潯也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該如何接話,她沉默片刻,將視線轉移到了一旁靜靜觀察著她的男人。

  金發碧眼的騎士朝她禮節性地笑了一下。

  他的聲音低沉磁緩,咬出的每一個詞句都透露出和他那張英俊的臉一樣毫不違和的優雅與溫和:

  「我名亞瑟?潘德拉貢,日安,這位仙女閣下?」

  白川童潯驀然被喚起了心底的羞恥心,她伸手捋了一把臉,出口的聲音細若蚊蚋:「別,叫我白川童潯就好了。」

  接下來的時光,她借用了仙女的名義與這位德高望重的亞瑟王進行了各種冒險,最終在離開前解釋了自己的真實身份,然後順利簽訂契約。

  她還記起自己回到過鬼滅的世界,經常溜進武士家去見一個叫繼國緣一的孩子,繼國緣一不太愛說話,明明是家裡的直系,卻只住在破舊的小房間門裡。

  作為她在那個世界見到的第一個人,白川童潯自然而然地親近他,等到得知緣一母親死去,而他也有離開的意願時,她誠懇地發出了邀請。

  「要不要跟我一起旅行?」

  繼國緣一沒有任何遲疑,輕輕搭上了她的手。

  從那之後他們便一起踏上尋找信物的旅程,見識到了這個世界復雜的多樣性,轉眼間門繼國緣一便已經長到了17歲,而白川童潯的樣貌卻一直沒有變化。

  她對於信物「鬼王的契約」一直沒有頭緒。

  後來,在加入鬼殺隊之前,繼國緣一問了白川童潯這樣一個問題:

  「童潯,你是鬼嗎?」

  彼時的白川童潯愣了愣,旋即彎起眉眼笑了起來,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朝他調侃道:「如果我是鬼的話,你要殺了我嗎?」

  紅發少年搖了搖頭。

  於是藍發少女也搖了搖頭,語氣堅定地回答了他:「我不是哦。」

  她將自己的身份與來歷坦白,得知白川童潯在為和鬼王的契約而苦惱時,繼國緣一沉默幾秒,突然道:「我也可以和你簽訂契約嗎?」

  白川童潯呆了一下。

  像是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她略微遲疑地掏出了召喚書翻開,一邊猶豫道:「應該可以?」

  召喚書對此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於是繼國緣一直接一記直球:「我想跟童潯簽訂契約。」

  他抬眸注視著少女,聲調平和沉穩,卻透露出了一種無可比擬的堅定。

  記憶中那個世界的最後,以白川童潯簽了繼國緣一,而繼國緣一則用武力壓迫鬼王鬼舞辻無慘和她契約為結局。

  一個個畫面,一段段記憶,一點又一點積累的感情,白川童潯身上的被子已經掉到了床下,眼眶裡不知何時盈滿了淚水。

  她仰面躺在床上,單手遮眼,柔順獨特的長發凌亂的披散在床鋪。

  「為什麼沢田綱吉那個世界」

  白川童潯因為自己過於沙啞的聲音而頓了頓,她深吸一口氣,艱難順了順腦海裡亂成一團糟的記憶和情緒,再度開口:「我發現一件事。」

  她放下手臂,打開了召喚書:「好像每一次有朝比奈光出現的世界,你都會在我跟他見面或是即將見面的時候,傳送到沢田綱吉的那個世界?」

  而且每一次傳送的時間門點都不一樣,有時候是在沢田綱吉少年時,有時候又在他已經成為優秀首領的時候。

  召喚書,不,白川涼也回答說:【那個世界很是特殊,似乎有著某種維持時空穩定的東西,所以我能夠在那個世界定位,你可以理解為我把那裡設置成了緊急避難所,或是一個我帶你去往其它時間門線以避開朝比奈光的跳板。 】

  【此外,你在一個世界中停留越久,就越有可能會被那家伙發現蹤跡,所以為了那個避難所的安全,你每次去個那個世界的時間門最多不超過三個小時,我就會把你拉回到原先的世界。 】

  白川童潯皺起眉:「他為什麼能夠追蹤到我的蹤跡?」

  【是源於他身上帶著的那塊石頭,石頭與石頭之間門是可以相互感應的。 】

  白川童潯立刻就想起了那塊從橫濱帶回來的,可以制造出奇怪濃霧的石頭,她的記憶裡確實也見過不少朝比奈光拿著那塊石頭出現的場景。

  她家裡也有一塊一模一樣的,就放在她的床頭等等。

  她突然覺得不對勁:「你說,石頭之間門會有感應?」

  朝比奈光之所以能找到她,是靠著那塊石頭,但是她的記憶中,自己的石頭仍然停留在房間門的床頭櫃,並且這麼多記憶裡,從沒有哪一段昭示過石頭在她身上的線索。

  對此,緩緩浮現的字體直接了當的告訴了她真相。

  【你手上的召喚書就是由那種石頭煉制而成的。 】

  所以才會出乎意料的堅硬,無法輕易被摧毀。

  【我其實早已不算活著,而那塊石頭的材質非常純淨,我想到了你最喜歡玩的那款游戲,索性就將石頭煉制成了游戲系統的模樣。 】

  【接著我給自己下了暗示要保護你,並將自己的靈魂存放在這本書裡,但由於能力不夠,靈魂過於脆弱,我將你轉移到別的世界之後,就一直陷入了靈魂破碎的邊緣。 】

  這也是為什麼在第一個世界,召喚書並沒有主動和白川童潯進行交談,至始至終都維持著一個又爛又破的小筆記本形像。

  【然後那個叫庫洛裡多的男人用魔法修復了我的靈魂,但我依舊處於沉睡之中,與你的交流全憑我之前下的暗示,也就是我的本能來進行。 】

  【直到你進入了第五個世界,名為夜蔔的神明將他的神力渡給了我,我才得以被喚醒。 】

  白川童潯此時已經完全坐了起來,雙手按頭,她覺得自己需要花些時間門來整理這些信息和記憶。

  她還是沒辦法就這麼接受自己莫名其妙有了個哥哥的事實,在原先世界生活的這麼多年來,她的記憶都無一絲紕漏,從頭到尾完完整整的在告訴她,她是家中唯一的獨生子女。

  白川童潯突然想起了前一段時間門,五條悟帶她去看的一場電影,自己奇怪地對電影裡的那對夫婦以及雙胞胎的遭遇產生了共鳴。

  難道那時候,她的潛意識就已經在提醒

  但除此之外,還有別的事情讓她感到不安。

  「召、哥哥,朝比奈光口中所說的回不去了,是什麼意思?」

  她輕輕開了口,一字一句都仿佛被按上了慢放鍵。

  白川童潯抬起了頭,表情茫然。

  「最後一個圖鑒人物,也就是你,我在別的世界的時候也有解鎖過的,對吧?」

  「但是為什麼,你一次都沒有提過要把我送回去這件事呢?」


第114章

  【起初,我只是想找到一個不會排斥我們的世界。讓你能夠在那裡無憂無慮地生活,跟你的伙伴們一起平平安安地過日子。 】

  沉默了許久,召喚書的頁面上浮現出了這樣兩行字。

  在被庫洛裡多和夜蔔神喚醒神志後,白川涼也就已經下定了這個決心。

  只要能找到一個可以包容他們的溫和世界,他就有足夠的能力讓那些已經在原本世界被判定死亡的圖鑒人物不受到召喚時間的限制,永遠陪伴在白川童潯的身邊。

  原本沢田綱吉那裡是個再好不過的選擇,可朝比奈光那家伙已經扭曲,死咬著他們不放,就算是同歸於盡也要拉著白川童潯墮入無底的深淵。

  他想要那個世界的一切都同他一起毀滅,自然也不會放過他的妹妹。

  【總之,先來看一個故事吧。 】

  下一秒,整本書都發出淡淡的變化,頁面無風自動,自發的翻到了第一頁,一行又一行的字體出現,一段又一段的文字鋪滿了整個頁面。

  漸漸的,它仿佛變成了一本最為普通的故事書。

  白川童潯捧起了書。

  -

  ——這個世界是完美的烏托邦,沒有罪惡,也沒有仇恨。

  平平無奇的一天裡,一對長相神似的雙胞胎在幼兒班的課堂中,因為一場游戲而結識了兩個新朋友。

  四個孩子很快彼此交心,成為了一個要好的小團體,他們相互陪伴著成長,隨著時間的流逝,從懵懂無知的孩童長成了朝氣蓬勃的少年。

  雙胞胎中的哥哥成熟冷靜,偶爾也會有些奇怪的惡趣味。而妹妹則活潑又乖巧,最喜歡嘰嘰喳喳地跟在他的後面。

  小團體裡最外向的是一個性格開朗的金發少年,作為一個領頭者,瀧島景良擁有著比誰都聰明的頭腦以及旺盛的好奇心。

  他和雙胞胎中的妹妹白川童潯玩得很要好,卻偶爾會跟哥哥白川涼也鬧出一些無傷大雅的小矛盾,起因大部分是因為他經常帶著妹妹做一些危險的事情。

  四人組中的最後一個少年名叫朝比奈光,性格溫和,總是充當隊內調和劑的角色。朝比奈家族地位向來不低,自朝比奈覺和渡邊早季那一對夫妻開始,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出一個赫赫聞名的大人物,朝比奈光也理所當然地是四個人中成績最優秀的那個。

  一切的變故,在他們16歲那一年。

  為白川童潯過完16歲的生日後不久,瀧島景良失蹤了。

  學校對此做出的解釋,是他的父親病危即將離世,期間其他三人去探望過,卻全都被拒之門外,無功而返。

  然而半年後,金發少年以一種全然陌生的姿態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他眼中的光亮消失無蹤,雖然仍然像往常一樣朝他們開懷地笑著,卻已經失去了曾經的朝氣,嘴角扯開的弧度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勉強。

  大家都很擔心他的狀態,以為他是因為親人的去世而難過,他們斟酌著語氣說了很多安慰的話,可自始至終都保持沉默的瀧島景良卻驀地開了口:

  「我爸爸沒有死。」

  是很果斷的語氣,甚至聽起來有些冷漠:「病逝只是對外公布的謊言,事實上,我認為他還活著。」

  周圍的空氣停滯了一瞬,片刻後,白川童潯顫抖著聲音問:「那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

  瀧島景良姿態頹喪地坐在椅子上,雙手焦躁不安地插入自己如陽光般燦爛的發絲,哽咽道:

  「我不知道,那天突然有一群人闖入了我家,兩個人拽住了我父親,又有幾個人來摁住我和我的母親。」

  「他們蒙住了我的眼睛,把我關在一個小黑屋裡,一個老人就坐在我的對面,給我進行了一種奇怪的洗腦儀式。」

  「但是我沒有受到影響,當時的我只覺得莫名其妙。」

  這麼說著,他抬起了頭,清澈的藍色雙眸逐漸漫上驚恐的神色:「結果你們知道嗎,儀式結束後,他們把我帶回到家裡,拆開蒙住我眼睛的黑布後就離開了。」

  「然後我聽到我的媽媽在哭。」

  金發少年說:「她一直在哭,停不下來,我害怕地走上前去,問她怎麼了,剛剛那些人到底為什麼帶我們走,爸爸去哪了?可她竟然用完全不知情的語氣,反問我。」

  ——「什麼那些人,我們剛剛才一起下葬了你爸爸,你在說什麼?」

  瀧島景良苦笑一聲:「那一瞬間,我什至以為我瘋了。」

  這段故事太過荒唐,震得其他三人恍然失語,他們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伙伴,大腦還在消化這宛如驚濤駭浪般的信息,一時之間誰都沒有說話。

  最終,是最為冷靜的白川涼也率先開的口:

  「為什麼你沒事?」

  「是它。」

  瀧島景良拿出了那塊泛著銀光的石頭,抬眼目光灼灼地看向了那對雙胞胎:「這個是童潯生日那天,你們父母讓你們帶的禮物。」

  「我覺得就是它幫我保持了記憶。」

  仔細觀察的話,確實會發現瀧島景良手中的那塊石頭跟之前有哪裡不一樣了,似乎是顏色更深了一些。

  雙胞胎錯愕地對視了一眼。

  瀧島景良深深注視著他們,繼續講述自己的發現。

  自那之後,他一蹶不振,思緒混亂地將自己關在了房間,因為他猛地意識到了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比如媽媽明明昨天還在因為爸爸的離開而傷心難過,第二天卻跟個沒事人一樣招呼他吃早飯。

  比如他和白川涼也明明吵過很多次架,起因有大有小,但不論什麼時候發生的爭吵,吵得有多凶多狠,只要各自回家睡上一覺,第二天所有的負面情緒都會消失殆盡。

  比如白川童潯精心照顧了三年的小兔子去世,她難過極了,跪在親手布置的小墓碑前掉了好久的眼淚,直到哭累睡過去,結果醒來後就興高采烈地拉著他們要去捉蝴蝶。

  這些種種異常,瀧島景良之前甚至都沒想過。

  可當他心情忐忑地將這些話告知給他當前最信任的那三人時,雙胞胎的妹妹卻面色困惑地開口道:

  「可不開心的事情就會忘掉,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人一直都是這樣的生物啊。」

  聞言,瀧島景良愣怔地看著她好久,就在白川童潯蹉跎不安地以為自己是不是說錯什麼的時候,他忽而無奈地嘆了口氣。

  「是嗎,你是這樣想的嗎?」

  他沒多說什麼,只是將詢問的視線轉向了另外兩個少年,「你們也這樣認為嗎?」

  白川涼也毫不遲疑地點頭。

  朝比奈光猶豫了一會兒,似乎是擔心瀧島景良的精神狀態,可面對著他認真的目光,他還是面色愧疚點了點頭,肯定地回答了他的真實想法:「是。」

  不開心的事情會被遺忘,不快樂的情緒會被處理。

  他們一直這麼生活著,就連瀧島景良在強行被帶走之前也會覺得這完全沒問題。

  但現在他卻對此拋出了疑問,思想發生了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變化,開始認為這是不合理的,是有問題的,他逐漸失控脫軌,和伙伴們、乃至這個世界的人都產生了一種可怕的隔閡。

  如果不是他瘋了,那一定就是這個世界瘋了。

  四人無言地沉默著,良久,一直在思考著什麼的朝比奈光突然出聲:「我知道有個東西,裡面可能會有你想要了解的信息,你要看看嗎?」

  瀧島景良倏地望向他。

  「我要。」他沒有遲疑地站起身:「是什麼東西。」

  朝比奈光斂眸:「是一個舊型號的圖書館,記載著很多年前的事情,就在我家的地下室裡,我父母從不讓我碰它,但我想我可以趁明天他們不在的時候偷偷溜進去把它帶出來。」

  「可以。」

  瀧島景良抬手,像曾經那樣與朝比奈光碰了個拳,勉強勾唇笑道:「謝了兄弟,明天我在老地方等你。」

  這時,白川童潯默默舉起了手,輕聲道:「那個,我也」

  「不。」

  話還未完,白川涼也卻忽然抓住了妹妹的手腕,他表情很冷,近乎強硬道:

  「如果那個圖書館裡記錄的東西是一些我們不該知道的禁忌內容的話,既然光的父母不讓他碰,那我們就不應該去看它。」

  「可是」白川童潯抿唇,擔憂地看了看精神狀態實在糟糕的瀧島景良,轉頭對身旁人說:「涼也,我想幫他。」

  白川涼也不為所動:「我們可以想其它辦法幫他。」

  他平靜地對視上少年死寂一片的藍色雙眸,發自內心地勸阻道:「別去看。」

  但瀧島景良只是苦澀得搖了搖頭:「我不想做個一直被蒙在鼓裡的木偶,涼也,根本不存在什麼別的辦法。」

  自知已經勸不動,於是白川涼也微微頷首,不由分說地拉著妹妹離開了他們。

  第二天晚上,雙胞胎兄妹接到了來自朝比奈光和瀧島景良的電話。

  「我們在圖書館裡知道了一些驚人的信息,但仍有很多謎題沒有解開,記載說b541型號的圖書館信息更全面一些,過兩天我打算和光一起去世界中心找找看。」

  世界中心,據說只有最高層的人員才知道進入的方式,他們難不成是打算偷渡? !

