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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漫)轉生咒靈後我被最強纏上了》作者:三月陵川【完結+番外】

《(綜漫)轉生咒靈後我被最強纏上了》作者:三月陵川【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653個瀏覽者
文案:

我叫葉,是個咒靈。  
醒來見到的第一個面孔是真人,之後跟隨著的老大叫夏油。我依稀記得自己前世是個人類來著。  

whatever,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既然投胎做了咒靈,那自然是得認認真真為組織搞事業的。  
故事的開始在於某一天,組織裡的小火山突發奇想要去挑釁傳說中的咒術最強。  
我總覺得他要翻車,於是悄悄前去支援。

然後我見到了那個白發的男人  
雖然隔著眼罩,但卻能明顯感覺到他正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視線注視著我,那是瘋狂的,炙熱的,狂喜的,不可置信的目光,像是要活生生把我吞了似的。  
我:......  
我:老大救命!那個咒術最強要吃我啊啊啊噫嗚嗚噫!  
夏油:?  

歡迎收看瘋批咒術師與失憶咒靈相愛相殺的日常  
本文不是渣.男.賤.女!5t5對待感情很認真!  
但有追妻火葬場預警  

*cp是5t5,不要被前面誤導了  
*女主變成咒靈後三觀與人類時期有些差異。  

內容標簽:綜漫 少年漫 文野 咒回  
搜索關鍵字:主角:葉,5t5▏配角:咒術眾,文野眾▏其它:  
一句話簡介:瘋批的追妻火葬場  
立意:不畏世俗眼光,勇敢追求愛情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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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的老大

  「我最近啊,可是找到了很棒的樂子哦。」

  說話間的語調被刻意拉長,真人懶散地靠在牆角,歪著腦袋,一下又一下,漫不經心地向上拋著一個巴掌大的棕色物體。

  那玩意兒形狀畸形,表皮醜陋,光是看著就似乎正散發著一種令人難以言喻的惡臭。

  偏偏真人好像很喜歡這些新玩具,不厭其煩地制造著,每天每天都能在大家面前變出不同樣貌的新品種來。

  據他本人說,這些可憐玩具的原材料似乎是人類來著。

  有一些許許的惡心。

  淺藍色的長發隨著他的動作在空中晃蕩,我坐在牆壁的窗沿上,撇著嘴角移開視線,不再去關注那張充滿著炫耀意味的面容。

  許是察覺到了本人內心的不屑一顧,真人目光一轉,朝我看來。

  「你呢,葉?」他咧開嘴角,問道:「你整天待在這個廢棄的小屋子裡,不覺得無聊嗎?」

  還未待我開口回應,倒是一旁閉目養神的夏油傑忽然輕笑一聲,「這段時間,葉的成長可比你快多了,真人。」

  「比我快?」

  真人的動作驀地頓住,他收起手中的玩具,總算正兒八經地直起身子。

  夏油傑雙手揣袖,為我穩穩地拉了一波仇恨值,語氣萬分肯定:「是啊,比你快。」

  那道掃向我的視線瞬時變得尖銳起來。

  一時間,再沒有人說話。

  夏油傑再次閉上眼假寐,而我不由得挺起背,面對真人的審視一臉坦然。

  只是這番觀察持續了好半天,到底還是沒觀察出什麼花樣來。

  「感覺沒變化啊……」真人打破了沉默,他攤開手,開玩笑似地說道:「傑,你可別告訴我她的成長是學會了領域展開?」

  喂!你這瞧不起人的語氣是幾個意思啊!

  「沒錯,我就是,怎樣?」

  這回搶先回答的人換成了我。

  我跳下窗,跑到了夏油傑的身邊,朝著真人辦了個鬼臉。

  「我可不像某些家伙一樣,玩物喪志,游手好閑,天天只想著怎麼給自己找樂子。」

  在那張還算不錯的臉變得扭曲之前,我吐出舌頭,繼續挑釁道。

  「真人,遜斃了!略——」

  說罷,也不再去看某位藍發咒靈的表情,我萬分熟練地雙臂一張,像先前的許多次那樣,扭頭猛地鑽進了夏油的懷裡。

  「好了,別鬧了。不是說過要和真人好好相處嗎?」

  夏油傑嘴上這麼說著,卻像是溺愛孩子的母親般,一把用寬大的衣袖蓋住我的整個身軀,隔絕了真人冷冰冰的視線。

  我能明顯感覺到他說話時胸膛的震動,頭頂輕輕覆上一只大手,擼貓一樣順著我的長發撫了撫。

  熟悉的安心感湧上心頭,我埋著腦袋,在他懷裡蹭了蹭。

  夏油傑安撫性地拍了拍我的背,朝著真人開口道。

  「真人,我今天叫你來,主要還是想要跟你商量一件事。」

  真人沒有說話。

  我猜他仍然在用他那別具一格的陰冷視線,堅持不懈地試圖穿過夏油傑的衣袖刺向我。

  短暫的寂靜後,夏油傑輕嘆一聲,忽而動了。

  他低下頭,動作溫和地把我從懷裡拉出來。

  「葉一直待在這個小屋子裡也不太好,出去玩會兒透透氣吧?」

  我被這股力起拖著站起了身,委屈巴巴地望向黑發男人,卻在對方不容拒絕的視線中敗下陣來。

  這是在委婉地趕我走的意思。

  估計接下來他們要談論的事情就不是我該聽見的內容了。

  沒辦法,面對夏油我總是沒轍,只好十分善解人意地點了點頭,再不滿地用余光瞥了一眼角落處被陰影籠罩住的真人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

  ——

  這是自我誕生以來第二次步入外面的世界。

  也是第一次認真地觀察這個世界。

  沒錯,是誕生以來的第二次。

  准確的說,雖然外表已經是個高中生模樣的少女了,但我也還只是個出身不到三個月的孩子罷了。

  我叫葉,是個咒靈。

  在三個月前來到這個世界,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張臉就是真人。

  這可真是太晦氣了。

  照理來說我應該對我出生第一眼看見的人心生好感。

  然而事實上,我那時候根本無暇顧及那張臉,只有滿心的疑惑與問號。

  我是誰?我在哪?這家伙為什麼身上全是縫合過的線?他是被人解剖過了嗎?那他為什麼還活著?

  我張了張嘴,剛想開口提問,就看到對方突然撇開頭去,語氣跳脫。

  「剛誕生的咒靈誒,傑,看來我們要有新伙伴加入了。」

  哦,原來我是咒靈。

  就像是一張空白的紙張被填上黑字,關於咒靈和這個世界的基礎信息自動漫進記憶,我恍然大悟。

  眼前說話的家伙跟我散發著同樣的氣息。

  是同類……

  內心隱隱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卻被下意識地忽略了過去。

  藍色長發的咒靈臉上滿是詭秘的笑容,嘴角勾起的弧度說不上到底是真心喜悅還是摻雜惡意。

  又仿佛有什麼東西牽引著我,我順著真人的視線看去,一個身穿袈裟的黑發男人映入眼簾。

  目光倏然凝滯。

  高挑的,俊朗的,令人心生喜悅的。

  他僅僅只是站在那,就渾身充斥著一種無法忽視的存在感。

  霎時間一股莫名的情感占據了我的腦海,猶如狂風中的驚濤駭浪般打擊著我的心靈。

  我本能般地開始顫栗,洶湧而來的熟悉感怎麼也壓不下去。

  離我最近的真人在這一刻徹底被忽略成背景板。

  夏油傑……

  我在心中自動補全了男人的名字。

  葉……

  我又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名字。

  傑和葉……

  這三個字纏綿般地在舌尖繞了一圈,又被我默默地吞了回去。

  我抬起頭,再次望向對面的人。

  他也正注視著我,那雙深不見底的眸中無一絲波動。

  但就在目光碰撞的一剎那,我便已經在心中做好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那個男人,我要讓他當我的老大。

  ——

  我如願以償了。

  毫不費力,甚至是過於輕易地,在我提出「請當我老大吧1這種古怪要求後,夏油傑僅僅只是微微一愣,便輕笑著點頭回應了我。

  好家伙,事情的發展順利地竟讓我有些自己正在做夢的不真實感。

  「喂……」

  真人不甘心地插入我與夏油傑的對視中。

  語氣中已經沒有了方才那樣的新奇,反而增添了一些莫名的憤怒。

  「你應該知道的吧,你和我是才是同類哦。」

  「我知道埃……」

  我理所當然地回道:「我們是咒靈嘛。」

  我當然明白他的意思。

  夏油傑不是詛咒,這是我一眼就看出來的事。

  他與我和真人散發著截然不同的氣息,鮮活且具有生命力,擁有著人類獨特的氣味。

  但那又怎樣,他是人類與我想要當他小弟衝突嗎?

  並不……

  我朝著一旁正玩味地看著我倆互動的夏油傑真誠地笑了笑,又轉頭朝真人道:「我就是想讓他當我老大啦。」

  真人看上去有些憋屈,投在我臉上的目光已經從最初詭異的興奮徹底轉為無趣。

  我沒在意,「話說,我叫葉,你呢?」

  「我是真人——」他宛如淬了毒的雙眸盯了我半晌,忽然拉長了音調,轉過身,「啊藹-傑的魅力果然令人嘆為觀止,沒勁兒,我走了。」

  奇怪的家伙。

  這是我對真人的第一映像。

  目送著對方走出視線範圍後,我這才轉身掃視了一圈我誕生的地方。

  光線陰暗,周圍是由大塊大塊形狀毫不規律的巨石所堆積起來的四壁,偶爾會有微弱的風從石頭間的縫隙裡鑽進來,帶起絲絲涼意。

  這裡是個洞穴埃

  我聳了聳鼻尖,還能嗅到水流的清涼氣息。

  「老大,我們是在山裡嗎?」

  夏油傑搖了搖頭,語氣溫和:「不用叫老大,喊傑就可以了,我姓夏油。」

  「嗯嗯,全名夏油傑嘛,我知道的噢1我一邊回應,一邊好奇心旺盛地伸手摸了摸凹凸不平的石塊,石塊面上有些潮濕,還爬著一層年歲已久的青苔。

  身後的夏油安靜了幾秒,也沒問我為何知曉他的名字,只是忽然從喉中溢出了一聲輕笑。

  「是嘛……」他朝我走來,站定在我的身邊,也跟著我一起將目光掃向了石塊上的青苔,「你說得沒錯,這裡確實是山裡。」

  他說:「你所誕生的地方是一個隱秘的洞穴,在你還未成型時,一直都是真人在這裡守著你。」

  我有些詫異,「真人嗎?」

  「嗯……」夏油低頭看向我,「他可是很期待你的到來呢。」

  怪不得他剛剛會是那副不甘心又陰沉的模樣了,仍誰等了半天的人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認別人當老大,都會不開心的吧。

  我懂,我懂。

  不過理解歸理解,我依然不後悔自己的所為。

  原因無他,實在是夏油傑這個人類所帶給我的感覺太過強烈。

  那種仿佛命中注定般的歸屬感與安心感,好似能夠擊潰我的全部防線,輕易地就讓我放下一切奔向他身邊。

  像是入了魔。

  「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嗎?」夏油傑朝著我伸出手,紳士地發出邀請,「不介意的話,我帶你出去逛逛吧。」

  清風卷起綠葉的香氣,從洞口吹拂進來。

  而在這暗無天日的洞穴之外等待著我的,是更為廣闊繁盛的世界。

  我笑了笑,毫不猶豫地抬起手臂,搭在他的掌心。

  「那就拜托啦1——

  直到真正被夏油傑帶著,跨越山脈,步入人群時,我才終於明白了之前心中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從何而來。

  有什麼模糊的記憶撕扯著我的大腦。

  我無意識地松開了夏油的手,震驚地回憶著方才腦海中突然出現的畫面。

  我,好像,大概,貌似,前世是個人類,來著。


第2章 死裡逃生

  毫無疑問的,我現在是個咒靈。

  我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中蘊藏著磅礡的咒力,且無師自通般地懂得如何使用這股力量。

  我甚至知道自己誕生於人類的某種怨恨。

  然而偏偏我腦海中朦朧的記憶告訴我,我前世似乎是個人類。

  在親眼目睹過往人群的場景後,一幕幕曾經作為人類生活的經歷浮現在眼前。雖然不甚清晰,但也可以確定是真實存在過的事情。

  我依稀記得在自己做為人類的生活中,好像有痛苦過,也有快樂過,我體驗過春心萌動的感覺,也經歷過無邊絕望。

  縱然無法看清記憶中陪伴在身邊的一個個面龐。但我知道,我有朋友和父母,似乎還有一個很愛我的哥哥。

  毫無疑問的,我曾經是個人類。

  那麼問題來了。

  人類和咒靈,那可是不共戴天的仇敵啊!

  正因為曾經是人類,所以我隱約記得人類對於咒靈這種存在有多麼的憎恨。

  也正因為現在是咒靈,我也能知曉咒靈對人類充滿惡意的本能注定了無法和所有人類和睦相處。

  我會死。

  這一想法瞬間充斥了我的腦海。

  如果我技藝不精,我很可能會在將來的某一天被人類殺死。

  我在夏油傑的身旁恍惚地呆立了好久,腦中突如其來的消息差點直接把我整自閉掉。

  驚恐與害怕如同滾滾黃沙般將我淹沒,打碎了我做為新生咒靈對這個世界的所有期待,只剩下唯一的一個念頭。

  我不想死。

  於是我一頭扎進偏遠地區的廢棄小屋,孜孜不倦地訓練著,企圖逃避殘酷的現實。

  這期間夏油傑和真人經常來探望我,有時還帶著新伙伴小火山和小樹枝。

  在他們的告知下,我也算是了解到了一些令人安心的信息。

  比如說,並不是所有人類都仇視咒靈。甚至於有很大一部分的人類並不知曉咒靈的存在。

  在所有人類中,只有極少數的人擁有足以匹敵咒靈的咒力天賦,經過特殊的教育與訓練後,那一部分人會成為被劃分為不同等級的咒術師。

  又比如說,在會咒術的這一小部人群中,也有極小一部分是咒術師的敵人,被稱為詛咒師,而我的老大夏油傑就是其中之一。

  了解通透咒術界的各種情況後,我覺得我又行了。

  於是在勤奮艱苦地學會領域展開後,我決定跟著夏油老大與共同努力的小伙伴們一起干活。

  我也想明白了,就算上輩子是個人類,那也已經是過去式。

  過去的就讓它都過去,咒靈就要有咒靈的亞子。

  為了組織,為了咒靈,我也要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小火山名叫漏瑚,脾氣耿直,對於我表露出的決心給予了十萬分的贊揚與肯定。

  小樹枝是花御,性情溫順,偶爾也會過來為我加油鼓勁。

  雖然他們的肯定與為我加油的方式是把我揍得半死不活,但我知道他們心裡還是有我的。

  真人喜歡找樂子,有時候也會過來湊個熱鬧,美名其曰一起給我訓練。

  他的成長總是很快,是一個非常好的練習對手,只可惜我實在受不了他那攻擊方式,只能對這番好意表示十動然拒。

  興許是三番五次被我拒絕了的緣故,再加上誕生的時間沒差多少,這家伙對我升起了一種莫名的攀比心理。

  他很擅長追尋刺激,並經常在戰鬥中研發出新玩法,每次發現了什麼好玩的就會跑來找我進行一番炫耀,像個急於和朋友分享快樂的三歲小孩。

  我知道他一直想方設法地想拉我多出去走走,順便讓我見識一下他的各種玩具,別沒事就悶在房裡整一些有的沒的東西。

  奈何我實在太慫,在沒學會絕招前堅決不願出門,時間久了他也只好作罷。

  ——

  而今天,在這個特殊的日子。

  領悟了領域展開的我在自家老大夏油傑的催促下,終於走出了那間被廢棄的小破屋子的門。

  上一次因為被記憶所轉移了注意力,所以沒怎麼在意周圍的情況。

  但此刻,當我再一次站在這日本東京的大街上,才深刻地感受到了內心的震撼。

  拔地而起的高樓屹立在路旁,一家家店鋪開在車水馬龍的路邊,行雲流水般的顧客進進出出。

  熙熙攘攘的人流從我身邊穿過,夏油老大誠不欺我,果然沒有人能看得見我的存在。

  我走到一家門店的邊上,側過頭,在玻璃窗中看到我自己的身影。

  大概一米六的身高,身穿白色柔軟的寬大衣袍。乍一看像是在外披了一層潔白床單。

  黑色的微卷長發散在肩背,圓圓的杏眼搭配淺棕色的眸,再加上帶著一絲嬰兒肥的臉龐,是一副很標准的小女生模樣。

  我真好看……

  我朝著玻璃窗裡的自己笑了笑,對面窗中映著的小姑娘也跟著彎起了眉梢,眼中像是藏著星星。

  我真可愛……

  我再一次自戀的摸了摸自己柔順的小卷毛,欣賞完自己的美貌後,轉身沿著人行道繼續閑逛。

  變成咒靈後的五感十分靈敏,周圍人群的說話聲一句又一句地鑽入耳朵。

  因步入陌生環境而產生的不安感逐漸散去,我一邊透過玻璃窗欣賞著路邊店鋪的展示物品,一邊興致勃勃地分神聽著他人的八卦。

  然後我就發現,人類的生活比我想像中的還要來得多姿多彩。

  「哦,你說萊香呀,她踩踏8條船被發現了,目前正躲在家裡不敢來學校呢。」

  好家伙,整整8條船,這位萊香真乃勇士也。

  「你知道不,兩年前,隔壁68歲的王婆婆找了個18歲的小鮮肉,到現在還沒分手誒1。

  王婆婆,你好強,簡直牛批得不行埃。

  「我說你這店也太黑心了,我來你這買個衣服,被刀子輕輕一劃就破,你居然還不給退貨?1。

  有一說一,我覺得這店家或許是無辜的。

  「喲!老板,給我打包5份喜久福嗯……」

  !!

  突如其來的寒意湧上頭皮,我腳步驟然頓住,腦海中下意識地拉響了警報。

  那一瞬間,一股危險的涼意撲面而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壓迫感讓我本能地開啟了隱蔽術士,轉身就往人海中衝去。

  咒術師!而且是一個很強的咒術師!

  我簡直倒霉透頂,好不容易出來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居然好巧不巧碰到了個來大街上散步的天敵。

  此時此刻,我只能祈禱自己隱藏在人群中,能讓那個咒術師有所顧忌而不敢貿然出手。

  可惜的是,事實證明祈禱壓根沒用,那股可怕的咒力仍在以一種快得出奇的速度逼近著,而周圍的人似乎毫無察覺。

  他過來了!

  我大氣不敢出,手中練習許久的傳送咒術還未發動完畢。

  二十米,十五米,十米,五米。

  在絕對的實力碾壓面前,隱蔽術除了遮擋面容外,其他方面根本不起效果。

  「什麼啊,特級咒靈嗎?怎麼出來買個甜點也能發現這種東西,真是麻煩。」我聽到他不滿的抱怨。

  那人就在身後。

  我渾身僵硬,心底不禁有些絕望。

  傳送術已經蓄勢待發,但是來不及了。

  我清楚地明白我與他之間的實力差距,像是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即使我拿出全部實力,在他眼裡估計也不過是苦苦掙扎的無用功。

  只要那人出手,我必死無疑。

  他開始一步一步地朝我走過來,我額上冷汗直冒,被他的咒力壓得無法動彈。

  那有些跳脫的音調,如同魔鬼的低語般敲擊著我的耳膜,「下輩子注意點吧,嗯,不過我想你大概也不會有下輩子了。」

  一只寬大的手掌從後方伸來,倏然按在了我的肩上。

  也就在這時,我敏銳地察覺到身後那個咒術師的氣息猛地一亂,不知為何頓在原地。

  我登時心中狂喜,趁他沒來得及回神,趕忙發動了傳送。

  下一秒,眼前景色瞬間轉換,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破舊房屋。

  夏油傑和真人朝我投來了疑惑的視線。而那個咒術師的氣息則已經完全消失。

  得救了……

  我長長舒了一口氣。

  ——

  臨近傍晚的時間,在四面封閉的手術室中。

  家入硝子穿著寬大的白色衣袍,收拾完刀具,轉頭對著身後靠牆站著的高大身影優雅地翻了個白眼。

  「所以,你到底來我這干什麼的,無敵的五條悟先生?」

  這人自從來了之後就像是一尊雕像般站在那裡一言不發,已經站了將近一個小時了。

  她剛開始也會新奇地問候兩句,但得到的結果只有對方垂首沉思的模樣。久而久之,她也不再關注這個人,專心忙著自己的事情。

  而現在,家入硝子終於再次忍不住發問道。

  她已經很久沒有進食,正准備去吃點東西,手術室也該鎖門了。

  良久無言的沉默過後,略帶沙啞的聲音驟然在室內想起。

  「我見到她了。」男人說話時的聲線微顫,仿佛在竭力壓抑著什麼。

  「哈?」

  家入硝子對於這突如而來的話語感到摸不著頭腦,她看著這位仿佛上天下地無所不能的男人,下意識地問了一句:「見到誰?」

  五條悟斜倚在無光的角落,陰影投在他的半張臉上,使他無端看起來多了幾分說不出的陰郁。

  他沒有回應,只是低著頭,忽然咧開唇角悶聲笑了兩下,墨鏡後的雙眸亮得不可思議。

  家入硝子聽見他極小聲地,呢喃般地重復了一遍剛剛的話語,一字一句都透露著難言的喜悅和熱意。

  「我見到她了。」

  「所以說她是誰啊她等等?1家入硝子驀然回神。

  她詫異地瞪大了雙眸。

  能讓眼前這個男人如此失態的,在這個世界上恐怕只有兩人。

  而他剛剛吐出的人稱,是「她」。

  範圍縮小,目標精確到家入硝子回憶中的那個笑起來很燦爛的姑娘。

  但是,怎麼會?

  目不轉睛地盯著面前的男人,家入硝子倒吸一口涼氣。

  「怎麼可能!她不是,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第3章 五條悟

  謝邀,人正坐在快餐店中,此時感到有點熱。

  快餐店的裝修挺不錯,合我心意,就是沒有來服務的人。

  原因沒別的,只是都被漏瑚跟玩兒似的,一個不剩地給燒成灰了而已。

  火焰焚燒全身僅僅只是一瞬間的事情,那些可憐的人類,甚至都來不及反應,就失去了寶貴的生命。

  我目瞪口呆地坐在夏油傑的身邊,面對著漏瑚,欲言又止。

  但看著他那像個火山的臉上溢滿了興奮又詭異的神彩,我頓了頓,還是選擇把口中的話吞了回去。

  我其實覺得這行為不好,真的很不好。

  人本來快快樂樂,高高興興地跑來餐廳裡吃個飯,你說你非要一把火給人家全燒了,這何必呢?

  好好的一家店,說沒就沒。

  而且真的很熱。

  我有些擔憂地看向我新認識的伙伴小章魚,他常年游在水裡,我好怕他適應不了漏瑚的調皮,從而導致皮膚干涸。

  但見他面不改色地躲在白色被單下面,和花御安靜地擠在一起,那應該也是沒啥大問題了。

  距離我上次出來閑逛結果被某個不知名咒術師嚇到落荒而逃後,已經過去了好幾天。

  真人也在不久前跑去和別人打了一架,從而轉頭開始學起了領域展開——自閉圓頓裡。

  雖說他目前的能力有限,還沒辦法徹底掌握發動領域的要領,只是隱隱有個雛形。但不得不說,一旦徹底領悟,他這領域確實會變得挺令人自閉的。

  惡心也是真的惡心。

  是那種,我要還是個人類,看完他表演領域展開後,我能被惡心到三天三夜吃不下飯的程度。

  不過嘴裡長手結印,倒是很有真人的特色我覺得以後還是不要隨便招惹他了,這輩子我都不想去體驗被他拉進領域的感覺。

  眼前的漏瑚還在大放厥詞,揚言要殺了那個叫五條悟的男人,讓夏油傑把那一聽就來頭不小的特級咒物「獄門疆」給他留著當收藏品。

  想像當然是美好的,但真的沒問題嗎?

  畢竟那可是傳說中的咒術最強埃

  夏油老大方才漫不經心回應漏瑚的那一句「會死哦」一直徘徊在我的腦海。

  看著小伙伴那一副打定了主意就要往外衝的模樣,我咬了咬唇,將詢問的視線轉向夏油傑,為了顧及到漏瑚的自尊心,甚至還特意放低了聲音:「老大,不再阻止一下小火山嗎?」

  「我已經提醒過了……」夏油傑嘴角含笑,慢條斯理地抿了口桌上已經快要沸騰的水,道:「他想去,就讓他去吧。」

  行叭……

  雖然仍有一些憂慮,但既然老大都這麼說了,我也不好開口。

  我幽幽嘆了口氣,起身跟著大部隊離開快餐店。

  ——

  漏瑚一直是一個自信並強大的咒靈。

  他對於打敗五條悟這件事也十分的有信心,且干勁十足。

  所以當我隨口向花御問起漏瑚的下落,並得到對方已經在前去挑戰咒術最強的路上這個回答時,我是一點都不驚訝的。

  我真的,一點點都不驚訝。

  凌厲的風在耳邊呼嘯,四周的景物因過快的速度而化成一道道的虛影。

  我咬著牙,向著目的地奔跑,心中不免有些著急。

  早就知道漏瑚脾氣火爆性子急,沒想到居然急成這樣。

  連對方的各種信息都沒有琢磨清楚,說干就干,沒有一絲絲防備。

  夏油傑跟我說過不用管這件事,但我實在坐不祝。

  心裡一直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只覺得小伙伴今天鐵定得翻車。

  畢竟我們都知道五條悟是最強,但誰也不清楚這最強究竟有多強。

  按照夏油傑的態度來看,漏瑚很有可能是打不過的。

  咒靈在戰鬥中一旦被打敗,又沒有辦法逃跑時,面臨的通常也就只有一個下常被對方毫不留情的祓除掉。

  再怎麼說也是將來要一起奮鬥的同伴,能幫忙的地方我還是要盡力幫一下的。

  ——

  等我趕到時,漏瑚似乎已經和五條悟過了好幾回合的招了。

  准確的說,漏瑚已經被五條悟單方面暴打了好幾個回合。

  只見他遍體鱗傷,勉強站立在湖面上與一個白發男人對峙著,男人毫發無損,眼睛被黑色的眼罩蓋住,嘴角正惡劣的勾起。

  他朝著滿臉疲憊的漏瑚,嘴唇一張一合,似乎在說著什麼。

  而在他的邊上,站著一個淺粉色頭發的少年,大概是個高中生的年紀,個頭很高,望向漏瑚的眼裡充滿警惕又透著幾分懵然。

  看起來有點憨。

  這應該是夏油他們說的兩面宿儺的容器。既然如此,那個男人很可能就是五條悟本尊。

  我皺起眉,發現情況比預料中的還要糟糕。

  在大家印像中強大無比,實力能與大概九根宿儺手指所媲美的漏瑚,面對五條悟時竟然毫無還手之力。

  明明不久前才剛經歷完一場戰鬥。相比起自家小伙伴的狼狽,白發男人看起來卻像是剛吃完一碗飯一般悠閑愜意。

  周圍的氣溫以一種不可意思的速度不斷上升,我面色微沉,正打算下去幫忙,就見到漏瑚突然爆發,勃然大怒地開啟了領域,將五條悟和虎杖悠仁拉進了那顆像征著自己領域的圓球中。

  往前一步的動作停住,我再次屏息凝神,全神貫注地觀察起那顆佇立在空地上的暗紅色球體。

  不過短短幾分鐘的時間,那球體忽然有了變化,渾圓的表面被洗刷似的鍍上一層飄渺般的白,空氣中的咒力波動也隨之變動。

  我不由得攥緊手指,只覺得有些不妙。

  那已經不再是漏瑚的領域了!

  還未等我有所動作,下一刻,球體驟然破碎,點點晶瑩猶如細碎流沙般自空中散落,露出裡面的兩人,卻沒見到小伙伴的身影。

  我心中一跳,連忙伸長了脖子要去看漏瑚的情況。

  僅僅只是一眼,看清局勢後,我就不忍直視地別開了腦袋。

  那場面,已經不足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了。

  頭啊!頭都被打掉了!

  奪筍哪……

  五條悟伸出修長的腿,一腳踩上了滾落在地的腦袋,眼看著馬上作勢要祓除對方,我來不及思考,直接衝上前去。

  我的實力相對於漏瑚來說要弱上許多,也沒有花御那樣足以迷惑敵人的技能。

  我完全沒有能在五條悟眼皮子底下帶走漏瑚的信心。

  此時此刻,我所能做到的也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盡可能的轉移五條悟的注意力,為其他伙伴拖延時間。

  我知道花御他們一定就在附近,像我一樣暗中蟄伏著。

  手中果斷結印,我死死盯著白發男人,破釜沉舟般地搬出了壓箱底的技能。

  「領域展開——死亡萬像迷宮1頃刻間,周圍的景像逐漸發生變化。

  一道道高牆築起,將白發男人困在屬於我的領地。

  領域內的天空下起雷雨,與此同時,暴風卷起樹葉,葉片鋒刃,在牆上擦出一道道痕跡。

  我與五條悟在呼嘯的狂風中面對著面。

  這個男人從我展開領域的那一刻起,就放松了氣息中的全部殺意和抵抗,幾乎可以說是毫不掙扎地被我拉入了領域之中。

  我沒有利用我擅長的術隱蔽於迷宮中,也沒有貿然進攻。

  我時刻謹記著我的最終目的,拖住對方,而不是殺了他。

  五條悟始終站在原地沒有動。

  我也不敢動彈,一邊警惕著,一邊不由得在心中升起了一種詭異的感覺。

  話說這個咒術最強,他盯我是不是盯得有些太久了點。

  本來還以為他正在醞釀大招准備一擊把我打到煙消雲散,我甚至把手中打算逃跑的術式都准備好了,但現在看來似乎並非如此。

  自從來到這個領域之後,他的目光就沒有從我身上移開分毫。

  領域內雷光大作,帶有腐蝕性的雨滴繞過了我和他,惡狠狠地打在地上,發出了滋滋的聲響。

  說起來,他是怎麼躲開我的雨的?

  要不要換一個天氣試試,烈日配上沙塵暴?