  白川童潯急迫道:「你們到底從圖書館那裡看到了什麼?!為什麼突然做出這種決定。」

  瀧島景良呼吸一滯,緘默了下來。

  朝比奈光安撫道:「你別急,童潯。有些內容你們可以不必去了解,我們打這一通電話,只是覺得」

  後面的話突然卡在了喉嚨,一種不真實感漫湧上來,朝比奈光莫名有些說不下去。

  只是覺得什麼?

  只是覺得後面的路不知道會變成怎樣,十幾年的友誼走到了這裡,和朋友打個電話說說話,交代交代接下來的去處已經成為了他們精神上的一種寄托。

  這個地方沒有死刑,最壞不過落得和瀧島爸爸一樣的下場,被周圍人所遺忘。

  但是——

  「什麼叫我們不必去了解,你們都准備去世界中心了還跟我說這種話?!」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藍發少女忍不住拍了拍桌子,咬牙催促:「說呀。」

  白川涼也微皺起眉,剛要開口說話,不曾想驀然被妹妹狠狠拉了一下衣袖。

  他不贊同地看向少女,卻逐漸敗在了對方堅定的視線上,半晌,只得默不作聲地捏了捏眉心,頭疼地嘆了口氣。

  發現對面兩人都在等待,瀧島景良終於松口:「那個圖書館裡只有三個特別的記載。第一,我們這個世界的一切科技都是靠一種化鼠運轉得電力,他們擁有很強的制造能力和勞動力,目前正被關在世界中心工作。第二,兩千年前人口的驟減起源於一場人類間的大屠殺。」

  「還有就是,人類其實擁有一種很強的超能力,被稱為咒力,只不過我們出生後不久就被下了暗示,所以無法使用。」

  「奇怪的地方太多了,具體的情況還得等去到世界中心後才能」

  「瀧島景良。」白川涼也面色難看地冷聲打斷道:「這些信息已經超出了我們預料的範圍,你知道去世界中心意味著什麼嗎,趁現在還來得及,我們」

  「不,我會去的,白川。」

  瀧島景良不急不緩地打斷回來。

  他以一個稱呼劃清了界限,就跟他們每次吵架時一樣,一生氣就會冷嘲熱諷地喊彼此的姓氏。

  但這次不一樣了。

  瀧島景良能夠理解白川涼也的想法,就像他了解他的每一個伙伴。

  白川涼也認為止步於此是最安全穩妥的做法,他一直都是個將親人朋友的安全健康放在第一位的家伙,從小到大都是如此。

  但是瀧島景良不願意。

  從這一刻起,他就清楚兩個人已經完全選擇了兩條截然不同的軌道,彼此今後恐怕再無交集,他也不是在鬧脾氣。

  或者說他根本沒有感到生氣,只是在很平靜的陳述事實。

  「如果那天被帶走後再也沒能回來的人是你的妹妹,你會和我做出一樣的決定的。」

  白川涼也沒再說話。

  那晚,白川家的雙胞胎史無前例地爆發了一場爭吵,隨著日升月落匿跡於寂靜的黑夜。

  等到出發的那天,瀧島景良和朝比奈光來到他們經常聚集的地點,率先看見的就是面色並不好看的雙胞胎兄妹。

  「一起去。」

  白川涼也一字一句,神色認真:「我不會阻止你們去尋找真相,可如果一旦遇到什麼危險,我會立刻帶著童潯離開。」

  對此,誰都沒有提出異議。

  根據朝比奈光先前在自家藏書閣裡進行的粗略調查,前往世界中心的通道無比復雜,可還沒等他們思考出如何去通過那些危險又曲折的路線,瀧島景良就展現出了一股奇怪的力量。

  他定定地凝視著眼前的山體,雙手抬起,隨著兩臂緩慢拉開的動作,眼前的巨山竟然逐漸擴展出一條深邃的通道。

  做完這一切後,他沒去觀察小伙伴們不可置信的神情,只是出神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這就是咒力?」他呢喃著:「我只是那麼想像了一下。」

  咒力究竟是什麼,既然他們每個人的體內都存在著這股力量,那麼他們為什麼不知道,也無法使用。

  瀧島景良是在這兩天才發現自己仿佛無師自通般地理解了這種能力,這是他之前完全不敢想像的。

  他輕呼一口氣,回頭朝朋友笑了笑:「這樣應該就能方便很多了,我們走吧。」

  朝比奈光第一個緩過神來,點頭走了進去。

  漆黑的通道中,白川童潯有些不安地拉住了白川涼也的衣角,她看著最前方捧著發光石頭的少年背影,只覺得陌生。

  他們分明從小一起長大,瀧島景良也會像從前那樣和他們相處,但不知道為什麼,其他三人都明顯感覺到了一種令人恐懼的割裂感。

  他們依舊四人一起,金發少年卻好似成為了異類。

  再之後發生了什麼,不得而知。

  只是當雙胞胎的妹妹再清醒過來時,面對的就是哥哥滿臉疲憊的神情。

  「涼也?」

  她揉了揉眼睛,聲音輕啞:「我怎麼睡過去了,光呢,他已經回去了嗎?」

  白川涼也瞳孔驟縮,聽到妹妹嘟囔著抱怨:

  「真是的,三個人在外面玩到這麼晚,他干脆在我們家吃住就行了啊,怎麼還非得回家,爸媽肯定也會同意他留下來的。」

  世界好似都安靜了下來,牆壁上鐘表走動的聲音清晰得刺耳,白川涼也一點一點慢慢將視線對上妹妹淺色的眼睛,輕聲開口:

  「童潯,景良他」

  「景良?」白川童潯茫然地看向他,幾秒後,忽然狡黠地笑了起來。

  「涼也,你背著我交新朋友了嗎?」

  少年猛地握緊了口袋中的銀色石頭。

  從那之後,仿佛一切如常。

  瀧島景良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這個世界,就好像他從未存在過。

  一年又一年,春去秋又來。

  直到有一天,朝比奈光無聊翻看上學時期的筆記時,從筆記本裡看到了一行壓抑無比的文字。

  む這裡從來就不是什麼完美的烏托邦。 め

  む光,這個世界不正常,它已經瘋了。 め

  -

  故事的內容看到這裡,白川童潯莫名想起了一個片段。

  畫面中,她跟一個與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少年發生了爭執,在家裡。

  那應該是在決定尋找b541號圖書館之前,她和白川涼也吵得前所未有的凶,白川童潯甚至回憶起了自己當時的心理活動,和義無反顧的心情。

  她站在門邊上,自家的雙胞胎哥哥死死拉著她,用力到咬牙切齒:「不能去。」

  「涼也,景良他對我們很好,現在他出了事,我們不該這樣拋下他,讓他在危險中獨自前進。」

  白川童潯理解他的心情和想法,但她沒辦法就這樣什麼都不做。

  她說:「你還記得嗎,那年我們一起去山裡玩,我意外崴傷了腳,痛的走不動路,是他一路毫無怨言地背著我回家。」

  他背著她走過路途艱險的山坡,為了轉移她被疼痛吸引的注意力,瀧島景良一路笑嘻嘻地講了好久的笑話,直到額角沁出汗水,聲音都啞了,牢牢支撐著她腿的雙臂卻一直沒有松開分毫。

  他給她的童年增添了很多的樂趣,是他像個開朗大哥哥那樣帶著他們看過那麼多的風景,如陽光般照耀著他們的成長之路,表裡如一地照顧他們。

  瀧島景良值得她為他冒險。

  「這根本就不是一個性質的事,你到底明不明白?!」

  因為妹妹的話,白川涼也幾乎控制不住他的語氣:「更何況那是因為他非拉著你去爬那麼危險的山坡,你才會崴腳!」

  白川童潯當然知道兩件事的嚴重程度無法相提並論,可她只是拉開門把手,側眸朝胞兄笑了笑,說:

  「是我自己想去的,哥哥。 」

  那一年在出發探險前,瀧島景良就告訴過她山體的陡坡不並安全,他把一切可能會遇到的危險都跟她說了一個遍,是她自己樂意跟著他去。

  而現在,瀧島景良同樣告訴過她危險,她也仍然願意。

  這從來都和性質無關


第115章

  朝比奈光很快意識到有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他立即開始尋找那段字跡的主人,甚至還主動接觸了被鎖在地下室的那個舊型號圖書館。

  當他根據自己調查出的路線來到去往世界中心的必經之路時,他看到了正對著山腳沉思的白川涼也。

  藍發少年見到來人後愣了一下,「你來這裡干什麼,光?」

  「涼也,你記得什麼?」

  朝比奈光沒做隱瞞,拿出那個有些舊了的筆記本,將那兩行字指給白川涼也看,一眨不眨地觀察著他:「你知道這筆跡的主人是誰嗎?」

  「或者說,你知道我忘記了什麼嗎?」

  白川涼也露出了一副復雜的表情。

  他一動不動地看著那熟悉的鋒利字體,默然了很久,才緩慢出聲:「光,你一直都是我們之中最優秀的那一個。」

  「你看過那個圖書館了,是嗎?」

  褐發少年回答道:「如果你說咒力和化鼠以及b541的話,是的。」

  白川涼也嘆了口氣:「有些事情,我不想告訴你,有時候知道真相並沒有什麼好處。」

  「不,你得告訴我。」

  朝比奈光搖了搖頭,他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放在手心,目光很溫和:「涼也,你看。」

  在白川涼也錯愕的注視下,那塊凹凸不平的石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了變化,它的外形開始扭曲,縮小,最後變成了他們家的鑰匙。

  他倒吸一口涼氣:「你為什麼?」

  根據朝比奈光剛才的反應來看,說明他根本不記得瀧島景良的事,可是為什麼他會知道如何使用咒力? !

  朝比奈光笑了:「你還記得兩歲時候發生的事情嗎?」

  白川涼也心中動搖不定,抿唇搖頭。

  褐發少年聳了聳肩,「可以理解,畢竟我們都快二十歲了,而那時候還太小。」

  他將那把鑰匙遞給了白川涼也,回憶道:

  「從大概四五歲開始,我們的大腦發育完全,記憶力會變得特別好,所以大部分人都只記得五歲之後發生的事情。」

  「但我從兩歲開始,到現在所有事情都記得。」

  頭頂的浮雲遮住陽光,朝比奈光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原本溫潤的眸光驀然暗了下來,仿佛沉澱了某種晦澀的色彩。

  他的聲音也隨之低啞了許多。

  「你可能已經忘了,在我們快三歲那年,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人帶著我們進行了一個儀式,儀式結束後,我們會覺得渾身酸軟無力,心跳的速度尤其快。」

  「而我當時因為覺得發音和語調好玩,於是就將那個人舉行儀式時的發音全部一點不落地記在了腦子裡。」

  白川涼也瞪大了眼睛:「所有的?」

  朝比奈光笑著點頭:「所有的。」

  「回到家後,我在玩積木時哼歌,哼著哼著莫名想起了那段咒語,於是嘗試著模仿了一遍。」

  那是的他並不清楚那段咒語意味著什麼,僅僅只是好奇心驅使他念了出來,這次他並沒有覺得難受,反而心情舒暢。

  三歲那年,朝比奈光忽然覺得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在身體裡聚集,他手中的圖書在他眼前飄了起來,橡皮變成了晶瑩剔透的彈珠。

  他興奮地講這一發現告訴了家裡的大人,可誰知看到他使用咒力,他的父母卻表現得很驚恐,他們幾乎是驚慌失措地抱起他,一路跑到了當初舉行儀式的那個地方。

  「能不能再進行一次儀式?」

  他聽見媽媽在哭,也聽見了白大褂憂愁的聲音。

  「請您幫助他吧,這孩子不知為什麼當初儀式沒有成功,我擔心他發現自己的異狀後,會、會出現問題」

  男人面色為難:「那種儀式對孩子們來說,只能做一次,不然大腦容易受到損害。」

  朝比奈光被母親緊緊抱在懷裡,茫然地感受到了氣氛的凝滯,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那股力量是不正常,不該出現的。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父親開了口。

  「如果給他真言,然後再進行封印呢?」

  男人思索半晌,同意了。

  隨著另一種暗示,朝比奈光很快感覺到體內的那股力量似乎消失了,他試著扌莫了扌莫手中的彈珠,也沒能讓它再變回橡皮。

  本以為只是一場略有些離奇的小插曲,可就在六歲那年,朝比奈光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真言。

  那時的四個孩子在溪邊玩水,雙胞胎手拉著手,踩著中間門被細流衝刷的石頭嘗試過溪,瀧島景良在岸邊伸長了雙臂接應他們。

  那個距離對於孩子來說稍微有點遠,白川童潯努力抬腳去夠,身後有白川涼也扶著保持平衡,瀧島景良也已經拉住了她的雙手。

  然而就在她蹬腿起跳的時候,被水浸透的石頭卻讓她措不及防滑了一下,就這樣一帶二,二帶三地一起落入溪水中。

  朝比奈光下意識地去拉,但依舊抵不過強大的慣力,他勉強睜眼去看水流的盡頭,兒時被賦予的真言在腦海裡一閃而過。

  四個孩子被突然出現的石壁抵住,避免了被繼續衝走的命運,因為水流將他們送得太遠,大家都不了解這裡的地形。

  只有經常出門的瀧島景良疑惑地嘀咕了一句:「這裡原本有石頭嗎?」

  從那以後,朝比奈光徹底意識到了自己是和別人不一樣的,他沒再將恢復咒力的事情告訴家長,也沒有告訴任何人。

  這種情況五百年也不一定會出現一次,可偏偏朝比奈光做到了。

  他其實已經不止一次被修改記憶,但每次生活中留下的蛛絲馬跡都能讓他意識到自身記憶出現的差錯。

  關於他的異常,或許瀧島景良也知道,至少他在消失前和朝比奈光一起獨處著探討過咒力和化鼠的事情。

  但現在除了白川涼也,也已經沒人記得他的存在。

  「我的故事講完了。」

  朝比奈光順著白川涼也的視線望向那座看起來不可跨越的山體,輕聲道:「說說吧,你在那裡面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了人類充滿絕望的歷史,以及毫無希望的未來。」

  藍發少年拿出了口袋中的那塊石頭,神色晦澀不明:「有句話景良說得對,這個世界一直都不是我們所認為的烏托邦。」

  他們小時候多天真啊,看了書裡的描述,就一直堅定地認為自己住在傳說中的烏托邦裡。

  朝比奈光默了默:「原來他叫景良」

  「嗯,瀧島景良。」

  白川涼也苦笑一下:「我來跟你講講我們在世界中心看到的信息吧。」

  那天,當他們沿著通道一路往前,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後,一個光怪陸離的空間門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透過單面的玻璃窗,他們看到無數化鼠在一個電力球中奔跑維持電機的運轉,幾只似鹿似馬的「圖書館」漫步在人工草坪,還有一個面容枯骨蠟黃的紅發女人,神色懨懨地被關在一個玻璃艙內。

  白川童潯嚇了一跳,被白川涼也下意識地護在了身後。

  「你是」

  他們對這張偶爾出現在電視上的臉並不陌生,也知道這個神秘的女人就是一位行刑者,可為什麼給罪犯執行刑法的行刑者會像個犯人一樣被關在這裡?