  對峙的時間太長,我開始胡亂思考起來。

  不,還是算了。

  我確實可以隨意變動迷宮內的景色和環境。但是如果他一直毫無作為地站在原地。而我卻不斷嘩嘩嘩使勁變化場景的話,這樣就會顯得我很呆。

  我決定還是靜觀其變為妙。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五條悟驀然發出一聲低笑。

  我瞬間重新集中神經,警惕地看著他。

  「果然是你啊……」他歪了歪頭,語氣緩慢,硬生生說出了一種繾綣的感覺。

  「你這麼害怕干什麼,不打算和我說說話嗎?」

  這聲音,我好像在哪裡聽過。

  「我為什麼要和你說話?」

  我反問了一句,同時對他曖昧的態度感到很不自在,悄悄地往後退了一步。

  也正是因為這一步,五條悟突然有了動作。

  他猛地來到我面前,在我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之前,單手扣住了我肩膀,將我拉近了他,隨後微微彎下腰,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

  手中的術式被他另一只手打斷,這種絕對的壓制令我感到十分不適。

  我仰起頭瞪他,卻正好撞上了他看來的目光。

  我頓時愣了一下。

  這很奇怪……

  雖然隔著眼罩,但我就是能明顯感覺到他正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視線注視著我,那是瘋狂的,炙熱的,狂喜的,不可置信的目光,像是要活生生把我吞了似的。

  不知道為什麼,我感到一股煩悶的窒息,莫名地不敢看他。

  我偏開頭去,低聲道:「你放開我。」

  「為什麼,我不放。」五條悟耍賴皮似的勾起唇角,看起來明明在笑,渾身卻散發出一種凌冽的冷意,「你跟我這麼久沒見,一重逢就是這種態度?」

  他在說什麼。

  我皺起眉,有些不確定地掃了他一眼。

  在那些破碎的,關於我人類生活的記憶碎片中,並沒有這樣一個人的出現。

  更何況,我現在可是咒靈。

  誰還管人類時期的事兒埃

  「我認識你嗎?」我暗暗使勁,往後掙了掙,沒掙開。

  五條悟嘴角的那最後一絲虛假的笑意盡數消失,他沉默地看著我,扣住我的手愈發用力。

  「別開這種玩笑……」他面無表情地警告道,「你知道我的脾氣一直不是很好。」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我暗暗翻了個白眼,心中估摸著花御應該已經把漏瑚給救了,也不再准備和他繼續這樣毫無准備地耗下去。

  我們在領域內待的時間不算短,我拖了這麼久,說不定就連那之前討論的兩面宿儺的容器都已經被帶走。

  而且,如果沒搞錯的話,這個五條悟應該是和那個虎杖悠仁是一伙的吧。

  我刮了一眼像個地痞流氓般抓著我的男人,有些唾棄地想道。

  拋棄同伴來這裡盯我這麼久,真是人渣。


第4章 再次逃跑

  眼前這個男人非常危險。

  越是跟他在封閉的空間內獨處,內心的不安與焦躁便越是加深幾分。

  於是在大概分析了一下外面的情況後,我二話不說直接就把領域撤回。

  迷宮逐漸瓦解,雷雨聲也隨之消散,暴戾狂風化為平靜,屬於草木的淡淡清香鑽入鼻尖。

  我和五條悟維持著那個姿勢再次回到了先前那一小片空地。而現在那裡除了虎杖悠仁外,再沒有其他任何東西。

  沒有小伙伴的頭,也沒有像征著領域的球,更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花枝殘海我打從心底松了一口氣。

  漏瑚大概率已經成功脫離危險,不過,這個兩面宿儺的容器怎麼還好端端地站在這兒?

  花御沒有對他出手嗎?

  「五條老師1虎杖悠仁見到五條悟出來後,雙眼一亮,立刻像個小學生一樣告狀道:「那個咒靈就在剛剛被一個頭上長樹枝的咒靈給帶走了,我沒能阻止。」

  「唔……」五條悟隨意地點了點頭,輕輕應一聲,看上去絲毫不在意漏壺的逃跑。

  「他還想抓我來著,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放棄了。」

  五條悟瀟灑地揮了揮手,「我給你下了術,只要有東西攻擊你我就能立刻察覺到,估計他也是忌憚這點。」

  我無語地聽著他們旁若無人地一問一答。

  看來之所以虎杖悠仁還完好無損地站在這裡,是因為花御擔心驚動了我領域內的五條悟,到時候反而折了夫人賠了兵,得不償失,並不是我所擔心地那樣出了什麼事故。

  那麼現在對我而言最大的難題只剩下——

  雙手還被一個混蛋死死抓著,我該怎樣才能使用術式逃出去?

  許是察覺到了我的心思,五條悟低頭看了我一眼。

  他右手臂環住我的腰,一個用力,我一下子失去了重心,雙腳離地,整個身體便被他從地上單手撈了起來,像是體育生夾著籃球那樣被他夾在了身側。

  心大得沒邊的虎杖悠仁估計這才發現了我的存在,他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我,又瞅了瞅他的老師,臉上突然浮現出了一種古怪的神色。

  虎杖悠仁:「五條老師,她……」

  他頓了頓,小心翼翼地問道:「她就是我的師娘嗎?」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滯。

  「噗!咳、咳咳咳。」上一秒還在堅持不懈掙扎的我措不及防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這位腦回路實在清奇的高中生少年。

  我沒聽錯吧,這都什麼跟什麼?

  不是,孩子,你管一個咒靈叫師娘,你校長知道嗎?

  更離譜的是,五條悟聽到這個問題後。不僅沒有生氣,反而緩緩舒展出了一個開朗舒心的笑容。

  身為咒術高專遠近聞名的一名特級教師,他絲毫不介意被學生認了一個咒靈當伴侶。甚至還伸出另一只手動作溫柔地拍了拍我的背。

  「是啊,就是她。」他大方地承認了。

  虎杖悠仁聞言一臉的恍然大悟,他抬起右手撓了撓自己毛茸茸的後腦勺,笑得一臉憨樣。

  「師娘好……」這位高中生少年態度非常恭敬地叫了我一聲。

  「好什麼好?1我終於忍無可忍地大喊出聲,只覺得世界都玄幻了起來。被咒高的學生叫師娘,這簡直匪夷所思。

  我凶巴巴地瞪著眼睛:「我告訴你!誰是你師娘了,你不要亂認親戚1粉發少年脖子一縮,遲疑地看向自己所信賴的老師,隨後訕訕地摸了摸鼻尖,閉上嘴巴不再說話。

  衝著虎杖悠仁吼完後,我又扭過頭,指尖顫抖地指著五條悟。

  「還有你!你……1……」

  「我?」五條悟滿臉無辜地指著自己,單手又把我往上提了提,「我怎麼了?」

  「我勸你趕緊放了我,不然我老大他不會放過你的1面對我的威脅,男人微微挑起半邊眉。

  「哦……放了你,這可不行埃」他笑了笑,周身那股危險的壓迫感再次溢出,說出口的每一字都透露著一種目中無人的狂傲,「你就祈禱著有人願意舍身來救你吧,我保證讓他們全都有去無回。」

  五條悟這一副瞧不起人的態度弄得我有些火大,我剛要再補充兩句,讓他了解一下我的夏油老大是多麼厲害的人物,就聽得他驀地壓低了聲線,話鋒一轉:「不過說起來,你所謂的老大是誰,我倒是很想知道……他要怎麼不放過我?」

  我被噎了一下,忽然記起了這人最強的稱號。

  又想起剛剛牛逼哄哄的漏壺在他面前毫無還手之力的模樣。

  隨即我有些痛苦地發現,單論實力的話,夏油傑可能真的打不過他。

  五條悟:「嗯?是誰呢?」

  他寬大的手掌,帶著無法忽視的熱度,順著我的背部一路滑至後頸,不輕不重地用手指在那處露出來的皮膚上摩挲了一下,一副不問到答案不罷休的架勢。

  我心髒狂跳,只覺得渾身血液都隨著他這一舉動而冰冷僵祝。

  五條悟的語氣依舊慢悠悠的:「說埃……」

  後頸上的力道在緩緩加重,我呼吸一窒,只好氣急敗壞地轉移話題,蹬著小腿努力掙扎。

  「別動手動腳的!放我下來,你不要欺咒靈太甚1五條悟動作頓了一下,那只作妖的手終於離開,他低頭注視著我,露出了一副十分蕩漾的表情。

  「你在說什麼傻話,我怎麼會欺負你呢?」

  他笑嘻嘻道:「這個世界上誰都有可能欺負你,就我不會。」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條件反射似的回懟了一句。

  「可你現在就在欺負我1……」

  「我哪有?」

  「就有1……」

  「哪欺負你了?」

  「那你把我放下來1……」

  「哦,這不可能。」

  「呃……」我差點氣成河豚。

  虎杖悠仁站在一旁抬頭望天,早就變身成為了一個非常稱職的背景板。

  「行了,別在這裡浪費時間了。」

  五條悟拍了拍我的腦袋,哄孩子似的開口道:「呦西呦西,乖哦,先跟我回去吧——」

  我掙扎的更加劇烈,心中沉重無比。

  五條悟認真的,我意識到,他是真的想要帶我回那個擁有一大群咒術師的老窩裡。

  他對我沒有殺意,顯然不會在這裡祓除掉我。

  可一旦被帶走,我或許再也回不來。

  我很大概率會被囚禁,被折磨,被拿去做實驗,或是被嚴刑逼供。

  一想到這裡,我的心霎時間變得拔涼拔涼的。

  五條悟那條路有力的手臂仍然緊緊地箍著我,毫無破綻地防著我使用傳送術式。

  一旦我表現出任何想要用咒的跡像,他就會立刻做出反應,堅定但並不粗暴地打斷我的動作。

  他長腿一邁,在我不斷的撲騰下,走近了虎杖悠仁,拎貓似的提起了他的後領,一手一個地提著一人一咒靈打算回程。

  我扭過頭,正想著盡最後努力也要咬他一口,鼻尖卻忽然嗅到了一陣幽香。

  那香味輕柔地安撫著腦海中緊繃的神經,我愣了愣神,發現不知何時,白色淡雅的小花已經開了滿地。

  這令我一下子便放下心來。

  這一片花田是花御的技能,能夠使人意識松懈,放松警惕。

  五條悟的手臂有片刻的放松,也就在這一剎那,一條藤蔓瞬間纏上我的腰肢,將我強行拉離了五條悟的身邊。

  而我也抓住了這一間隙,在他迅速找回狀態正要再次抓住我後,速度極快地發動了傳送術式。

  「哎呀哎呀,回來了。」

  半秒不到的時間,我已經站在了夏油傑的身邊。

  他笑眯眯地側頭看著我。

  「跟五條悟對峙的感覺怎麼樣?」

  我撇著嘴角,想起離開時對方恐怖的低氣壓,伸手拉住了他寬大的衣袖。

  「他太嚇人了,盯著我的眼神好可怕。」

  夏油傑聞言,眼中笑意深了幾分,他伸出手,按上了我的腦袋揉了兩下,安慰道。

  「沒關系,等我們的計劃成功,五條悟被成功封印之後,就沒有人能夠嚇到你了。」

  「那一天不會讓我們等很久的。」

  這麼說著,他彎起唇角轉過身去,溫和道:「走吧,我們該回去了。」

  我有些懵懂地抬頭看著他,只覺得他此刻的笑容說不上的古怪。

  但是在目光觸及到那雙溫柔的雙眸後,心中的所有疑慮都瞬時煙消雲散。

  我充滿依賴地靠近他,拽著那寬大衣袖的手指更加用力幾分,也朝他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好!回去吧1……


第5章 狡猾地行動

  隔日,當我跟夏油傑到達海邊的時候,真人早就已經躺在了沙灘上的遮陽傘之下,正滿臉愜意地吹著海風。

  遠處的海水與天空融為一色,浪花一陣又一陣地拍打在礁石,繼而又攜卷著白色的泡沫,氣勢洶洶地將岸邊的碎沙渲染上一層暗色。

  小伙伴陀艮自由自在地在水中游蕩,看起來十分開心。

  「去玩吧……」

  夏油傑坐在了另一把躺椅上,單手輕輕在我背後推了一把。

  我搖了搖頭,沒有像往常一樣撒丫子跑出去和小伙伴們黏在一起。

  昨天才從五條悟手裡跑出來,我到現在仍然心有余悸,這導致了我短時間內根本不想離開夏油傑太遠。

  就像是缺乏安全感的小雞仔需要老母雞的保護一樣,生怕那個可怕的白發魔鬼突然從哪個犄角旮旯裡蹦出來,把毫無防備的我給抓走。

  夏油傑看了我一眼,倒是也沒有對我的反常說什麼。

  我在他所處的椅子邊蹲下,伸手攏了攏柔軟的細沙,將它們聚成一個大大的沙堆,隨後在沙堆上扣扣挖挖,試圖挖出一座大型城堡。

  真人側過身子,單手撐頭盯著我的動作,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葉,你膽子太小了。」

  我睨看他一眼,只覺得這家伙站著說話不腰疼。

  「有本事你去和五條悟對上試試埃」我沒好氣道,「我就不信你能做得比我好。」

  真人哈哈一笑,目光像條蛇一般從我臉上慢慢爬過,「至少我不會在僥幸逃脫後,跟個粘人精一樣寸步不離地纏著傑。」

  粘、粘人精!

  我感覺自己膝蓋被猛戳一箭,尷尬的熱氣湧上頭皮,一時竟找不到反駁的話,只好悶聲不響地低頭繼續撥弄沙子。

  「我不介意哦……」夏油傑修長的手指挑起我的幾根發絲,又任由它們從指尖滑落。

  「不如說,我很高興葉能這麼粘著我。」

  這下輪到真人沒話說了。

  「好——吧——」他聳了聳肩,重新躺回先前那個姿勢,不知從哪兒掏出一本年代已久的書,悠哉悠哉地翻看起來。

  沒一會兒,花御單手捧著漏壺的腦袋來了。

  相比起之前的意氣風發,此刻的漏壺顯得有些憔悴不堪,身體離家了不說,大大的獨眼裡更是布滿了可怖的紅血絲。

  我看見漏瑚這副慘狀,莫名有些忍俊不禁:「漏瑚,你怎麼還是只有一個頭,沒事吧?」

  漏壺咬牙切齒,一字一句道,「你覺得呢?」

  真人異色的雙眸沒有從書頁上離開半分,說出口的話因他顯得過分詭異的聲線而分辨不清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照這樣看來,下面的計劃你估計是參與不了了,漏瑚,要好好修養埃……」

  我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給自己城堡上插了一根樹枝,當做旗幟:「被打成這樣,那家伙真的太恐怖了。」

  「畢竟我早就說過五條悟不是那麼的好對付。」夏油傑站起身,斜眼看向漏瑚,唇角勾起的弧度有點像是在挑釁。

  不理會瞳孔驟縮,顯然已經處於暴怒邊緣的小火山,他繼續道:「不過既然你和葉都已經正面對上過五條悟,想必也大致了解到這個人的實力。」

  漏瑚輕哼一聲。

  「但是相對的,他今後也會對我們有所防備。」夏油傑依舊笑得溫和,他歪頭看向躺椅上的藍發咒靈,「我稍微思考了一些對策,明天同樣的時間,大家在這裡集合,我詳細說明一下,可以吧,真人?」

  真人合上書本,語調陰柔:「當然。」

  他在陰影中抬起頭,露出詭譎的笑容,「畢竟都說好了要狡猾地行動嘛。」

  心髒處的血液沸騰起來,潛藏在咒靈本性中的殘暴因子在此刻瘋狂叫囂著。

  我自己都未曾察覺地掀起了嘴角。隨著真人的話語,抬手將已經初成雛形的城堡輕輕推倒。

  狡猾地行動起來。

  ——「像個詛咒,也像個人類一樣。」

  ——

  回到自己的小屋後,我繼續研究起該怎麼改進自己的技能。

  兩次僥幸從咒術師的手中死裡逃生,我越發認識到自己的弱校。

  第一天離開小屋,在人海中遇到那個強大咒術師的時候,我的術式操作還不夠熟練,發動起來需要至少三秒的醞釀時間。

  如果不是那咒術師不知為何停下了動作,我很可能早就喪命在那。

  那次回去之後我就在一直練習如何縮短傳送的發動時間,好不容易練到可以瞬間發動時,卻正面杠上了五條悟這個怪物。

  傳送術式缺陷實在太多,能三番兩次運用這個術式逃跑也大多單純只是因為運氣加成。

  這回更是在五條悟的壓制下連用手勢釋放咒力都做不到。

  看來光是縮短時間還不夠,還得好好想個辦法,去以最小的動作來使用術式。

  我輕瞌上眼,將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雙手,微微調動起自身的氣息。

  身體裡的咒力緩慢地湧向指尖,過多的能量容納令指關節泛起一種酸脹阻塞的不適感。

  我咬緊牙關,想像著平日裡使用「傳送」時的那種感覺,輕輕顫動了一下手指。

  「啪」得一下,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咒力頃刻間如被風吹拂的雲霧般散開,我睜開眼睛,毫不意外地看見了自己小破屋獨有的生鏽窗戶。

  輕呼出一口濁氣,我也不氣餒,靜下心來進行再一次的嘗試。

  夜幕降臨,本就光線陰晦的小屋更是徹底沒入黑暗,不知多少次的失敗後,我終於掌控了些許技巧,不再盲目地一個勁兒將咒力趕往指尖。

  我深呼吸,循序漸進。

  時間悄然流逝,而成功便是出現在那不經意間,當我感受著指尖的炙熱,順應內心的直覺打出一個清脆的響指時,眼前已經出現了一張令人安心的面孔。

  晨曦的陽光傾入樹林,天邊逐漸泛起一層魚肚白。

  身穿婆娑的黑發男人盤腿坐在溪邊的草坪上,一只手還放在水流中清洗著什麼。

  我眼尖地看見他寬大衣袖的一角有鮮紅色水珠悄然滴落,空氣中似乎也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鐵鏽味。

  「怎麼了嗎?」夏油傑有些詫異地詢問道。

  沉默了一下,我朝他眨了眨眼睛,「沒事,我只是在練習傳送啦。」

  他將手從涓涓溪流中抽出,拿了一張手帕慢條斯理地擦干淨手上的水漬後,無奈地朝我嘆了口氣。

  「你啊,每次都這麼冒冒失失地出現。萬一我哪天一不小心把你給傷到了可怎麼辦?」

  「你不會的……」我篤定地笑笑,直視他平靜的雙眸,「況且我也不放心設置到別的地點。」

  以我的能力暫時還做不到隨心所欲地傳送到任何地方。於是只能將它設定成以夏油傑為基點的傳送方式。

  就相當於游戲裡的回城鍵,不論在哪裡,只要技能發動,我就能立刻回到夏油傑的身邊。

  其實按照我目前控制咒力的熟練度,總共可以設置兩個基點,但我沒有那麼做。

  其中一個原因是,發動這個咒術時,發動者必須在腦中快准狠地確定自己將要去往的基點是哪一處。一旦在抉擇上有所猶豫,那麼傳送將不會成功。

  但是一般在處於危機中時,大多數情況下根本思考不了那麼多,或者說有時候考慮到不同的因素,又會不自覺地思考太多。所以還不如只認准唯一的一個傳送點。

  換句話來講,基點越少,就越能保證傳送的成功性。

  其二,傳送基點必須是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使我能夠在危機時刻,或者身受重傷無法對敵時能夠心無旁念地離開戰場,回到我的保護罩之中。

  而那個保護罩不是我的小破屋,也不是其他任何地點,只有夏油傑的身旁。

  之所以會選擇這個男人,取決於我靈魂深處對他的信賴,並堅信他絕對能在我最脆弱的時候給予我庇護。

  夏油傑揉了揉我的腦袋,像個老媽子似的操心道,「臨時的基點設好了嗎?」

  「嗯嗯,已經標記好啦。」

  臨時基點是將我的咒力釋放在某一地點,做出類似於傳送基點那樣的能量波動的一個標記。

  但這種標記非常薄弱,只能存在大概十分鐘,我通常會設置在我大山林裡的廢棄小屋中,方便用於練習傳送。

  和夏油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幾句後,我告別他,回到自己的小屋,回想起這兩天的事情,覺得身心都有些疲倦。

  我活動完筋骨,剛准備好好休息一下,卻不期然被一聲巨響震動了耳膜。

  大門轟然倒塌,灰塵因重物落地時而產生的氣流飛揚至空中,刺目的光線爭先恐後地擠進狹小的室內。

  我放松的神經倏然警覺起來,扭過頭去,在看見那個高大身影後,只覺得心髒驟停。

  「喲……」

  白發男人逆著晨光站在門口,嘴角張揚地彎起,他抬手隨意地衝我打了個招呼,笑得一臉肆意。

  我:

  你不要過來啊啊啊!


第6章 綁架

  我被迫坐在柔軟的沙發上,生無可戀地看著面前的電視機。

  身旁高大的白發男人動作懶散地摟著我的肩,一邊笑吟吟地往我嘴裡,以一種強硬到不行的力度塞了一顆草莓。

  清甜的味道侵襲味蕾,我萬分屈辱地嚼碎了草莓,狠狠吞了下去。

  就在前不久,我被綁架了。

  這混蛋五條悟不知怎麼闖入到了我的小破屋,二話不說將我扛起來丟到了這個二室一廳的小公寓裡。

  可惡!明明那天逃走的時候我就謹慎地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檢查了個遍,也沒有找到任何關於追蹤的術式。

  更何況我的小破屋在那麼隱蔽的地方,有時候就連我自己都能找不到方向,他究竟怎麼做到,能這麼精准無比的在那些參差不齊的大山林裡逮到我的。

  這就是咒術最強嗎,怕了怕了。

  「想什麼呢?」五條悟大咧咧地後靠在沙發椅背上,摟在我肩後的手順著我的臉側慢慢往上攀爬,最終按在了我的腦袋上,擼貓似的揉了揉。

  我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對於目前的處境表示十分摸不著頭腦:「你也不祓除我,也不把我交給你們管理上層,你把我抓過來到底是干嘛的?」

  五條悟微微一笑,忽然湊近了些,那雙眼睛直直地注視著我,「你想讓我把你上交嗎?」

  不等我回話,他又拉開了距離,意味深長地道:「不想的吧?畢竟你應該很清楚,一旦我把你交上去,你必死無疑哦。」

  「我當然不想被祓除……」我道,「但是你現在把我關在這裡,是打算做什麼?」

  「你覺得呢,我打算做什麼?」那只在我頭上作亂的手再次扣回到了肩上,忽然發力,我有些吃痛地掙扎了起來。

  「難道你看不出來嗎?」五條悟斜對著我,抬起另一只手捏了捏我的耳垂,一字一句道:「我想要養你埃……」

  「你養我?」

  我覺得這很荒謬。

  堂堂咒術界的最強者,手上沾染了無數咒靈的鮮血,忽然有一天抓來了一個剛誕生不滿一年的咒靈,信誓坦坦地說要養她。

  這簡直是我出生以來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

  就算是親眼見到真人穿著女裝朝夏油傑撒嬌這種事,恐怕都沒有我聽到這句話時受到的衝擊大。

  五條悟也無所謂我信不信的樣子,拿起了手機開始發起短信來。

  他平常好像是個忙碌到沒什麼空閑時間的人,我自從被拐來這裡後,短短一兩個小時就已經見他接到了不少電話,無一例外都是談各種要緊事的。

  「你趕緊去忙吧……」我催促道,「這麼多的事情,別耽誤了。」

  最好趕緊滾蛋,別再待在這小破公寓裡守著了。

  五條悟似笑非笑地掃了我一眼:「就算我離開了,也會在這屋子裡設下帳,你同樣沒辦法離開這裡。」

  我身體一僵,心裡恨他恨得牙癢癢。

  「而且——」他拉長了調子,把手機往邊上一丟,俯身又從果盤裡拿了顆草莓,抵住我的唇角,微微用力,「就算是我也是偶爾需要休假的,其他事情就讓那些老家伙自己去解決吧。」

  被迫咽下又一顆草莓後,我翻了個白眼,使勁推搡了一下他的手臂。

  「這位先生你搞清楚,我可是咒靈,不吃這些東西。」

  五條悟微不可查地頓了一下,隨後面不改色地又拿了一塊,輕輕將覆在草莓表面的水珠甩干淨後,執拗地遞到我的眼前。

  他語氣溫柔卻暗含威脅,就像在強迫人喝下他手中的毒藥般,夾雜著一股令人無法忽視的戾氣:「乖一點,把它吃了。」

  我眼皮子一跳,猛吸一口氣,再次屈辱地張開嘴,像是要把他手指咬斷似的,惡狠狠地叼住了他夾在指尖的草莓。

  其實在那一剎那,我下嘴的目標確實是五條悟那修長的手指。

  只不過這人分明察覺到了我的目的,卻不躲不閃,像是看不聽話的小寵物一般注視著我的舉動。

  那種縱容又寵溺的視線愣是把我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下嘴的軌道也隨之偏移。

  算了,不搭理不就行了,非要跟這混蛋較什麼勁呢。

  我生無可戀地咀嚼著鮮美多汁的果肉,悶悶不樂地安慰著自己。

  左右不過是個凶殘過了頭的變態罷了,在不確定對方目的之前,還是先不要輕舉妄動了。

  反正跑也跑不出去,也確定了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不如就這麼呆兩天,看看這家伙抓我過來到底是要干什麼。

  想通後,我就徹底佛了下來。

  總歸就是,五條悟喂什麼我吃什麼,五條悟放電視我就看,五條悟說話我就像征性地扯一扯嘴角。

  這個男人就連看個電視都不消停,一有什麼不滿就對著電視機指指點點,一會兒嫌棄男女主長得不好看,一會兒又吐槽角色演技太糟糕。

  明明閉上嘴巴的時候看起來也不像是個喜歡講話的人,怎麼煩人起來就這麼的沒完沒了?

  我揪起眉毛,擔心自己太過冷漠會讓五條悟一個不開心改變主意送我去見閻王,又實在是不情願對他表現得有多熱情。於是只好在他說話時「嗯,哦」幾聲,表示自己聽到了。

  久而久之,看清楚我的敷衍後,他也就安靜了下來,抿著唇面無表情地看著前面電視中播放的搞笑電影。

  然而,搭在我肩膀的那條手臂的力道卻賭氣似的不減反增。

  如果我忍痛能力再差上一些,鐵定要氣憤地站起來跟他鬧個三百回合。

  我跟五條悟就這樣尷尬地在沙發上坐了一個下午,直到晚上,他再次拿出手機,開始點外賣。

  我無聊地仰著腦袋,此時格外地想念著我的老大和小伙伴們。

  就算是跟真人一起鬥嘴,也比現在好哇。

  電視裡放的節目的確很有趣,如若不是身邊坐著個煞神,我倒是很樂意捧臉笑兩聲,只是現在著實沒那心情。

  不知過了多久,猛烈的敲門聲突然傳入我的耳膜,我一個激靈坐直了身體,往五條悟的方向看去。

  五條悟手中握著手機,將頭轉向公寓大門的方向,望著不斷震動的門面無表情。

  我聽到一個女聲從外面傳來:「五條悟!給我開門,你這個混蛋1情債?

  我幸災樂禍地斜眼睨看著他,又被他拍了一下腦袋。

  五條悟嘆了一口氣,起身去了玄關處。

  門被打開的一瞬間,我看到了一個漂亮的長發女人,眼底黑眼圈有些嚴重,此時正皺著眉,滿眼怒火地盯著他。

  五條悟走了出去,回首朝我掃了一眼,那女人側過頭似乎想看清楚室內的情景,卻被五條悟先一步甩手關上了門。

  伴隨著一聲巨響,只剩下了我一個被抓住的咒靈待在了安靜的公寓內。

  時間緊迫,我趕緊跳了起來,跑到牆邊上打開窗,試探性地往窗外伸手。

  果然,那裡有一層薄薄的膜堵在窗口,無論我如何發力都會被彈回來。

  不死心地跑到公寓裡的其他任何有空間給人逃出去的地方,無一例外都是如此。

  我又試了試使用咒式,只覺得周身的咒力像是泄了氣的氣球,根本無法形成術。

  還是不行……

  我抬起手腕,盯著被五條悟強行綁上的手鐲,認命地嘆了口氣。

  這玩意兒緊緊捆著我的手,怎麼拔也拔不下來。而且自從戴上了這個之後,咒力受到了限制,根本沒辦法使出術式。

  無法,我只得走到門旁,打算以我出色的聽力能力聽聽五條悟和那個女人在外面都說了些什麼。

  最好是那種出軌劈腿小三上位之類的大新聞,等我哪天出去了就要到處散播這些醜料,讓這家伙顏面掃地。

  離得近了以後,門外的對話聲逐漸清晰了起來。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她現在可是咒靈。一個咒靈,你私自將她關在這裡,你知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

  我愣了一下,這是在吵關於我的事情?

  五條悟輕笑一聲:「那又如何?他們還管不到我的頭上。」

  「五條悟,你清醒一點,我知道你現在心裡肯定很不舒服。但是你能不能冷靜下來好好想想?」

  「我一直很冷靜……」五條悟打斷了她的話,「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麼。」

  女人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覺得對方這種油鹽不進的態度十分不可理喻,「你想要一直待在這個公寓裡我隨你,你非法囚禁咒靈我也能勉強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你有考慮過葉的感受嗎?

  她現在身為咒靈已經有了一個全新的身份,你對她來說是全然陌生的存在,她已經完全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不是嗎?」

  「如果你想要她恢復記憶,把她關在這裡根本無濟於事,這只會讓她更加憎恨恐懼你。」

  「你錯了……」

  「什麼?」

  「事實上,我一點也不在乎。」男人的聲音慢悠悠地:「她究竟能不能想起來,這對我來說完全不重要,憎恨也好,恐懼也罷,我都無所謂,不管怎麼樣,我只需要她一直乖乖待在我身邊就足夠了。」

  女人不可置信地拔高了音調:「五條悟!你瘋了嗎?1硝子……」

  我聽到五條悟忽然輕聲喊了一下那人的名字,他的語氣帶著奇怪的笑意,卻又顯得壓抑無比。

  「你該知道的,我早就瘋了。」


第7章 暗.殺

  「嘭」得一聲關門聲傳入耳朵,我坐在沙發上,視線從狗血電視劇中的殺馬特男主身上移開,沉默地看了一眼站在玄關處的五條悟。

  或許是剛吵完一架的緣故,他的臉色看起來有些陰沉。

  他們在那之後的談話內容我沒再聽下去。

  只要五條悟想,阻止我偷聽並不是一件難事。甚至他完全可以做到輕而易舉地讓我的耳朵連一個音符都捕捉不到。

  但他沒有那麼做,說明我是否會做出竊聽行為,於他而言並不重要。

  或者說,他就是故意要讓我聽到這些。

  我覺得有些害怕,那個叫硝子的女人和五條悟之間的對話,句句像個藏滿秘密的暗盒。

  而我並不知道當那些盒子打開後,裡面所蘊藏著的究竟是光彩亮麗的寶藏,還是冰冷刺骨的毒藥。

  我下意識地不願意去深思這個問題。

  注意到我復雜的目光後,五條悟的那一抹陰沉立馬消失不見,他嘴角再度掛上了輕浮的笑容,三步並兩步地朝我走來。

  「晚上想吃什麼,葉?」

  右側的沙發感受到重量而陷了下去,我往邊上挪了挪,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話。

  「剛剛那是誰?」

  「喔,你說硝子?」面對我的疑惑,五條悟漫不經心地拿起客桌上的飲料,就著吸管喝了兩口。

  「她是我的高中同學啦,跟我同一期哦。」

  他晃了晃手中的飲料罐,接著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自己以前的各種英勇表現。

  什麼在學校活動中榮獲了第一啦。

  什麼曾經試著一口氣祓除了一整棟樓的咒靈啦是真的一口氣,一呼一吸的那種。

  聽得我又驚又怕。

  他見我對這些還算感興趣,又有模有樣地講起了他與家入硝子的初遇,以及在校園內因少年時期的叛逆而引發的各種光輝事跡。

  可是在他的敘述中,大多都是圍繞著自己,家入硝子,還有他的班主任夜蛾。

  即便我聽得再仔細,也沒有找到那些字裡行間中的細節裡有我的出現。

  那我呢?我之前也是個咒術師嗎?

  我被激起了好奇心,很想這麼問一句。但話到嘴邊,又被我生生咽了回去。

  我換了一個問題,旁側敲擊:「聽你說你們班有三個人,你,家入硝子,那還有一個是誰啊?」

  五條悟倏地沉默了下來。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後,施施然站起了身,隨手將手機丟在了我的懷裡,然後極其誇張地伸了個懶腰。

  「哎呀,今天出了一身的汗,我得去洗個澡才行。」

  這麼說著,他毫不猶豫地拔腿走向浴室,背對著我,還用兩指並攏在太陽穴旁耍酷地比劃了一下。

  「手機暫時交給你啦,密碼是0520,你看看有什麼想吃的哦。」

  五條悟這種逃避似的反應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我僵硬地拿起掉到大腿的手機,想起之前的猜測,不免有些坐立不安。

  那個班的第三人不會真的是我吧?

  我甩了甩頭,讓自己將這驚悚的念頭拋至腦外。

  煩死了,想不明白那就干脆不要想了。

  好奇心害死貓,反正再怎麼樣那也是人類時期的我該關心的事,現在的我和五條悟一點關系也沒有。

  至於接下來——

  已知,五條悟沒有要殺我的打算,起碼小命暫時是保住了。

  其次,小伙伴們那邊也沒什麼需要我立刻去做的事情,也不用焦頭爛額地急著要逃跑。

  而現在,我只需要思考的事情,是怎樣才能在保證安全地情況下與夏油傑他們取得聯系。

  咒靈大多喜歡遵循自己的欲望做事,我也算是比較隨心所欲那一掛的。

  心裡像征性地糾結了一番後,我就果斷地打開手機旁側的開關按鈕,按照方才聽到的密碼解鎖了屏幕。

  既然它的主人都把它交給我了,不好好研究一下怎麼行。

  當然,乖乖聽話點外賣是不可能的。

  大概是曾經有當過人類的緣故,我在潛意識中對於這種科技的操作非常熟悉。

  根本不用琢磨,僅僅只是心中想著要切換別的應用,還沒決定好下一步該怎麼做,手指就已經自發地在手機屏上劃了一下,退出了程序。

  五條悟的手機桌面很干淨,幾乎沒有多余的軟件,三三兩兩被按照不同的類別聚在了一起。

  桌面壁紙是一幅卡通畫,兩只在玩毛線球的小奶貓可可愛愛地貼在一起,一只通身雪白,小小的鼻梁上滑稽地架著一幅黑色墨鏡,另一只毛發黑澤,滿眼好奇地將爪子搭在了散落一地的毛線球上。

  我匆匆掃過一眼,做賊心虛地打開了備忘錄。

  干干淨淨,什麼也沒有。

  退出去後,我又點開了相冊,隨後驚訝地發現這該死的五條悟居然還在自己手機上的相冊設置了登入密碼!

  不報希望地輸入0520,果然顯示密碼不對。

  將手機內的應用和各種文件都翻了個底朝天,我居然連一絲稍微有用點的線索都沒有找到。因為幾乎所有涉及到隱私的地方都被設置了密碼。

  浴室裡的水聲忽然停下,我心中一個咯噔,連忙點開了外賣應用隨便在購買記錄裡最近下單的商店點了幾個東西。

  五條悟很快就出來,他身上穿了一件單薄的浴衣,柔軟的白發帶著濕氣耷拉在額前。

  我強裝鎮定地抬起頭望向他,卻措不及防撞進了一雙盛滿流光的眼睛裡。

  一時間,周圍的景色全都黯然失色,我沒辦法確切形容那種美麗,就像是天空將浩瀚宇宙中的萬千星辰盡數揉碎,那些細小的璀璨銀光卻心甘情願地被囚進眼前人的那雙眸之中一般,令人贊嘆,視線不自覺地就被吸引過去,流連忘返。

  「好看?」

  五條悟顯然對我的反應很滿意,他抬起毛巾隨意地擦拭了一下柔軟的發絲,再一次坐到了我身邊。

  五條悟:「點好了嗎?」

  我回過神,將手機還給了他。

  他拿起手機看到我的定單記錄後,微愣了愣,忽地放柔了目光,輕笑一聲。

  「眼光不錯嘛。」

  我嘿嘿一笑,視線飄忽。

  本來就是隨便點點應付他的,連那家店名我都沒注意,好像是叫「幸什麼甜」來著。現在看來是正好點到他愛吃的東西了。

  等等,不對,話說我為什麼要這麼聽他的話去點外賣?

  這麼想著,我悔得腸子都青了。

  他讓干啥我干啥,這感覺就像是屈服於對方的淫威之下了嘛。

  五條悟臭不要臉地又往我身上挨過來,我剛想跑路,就被對方拽住了臂膀。

  力道不大,溫熱的觸感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傳上皮膚,卻莫名使我動彈不得。

  自從看他眼睛看呆,又給他點了愛吃的外賣後,他好像對待我的態度就放松了許多。

  「別動……」就如同現在,他輕輕嘟囔了一句,在我仿若天崩地裂的表情下,將腦袋輕輕倚靠在我的肩上。

  就連語氣也帶了點撒嬌般的意味:「讓我靠一會兒。」

  我像個小學生般一下子坐直了身體,一動也不敢動,任由耳邊若有若無的呼吸聲不斷鑽入耳膜。

  怎麼辦?

  我僵直了脖頸,有些欲哭無淚。

  濕熱的氣息拂過頸側,帶起陣陣癢意。

  外面的太陽暖洋洋的,零零散散地透過窗傾灑在暖橘色的沙發,我強迫自己暫且安下心來,四處環視一圈,又注意到了不少事情。

  我發現五條悟意外地將這個小公寓布置得十分溫馨。

  客廳大多是暖色調的裝飾,電視旁的吊蘭身姿搖曳,就連裝著水果的盤子上都繪著一只追風箏的奶狗,處處布滿了生活氣息。

  他看起來不像是會這麼熱愛生活的人。

  五條悟的呼吸聲漸漸變得綿長,好像是進入了睡眠狀態。

  我稍稍動了動脖頸,側過腦袋,垂眸看向他毫無瑕疵的臉龐,細長的睫毛微微向上翹起,放松的薄唇水光潤澤。

  他輕輕夢囈一聲,手掌自發尋到了我放在大腿的左手,黏糊地分開我的五指,十指相扣,身體也無意識地將我貼得更緊。

  這家伙睡著了還不忘占我便宜!

  我忍住心中即將竄起的火焰,刮了一眼某人安和的睡顏,目光卻驀地在他鎖骨上方停祝人類在睡著的時候幾乎毫無防備。

  心髒跳動的很快,一下緊似一下,強有力地敲擊著胸膛,房間裡一片靜寂,我眼眸微動,輕輕吞了口口水。

  我忽然意識到,這是個好機會。

  盡管成功率不大,但如果現在能殺了五條悟,那麼接下來就可以省去很多麻煩,我也不用被困於這棟公寓,無法和夏油傑他們聯系。

  而且莫名有一種直覺告訴我,就算失敗了,也一定不會有生命危險。

  我的直覺一向是我們幾個小伙伴當中最准的那一個。

  我遲疑了一下,將右手五指用力彎曲,做成爪狀,悄無聲息地探向對方的脖子,眼神也慢慢堅定了下來。

  放手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清風吹散了天空的烏雲,照射進房屋的光線頃刻間亮了一個度,我不由得眯起眼睛,猝然發力朝目標抓去。

  而就在指尖輕觸在肌膚的那一霎那,手腕被人大力抓住,下一秒,我猛地被拉進了一個帶著淡淡清香的懷抱。

  五條悟睜開眼,低下頭,情緒不明地看向了我已經扼住他脖子的手。

  五條悟:

  我:

  我松開自己的爪子,面對著近在咫尺的男人,尷尬一笑:「你,啊不是,您聽我解釋……」


第8章 耍著玩

  五條悟的手還摟在我的腰上,他微微挑起眉,道:「行啊,你解釋。」

  我腦中急速轉了個十八彎,愣是沒找到什麼合適地借口,只好沉默了下來。

  掐人脖子還被人家逮了個正著,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可辯解的。

  難不成還要說手握在你脖子上是想要幫你做個頸部按摩?

  五條悟又不是傻子。

  再者說,看看這男人雙眸中的清明,方才他到底有沒有真的睡著還是個問題,保不准我的暗殺行為這混蛋心如明鏡似的一清二楚,就在那裝睡等著我自投羅網呢。

  五條悟似乎對於我的默不作聲感到有些好笑,他松開了我們十指相扣的手,在我臉上掐了一下。

  「想殺我?」

  我竭力往後仰著腦袋,想要盡量離他遠些,腰上的那只手卻暗暗施力,限制了我的行動。

  「死心吧,就不給你殺。」他笑吟吟地,語氣很不著調,「畢竟我可是最強,被你說殺掉就殺掉,那我豈不是很沒有面子?」

  我怒目圓睜,把牙齒磨得「咯咯」響,「你是不是一直醒著,耍著我玩呢?」

  五條悟毫不遲疑地承認了:「沒錯,我就是喜歡看你這副想要殺我卻無能為力的樣子。」

  瞧瞧,瞧瞧這副醜惡的嘴臉。

  我只覺得心中的那股火快要燒到頭發尖兒,突然發現比起眼前這個無賴,真人也顯得不是那麼欠揍了。

  我一邊往後掙著,一邊雙臂後伸要去扒開那只好似長在了我後腰上的手。

  白發男人全程噙著笑任由我掰弄他的手臂,注視著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無能狂怒的貓咪。

  突然,他壞心眼地將手一松,慣性使然,我措不及防往後倒去,後腦勺與柔軟的沙發產生碰撞。

  我被撞得懵了一瞬,眨了眨眼睛,剛想起身,頭頂覆蓋上一片陰影。

  五條悟俯下身,雙手撐在我的兩側,居高臨下地凝視著我。

  我們之間的距離被他微妙地保持在一個曖昧的距離,陷入安靜的狹小空間中,感官被無限放大,流動在空氣中的氣溫也慢慢升高。

  他冷不丁開了口,雙眸變得有些暗沉,壓底的聲線流露出幾分晦澀與危險:「葉,我很想你。」

  下一秒,健壯的身體壓了下來。

  腦中警鈴響起,我本能般地抬起雙臂,將自己的整個臉都埋在臂彎中。

  視線因為被遮擋而全然陷入黑暗,好像到有什麼東西在空中頓了一下,轉而貼在了我的脖頸處,柔軟的觸感使我呼吸窒住,悄悄挪開了手臂。

  就在這時,五條悟驀地啟唇,對准脖子上脆弱的軟肉狠狠咬了下去!

  他下嘴的力度毫不含糊,我整個人躺在沙發上顫抖了一下,眼眶中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泛起了淚水。

  媽的,痛埃。

  我「嘶」了一聲,雙手抵在他的雙肩處,用盡全力要把他推走。

  五條悟也順著我的力道往後退開,自然而然地翹起了二郎腿坐到了沙發上,還伸手捋了一把頭發。

  我根本沒心情去看他,指尖戰栗地往被咬出痕跡的脖頸處摸了摸,再拿開一看,果然出血了。

  那一刻,想要將對方碎屍萬段的心都有了。

  「很痛?」五條悟單手撐著腦袋,歪頭看著我。

  他笑道:「你看起來很生氣哦。」

  突然被狗咬了一口,誰能不生氣?

  我發誓,如果眼神可以殺人,這家伙絕對早已死過成千上萬次了。

  「別這麼看著我呀……」他轉眼又露出一副委屈的神情,眸光好似山澗泉水般蕩起漣漪,「你剛剛可是要殺我誒,我的心超受傷的好嘛。」

  我捂住了隱隱發疼的脖子,沒有說話。

  「好吧,我錯了……」見我仍然毫無反應,五條悟能屈能伸,道歉得很快,熟練地就像是提前演練了無數次,「別生氣了,好不好?」

  他湊了過來,仔細觀察著我的表情,動作神似於一只惹怒主人又想要博取原諒的大型犬:「對不起啦。」

  我:

  有時候,我真心覺得這位特級咒術師先生或許比我更像一個咒靈,隨心所欲,陰晴不定,而且還毫無人性。

  他骨子裡的基因甚至可能比我還要瘋狂得多。

  至少相比起他,我還算是乖巧懂事,也從不主動招惹別人。

  這貨不去當大反派統治世界實在是可惜了。

  考慮到雙方的實力差距,我還是決定忍辱負重地吞下這口氣。

  我收回死亡視線,徑直看向正前方的電視機,硬邦邦道:「沒生氣了。」

  五條悟這才恢復如常,他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張嘴剛要說些什麼,又是一陣門鈴聲響起。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那個叫硝子的女人又回來了,瞬間有些緊張,但五條悟卻不緊不慢地起了身,好像已經知道了來人是誰。

  「啊,外賣到了。」他從客桌下面拿出一幅黑色墨鏡,動作輕巧地架在鼻梁上,轉身去開了門。

  然後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從外賣員手中接過一袋映著兩只可愛兔子的包裝袋,回到了桌子前。

  「你好像很喜歡小動物?」

  五條悟聞言有些訝異,「你怎麼會這麼覺得?」

  我目光微妙地掃過兔子外賣袋,桌上水果盤上的狗狗,他手機上的貓貓壁紙,牆上貼的倉鼠貼紙,以及隱藏在這個公寓各種地方的卡通小動物。

  「唔,與其說是我喜歡……」他沉吟一聲,把墨鏡摘下放回原位,語氣緩慢,「倒不如說我愛屋及烏?」

  我「哦」了一聲,不甚在意地掠過這個話題。

  便當盒被他從袋子裡拿出來,一陣香味絮繞在鼻尖,我輕輕吸了吸,竟然有些意動。

  五條悟依舊熱枕於喂我,他低垂著眼,將夾著魚丸的筷子伸至我的唇邊,神色散漫又專注。

  我也不再糾結,張嘴一口一口地吃下,有句話說得好,既然反抗不了,不如干脆躺平享受。

  他饒有興致地喂了一會兒,驀然開口道。

  「今天跟我一起睡吧,我不介意喔。」

  我介意啊!

  剛吃下去的米飯噎在喉間,嗆得我差點原地聲天。

  好不容易將那米飯弄了下去,我嘴角一抽,冷漠又決絕地拒絕了他,「咒靈可以不需要睡覺。」

  五條悟又道:「那就陪我睡吧,我一個人的話會害怕的睡不著覺誒。」

  騙鬼呢!

  你一咒術界最強還害怕一個人睡覺,說出去是想要笑掉誰的大牙!

  然而胳膊終究拗不過大腿,不論我怎樣抗拒,就寢時間一到,我最終還是被五條悟連拖帶拽地拉進了臥室。

  他的房間是很標准的臥室配置,一床一書桌,一衣櫃,再加上一個小小的床頭櫃。

  床頭櫃上放著一只穿著藍色水手服的小狗玩偶,只有巴掌大,雖然被主人保養的很好,但衣角仍有些泛黃,能勉強找到一些歲月已久的痕跡。

  我只覺得這玩偶給了我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拿起來剛想端詳一番,就被身形高大的男人從背後抽走。

  五條悟將它放回床頭櫃,擺正,從他輕手輕腳的動作中可以看出他對於這只玩偶的重視。

  隨後,他又把我帶到了浴室的梳洗台前,從粉色牙杯中拿了一個帶有恐龍花紋的牙刷,塞進我的手裡。

  我瞪著這只怎麼看都不像是剛拆封的牙刷,頭頂冒出青筋,盡量心平氣和地問道:「你家難道就沒有新的嗎?」

  雖說我身為一個咒靈,也沒有潔癖,但讓我去用沾染過別人口水的東西刷牙這件事我還是在意的。

  看到我格外嫌棄的表情,五條悟愣了一下:「你嫌髒?」

  我默認了……

  安靜半晌,他斂下眸子,攸然嘆了一口氣,「也是,確實有點髒,放太久,估計都積灰了。」

  他彎腰從底下櫃子裡掏出一個未拆開包裝的牙刷遞給我。然後將我手上那個恐龍牙刷裝進了一個小盒子裡,蓋好放進抽屜。

  我看傻了眼:「你不扔掉?」

  五條悟笑道,「留下來做個紀念嘛。」

  我擠了牙膏,面色古怪地撇了他一眼,只覺得這人不僅瘋,估計還有些什麼難以啟齒的收集癖。

  洗漱完,五條悟強制性地把我塞進了被窩,我被他當成抱枕一樣熊抱在懷裡,心力憔悴的熬過了一整夜。

  日子就這樣「安穩」地過了沒兩天,咒術高專的人還是找來了。

  也不知道是我的事情暴露了,還是對方因為五條悟嚴重的消極怠工而產生了不滿。

  總而言之,五條悟被領導喊去談話了。

  而我仍然被關在公寓裡,無所事事地搜索著各種電視劇。

  其實這種生活沒什麼不好,比起真人那種閑不下來的咒靈,我更傾向於安心當米蟲的日子。

  當然,如果把那個時刻想著要占我便宜的混蛋換成我的夏油老大的話,就絕頂完美了。

  不知道看了第幾集之後,五條悟拎著大包小包回來了,大張旗鼓地推開了玄關處的門。

  他高聲喊道:「葉,快收拾一下!我們出去逛街1逛街?

  我立馬來了精神,丟掉了手中的遙控器,雙眼放光。

  逛街=能夠離開這裡=接觸外界人群=更多的逃跑機會

  請務必帶我去!


第9章 破碎的手鐲

  五條悟剛把手中的袋子放下,扭頭就瞧見我已經興致衝衝地守在門口等著了。

  他摘下眼罩,笑了一下,又從口袋裡掏出墨鏡戴好,接著酷炫狂霸拽地揚起下巴,如同一只矜貴優雅的貓,慢條斯理地朝我伸出了手。

  我遲疑了兩秒,最後試探性地將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五條悟顯然對我的識趣感到非常滿意,他嘴角笑容擴大,腕部一翻,得寸進尺地將兩人相連的手改成了五指相扣,心情極好地往門外大步走去:「衝衝衝,出門咯1我被拽得一個踉蹌,小跑兩步跟上他的步伐,竟也不自覺地露出笑意,像是被他的情緒感染一般,開始期待起來。

  只不過這份期待在十分鐘後全然落空。

  周末大街上的人很多,五條悟看我看得很緊。

  就好像我是個撒手沒的熊孩子,那只牽著我的大手就沒松開過,從門口一路牽到商業街,我完全沒有逃跑的機會。

  更恐怖的是,這人全然不顧周圍人怪異的眼神,公然在服裝店興奮地拿著衣服在我身前比劃。

  要知道我的存在普通人是肉眼看不見的,在他們的視野中完全就是一個神經病自言自語地舉著衣服在做一些奇怪的動作。

  搞得我都有點不自在了起來。

  五條悟完美的詮釋了什麼叫做「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這句話,興奮地拉著我進了一家又一家的女裝店。

  終於,在店員小姐姐第十八次的欲言又止中,我還是沒忍住開了口:「你不覺得你現在的舉動在別人眼裡很奇怪嗎?」

  五條悟後知後覺:「會很奇怪嗎?」

  我又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廢話,我可是咒靈埃……」

  「啊,抱歉。」他哈哈一笑,毫無歉意道,「因為感覺葉你太像人類了,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我措不及防咬到了自己的舌頭,登時氣結,立刻用指尖的指甲生氣地摳他手上的肉。

  這話在我聽起來傷害不大,但侮辱性極強。

  就和指著一只獅子的鼻子罵它說「你看起來就像一只猴」是同一個道理。

  這簡直是最過分的人身攻擊,還是永遠洗不白的那種。

  我怒極反笑,覺得自己在噴人這方面決不能輸,於是嗆聲道:「謝謝,你也挺像一條狗的。」

  五條悟難得怔了一下。

  一秒,兩秒,三秒。

  「噗,哈哈、哈哈哈。」

  短短幾秒的寂靜,就在我以為自己馬上要承受來自最強的熊熊怒火時,五條悟卻陡然爆出一陣大笑,他單手捧著腹部,另一只手屈起手指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淚花。

  我曲解了他笑的含義,滋著牙火冒三丈地跳起來,朝他臉上撓過去,「你是在笑我嗎?1不,沒有要笑你的意思……」

  他擋住了我的攻擊,笑得一抽一抽的。但還是極力穩住了顫抖的聲線,「我只是覺得你真的活潑了好多。」

  什麼鬼?我以前很陰沉嗎?

  我狐疑地睨了他一眼,緊接著就被他摟住肩膀按進了懷裡。

  這人今天換了一身干淨的白t,溫暖且保有陽光殘留的氣溫,再混著五條悟身上獨有的清香,很是好聞。

  「這樣很好,這樣就很好……」極具磁性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有只大手在我頭頂輕輕揉了揉,我看不見他的表情,卻也察覺到他話語中夾雜著的少許溫柔:「一定要一直保持下去,葉,我很高興。」

  莫名其妙,你高興關我什麼事。

  我感受到對方胸膛的起伏,十分郁悶地想著,只是到底還是沒有這樣說出聲。

  從這之後,五條悟又開始忙了起來,早出晚歸,就好像之前他曠的所有工已經是他被允許放松的極限。

  而我依舊過著千篇一律的生活,看看電視打打游戲,閑著沒事就翻翻五條悟買來放在書櫃上的漫畫集。

  就在我自己都覺得我快要習慣這樣墮落的生活時,夏油傑來了。

  他很輕易地解除了我無論如何都破解不了的帳,笑眯眯地敲了敲玻璃,示意我開窗放他進去。

  彼時我正坐在客廳津津有味地看著泡沫劇,聽到動靜轉過頭,乍一眼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直到確信窗外趴著的那個黑發男人真的是我那失聯已久的老大後,我忙不迭從沙發上彈起來,麻溜地開了窗。

  「老大!我好想你!1夏油傑甫一動作輕盈地翻了進來,就被我撲了個滿懷,只好無奈地環住我的背,力道溫和地拍了拍:「好久不見,葉。」

  「你終於來了,五條悟這家伙一直欺負我1我趁機告狀,干嚎道,「我被他折磨得好苦1是嗎?」

  夏油傑不置可否,捏了一下我腰間的肉,開玩笑地說:「可是我怎麼感覺你胖了?」

  我默默從他懷裡退了出來,滿眼控訴地望著他。

  難得穿了一身便裝的男人笑著松開了我,將右手握拳,抵在唇角輕咳一聲後,微微收斂了表情。

  「不逗你了……」他正色道,「五條悟已經暫時被拖住,我是來跟你說正事的。」

  「是!我一定竭盡全力1我瞬間恢復熱情,昂首挺胸,雙眼閃亮亮地盯著他。

  不過說起五條悟,我又有些顧忌,自家老大就這麼囂張地破了他的帳進來,會不會引起對方的注意?

  夏油傑像是猜到了我要說什麼,他不緊不慢地彈了彈寬大袖袍的灰,雙手揣袖:「不用擔心,那家伙設下的東西我都還算了解,他不會察覺到的。」

  我安下心來,隨即又感到十分自豪。

  不愧是我老大!

  「聽好了,葉。」他笑了笑,微微側身,看向窗外飄起的時候淡淡霧靄:「現在咒高還在進行東京京都兩校的交流會,我們策劃趁此機會偷取兩面宿儺被咒高收集的六根手指。」

  「這個任務由真人來做,花御已經在那拖住咒高的人了。」

  「但是真人前不久受了重傷,消耗太大,我需要你去幫他。」

  真人?受傷?

  我幸災樂禍道:「他又去哪浪了?」

  夏油傑面不改色,「他和兩面宿儺對上了。」

  哦,兩面宿儺埃

  兩面宿儺!

  那個四只手二十根手指,殘忍冷酷,愛好虐殺女人與孩童,說一下名字就讓無數咒術師與咒靈聞風喪膽的詛咒之王兩面宿儺!

  真人怎麼會惹到這種怪物?

  那傳說中脾氣不是很好的大爺不會一個生氣,遷怒於我們,揮揮手將我們這一幫子咒靈和詛咒師全給滅掉吧?

  我心中大駭,蹉跎了一下,隨後小心翼翼地看著夏油傑,提議道:「你說,要是我們把真人殺了,提著他的項上人頭去拉攏兩面宿儺,可不可行?」

  夏油傑頓了一下,轉頭萬分復雜地看了我一眼,眼中仿佛寫滿了「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咒靈」。

  我撓了撓頭,剛打算借此機會再吐槽真人幾句,就見他低頭沉思了一下,忽然認真道:「不過你說得對,也許確實可以考慮一下這個辦法。」

  我一驚,嚇得什麼壞心眼都給憋了回去,連忙揮手道:「不不不,不用考慮真的不用考慮,我那是開玩笑的1多一只咒靈多一份力嘛,不要就這樣輕易地舍棄同伴啊夏油老大!

  夏油傑雙手攤開聳了聳肩,「好吧,我也就隨便說說。」

  我呼出了一口氣,默默為真人擦了把冷汗。

  雖說五條悟暫時注意不到這裡來,但時間到底還是有些緊迫的,夏油傑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仔細聽好,「我告訴你天元居所的位置,到時你過去後就……」

  我時不時地點頭,嚴肅地把一些注意事項一點一點的牢記在心。

  「那麼,我等你的好消息。」

  叮囑完後,夏油傑拍了拍我的肩膀,轉身就要離去,我見狀趕緊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衣角。

  「怎麼了?」他駐下腳步,耐心地詢問道。

  我有些委屈地抬起手腕,眼巴巴地看著我心目中無所不能又溫柔紳士的老大,焉了吧唧的:「那家伙把我咒力封住了,我現在用不了術式。」

  夏油傑眼底一沉,終於注意到了我手腕上箍著的金色鐲子,他抬起我的小臂,盯著那手鐲蹙起了眉。

  「這個東西」他呢喃著。

  我咽下一口口水,緊張道:「這個東西有什麼問題嗎?」

  該不會要跟我一輩子吧?

  那我還不如干脆重新投胎來得實在。然後順便祈禱一下下輩子再也不要遇到五條悟這個整天坑人的傻逼。

  夏油傑見我一臉視死如歸,揪起的眉頭登時舒展開來,好笑地點了點我的眉心。

  「想什麼呢,這東西雖然麻煩了點,但還不至於你想的那樣嚴重。」他轉了轉我腕上的手鐲,道:「雖然沒辦法解開,但只要離開五條悟的帳,它的效果就會大大減少,只是使用咒力仍然會有困難。」

  心情頓時沉入谷底,我耷拉著腦袋,很是失望地問了一句:「難道就沒有完全解決的辦法了嗎?」

  「有是有……」夏油傑挑了挑眉,「不過可能會有點痛,你要嘗試嗎?」

  我一向怕痛,但與其這樣被困一輩子,一時的疼痛我完全可以忍耐。

  「我要1我咬緊牙關,堅定道。他微微頷首,徐徐伸出手掌,五指大張地覆在了我的頭頂,隨著咒力的發動,眸色漸深。

  頃刻間,難言的頭痛感侵襲了我的腦海,就像是無數把針生生刺入大腦,再狠狠拔出,豆大的冷汗沁出額頭,渾身的咒力再也控制不住地洶湧炸開。

  意識已經有些恍惚,咒力爆泄的感覺讓我很是痛苦,我腿軟地跪了下來,癱倒在地上不住痙攣。

  「啪」地一聲,手鐲碎裂,但我此刻無心關注。

  「果然……」朦朧間,我好像聽到了夏油傑意味深長的聲音:「畢竟是為你量身定制的東西,他怎麼會忍心真的傷害你呢?」

  「被這只鐲子困住的人,可從來都不是你啊,葉。」


第10章 天元居所

  蔥郁的樹林掩蓋住古老的邸宅,錯落有致的山丘在一望無際的藍天下連綿起伏。

  被賦予看守任務的咒術師嚴肅地挺直了腰板,盡職盡責地站在門口,銳利的眼神掃過四周,絕不放過一絲風吹草動,為了守護天元府而鞠躬盡瘁著。

  忽然,一個身影從後方陰暗的轉角處出現,淺藍色的長發在空中劃出細微的弧度,他看似步履輕快地接近了那個咒術師,腳下踩在木板上的動作卻詭異地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手掌悄無聲息地貼上了看守者的背部,那位咒術師只覺得渾身上下湧上一陣腫脹皸裂般的疼痛,他目眥盡裂,不斷抽搐掙扎著,沒一會兒便失去了意識。

  身體與地面碰撞,發出沉悶的聲響,一股濃郁又難聞的鐵鏽味彌漫在空中,我從屋頂探出一個頭,對著那道身影義正言辭道:「嘿,你在做什麼偷雞摸狗的事情呢?」

  真人懶懶地收回手,完全沒被嚇到,他輕笑一聲:「在做你待會也要做的事情。」

  我:

  行叭……

  我厚著臉皮跳下了自己給自己挖的坑,身手敏捷地從房檐上翻了下來,在落地的一瞬間嫌惡地避開了地上黏糊的一團紅色。

  不論過了多久,我還是適應不了這家伙惡趣味的無為轉變,地上那一坨東西實在影響心情,我捏住鼻子,趕蒼蠅似的揮了揮手:「我麻煩您下次殺人能別搞得這麼惡心嗎,髒死了。」

  「又不是第一次見……」真人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看你這表情,我差點以為你老毛病又犯了,見不得我殺人呢。」

  「哈?」我雙手抱臂,奇怪地反問:「我干嘛見不得你殺人,你又不是我老大。」

  「所以說啊,我從很早以前就想問了。」

  真人一腳踢開了屍體,一邊往深處走去,一邊問:「我看你對見血這件事也沒那麼抵觸,怎麼就偏偏接受不了傑開殺戒呢?」

  我對認路這活兒向來不太擅長,只得跟上他,撇著嘴角道:「巧了,我也想知道。」

  一回想起先前偶然見到夏油傑教訓他人時,內心洶湧而出的反胃與畏懼感,我就很是苦惱:「就跟條件反射似的,一看他指尖沾血,就會出現生理性的厭惡。」

  真人:「這可不是什麼好的條件反射。」

  「我知道……」我皺起鼻子,「我嘗試著克服過,但是沒用。」

  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順著蜿蜒曲折的小路向前走著,不多久,真人遠遠地停在了一扇門前。

  「到了……」他說。

  「你確定是這裡嗎?」我順著真人的視線望向那扇破舊的鐵門,目光在門板中央生了鏽的縫隙上停了一會兒,麻木道:「真的沒有感覺錯?」

  這門磕攙得壓根不像是能夠安全存放特級咒物的地方埃

  要不是前面還站著兩個守門的,我是絕對不會相信這酷似洗車場專用的那種,需要上下拉的手動門後面有我們要偷的東西。

  防護設施搞成這樣,偷完我都沒有成就感好嗎!

  真人解決完守在門口的兩個咒術師後,回頭看到眼前這門的樣子也懵了一下,他眨了眨眼睛,抬手按住了臉上的縫線,低頭問我:「傑有沒有跟你說過,他把我的咒力放在了兩面宿儺的其中一根手指上?」

  我點點頭……

  「嗯哼,那應該就是這裡,沒弄錯。」

  我倆面面相覷,再次端詳了一番這扇比我那小破屋還要寒酸的門,不約而同的陷入了沉默。

  這門,怎麼說呢?