  那女人見到他們,臉上也沒什麼表情變化,只是感到無趣地打了個哈欠:「又是你們啊。」

  瀧島景良皺起了眉:「你認識我們?」

  女人將視線掃過他,轉而停留在朝比奈光的身上,指尖繞著長發:「六年前,你們不小心從上面掉下來,接觸了擬衰白圖書館,觸犯禁忌,是這個小伙子的父母救下了你們,抹除了你們的記憶。」

  但現在他們再次找到了這個地方,就說明這幾個孩子裡至少有一個人做了些什麼,可能是自行想起了那時的記憶,又或者是對這裡的情況進行了一點誰也沒發現的記錄。

  想到這裡,她又仔細打量了一番眼前褐發少年的身體,忽而了然地勾了勾唇。

  「你是個天才,只可惜天才在這個世界總是無法善終。」

  丟下這句意味不明的話之後,她充滿惡意地笑了起來:「你們是想找擬衰白了解更多真相嗎,瀧島家的孩子,只可惜這裡根本還遠遠沒有抵達到世界中心,只不過是一個外殼而已,這個地方的擬衰白也都只是普通的圖書館,而且觸發了還會將抓你們的家伙吸引過來。」

  「你們不如來問我吧,」沒過幾秒,她又攤開了雙臂,做出一副慷慨的樣子:「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白川涼也感到不安。

  女人眼下的青黑在照亮的燈光下越發顯眼,臉上充滿了對這個世界的憎惡和絕望,這是他在外面從來不曾看到的表情。

  對著這樣的人,他無法交出信任。

  「為什麼不呢?」她說:「我像個工具一樣被困在這裡幾十年,已經徹底厭煩這種生活了。」

  她期待著看到他們臉上震驚絕望的表情,期待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因為她觸犯禁忌而讓她結束生命得到解脫,如果這樣能給她一成不變的生活帶來一些變化,那麼她為什麼不這麼做呢?

  就在白川涼也猶豫之時,倒是瀧島景良上前一步,率先問道:「那你可以告訴我們,關於咒力的事情嗎?」

  「哦——當然可以,讓我想想該怎麼說。」

  女人歪了歪頭,眼神渙散地往上掃了掃,慵懶地開了口。

  「咒力,是這個世界悲劇的源頭。」

  兩千年前,一部分人類覺醒了咒力,咒力擁有將想像變成現實的能力,許多人用它來實現惡念,肆意殺害同類,導致了人口驟減這個問題。

  後來人們防止同類相殘,就給自己的基因裡做出了改造,制定出愧死機制,只要攻擊人類,那麼自己也會立即死亡。後來這種基因隨著一年又一年的時間門變化,逐漸改良成無法對同類產生惡意。

  可對於一些「生了病」的人來說,愧死機制是無法被發動的,他們被稱為惡鬼與業魔。

  這兩種病人的每一次出現對人類來說都是一場災難,因為他們不受基因的影響,可以做到無視愧死機制殺人,並且自身無法主觀克制這種行為。

  其中惡鬼先天沒有愧死機制,這種基本不用擔心,因為現代科技可以在嬰兒出生的時候做出基因檢測,不合格的孩子會立刻進行處理。

  而業魔這種後天形成的「病人」反而不容易解決,他們大多性格敏感,成長的環境通常會對他們造成很大的影響。

  他們會因心理壓力而無意識地釋放咒力,無法控制地對周圍造成巨大影響,如果放任不管,之後大多會因為咒力失控而死亡,但他們此前造成的殺傷力仍然是無法估量的。

  人口仍在消減,為了人類不被滅絕,他們最後想出的辦法就是干脆不讓孩子覺醒咒力,並且先適當改造人類的本能基因,以睡覺的方式阻止人們產生更多的負面情緒,將那些壓力以及情緒藏在心底最深處,再通過某種方式發泄出來。

  因此除了人與人之間門最親密的接觸外,他們還開發了各種各樣的游戲。

  但其實咒力一直存在於基因裡,他們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在孩子不那麼記事的時候,給他們舉辦儀式,洗腦以及下達暗示。

  並且,為了保證孩子的心理健康,高層做出了篡改人們記憶的行為,用新定的規則掩埋了一些歷史真相,任何觸犯禁忌以及可能產生心理問題的人會被強行帶走進行處理。

  自此,社會開始扭曲,造成某種惡性循環。

  人們的過往記憶仿佛一張未完成的圖畫,可以隨意地塗抹修改,始終有一只大手操控著它們,奪走了那些「真實」,繼而用「虛假」填補上空缺,肆意地將畫變成自己想要的模樣

  然而因為被改變的始終只是記憶,正如被橡皮擦去的色彩會留下痕跡,生活中的某些細節是無法被銷毀的。見到那些無中生有的東西後,稍微聰明的人會對現實甚至自我產生懷疑,他們會下意識地去追尋事情的真相,進而產生壓力,甚至觸犯禁忌。

  隨著一代又一代的發展,優秀基因的遺傳,新生的孩子也越來越聰明。

  隨之而來的,是因為社會的扭曲與秘密的增加,一些敏感的孩子會發現周圍的異常,業魔出現的可能性被大大提升了。

  在這種節骨眼,在這個正在逐漸走向滅絕的人類社會,任何一個人命的縮減都是致命的。

  於是高層再次做出了決定。

  他們花了幾百年的時間門研究改良了科技,將業魔化的人關在玻璃倉內,抑制了咒力的外泄,並讓業魔為他們而工作,處理那些觸犯禁忌的人。

  ——業魔成為了行刑者


第116章

  處刑者被關在隔絕咒力輸出的玻璃倉內,就像人們把暫時不需要的工具鎖在了工具箱內。

  他們沒有自由,唯一的工作就是處刑罪人。

  「怎麼處刑?」

  白川涼也沉下聲。

  「愧死機制對處刑者不起作用,那麼他們會讓你殺人嗎?」

  「殺人?每一個勞動力都是很珍貴的。」女人好笑地看著他,語氣諷刺:「你知道上層人員為了讓你們好好舒服地過日子,都做了些什麼嗎?」

  「或者說瀧島家的孩子,爸爸去哪了嗎?」

  看著金發的高挑少年,行刑者伸出一根手指,緩緩指向了那些拼了命地在奔跑工作的醜陋化鼠,舔著唇角說:

  「他在那裡面。」

  瀧島景良猛地僵住了,他踉蹌了一下,勉強從鼻尖發出了一聲不成形的氣音,好半天才擠著牙顫聲道:

  「你說、什麼?」

  紅發女人卻笑得很開心,「他就在那裡面哦,你還認得出來嗎?」

  所有的化鼠都是由人類改造成的。

  由於多次的基因修進,人類的身體遠比他們自己所想像的能承受更多,無論是自殺還是什麼其它的傷害,即使意識被傷害,身體也還是會保持著一線生機。

  業魔會無意識地使周圍的一切異形化,不論是生物或是非生物,而只要待在這種特定的咒力艙內,他們泄露的咒力就會大大縮減,進而扭曲的只是身體的某些機能,這更加方便基因的改造。

  這樣做的原因很簡單,僅僅只是因為愧死機制而已。

  人一旦變成了老鼠,那麼人便不再是人,愧死機制從不會因為非人類所遭受的虐待與傷害而被啟動。

  為了能讓人類在外面的天地無憂無慮的生活,這些化鼠的任務可是很繁重的,一直到死,他們都必須這麼毫無尊嚴地工作著。

  忽然一陣猛烈的震動從腳下傳來,白川童潯只覺得頭暈目眩,整片空間仿佛都要被這股突如其來炸開的力量壓垮崩塌。

  她看向咒力失控的中心,瀧島景良眼神空洞地站在那裡,原本湛藍的眸色沾染上深淵般的渾濁。

  「景良,你冷靜點!」

  少年顯然已經聽不進去任何話語,他抬起雙手捂住了臉,逐漸瘋狂的瞳孔慎人得可怕。

  「第三次了,」他喃喃著別人都聽不懂的話語:「原來已經第三次了」

  「哈哈哈,你想起來了嗎?」

  紅發女人激動地大笑著,她不再壓抑自己,尖銳的聲音刺痛了每個人的耳膜:

  「第一次,你們游玩時從上面忘了關閉的通道掉下來,是朝比奈家的人保住了你們。」

  「第二次,你們因為看見了逃出去的化鼠,再次找到了這裡,因為還沒來得及觸犯禁忌,又考慮到年紀尚小沒有留下任何子嗣,所以再次饒了你們一次。」

  「這已經是第三次了,你沒受到洗腦的影響,甚至還使用了咒力,你猜他們會不會再放過你一次,瀧島小先生?你也不想步上我的後塵,或是成為那些老鼠的一員吧?」

  她瞪著布滿了血絲的眼睛,用身體撞擊著禁錮住她的玻璃,沒有管自己磕出血了的額頭,大叫道:「那就毀滅吧,讓這一切都消失,把這腐爛到極點的世界毀滅掉!」

  故事講到這裡,白川涼也陡然噤了聲。

  朝比奈光注視著他,心中已經猜測到了真相。

  「瀧島景良死了?」

  「嗯。」白川涼也聲音泛苦:「他試圖攻擊衝進來阻攔他的那些人,體內的愧死機制啟動了。」

  他死在了他們面前,只有他還記得。

  愧死機制發動的時候,瀧島景良一直死死盯著那些化鼠模樣的「人類」,最後又朝他們看了一眼,不甘心的情緒染上雙眸。

  「涼也,抱歉啊。」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余光掃在少年的外衣,或許懷抱著有些愧疚的心情,呢喃著永遠閉上了眼睛:「要讓你來承受這些了。」

  他知道有塊石頭藏在那裡的口袋。

  -

  故事戛然而止。

  召喚書閃了兩下,以很平靜的幾句話概括了之後的事情。

  【最後我們還是沒能進入世界中心,因為你來了。 】

  【從那以後,我們就一直在暗中調查這個世界的事情,努力學習,試圖在長大後成為高層想辦法改變這個社會,可後來那些高層因為懷疑光有業魔化的跡像,強行將他帶走了,理所當然地,他們消除了大家關於他的記憶。 】

  【沒過幾個月,有人試圖自殺,我們在電視裡看見了新的行刑者出現,將那個自殺者尚未完全死亡的意識禁錮在身體裡,扭曲了他的機能。 】

  「這件事我有印像。」

  白川童潯忽然開口。

  他們的法律嚴禁自殺,每一任自殺者的處刑現場都會被投上電視,當時她正好就在家,看到了這一幕。

  【是的,那時我就在你身邊和你一起看。 】

  白川童潯深深沉默了。

  「我到底還有多少記憶是虛假的。」良久,她忽而嘆了口氣,心累道:「然後呢,為什麼最後會變成這樣?」

  召喚書很快給出回復。

  【大概過了一個星期左右,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朝比奈光逃出來了。 】

  【業魔所過之地寸草不生,世界很快陷入了混亂,你恰好和朋友外出在買東西,我因為擔心而衝出去找你們,逆著人流,正好看到】

  「正好看到我摔倒在地。 」

  白川童潯睜大了眼睛,她無意識地接上這句話,腦海裡再次閃過一幅畫面。

  她當時因為還去探望了住在偏遠地區的朋友父母,所以選了一家偏僻小店買得生活必需品,一轉身卻看到了褐發的行刑者就站在她身後不遠處。

  朝比奈光似乎是特地選了一條人煙稀少的小道,托著疲憊不堪的身體慢慢前進著。

  他見到她的時候眼前似乎亮了亮,近乎是露出了可以稱得上是驚喜的神情,接著開口便喊出了她的名字:「童潯」

  白川童潯呆了呆。

  行刑者的出現立刻引起了躁動,店鋪老板倉惶地從屋子裡逃出,偏壯的身體不慎撞到了一個路人,那路人滑著滑板在衝刺,因此立刻摔了出去,恰好進入了朝比奈光的咒力範圍。

  她眼睜睜地看著那個人的身體開始扭曲,脹縮,炸裂,最後變成了一個根本看不出是個生物的東西。

  尖叫聲更加劇烈,白川童潯和朋友瞬間回過神來,跌跌撞撞地轉身就跑,朝比奈光見狀有些急迫,他又喊了一聲:「童潯,等等!」

  可是隨著驀然激動的情緒,咒力的泄露範圍倏地擴散,被白川童潯拉著跑的朋友措不及防地扭曲,只留下半個身體和與她交握的手完好無損。

  朝比奈光立刻停在了原地。

  他在顫抖,白川童潯也在顫抖,她下意識地松開了朋友的手,看著她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隨後恐懼地對上了少年絕望的雙眼。

  「不是、我不是,我不想我——」

  朝比奈光開始深呼吸,喉嚨幾乎發不出聲音,像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般茫然又失措地低頭看著她。

  就在這時,白川涼也衝了過來,將腿軟跌倒的妹妹從冰冷凌亂的地上扶起,還沒說話,就聽到昔日好友哽咽著,小心翼翼地道歉。

  「我不是故意的,童潯,對不起,我」

  白川童潯用力拽住哥哥的手臂,搖搖晃晃地站穩了身體,她擔驚受怕地將兄長往自己身後拉了拉,強忍著心中的恐懼,用一種極其憎惡的眼神瞪向了殺害朋友的罪魁禍首。

  「滾開,你這個怪物!」

  她猛地將剛剛順勢撿起的料酒瓶砸向少年,拉著哥哥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跑,轉眼就已經拉開了很大的距離。

  少女崩潰地邊哭邊跑,白川涼也始終沉默著沒有說話。

  身後安靜地仿佛「怪物」從未出現過,也再沒有傳來叫她名字的聲音。

  「啊」

  想到這裡,白川童潯猛地深吸了一口氣。

  「那時候的我,是不是給他造成了很大的打擊?」

  召喚書靜了兩秒,緩慢地回了她這樣一句話。

  【可能確實有那麼一點影響吧。 】

  有件事白川童潯一直都不知道。

  朝比奈光曾經喜歡過她。

  那個世界本就人口較少,人與人的圈子總共就那麼大,交際的對像聊來聊去也都是認識的那些人,所以大家成年以後選擇共度余生的結婚對像基本上都是身邊人。

  朝比奈光一直都是個內斂溫柔的男孩,他並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情緒,從小到大說過最出格的話語就是在班級野營那天。

  幾個男孩在帳篷內點了個小蠟燭,暖色地燭光照映在稚嫩的面龐,他們壓低了聲音,悄悄進行著青春期男孩的真心話游戲。

  當問到朝比奈光對誰最有好感的時候,少年燥紅了耳朵。

  他偷偷瞥了一眼只有兩個女孩的隔壁帳篷,羞澀地抿唇笑了,溫潤的眼眸卻亮晶晶的,好似冬日裡和煦的暖陽。

  「我想在未來和童潯結婚。」

  他這樣說道。

  這件事是他們幾個少年的秘密,白川涼也雖然對此有些心情復雜,但也一直遵守著當初保密的承諾,從沒說出口過。

  只是現在也沒有說出口的必要了。

  即使沒有白川童潯的那句話,朝比奈光也會走上這條路的。

  那家伙早已經不再是原來那個溫柔內斂,會細心呵護旁人情緒的少年了,已經陷入瘋狂的行刑者現在連自己的理智與混亂的精神都無法維持穩定。

  他毀滅了不止一個世界


第117章

  白川童潯好久都沒有開口說話。

  她坐靠在床背,沉默地看著手中的召喚書,腦海裡不斷回放著剛剛浮現的記憶。

  少年那天的眼神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在求救,但當時的白川童潯甚至根本沒辦法去思考其中的深意。

  命運弄人,荒唐至極。

  【朝比奈光和那個瘋女人一起被關了兩個月之久,他的心理已經不再健康,他的父母試圖去找他,卻也被他失控的咒力所殺,最後陷入瘋狂的他開始毀滅世界。 】

  白川涼也繼續在書上呈現文字。

  【那個時候太亂了,我就是死於他之手,在最後關頭,我用咒力將自己那塊石頭改造成了這本書,意識也隨之鑽了進來,並給你下了暗示,用父母教的方法帶你離開了那個世界。 】

  白川童潯心中猛地一跳:「爸爸媽媽?」

  【白川家幾百年來,一代又一代一直在暗中研究逃離這個世界的方法,這四塊石頭是我們祖先留下來的,據說那時候是有個來自別的世界的人,和我們的先輩成為了朋友。 】

  【那些石頭也是那個人離開前贈送的禮物,我因為使用咒力的時候被父母發現,他們便索性將真相告訴了我,或許過一段時間也會告訴你這件事,只是】

  變故來得太過突然,誰都沒有做好這個准備。

  白川童潯低著頭,垂下的劉海遮住眼眸的神情,她咬了咬下唇,良久輕聲道:「那他們」

  【那時候的我一個人沒辦法帶著你穿越世界,是他們使用咒力協助了我。 】

  也就是說,他們沒能離開,永遠地留在了那個世界。

  一滴眼淚措不及防滴落在書頁上,召喚書幾乎是立即閃了一下,隨後也慢慢黯淡下來。

  白川童潯咬著牙,死命壓抑著自己的聲線,「他們送我們離開前沒有任何想跟我說的話嗎?」

  深色的淚跡很快干涸,白川涼也回應了她。

  【有的,他們說,假如有一天你知道了一切,並且坦然接受了這些,就讓我給你看一段話。 】

  少女面無表情地扯了一下嘴角,疲憊道:「嗯,給我看看。」

  於是一段字體褪去,召喚書重新亮起,緊接著一段又一段字體再一次呈現在眼前,逐漸交織成一封信一樣的篇章。

  【童潯,好孩子。

  從沒想過會有一天,我們會對自己最心愛的孩子下達暗示,還要將你獨自一人送到我們再也無法觸及到的地方。

  你從小到大都是個膽子很小的孩子,愛哭愛鬧,只有在遇到與朋友和親人相關的事情後才會變得勇敢起來,卻也容易一遇到什麼事情就失了方寸,總是會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雖然很想讓你變得堅強,得到成長,但一下子就讓你一個人漂泊在別的世界或許還是太為難你了些。

  我們擔心你會變得偏激,喪失求生意志,甚至不惜傷害自己,所以我和你的爸爸想了想,還是決定為你定下一個小目標。

  希望你能向著這個目標前進,去努力,去成長,去變成一個能夠好好保護自己的大人。

  不管你去到怎樣的一個世界,也無論你經歷了怎樣的事情,都會將它牢牢刻印在心底。

  或許你此刻也已經猜到了,這個目標是什麼。

  憑借著這個信念,相信你能把自己照顧的很好。

  最後,別怪爸爸媽媽,也不要去埋怨你的哥哥。

  我們都很愛你。 】

  字跡到這裡就結束了。

  白川童潯狠狠攥緊手邊的書頁。

  她當然知道那個目標是什麼,這麼多年堅持下來,事到如今,她又怎麼會不清楚自己被下達了怎樣的暗示。

  她那麼執著於回家,每一天都是因為著這個目的才那麼努力生活著,積極尋找著召喚書給出的信物,一個又一個。

  「你們太過分了。」

  白川童潯眼眶酸脹,手背抵著眼角,低聲抽泣著:「你們怎麼能這樣,還不如就這樣讓我跟你們死在一起,你們根本不知道這些年我到底是怎麼過的。」

  他們根本不顧及她的感受,就為了讓她活下來,做出的種種決定從來不考慮過她自身的意願。

  她現在終於明白,在桔梗那個世界的最後時刻,朝比奈光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了。

  【我知道,童潯,我一直陪著你度過這些世界,沒人比我更清楚了。 】

  召喚書依舊泛著微光,金色的優雅字體卻無端顯現出一股難言的沉痛。

  【但是,你沒辦法和我們一起被埋葬於那個世界。 】

  藍發少女頓了一下,放下手臂。

  「什麼意思?」

  白川涼也默了一會兒,斟酌再三,還是將真相說了出來。

  【你已經不是人類了,童潯。 】

  她經歷過了那麼多的世界,活了那麼久的時歲,從來沒有改變過自身的樣貌,白川童潯一直以為那是因為自己不屬於那個世界的緣故,其實不是的。

  雖然為了防止世界意識察覺到外來者的進入,它確實刻意地隱藏住了屬於白川童潯的時間流逝,但不管怎樣能力終究有限,一個世界幾十年過去,她也不可能是現在這種一成不變的模樣。

  【這個世界是存在靈魂的,也就是我們所說的意識。 】

  【自殺者的靈魂會因為出身時被下的暗示而停留在身體中,所以即使是自殺成功了,他們也不會真正死亡,而是會帶走被行刑者處理後進行改造。 】

  白川童潯大腦嗡得一聲,顫抖道:「所以?」

  【實際上,你的肉身已經在我和父母的眼前被朝比奈光扭曲了。 】

  【他已經瘋了,那種時候還想著要救你,強行將你的意識提取出來,又拿出了那塊石頭,使用自己勉強能控制的咒力從地上挖了一大塊泥土,混合著石頭,重新做了一副一模一樣的肉身出來,試圖將你塞進去。 】

  【我當時立刻就失去了理智,直直衝了過去想將你帶過來,那家伙做出的行為簡直不可理喻。 】

  雖然不知道人死後的靈魂是否真的會如傳言所說,回歸天堂或是重新轉世,但像這樣強行重塑一副沒有生機的空殼,將靈魂留在世界上,絕對已經是違背世俗的玷辱了。

  【但是我們誰也沒能阻止他,我最後留下來的一抹意識進入了召喚書,借由兩塊石頭的感應力與你的那抹意識進行了融合綁定,然後利用綁定關系將你的靈魂從朝比奈光那裡拖了出來,父母給我留下那些話後就拼盡全力將我們送走了。 】

  【童潯,我們已經沒辦法了。 】

  如果白川童潯仍然留在那個世界,她也無法正常死亡,朝比奈光將她靈魂禁錮住了,父母當初贈送的石頭不會被失控無人操控的咒力所影響,所以不會異形化。

  她將孤獨地見證世界的毀滅,沒辦法自然死亡,永遠活在空無一人的廢墟,守著已經毫無意義的家園,不知道今後會變成什麼樣。

  【你現在的這副身體之所以會流血,受傷,甚至是感到疼痛,都是由於你對自己沒有死去的暗示,所以你靈魂裡攜帶的咒力會無意識運行,去模仿成你生前的樣子。 】

  但那些都是假像,實際上他的妹妹只剩下了靈魂,被他保護著漂泊於各個世界,尋找能夠生活的容身之所。

  【童潯我們】

  「嘭!」

  房間的大門驀然被人用力推開,五條悟穿著一身輕便的t恤衫,單手提著裝滿東西的塑料袋。

  他銀白的發絲有些凌亂,漆黑墨跡斜斜跨在鼻梁上,半露出了碎星般的漂亮眼眸,顯出一種張揚又年輕的氣質。

  客廳的電視播放著不知名的頻道,冷不丁闖入了這寂靜一片的空間。

  「童潯醬!我們」

  男人興致衝衝地才說了幾個字,上揚的音調卻在見到房間內景像的時候逐漸輕了下來,盛著笑意的瞳孔驟然一縮。

  即使高大的身體遮擋住了門口,客廳的光線依舊能透過縫隙,一縷一縷地照進暗沉無光的房間內。

  他握著門把的手緊了緊,隨後慢慢地垂下,落在了身側。

  藍發少女穿著單薄的睡衣坐在床上,雙手捧著一本比初見時翻新了許多的筆記本,聽見聲響後遲緩地抬起頭看向來者。

  周圍安靜地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五條悟的下頜線緊緊繃起,嘴角的弧度也下降了許多。

  他的目光死死地攝在了白川童潯的臉上,從空洞痛苦的淺色雙眸,移動到她眼眶落下的兩行淚水。

  「啊抱歉。」

  白川童潯忽然抖了一下,召喚書落在床鋪合上,她率先移開視線,雙手捂住了眼睛,屈起雙膝不再抬頭。

  她聲音很輕:「我稍微有點」

  五條悟深深吸了一口氣,長腿一邁便走進了房間,他目不斜視地走過少女坐著的床邊,來到窗戶的位置。

  然後抬手,扯住窗簾,猛地一拉。

  伴隨著刺啦一聲,外面的朝陽霎那間充斥了整個角落,鳥雀停在枝丫鳴叫,晨露淌在嬌艷的花瓣。

  白發男人轉過身來,雙手抱臂斜斜靠在窗邊,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少女的側顏。

  「所以你就是這麼休息的?」


第118章 拜托了

  白川童潯控制不住眼淚的滴落, 實在沒辦法一下子就整理好自己的情緒。

  床鋪邊緣的位置被壓下一個凹陷,五條悟離開窗戶坐到了她的身邊,伸手抬起她的臉,邊嘆著氣, 邊輕輕拂去她的淚水。

  語氣是難得的溫和。

  「五條家史書中記載的藍鶴小姐, 神秘又強大, 怎麼現在像個小女孩一樣哭得這麼傷心?」

  他展開雙臂溫柔地摟住少女的肩, 大手從頭頂一路撫到了發尾, 又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背。

  白川童潯不知為何, 下意識地以一種缺失安全感的姿態縮進了他的懷裡, 她又累又難過,聽不進去任何話, 只是急需一個不會傷害她的避灣港。

  感受到少女纖細的手臂搭上了肩膀, 男人低垂著眼眸,彎著腰更緊將她抱在了懷中。

  「好了好了, 乖孩子。」他安撫地說。

  「如果實在感到難過,那就好好大哭一場, 然後安心放松地去悶頭睡一覺吧。」

  五條悟的懷抱出乎意料的溫暖。

  當白川童潯被午後的陽光照在身上,朦朧得睜開眼睛時,才發現自己原來真的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原來死人也要睡覺嗎?」

  她嘟囔了一句,手邊的召喚書晃了晃,自動飄到了她的面前,翻開:【中午好, 童潯, 即使是靈魂狀態也是需要休息來維持意識運轉的, 就像夏油傑或是錆兔他們那樣。】

  行吧。

  白川童潯撇了撇嘴角,慢悠悠地來到了衛生間洗漱, 雖然整個人還是看起來有些失魂落魄的,但起碼她現在的大腦已經清醒了許多。

  出了房門後,才看見五條悟正拿著個水杯站在沙發後面,嘴角帶笑,卻不知為何溢出了幾分怒氣。

  男人聽到動靜後回了頭,見到她的模樣時微微怔了一下。

  「怎麼魂不守舍的,還沒緩過來?」

  白川童潯揉了揉眼睛:「別問,問就是對今後的人生道路和去處充滿了迷茫。」

  「這有什麼好迷茫的,沒地方去的話,以後跟著我混怎麼樣?」

  突然另一道輕佻的聲音傳來,太宰治冷不丁,從沙發椅背前探出一個腦袋,朝她露出了一個清爽無比的笑容。

  白川童潯被嚇了一跳:「......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來做客的。」

  五條悟冷笑一聲:「是啊,不速之客。」

  太宰治一臉嫌棄地衝他擺弄出一個鄙視的手指:「干嘛露出這麼一副不爽的表情,人家又不是來找你的。」

  「你是不是對我的脾氣有什麼誤解?」五條悟額角青筋暴起,獰笑著擼起了袖子:「這裡是我的房子,如果我不開心了,隨時可以把你丟出去。」

  「咦惹,好凶。」

  黑發男人攤了攤手,毫不畏懼的模樣,他顯然並不打算就著這個話題繼續爭論下去,轉而看向了一直默默盯著他的白川童潯。

  「呀,童潯醬,又見面了。」

  「是啊,才見的面。」白川童潯面無表情地抽了抽嘴角,「所以你找我是有什麼事?」

  盡管自己躲在房間裡回憶了那麼多的世界,讓她有些心力憔悴,但現實裡確實也沒消耗多少時間。

  不過能讓太宰治不惜放棄手機聯系,在才見面不久後的短時間內再次抱著必須將她帶回去的態度,如此大費周章跑到東京來找她的事情,恐怕只有一件。

  果不其然,當又一次被帶到偵探社的社長床前後,白川童潯的面色變得有些凝重。

  福澤諭吉的狀態這幾天更加糟糕了,擁有召喚書的她自然知曉那是因為朝比奈光的狀態即將抵達到一個峰值。

  雖然可能是因為有那塊神奇石頭在身邊平穩咒力的緣故,朝比奈光至今還沒因為徹底業魔化的失控而死亡,不過他也撐不了多久了。

  行刑者現在的情況極其不穩定,身體還在被他咒力所影響的福澤諭吉也會因此而遭受痛苦。

  可畢竟是業魔所造的孽,白川童潯並沒有把握自己的咒力能讓他恢復原樣,已經不能隨意操控能力的白川涼也對此也束手無策。

  本打算找桔梗試著能不能淨化掉福澤諭吉體內的咒力殘留,然而化身召喚書的白川涼也卻在這時推薦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物。

  【之前去接壓切長谷部的時候,那個審神者不是給了你一片可以向她求助的羽毛嗎?】

  白川童潯目光在這句話上停留一瞬,睜大了眼睛:「......你是說?」

  【那位審神者所擁有的靈力很強大,幾乎足以堪比神明,如果可以的話,請她過來或許能夠有辦法。】

  有了兄長的這番話,藍發少女忙不迭掏出了那在口袋中被閑置了許久的羽毛信物,卻在如何使用這個問題上發了愁。

  召喚書再次亮起。

  【輸入咒力看看?】

  她手指抿著那片羽毛的根部,聽話地嘗試著用了一點已經能夠熟練掌握的能力,下一秒,手中的白色羽毛倏地消散了。

  伴隨著點點熒光,在場所有人都敏銳地察覺到了空間放生了波動。

  黑洞似的漩渦驟然出現在身側,身穿和服的少女從中走出,後方還跟著面無表情的銀發少年,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太高興。