  脆弱,毫無防御力,一推就開,來者不拒。

  咒靈見了都不得不感嘆一句:咒術師的心,可tm的真大。

  我和真人合力拉住鐵門的低端往上推去。但大概是年歲已久的緣故,這門堪堪推到一半就被不知什麼東西卡住,再也動彈不得。

  我輕嘖一聲,率先彎腰鑽了進去。

  室內的布置倒還算中規中矩,東西擺放整齊,地面也不算太髒。

  厚厚的牆壁擋住絕大部分亮色,使室內的光線透出一種森冷的綠,莫名像童話裡那邪惡的皇後制造毒蘋果時使用的狹小房間。

  平常人在這種光線下眼睛可能會不太適應。但我身為咒靈,感官靈敏,一眼就看到了被發在紅色錦盒上的手指。

  「宿儺的手指,找到了1我面露喜色,轉頭看向真人,卻見他正背對著我,手上拿著幾個罐子一樣的東西不住翻看著。」

  「這是?」我拿著手指好奇地湊了過去。

  真人道:「特級咒物,咒胎九相圖1到3號,傑讓我看到了就帶回去。」

  「唔……」

  我對這些咒物什麼的完全沒興趣,匆匆掃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倒是真人興致大得很,只見他新奇地用自己的手指「乒呤乓啷」地不停敲彈著玻璃罐,突然動作一頓,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喊了一聲:「葉!這裡面的東西和你長得好像誒1剛從五條悟那跑出來,又馬不停蹄地趕到了這被下了結界的天元居所,本來已經有些疲倦的我乍一聽到這話,立馬就來了精神。

  「哪呢哪呢?」

  異瞳的咒靈指著玻璃罐裡一坨肉色的東西,炫耀道:「看1我定睛一瞧,立即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這罐子裡裝滿了水,有些空蕩,放眼望去裡面只有一個肉肉的,凹凸不平的圓球漂浮在罐子最中央的位置。

  沒有五官,沒有四肢,甚至還很畸形。

  如果這就他所說的和我長得像的東西

  我抬頭瞪向真人,心中陡然生起殺意。

  果然還是應該把他干掉,當做附贈品一起獻給兩面宿儺算了。

  這種瞎了眼的戰友留不得。

  真人很快察覺到了我毫不掩飾的殺意,舉著玻璃罐驚訝道:「難道你不覺得像嗎?」

  「你眼睛沒毛病吧1我眼角抽搐,摩拳擦掌地獰笑道,「哪裡像了啊你告訴我1「明明你小時候就跟它很像埃」他朝我吐了吐舌頭,「自己咒胎太醜就不要不承認嘛,我又不會笑話你。」

  見我氣得七竅生煙,拳頭捏得嘎達響的模樣,真人又端起玻璃罐上上下下掃視了一番,聳了聳肩:「好吧,你小時候比它要稍微好看一點。」

  我哼了一聲,把宿儺的手指丟給他後,直接扭頭大步離開。

  大概是有花御和幾個詛咒師在那拖著的緣故,這次的行動出乎意料地順利,回程的路上基本沒什麼阻礙,就算有也被真人快速清理,很快我們就已經離開了天元府。

  「所以老大為啥還要我來幫你……」我扯著手中路旁撿來的花瓣,盯著一手一個特級咒物,悠然自得的真人,滿臉怨念,「你看起來根本不像受了重傷,明明自己一個人也能搞定。」

  我覺得自己此刻就像一個多余的跟班一樣,如果不是夏油老大說過,一定要確保東西能夠被完好無損地送到目的地,我早就發動傳送走掉了。

  「說不定是故意想讓你被那些咒術界高層注意到呢?」真人往上拋了拋兩面宿儺的手指,哼笑地說,「傑那家伙的心思可不少。」

  「被注意到有什麼好處?」我低頭踢著腳下的小石子,隨口道:「會讓我變身成為咒靈界的新星嗎?」

  話音剛落,頭頂太陽漸漸轉陰,緊接著,一道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冷不丁在我們背後響起。

  「想成為咒靈界的新星?我可以滿足你埃……」

  下一秒,真人猛地就地一滾,而我心跳如擂,往旁用力彈跳開來,電光火石之間,原本真人所站著的地方驟然崩裂,泥土飛揚。

  我們齊齊戒備地朝後方看去,只見五條悟單手插兜,斜斜地站著,他沒有戴眼罩或者墨鏡,晶瑩剔透的雙眸就這樣一瞬不瞬地注視著我。

  似乎是剛結束了一場戰鬥,連眼罩都來不及戴上,就匆忙地從花御那邊趕了過來。


第11章 拋棄

  來得這麼快,花御沒事吧!

  我看著面前的男人,暗暗心驚。

  對於五條悟會找來這件事我早就有所預料,之前夏油傑幫我取下手鐲時就特地提醒過,讓我小心提防著這人。

  因為一些原因,鐲子破碎後,五條悟的氣息會在我身上停留一段時間,對方很可能會借此找上門。

  不過他同樣也告訴我,只要再碰到五條悟本人,殘留在我身上的氣息就會自動消散。

  屆時只需要再找一個機會使用傳送,那五條悟就算是開了天眼也不可能再尋著氣息找到我。

  只要我再找個機會傳送,就能徹底脫離這人的掌控。

  但是在此之前,必須想個辦法讓先真人離開。畢竟我的傳送還沒辦法做到帶著別人一起的這種程度。

  我暗暗朝真人使了個眼色,他立馬會意,笑眯眯地朝我比了個ok的手勢。

  五條悟將我們的小動作盡收眼底。

  「想走?」他輕笑著踏出一步,周圍的氣流驀然隨著他的舉動而爆開,「抱歉啊,我現在的心情實在很糟糕,所以呢……」

  「今天,你們一個都走不了。」

  語罷,男人身形一閃,如颶風般朝著藍發咒靈的方向攻去,我瞬間做出決斷,毫不猶豫地傳送到真人面前,將他護在身後。

  由於已經決定了將特級咒物放在他身上保管的緣故,出於謹慎,之前在路上時,每隔一段時間我就會在真人身上設下傳送的臨時標記,就是為了以防萬一,省得他在我幾米開外的地方被人干掉,折了夫人又賠兵。

  看到我的出現,五條悟瞳孔一縮,要去抓真人腦袋的手倏然停在我的眼前。

  我牢牢盯著近在咫尺的那只大手,滿眼警惕,但像以往每一次那樣,對方似乎仍然沒有要對我下手的意思。

  他指尖微微收緊,垂下手臂,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余光瞥過真人手中的東西後,掀起唇角冷笑一聲,「該不會真以為這種東西能騙過我吧?把特級咒物藏哪了?」

  他知道了……

  我心髒狂跳,瞬間繃緊了渾身的肌肉。

  僅僅只是一眼,他就知道了我們手中的咒物並非真貨。

  因為手鐲的緣故,我們時刻需要提防著五條悟。所以早在拿到特級咒物後就將它們交給了守在遠處的漏瑚,又刻意模仿著制造了兩個類似的東西。

  表面上是保護真人,實則還是在分散注意力,確保遠處漏瑚的安全。

  本以為這冒牌貨咒物多多少少能撐一會兒。但目前看來果然還是忽悠不了這開了掛的人。

  現在的五條悟明顯不像之前那般好說話,以他的實力吊打我和真人簡直跟碾死螞蟻一樣容易。

  他就那樣安靜地看著我,無波無瀾的雙眸中沒有一絲多余的情緒,那恐怖的逼迫感卻已經根深蒂固地在我腦海中蔓延開來。

  就好像前幾天他盡心偽裝起來的所有表像都被撕碎,那些逗比的,安穩的,親昵的,甚至能稱得上溫馨的簾幕統統化為泡影,在這一刻顯露出了危險的真實。

  我目不轉睛地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在極度的恐懼中下意識地拉住了真人的手臂,企圖從他那兒得到類似於待在夏油傑身邊那樣的安全感。

  結果安全感沒得到,反而不知為何觸動了對面男人的神經,我看見那雙碎星般的眼中極快得劃過一絲紅,快得就猶如是我的錯覺。

  「什麼啊?你在尋求別的男人的庇護嗎?」他向著我的位置走了一步,語氣毫無波動,卻如同暴風雨前的平靜,「就這麼害怕我啊?」

  我咽了口唾沫,只覺得有條冰冷的蛇順著我的脊背一路爬上頭皮,纏得我呼吸不暢。

  那是一種被猛獸死死鎖定,不顧一切地想要落荒而逃,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反抗都只有死路一條般,窒息又無力的感覺。

  我緊咬著唇,悄悄往同伴的邊上挪了挪。

  真人的目光頗有深意地在我和白發男人之間來回游動了一番,難得沒有說什麼,反而出人意料地伸手將我擋在了身後。

  從我的角度來看,我並不知道他朝著五條悟露出了一幅什麼樣的神色,卻能清晰地感受到,在對方的目光移至真人臉上後,空氣中的危險因子再度猛增。

  我不禁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地想要逃離。

  五條悟終於忍不住露出了暴怒的神情,蒼藍的眼瞳裡盛滿了寒冰,這是他第一次朝我這樣發火,猶如一只被逼入絕境的困獸,絕望又瘋狂地想要將世間的一切跟他陪葬。

  「為什麼你還要做出這一副受害者的模樣?所有的記憶說忘就忘,換了一種身份看著我像個跳梁小醜一樣整天追著你跑,心裡很得意嗎?1。

  他怒吼著:「開什麼玩笑?1周圍的樹葉隨著一股勁風而沙沙作響,恐懼自內心翻湧而上,壓迫感使我渾身上下一個哆嗦,在對方的步步逼近下不住顫抖,面色慘白。

  為什麼?

  我吸了吸鼻子,想到遠處還拿著特級咒物的漏瑚,強迫自己抬起頭來,對上五條悟的視線。

  我也想問為什麼!

  我被抓走,被迫與伙伴分離,被關在一個破公寓裡,被欺壓,被這流氓動手動腳地占便宜。

  為什麼偏偏是我?

  咒靈一般是不會流淚的,可此時我咬緊了牙關,只覺得眼眶酸澀。

  為什麼非要是我呢?

  我才誕生沒多久,還沒好好在這世間享受玩樂一番,就經歷了這麼多次的死裡逃生,而偏偏每次都有眼前這人的身影。

  被關在那個公寓那麼久,我也算是發現了,之所以初見時會覺得五條悟的聲音耳熟,是因為那壓根就不是初見!

  那個我第二次接觸人群就遇到的,張口就要祓除我的那個特級咒術師分明就是五條悟!

  到底什麼仇什麼怨,每次都是他?

  我招誰惹誰了,上天非要這麼對我?

  憑什麼啊?

  暴戾的風逐漸趨於平靜,樹林中的嘈雜聲也隨之安靜下來。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明顯,見到了我眼中流露出的委屈和畏懼之意,五條悟終於回過神來,他停住步伐,微低下頭深吸一口氣,聲音像是硬生生從喉嚨裡擠出來一般,顯得有些過分疲憊。

  「你委屈什麼啊,明明被毀約的人是我……」他聲線嘶啞,散軟的碎發半遮住了雙眼,讓人看不清他眸中的神情,「明明一直以來被拋棄的人是我才對吧。」

  我一時怔住,欣賞夠了戲的真人卻饒有興致地挑起了眉。

  他回過頭來看了看我,又瞟了一眼五條悟,湊過來好奇地問了一句:「漏瑚那次我就在疑惑了,你是什麼時候跟他有所糾纏的?」

  「我哪知道。」我連忙清醒過來,扯著真人謹慎地後退兩步,輕聲道,「我也是一頭霧水啊,要不然你問問他?」

  可能也跟我人類時期發生的事情有關系,但我沒敢告訴他。

  畢竟我的咒靈小伙伴們都很厭惡人類,我憂心這件事說出口後,會導致我們之間產生隔閡。

  五條悟顯然也沒興趣向我們分享他的故事,他很快收拾好情緒,吐出一股濁氣。

  見他已經恢復狀態,我手伸在背後給真人打了個手勢,他也很快輕輕拽了一下我的手指,表示明白。

  緊接著,在感受到真人已經緩緩退開後,我抬起手,以我最快的速度結了印,故技重施。

  「領域展開——死亡萬像迷宮1很快又是熟悉的場景,傾盆大雨混著呼嘯的狂風肆虐在迷宮之中,我和白發男人面對著面,一如初次針鋒相對那般在領域中對峙著。

  只不過形式轉換,五條悟這次對付我的手段不再像上一次那樣溫和,他面無表情地抬手結印,沒給我任何掙扎的機會。

  「領域展開——無量空處。」

  隨著他毫無起伏的語調,迷宮逐漸被一種虛無縹緲的白覆蓋,領域被壓制的感覺令我感到心悸,我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空茫茫的一片,無數信息爭先恐後地湧入腦中,身體卻不受控制地僵在原地。

  下一刻,五條悟收起領域。

  這一切不過發生在短短兩分鐘之內,當我重新回到外界時,只覺得渾身無力,大腦發漲。

  真人溜得很快,現在早就不見了蹤影,五條悟往前走了兩步,作勢要來架起我。

  可就在他要抓住我的一瞬間,我倏然瞪大了眼睛,雙手抱頭表情痛苦地跪了下去,胸膛起伏劇烈,像是無法呼吸那般,大口大口地喘氣。

  五條悟的動作剎那間頓祝

  他愣愣地低著頭,眼中好似有些茫然,伸著手不知所措地停留在半空中。

  不過片刻,他反應過來,雙手在我頭頂上顫了一下,似乎是想要靠近,卻又顧忌著不敢碰我。

  他面露急色,甚至是有些惶恐道:「頭很痛嗎,你別去碰它,慢慢深呼吸,別著急1我悄然勾起唇,在他自亂陣腳的一瞬間,發動了傳送術式。

  記憶中的夏油傑眯著眼,悠緩的話語仍然回蕩在耳邊。

  「嗯?如果五條悟不給你這個逃跑的機會怎麼辦?」

  ——「很簡單,裝作一幅頭疼欲裂的樣子就可以了。」


第12章 最合適的人選

  我四肢大張地倒在海灘,和煦的風將發絲蕩起,吹至微啟的口中,又被我歪著嘴吐了出來。

  明鏡般清澈的海水漫上沙灘,掠過我的身體,帶起一陣涼意。

  臉上被溫暖的陽光所照拂著,我宛如起死回生般地睜開雙眼,在松軟的沙灘上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眯起眼抬頭看向屹立在天空的太陽。

  不遠處,一長一短兩個身影悠哉悠哉地躺在遮陽傘下方的靠椅上。

  夏油傑雙手靠放在腦後,閉目假寐,而漏瑚則單手撐頭,老神在在地抽了口手中大腦模樣的煙鬥,緊接著奇怪的幽靈慘叫聲從那煙鬥裡傳出了好遠。

  我伸了個懶腰,剛想雙手撐地爬起來,一只慘白的手猛地從海裡伸出來,扯住了我的手腕。

  「別這麼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嘛,一起在廣闊的大海裡遨游啊,葉。」

  真人倏然從海中冒出頭來,咧開嘴角露出森白的一排牙齒。

  在我看過去的瞬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我拖入海中,順便惡作劇似的單手按住我的腦袋一個勁兒地往海裡壓著。

  我防不勝防地嗆了一大口海水,剛想蹬腿游上去,又被一只罪惡的大手按了下來。

  海水灌入耳鼻的感覺並不好受,阻力讓我的手腳變得格外沉重。我使勁憋著氣,胡亂揮舞著四肢,努力在水中睜開眼睛。

  你媽的,真人,你完蛋了。

  我扭曲著面孔,不斷撲騰間,伸手拽住了眼前那條腿用力往下一拉。然後如願以償地在水下見到了真人的那張臭臉。

  他異色的眼瞳眯成了一條縫,仰頭就要往水面游,可我又怎會如他所願?

  另一只手也纏了上去,每當他往上升了幾釐米,我就會再次發勁拉他下來。

  久而久之,真人也不再只顧著向上游,他在水中朝我露出一絲猙獰的笑容,更加用力地按著我,杜絕一切我掙脫的可能性。

  「咕嚕咕嚕」,我們兩個大眼瞪著小眼,誰也不願意放開誰,誰也不樂意對方先上去。於是就這樣相互拽扯著,在海裡瘋狂吐著泡泡。

  陀艮幽幽從我們身旁游過,丟給我們一個鄙視的眼神,又自顧自地游走了。

  我不知道我現在是個什麼鬼樣子。但我看見了真人已經開始窒息地翻起白眼。

  就在我覺得自己肺部都快炸開時,一條救命藤蔓纏住了我們的腰,將我們捆在一起從海底撈了出來。

  以前也有常來這個沙灘玩耍,但從來沒有哪一刻,讓我覺得岸上的空氣是如此的清新。

  「花御,你真好。」我跪坐在地上,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海水後,看都沒看一旁咳得撕心裂肺的真人,轉頭對著花御一臉真誠道。

  「你簡直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太愛你了。」

  花御的左手臂仍然纏著一個大包袱。因為先前受了重傷的緣故,那包袱顯得更加松弛和寬大,此刻站在椰樹的樹蔭下,好似一個收拾完行李要下山取經的僧人。

  真人半死不活地站了起來,腳步虛福。

  相比起我,他的水性略差一籌,更別提我是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候將他拉下水的,估計也沒准備著要憋氣。

  「都讓你別總是閑著沒事干跑去招惹葉……」夏油傑撩起一只眼皮看過來,聲線慵懶,「她報復心一直都挺強的。」

  「真是的,我只是想跟她一起玩而已啦。」甩了甩濕漉漉的腦袋,真人充滿無辜道,「葉這麼暴力,以後是不會有咒靈喜歡你的。」

  我滿臉嫌棄,「你最近該不會奇奇怪怪的小說看多了吧,咒靈需要談什麼戀愛?」

  「你不懂,愛情可沒有種族限制。」他朝我嘖嘖兩聲,身上還沾著水就躺在空余的躺椅上,翹起了二郎腿。

  我:「哦,是嗎。」

  真人見我反應居然這麼平淡,不太符合心中他說一句我回懟十句的形像,忽然狐疑道:「話說你跟五條悟是怎麼回事,不會在偷偷談戀愛吧?」

  他大概是在腦海中構想了某種奇怪的場景。旋即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不!你們不行的,你們不能在一起,你們連種族都不一樣,咒靈和人類是沒有結果的1。

  我一見他這欠揍的樣子就來氣,滿心只想著該怎麼嗆他,腦子一抽,嘴賤地頂了一句:「誰說人類和咒靈沒有結果的?是你說的愛情沒有種族限制,那我跨個種族談戀愛又怎麼了?」

  此話一出,現場霎時間變得鴉雀無聲。

  我頓了一下,這才意識到自己口不擇言都說了些什麼玩意兒,後悔地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葉!你怎麼回事!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

  早知如此,還不如剛剛就和真人一起被淹死在大海裡!

  我求助的目光掃向夏油傑,試圖辯解:「老大,我……」

  夏油傑伸手制止了我,臉上寫滿了「我懂」這兩個大字:「不用再說了,葉,如果你真的我也會尊重你的。」

  真的什麼啊!你又要尊重什麼啊!

  我心中抓狂。

  正在這時,真人一臉誇張地再次開口:「不是吧你,真要和五條悟在一起嗎?」

  他搖頭道:「我勸你還是找個咒靈吧,如果實在寂寞了,我給你推薦幾個埃……」

  「正好咱們把咒胎九相圖偷了出來,到時候我找幾個長得帥的人類給他們受肉,弄兩個男朋友給你怎麼樣?」

  「閉嘴吧你。」

  眼看這家伙越說越離譜,我太陽穴突突直跳,拿起花御剛摘下的椰子就瞄准了他腦袋砸去。

  藍發咒靈穩穩接下,朝我揮了揮手:「謝了,你真熱心。」

  一旁的漏瑚輕嗤一聲,老大爺似的又吸了口煙鬥,對我們這番互動做出了毫不留情的評價。

  「幼稚……」

  「確實都還只是幾個月大的孩子。」花御走過來,一人分了一個椰子,還准備齊全地掏出幾根吸管。

  鬧歸鬧,大家也知道剛剛那一大段對話都是在開玩笑。畢竟如果真有察覺到我對五條悟生出任何一絲不該有的情愫,恐怕場面就不是現在這樣玩鬧的樣子了。

  我估計會直接死在他們手上,真正意義的死亡。

  不過我本來就對五條悟沒感覺,再說一個咒靈談什麼戀愛啊,能不能產生愛意這種感情都不知道,更別提對像還是個人類了。

  我就著吸管喝了一口椰汁,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了一件事。

  「不是說這次一起行動的還有兩個詛咒師嗎,他們人呢?」

  「租屋被抓走了……」夏油傑道,「至於那個重面春太,現在估計在哪裡玩吧?」

  我哦了一聲,低頭悶悶地撥了撥沙子:「我不喜歡那個娘娘腔。」

  一幅比五條悟還變態的樣子,gay裡gay氣的,我好怕他一不小心就看上了我高大英俊的夏油老大,一見到他就頭痛。

  更過分的是,他居然還想著趁花御重傷的時候搞偷襲!

  可惡的詛咒師,下次見到了一定要狠狠修理他一頓!

  一扯到詛咒師,話題又回到了正事上。

  真人也收起了那副開玩笑的面孔:「那麼,按照計劃,下一步是要拖住五條悟是嗎?」

  「沒錯……」夏油傑點了點頭,認真道:「不能被打擾,所以得找個合適的人選對他進行干擾,讓他在短時間內無法回到東京。」

  氣氛略微有點凝重,我雖然因缺席而沒參與到他們之前的話題,但總歸是想出一份力的。

  當我正要低頭跟著一起在心中思索起所謂的最合適的人選時,卻陡然察覺到了幾道炙熱的視線。

  我心中驀地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預感,僵硬著抬頭,發現在場除了陀艮外,全都雙眼放光地盯著我。

  涼風徐徐吹過臉頰,我抖了一下,欲哭無淚地指著自己。

  「我、我啊?」


第13章 骷髏戒指

  我還想再掙扎一番,但小伙伴們顯然會不給我這個機會,三言兩語就將人選敲定了下來。

  真人:「想來想去,果然還是你最合適呢。」

  倒是再好好考慮一下別的人選啊!每次都獨留我一人面對五條悟不覺得超過分的嘛!

  漏瑚:「我打不過他,去了會死的,所以還是你上吧。」

  我就打得過嗎!為什麼你這麼肯定我去了就不會死,我可是不久前才把五條悟騙了才獲得的逃跑機會啊!

  花御:「加油,葉。」

  不!我不想加油!

  我覺得自己這次堅決不能妥協,剛要再開口,又看見夏油傑笑得眉眼彎彎:「葉,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對吧?」

  你不會讓我失望吧,你不會讓我失望吧。

  我:

  完全!無法!拒絕!

  前面所有的話加起來都沒夏油傑這一句來得直擊人心。

  「好吧,我上1我視死如歸地站起了身,並為自己的英勇就義感動地稀裡嘩啦。

  那一瞬間我覺得自己就是精忠報國的勇士,肩上承載著眾多同胞的希望,整只咒靈的靈魂都得到了升華。

  大義凜然地走出幾步後,我突然理智回爐,頓住了步伐,撓著頭回過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啊,那個大概的任務情況,能不能先讓我了解一下呀。」

  怎麼拖?在哪裡拖?拖到什麼時候?

  除了要拖住五條悟,其他的我全程都是雲裡霧裡的狀態,啥都不曉得,還怎麼做任務?

  夏油傑沉默了一下,隨後笑眯眯道:「我看你走的那麼堅定,還以為你都明白了呢。」

  他忽略我尷尬的眼神,附身撿起了一根樹枝,不緊不慢在沙地上畫了一張極其簡陋的地圖。

  「你看……」他指著那張地圖,示意我過來,「你有發現什麼嗎?」

  我挨了過去,立馬會意,違心地稱贊道:「老大畫技真好1

  夏油傑:

  他拿著樹枝敲了一下我的腦袋,說:「我是讓你看這個路線。」

  我:

  空氣中仿佛到處都是我制造出的尷尬因子,我連忙順著那樹枝所指的方向定睛一看。果不其然在地圖上看見了一條細細的線。

  那條線彎繞曲折地連接了日本的幾個地名,如盤龍般呈現在地圖上。

  從東京到橫濱,又從橫濱到靜岡,再是名古屋,又到熊本,最後在熊本邊上不遠處的位置,被夏油傑狠狠地挖了一個沙洞。

  我微微眯起眼睛:「這是……」

  「是五條悟接下來要出差去的城市……」大概是已經對我時不時的智商脫線感到無語,夏油傑也沒再故弄玄虛,直接解了惑:「而這個沙洞的位置,是你要把他拖住的地方。」

  「因為不確定他抵達熊本的主要時間。所以前面這些出差地點你都盡可能地跟著,只等到他進入了這個區域……」

  他在熊本市旁邊一個小縣的坐標上畫了個圈,強調性地點了點,嚴肅道:「我要你把他留在這個地方,一直留到我過來,明白嗎?」

  ——

  誰能想到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沒幾天,這麼快就又要上趕著自投羅網了呢?

  話說前幾天裝頭痛把五條悟給忽悠瘸了,再見面時他不會直接一氣之下把我宰了吧?

  我艱難地站穩在車站簇擁的人群中,只覺得渾身不自在。

  好不容易順利地擠到了車門前,卻又被工作人員攔了下來,「小姐,請檢票。」

  我這才想起自己現在在外人眼裡已經不是普通人所看不見的咒靈了,默默從口袋裡掏出了夏油傑為我准備好的車票。

  工作人員很快放行了我,伸手又要去攔下一位企圖逃票的乘客。

  我茫然地站在電車裡,回憶著書上曾教過的那些坐電車的步驟,過了好一會兒才幡然醒悟過來,這會兒我該去尋找自己的座位。

  我緊張地捏緊了車票,好不容易才尋著號碼找到了相應的位子,坐下後立馬長長吁了口氣。

  衣服被蹭得亂七八糟,因為覺得好看而別在頭發上的發卡在人群中反而成了累贅,不小心刮到一下就會頭皮陣痛。

  我摩挲了一下戴在食指上的戒指,心想這簡直比咒靈狀態要累上一百倍。

  是的,沒錯,現在的人類能夠看到我。

  原因全然歸功於我此刻手上所戴著的戒指。

  在我離開前,夏油傑鄭重地將一枚形狀古怪的骷髏戒指交給了我,千叮鈴萬囑咐地讓我不要輕易摘下它。

  出了東京便不再是我們可以肆意妄為的底盤,我需要適當的偽裝。

  這枚戒指除了可以讓我的特征變得與人類毫無差異之外,也封印了我所有的咒力,戴著它風險很大。

  但又因為這個世界除了咒術師外還有很多其他力量不俗的能力者,有時候當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反而比咒靈要來得更加安全一些。

  當然,真正遇到危機到我生命的危險時,我自然也能夠自由選擇摘除戒指,變回能夠戰鬥的咒靈形態。

  我原本也想直接用咒力趕路,但夏油傑建議我最好坐電車去橫濱。

  不然咒靈移動時產生的能量波動很容易被那些隱藏在人群中的能力者發現。

  能力者啊會是什麼樣的呢?

  電車馬上就要啟動,旁邊的空座位不知何時來了個人,我收回思緒,悄悄地觀察了他幾眼。

  黑色的帽子戴在頭頂,微長的橘發垂至肩側,個子似乎不高,但身材比例良好,身上散發的氣場也給人一種常年身處高位的感覺。

  他此刻眉頭緊皺,看上去心情貌似不是很美妙。

  這似乎是個很敏銳的人,我自認為隱晦的打量很快被他察覺,蔚藍色的雙眸輕輕撇了我一眼,又不甚在意地移開。

  我也沒和他多做交流,自顧自地翻看起無聊從真人那兒順來的小說。

  來吧,讓我看看那家伙最近都在看些什麼玩意兒。

  書本沒有名字,作者也是匿名,封面的大樹上掛了個上吊的小人,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書。

  果然……

  第一章,男女主相遇並接吻,女配絕望,跳河了。

  第二章,男女主進行了愛的運動,男配心灰意冷,吞藥了。

  第三章,女主懷孕又流產,女主媽媽受不了打擊,拿了把刀自我了斷。

  第四章,女主被陷害,男主及時趕到,失敗了的反派邪魅一笑,一把火把自己燒了。

  我:

  真人,沒想到你是這樣的真人。

  好家伙,這男女簡直災星啊,談個戀愛周圍人都死光了,這還得了?

  多麼悲傷的故事,看得我眼角淚花都要笑出來了。

  也許是我忍笑忍得太過辛苦,顫抖的身軀影響到了鄰座朋友的休息,他睜開眼睛,掃了我一眼,忽然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

  我見他直愣愣地盯著我手中的書,便拿起來晃了晃,憋著笑道:「你也看過這本書嗎?」

  鄰座旁友抬手壓了壓帽檐,撇開了目光,低低道:「不沒看過。」

  聲音略微有點沙啞,還怪好聽的。

  我朝他笑了笑,手上又翻過去了一頁。

  橘發男人突地輕咳一聲,我疑惑地看過去,就見他微皺著眉頭,目光又游離到了我手中的書上,欲言又止。

  「怎麼了嗎?」我問。

  「女孩子少看一些這種書……」他猶豫了一下,臉上表情有些別扭,慢吞吞地擠出了一句話,「影響不好。」

  我心中頓時覺得有些好笑。

  「我知道,我看著玩兒的。」

  他頷首,也不再多言,再次閉上了眼睛。

  從東京到橫濱的電車只有兩個小時的路程,手中的小說才看了不過二十來章,工作人員就提示我們可以下車了。

  身旁的男人向我點頭打了個招呼,便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邊往外走邊接了個電話。

  雖然外表已經是個人類,但畢竟本質還是咒靈,良好的聽力能力讓我不可避免地順著風捕捉到了零碎的只言片語。

  「紅葉姐對,辦好了。」

  「啊,那該死的青花魚把我車炸了,還偷走我的錢,為了趕時間所以只能暫時坐電車……」

  「是,我知道,這次我可能會……」

  我沉默了……

  話說,青花魚,是魚類吧?

  還有炸車

  雖然夏油傑是有跟我說過東京外也危險重重,但炸車炸得這麼隨便真的沒問題嗎?路上隨便碰上一個人都能聽到這種事?

  現在來看,對於一個普通人類來說,東京可能確實要安全得多吧?