  她臉上神情略有病容,看起來嬌弱的像是一朵隨時會被風吹散花瓣的花,只不過說話時的聲音聽著倒是很輕盈愉悅:「童潯,又見面了。」

  白川童潯微微皺眉,淺色雙眸下意識流露出一抹擔憂:「你......沒事吧?看起來狀態不太好。」

  「沒關系。」音笑了一下,有些無奈道:「只不過最近不小心著涼了而已。」

  她眨了眨眼睛,視線在這個被保護起來的隱秘房間轉了一圈,最終落到了床上人的身上。

  不必明說,她便已經知曉這次被請來的目的。

  「是想讓我幫他嗎?」

  審神者走近床沿,一直守在床邊的江戶川亂步盯著她觀察兩秒,自覺退讓出足夠的空間。

  音將手探上男人的額頭,靈力運轉間,她怔了怔,隨後側眸看向白川童潯:「......有點麻煩,他體內的異常能力和你屬於同一系,只是你的相對溫和一些。」

  「是。」

  白川童潯坦然承認:「但我對它的控制力還沒達到那麼厲害的程度,沒有把握治好他。」

  音頷首:「我來試試。」

  話音落下,一直如同護衛般站在她身後,面容精致又冷淡的少年便低低開了口:「請為主君留下足夠安靜的單獨空間。」

  趕人的意味十分明顯,但也沒人刻意去對著干,為了不打擾到這位審神者,大家都紛紛離開了房間。

  銀發少年也跟著出來,他將門輕輕扣上,一扭頭,就見幾雙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

  他似乎是呆愣了一瞬,這讓他原本沒什麼表情的面容因此而多了幾分柔和性。

  「骨喰......對吧?」

  雖然沒什麼接觸,但白川童潯對他有點印像,在記憶中是一把很安靜的刀。

  骨喰藤四郎看向了藍發少女,點頭:「是,白川大人。」

  因為知道她也是一把刀的主人的緣故,大部分的刀劍之靈在對待她時都給予了很大的敬重。

  白川童潯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抱歉啊,突然把你們拉過來要幫忙,我看音臉色不太好,她沒事吧。」

  骨喰藤四郎搖頭,輕聲開口:「主君身體自小便是如此,與您無關。」

  倒不是天生病秧子,只不過是太過強大的靈力遠遠超過了人類的身體所能夠承受的範圍,過載的力量損壞了血肉之軀,所以才會顯得身體羸弱。

  像是看出藍發少女在擔心什麼,他安慰道:「適當的靈力輸出反而可以緩解主君的情況,您不必為此憂心。」

  白川童潯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天知道她在見到音蒼白的臉時有多緊張,畢竟是她請來的幫手,如果對方這個因為這個幫忙而感到身體不適,她心裡也過意不去。

  話題結束,氣氛再次安靜下來,武偵社的人大多都憂心忡忡地關注著房間內的動靜,只有太宰治百無聊賴地靠在窗邊,指尖繞著略長了些的黑發,一瞬不瞬地盯著少女的位置。

  白川童潯被看得有些頭皮發麻,抬眸對上他的視線,沒好氣道:「干嘛?」

  「好奇怪吶,童潯醬。」

  黑發男人捻了捻手中的發絲,歪著腦袋觀察她:「明明只是一小會的時間沒見,總覺得你好像變化又大了一些,五條悟那家伙對你做什麼了嗎?」

  「他能做什麼?」

  白川童潯聳了聳肩,嘆息說:「是我自己的問題。」

  一天之內接收了那麼多驚天動地的信息,她覺得自己現在還能保持理智,沒有黑化已經是很不錯的了。

  外面白川童潯和太宰治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很快房間門就被人從裡面被打開了,一直緊盯著門把的江戶川亂步第一個站起來,急切地想要確認裡面的情況。

  音雙手揣袖,來到藍發少女面前:「我幫他清理了一些體內的能量殘留,不過可能會存在後遺症,要想徹底解決或許還得罪魁禍首死亡才行。」

  國木田獨步皺起了眉:「會是什麼樣的後遺症?」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音表情平和地看向他:「即使是醒過來,我也不能保證他的清醒時長,大概會發生在某種時刻突然昏倒,失去意識之類的意外。」

  又是一片無言的寂靜。

  半晌,國木田獨步嘆了口氣,長期高負荷的工作讓他很是疲憊,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對於這種束手無策的現狀感到很是煩憂。

  「不管怎樣,」他語氣無奈:「謝謝您願意出手幫忙。」

  音離開的時候,福澤諭吉還沒清醒,只不過身上纏繞著的黑色紋路已經消失不見,氣色也肉眼可見地恢復了許多。

  江戶川亂步終於不再是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了,看起來像是終於活過來了一般,他和太宰治坐在會議桌前,討論著該如何解決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各種充滿心機的陰謀詭計層出不窮,白川童潯沉默地聽了一會兒,驀然開口打斷了他們:

  「不用這麼麻煩。」

  瞬間兩道視線直直投了過來,藍發少女垂首注視著地板間的縫隙,劉海遮住了眼眸的神情,語氣也沒什麼起伏。

  「他本身也活不了多久了。」

  說完這句話,白川童潯緩緩抬頭看向他們。

  她也說不清現在心裡是什麼感受,只是有些沉重道:「還是就讓他順其自然地死去吧,在此之前,我會把他引到別的地方,不再影響到這個世界的。」

  江戶川亂步面色頓了頓,太宰治鳶色的眼眸安靜地凝視著她,誰都清楚,在這個節骨眼上,如果不親眼看著朝比奈光死去,偵探社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安心。

  福澤諭吉是他們的支柱,是他們武裝偵探社前進至今的中心,他們不敢去賭那個可能性。

  但即使明白這一點,白川童潯還是懷揣著難言的心情,朝他們低下了頭。

  「拜托你們了。」

  她說。

  「......拜托了。」


第119章 舉個栗子

  出乎意料的, 最後同意這個請求的是福澤諭吉本人。

  對著這位社長大人充滿威嚴的表情,白川童潯驚訝地發現男人在面對她的時候,似乎總是有著很強的包容心,看向她的眼神就像是在注視著什麼弱不禁風的小動物。

  這讓她心底那抹仿佛在面對班主任訓話時的忐忑和畏懼少了幾分。

  「您會沒事的。」

  白川童潯真誠地與這位剛剛蘇醒的男人對視, 輕聲保證道:「我會親自確認他的死亡, 讓大家今後安枕無憂。」

  她知道朝比奈光還會來找自己, 也計劃好了接下來要做什麼。

  這種心情很復雜, 她其實沒有恢復關於朝比奈光的記憶, 但得知那些關於過往的事情之後, 心中總歸會有一些感觸。

  就想下意識的, 再多和他說些什麼。

  至少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結束。

  從偵探社離開的時候,天已經昏沉了下來, 太宰治自告奮勇要護送她回去, 只不過兩人才一出門就看見了靠在咖啡店門口的白發男人。

  「......哎呀。」

  太宰治露出了一副驚奇的表情,指著他轉頭對白川童潯道:「那家伙把你看得也太緊了吧。」

  白川童潯無辜攤手。

  最近五條悟確實把她看得很緊, 據說東京變故太多,朝比奈光和白川童潯的出現讓咒靈都發了瘋般湧出。

  為了保證她的安全, 同時守在她身邊也方便鏟除那些被她吸引來的強大咒靈,除非有要事,五條悟幾乎不會放任她一個人出門。

  只是這並不是長久之計,如果再這樣耗下去,絕對又會是一場死傷無數的浩劫。

  當晚,吃飯的時候, 白川童潯跟五條悟面對面坐在飯桌前, 將所有的事情都攤牌講清楚了。

  白發男人單手撐頭, 另一只手隨意地將蘸了甜醬的烤餅舉到嘴邊,被墨鏡遮擋的雙眸看不出是什麼神情:「所以, 你的計劃是什麼?」

  「現在離開這個世界是不可行的,畢竟我哥他沒辦法指定去的世界,唯一一個可以定位的世界,我還不想讓那裡受到傷害。」

  但這個世界說到底也是因為她的到來,才變成現在這麼混亂的模樣,把朝比奈光帶走也是她的責任。

  白川童潯嗦了口面,咽下後直直對上男人的視線:「我要帶著他用獄門疆回到過去。」

  雖然使用獄門疆穿越回去的具體時間她也沒辦法精准控制,但大概的定位卻可以做到,就像之前夏油傑那樣。

  只要她用咒力將獄門疆的特質改造成一個「門」,然後瘋狂祈禱它把自己傳送到什麼地方,應該就能解決。

  「所以在那之前,我得多用幾次熟練一下,順便再找個方便我和朝比奈光對峙的地方。」

  「原來如此。」五條悟忽然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饒有興致道:「原來五條家那個關於藍鶴的傳說是這麼來的,看來你這次旅行還會遇到我的祖先。」

  他喝了幾口湯,隨後雙手抱臂後靠在座椅上:「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你,讓你好好休息,結果你硬是把自己搞成了勞碌大使,不累嗎?」

  白川童潯抿起唇:「馬上就結束了。」

  就如同白川涼也所說的那樣,一切都即將落幕,到時候她就不必像現在這樣時刻被壓制,而是可以帶著圖鑒人物們和白川涼也去找那個足以讓他們容身的新家園。

  父母很了解她,如果沒有失去記憶,沒有被下暗示的話,她很可能在前幾個世界就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了。

  畢竟那個時候她的心智還遠遠沒有強大到,能夠接受在失去家園的情況下,還一個人不停流轉於各個世界的這個事實。

  她或許會絕望到自我了斷,或許會業魔化,或許到最後會變得比如今的朝比奈光更瘋。

  不過現在她在嘗試著接受這個結果,嘗試著向前進,因為有了那麼多和她結契的同伴,她知道他們會一直陪伴著她。

  那一晚,白川童潯難得睡了個還算不錯的覺。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未徹底亮透的時候,她就開始琢磨獄門疆了。

  昨天五條悟有提起自己見過他的先祖,記載中自己第一次出現在五條家人的時間是在千年以前,既然如此,那干脆第一次試驗的地點就定在千年前五條家先祖的附近好了。

  這麼想著,她盯著手中魔方樣式的咒物,專心運轉起能力來。

  咒力發動的同時,獄門疆頃刻間張開,包裹住了藍發少女的身體,熟悉的一陣壓縮感襲來,再恢復時眼前已經換了一幅景像。

  頭頂烏蒙蒙一片陰雲,白川童潯腦海裡的警鈴在一瞬間拉響,她猛地側過身,一道身影擦過她重重砸在了地上。

  白川童潯:「......」

  怎麼感覺她大多數穿越的地方總是有意外發生?

  腳邊的男人身穿寬大和服,一頭銀白色長發因為劇烈打鬥而變得亂糟糟的,他悶哼一聲,左手扶頭,右臂手肘撐地支起了上半身。

  他掀開眼皮,碎星般的眸恍惚一瞬,有些錯愕得對上藍發少女的視線。

  「......小姐,你從哪冒出來的?」

  白川童潯:「......」

  這絕對是五條家的那先祖吧!!

  若是仔細觀察,男人的臉確實隱隱和五條悟有那麼一兩分的相似,然而還不等她多看幾眼,背後驀然一陣殺意襲來。

  白發男人反應很快地就要去拉少女,然而還沒等手指觸碰到對方,一道金光便自她身後亮起,下一秒憑空出現兩個男人,揮刀替她擋住了恐怖的攻擊。

  白川童潯回過頭,就看見繼國緣一和壓切長谷部有些吃力的背影,而在他們面前,一個四只手的男人邪笑著壓制住了他們。

  這家伙很強。

  「哇哦,他們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白發男人單手摩挲著下巴,興致勃勃地站在她身邊關注前方的戰況,隨後歪頭看向她,笑道:「不管怎麼說你們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在下五條一,敢問小姐尊姓大名?」

  果然,這不正經的語氣也超級像五條悟那個混蛋!

  「藍鶴。」白川童潯斜了他一眼,過了幾秒,又快速瞥了他一下,忍不住道:「......話說你不過去幫忙嗎?」

  那三人打得難舍難分,她擔心自己貿然使用咒力插手會誤傷友軍,更何況還有愧死機制的存在,那東西早已刻入基因,嵌入靈魂,洗腦般地成為了她的本能,這才使她無奈站在這裡,但這人這麼一副表情悠哉的樣子杵在她旁邊是要怎樣??

  在她過來之前明明是他和那個四手男在戰鬥吧!

  「啊,說來慚愧。」

  五條一爽朗地笑著,那雙和五條悟一模一樣的眼睛微微彎起:「剛剛一不小心傷著了根基,怕是沒辦法參與戰鬥了。」

  白川童潯一口老血卡在了喉嚨裡。

  「那我們跑路吧。」

  沒考慮多久,她就抹了一把臉,捧著召喚書又叫出了亞瑟和吉爾伽美什,知道最古之王不會屈尊去抱一個陌生人的脾性,便當機立斷自己率先鑽進了他的懷裡,同時指揮亞瑟帶著白發男人走。

  如果非要正面跟那個男人剛的話也不是不能打,誰叫她這裡人多,實力強大的也不少。

  但畢竟白川童潯自己隨時就可能會回去,她不清楚那個四臂男人的底細,不知道徹底擊敗他要多久,如果中途她忽然回去,那麼這位留下來的五條先輩就危險了。

  她決定救他,所以至少得先讓他脫離危險再說。

  亞瑟和吉爾的速度在眾多圖鑒人物中算是比較靠前的,這也是為什麼白川童潯幾乎沒怎麼猶豫就選擇了他們。

  她時刻注意著壓切長谷部和繼國緣一的距離,他們很盡責得拖住敵方很長一段時間,就在她和他們的距離即將達到召喚書所限制的最遠範圍後,白川童潯倏然將他們喚了回來。

  四臂男人一個橫踢掃到空氣,他動作微頓,不爽地抬頭望向了藍發少女的方向。

  冷不丁對視上那雙充滿壓迫感的邪妄視線,白川童潯心頭一跳,連忙縮進吉爾伽美什的懷裡避開。

  「吉爾,再跑快點。」

  「嘖,別命令本王。」

  金發王者輕嗤一聲:「這麼多年過去,你真是沒半點長進。」

  白川童潯撇了撇嘴:「我又不是真的要和他打,這只是因為救人心切而采取的最佳策略,救人懂嗎?」

  現在倒是不用擔心貿然出手會改變那個未來,因此她救人什麼的也再無所顧忌。

  少女探出個腦袋,運用咒力來制造障礙物來防止男人追上來,腦子裡卻想到了昨晚因為顧慮到會改變歷史,而去找五條悟討論這個問題時,對方跟她說過的話。

  「想做什麼就去做好了,你在過去所做的一切都不會對現在有什麼影響,反而現在的種種和一些人的命運,正是因你在過去的那些行為才得以存在,因造就果,因果循環,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嗎?」

  那時的白川童潯正坐在沙發上,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大概?」

  「總之你不用在意那些。」

  五條悟翹起二郎腿,行為輕佻地轉動腳腕,不著調地跟她笑道:「舉個例子,如果我昨天被車撞死了,你從今天穿回到昨天,不管怎麼拼命去救我,不論中途發生了什麼,過程有多曲折,最後我還是會在昨天被那輛車撞死。」

  「如果我今天活著,而記憶中昨天是你救了重傷的我,那麼當你回到昨天發現我奄奄一息馬上就要死了,不管你內心有多不情願,多想改變歷史,但你最後還是會因為各種原因下定決心來救我。」