第14章 夕陽下的回憶

  我是下午時間離開的東京,到達橫濱時已經是黃昏時刻。

  飄散在空中的雲朵被鍍上一層金邊,橘紅色的暖陽照耀大地,將世界變成一片溫馨的橙。

  相比起東京,這個時間點的橫濱格外冷清。自從下了車到現在,我在大街上所見到的人幾乎寥寥無幾。

  也不知是出了什麼事,還是這地方本就人煙稀少。

  我嘆了一口氣,當務之急,還是要先確定五條悟在哪裡。

  雖然夏油傑只強調了最後熊本的那一點,但總歸是前期能多拖一會兒就多拖一會兒。

  我的對策很簡單,只需要像五條悟之前對我那樣陰魂不散地纏著他就可以了。

  反正就是他走到哪兒,我就跟到哪兒,順便偶爾出手給他穿穿小鞋。

  當然,我也不一定非要出現在他面前,暗地裡搞事情,拖慢他出差的進度倒也不失為一種好方法。

  正面硬杠我可能會慫,但耍小陰招我可是擅長得很。

  五條悟來橫濱的任務具體是什麼夏油傑也不知道。不過那些無趣咒術師的任務做來做去總歸還是跟祓除咒靈掛鉤的,到時我就發揮我咒靈身份的優勢,多多少少也能給他添上一點麻煩。

  然而,該死的命運有時候就是這麼該死的奇妙。

  前一刻我還在思索著究竟怎樣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五條悟的任務攪黃,深藏功與名,後一刻我一個拐彎就不期然在狹窄的小巷裡看見了某個殺千刀的白發男人。

  只見五條悟正將一個身形高挑的男人壓制在地,動作粗魯地把對方瘦弱的雙臂折在身後,讓他無法掙扎。

  而那個黑發卷發的男人得知自己不敵對方後也不再浪費力氣掙脫,就這樣跪趴在地上,一幅任君采擷的模樣。

  兩人一上一下,一強勢一柔弱,形成了一幅詭異的畫面。

  大概是我的出現擋住了巷口的光影,五條悟和那個男人同時抬起頭來,正正對上了我的視線。

  我:

  五條悟:

  神秘男人:

  身姿優雅的三色貓從巷子的另一頭跳上牆角,好奇地看了看巷子裡徹底僵持住的三個人類,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又腳步輕盈地離開了。

  一股無與倫比的尷尬自心頭升起,我倏地轉身,只想趕緊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那個叫重什麼春太詛咒師,對不起,我誤會你了,在此鄭重地向你道歉,我不該說你gay裡gay氣的。

  真沒想到這五條悟看起來人模狗樣的,居然藏得這麼深。

  我腳底抹油,還沒跑開兩步,就被一只手拽住了後衣領。

  五條悟黑著臉將我提溜起來,皮笑肉不笑道:「跑什麼?嗯?」

  我咽了口唾沫,心想,不跑難不成還等著你一個惱羞成怒,毀屍滅跡嗎?

  余光瞥了眼已經從地上爬起來,正在按揉肩胛骨的黑發男人,待看清他的臉後,我卻突然覺得自己能夠理解五條悟了。

  這張臉,我光是那麼匆匆一瞥都有些心動,那眼鼻嘴,可以說是完完全全長在了我的審美點上。

  也不怪五條悟把持不祝

  「我一看你就知道你在想些什麼……」陰森森的語氣還在摧殘著我的耳朵,「現在,把你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統統給我扔掉。」

  長得高了不起啊!

  被男人像是拎貓一樣拎著在空中晃了晃,我頓時一陣胸悶氣短,頭暈目眩。

  求生欲上線,我瘋狂點頭,費力地伸手掐住他的手腕:「我知道了,你、你先把我放下來,要透不過氣了1五條悟輕哼一聲,把我放回地面,目光斜了一眼我指上的戒指,大手按在我的腦袋上使勁揉了揉:「我還有事,待會再給你算賬。」

  雙腳終於踏踏實實地踩上了水泥地,我揉了揉前面被勒得泛紅的脖子,抬起頭來。

  明明五條悟已經被我轉移了注意力,那個黑發男人居然還停在原地沒走。

  我恨鐵不成鋼地瞪他一眼,心中不禁思忖道,這一看就在五條悟任務裡扮演關鍵人物的男人,該不會是個不懂逃跑的蠢蛋吧?

  這麼想著,我登時感覺自己簡直血虧,只想衝到那個男人面前狠狠揪住他沙色風衣的衣領質問他。

  你為什麼不跑?

  啊?

  雖然我也不是故意現身,但這麼好的機會,你為什麼不跑?

  跑掉以後五條悟再去抓,那一分一秒都是能拖的時間啊!時間就是生命,時間就是金錢啊懂不懂!

  或許是我的目光太過凶狠,男人的視線緩緩從向他走去的五條悟身上移開,笑著朝我看了過來。

  他雙手插在風衣口袋,明明自身處境糟糕,臉上卻透著一股逛自家花園一般的清閑。

  在五條悟按住他肩膀的一瞬間,他忽然盯著我開了口,聲線有些微妙的甜膩:「小葉子,好巧,你是來橫濱看望我的嗎?」

  哈?

  我指著自己,有點懵:「你叫我?」

  「當然……」男人露出了一幅委屈的表情,「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太宰啊,太宰治。」

  五條悟的眼刀剎時間刮到了我的身上,他收緊了手上的力道,陰惻惻地低頭盯著那個自稱太宰的男人,語氣不明:「你認識她?」

  「認識啊……」太宰治笑嘻嘻地,看起來很不著調,「我是她的一日男友嘛,我們一起度過了一段很美好的時光哦——」

  我大驚失色。

  等等,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五條悟的臉色徹底黑了下來,咬著牙一字一句地重復了一遍:「一、日、男、友?」

  太宰治大言不慚:「沒錯,雖然我更希望你能把一日那兩個字去掉。」

  五條悟頭頂冒出青筋,活生生給氣笑了:「口說無憑,你什麼時候認識的她?」

  太宰治速度極快,有問必答:「2016年5月20日。」

  2016年,我還沒出生呢。

  看來又是人類的我接觸過的人。

  話說人類時期的我是什麼交際花嗎?怎麼出了東京還能碰到熟人?

  五條悟表情僵了一下,手指緩緩松開,突然陷入了沉默。

  太宰治也沒理他的反常,像魚一樣靈活地繞過白發男人,湊到了我的面前。

  「真的不認識我了嗎……」他伸手掐了掐我臉上的肉,「小葉子,我可是很想你誒1好好聞的香味。

  我吸了吸鼻子,上上下下地認真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人。

  不是錯覺,太宰治的身上散發著一種令我感到十分親近的氣息,准確的說,是所有咒靈都會喜歡的氣息。

  我可以隱隱窺到他內心的晦澀,跟他表面輕浮開朗的模樣截然相反。

  各種恐怖的負面情緒絮繞在他的身上,淡淡的一層死氣與頑強不息的生命力糾纏在一起,使他變成了一個格外矛盾的個體。

  大概是因為我對他身上的氣息感到親切的緣故,那一瞬間,有一個片段驀地閃過腦海。

  風起,平靜的海面泛起漣漪,海鷗歌頌著自由,飛向廣闊無垠的天際。

  黃昏西下,海邊的男人面對著我,精瘦的手臂上還掛著淌血的傷口,他單手按住被風吹鼓而起的繃帶,笑得很是溫柔,「這樣呀,那也確實沒辦法了。」

  柔軟的黑色短發有些雜亂,他上前幾步,眸海溫漣,動作輕柔又堅定地擦拭著我眼角的淚痕。

  「如果小姐不介意的話,請把我當成你的一日男友吧。」那人輕聲說:「游樂場與北極星,我都陪你去。」


第15章 合作

  那只是個很小的片段,卻讓我恍惚了一瞬。

  我回過神,神情復雜地看著太宰治,卻突然被一個穿著咒高獨有的黑色高領衣的胸膛擋住視線。

  五條悟硬生生地插進來,打斷了我和太宰治「深情款款」的對視,他低頭扣住我的手腕,轉而對穿著沙色風衣的男人笑得一臉燦爛。

  「哎呀,不好意思太宰先生,我和我女朋友還有要事,你要好好考慮一下我說的話哦,我會再來找你的。」

  他著重強調了女朋友那三個字。

  「是嗎,原來你就是那個關鍵時刻找不到人影,惹哭小葉子的不負責任的男朋友啊,幸會幸會。」

  太宰治挑起眉,也露出了同款笑容,他身上柔弱的感覺在此刻蕩然無存,面對壓迫力強勢的五條悟也絲毫不處於弱勢。

  「惹哭?」

  五條悟愣了一下,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正在努力裝聾作啞的我。

  太宰治也是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疼,明明知道自己打不過對方,卻還堅持不懈地繼續猛戳對方的傷疤。

  「是啊,惹女朋友哭算什麼男人。」太宰治說:「小葉子,你還不和他分手嗎?這種男人留著干什麼,還沒我會哄你開心,對不對?」

  我也沒和他在一起過呀。

  或許人類時期有過,但我又不記得了。

  對我來說,不記得不就代表著不存在嘛。

  我很想這麼回他一句,但現在這種情況明顯不適合我插到對話中。

  五條悟深吸了一口氣,顯然已經忍耐到了極點。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他極力保持著微笑,「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外人,就不要對著別人的事情指手畫腳了,你說是嗎?」

  太宰治聳了聳肩,適可而止,他低頭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不再與五條悟爭執下去。

  「好吧,那我先走了,有空我還會來找你玩的,小葉子——」

  他抬手朝我揮了揮,轉身哼著不成調的不知名歌曲往巷子深處走去。

  ——

  我被五條悟拉著進了一個酒店,他一言不發地從口袋裡掏出房卡刷了門,把我輕輕推進去後,長腿一邁跨了進來,堵住了我的出路。

  房門被輕輕扣上,他伸手把眼罩摘了放進口袋,柔軟的白發散落下來。

  我不太自然地被那雙仿佛洞察萬物的眼睛牢牢盯著,有些支支吾吾地抬起手:「嗨,好巧,你……」

  「你對那個太宰治的事情還有記憶?」五條悟驀地打斷了我的話,問道。

  我還沒說出口的問候登時卡了殼,聞言驚異地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道:「你怎麼知道?1你當時的表情……」

  五條悟走到窗邊,拿起擺在桌上的水壺倒了一杯溫水,不疾不徐地抿了一口:「我一直在注意你,當時你明顯是想到了什麼。」

  他肯定地說:「你還記得他,對嗎?」

  窗外暖陽高照,金光萬縷,點點光斑穿過樹葉,透過玻璃窗,綴在那精致的臉上,為他撲灑上一層柔色。

  「或者說」他沉吟兩秒,放下水杯轉身朝我走來,又在離我不到兩步的距離停下,微微彎下腰,像是要透過我的眼睛窺探到我所有謊言一般緊盯著我,大膽猜測道:「你根本就沒有失憶?」

  又是這種過界的距離。

  我下意識地想撇開頭,卻被一雙溫熱的手捧住臉頰,不能動彈。

  「看著我,葉。」臉側源源不斷地傳來熱度,五條悟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我,固執地想要得到我的一個回答:「你還記得我嗎?」

  「不記得……」我搭上他的小臂,用力拉了開,往後退開兩步,「我對人類時的事情的確有記憶,但很模糊,空茫茫一片,那些記憶基本形同虛設,剛剛那只是偶然。」

  五條悟輕嘖一聲。

  「那你對於我,沒有一絲印像嗎?」他擰起眉,說,「哪怕只有那麼一點點?」

  我搖了搖頭。

  得到我否定的答案後,白發男人整個人都焉了下去,看起來有些垂頭喪氣。

  他呆站了一會兒,很快又重新打起精神,伸出手,從衣領裡掏出一條十字項鏈,「看看這個,這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哦,有印像嗎?」

  我掃了一眼,再次搖頭。

  五條悟眼裡希冀的光慢慢沉寂了下去。

  「櫻花節呢……」他不死心,又問,「電玩城?娃娃機?熱氣球?」

  我安靜地扣著指甲,始終保持沉默。

  風推動著雲層擋住陽光,房間裡的亮色逐漸褪去。

  「哈……」

  五條悟突然短促地笑了一聲,失力般跌坐在椅子上,他仰起頭,單手遮住雙眸,嘴角勾起的弧度顯得越發苦澀。

  「真有你的啊,連只是見過一面的人你都有印像,卻唯獨把我忘了個干淨,是嗎?」

  話不能這麼說。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在心中撇了撇嘴。

  太宰治那純屬巧合,其他人我也不記得啊,又不是只忘你一個。

  有什麼賬就去找人類葉算嘛,非得逮著一個什麼都不記得的我問東問西,我也很無辜好不。

  房間裡又是一片無言的寂靜。

  好像我和五條悟的相處,從來都是這麼的安靜,無話可說。

  不管他怎麼挑起話題,最終都會以詭異的沉默告終。

  「時候不早了,你先休息吧,我再去開一間,就住在隔壁。」默然良久,五條悟疲憊地站了起來,走到玄關處,緩緩打開門。

  他沒有回頭,語氣聽起來帶著些許陰郁:「我不管你跟過來的目的是什麼,葉,但你要知道。既然來了,我就不可能輕易放手。」

  「我也不會對你做什麼的……」他輕呼出一口氣,估計是想起了我曾經那麼多的逃跑案例,聲線壓抑,「所以,別再跑了。」

  夜深……

  我躺在酒店的床上,開始思考起今後的對策。

  雖然已經被發現,但那也不意味著沒辦法背地裡搞些小動作。只不過我也沒必要再躲著五條悟,繼續在暗處藏著掖著。

  有時候,在目標的眼皮子底下可能反而更加容易使絆子也不一定。

  比如今天碰到的那個太宰治,我或許可以從他那邊開始下手。

  五條悟從來不會虧待自己,他所定的酒店十分高級,各種設施配件都是最頂級的標配。

  又是勞累的一整天,我從酒店的衣櫃裡拿出一件干淨的浴衣,打算好好享受一下,給自己泡個熱水澡。

  說來也巧,就在我思索著怎樣才能找到太宰治時,黑發男人就已經准備著把自己送上了門。

  大概泡了近一個小時,當我渾身冒著熱氣拉開浴室的門後,一眼就看見了正大喇喇坐在我床上的太宰先生。

  太宰治:「晚上好,可愛的小姐。」

  我:

  我嘴角一抽,「你怎麼進來的?」

  這酒店安全措施這麼低的嗎?看起來也不像埃。

  太宰治拿出一根回形針,臉上神色很是自豪:「這個世界上還沒有我開不了的鎖。」

  「厲害啊……」我敷衍地誇贊道:「開鎖技能這麼強,不去當小偷真是可惜了。」

  「謝謝誇獎。」太宰治厚顏無恥地接了下來。

  他這時候倒是不一口一個小葉子地叫我了。

  戴上戒指之後,時不時就會不受控制地湧上咒靈時期從來不會出現的各種感覺。比如現在腦子裡滿滿的困意就已經干擾了我的神志。

  我打了個哈欠,問他:「你來干什麼的?」

  太宰治眼睛一閃一閃地看著我,挨近了些:「還記得兩年前你說過的要幫我一個忙的承諾嗎?」

  「不記得……」我只想眼前這人趕緊說完事情,趕緊走人,便直接了當道:「我失憶了。」

  「果然……」太宰治了然地笑了,看起來絲毫不驚訝。

  「那麼你其實也不記得那個白頭發的家伙了咯?」

  「是埃……」我點頭。

  「看起來你似乎還挺和他不對付的?」

  「可不是嘛。」

  咒靈和祓除咒靈的咒術師,何止不對付啊,要不是現在我和五條悟情況特殊,今天太宰治大概就只能看見我們兩的其中一個了。

  哦,另一個估計正在天國問候對方的祖宗十八代。

  黑發男人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地湊到了我的耳邊,「既然如此,我想請你幫個忙。」

  「什麼忙啊?」我稍稍打起了點精神。

  「你知道咒靈吧,那種東西。」太宰治臉色深沉,「那家伙想讓我當他的誘餌,吸引一個特級咒靈出來。」

  他說著說著突然打了個寒顫,一臉害怕:「特級啊!一聽就很厲害!太喪心病狂了,他竟然想讓我當誘餌吸引那種東西,超過分的對不對?1。

  「別怕……」

  我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背,用眼神鼓勵他。

  特級咒靈而已,你面前就有一個呢。

  「所以……」他振振有詞地說,「身為同一戰線的朋友,我們也應該互相幫助的嘛。」

  我奇怪地看向他:「等等,我們什麼時候成了同一戰線的朋友?」

  太宰治勾住我的肩,豎起大拇指悄悄指向隔壁五條悟的房間,笑道:「你看,你也討厭那家伙對吧?」

  我點頭……

  「巧了,我也討厭他。」他循循善誘:「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那你是不是應該跟我一路的?」

  「對噢1我雙眼一亮,單手握拳敲擊手掌,隨後話鋒一轉,冷笑道:「你以為我會這麼說嗎?你把我當傻子呢?」

  太宰治捂住心髒,一臉悲痛:「你為什麼會這麼想?1我鄙夷地掃了他一眼,「五條悟想用你去吸引咒靈,你擔心自己不答應他可能會來硬的,現在這種情況來找我,難道不就是想找個靠譜的保鏢嗎?」

  被戳破心中所想,太宰治一點也不心虛,倒不如說,他本來也沒想瞞著。

  「話也不能這麼說……」他笑眯眯道,仿佛早就料到我將會說出怎樣的回答般,鳶色的雙眸深不可測:「我只是覺得你的能力對我很有幫助,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會帶一個靠譜的打手過來,怎麼樣?」

  「要不要考慮合作一下?」


第16章 熟悉的打手

  答應啊,為什麼不答應?

  我欣然同意了太宰治暫時組隊的請求。

  本來就沒什麼好拒絕的,跟他一起對於我給五條悟添堵本身就有著很大的幫助。

  但是在那之前,我還特地向他提了一個要求。

  我想要在五條悟行動前,去見一面他所要祓除的咒靈,太宰治非常爽朗地同意了。

  「那麼,明天晚上見。」離開時,他還笑嘻嘻地給了我一個wi。

  k:「晚安,我親愛的一日女友。」

  ——

  天蒙蒙亮,早晨單薄的霧氣讓窗外的景色看起來有些朦朧。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的,當我再一次清醒過來時,只覺得神清氣爽。

  原來睡覺的感覺這麼舒服,身體輕盈得不可思議,所有積攢下來的疲倦全部一掃而空,我覺得自己還能再戰五百年。

  「晚上睡得很不錯?」

  仿佛已經刻進d

  a的聲音冷不丁在頭頂響起,我一個激靈從床上翻坐起來,頭發散亂地瞪眼看向床邊坐著的挺拔男人。

  「別這樣看著我嘛,我可是正大光明刷房卡進來的哦。」五條悟指尖夾著一張鑲著金邊的卡晃了晃,看著我忽然噗嗤一笑,背景仿佛飄著小花,張開雙臂朝我撲來。

  「哎呀,好可愛!快來給五條哥哥抱抱——」

  我嚇得花容失色,連滾帶爬地往旁邊躲開。

  五條悟撲了個空,也不生氣,就那麼趴在我的床上滾了幾圈,將我的床鋪弄得一團糟後抬起頭看向我,笑道。

  「難得來一次橫濱,今天想去哪裡玩呀,我一整天都有空哦?」

  我狐疑地問:「你難道沒有正事嗎?」

  「太宰先生昨天給我發了信息,說他今天抽不開身,明天才有空。」五條悟說完,還不忘添一句太宰治的壞話:「葉,你千萬不要跟他有所來往,那家伙一看就是個消極怠工,品行不端的人。」

  他今天抽不開身是因為晚上要跟我一起出去啊,傻子。

  當然這話我是不會告訴他的。

  我一把拉過被子蓋過頭頂,悶聲道:「哦,可是我今天不想出門,你自己去玩吧。」

  五條悟扯開我被子的一角,光線瞬間鑽進漆黑的被窩,他眯起眼睛,看著我幽幽道:「是我的錯覺嗎,你最近好像越來越不怕我了?」

  我聽到這話,猛地爬起來,警惕地盯著他:「你干什麼,不是說不會對我做什麼的嗎?」

  五條悟神秘一笑。

  事實證明,五條悟說話一向算話,他真的沒有對我做什麼。

  如果不停撒嬌,軟磨硬泡,把我搞得煩不勝煩,最終只好無奈地答應他出去玩的請求,也算是沒對我做什麼的話。

  那他確實沒有。

  人類的便裝被我扔進了洗衣機,我重新換上那套松垮的白色大袍,正打算開門出去,卻被一把扯住了手腕。

  五條悟直溜溜地盯著我露出的大片肌膚,面色不爽:「你就穿這個?」

  他古怪道:「如果我沒想錯的話,你現在的狀態與人類無異吧?」

  「不然呢?」我奇怪地看著他:「我就只有這個能穿了。」

  總不能光著吧,我可沒有真人那麼豪放,而且就算是真人,也不會隨隨便便脫了衣服在大街上走埃。

  五條悟二話不說戴上墨鏡,搭上我的肩膀把我按回床上坐著,留下一句「等我一下下」之後便消失不見。

  不到五分鐘,他又回來了,帶著一條連標簽都沒拆過的新款白色連衣裙。

  「將將將——」他滿臉期待地瞧著我:「由五條悟親自挑選的漂亮小裙子,葉醬快來試試看1我對穿什麼倒是無所謂。不過這條裙子確實比我那衣袍要保守了許多。

  外面夏季的太陽很是毒辣,我討厭被陽光暴曬到肌膚的感覺。所以能多遮一點皮膚對我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有想去的地方嗎?」五條悟問道。

  我對橫濱不是很了解,只好答:「不知道。」

  五條悟說:「那就跟著我走吧。」

  我被他帶著穿過車輛擁擠的大街,繞過聳入一棟雲霄的高樓,走過一片芬香馥郁的花園,最終在街邊小小的弄堂裡發現了一個冰藍色的博物館。

  這博物館在這一片老舊的區域看起來格格不入,純淨的晶體化為牆身與大門,在陽光的照射下璀璨奪目。

  五條悟拉著我推開了門,立馬有一個眉目清秀的小姐姐迎了上來。

  「您好,歡迎光臨北極星。」

  北極星?

  我舌尖頂了頂腮幫,歪頭斜了一眼五條悟。

  這不是記憶裡太宰治說的那個嗎?

  原來北極星是個地方而不是真的星星,我還以為是那家伙奇奇怪怪的浪漫主義呢。

  五條悟溫和地撫了撫我的長發,一邊朝工作人員遞出一張水晶卡,低聲問道:「這張卡還能用嗎?」

  小姐姐雙手接過,目露驚訝,她正反面反反覆覆地觀察好久,再次態度恭敬地還給了五條悟。

  「抱歉,先生。」她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道:「我們的館長早在一年前就已經離開,現在館內的南北極景點都已經換成雕像。」

  「啊」五條悟輕蹙起眉,「企鵝也沒有了嗎?」

  「沒有了,先生。」

  「北極狐呢?」

  「也沒有了,先生。」

  「那好吧……」五條悟嘆了口氣,低頭看向我,我也正好仰頭回視著他。

  他嘴角輕輕抿起,墨鏡掩蓋住他的雙眸,令人辨不清他的神情。

  「那個」我覺得一直這麼站在人家店門口也不是辦法,便小聲提醒道:「你還要進去看嗎?」

  「嗨呀,既然館長都不在那也沒辦法啦。」五條悟瞬間恢復了那副跳脫的模樣,俯下身陡然摟住我的腰,在工作人員艷羨的目光中將我直接抱起來轉了一個圈。

  他笑容燦爛地說:「果然還是去逛街吧1我:

  又逛!

  當我精疲力竭地回到酒店時,太宰治已經啃著一顆蘋果在我的房間裡等候多時了。

  人類的身體素質要比咒靈要易累許多,我直接癱倒在床上,有氣無力地跟他說話:「你三番五次直接這麼進來,就不怕被五條悟發現啊?」

  我好心提醒道:「他可是很敏銳的。」

  「唔,沒關系。」太宰治翹著二郎腿坐在我的床上,伸出食指左右擺了擺:「我身上被人下了一種類似於結界的東西,他注意不到我的。」

  我頓感驚奇:「五條悟可是我們那的戰力天花板,連他都沒辦法察覺到嗎?」

  太宰治有些飄飄然道:「是哦是哦。」

  「特別是當我和你待在一起的時候,他就更加不可能會發現了1我立即來了興致,「為什麼這麼說?」

  太宰治也十分上道得湊近了我,附在我的耳邊,輕聲說:「因為小姐太可愛了,一靠近你啊,這個結界它就會更加興奮地展現實力哦。」

  我:

  我一聽就知道他在耍我,面無表情地推開這人,雙手抱臂地看著他。

  「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

  「不再休息一下嗎……」太宰治歪頭指著我還有些發軟的雙腿,「你看起來真的很累誒。」

  「不了……」我揮了揮手,對自己的工作精神感到十分感動,「你不是還請了幫手嘛,別讓人家久等了。」

  太宰治一點也不見外地躺上了我的床:「不用管他啦,我還沒告訴他這件事呢,本來打算路上說的。」

  感情你壓根沒跟人家提前打好招呼啊!

  我把記憶中那個溫柔的那人拎出來,又看了看眼前這不靠譜的貨,突然有些懷疑這倆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了。

  太宰治還沒躺多久,就像是死魚一般被我拽著手臂拖了起來,「快點啦,我要早點解決完早點回來睡覺!不然待會被五條悟發現就糟糕了1。

  「是是——」

  黑發男人像是沒有骨頭一樣,軟軟地被我拉到地上,又被拖到窗邊。

  我打開窗,迎著蕭瑟夜風,低頭問他:「你先跳還是我先跳?」

  「等一下,跳?1太宰治倏然打了個顫,滿臉驚恐地爬起來,「這是五樓吧?」

  「對啊,不然難道還走門嗎?」我看智障似的看向他,「開門關門的聲音那麼大,被隔壁聽到怎麼辦?」

  我探出頭去往下面瞅了瞅,感覺是可以接受的高度,便扯住了太宰治的手臂,一腳跨上窗台。

  「等等,小姐,雖然我的人生目標就是找個漂亮的女人陪我一起殉情……」

  我點了點頭:「既然你想殉情,那咱們一起跳吧。」

  太宰治瑟瑟發抖:「不不,你聽我說,五樓跳下去死不了人的。但一定會超級痛的啊,我這人最怕痛了唔、唔!1。

  我被他念煩了,直接用手掌捂住他的唇,另一只手拽著他的衣領,一個信仰之躍翻出了窗戶。

  太宰治:「1下落的過程中,我松開了太宰治,將自己墊在他的下方,手臂繞過他取下了骷髏戒指,然後愕然地停住了動作。

  「咚」。

  身體猛地摔在草地上,我悶哼一聲,狠狠推開了趴在我身上的高挑男人。

  為什麼?

  我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

  為什麼明明已經摘下戒指,咒力卻仍然用不出來?

  太宰治嚀嚶一聲,腳步不穩地站了起來。

  「太嚇人了,我還以為自己絕對會去醫院躺幾個月呢。」他驚神未定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轉而看向我:「小姐?沒事吧?」

  「沒事……」

  我回過神來,重新戴起戒指,被太宰治拉著站起身,神情凝重地跟在他身後。

  不過十分鐘的時間,我們走到了一個死胡同中,正是那時撞見太宰治與五條悟的地方深處。

  我環視一圈,不禁有些懷疑:「你確定是這裡嗎,沒帶錯路?」

  「當然……」太宰治單手蓋上手機,「我們只需要再耐心等一會」

  話音未落,一道發著微弱紅光的機車,伴隨著轟動的響聲從遠處飛快駛來,緊接著一個漂亮地剎車橫在我們面前。

  「混蛋太宰!你倒是說清楚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1那人動作利落地從機車上翻身下來,抬起帽檐,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第17章 青花魚與蛞蝓

  湛藍的眼眸,橘色的發,就連此刻臉上那緊皺著的眉頭,與那不耐煩的表情都是這麼的眼熟。

  喲,這不是我電車上的鄰座朋友嗎?

  我眼前一亮,剛要走過去,太宰治就已經越過我笑著迎了上去,「中也,明明只是個醜陋的蛞蝓,卻還恬不知恥地遲到了呢?」

  我打招呼的手驀地僵住,差點以為自己聽力出了什麼問題。

  「哈?1橘發男人很暴躁,獰笑著把拳頭捏得嘎嘎響。」

  「56分的時候給我發信息說什麼橫濱面臨危機,請在十點前速速趕到的是你吧?1。

  他狠狠掏出手機按了幾下,那凶惡的模樣簡直就好像有人通過這部手機盜竊了他的錢財,玩弄了他的感情,再把他辛辛苦苦攢的老婆本統統花掉,末了還要來嘲笑他真是個弱智一樣。

  這位鄰座旁友憤怒地亮出郵件信息,動作粗魯地把證據貼在了太宰治的臉上,「你他媽給我在四分鐘內從橫濱另一頭趕到這裡試試看啊1哎呀,就不要在意這些細節了嘛。」

  太宰治毫無愧疚之意,說:「再說了,我說的可是實話啊,確實是大危機嘛。」

  他指了指我:「具體的你可以問問這位小姐,她對於那方面的事情應該比我要熟。」

  橘發男人這才注意到了早以默默遠離戰場,站在一旁看傻了眼的我。

  「抱歉,剛剛有些失態了。」他將手機放回兜裡,輕咳一聲,言簡意賅,「中原中也。」

  「噢,哦。」我這才從驚嚇中回過神,意識到他是在介紹自己,立刻回了一句,「我叫葉。」

  這位中原先生許是也覺得我很眼熟,認真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最後直視著我的眼睛,突然恍然大悟道:「你不是那個……」

  「對對對就是我。」我像是網友面基般激動得直點頭。

  「那個在電車上看青花魚寫的小說,看的很開心的人?」

  ?

  我瞬間懵逼,茫然地看著他。

  什麼青花魚?什麼小說?

  「什麼什麼?」太宰治比我還有興致,連忙湊了過來,「哪一本啊哪一本?」

  我一把將太宰治推開,禮貌地向中原中也詢問道:「你口中的小說指的是……」

  我在電車上只看過一本小說,但那小說沒有名字,作者也是匿名埃。

  中原中也不明所以地看著我,對著太宰治的方向揚了揚下巴,「你在電車上的時候,不是在看太宰寫的愛情故事嗎?」

  我:

  我表情瞬間裂開,不可置信地指向太宰治:「他寫的?1對啊……」

  中原中也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原來你不知道啊?」

  我當時還在想是誰閑得慌寫這麼腦殘的書,現在得知真相後卻是突然覺得好像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了。

  還有,那個炸別人車偷別人錢的青花魚原來指的是太宰治嗎?

  「青花魚?」我指著太宰。

  中原中也點頭:「就是他。」

  「蛞蝓?」我又指了指中原中也。

  太宰治大聲嚷嚷:「沒錯……蛞蝓1兩人對話間眼神猛烈碰撞,劈裡啪啦地擦出互相嫌棄的火花,看著馬上就要打起來。而我夾在中間,只覺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十分復雜。

  請問,用奇奇怪怪的生物為對方起綽號,是你們橫濱人的傳統嗎?