  這就是因果。

  而此時果已經在千年後的時代結出,她現在所做的,不過是來到千年前種下因而已。

  「當然,最強的我並不會被車撞死,也不可能奄奄一息到需要你來救,所以這個假設pass。」

  五條悟那張欠揍的臉再次浮現在腦海,他雙手比了個叉,揚起的唇角自信又狂妄。

  「反倒是你,千萬別在我去不了的地方出事,畢竟我可沒辦法回到過去,去救奄奄一息的你啊。」


第120章 不會拒絕

  這次的穿越, 在剛找到安全地點休息的那一剎那宣告結束。

  前一秒白川童潯還面對著五條一那張妖孽的臉,後一秒五條悟不遑相讓的面孔就占據了她的視線。

  白川童潯默了一下,十分自然地開口:「我見到你祖宗了。」

  「哦?」

  五條悟上半身微向前傾,顯然對這個話題十分感興趣:「怎麼樣?有什麼感想?」

  「倒是沒什麼感想, 就是覺得你這種難搞的性格或許可能是家族遺傳。」

  特別這兩人令人無語的能力簡直如出一轍。

  白川童潯面色古怪地道:「不過我過去的時候, 他正好被一個四個手臂的危險家伙揍趴在地上了。」

  白發男人臉色一變:「兩面宿儺?」

  白川童潯愣了一下:「那個大爺?」

  五條悟一言難盡地看了她一眼。

  沉默地對視兩秒後, 他大喇喇地扯過書桌前的椅子在她床邊坐了下來, 「千年前的咒靈和咒術師可比現在危險多了, 跟我說說?」

  「好像也沒什麼好講的。」白川童潯回憶了一番, 總結道:「其實就是你那個叫五條一的祖宗和宿儺大爺在打架, 然後我出現了,我召喚同伴帶著你祖宗逃跑, 最後我回來了。」

  聽了這話, 五條悟挑了挑眉。

  「五條一,那可是個大人物啊。」

  在五條家的歷史中, 六眼擁有者也是幾百年前才會出現一次,五條一就是其中一位, 實力絕對不容小覷。

  「不過這次全程的注意力都放在逃跑上了,根本沒時間觀察周圍的情況。」

  白川童潯哀嘆一聲:「還得再多穿越幾次才行。」

  「不要太頻繁了。」

  五條悟抬手,從她手邊上取走了獄門疆,接著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天最多使用兩次,並且得等我覺得你氣色好點了才會把它還給你,現在先去吃早飯吧, 我點了粥。」

  白川童潯自然沒有異議。

  在五條悟的公寓裡鹹魚了一整天, 別的不說, 精神倒是真的恢復了不少。

  跟著五條家的有錢大佬吃了頓美滋滋的烤肉後,她容光煥發地再次啟動了獄門疆。

  本打算再次傳送到那位五條先祖身邊的, 不曾中途出了岔子,在啟動的最後一不小心順帶想起了那個面目陰沉的四手大爺,等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

  穿越結束後,鼻尖率先聞到的就是一陣令人垂涎三尺的食物飄香,她眨了眨眼睛,看見一個女孩單手拿著大勺在鍋裡翻炒著什麼。

  那女孩顯然沒想到身邊會突然冒出來個人,短暫的驚訝之後,毫不猶豫地舉著勺就揮了過來。

  白川童潯下意識地啟動了召喚書。

  情急之下她根本沒有多想,隨便召喚了一個五星人物出來。

  沒想到這次出現的是一個對她來說既陌生又有那麼一點眼熟的紅發帥哥,身材健碩,眉目輕佻,反應機敏地抬手在她腰間一攬,帶著她躲過了這次攻擊。

  「有趣,這是要請我來吃大餐嗎?」

  低沉又充滿玩味的語氣。

  白川童潯膛目結舌,抬頭望向男人的下頜。

  「......你哪位?」

  「......哼?」

  男人手指微抬,面前再次發起進攻的女孩就被一條粉色的奇怪線條粘住,他勾了勾指節,那條線就隨著他的動作將對方甩了出去。

  「哎呀,這可真令人傷心,明明是你把我叫過來的,卻認不出來我的臉嗎?」

  做完這一切後,那帥哥伸手將劉海往後捋了一把,金色的瞳孔居高臨下地往下一瞥,笑道:「現在知道我哪位了嗎,童潯醬?」

  ......是西索那個心理陰暗的變態啊!

  沒想到這家伙洗掉臉上的圖案,把頭發放下來後還挺人模人樣的。

  白川童潯狠狠瞳孔地震了幾秒,迅速緩過神來,她還沒忘了此時還有個大麻煩等著她。

  兩面宿儺應該就在附近,這麼一點動靜足夠他發現他們了,她立刻開口讓西索帶著她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那大爺的實力變態,連世界認證最強的五條悟都要忌憚幾分,在圖鑒人物們的能力都被世界准則限制的情況下,她覺得對上那家伙的時候還是能避則避為妙。

  最後掃了眼被西索控制住的女孩,白川童潯毫不客氣地拍了拍他肌肉均勻的臂膀,示意他趕緊行動。

  紅發男人似乎是心情不錯,輕飄飄瞥她一眼,乖乖聽話地轉身准備離開,誰知下一秒,才剛邁了一步,他便猛地繃緊了身體,微眯起眼往頭頂看去。

  嘭。

  屋頂被撕裂,四手男人直直朝他們的方向攻來,西索催動念力,粉色的氣交纏著粘上來者的四肢。

  兩面宿儺自然不會任由自己被控制,他如同深淵般的目光盯上白川童潯的臉,聲音低沉又危險:

  「有意思,又是你。」

  白川童潯驀然感受到一股侵入骨髓的寒意,同一瞬間,她還隱隱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波動,稍微放下心的同時,也不敢太過放松警惕。

  舌尖掃過嘴唇,兩面宿儺無視了西索的氣,緩慢地抬起了一條胳膊。

  只是還沒等他有所動作,剎那間,面前的二人全都消失了。

  萬幸的是,這次獄門疆的穿越時間很短,白川童潯回到了熟悉的公寓,終於狠狠松了口氣。

  她趁著昨天把一些自己所知道,且身邊擁有的圖鑒人物給解鎖了,比如鬼舞辻無慘的む日輪耳墜め。

  如果兩面宿儺真的動手的話,她也可以抗衡一二,但問題是今天一天她已經召喚了那麼多五星,人員消耗太大,接下來第三天她遇到危險萬一打不過怎麼辦?

  畢竟按五條悟所說,以前的世界可比現在危險,所以那些五星是她行走在那個時代的底氣。

  總不能拖到吉爾伽美什他們冷卻結束吧,她耗不起那個時間啊!

  接下來還是隨機找一些其它的時間點吧,反正當初使用獄門疆的初衷也不是什麼接近五條先祖和兩面宿儺。

  打定主意後,白川童潯去浴室洗漱了一番,就美滋滋地躺在床上刷起了手機,她已經好久沒像這樣放松下來上網了。

  虎杖悠仁一直以來都有給她發信息,最近學校似乎因為咒術師的人手不夠而感到發愁,連帶著他們這些剛入學的新生都忙碌了起來。

  白川童潯對此感到心有愧疚,啪啪打字說了很多安撫的話。

  過了好一會兒,虎杖悠仁才回了消息。

  【虎杖悠仁:我感到好多啦,好想和你再去看場電影啊,最近聽說有一部評分很高的科幻片,下次一起去吧?】

  白川童潯抿了抿唇,手指點上鍵盤。

  【白川童潯:等你不忙了我們就衝!】

  對面這次直接秒回,似乎是一直沒有離開那個聊天頁面。

  【虎杖悠仁:好耶!】

  【虎杖悠仁:狗狗撒花 jpg.】

  白川童潯沒忍住笑了,這表情包倒是和那個大男孩相似度挺高。

  只可惜那場約好的電影最終還是沒有看成,咒靈一天比一天瘋狂,虎杖悠仁他們回復信息的速度越來越慢,白川童潯沒過多久也找到了合適的地方。

  算算時間,朝比奈光差不多也快到極限了。

  「我們可能找不到他,所以我需要讓他來主動找我。」

  她獨身一人的時候,也是朝比奈光接近她最好的機會。

  但同時,也是她最危險的時刻。

  因此當白川童潯面色堅定地在五條悟面前,提出讓他遠離的要求時,白發男人神色認真地注視了她很久。

  「你確定了嗎?」

  他收起那副總是不著調的樣子,眉眼沉下來時反倒顯得肅穆起來,帶著些渾然天成的冷意。

  「不再多緩幾天?」

  白川童潯知道他是擔心,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她慫肩嘆氣道:

  「形勢緊迫,刻不容緩啊。」

  臨到緊要關頭,她反而放松了下來,被一種仿佛命運般的感覺纏繞在心頭,促使著她走出那一步。

  總歸要去做的。

  到時候究竟會發生什麼,那就聽天由命吧。

  -

  白川童潯獨自一人坐在這個世界初見朝比奈光的那片樹林裡,召喚書攤開蓋在她的膝間,單手拿著獄門疆隱在那下面。

  朝比奈光果然已經迫不及待地要見她了,幾乎是五條悟徹底離開的十幾秒後,他就嘴角掛著笑,從遠處走了過來。

  那塊被咒力污染的石頭此刻也在她的手中,源源不斷的霧氣從中散發,包裹住了整片樹林。

  一些圖鑒人物被她喚出來解決附近的咒靈,保護她的安全,只不過誰也沒去阻止白袍少年的靠近。

  「光。」

  這一次,先開口的是白川童潯。

  她仿佛第一次那麼認真地端詳著少年溫和的面容般,仔仔細細地將目光掃過他每一處毛孔,最後面色疑惑地問道:「你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執著地找到我呢?」

  「我只有你了。」朝比奈光的眼眸更加溫柔,不急不緩地給予了答案,語氣是一如既往的輕和:「你不是一直想回家嗎,童潯,我來帶你回家。」

  白川童潯嘆了口氣:「可是已經變成了那樣的家園又有什麼意義呢,只有我們兩個了。」

  少年掛在嘴邊的笑僵硬了一下。

  但他什麼也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做,只是那麼面色悲傷而又哀慟地注視著她。

  白川童潯從那雙暖色的眼中窺見了一絲酸澀,也了解到對方現在的精神狀態。

  不能說絕對的清醒和正常,但至少他此時並沒有失控。

  很好,這就是她想要的。

  她收起了召喚書,不再遮掩住握著獄門疆的手,而是緩慢地從草坪上站起,隨手拍去藍色衣裙上的草屑。

  「朝比奈光,我現在不想回去了。」

  白川童潯面帶笑意地朝少年伸出了手,清淺眼眸仿佛泛著光,清脆的嗓音也柔和下來。

  她朝他發出了邀請,她說——

  「我有了另一個想去的地方,你願意和我一起嗎?」

  她知道此刻的他不會拒絕。

  霧氣散開了些許,沾染了死氣的枯葉在視線中變得清晰,空氣安靜得仿佛被世界隔離。

  圖鑒人物早已被收回召喚書,白川童潯感受著周圍咒力的波動,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沒了石頭的緩和,她知道從朝比奈光體內外泄的咒力已經越發無法控制,它們肆虐著任何可以觸碰到的生命體,就連那些咒靈都伴隨著凄厲的嚎叫被瘋狂扭曲,但他的表情卻很平靜。

  仿佛這一切都和他無關,仿佛他仍未病入膏肓。

  一秒,兩秒。

  在漫長而又短暫的時間裡,朝比奈光只是溫和地凝視著少女,安靜的,不帶任何惡意,僅僅只是將她的身影映在了眼底。

  終於,他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隨後彎起眉眼,再次笑了起來。

  他伸出手,搭上了她的手心。

  他當然沒有拒絕。


第121章 再見,我的朋友

  白川童潯選擇的時間點大概在幾百年前的戰亂時期。

  他們位於房屋破舊的無人村口, 髒亂的土地上布滿了殘缺的碎布和早已干涸的血跡,邊上是無人踏足的沙灘。

  她早早地將這周圍的信息調查清楚。

  這個地方的位置很偏,先前經歷過一場災厄,原本居住在這裡的村民幾乎全滅, 少數幾個逃出去的人也都跑得很遠, 平時根本不會有人靠近。

  白川童潯知道這一切都是咒靈干的好事, 但這樣一個地方確實合她心意。

  被咒靈所霸占的這一大片地區, 也被那些不明所以的人類稱之為不祥之地, 它偏僻又隱蔽, 甚至有人特意在外圍立了牌子, 上面特意用紅色血跡大大加粗了「禁地」二字。

  朝比奈光在陷入癲狂的時候不會顧及太多,甚至主觀傷害他人, 但在頭腦尚且清醒時, 他其實是不願意濫殺無辜的。

  就像當初在原來的世界他特意選擇了一條人煙稀少的小道一樣,這個世界中, 在白川童潯拿走他的那塊石頭後,他也只是更加小心地將自己藏在那飄渺的霧裡, 偷偷注意著少女的一舉一動。

  只是他的四周會不可避免地出現血腥,這種情況會隨著生命流逝而愈演愈烈,在迎來死亡的那一瞬間,整個東京或許都會被波及到。

  這也是白川童潯為什麼會想帶他回到過去。

  在妖魔鬼怪肆意橫行,人人自顧不暇,吃不飽穿不暖, 日夜與恐懼相伴的混亂時代中, 朝比奈光的存在不會那麼突兀。

  兩人的出現沒有帶來任何影響, 白川童潯松開了朝比奈光的手,在對方的緘默中將屬於他的那塊石頭輕輕放在了他的手心。

  「我知道你為什麼帶我來。」

  朝比奈光突然開口, 他五指收攏將那塊石頭握緊。

  他對於自己的身體情況很清楚,或者說沒人會比他更了解自己將在什麼時候到達極限。

  可是在那之前,他還有一件事想做。

  「我馬上就要死了。」

  朝比奈光對上藍發少女淺亮的眼眸,雙眼中的暖色逐漸混沌成了一片深淵,氣息也變得危險起來:「你陪我一起吧?」

  迫切的毀滅欲堆積在心中,一切和那個世界有關的事物和人都是內心渴望破壞的對像,他忍不住向前一步,朝著安靜看著他的少女伸出了手。

  「我們一起毀滅吧,就當所有的一切從沒出現過。」

  就當那個世界不存在,就當荒唐的過去不存在。

  召喚書驟然爆發出一陣光亮,但朝比奈光比他更快一步地壓制住了那股力量,他聲音輕而陰戾:

  「別再來礙事了,白川涼也。」

  白川童潯沒有動,即使有召喚書的保護,朝比奈光的咒力到底還是影響了她,這世界初見時渾身無法動彈的僵硬感再次湧上。

  她抿起唇,知道朝比奈光再一次失控了。

  他還是一直在怨恨,無法抑制地厭惡著和那個世界有關的一切,包括她和他自己。

  「如果在很久以前,當我得知了這一切的真相,或許我是願意跟你一起迎接終結的。」

  白川童潯再次嘆了一口氣。

  但現在她的身邊不再是一個人,她和太多人有了羈絆,與他們許下承諾,這樣的死亡已經不再成為她人生的選項裡。

  她將手搭在了朝比奈光的手腕上,使了勁將他從召喚書上扯開來。

  業魔的體內仍然存在愧死機制,他不可能會對她做出帶有殺意的舉動,他不斷外泄的咒力的確是致命的,但這對現在的她來說也不是無法抵抗。

  唯一能導致她死亡的,也只會是他死亡那一瞬間的爆發。

  這也是為什麼朝比奈光一直在尋找她,想要以回家的借口將她帶在身邊的緣故。

  他從一開始就沒想讓她活著。

  所以白川涼也才不斷地帶她游走在各個世界,只是為了遠離他。

  朝比奈光失控的時候會毀滅一切,白川涼也一直小心翼翼地四處躲藏,盡管知道讓沒有理智的業魔到處游蕩對那個世界的人來說十分危險,但為了讓白川童潯活下去,他根本不會顧忌到別人的安危。

  「我還想多跟你說說話呢,聊一聊過去的事情。」

  白川童潯抱怨著退開幾步,召喚書的金光一道又一道地亮起,片刻間她的身邊就站滿了人。

  朝比奈光確實可以壓制召喚書,但只要不被他碰到,白川童潯依舊可以從自己得以信賴的同伴那獲得幫助。

  她現在需要做的,僅僅只是不讓他觸碰到自己,避免在離開時將他一起帶回去。

  「我們之間還可以聊什麼呢?」

  朝比奈光好笑地看著她,嘴角的弧度說不清是諷刺還是無奈。

  「你看,你什麼都不記得,還企圖將我一個人留在這裡,甚至找了這麼多的同伴對付我,只是為了不讓我接近你。」

  他的視線掃過那一個個陌生的面孔,最終停留在白川童潯的臉上。

  這個他曾經喜歡過的女孩此刻正被那些他甚至都叫不出名字的家伙圍在保護圈內,繃緊了神經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全然沒有了少年時期的親昵與信任,好像他就是那個十惡不赦的大反派。

  朝比奈光全身的血液都翻湧,殺意斬斷了所有的理智,他變得猙獰,扭曲,攜帶著病毒般的惡意往前邁了一步。

  嗖!

  一只充斥靈力的箭矢直衝面門,然後毫無懸念地被咒力扭曲,衝散。

  吉爾伽美什的寶劍緊隨其後。

  一時之間刀光劍影,圖鑒人物們為了阻止朝比奈光紛紛使出渾身解數,塵土飛揚,這個畫面——

  其實是不存在的。

  現實中,白川童潯坐在沙灘上,單手撐頭,另一只手百無聊賴地堆建著簡陋的沙堡,口中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六道骸聊著天。

  她的余光一直注意著不遠處的地方。

  宇智波鼬的寫輪眼仍在運轉,朝比奈光陷入在幻像之中,尚未察覺到什麼異樣。

  咒力固然是種可怕的能力,然而它本質上也是需要前提條件的,那就是需要眼睛看到施展的物體,並且運用想像力才行。

  而幻術這種虛無縹緲的存在,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說才最是防不勝防。

  只是朝比奈光心思細膩,但凡幻境中有那麼一絲差錯,他都能立即察覺到端倪,所以她還找了六道骸來以防萬一。

  真要說起來,在家教世界中,和她關系最好的雖然是沢田綱吉,但互相和她最為了解對方的卻絕對是六道骸。

  從六道骸的視角來看,她的第一次出現是在冰冷的實驗室裡,因為能力不夠擔心打草驚蛇,所以只是悄悄躲在箱子裡,在沒人的時候召喚史萊姆從外面給他們這些孩子帶來了很多美味的食物。

  第二次見面她陪著他們進行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復仇,盡管血腥味讓她面色蒼白地感到不適,也從不主動出手傷人,但仍然會集中注意力護著他們,因為她清楚知道他們遭遇過什麼。

  第三次見面是在和沢田綱吉戰鬥的時候,她一副狀況外的表情出現在他們中間,沢田綱吉顯然認識她,只可惜少女卻在面對著這位稚嫩的十代目時,眼中只有陌生。

  受了傷的六道骸冷眼看著這一切,對覺醒後處處壓制他的少年,在女孩出現後表現得一副陷入情網的懵懂模樣嗤之以鼻。

  然而白川童潯本人顯然並沒有被喜歡的自覺,她環視了一圈,視線在觸及到六道骸的時候卻忽然亮起了雙眸,乖順無比的跑到了他的身邊,召喚出了壓切長谷部幫他戰鬥,揚言說要打倒欺負他的人。

  沢田綱吉當時難受得唇都發白了,這也一度成為六道骸拿來挑釁他的資本。

  隨著時間的流逝,一年又一年,白川童潯總是在各種各樣的時機出現在他的面前。

  她永遠年輕,開朗,不管過去多久都毫無變化,像是個被時間之神拋棄的魔女。

  她有時候會表現得不記得所有人,只記得雲雀恭彌,有時候又會記得所有人,卻獨獨忘記了他。

  不過沒關系。

  雖然少女時不時會將他忘記,但他對此並不在意。

  只要她還會來到自己的世界,他總歸會有辦法去見她。

  這是屬於六道骸的回憶。

  但其實對於白川童潯來說,最早於某個世界第一次見到六道骸時,應該是在氛圍陰沉的復仇者監獄中。

  他浸泡在冰涼的液體中,語氣調侃地和她聊天,熟絡地像是分別不久的朋友,然後在復仇者聞訊趕來之前,她順利被召喚書帶回到其它世界去。

  包括後來,她也總是突然地出現在那個毫無生氣的監獄中,讓那些監獄的管理者煩不勝煩。

  她時常也會出現在外界,借著庫洛姆和他進行對話,他們總是能聊很久,也因此,六道骸成為了那個世界中和她溝通最多的人。

  盡管對於每個世界的她來說,和他們第一次見面都是陌生的開始。

  天色逐漸暗沉下來。

  「不過看樣子,今後不會再有記憶缺失這樣的苦惱了。」

  說話間,六道骸悶笑著斜瞥了她一眼。

  白川童潯注視著白袍少年的身影,沉默好半晌,才輕聲呢喃了一句:「是啊,結束了。」

  不遠處朝比奈光的神情逐漸變了,顯然已經意識到了不對勁,與此同時,宇智波鼬猛地後腿跳開,躲開了對方驟然發起的攻擊。

  朝比奈光狠狠喘息一口氣,他扶額直起身,偏頭朝著白川童潯看了過來。

  六道骸抬手,三叉戟不緊不慢地敲擊了一點地面,瞬息間無數揮舞著的觸手從地底破土而出。

  它們沒有受到咒力的影響,直直朝著目標衝去。

  朝比奈光瞳孔微縮,只能上手去掰扯困住自己的藤條觸手,眼睛卻還一眨不眨地盯著藍發少女的方向,顫聲詢問:

  「你一定要這麼對付我?」

  白川童潯不忍心地移開了視線,低低回道:「是你一直以來都沒有放過我。」

  他們之間早在很多年前,世界毀滅的那一刻起就該結束,是他一直糾纏不放,陷入癲狂的偏執裡,咬著她想同歸於盡。

  她以前太過畏懼對方,每次他出現的時機又令她毫無准備,所以才會這樣毫無懸念地被壓制。

  但其實只要冷靜下來就會發現,朝比奈光並不是那麼難以應對,不然他也不會尋找真人那類的咒靈進行合作,並且以他崩壞的能力早該在她取走壓制他咒力外泄的石頭時,就帶著整個橫濱甚至是東京陷入絕望煉獄了。

  此時他們之間知根知底,白川童潯心裡清楚,現在的他早就油盡燈枯,已是強弩之末了。

  而且時間也快到了。

  她請宇智波鼬出手的初衷,本來也是為了拖延時間。

  體內熟悉的能量波動在不知不覺中愈發強烈,朝比奈光仿佛意識到了什麼,表情也逐漸從猙獰變得鎮定。

  生命即將抵達盡頭的時候,他眼中的混沌反而褪去了不少,逐漸清明了許多。

  他漸漸停下動作,不再試圖前進,那雙干淨清澈的暖色眼眸緩慢地泛起水光,只是那樣安靜而悲傷的看著她。

  白川童潯忽地心中一跳。

  她有一種預感,這使她下意識地攥緊了手指。

  周圍的事物開始瘋狂扭曲,暴動的咒力像是孤注一擲般攻擊著一切,朝比奈光踉蹌了一下,表情卻異常地平靜了下來。

  他終於受不了地跪倒在地,沙礫迷了澄澈的雙眼,讓其中的暖光愈發黯淡,白川童潯默然著,果不其然聽到少年暗啞的嗓音:「童潯,涼也......抱歉。」

  時間到了。

  白川童潯的周身亮起光點,她張了張口,心中徒然升出一股難言的怨懟。

  明明之前有那麼多的機會,他為什麼偏偏要在最後關頭才清醒過來?

  為什麼不干脆繼續瘋下去,瘋到徹底死去,搞得她現在突然變得有些難以接受這樣的結果,不上不下的心情像一把生鏽了的利刃卡在胸口。

  明明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備,明明自己對這個一直想殺她的少年沒有多少記憶和感情。

  白川童潯猛地深吸一口氣,心髒跳動得前所未有地劇烈,有種奇怪的情感叫囂著想要破籠而出,她凝望著他的眼睛,恍惚間仿佛找到了自己一直以來所丟失的童年。

  在離開的前一刻,耳畔好像聽到了一聲很輕的嘆息。

  白川童潯突然想起來了。

  她記起空曠的教室裡,朝比奈光毫無怨言地幫她和瀧島景良整理筆記。

  記起白川涼也咬著筆帽在一張紙上奮筆疾書,旁邊是在課堂上偷懶打盹的自己。

  她想到瀧島景良大笑著站在課桌上,豪言長大後要去環游世界,陽光將他的金發襯得很亮。

  想到自己悄悄將螢火蟲攏進玻璃,藏在開滿野花的山林,說要給朝比奈光的生日一個浪漫的驚喜。

  那些快樂的,溫柔的,痛苦的過去一點一點在回憶中冒了泡,腦海的拼圖不再殘缺,她也不再和真實的曾經割裂開來。

  她終於完整地找回了遺失的自己。

  【已獲得圖鑒人物沢田綱吉的信物:白川童潯】


第122章 天晴了

  東京的天晴了。

  從過去回來之後, 白川童潯再一次和森鷗外在首領辦公室見了一面。

  之前拜托港.黑找的信物都已經找得差不多,她帶著夏油傑坐在桌旁檢查的時候,中原中也正巧敲門進來。

  橘發男人在見到她時愣了一下,正好到了嘴旁的話突然停住了。

  白川童潯抬眸對上他的眼睛, 卻看到他的視線微妙地移向一旁, 皺著眉斟酌了一番, 似乎是在思考接下來的內容該不該說。

  倒是森鷗外嘴角含笑地在他們之間掃了一圈, 不疾不徐道:「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吧, 中也君。」

  中原中也抬手壓了壓帽檐, 音線偏低:「boss, 剛接到消息,武裝偵探社的社長福澤諭吉就在今天上午已經醒過來了。」

  「哦?」

  森鷗外饒有興致地挑了一下眉:「躺了那麼多天, 現在沒事了?」

  「是。」中原中也快速瞥了白川童潯一眼, 繼續道:「根據報告,最近武偵那邊唯一的異常就是在前不久, 有個藍發少女進入了他們的樓棟裡。」

  藍發,這種發色實在過於罕見, 指向性也再明顯不過。

  森鷗外探究著看向桌旁少女的位置,緊接著一股淡淡的壓迫感彌漫在周圍的空氣中,並沒有多麼強烈的攻擊性,卻帶著濃重的警告意味,他有些詫異地對上夏油傑警惕的目光,不由得啞然失笑。

  白川童潯坦然承認:「福澤社長, 是我讓朋友幫忙治療的。」

  「不要緊張, 我並沒有什麼意見。」

  森鷗外搖了搖頭:「雖然港.黑確實與武裝偵探社不和對立多年, 但有時候也不得不承認,要想長久保護橫濱這座城市, 武偵的存在確實也是重要無比的一環。」

  說話間,他還對著夏油傑笑了笑。

  這個男人自從跟著白川童潯一起進來後,就幾乎沒怎麼開口說過話,全程一副笑眯眯的溫和模樣,只有在白川童潯主動搭話時會耐心回應一兩句。

  可他的存在感是不容忽視的。

  那眉宇間陰郁的血腥之氣連他這位黑.手黨的首領都有些不寒而栗,論誰都不可能將他當成一個真正好說話的人。

  這個少女的身邊總是會聚集一些很危險的人物,每次都令人刮目相看,若是能和港.黑達成長久合作的話......

  森鷗外的眸色深了深,措辭在心中流轉一番,然而還未待他來得及開口發出邀請,少女先一步從椅子上起了身。

  「感謝您的幫助,森首領。」

  她先是對這段時間港.黑分出人力幫忙尋找信物這件事道了謝,隨後神色平靜地道:「我該離開了,還有人在東京等我,不過在那之前,我可以找中原先生聊幾句嗎?」

  中原中也和森鷗外皆是一愣。

  森鷗外眨了眨眼睛,單手撐上下頜,另一只手五指並攏,對著橘發男人的方向比了個請的手勢。

  「當然,這是中也君的自由。」

  白川童潯點了點頭,主動轉身來到中原中也的面前,在他不到一米遠的距離站定了腳步。

  「要跟我談談嗎,」她頓了頓,忽然彎起眉眼勾起一抹笑,語氣也輕飄飄的,帶著點親近意味的詢問:「中也?」

  中原中也猶豫了不過兩秒,默默嘆了口氣,一副敗給她的模樣。

  他舉起小臂摘下黑禮帽,放置胸前的位置,低頭畢恭畢敬地對著森鷗外行了個告別禮。

  中原中也把白川童潯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這裡很安靜,平常根本不會有什麼人來。

  夏油傑也沒有跟著進去,而是主動提議守在門口,在替他們關門的時候,他微微掀起眼簾,注視著白川童潯的眼神似乎是已經明白她會做什麼。

  啪嗒。

  辦公室的燈被打開。

  中原中也很貼心地為少女拉開了椅子,視線在一旁低調簡奢的酒櫃上短暫地停了一瞬,還是簡單地倒了兩杯溫開水。

  最近太忙,一直沒有來得及添些新酒過來。

  那些相對溫和的品類都送人或者自己喝了,酒櫃裡剩下的酒都太烈,就連他都很少會在辦公室裡喝,更別提拿來待客了。

  更何況以他的酒量和酒品......