  「那個……」在事端往著不可控的方向發展之前,我連忙掐滅了兩人內訌的源頭,「不是還有正事嗎?」

  「是哦……」太宰治變臉速度極快,一秒從嫌棄的表情轉換為喜笑顏開的模樣,「都怪中也太分不清場合了——」

  「所以說……」中原中也頭頂暴起青筋,勉強壓抑著怒氣,「到底什麼事?」

  我這才想起鬧了半天還沒跟眼前這人解釋過事情的詳細信息,剛要開口,卻莫不登被一陣粘膩的聲音打斷。

  我回過頭,朝著聲音的來源看去。

  一個蝸牛模樣的咒靈瞪著他畸形的眼睛,緩緩從牆壁裡面鑽了出來,他的尾部黏黏搭搭地在地上拖著,拉出好長的一條水痕。

  十分的惡心。

  「哇哦……」太宰治驚嘆一聲,喃喃道:「你們咒術界的特級咒靈都是這樣三頭六臂的嗎?」

  我滋著牙,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一步:「其實也有很多長得好看的。」

  比如我……

  「哦……」太宰治艱難地說:「那他應該不算是好看那一掛的吧……」

  我崩潰道:「怎麼可能是啊1那咒靈留下的水痕在空氣中散發出一股令人反胃的臭味,我屏住呼吸,從來沒有這麼渴望過趕緊祓除一個同類。

  是的,我改主意了。

  原本打算著好好跟這位同事溝通一番,讓他趕緊跑遠一點。

  無論聞到怎樣具有吸引力的親切氣息都別現身,盡量多拖一點時間。

  但現在,我只想讓他趕緊去轉世投胎,最好能投個好點兒的,別在這裡污染我的眼睛和摧殘我的鼻子。

  我真的特別想要勸他一句。

  算了吧兄弟,又醜又臭,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呢。

  太宰治所謂的三頭六臂。

  那就是真的三個頭,六條手臂。

  那圓滾滾的三個腦袋胡亂地在空中甩動著,沒有殼的背部長出六根觸須,瘋狂揮舞著向我襲來。

  中原中也反應極快,一把扯過站在最前面的我往後輕輕一丟,我重心不穩地踉蹌了一下,被太宰治上前一步穩穩當當地接在懷中。

  中原中也皺起眉,望著足足有四個他那麼高的龐然大物,嚴肅道:「這什麼東西?」

  「是咒靈……」我說,「由人類負面能量所產生的生物。」

  太宰治此時也難得正經起來:「橫濱出現這種家伙,果然不能這樣放任下去埃……」

  觸須已經近在咫尺,不過瞬息間,中原中也身形一閃,消失在原地,他跳躍至高空中,身形被紅光覆蓋。

  地面被蝸牛怪大力擊穿,碎裂的水泥石也旋即被鋪上一層紅光,飄到了橘發男人的面前。

  中原中也雙手插兜,抬腿凶悍地掃上石塊,那石塊便瞬間如同離弦的箭一般往咒靈的方向衝去,勢如破竹。

  蝸牛怪的頭部被石塊砸得凹陷下去,身下壓著的牆壁轟然倒塌,他被卡入地底,不甘地嘶吼一聲,漸漸沒了動靜。

  「中也果然還是那麼凶殘呢……」太宰治一本正經地對我說:「小姐,看好了,這種男人以後千萬不能嫁,絕對會被家暴的。」

  中原中也:「喂1他轉過身,怒氣衝衝地朝我們大步走來:「不要隨便在外面詆毀我的形像啊,你這條該死的青花魚1我說的明明是事實吧1太宰治作死能力一向可以:「又矮又暴力,像你這樣的以後結了婚是絕對不會對老婆好的。」

  矮這個字顯然准確無誤地戳中了中原中也的爆點,他此刻紅光乍現,猶如修羅轉世般在地上一步踩出一個腳櫻。

  「你、說、什、麼?1兩人吵架吵得非常之投入,除了我,大概誰也沒有注意到,那背後的蝸牛怪已經緩緩爬了起來。

  剛想提醒,那只咒靈已經伸出觸須甩了過來,我當機立斷,再一次取下了戒指。

  事實證明,高手在前,還壓根輪不到我出手。

  中原中也猛地一個回旋踢,直接將那蝸牛怪的觸須與身體斷開,朝著天空飛出好幾十米遠。

  而我在戒指離開後的那一秒卻被太宰治狀似無意地搭住了肩。

  又來了……

  我心下微沉。

  那種分明摘下戒指卻使不出咒術的無力感。

  究竟是戒指的問題,還是有什麼人在暗中作祟?

  「中也一個人就能搞定了……」就在這時,太宰治氣定神閑地開了口,「你就跟我在這裡等一會兒就行了。」

  我默不作聲地看向他,心中頓時有了答案。

  不遠處的戰場上殘須四濺,一人一咒靈打得難舍難分。而我們卻與世無爭地待在這片安然無損的小角落中,心安理得地看著同伴打架。

  這是不是不太好?

  「喂,小葉子。」太宰治低下頭,在我耳畔輕輕問了一句:「你想不想整蠱一下那個白頭發的家伙?」

  我毫不猶豫地答:「整蠱五條悟?我當然想。」

  「那我們先把這個咒靈解決掉,好嗎?」他道:「我知道你想用這只咒靈來對付五條悟。但這東西對於橫濱來說實在是個不確定因素,多留一天都是危險,你能理解吧?」

  「整蠱的事情不用擔心,我可以和蛞蝓一起幫你。」

  「既然你橫豎都是要干掉這個咒靈,當時干嘛不答應五條悟?」

  我將太宰治勾搭在我肩上的手拍開,有點不明白這是個什麼操作。

  「很簡單啊……」太宰治漫不經心地說:「我又不信任他,要不是後面你來了,我肯定把他當成一個神經病忽悠了。」

  我怎麼那麼不信呢?

  「可以嗎?」他再一次詢問道,但我直覺就算我說不可以,那也無濟於事。

  太宰治已經在心中做好了決定,不管我怎樣回答,他都不會為此改變自己的主意。

  我對祓除這咒靈這件事倒是沒什麼意見。但如果五條悟的任務是它的話,這不等於說是變相幫助了五條悟嗎?

  我猶豫了一下,跟他說:「可以是可以可我在橫濱想多拖五條悟一會兒時間。」

  「沒關系……」太宰治眯起眼睛,輕輕笑了起來:「想拖多久都可以。」


第18章 整蠱

  太宰治這說話一套又一套的,根本沒給人拒絕的理由,於是我再一次向著他妥協了。

  得到我點頭的太宰治瞬間笑開了花,他站直了身子,抬手做喇叭狀,突然大聲對著空中的中原中也喊道:「小矮子!你能不能行啊,這都多久了,不行換人呀,我看就連葉都比你厲害1。」

  「哈?1中原先生明顯是個受不得激的人,聽得此話腳下動作霎時間凶殘了不止三四倍,那蝸牛怪根本招架不住,沒兩下便留下一攤粘水,從此煙消雲散。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

  好強啊這個人。

  在不開領域的情況下,雖然很不好意思承認,但光憑借我的咒力估計還真的比不上那個奇醜無比的特級咒靈。

  可那蝸牛怪在橘發男人的手下卻只有挨揍的份。可想而知這人的實力究竟有多麼強橫。

  中原中也落回地面,死死盯著自己慘不忍睹的褲子,在我和太宰治的面前憋了半天,還是沒憋住爆了一句粗口:「我靠1黑色的西裝褲濕答答的,他使勁蹬了蹬腿,很努力地想要甩掉附在褲腿上的粘液,「惡心死了這東西1太宰治拉長了調子,賤兮兮地落井下石:「喲——髒兮兮的蛞蝓君。」

  「你這家伙1中原中也滿眼怒火,「把我叫過來,自己卻在一旁看得很開心是吧1我也想幫忙呀,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太宰治撇過腦袋,滿臉無奈地攤開雙手聳了聳肩。

  他看似在為自己的不作為找借口,同時又像是在借此機會給我解惑:「畢竟我的異能力「人間失格」,需要觸碰對方才能使對方能力失效嘛,我才不要碰那種黏糊糊的東西嘞1。

  自然而然的,接下來又是一場口水戰爭。

  我已經對此狀況完全免疫,自己找了個干淨的地方盤膝而坐,安靜又懂事地看著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互恚。

  講真,如果不是擔心太宰治食言,過河拆橋地再也找不見蹤影,我現在恐怕早已走人。

  等他們終於吵完之後,我已經靠在牆上眯了一小會兒了。

  黑夜靜謐,點點星光散落在天空,為這個無燈的小巷帶來一絲微弱的光亮。

  中原中也一本正經地再一次朝我道了歉,並且態度非常誠懇地問起了關於咒靈的各種問題。

  難得有了自己給別人解說事情的情況,我自然樂意,且講得格外賣力,從咒力的產生到咒靈與咒術師的恩怨糾葛,全都給他們科普地清清楚楚。

  我終於體會到了夏油傑平時向我們說明各種事情時的感受,有那麼一刻我甚至覺得自己無所不知。

  「可為什麼我平時看不到那些東西?」聽完了我的解釋,中原中也撫著下巴,沉思道,「橫濱的人口並不少,照理來說咒靈應該很多才對,可我在這之前卻完全沒見過那東西。」

  「正常……」我啃了一口太宰治為了賠罪而親手呈上的蘋果,道:「你們身體中的能力體系畢竟不屬於咒力,而咒靈一般來說只有咒術師,也就是擁有與咒靈等同能力體系的那一類人可以看見。」

  「但剛剛不是一般情況吧。」太宰治說。

  「沒錯……」我回想著夏油傑曾在我誕生之初給我講的那些知識,打了個響指,故作深沉,「當咒靈達到一定等級後,他們身體中所蘊藏的咒力彙聚起來,便能使一些其他力量體系的人看見。

  但這種咒靈大多都會很快被咒術界的人發現並且派人解決。所以就算是其他能力體系的人也很少遇見。」

  「原來是這樣。」中原中也點了點頭,「感謝解釋,我大致懂了。」

  今天的事情都已經解決,他嫌惡地看了一下自己的褲腿,走到自己的機車邊,向我認認真真地告了個別,看起來十分迫不及待地想要趕快回去衝個熱澡。

  「那我就先走了,葉小姐再會。」

  「等等……」一只手悄無聲息地搭上了他的肩,面對中原中也莫名其妙的眼神,太宰治笑得像一只偷了腥的狐狸,「那麼急著走干什麼,我們還沒幫你的葉小姐整蠱她的男朋友呢。」

  中原中也:「?」

  ——

  又是熟悉的小巷,又是熟悉的面孔。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一左一右,氣勢洶洶地把我堵在牆角,暗沉的陰影落在頭頂,顯得我無比弱小可憐又無助。

  「你還沒答應我呢。」太宰治伸出食指,挑起我的下巴,嘴角挑起的弧度很是不懷好意:「考慮得怎麼樣了?」

  「什、什麼,什麼怎麼樣?」我磕磕巴巴地回道。

  太宰治輕笑起來,鳶色的眼眸晦澀幽暗:「你昨天明明說過,今晚要考慮一下在我房間過夜的。」

  我往後縮了縮:「我有嗎?」

  「當然……」他湊近了我,「你該不會是要食言吧?」

  「離她遠點1一只手臂忽然橫在了我倆之間。

  中原中也拉住了我的胳膊,他囁嚅了一下嘴唇,似乎很是難以啟齒,聲線僵硬:「她說好了今晚要陪我去喝酒的。」

  「什麼呀,今晚小葉子當然是要去我那裡呀。」太宰治一把拍開了橘發男人的手。

  此人撒嬌能力一絕,抱著我的另一只胳膊不停搖晃,聲線甜膩:「你說是不是呀,孝葉、子——」

  一股惡寒席卷全身,我頓時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下意識地離他遠了點。

  太宰治,你這個小肚雞腸的男人,你是不是還在介意我拉著你跳窗的事情,想要借此機會故意隔應我。

  我牙酸地側頭,就見中原中也也是一副想吐又強行忍住的表情。

  他原地蹉跎了好半天,直到紅暈染上耳尖,這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不、不行1相比起太宰治,中原中也顯得生澀許多。

  他爆紅著臉壁咚了我,因為實在太過用力,我甚至能感受到有碎石從牆壁處擦過臉頰。

  他閉上雙眼,豁出去一般,大聲吼道:「你是我的!1你是我的,是我的,我的。

  其音波之大,以至於這狹窄無人的小巷子內響起一聲聲的渾厚回音。

  太宰治捂住了耳朵,無語地吐槽:「不行就不行,中也,你好吵埃……」

  中原中也自知理虧,他伸手拉過我,又開始結結巴巴地說話,「總、總之,我現在就要帶她回我那兒,你趕緊滾蛋1我像個木偶一樣被兩人不斷地拉來扯去,真的很想模仿著曾經在五條悟的公寓中看到的泡沫偶像劇裡的女主角那樣,大喊一句「你們不要再為我吵架了啦」。

  當然,我也就想想,這麼智障的事情我是不會做的,可能太宰治比我要更適合扮演這個角色。

  「你們,在干什麼?」

  一道極具涼意的話語忽然從巷口傳來。

  明明是炎熱的盛夏,我卻突兀地感受到了一股如墜冰窟般的寒意,四肢的血液都仿佛被凍結。

  中原中也察覺到了危險,主動上前一步,像昨天那般將我護在身後,警惕地看向逆光站在巷口的高個子男人。

  五條悟嘴角緊繃,原本平坦的水泥地面因承受不住壓力而裂開絲絲細縫,一路從他腳底蜿蜒至中原中也的面前。

  「不好意思哦,我沒聽清。」他微微歪著頭,面無表情:「你們剛剛說,要把她帶去哪兒啊?」


第19章 占有欲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昨晚中原中也被留住之後,太宰治將我推到了他的面前,緊接著就是一通天花亂墜的描述,深情並茂地把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我與五條悟的愛恨情仇講了一遍。

  什麼替身挖腎梗,什麼嬌妻帶球跑,什麼你冷酷你無情你無理取鬧,反正就是五條悟怎麼人渣怎麼來,而我怎麼凄慘怎麼講。

  我聽完都覺得自己是個被玩弄了感情的小可憐,那五條悟干的事情天怒人怨,簡直不是個東西!

  然而面對這聞者傷心,聽者落淚的故事,中原中也只是輕嗤一聲:「這麼扯的事情,你以為我會信嗎?」

  「我為什麼要編這種故事來騙你?」太宰治充滿憐愛地摟住我的肩,擦了擦眼角同情的淚花。

  「雖然確實是有些地方誇大了點,但事實如何你問問當事人不就是了,對吧,葉?」

  中原中也詢問的視線移到了我身上。

  我:「……」

  別問當事人,當事人也覺得很迷茫。

  雖然很想這麼說,但為了我們的偉大計劃,我不得不昧著良心應下來。

  太宰治在背後偷偷掐了我一把,我低下頭,掩蓋住自己欺騙老實人的心虛,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中原中也頓時露出了一言難盡的神色,顯然沒想到世界上真有如此離譜的事情。

  太宰治見縫插針,立馬開口說:「難道你不想幫葉整治渣男嗎,中也?」

  他露出一副悲天憫人的表情,如同聖父轉世,就差掏出個手絹擦拭臉上劃過的淚痕了。

  「多麼可憐無辜的清純少女,被人渣騙身騙心騙錢,卻連一個肯為她報仇的人都找不到。」

  說完這句話,太宰治又幽幽來到橘發男人的面前,單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停了幾秒,再次開口念叨起來:「而那個狠心的男人,中原中也……」

  「好了!好了1中原中也驀地提高了嗓音,「我知道了!我幫,可以了吧?1於是事情就這樣草率地定了下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當太宰治從懷中掏出標准兩男一女的狗血劇本時,可憐的中原先生已經下不了賊船了。

  我嘴角抽搐地看完手中的瑪麗蘇劇情,腳趾頭尷尬地在地上摳出了一棟豪華芭比夢想豪宅。

  中原中也更是直接,二話不說就撕碎了劇本,神色猙獰:「你在耍我嗎?太宰治?」

  他冷笑道:「我看幫人是假,你自己戲精想演戲,順便看我出糗才是真吧。」

  「這你就錯了……」太宰治伸出食指,左右搖晃一下,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

  「你知不知道,對於一個占有欲過強的男人來說,一般什麼情況下最容易失去理智?」

  在這片寂靜的夜色中,黑發男人的聲線格外清晰。

  「那自然是,當他意識到自己的愛人正在被外人覬覦,而且還不止一人的時候。」

  再回到當下,我看著眼前即將理智告罄的某個最強咒術師,心中思緒萬千。

  不會吧啊不會吧?五條悟難不成真的喜歡我?

  本來我就對這事秉持著半信半疑的態度,即使先前相處中那麼多的蛛絲馬跡也被我刻意的忽略。

  因為在我的世界觀中,咒術師不可能會愛上一個咒靈,盡管我前世的身份是一個人類。

  而現在,那層隔絕了真相的薄薄一張紙被太宰治所戳破,我卻慌亂地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就像是在一條原本被荊棘布滿了的狹長甬道,我身處在其中一端,眼睜睜地看著甬道之中,那勉強能夠保護我的荊棘之牆被刺目劍光盡數劈裂。

  而站在另一端的五條悟在那一刻直直地朝我看來,眼中的瘋狂與占有欲一覽無遺。

  我根本無處遁形。

  被咒術界鼎鼎有名的最強咒術師喜歡著,我該為此感到洋洋自得嗎?

  不,那不是我可以炫耀的資本,而是會將我拽入深淵的地獄。

  只要我還在意著我的咒靈同伴,那麼五條悟的愛意,對我來說無異於一座壓得我無法呼吸的牢籠。

  身為咒靈,被一個人類咒術師所愛著,這該是一件多麼恥辱的事情?

  太宰治察覺到我想要逃避的心情,輕輕將手按上我的肩膀,不輕不重地捏了捏。

  「小矮子,別跟他打。」他開口道,聲音意外地沉穩,「先帶葉回你那兒好了,我到時候會去找你要人的。」

  「你1聽到太宰治稱呼的中原中也剛要發作,扭頭的動作卻在余光中注意到我的神情後,倏然頓了一下,好歹記起來了自己的人設。

  他轉過身,放輕了力道將我一個打橫抱起,忿忿道:「人我是絕對不會交給你的!死心吧,混蛋青花魚1說完周身便覆上一層紅光,我只覺得身體一輕,就被帶著躍上了空中。

  「想走?」

  五條悟速度極快地閃身到我們面前,伸手要來抓我,卻被中原中也翻身踢開,兩人在空中過了幾招。

  因為要分心護著我的緣故,我的鄰座朋友沒辦法施展出全部的實力。

  而五條悟似乎也擔心傷及到我,下手的力度不痛不癢。

  兩人就這樣僵持著,一副要打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的架勢。

  「中也……」太宰治在底下喊了一聲。

  中原中也當機立斷,近身纏住五條悟後直接松手將我扔了下去。

  墜落時強烈的失重感令我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卻在即將落地時感覺到一瞬間的滯空,緊接著緩緩落到了太宰治的臂彎中。

  我愣了一下,瞬間頓悟:「中原先生的能力,跟重力有關嗎?」

  「是呢……」太宰治故意做出和我耳鬢廝磨的樣子,趁機洗白自己:「我的能力是觸碰時消除別人的能力。但是是被動哦,我沒辦法控制的。」

  所以昨天晚上跳窗那時候,他也不是故意想讓我摔跤。

  我心中早就猜到,所以一直也沒太在意這件事。

  當務之急還是要解決五條悟這個大麻煩。

  纏鬥著的兩人落了地,五條悟果斷地放棄和橘發男人繼續進行無意義的干架,轉而神態壓抑地盯著我。

  「葉,過來。」他說。

  我自然不可能乖乖聽話。

  五條悟見我沒有反應,忽然露出一副非常好說話的模樣,語氣寵溺又無奈:「好吧,那我過去。」

  與之相反的是他的動作,緩慢的腳步極具壓迫力地朝我和太宰治的方向走來,他伸手勾住眼罩的邊緣,露出單只蒼藍色的眼睛,看起來隨時准備著發動術式。

  就在這時,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同時笑了一下。

  下一秒,我被身後的人猛地往旁邊推了一把,中原中也早已蓄勢待發,俯衝,彎腰,伸手,公主抱一氣呵成,順勢帶著我往巷口的方向衝去。

  五條悟腿部倏然發力,剛要追上,卻被太宰治順手搭上了肩膀。

  「你知道嗎?」他漫不經心地對著五條悟說:「人越是在不理智的時候,就越是會忽略一些小細節。」

  五條悟驟然失力,他抬起頭環視四周,像是突然失去了追逐的目標,最後落在太宰治身上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個死物。

  五條悟語氣沉沉道:「你做了什麼?」

  明明我就在他眼前,可他的視線每次掃過我時就像是掃過了空氣,沒有焦距。

  我又聽到太宰治充滿了嘲諷意味的語調。

  「你大意了,五條先生。」

  空氣中浮現起類似於數據碎片一般的方格,我這才發現自己此刻正身處一片詭異的空間,像是與世隔絕般,無法輕易被外界探查到。

  巷口走出一個橙色頭發的少年,朝我笑了一下,讓開道路,用眼神示意中原中也帶著我先走。

  看來這也是個能力者。

  中原中也沒有多做停留,控制重力跳上樓頂,在不同樓房上跨越奔馳著,移動速度不減反增,很快就將我帶到了一個人煙稀少的小街道。

  「噥,武裝偵探社,太宰治現在工作的地方。」中原中也將我放在地上,指著一旁老舊的辦公樓,「就在四樓,你將事情原委解釋清楚,他們會保護你的,我就先走了。」

  他看起來似乎不是很喜歡這裡,就像是一只孤鷹只身闖入了天敵的巢穴,渾身的毛孔都充滿著不自在。

  那不是害怕,可以看出我的鄰座朋友對自己的實力很有信心,只是心底的抵觸到底還是影響到了他。

  中原中也剛往外走了沒兩步,似乎還是不太放心,又回轉過頭,認認真真地對我說了幾句:「太宰心思縝密,因為剛才的那一出表演,這幾天你的那個人渣男友如果要找你的話,估計會將注意力轉移到我身上,你就留在這裡好好休息,暫時不用太擔心。」

  「我會盡量把他引到遠一點的地方,你沒事就讓太宰那家伙帶你出去散散心,不用怕打擾他,反正他也不會好好工作。」

  「好的……」我學著人類道謝的方式微微朝他鞠了一躬,道:「謝謝您的幫助,中原先生。」

  「不用……」中原中也扶好帽子,嘀咕著轉過頭去,腳步不停地朝著與我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只留下一句熟悉的叮囑。

  「女孩子在外面,還是要好好愛護自己的。」

  那語氣,簡直與前幾天在電車上別扭地勸我少看點影響不好的書時如出一轍。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揮手朝著他的背影大聲道別。

  「中原先生!再見1看來我在電車上遇到的這位鄰座朋友。雖然他暴躁,凶殘,還混黑,但他的確是個好人呢。


第20章 被帶走

  我曾聽夏油傑說過,橫濱有三足鼎立,維持白日秩序的異能特務科,黃昏時刻出沒的武裝偵探社,以及黑夜的狩獵者港口mafia。

  太宰治是武裝偵探社的一員,中原中也則隸屬於港口mafia。

  武偵與港黑向來不對付,可那兩人雖然互相看不過眼,但作戰時的默契與信任卻是一分不少。

  這難道就是所謂的打架打出奇怪的友誼嗎?

  不管怎麼樣,我暫時在太宰治所屬的偵探社內部住了下來。

  正如中原中也所說,武裝偵探社的大家都很友好。

  我有時候也擔心五條悟會就此撇下我,自己去做任務,不過太宰治時常會和中原中也聯系情況,確認那家伙是否還在橫濱。

  五條悟何其聰明,追了兩天就發覺事情不對,立刻更換目標,找上了武裝偵探社。

  當敲門聲響起時,我正在和高中生美少女谷崎直美討論街邊哪家服裝店的衣服比較好看,順帶一提,那天與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一起把我從巷子那帶回來的橙發少年是她的哥哥,谷崎潤一郎。

  谷崎直美的職位是偵探社的事務員,聽到有客人來訪的第一反應自然是立即起身開門。

  直美走後,我便趴在桌上,無所事事地擺弄起太宰治買來給我解悶的拼圖,直到一道陰影漸漸籠罩上了我的身體。

  外頭掛於樹上的知了正放聲大叫,樹葉碰撞的簌簌聲穿窗而來。

  拼圖上最重要的那個線索被陰影遮擋住,谷崎直美自從去開了門之後就沒了聲音,我的心底猝然升起了一股不妙的預感。

  「玩什麼呢?這麼認真?」被刻意壓低的聲線從身後傳入耳畔,我僵著脖子,愣是沒敢回頭。

  一只手自旁邊伸過來,指尖按住了我正按著擺放的拼圖,緩緩移位,將它跟與之應和的其余部分連接在一起。

  「這裡……」那人輕聲開口道。

  他手上的皮膚在不經意間與我相觸,我放在拼圖上的手指都開始顫抖,剛要縮回來,就被那只手反應極快地緊緊握祝。

  那個人的身形高大,從背後挨過來的時候。就好像我整個人都被他攏在懷裡一般。

  「怎麼在發抖啊,真可憐,是很冷嗎?」我聽到他這樣說著,語氣中滿是關懷:「需要我把空調開高一些嗎,葉?」

  「直美呢?」我勉強穩定住心神,冷靜道,「她在哪裡?」

  「她已經被她哥哥帶走了,很安全。」男人輕笑一聲,另一只手搭上了我的椅子把手,試圖把我轉過去。

  我此刻無比後悔自己挑了個可以轉動的轉椅,身後人力氣極大,即使我兩只腳掌死死踩著地面,也根本無濟於事。

  我一點一點地被男人掰了過來。

  五條悟彎著腰,鼻梁上還架著墨鏡,雙手直直地撐在我的轉椅兩側。

  「好久不見了。」他挑著唇角,視線不疾不徐地掃過我桌上的飲料與玩具拼圖,動作輕柔地撫上了我的長發:「看來你過得還不錯。」

  「還,還好吧。」前面是帶有灼灼溫度的胸膛,後方是堅硬的椅背,我不敢輕舉妄動,只好尷尬又不失禮貌地笑了一下。

  「嗯,可是我不太好。」

  五條悟說:「我一想到你在我看不見的地方,跟一個我討厭的男人,在做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我就差點要氣到瘋掉。」

  「你說我該怎麼辦,葉?」

  心跳一聲蓋過一聲,大腦被一團團棉花塞住,我覺得自己如同一顆剛被冰箱取出的冰塊,快要被他語氣中的炙熱給燙化了去。

  「你冷靜一點……」我伸出雙手,一想到這人可能真的喜歡我,就莫名的如坐針氈:「別、別生氣。」

  「噗……」

  五條悟忽然很開懷地笑了,他一把按下我的雙手,放松了身體,將整個人的力道都壓在我的肩上。

  我本來以為他會發怒,但看來又好像沒有。

  就像先前我和真人在他眼前逃脫那般,我以為再次見面時我必死無疑,可直到現在我仍然好好地活著。

  「你讓我該說你什麼好?」

  五條悟攬住我的肩膀,柔軟的臉頰貼上我的。

  「喂——」

  門口突然傳來太宰治懶洋洋的聲音,解救我於水深火熱之中,「這位五條先生,你就這樣擅闖別人的辦公基地是不是不太好埃……」

  「嗯?開什麼玩笑,我可是有提前打過電話哦?」

  五條悟將手比了個六的樣子,靠在耳邊,做出一副打電話的模樣,微微提高了嗓音:「莫西莫西,是偵探社嗎,有人非法拐走了我的小女朋友,不知道你們這事兒管不管啊?」

  白發男人將頭從我的肩上抬起,放下的手從我的頸側繞過,一把摟住了我,銳利的視線射向太宰治,笑容裡帶著殺氣。

  「我是這樣說的呢,可接電話的人卻一言不發地掛了電話。所以我就直接過來找我的小女朋友了。啊,話說你們接電話的人是誰啊,這麼差的服務態度,我可是會投訴的哦?」

  「本偵探社才不會接任何有挑事傾向的惡意電話。」又是一道聲音響起,我轉過頭,發現本來正趴在桌上,蓋著報紙睡覺的江戶川亂步不知什麼時候抬起了頭。

  他單手撐頭,眼睛還盯著手中瓶子裡的玻璃珠,像是在抱怨:「偵探大人可是很忙的。」

  「呵……」五條悟莞爾一笑,「特級咒術師也是很忙的,所以能請管管你們偵探社的成員嗎,不要沒事就來隨隨便便地把別人的家屬帶到自己的地盤。」

  末了,他還低下頭看著我,像是在征求我的意見一樣:「你說是嗎,葉?」

  我:

  你們這動不動就問人的毛病能不能改改,我說什麼啊我說,我還能給你說出一朵花來嗎?

  「真是的——」見我沉默以對,就這麼當著眾人的面,白發男人俯下身,輕輕咬了一下我的耳垂:「下次別再讓我這麼操心啦,機票我已經買好了哦,現在跟我走吧,嗯?」

  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五條悟不由分說地將不情不願的我從椅子上拽了起來。

  在離開前,太宰治伸手攔住了我們,態度意外地中規中矩。

  「抱歉,五條先生,能借用小葉子一點時間嗎,我有話要跟她說。」

  五條悟停在了門口,蹙起眉,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而太宰治也毫不畏懼地回視了過去。

  空氣有一瞬間的緊繃,兩人對視半晌,扣住我手腕的手輕輕地松了開來。

  「三分鐘……」五條悟說:「如果三分鐘後她沒出來,就別怪我做出什麼不理智的舉動了。」

  「了解——」太宰治笑眯眯地把我推進武偵的空閑會議室裡,將門闔上,隔絕了外面的聲音。

  「呼……」他吐出一口氣,轉而走向了會議室的一角。

  我不明所以地發問:「太宰先生,有什麼事嗎?」

  「沒有啦,就是想找你說說話。」太宰治施施然從口袋裡掏出回形針,三兩下撬開了會議室內櫃子的鎖,單手從裡面提出一袋蘋果。

  他將那袋蘋果遞到了我的手上,說:「我看你最近心情不太放松,是因為五條先生的感情讓你感到困擾了嗎?」

  我對這個男人不時表現出的敏銳習以為常,捧著袋子,盯著裡面一個個令人饞涎欲滴的通紅蘋果,應了一聲。

  「我呢,對感情這種事也不是很了解。」太宰治一下子坐到轉椅上,順著那股勁慢慢轉了一圈。

  「不過有些事情,隨心就好。」他笑著說:「自由的蝴蝶從不會被感情所束縛,只要你不想的事情,任何人都勉強不了你。」

  我眨了眨眼睛。

  「或者你也可以換一種角度來思考。」

  太宰治驀地將腳踩在地上,旋轉不定的椅子倏然停住,他正對著我,在陰影中緩緩睜開了鳶色的雙眸,「只要你想,愛既是枷鎖,卻也可以成為你披荊斬棘的武器,不是嗎?」

  成為我披荊斬棘的武器。

  聽了這話,我豁然開朗。

  對啊,五條悟喜歡我,這已經是既定的事實。

  我為何不借用這個事實,來達成自己的目的呢?

  我決定了,我要像電視裡放的妖艷賤貨那樣,恃、愛、行、凶!

  ——

  夏風將平靜的海面吹起漣漪,照映著天空中的落日余暉,襯得此時的橫濱格外溫柔。

  太宰治仰起頭,靜靜地看著飛機在天際化為小小的黑點,逐漸遠去。中原中也不知何時來到了他身邊,拿出手裡的u盤拋還給了他。

  u盤裡裝著港黑最近正在搜查的所有信息,這是太宰治在那天說服他幫助那個少女時偷偷塞在他的口袋裡的。

  「謝謝你的資料了……」中原中也也跟著抬起頭,湛藍的雙眸溫和地注視著飛機在天空留下的那一道白線。

  「不過我想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樣幫助她?」他轉過頭,看向這位曾經的搭檔,「又是用資料賄賂我,又是請武偵的人照顧她,這些麻煩事,可和你平時的作風不符埃……」

  「誰知道呢?」

  太宰治伸了個懶腰,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腳步輕盈地往回走。

  那陽光照在大地上,將他的影子拉得好長。

  風輕輕拂過,帶著那一句輕若鴻羽的呢喃聲傳入中原中也的耳朵,讓他原本想要暴起揍人的情緒歸於平靜。

  太宰治說:「也許我只是想盡可能的,讓她過得開心一些罷了。」


第21章 溫柔

  飛機起飛時的氣壓弄得我大腦生疼,一陣耳鳴。

  五條悟坐在一旁,看起來神情很是疲憊。

  「頭疼嗎?」他側過頭,拿出空姐准備好的濕熱毛巾,輕輕擠壓著我的太陽穴。

  「放松一點,待會兒就好了。」

  「唔……」我閉著眼睛,過了好半天,終於稍微緩過來了一點。

  我這個人類的身體不知為何,非常不適應坐飛機這種交通工具,沒一會兒便難受地睡了過去。

  飛機的目的地並不是靜岡,五條悟似乎是急著去拿什麼東西。

  總之當我迷迷糊糊地睡著又迷迷糊糊地醒來時,我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他拉著坐上了前往靜岡的新干線。

  靜岡很快就到了,我和五條悟都沒什麼行李,我是本身就沒什麼要用的東西,而五條悟的行李向來都是當場找地方現買,用完就扔,從不會把這些累贅帶上那些長途交通工具。

  於是相比起其他正費力搬運笨重箱子的乘客,我們倆一身輕地下了車。

  五條悟早就訂好了酒店,一出飛機場就打了個出租車,往著一個名叫「盛彬」的酒店方向開去。

  這次他的任務目標是在比較偏僻的地方,坐落於群山之中,看上去清淨且充滿了大自然的氣息。

  盛彬酒店與其說是酒店,不如說更像是一家民宿,木制的地板被清理得很干淨,周圍的牆壁上繪著朵朵白雲,給人一種棲息山林間的感覺。

  「中午好,客人們。」前來迎接的是一個很熱心的中年婦女,她朝著我們鞠了個標准的90度躬:「歡迎光臨寒舍。」

  「阿姨好呀——」五條悟同樣很熱情地回了一句,他一手拎著不久前才從超市買來的一些生活用品,另一只手緊緊地牽著我。

  我們跟著這位造型溫婉的婦女走入民宿,房子外觀是很常見的日式民宅。

  房間很多,但沒有人出沒,看起來很是寂寥,五條悟左右看了看,好奇地問了一句。

  「這裡平時沒什麼人來嗎?」

  「是呀……」婦女推開一扇木門,門後又是長長的一條走廊,她抬腳越過略微凸起的門檻,悠悠道:「這幾天只有兩批客人入住,你們正好是第二批。」

  「哦?」五條悟好奇地挑眉,「在我們之前還有其他人嗎?」

  婦女想起了什麼,笑得非常和藹:「是幾個很可愛的初中生孩子,說是要來搞什麼歷練的。」

  歷練?來這裡?

  這麼有玩心的嘛?

  民宅確實沒什麼好歷練的,但我來的時候倒是正好看到這邊上有一座樹木茂密的雄壯大山,隱隱還能聽見裡面的溪流聲與野獸的低吼。

  我看了看正對著這間民宿的山野老林,有些感概:「那些初中生真會挑地方呀,那裡確實比較適合小孩子探險。」

  「是呢……」五條悟眉眼彎彎,將我的手抬至唇邊,落下輕輕一吻:「確實很合適,所以我們也要去哦。」

  我:「?」

  我睜大了眼睛,透過被寒霧遮擋的窗戶再一次看向那坐靜謐的山林。

  怪不得五條悟這錦衣玉食的大少爺會屈尊找這麼一個偏僻的地方住,那裡該不會是他要執行任務的地方吧?

  我們的房間就在最靠窗的那邊。

  那位婦人從袖口掏出了一串鑰匙,在扣環內拿出其中一把遞給五條悟,禮儀周全地道別後,便踱著內八小碎步離開了。

  「等等……」我見那鑰匙只有一把,頓感心慌:「你只定了一間?」

  「是埃……」五條悟將鑰匙插進鎖孔,緩緩打開門。

  房間內十分空曠,首先入目的是一個櫃台和放置在正中間的木桌,我大概掃視一圈,發現只有一個榻榻米可供人安睡。

  五條悟一米九多的身高在這扇木門前宛如一個巨人,上門框的位置堪堪抵住他的頭頂,得低下頭才能進入房間。

  我扒拉著門框,死活不肯進去,語氣驚疑不定:「那我睡哪?」

  「跟我一起睡呀……」五條悟握住了我的手腕,曖昧地在我潔白的皮膚上搓揉一番,調笑道,「又不是沒在一起睡過。」

  「可你之前在橫濱明明……」

  「是啊……」五條悟笑容不變,毫不留情地打斷了我的話,「所以才給了你半夜私會男人,然後從我這裡逃跑的機會。」

  我一時語塞,一個不察便被他塞進了房間。

  門被反鎖的聲音讓我心尖一顫,還想做出最後一番掙扎:「我覺得,還是再開一間吧,你看你這麼大高的個子,跟我擠在一起還是太憋屈了點。」

  「沒關系……」五條悟朝我走來,他看似陽光燦爛的笑容中似乎暗藏著點點殺氣,咬著牙關口齒清晰道:「榻榻米足夠大,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讓你被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野男人給拐走的。」

  我頓感心累,「這次哪裡來的野男人啊,一下車就把我帶來了這,誰有這個閑心來拐我,你到底怎麼想的?」

  「嗯」五條悟像只大貓一樣挨近了我,「我想得很簡單埃」

  此時天色正亮,鳥雀啼鳴,窗外的小水池裡荷花盛開,靚麗的景色不過幾步之遙。

  他雙手托住我的腰,將我抱到窗台上,光影模糊了屋內與屋外的界限,使我與繁花柳絮融為一體。

  五條悟仿佛一個虔誠的騎士,微俯下身,親昵地與我額間相抵,蒼藍色的眸中溢滿了柔光,低聲道:「我只是想要世人見到你的時候,都能喊一聲五條太太,僅此而已。」


第22章 奇怪的炮筒

  人類的身體拒絕不了困意,於是當我在第二天清晨,掙扎著撐開眼皮時,五條悟正以一種八爪魚的抱法將我摟在懷裡。

  他的雙腿勾住了我的大腿,手臂牢牢地纏著我的腰,溫熱的胸膛不留一絲縫隙地貼在了我的背部。

  手臂因為長時間的不動而有些發麻,我稍稍換了個姿勢,卻不想這細微的動靜驚醒了五條悟。

  「再睡一會兒。」我剛要起身,被他發力攬住我的肩撂倒回了床上。

  或許是剛睡醒的原因,五條悟的聲音有些沙啞,他將腦袋擱在我的頭頂,用下巴蹭了蹭我的後腦心。

  我本來就沒徹底清醒,被他這樣一拉,也不抗拒,再一次陷入了夢境。

  黎明將至,霧氣遮擋住了絕大部分景物,使我的眼前一片模糊,隱約間有一個高挑的男人站在朦朧大霧中,眉眼溫柔的看著我。

  我朝他奮力奔跑過去,可他明明正站在原地沒有動作,身影卻好像離我越來越遠。

  「葉……」他開口道,語氣溫和:「快回去,不要任性。」

  「很危險,別跟著我。」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聽話,葉。」

  「我愛你,對不起。」

  等等!等等!

  心悸感愈發強烈,鼻尖洶湧而來的酸楚令我濕潤了眼眶,我揮舞著雙手,企圖抓住那一抹虛無的身影。

  「葉,醒醒1我猛地睜開眼睛,迷霧散去,整個世界變得格外清晰。

  五條悟站在床邊,肩上穿著松垮的睡衣,唇邊還沾著白色的泡沫,看起來像是在刷牙的時候放下了手中事情,匆匆趕來。

  他神色擔憂:「做噩夢了嗎?」

  「噩夢?」我愣了一下。

  我做噩夢了嗎?完全沒有印像了。

  「你一直在叫喊。」他俯過身來,伸手替我拭去額角的冷汗,蒼藍色的眼眸看起有些暗沉,「夢到了些什麼,不記得了嗎?」

  我搖了搖頭,手下意識地攥緊了被子:「我喊了些什麼?」

  「只是一些無意義的詞句。」

  五條悟直起腰,溫柔地摸了摸我的腦袋,轉身回了浴室。

  這人安靜地有些異常,我感到奇怪,總覺得他瞞了我一些什麼。

  我真的喊出的只是無意義的詞句嗎?

  我好像記得我在夢裡見到了一個很熟悉的

  很熟悉的什麼?

  頭疼得快要炸裂,越是努力回想,越是感覺離真相更加遙遠。

  於是我索性將所有疑慮甩出腦海,順其自然。

  五條悟很快穿戴好了衣服,洗漱完畢。

  我一邊走進浴室,一邊問他:「你今天要去那個林子裡祓除咒靈嗎?」

  「你要來嗎?」又是那種不正經的調調,五條悟在我經過時隨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就像是已經做過成千上萬次那樣的自然。

  「要去1我摩拳擦掌地回道,已經有些急不可耐。我的攔悟大業還沒結束呢。

  五條悟撇了我一眼,嘴角含笑,輕而易舉就猜出了我在想些什麼:「不要想著借機給我拖後腿,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我撓了撓臉頰,看著鏡子裡與人類無異的自己,有些恍惚,「我這麼明顯?」

  五條悟轉著手中的鑰匙圈,斜斜靠在浴室的門邊,盯著我徐徐道:「畢竟我和你心有靈犀嘛,你想什麼我都知道哦。」

  我撇了撇嘴,不再理會他,專心低頭洗漱去了。

  等我也收拾完,跟他一起站在木門前時,五條悟卻驀然攥緊了鑰匙,開口喊了一聲我的名字:「葉。」

  他打開門後,轉過身,很認真地問我:「你知道因為你拖的那幾天,會有多少人因為咒靈的肆意妄為而喪命嗎?」

  他神情嚴肅,仿佛這對我來說是一件不可輕視的大問題。

  可我只覺得莫名其妙:「這跟我有什麼關系嗎?」

  又不是我指使咒靈去殺那些人類的。

  五條悟聞言,臉上神色沒有變化,他沉默了良久,終於放棄似的嘆了口氣,像是又愛又恨般地揪住我的衣領,把我拉了出去:「算了,是我的錯,現在的你恐怕也不會在意這些事。」

  之後的一切果然如他所說,自從在橫濱那拖了五條悟兩天後,察覺出我目的的五條悟再也沒有給我這個機會去給他使絆子。

  每次遇到咒靈時,他根本不給我反應的時間,下手快准狠,一擊斃命。

  一旦我表現出要拖延他進度的傾向,他就會二話不說把我抗在肩上,單手對付咒靈,直到我受不了向他求饒,並保證永不再犯後,才會被放下來。

  五條悟很強,單手解決和雙手解決根本沒差,都是一樣的輕松。

  不過據我觀察,這裡咒靈的等級雖沒有橫濱的高,但勝在數量龐大,且詭計多端,所以我也沒那個必要去找什麼同盟。

  我決定這次在靜岡就靠我一個人像征性地隨便拖一會兒好了,就算沒成功也不要緊。畢竟之前在橫濱留住他的時間已經超出了我的預期。

  於是接下來便出現了我與五條悟相處中前所未有的一幕,五條悟在前面走著。而我在後面跟著,在他面前展露出從未有過的乖巧一面。

  白發男人可謂是祓除咒靈的好手。盡管那些咒靈已經隱藏地很深,但五條悟依舊一抓一個准,就像是開了天眼一樣。

  好吧,夏油傑似乎說過,他那眼睛確實挺牛逼的。

  太陽漸漸落山,我揉了揉眼睛,再次覺得困倦起來。

  話說這人類的身體是不是太容易感到乏力了些,難道所有人類都這麼脆弱的嗎?

  五條悟也正好清理完藏匿在這山中一半的咒靈,轉而看向我。

  「累了嗎?」他彎下身,正想來抱我,突然被一個哀嚎聲打斷了動作。

  我與五條悟齊齊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褐色頭發的少年慘叫著從空中飛了過來,緊隨而後的是一個爆炸頭的小孩。

  那小孩一邊哭,一邊從亂糟糟的頭發裡掏出了一個粉色的火箭筒,卻不想半途中手一滑,那火箭筒直直地朝著五條悟所在的方向飛了過來。

  令人意外的是,面對著直面而來的武器,五條悟沒有任何躲藏的舉動,他眼角微挑,將我輕輕往後拽了拽,緊接著在我目瞪口呆的注視下被火箭筒罩了進去。

  一陣粉色的煙霧瞬間在空氣中炸開,我眯起眼睛,被塵土嗆地咳嗽幾聲。

  兩條結實的手臂從煙霧中伸出,環抱住了我,輕輕拍了拍我的背部。

  我的頭靠在起伏有些不穩的胸膛,微微抬起頭,借著陽光在粉霧中看見了柔軟的白發。

  五條悟?

  我輕輕掙扎了一下,卻沒能掙開,五條悟一言不發,將我抱得很緊,像是要活生生把我揉碎在懷中似的。

  我皺起眉:「五條悟?」

  「我在……」男人的聲音很悶,他再度收緊了摟在我腰間的力道,聲線顫抖:「這麼多年,我終於……」

  「我終於等到了這一刻……」

  脖頸傳來一陣濕潤的感覺,我倏然愣祝

  他哭了。


第23章 親吻

  粉色的霧完全散去。

  五條悟擁著我的力道卻沒有絲毫放松。

  我呆呆地任由他抱住,不知道此刻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抱歉!抱歉1褐發少年從遠處跌跌撞撞地奔來,頭上還頂著沒來得及清理的掉的草屑。

  他驚慌失措地一連朝我鞠了三個躬,嘴裡不住地道著歉,看起來像一只惹人憐愛的兔子。

  「不好意思打擾了1少年抱著那個還在嚎啕大哭的孩子,通紅著臉看向擁抱在一起的我們,語速極快。」

  「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到一個……」

  五條悟微微松開了我,轉而執起我的手與我十指相扣。

  「十年火箭筒的話……」他打斷了少年的話語,指了指一旁躺在地上的粉色武器,「澤田君,它就在那裡。」

  「哦,好的1被叫到姓氏的少年應了一聲,剛要跑過去看,忽然察覺不對僵住了身體,機械式地扭頭看向我身邊的高挑男人,隨後大驚失色地捧住臉。」

  「五條先生?1認識?

  我好奇地大量著眼前的少年,身形瘦弱,看起來不過15歲左右,似乎還有些膽小,怎麼都不像是會跟五條悟有交集的那種人。

  「你你你您……」他看著五條悟,又看了看一旁的火箭筒。

  「嗯1五條悟似乎知道他想要說什麼,點了點頭,「已經用過了哦,現在是十年後的我。」

  十年後?

  捕捉到關鍵詞的我立即抬頭,看向了身旁的男人。

  我僅僅只有大概一米六的身高,即使站直了也不過才到身邊人的肩膀處,每次看向他的臉是都需要仰起頭,偶爾也會被光線模糊視線,導致看得不真切。

  身邊的男人注意到了我的動作,扣著我的手又緊了幾分。

  他微微彎下腰,正對著我。

  我仔仔細細地觀察了一番,發現他似乎確實比剛才見到的還要更加成熟一些。

  剛剛那個火箭炮可以讓人變成十年後的模樣,還是說能夠和十年後的自己交換?

  這難不成是三十多歲的五條悟嗎?

  真不愧是他啊,明明按照年齡來算應該已經是個大叔了,看起來卻還是只有二十來歲那麼年輕。

  「澤田君……」五條悟笑眯眯地任由我打量,沒有移開視線,卻是朝著正不知所措面對著我們的少年說了一句:「可以請你暫時背過身去嗎?」

  「咦?哦,好1少年雖然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聽話地轉過了身,背影挺拔地盯著不遠處的一棵茁壯大樹。

  十年後的五條悟抬手摘下了黑色的眼罩,直直地注視著我,忽然開口道:「葉,我可以吻你嗎?」

  「蛤?」我驚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眼前人已經將唇覆了下來。

  那是一個極輕的,如同綿柔細雨般的吻,五條悟的一手扣著我的肩膀,另一只手與我十指交纏,眼睫輕顫,像是在親吻著世界上最寶貴的珍寶。

  從未與人這樣親密的我瞬間腿軟,只覺得一股奇怪的酥麻感從嘴唇湧上後腰,根本沒有反抗之力。

  他就那樣一直吻著,沒有閉眼,蘊藏著碎星般地雙眸一瞬不瞬地注視著我,眼中情緒流轉,悲痛,眷戀,偏執,瘋狂,最後統統化為一潭春水,只留下了雨後初晴般的溫柔。

  在最後的時光中,他輕合上眼,嘆息著輕笑了一聲。

  「多謝款待。」

  「嘭……」

  又是一陣粉霧彌漫,我抬手試圖揮開煙霧,卻被眼前的白發男人驀地握祝我知道,這是我所熟悉的五條悟。

  男人從霧裡大步走出,手腕被死死禁錮,我吃痛地抬頭,卻冷不丁被眼前人陰沉的表情嚇了一跳。

  「喂你,沒、沒事吧?」我後腿一步,手腕還被抓著,五條悟狠狠皺眉,一下子又把我拉了回去。

  聽到動靜的澤田綱吉急急回頭,見高大男人臉上一副風雨欲來的模樣,嚇得整個人抖了一抖。

  「五條先生!你冷靜一點,未來發生什麼事了嗎?」

  他看起來慌亂地寒毛都立了起來,似乎對五條悟生氣起來有多大的破壞力深有體會。

  不提還好,一聽到「未來」倆字,白發男人周身氣勢更加暴躁,他將我攔腰抱起,沉聲道。

  「我先走了,澤田君,代我向你的老師問好。」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又回到了那個小木屋之中。

  身體莫名其妙被摔到榻榻米之上,我咬牙爬起,不禁感到有些火大,抬眸瞪向五條悟。

  「你干嘛?」

  五條悟居高臨下地看著我,隔絕了大部分的光亮,我縮在牆角,整個人都被籠罩在他的陰影中。

  「葉……」他輕聲開口,怒意仿佛已經到達臨界值,「你老實告訴我,你費盡心思拖延我時間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我頃刻間愣住,心中大駭。

  他知道了?我們的計劃暴露了嗎?

  十年後到底發生了什麼,看他這樣生氣的表情,我們難道成功了?

  腦中閃過一道道疑問,我不露聲色地笑道:「我說你要問什麼呢。」

  心髒在狂跳,偏偏我還要裝作毫不心虛的樣子:「你不要誤會,我不是想跟著你,只是去橫濱玩的時候恰巧碰上了而已。」

  「酒店是你帶我去的,機票也是你幫我訂的,又不是我想要跟著你。」

  惡人先告狀雖然不太道德,但只要好用就行。

  五條悟聞言,輕笑一聲,他一條腿跪上了榻榻米,逼近了我,又伸出一只手抓住我的手臂,極度危險道:「我看起來很好騙嗎?」

  我:

  怎麼辦,不上當埃。

  我只能陪著笑臉,左手悄悄撫上了右手食指的戒指,「我騙你干什麼,我就是去找太宰治的,你不是也知道嘛,我有人類時期跟他相處的記憶埃……」

  五條悟看起來似乎更加憤怒,他低啞著開口,用力到脖子上的青筋都浮現而出:「葉,你不要逼我。」

  事態逐漸朝著不可控的方向奔去,好不容易建起的平衡眼看著就要再次倒塌。

  我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額角冷汗順著鬢邊落下。

  正憂心時,我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腦海中倏然閃過一個念頭。

  五條悟喜歡我。

  這感情絕對不淺,因為即使是十年後的他,也在剛剛通過那個奇怪的火箭筒,親吻了我。

  一不做二不休,我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下定決心後朝著五條悟的雙唇狠狠撞了上去。

  霎時間,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狂風暴雨驟然停歇,手臂上的疼痛漸漸散去,五條悟微微松了力道,臉上逐漸浮現出驚愕的神色。

  「我喜歡你1我撤開唇,在他有些愣神的注視下,破釜沉舟般道:「我喜歡你,所以才想一直跟在你後面。」

  一縷清風鑽過窗縫,牽起男人額前的白發。因為之前的大幅度動作而有些歪的墨鏡順著鼻梁滑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五條悟睜大了眼睛,神情有些恍惚,像是回憶起了什麼,我看見有點點星光在他眸中浮現。

  「我也喜歡你。」他顫抖著聲線,將腦袋埋入了我的頸間,「我愛你,葉。」

  我抬手撫了撫他柔軟的發絲,再一次想起了太宰治的話。

  五條悟的愛,於我而言即是枷鎖,也亦能成為我披荊斬棘的武器。


第24章 質問

  從那以後,五條悟再也沒有問過關於我為什麼要跟著他這件事。

  我也不知道我當時情急之下的借口,他到底是信還是沒信。

  總之日子還是照樣的過,我和五條悟的相處模式又回到了以前那個狀態。

  待在靜岡的第三天,我終於見到了這個民宿裡傳說中的第一批客人,好巧不巧,其中一位褐發少年正是前不久才見過的澤田君。

  澤田君全名澤田綱吉,並盛中學二年級生。據說其真實身份是意大利頂尖mafia家族的繼承人。

  天知道當我知道這個消息時差點驚訝地把眼珠子都給瞪掉。

  畢竟這個弱不禁風,骨瘦如柴的少年怎麼也不像是將來會成為大家族首領的那種人。

  更令我感到不可思議的是,五條悟和這位少年的老師很熟。

  而那位德高望重的教師,是一名身穿黑色西裝,頭戴紳士禮帽看起來不過5歲大的小孩子。

  不僅如此,值得一提的是,這個家族中,首領繼承人的得力部下,也全都是未成年的少男少女,其中包括了先前掏出粉色火箭筒的那位爆炸頭小孩。

  如果不是五條悟親口認證了這個家族實力不凡,我都要以為是這幾個小孩在玩什麼過家家的游戲了。

  請問你們家族是在凹什麼反差萌的人設嗎?

  那種平時看起來又蠢又弱,但其實干起架來凶的一批的人設?

  不過當我轉念一想,就連那爆炸頭小孩都能隨手拿出與十年後的自己互換那樣神奇的武器,再看看這些少年又是耍劍又是丟炸彈的,很快也就釋然了。

  這些孩子成年後一定會是令外界微風喪膽的大人物。畢竟小時候都這麼牛了,長大後不拯救個世界也說不過去。

  五條悟相熟的那位小孩教師名叫裡包恩,聽說是世界第一的殺手,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成就,真是讓人不得不佩服。

  擁有最強稱號的28歲老男人五條悟在我心中的逼格瞬間下降了不止一個檔次。

  裡包恩的寵物變色龍所散發出來的氣息和咒靈很像,但卻沒有咒靈該有的惡意與黑暗。

  我知道那絕不是一個普通寵物。

  當五條悟與裡包恩你一言我一語的敘舊時,我就那樣滿心好奇地與這只耷拉著眼皮,正無精打采地趴在黑色禮帽帽檐,目前還是綠色的變色龍大眼瞪小眼。

  澤田綱吉和他的伙伴們早早地被裡包恩趕去繞大山跑一百圈,美名其曰強身健體。

  現在我和五條悟待在裡包恩的房間內,沒有少年人的喧嘩,周圍倒也算是清淨。

  在這個說話腔調十分穩重的小嬰兒問起近況時,五條悟一點也不避諱著我,直接就將兩面宿儺的容器這件事跟他說了。

  「所以,你現在當老師,遇到了一個麻煩的學生?」裡包恩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是啊……」五條悟嘟囔著癱倒在我的腿上,一副精疲力竭的樣子:「我簡直是個國民好教師,每天為各種問題學生操碎了心。」

  我抖了抖腿,企圖把這顆不安分的腦袋抖下去,卻被他狗皮膏藥似的用手纏祝裡包恩輕哼一聲,「於是你就又去了一趟十年後?」

  五條悟微微收斂了表情,一提到十年後的事情,他臉上神色就變得格外嚴肅。

  「啊……」他輕輕應了一聲,「沒搞到什麼有用的東西,倒是知道了點讓人心情糟糕的信息。」

  黑發嬰兒那雙黑豆一般的眼睛朝我這裡掃了一眼,稚嫩的聲線卻吐出了很是老成的語句:「看來在未來發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名為列恩的變色龍吐了吐舌頭,裡包恩抬起小手壓了一下禮帽,慢慢道:「我想我早就說過,不要過度的依賴十年後的一切,蠢貨。」

  比起28歲了還總是沒個正經的五條悟。反而是眼前這位嬰兒模樣的孩子更像一個長輩。

  小小的嬰兒面無表情地對著高大的咒術界最強先生說教著。

  「不管是未來告訴你的信息,還是那時候研發出的科技,那都不是你該倚靠的東西。」

  「你可以把那些當成某種可能性,某種提示,或者是警告,但這不代表著你在十年後所看到的那些就一定會發生在你的世界。現在的事情發展依舊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上,未來是可以改變的。」

  「我知道……」

  五條悟轉了個面,雙手摟住我的腰,臉在我肚子上的軟肉處蹭了蹭,平日裡活潑的聲線變得很是消沉,「但我一想到有那種可能性,我就控制不住我自己的情緒。」

  「這你得自己解決。」裡包恩說的格外冷酷無情,「我勸你不要再使用十年火箭炮,你再這樣亂來,遲早會打亂時間線,進而付出代價。」

  「沒事沒事——」五條悟笑著揮揮手,「就算我妄圖利用火箭筒干些什麼,有的事情也不是我能說了算的,不是嗎?」

  他打著哈哈:「我心裡有數的。」

  雲裡霧裡的一通對話後,雙方都沉默了下來。

  五條悟一口飲下眼前茶杯中的水,站起身與裡包恩道了別,拉著我准備回房間。

  「五條君……」

  身後傳來軟糯的聲線,我回過頭,就見黑發嬰兒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桌子上,他淡淡地注視著我身邊人的背影,開玩笑似的道。

  「執念太深,可要當心重蹈覆轍哦。」

  哢噠……

  門被五條悟一言不發地關上。

  回到房間後,我斟酌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向著剛剛洗完一盤水果的男人開了口。

  畢竟關於剛剛談話的內容,我倒是真的挺好奇的:「話說,你都用火箭炮都干了些什麼啊?」

  「哦,也沒什麼。」五條悟笑眯眯地喂了我一顆小巧圓淨的藍莓,「畢竟未來的東西比現在高端的多嘛。所以我就總是跑到十年後,從那邊順幾個需要的東西過來而已。」

  「真的嘛?」我一下子來了興致,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你都順了些什麼來呀?十年後的東西誒!給我看看嘛——」

  「這麼好奇?」五條悟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抬起我的手指摩挲了一下,「你不是正戴著一個嗎?」

  我呆了一瞬,反應過來他是在說什麼後,抬起手指,霎時間感到詫異。

  「這個骷髏戒指?1……」

  「沒錯……」五條悟拿出了一個眼熟的金色鐲子,笑得一臉燦爛,「而且,這東西也是從十年後的彭格列那裡順過來的喲1我當然不可能忘記那個手鐲,當我被關在小公寓時,就是它把我的所有咒力限制住,後來夏油傑幫忙拆除這個手鐲時還讓我白白受了一番苦。

  沒想到這東西竟然來源於十年後。

  我心中浮現出一股不祥的預感,直覺一見到這玩意兒准沒什麼好事,剛想伸手去拿,就被男人箍住了手腕。

  「那麼,輪到我問你了。」

  五條悟抬起我的指尖,輕咬了一口,說話聲慢悠悠的,輕飄飄地響起在寂靜的房間內,就像是來自地獄的催命符。

  「三個問題,你好好回答,不然我就把這個手鐲重新給你帶上。」

  他慢條斯理地伸出三根手指。

  「一,當時在公寓,誰給你解開的手鐲,放你逃跑?」

  「二,是誰給你的骷髏戒指?」

  「三,幫你逃跑的,和給你戒指的是同一個人嗎?」

  他的視線死死鎖定著我,一字一句:「比如說那個你所謂的老大?」


第25章 中原中也

  沒想到當時我說的話他到現在還記著呢。

  心中砰砰直跳,不得不承認,五條悟有時候確實很嚇人。

  他太過聰明了,仿佛只要摘下眼罩,那雙透徹的眼睛就能將所有的蛛絲馬跡都收入眸中。

  那我能告訴他我老大叫夏油傑嗎?

  開玩笑,夏油傑三番五次謹慎地避開咒高人員的原因,可不是因為要讓我在這時候供出他的。

  「看來是不能說?」五條悟輕嘖一聲,放下了我的手腕,「好吧,不說也行,是誰都無所謂。」

  「反正都一樣。」

  他意外地沒有追究,姿態慵懶地打了個哈欠,隨後樹袋熊一般地掛在了我的身上,柔軟的發絲不時拂過我的頸側。

  「明天再把那座山裡剩下的咒靈解決掉之後,接下來就要去名古屋了。」五條悟閉著眼睛,聲線是難得的溫和,像是在征求我的意見般開口道:「現在咱們進度稍微趕一趕,等到祓除掉熊本的咒靈後,你想在那兒拖多久我都陪你,好不好?」

  「你說話算話?」一聽這話,我立即精神抖擻。

  想拖多久拖多久,竟然還有這種好事?

  「嗯,騙你是小狗哦。」五條悟笑嘻嘻的伸出小拇指,勾住了我垂直腿上的右手小指,晃了兩下,「拉勾——」

  我:「拉勾。」

  原本是想要定一個束縛的,不過五條悟應該也不會撒這種無意義的謊。更何況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我根本就沒有話語權。

  雖然理智警示我最好不要相信他的話,但心中就是有一個聲音肯定地告訴我,眼前的這個男人永遠不會欺騙我。

  於是我放任了他清除山中所有的咒靈,並在當天下午被他拉摟著敲響了裡包恩的房門。

  澤田少年他們還要在這大山中多修煉幾天,五條悟匆匆與裡包恩告別之後,又帶著我趕上了去往名古屋的車。

  「你說……」新干線中時不時會傳來旁人的竊竊私語,他低頭看著車上自備的雜志,扶著下巴道:「我們這像不像是在度蜜月?」

  我翻了個白眼,倒也沒反駁。

  五條悟見我默認,顯然更加興奮,到嘴邊的話語也越發的沒譜,「既然如此,到了那邊後就先把婚禮辦了吧!孩子叫什麼好呢?五條玲還是五條晴?啊!還要給孩子們買個新房,之後他們結婚了給我們生孫女也……」

  前座的一對夫婦向我們投來詫異又好笑的善意眼神,我莫名覺得臉熱,抽著眼角一把捂住五條悟的嘴。

  「閉嘴啦1我面露凶相,「想這麼多,還不如趕緊趁現在多休息會兒。」

  還想讓我一個咒靈給你生孩子?洗洗睡吧,夢裡什麼都有。

  不過話說回來,我和五條悟現在這樣是已經確認關系了嗎?