  想到這裡,他正好對上少女的淺色眼眸,明明還沒在她面前失禮過,心中卻莫名感到有些尷尬,甚至是難得拘謹地將水杯遞給了她,輕咳一聲。

  「你找我是想說什麼?」

  白川童潯雙手捧著杯子小小地啜了一口,直奔主題:「我這幾天就要走了。」

  中原中也怔了怔:「啊,是嗎。」

  白川童潯:「其實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什麼組織和讓同伴傳送的異能也都不存在,那是我騙你們的。」

  「被那本書召喚出來的人都是我在別的世界簽訂了契約的同伴。」她又抿了口水,接著把水杯放回桌面,定定地注視著男人因為錯愕而微微睜大的雙眼。

  「我來找你,主要就是想問你願不願意跟我簽訂契約。」

  她開始跟對方講解起了關於契約的事情。

  比起太宰治和五條悟,白川童潯和中原中也的接觸其實並不算多,再加上記憶的融合以及朝比奈光帶來的重重危險,讓她沒有多少閑心特地跑來和這位先生交流感情,但無論經過多少年歲,這種靠譜又紳士的男人總是她的天菜。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消化完了她口中的信息,才低低說了聲:「抱歉。」

  白川童潯理解他的選擇。

  畢竟當初為了保護她的安全,白川涼也設定召喚書的圖鑒人物會永遠受制於她,如果沒有跟他合身的羈絆和對他而言非常高的信任程度,基本上是沒有正常人願意就這麼簽訂契約的。

  當然,那種非正常人就另當別論了。

  還有一些極少數的例外,是白川涼也為了保護妹妹而強行簽訂的契約,比如鬼舞辻無慘。

  離開港.黑大樓後,白川童潯帶著夏油傑在橫濱散了會兒步。

  橫濱靠海,海鷗鳴叫著展翅於磷光閃閃的海面之上,他們一路吹著清風,偶爾與幾個路人擦肩而過,很是愜意。

  白川童潯放松心情,伸了個懶腰。

  「話說這個世界如果沒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咒靈和凶殺案爆炸案的話,白日裡看起來其實還挺和平的。」

  夏油傑只是笑了笑,沒對此做出什麼評價。

  他前段時間一直待在召喚書為死去的圖鑒人物所創造的空間內滋養靈魂,目前看起來倒是精神了許多。

  自從知道了少女的真實身份,他心底對於隨她一起離開這個世界的事情沒有半分抵觸,甚至還有幾分淺淺的期待。

  他作為一個本應跌入地獄之人,現在卻因她而重獲新生,這本就是一種他曾經想都不敢想的饋贈,所以無論是跟著她去往哪裡,他都是願意至極的。

  只不過他生在這個世界,雖然後來與曾經的同伴選擇了背道而馳的路,甚至相互進行了殘殺,但說到底心裡對故人摯友還是有些感情在的。

  了解他想法的白川童潯垂首,抿起了唇角。

  她在這個世界也交了幾個朋友,盡管這些年經歷了不少離別,但離別這兩個字本身就足夠令人惋惜了。

  她知道離開自己成長了那麼多年的世界的感覺,更何況夏油傑曾對改變這個世界的事有那麼強的執念,他不可能完全不在意這裡。

  這麼想著,白川童潯輕輕碰了一下身邊人的指尖,在男人看過來時,抬眸回望著他:「我會找到一個接納我們的地方,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離開你們的。」

  夏油傑眨了一下眼睛,笑意更深。

  召喚書被她抱在懷裡,此時忽然亮了亮,像是有話要對她說。

  白川童潯低頭一翻開,就看到了這麼一行字。

  【如果你舍不得這個世界,就放一塊石頭在這裡定位就好了。】

  白川涼也不以為意,他對於這裡倒是沒什麼可留戀的,但見自家妹妹苦惱的模樣,還是提議道:【等你以後不再需要來這個世界了,離開的時候再把它帶走就行。】

  這倒是個好辦法。

  白川童潯深深嘆了口氣:「如果以前那些世界也能回去就好了。」

  白川涼也猶豫了一下,道:【等我能量值積攢到足夠強大的時候,或許能夠根據圖鑒人物的羈絆找到以前的那些世界。】

  【只不過目前還需要很長的時間罷了。】

  夜晚,白川童潯躺在了公寓裡的大床上。

  五條悟去咒術學院開會了,朝比奈光死亡過後,咒靈數量下降了不少,盡管現在的她依舊是個香餑餑,但它們總歸是沒有那麼瘋狂了。

  可隱患依舊是會存在的,她對於那些咒術師來說依舊是個不可控的隱患,因此白川童潯打算明天就離開這個地方。

  最後一個晚上,她翻動著召喚書,目光一頁一頁地描摹過那些圖鑒人物,沉默了好一會,才呢喃似地出聲詢問了一句:

  「涼也,你說,如果當初父母沒有把那些石頭給我們,是不是一切都不會發生呢?」

  白川涼也:【你不用對此耿耿於懷,沒有那種如果。】

  即使沒有那塊石頭和瀧島景良的死亡,朝比奈光也會走上這條路,他太過敏銳,業魔化幾乎是必然的。

  到時候的情況也不會比現在好多少。

  那些石頭不僅可以抵制洗腦,還能最大程度地減少他們受到咒力的影響。

  父母或許早就察覺到了什麼,送禮物的初衷除了想讓他們繼承白川家的意識,另一方面可能也只是單純想保護他們而已。

  不管怎麼樣,現在想這些都沒有意義。

  【接下來你想怎麼做,先去27號圖鑒人物那個世界定居看看嗎?】

  白川童潯轉動指尖繞了繞頸邊的頭發,答道:「可以暫時先在那邊住著,同時再找找有沒有更合適的地方。」

  沢田綱吉那裡誠然不錯,游蕩了那麼多個世界,只有那個地方是對他們容納性最高的。

  只不過依舊會有一定程度的實力限制,對於像吉爾伽美什這類的圖鑒人物來說,一直沒辦法酣暢淋漓地使用全部力量戰鬥,估計會覺得很憋屈。

  不過那個世界本身就存在著可以讓白川涼也返程的坐標,當做一個暫時定居的休息處也很不錯。

  月輪高高懸掛在寂靜的夜晚,白川童潯往柔軟的被子裡縮了縮,安心閉上了眼。

  她的身旁,召喚書依舊發著柔柔淺光,陪伴著她進入夢鄉。


第123章 尋找新的家園

  意大利的西西裡島新起了一個神秘的家族。

  聽說其首領代號為藍鶴, 家族似乎沒有具體名字,與彭格列家族來往密切,家族成員們幾乎不在重要場合露面,也從未進行過什麼地下走.私交易。

  從沒有過任何引人注目的商業行動, 但莫名就是很有錢。

  家族成員裡也從沒聽說過任何一個知名人物, 但莫名就是很強大。

  曾有一個家族不信邪, 千方百計尋到藍鶴所在的基地, 並派人前去秘密探查, 結果喬裝一番後還未等實施計劃, 就被一個笑嘻嘻的黑發男人耍得團團轉。

  對方行為怪異, 手中的折疊刀耍起來就跟變魔法一樣,嘴裡還會說著什麼「人類真是太有趣了」之類的詭異話語, 深邃的紅瞳宛若魔鬼。

  那隊員最後自然是無功而返。

  事發之後, 那個家族還受到了來自彭格列的警告信,什麼信息也沒撈到不說, 還得罪了黑.手黨界公認的最強家族,可謂是折了夫人又陪兵。

  而處於話題中心的藍鶴首領, 此刻正崩潰地舉著手中滿滿的卡牌,臉上被貼上各種顏色的紙條,欲哭無淚:

  「你們不都是古人嗎?為什麼打撲克可以這麼熟練啊!」

  吉爾伽美什三分邪妄七分倨傲地自信一下:「區區卡牌游戲,又怎會難的到本王。」

  亞瑟溫和地打出一張方塊J。

  他僅剩三張牌了,而一旁的吉爾伽美什手中只有一張牌。

  白川童潯抽了抽嘴角,直覺這局恐怕又要輸, 她臉上都已經快要騰不出地方來給他們霍霍了。

  上一輪的優勝者夏油傑好笑地站在她身後, 思索片刻後, 附身靠近了少女,指尖指了指某一張牌。

  白川童潯連忙按照他的意思打出自己最大的joker。

  拿到出牌先機後, 她又跟著夏油傑的提示拆對出了個順子,只是結果不盡人意,盡管有著得力軍師的力挽狂瀾,她最終仍然毫無懸念地成為了兩人的手下敗將。

  就連眼皮都被貼上紙條的白川童潯哀嚎著撲進了桔梗的懷裡,驚得她手中倒好的涼茶都灑出來幾滴。

  這是她來到家教世界的第三年。

  第一年,白川童潯安安分分地待在彭格列的總部,每天不是在各種勸架,就是在被雲雀恭彌這個戰鬥狂拖去「鍛煉身體」的路上。

  一到第二年,她就收拾收拾東西,興高采烈地和召喚人物們搬到了沢田綱吉為她特意准備的清淨住所。

  白川涼也在這裡能量恢復得很快,不過一年的時間就已經足夠讓那些已經死去的圖鑒人物們不受時間限制,長時間在外活動了。

  這段時間她就靠著像以前游戲裡管理組織那樣,偶爾接接委托,外出打打獵,以此來維持經濟運轉。

  畢竟總體來說,他們這群人裡實際也沒什麼人需要進食,最多就是解解嘴饞,開銷並不是很多。

  晚上五點零三分,別墅的大門被人打開,繼國緣一和錆兔一前一後地拖著今天的戰利品回來了,是滿滿的一桶魚。

  沢田綱吉對白川童潯的事情很上心,給她挑選的別墅就在海邊的山林裡,物資豐富,因此即使對圖鑒人物來說還會有一定的距離限制問題,但能量充足的白川涼也足夠讓他們在這一整片地區活動了。

  「哇哦,今晚吃魚啊。」白川童潯抱起了在桌上睡覺的菊草葉,胡亂rua了一把,「鼬去采集蔬果了,應該很快就能回來。」

  兩年來他們在後院裡也開擴了一片田地,亂七八糟地種了不少東西,平日裡白川童潯懶得去集市買菜時,也會吃吃自家人勞作的成果。

  而且山林裡也生長了一些野果,味道還不錯,酸酸甜甜什麼味道都有,正好能當做開胃菜。

  持家男人夏油傑挽起袖子走進了廚房。

  白川童潯想了想,拿出手機給沢田綱吉發了條信息。

  彭格列的人很快就到,男男女女提著親制點心和各種零食走進別墅,熱熱鬧鬧地像是來參加什麼家族聚會。

  沢田綱吉嘴角掛著溫和的笑,十分自然且熟絡地在白川童潯身旁的位置入了座,如沐春風道:

  「雲雀學長不喜歡參加這些聚眾的活動,讓我提醒你別忘了下個月答應他改良和試驗武器的事情。」

  「喔。」

  白川童潯點了點頭,因為她能力特殊的原因,有時也會幫朋友們做出點在戰鬥時可以出其不意的武器來。

  雲雀恭彌對此十分感興趣,一有空就約她一起前去探討,並且非常凶殘地要求和她上手「實踐」。

  沢田綱吉又問:「是打算明天走嗎?」

  「嗯。」

  挖了一勺京子小姐做的蛋糕,白川童潯回答道:「我會在下個月之前准時回來,不會失約的,放心吧。」

  藍發少女瞥了他一眼,不緊不慢地將蛋糕送入口中,「合適的世界哪有那麼好找,說不定等幾十年後你們都壽終正寢了,我都還沒找到呢,不會那麼快就離開你們這裡的。」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沢田綱吉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微偏開頭,隱隱發紅的耳尖藏在發絲之中,不動聲色地換了個話題:「你上個星期又去那個咒靈世界了吧,怎麼說,有收獲嗎?」

  「有,簽了條大狗狗。」

  「......什麼?」

  「虎杖悠仁,一個只有十幾歲大的陽光開朗大男孩......哇,這個好吃。」

  白川童潯動作一頓,眼睛發亮地看向手中的蛋糕。

  早已經學會察言觀色的青年很懂事地又往她手邊拿了一塊,叮囑道:「別吃太飽了,待會不是說還有全魚宴?」

  「當然不能以活人的飯量來評估我。」

  白川童潯才不會在意這些,她舔了舔唇角,一勺接一勺地吃得很開心:

  「為了避免那邊咒靈暴亂,這次我只去了一天就回來了,走之前和悠仁一起約了看電影,正好就給他灌輸了一通好話簽上了。」

  這話的語氣,簡直跟誘拐懵懂少年去民政局閃婚的渣女沒什麼差別。

  因為體質吸引咒靈的原因,她能待在那個世界的時間很短,每次去最忙碌的自然也是那些對此焦頭爛額的咒術師,尤其是五條悟,她留宿還是會在他那間公寓裡,順便還可以讓夏油傑和他敘敘舊。

  最近白川童潯一直致力於從咒回世界中尋找契約伙伴。

  畢竟在她的計劃中,那塊用於定位的石頭不可能一直放在這裡,但要說毫不留戀地抽身離開,心中又難免有些不舍,最終決定如果可以的話就找他們簽下契約,正好也能陪夏油傑做伴。

  有來自同一個世界的伙伴,總歸不會顯得太孤單。

  以往世界中,她在沒有記憶的時候根本不會關注這些,可現在就不一樣了,她考慮的層面更多,也更會在意他們的感受。

  她會盡力讓他們覺得開心,陪伴著她游走在各個世界的他們開心了,她也就會開心,對她來說,這樣的生活才有意義。

  當然,白川童潯也不會罔顧他人意願,強迫他們簽訂契約。

  虎杖悠仁之所以會這麼快就答應她,其中很主要的一點也是因為他本身就對這件事很積極。

  太宰治總喜歡給出模棱兩可的答案,中原中也對此一直處於猶豫的狀態,五條悟更是直接告訴她他還有必須要完成的事情,在那之前他暫時無法分心。

  他們或是仍在遲疑,或是還有無法舍棄的職責與志向,或是還有其它各種各樣的原因,沒辦法接受召喚書的各種條件,暫時不能完全放下心來將靈魂的一部分交給她。

  只有虎杖悠仁什麼都不在意,他從不將那些彎彎繞繞的東西放在心上,從始至終都表現得很高興。

  「我的體內有一枚不定時炸彈。」

  面對著白川童潯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粉發少年的雙眸很亮,那是比世間任何寶石都要引人注目的光色。

  他抬手撓了撓亂蓬蓬地短發,勾著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語氣熱烈又赤忱:

  「我有些擔心會把那個大麻煩帶給你,但如果和你簽訂契約只需要我靈魂的話,那應該就沒問題啦,如果死後還能跟你一直在一起的話,突然就覺得死亡也沒有那麼可怕了。」

  虎杖悠仁的個子很高,站在她面前能擋住絕大一部分的光亮,可白川童潯並不在意,因為他本身就是太陽。

  少年放下了手,眨著眼睛歪頭注視她,逆著夕陽的笑容燦爛且奪目——

  「我完全願意的,童潯。」

  他願意成為她的伙伴,這才是最重要的。

  -

  【主人您好,我是召喚師御用本521號,集齊相關信物即可解鎖圖鑒,召喚不同世界相應的人物,每次召喚時長為3小時,冷卻時間3天,該人物在被召喚期間不可違背主人命令。】

  【本書初始被召喚者:月

  等級:四星

  源自世界:百X小X魔X卡】

  【檢測到主人有強烈的啟用意願,正式啟用本書需要口令,請主人大聲喊出以下內容。】

  「姐最高貴,男人不配!」

  隨著這一聲響起,全新的世界中,強烈的光亮驟然從一本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書裡爆發而出,周圍的空氣開始劇烈流竄,刺目的熒光循著氣流彙聚成一團,樹葉沙沙作響。

  而在這股能量中心,一個藍發少女單手將那本書抱在懷裡,右臂抬起擋在眼前,勉強望向面前的光團,隱約在其中看見了一道銀白色長發的身影。

  她張了張口,嗓音清脆。

  「嗚嗚嗚月!救救,我一來就被困在這片山崖上了,快快快帶我出去!!」

  熒光漸漸散去,一切都平靜下來,那道人影眼簾微掀,銀紫色的漂亮雙眸在一瞬間鎖住了她的身影。

  清清冷冷的初始圖鑒人物月沒有說話。

  寬大的羽翼自背後展開,微風揚起衣間的綢帶,幾片雪白羽毛在空中搖搖晃晃,緩緩飄落在青綠草地。

  他只是俯下身,伸出手——

  動作輕柔地抱起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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