  好像自從我上次情急之下跟他表白之後,這家伙的行為和語言就越發放肆了。

  這要是被真人他們知道了,還不得千裡迢迢趕過來打死我。

  五條悟斜眼凝視著我,忽然扯出了一抹壞笑,緊接著我感覺到有什麼濕軟的東西劃過掌心,驚得我瞬間縮回了手。

  「你你你、你1我抽著涼氣將手往衣服上擦了擦,平展的衣角很快變得皺褶起來。」

  「別那麼驚訝嘛……」五條悟歪著腦袋,臉上的神情很是蕩漾,「更親密的事情都已經做了,你早該適應了才對呀。」

  誰要適應這種事啊!

  我刮了他一眼,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五條悟也心情極好地跟著我一起靠回椅背,自發地尋到了我的手,十指相扣,然後勾著唇角闔上了眼簾。

  夜色彌漫在天際,直達名古屋的新干線在終點停下,我們出了站,驚訝的發現此時外面的氣氛很是緊繃。

  就在對面的街道上,身穿黑衣的高壯男人們裡三圈外三圈地將一家鎖了門的店團團圍住,每個人的手中都持著一把趁手的武器。

  「哎呀……」五條悟手指撫上下巴,輕輕點了點,「看來正好趕上動蕩期了埃」

  那些黑西裝的家伙一個個凶神惡煞的,臉上又是刀疤又是紋身的,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組織。

  突然那店內傳出一陣乒呤乓啷的聲響,隨後栓住鐵門的鎖頃刻間崩裂開來,門被人從裡面一下子踹出一個凸起,不堪重負地飛了出去。

  五條悟立刻攬住我往邊上躲開,站穩腳跟後,我低頭從他懷中鑽出來,踮起腳尖,透過空蕩蕩的門框看見了店內橫七豎八地倒了一片黑衣人。

  巨大的門板砸至馬路邊,才下了車的乘客們驚恐地一哄而散,那周身泛著紅光的人影從店中走出,銳利的眼裡滿含煞氣。

  他神態肆意,如注視著螻蟻般,睨看著警覺地舉起手中武器的黑衣人們,笑得很是凶殘。

  「你們,想被重力碾壓嗎?」

  五條悟的表情剎那間沉了下去,而反之,我的雙眼卻突然亮了起來。

  哎呀,好巧,這不是我那心地善良的鄰座旁友嘛!


第26章 怒火

  能在名古屋碰上中原中也純粹是意外之喜。

  親眼目睹了橘發男人三兩下就把一眾壯漢打得爬都爬不起來後,我立即興奮地跑了上去。

  「中原先生1中原中也聞聲看來,湛藍色眼眸裡尚未褪去的戾氣在瞧清我後的那一刻緩緩散開。

  他驚訝地望著我,原本狠狠碾在一個黑衣男後腰上的腳也不自覺地松開,踩回了地面。

  「葉?你……」

  中原中也還未說出口的話頓了一下,看見了我身邊的五條悟後,忽地語調突變,向著我露出了不贊同的神色:「你還跟這個渣男在一起嗎?」

  我心中一個咯噔,下意識地扭頭去看五條悟的表情。果然見他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皮笑肉不笑地朝我看來,一字一句道。

  「渣、男?」

  中原中也見這情景,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一腳踹開腳邊的壯漢,神色厭厭。

  「好吧,我就知道太宰那家伙是在誆我。」他說,「你們怎麼來了,最近這兒可不太平。」

  「我陪他來做任務。」我心裡發虛,連忙指了指五條悟,說,「他是特級咒術師,專門祓除高危險咒靈的。」

  中原中也眼底一沉,顯然是想起了什麼不太美好的回憶,頗為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又是那種東西嗎?」

  什麼叫那種東西?

  一聽這話我就不樂意了,畢竟就算再怎麼不願承認,那天晚上遇到的蝸牛怪也是我的同類。

  「是咒靈……」我很認真地強調,「咒——靈。」

  「啊?哦。」中原中也愣了一下,似乎不明白我為什麼突然有些不開心了,不過還是順著我的話說了下去。

  「好吧,咒靈。」他換了一個叫法,道:「名古屋也有那種,能夠被別的能力者看見的咒靈嗎?」

  「當然……」五條悟驀地插入了我們的對話之中,從背後把我拎起來提到自己懷裡,像是抱一個布偶娃娃一樣抱著我,「既然已經到了需要我出馬的程度,那情況絕對不容小覷,那些咒靈要麼實力棘手,要麼數量龐大,看來最近名古屋確實不太平,惡念都已經這麼濃郁了。」

  「喂1措不及防雙腳離地,我蹬了蹬腿,拍打著男人箍著我腰的手臂,「放我下去1不——要——1五條悟悻悻地皺起臉,手指捏了捏我臉頰的肉:「你每次都會為了各種男人忽視我,我才不要放開。」

  不要說得好像我跟個渣女一樣啊混蛋!

  我使勁扭了扭,無果後,特地放軟了聲音,試圖以柔克剛:「可是你這樣勒著我的腰,我不舒服呀。先把我放下來好不好?」

  五條悟想了幾秒,笑眯眯地將臉湊了過來:「那你親我一口——」

  中原中也一臉牙酸,他不忍直視地移開視線,低頭看了看昏倒一地的黑衣男,掏出手機開始發起信息來。

  邊上是主動挨過來的臉頰,周圍還有那麼多的活人,即使該失去意識地已經都失去了意識,中原中也也努力地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我依舊感到有些羞恥。

  「來嘛來嘛——」耳畔是五條悟輕快的催促聲,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我感覺到他柔軟的唇瓣輕輕碰了一下我的耳垂。

  五條悟:「來吧,就親一口?」

  好吧,不就是用自己的嘴巴湊上去貼一下嗎,親一口又不會少一塊肉。

  我閉上眼,豁出去一般,嘟起嘴唇往男人白嫩的臉側打了一個啵。

  五條悟終於心滿意足地將我放了下來。

  大概是我親他時臉上慷慨赴死的模樣讓中原中也再度起了疑心,他速度極快地將我拽到一旁,壓低了聲線問我:「你確定你們是你情我願地在一起嗎,不像太宰那家伙說的那樣?他沒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吧?」

  我也同樣附在他耳邊,小小聲地回他,「以前的事情我不知道,其實我失憶了,不過現在姑且算是在一起吧。」

  「失憶?」中原中也睜大了眼睛,復又皺起眉,思考了一會兒,突然道。

  「這樣,你先把我的電話號碼留著,之後有什麼事情,可以隨時來聯系我。」

  我有些為難:「可是我沒有手機埃……」

  「他連手機都不給你用?」中原中也顯然誤會了,他橫起眉,對五條悟印像看起來已經跌入谷底。

  「倒也不是……」我撓了撓頭,為了避免誤會加深,只好撒了個善意的小謊:「就是我原來的手機壞了,還沒來得及買新的。」

  橘發男人看起來半信半疑,但也沒有多說什麼。

  「這樣吧,我這裡正好有一個手機,本來打算當做備用機,你先用著。」

  他豪爽地拿出一款嶄新的手機遞給我,言簡意賅:「電話號碼已經存在裡面了,有事聯系。」

  「中原先生……」我萬分誠懇地看著他,「你人真好。」

  「沒事……」中原中也輕咳一聲,扭過頭嘀咕了一句,「畢竟那家伙送了那麼大一份禮給我,就當是報酬了。」

  牢牢定固在背後的視線越來越強烈,我似有所覺地回過身,就見五條悟眉目幽怨,周身的黑氣仿佛要實質化。

  「親愛的——」他拖長了調子,像是一直不甘被冷落的大型犬一般喊著:「你們聊好了沒有啊,我好餓,想吃甜點1我沉默了一下,轉頭對著中原中也道:「那我先走了?」

  中原中也剛要答應,五條悟就噔噔噔地跑了過來,一下子矮下身子搭住了我的肩,扯開嘴角懶懶地對橘發男人道。

  「這位中原先生是吧?」他看似禮貌,實則挑釁之意十足:「你看現在已經是吃晚飯的點,我們也就不留你了,中原先生趕緊自己找個地方填一下肚子吧,也別再跟著葉了。畢竟打擾人約會可是會遭雷劈的哦?」

  「哈?1眼見著中原中也要開始發火,我抱歉地朝他笑了笑,連忙拽住了五條悟的手臂,把這家伙往後拉了拉。

  「中原先生,再見1我一邊拖著五條悟,一邊向著中原中也道了別,五條悟那麼高的個子被我這樣一拉,整個人都朝我這邊傾斜著身子,滿臉委屈:「葉,你要為別人說話嗎?」

  「我為別人說個頭的話1我咬牙切齒:「我什麼時候為別人說話了,你不要信口開河1。

  五條悟愣了一下:「你生氣了嗎?」

  我呼哧一聲:「我沒有1可是你看起來,好像很生氣誒。」

  「廢話1我憋紅了臉:「就、就算是咒靈,在眾目睽睽之下跟男朋友做親密的事情,也是會害羞的好吧1。

  在我說完這句話後,五條悟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心了起來。

  他一下子把我抱起來,轉眼就來到了一個無人的小公園。

  我被他輕輕放在長椅上,對方毛茸茸的腦袋埋在頸間蹭了蹭,又抬起頭在我眼角親了親。

  像個粘乎的大狗狗,就差身後搖個尾巴了。

  我全程掛著死魚眼被男人按在懷裡狠狠按扭搓揉一通,再被松開是衣服已經亂透了,感覺就像是做了一些什麼見不得人的運動。

  五條悟又親了親我,說:「我在車上的時候已經查過了,這裡有一家特別火的蛋糕店,葉想不想吃?」

  竟然還查攻略,你果然是來旅游的吧!

  「是你想吃吧……」我吐槽了一句,無奈地理了理被揉亂的頭發:「想吃就去買唄。」

  五條悟笑嘻嘻地再次吻上我的額頭,輕聲道:「等我回來。」

  白發的男人徹底消失在視線,我坐在長椅上,看著湖面水波粼粼,長長的青草隨著晚風搖曳,公園裡沒有聲音,在九月份的夜晚顯得分外靜謐。

  仍是誰也想不到這樣看似安和的城市已經被一層濃郁的惡意所籠罩祝我抬起頭,朝著天空吹了一聲口哨。

  一只白色的小小鳥抓著一張小紙條從空中顯現,它落在我的肩上,很聰明地將腳上的紙條叼出來。

  我抽出字條,上面夏油傑文雅又略顯鋒銳的字跡展現在眼前。

  一切已准備就緒,請幫助五條悟盡快到達熊本。

  這麼快?

  我狠狠皺眉,銷毀了手中的紙條。

  之前還讓我盡可能拖延五條悟,可現在沒拖幾天就讓我盡快把五條悟帶過去,這期間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肩上的白鳥是夏油傑經常用於傳信的咒靈,見我已經看完紙條後,便撲騰著翅膀離開了。

  我抬頭看著天空若有若無的一層霧氣,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絲憂慮。

  說起來,先前開玩笑時在真人身上標記的咒力印記,就在不久前如緊繃的琴弦一般斷開,現在已經徹底感覺不到了。

  究竟是距離太遠,還是說真人他。

  來不及深想,一股綠色的霧氣在我身邊蕩開,我眯起眼睛,視線下移,發現喉嚨不知何時被一只尖銳的指尖抵祝。

  我:

  干嘛呢?就這點實力還想搞暗殺?

  「我說朋友……」我嘆了口氣,毫無畏懼地摘除了戒指,聳了聳肩:「大家都是咒靈,打打殺殺地多不雅觀,不如有話好好說?」

  那只咒靈桀桀地笑了起來,盡管我已經摘下戒指自證了身份,但他看來是依舊不打算放開我。

  似乎是覺得自己已經掌控了我的致命點,便開始有恃無恐了起來。

  那難聽到爆炸的笑聲仍然在耳邊回蕩,帶著嘲諷的意味,令我本來就不是很美妙的心情更加煩躁。

  「你難道不知道,看見比你等級高的咒靈時,態度最好放尊重點嗎?」

  耐心告罄,我冷笑,速度極快地抬手一把扣住那咒靈的腦袋,在他刺耳的哀嚎聲中,將他甩到了我的眼前。

  「在五條悟面前被實力壓制也就算了,就憑你也敢過來在我面前叫囂?」

  我伸出手,掌心正對著他,陰沉道:「你就乖乖在我的迷宮裡被消化掉吧。」


第27章 瘋狂

  我不是一個善於攻擊的咒靈,這從我比起進攻,更加擅長傳送和隱匿這一點就能夠看出來。

  但這並不代表著我沒有任何傷害性。

  就連真人他們都不敢輕易將我惹火。因為我的攻擊方式,比起其他咒靈的直接,要來得更加磨人一些。

  我可以把任何咒力不及我的生物吞噬進我的領域——死亡萬像迷宮之中,將他們慢慢消耗,直至死亡,最後完全化為我迷宮的養分。

  在我學會領域展開的初期,我的迷宮裡僅僅只有一些草木和湖水,而現在已經迷霧漫天,氣像萬變,城牆高迭。

  這足以證明我總共吸收了多少同類的咒力。

  我低頭看著被咒靈血液腐蝕掉一塊的草地,心累地揉了揉太陽穴,剛要再次坐回長椅上,身體卻倏然一僵。

  剛剛的咒靈已經被解決掉,但那股綠色的霧氣仍然沒有散開。

  還有其他東西在。

  我的頭皮猛地湧上一股寒意,身上毛孔微張,整個人的肌肉緊繃到了極致。

  窸窸窣窣的聲響從後方傳來,我想要立刻扭頭進入對敵狀態,卻發現自己僵硬地像一尊雕像,根本動彈不得。

  大意了!那霧氣有問題!

  有什麼東西摸上我的後頸,那紋路有點像是人的掌心,我凝眸盯向前方不遠處的湖水,借著水面的映射,模糊地看見身後的怪物吐息著趴上我的肩膀,咧嘴露出了詭譎的笑容。

  一條軟軟的東西從我的側邊頜骨處一路滑到眼角,帶著無法忽視的臭味與濕氣。

  我被那只咒靈舔了一下。

  惡心感瞬間席卷了我的理智,嘔吐的欲望卡在喉間,我呼吸停滯,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下一秒,月光傾泄,一道身影破開淡霧,我只覺得眼前白光一閃,肩上的重量便已經不見。

  「嘭1石塊崩塌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我驀地轉過身,就見一只長得酷似人類的綠發咒靈被白發男人拽著頭發狠狠按在地上。

  原本那裡有一個荷花狀的巨大石像,現在已經卻變成了一塊塊的碎石,零零散散地掉落在他們的身旁。

  「誰准你碰她了?」

  五條悟臉上露出了非常恐怖的表情,宛如來自地獄的羅剎,可怕的氣勢如同滾滾洪水在他周身炸開來。

  「哪裡碰到了,嗯?」

  他擰著那只咒靈的天靈蓋,將他硬生生從地面提了起來。

  「舌頭?」

  咒靈倏然噴出一股鮮血,他痙攣著張開嘴,吐出一條不斷抖動的斷舌。

  五條悟一腳踩了上去,緊接著卸下了他的手臂。

  「摸了不該摸的,手干脆也別要了吧?」

  經脈紋路猙獰的的胳膊掉在地面,白發男人面無表情地,再次按著綠發咒靈的腦袋撞進堅固的石地裡,又提起,再撞下。

  尖叫聲不斷響徹在安靜的夜晚,他一下又一下地拽著那只咒靈的頭顱砸向地面,直到那只咒靈徹底沒了生氣,只會隨著五條悟的動作發出低低的嗚咽聲。

  綠霧徹底消散,空氣恢復了清新,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抬起手狠狠擦拭著臉側滑膩的水痕。

  五條悟轉過身看著我,急劇地喘息著,白皙的臉上沾上了星點的紅血,他摘下了墨鏡,眼底的瘋狂展露無遺。

  手腕被男人用力抓住,他將我拉往公園的湖邊,大手舀起湖水往我臉上灑來,隨後撕扯開了自己的襯衣,目不轉睛地用那一小塊布替我擦著臉。

  麻痛的感覺讓我忍不住扯住了他的袖口,輕輕拉了拉,「輕些,有、有點痛……」

  明明被輕薄了的是我,怎麼這人看起來比我還要生氣的樣子。

  五條悟停住手上動作,繃緊了下頜低頭凝視著我。

  他蒼藍色的眼眸在夜色的渲染下顯得有些暗沉,氣氛過於詭異,我張了張口,絞盡腦汁地剛想說些什麼,忽然被一股力推得仰倒在草地上。

  青草的清香絮繞在鼻尖,腦後墊上一只手掌,我一陣頭暈眼花,還沒回過神來,身上的人已經毫無預兆地壓了下來。

  唇與唇之間的碰撞讓我的大腦懵了一瞬,五條悟的侵略性極強,另一只手扼住我的下頜,不斷地攻略城池。

  他把我抵在草地上,又急又猛地吻著我,如同破出牢籠的野獸,要把心中的怒火在唇齒交纏間盡數宣泄出來。

  我大腦一片空白,對方滾燙的呼吸讓我下意識地往後瑟縮,卻被按著後頸貼了回來。

  嘴唇好像磕破了皮,鐵鏽味在舌尖漫開,那霧氣給我帶來的後遺症還未消去,四肢僵硬無力,只得仰著腦袋默默承受著。

  天空群星璀璨,皎潔月光隱在銀灰色的雲後,當風輕輕吹開那一片輕雲,月亮露出全貌,五條悟終於松開了我。

  我趕緊深呼吸起來,眼神迷蒙地抬眸看他,感受著對方的手在臉側擦拭的力道。

  「葉……」他啞著聲音,「別再讓其他人碰你了,好嗎?」

  我翻了個身,從草地上坐起來:「又不是我想的。」

  手指輕輕觸了一下唇角,毫不意外地一陣鈍痛。

  「果然還是把你放在身邊比較安心……」五條悟的表情柔和下來,慢慢擁住了我,「真想去哪都把你綁在身邊。」

  見他心情微緩,我也回擁著他,指尖揪住他背後的衣料,趁此機會試探道:「悟,我們快一點去熊本好不好?」

  五條悟深深看了我一眼,緘默片刻後,低下頭又往我唇上啄了一下,才緩緩輕聲道:「好。」

  名古屋到熊本的距離不短,在機場等候飛機時,我給我的鄰座朋友發了個信息,簡單地道了別。

  巧合下在別的地方遇到中原中也,卻因為各種原因沒有辦法好好敘敘舊一起玩兩天,我還是有些遺憾的。

  中原中也幾乎是秒回:

  【你要去熊本?】

  我剛要打字回他,手機屏幕又閃了兩下下。

  【我今天晚上也去熊本。】

  我愣了一下,頓時喜出望外地扒拉住一旁正在閉目養神的五條悟的手臂,將手機信息給他看。

  「中原先生也去熊本誒,要不我們等等他,一起去?」

  五條悟早就知道中原中也送了我一副手機這件事,他撩起眼皮懶懶地掃了一眼信息,伸手抽走了我手中的手機。

  「不行……」他斬釘截鐵道:「你不是趕時間想去熊本嗎,我們就坐這班的飛機。」

  我眼睜睜地看著他把手機關機,「其實稍微晚一點點也沒什麼關系。」

  五條悟回答地很是決絕:「不可能,死了這條心吧。」

  機場因為最近名古屋時不時的暴亂而沒有多少人,籠罩在這座城市的惡念比起一開始已經少了許多。

  我彎腰過去奪回手機,寶貝似的揣在懷裡,狐疑地看著他:「你好像對中原先生,意見很大?」

  「你說呢?」五條悟側頭看著我,笑得陽光,「橫濱小巷,兩男一女,要我告訴你那天具體都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一下子心虛起來,挽住了白發男人的胳膊,訕訕道:「不等了不等了,就現在去1五條悟輕哼一聲,「那個中原中也是混黑色區域的吧,我估計最近名古屋的事情多半和他少不了關系,惡念也是和他最近的工作內容有所掛鉤。」

  「可是……」我捏著手機,「中原先生身上沒多少負面情緒埃」

  「他沒有,不代表所有混黑的人都沒有,那些交易總是帶著各種勾心鬥角和貪婪利欲的。」

  五條悟大剌剌地坐在鐵椅上,伸展手臂捏了捏我的後頸,換了個話題,「熊本那邊有很多大妖怪,去了之後要好好跟緊我哦?」

  「哦……」我低頭,悶悶地應了一聲。

  妖怪嘛,我也是聽夏油傑講過的,其能力波動與咒靈的十分相似。

  只不過妖有好壞,咒靈卻只由負面能量形成。所以要比大多性情溫和的妖怪要危險凶殘得多。

  夏油傑前一段時間對妖怪很感興趣,一直在研究不同種類的妖怪,都沒什麼時間陪我了。

  ——

  用人類的身體坐飛機還是一如既往的難受,要不是五條悟在一旁時刻注意著,我都想直接把戒指拔了,再用咒靈形態先走一步。

  熊本的空氣過於壓抑,比起名古屋有過之而無不及,我感覺倒是還算好。不過五條悟的眉頭從踏入這塊地區後就沒再松開過。

  我跟著他到了一個小鎮,小鎮被一層黑沉的帳罩住,但很輕易就能進入。

  裡面異常安靜,沒什麼人,從周圍的景色能夠看得出這裡平時是個很靜怡和平的地方。只不過此時布滿了一種不知名的沉澱感,讓人心神不安。

  陰風陣陣,隱約有雨滴落下,我抬起頭,發現天空不知何時烏雲遍布,灰蒙蒙一片,太陽早已不見了身影。

  雨越下越大,越下越急,狠狠地砸在地面上,濺起點點水珠。

  五條悟拽住了我的手腕,一層看不見的膜罩住了我們,隔絕了雨水的拍打。

  樹葉攢動,一只牛頭妖怪突然從一旁的林間竄出,發狂似的朝我們襲擊過來,又被那屏障彈開。我摘掉戒指,警惕地看著那只來意不明的妖怪。

  它看起來像是受了重傷,口中不斷地呢喃著什麼,我湊近了些,總算聽清了它所說的話。

  「救夏救救……」

  「哎呀……」

  熟悉的聲音驀地插入進來,我心中一喜,顧不上地上已經沒了聲音的妖怪,急急抬起頭來。

  來人身穿黑色鬥篷,身形高挑,漫不經心地從樹林裡顯出身影。他嘴角掛著輕佻的笑,指尖挑開鬥篷帽子,露出一張俊朗的臉。

  「喲,好久不見。」

  五條悟的身體驟然僵祝……


第28章 深淵

  「老大!」

  我掙脫了五條悟的的手,不顧雨水的衝洗,往夏油傑邊上跑去。

  夏油傑的另一只手上還拖著一個看不清臉的栗發少年,看起來似乎已經昏迷過去。

  他將少年隨意地扔在地上,摸了摸我的腦袋,目光絲毫沒有離開呆立在原地的白發男人,輕笑道:「謝謝你幫我把他帶過來,辛苦了,葉。」

  我搖了搖頭,乖巧地站在他身邊,看向獨身一人站在對面的五條悟。

  「傑?」

  五條悟表情僵硬,他的視線在我和夏油傑之間來回游離著,手背上的青筋因為過於用力而微微凸起。

  「你不是他……」他上前一步,語氣沉沉,頗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你是誰?」

  我疑惑地拽住了夏油傑的鬥篷一角,輕聲問:「你們以前是認識嗎?」

  夏油傑斜了我一眼,沒有像往常一樣為我解惑。

  「葉!」五條悟突然喊道,他大步往前走了幾步,看起來似乎想要過來拉住我,「危險!離他遠點,他不是夏油傑!」

  我心間一跳,大腦驀地因為他這句話而恍了一瞬,也就在這時,不知何時飄在他後方的魔方倏然張開,變成一張肉狀的網,中間圓球般的眼睛鎖定了目標,牢牢纏上他的四肢,使他無法前進。

  那是獄門疆,夏油傑曾給我看過。

  雨水急急地拍打在我的身上,我微微動了動手指,迷茫地轉頭看著身旁的黑發男人。

  「你在說什麼呢,悟,我就是夏油傑啊。」

  耳邊熟悉的聲線用著熟悉的語調在說著話,可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今天夏油傑給我的感覺格外的陌生。

  違和感前所未有的重,就好像我從來沒有認識過他那樣。

  「你以為你能騙過我?」

  五條悟已經從最初的慌亂冷靜下來,「冒牌貨就是冒牌貨,不管再怎麼模仿也不可能比得上真人,你破綻可是太多了。」

  他們在說什麼?

  我想要反駁五條悟的話,可夏油傑卻是忽然笑了起來,他抬手將自己的頭頂按住,額頭的縫線絲絲斷裂。

  然後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像是揭開鍋蓋一般把額頭揭開,露出一個血淋淋的大腦。

  「好吧,你說對了。」

  他依然在笑,我的內心卻逐漸恐慌起來,就像是什麼東西打破了認知,整個大腦都發脹似的疼痛起來。

  夏油傑不該是這樣的。

  一定是哪裡搞錯了,我的老大不該是這樣的。

  可如果夏油傑不是這樣,那又該是什麼樣的呢?

  腦子裡像是塞了一團毛線,雜亂無序,我甚至開始覺得怨恨。

  我恨五條悟,恨夏油傑,我恨全世界的人類,恨我的咒靈同伴,恨我自己。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有這樣濃烈的恨意,這是毫無理由的,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們一團糟地擠在我的腦子,仿佛已經變成我的本能。

  我本能地感到怨恨。

  五條悟也跟著笑了起來,他單臂肌肉繃起,非常用力地往前掙了掙,竟然硬是掙脫了束縛。

  夏油傑蓋回了腦袋,冷眼看著:「你跑不出來的。」

  「我知道啊。」

  五條悟藏有碎星般的眼眸亮得嚇人,嘴角笑容擴到最大,他努力伸長了手臂,一把拽住了還處於混亂的我。

  我一個不察被他拉了過去,混沌間腦袋被死死地扣在對方的胸膛,無論怎麼掙扎都無濟於事。

  「你放開我!」

  我見叫起來,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拍打,去撕咬,可這個男人就像是一個鐵人。不論我怎麼捶打都不發出一絲聲響。

  五條悟捏住我的下頜,將我的頭扭過去隨後低下頭,輕輕附在我的耳邊,「留你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我怎麼能放心呢?」

  他的語氣繾綣,偏執又瘋狂的愛意在這一刻通過炙熱的吐息傳達給我:「我可以為了你挫骨揚灰,但一個人太孤單了,所以你得來陪我。」

  狂風大作,五條悟緊緊地抱著我,像是要牢牢抓住瀕死之際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葉……」他肆意地笑著,眼中迸發出的炙熱情感,如同火把一般灼燒著我的心髒,「你能不能再說一遍喜歡我啊。」

  我拼命掙脫著,「瘋子,你放手!」

  「再說一遍吧,嗯?」他的唇輕輕蹭了一下我的耳畔,吐息道,「就像當時在靜岡一樣。」

  獄門疆的四邊逐漸合攏,我頭皮發麻,被死死困在五條悟的懷裡,下意識地想要打響指使用傳送回到夏油傑身邊,卻錯愕地發現永久標記不知何時被人抹去。

  想要取消我留在夏油傑身上的標記,就只有夏油傑自己能夠做到這一點。

  我不可置信地回過頭,就見到那個平日裡溫柔體貼的黑發男人正不為所動地站在原地,好以整暇地看著我。

  我狠狠咬牙,將咒力彙聚在手部,五指成爪襲向五條悟正專注凝視著我的雙眼,卻在即將觸碰到他時不自覺地停下動作,始終無法前進絲毫。

  五條悟開懷地笑了,他親吻著我的眼角,說:「你下不了手啊。」

  直愣愣地盯著自己的手,我仍不死心,還想再發動攻擊,卻得到了同樣的結果。

  我只覺得大腦即將宕機。

  為什麼?

  為什麼我攻擊不了五條悟?

  五條悟收緊了懷抱住我的手臂,徐徐抬起頭,挑釁地看向了在一邊看戲的夏油傑。

  「話說你也該醒了吧,傑。」他表情惡劣,「你甘心就這樣任人擺布嗎,看清楚了,我懷裡抱著的可是你細心呵護了那麼多年的寶貝,現在卻打算陪我共赴深淵呢。」

  獄門疆的四壁越收越緊,腰上禁錮住我的手臂像是要活生生嵌進我的肉裡,我感到缺氧,一陣又一陣的頭暈眼花使我渾身無力。

  「你甘心嗎?」在這樣的窒息感中,我聽到五條悟怒吼出聲:「夏油傑!」

  夏油傑瞳孔劇縮,他驟然退後一步,條件反射一般地伸出雙手扼住了自己的脖子。

  眼前一片模糊,黑發男人高挑的身影變得遙遠又虛渺,我大口呼吸著,已經聽不清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

  恍惚間又有什麼碎片般的記憶融入腦海,黑發男人笑著抬手摘去我頭頂的綠葉,短發少女勾著我的肩調侃著我的戀情,溫馨公寓中白發少年那狂亂無比的親吻。

  我難受地眯起眼,下意識地拽住了身後人的衣角。

  五條悟俯身吻住了我,源源不斷的咒力順著他的嘴唇傳遞到我的體內,我撐開眼皮,看見眼前是一片漆黑。

  ——

  獄門疆徹底變回了魔方的模樣,這一片區域除了淅淅瀝瀝的雨聲外再次陷入寂靜,夏油傑將手從喉嚨挪開,定定地注視著地上的方塊,很快恢復了常態。

  他從鬥篷裡拿出一本書,走到倒在地上的栗發少年面前,抬腳踹了踹。

  那少年抖了一下,微不可查地一聲,他虛弱地睜開眼,握著拳頭,很是狼狽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少年的臉長得很溫和清秀,雨水順著他的發梢滑落,拂過臉上還未干涸的傷痕,給他帶來幾分異樣的柔弱感。

  他勉強支撐著自己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瞪向夏油傑,咬牙道:「你到底有什麼目的,他們在哪?」

  「別著急……」夏油傑緩緩地說:「只要你乖乖按照我說的事情做,我保證你喜愛的所有人全都安安全全的,夏目君。」

  那少年微微喘氣,面色痛苦,垂在身側的拳頭握緊又松開,最終自暴自棄地低聲道:「你想讓我干什麼?」

  嘴角的弧度變大,夏油傑把手中的本子丟給那個叫夏目的少年,說:「將裡面的大妖怪全部召喚出來。」

  他揚起下巴,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那張剎那間變得蒼白無比的臉,眸色陰冷,慢慢道:「幫我殺幾個人。」

  「我不會殺人。」

  「那可不行……」夏油傑不疾不徐,「你的朋友們,那兩個收養你的年邁人類,還有你家的那只凶巴巴的貓咪可還在我手上呢,只要我心念一動,就可以讓他們所有人,一個活口都不留。」

  「選擇權在你,擁有友人帳的夏目貴志先生……」他說,「你可要想清楚了。」

  夏目貴志的身體開始顫抖,仿佛已經隱忍到了極致,他深吸一口氣,向來溫和的臉上頭一次出現這樣濃烈的怒意。

  這個小鎮死一般的空寂,少年獨身一人對峙著侵入者,被迫為了他所喜愛的家人與朋友們做出選擇。

  「我希望你說話算數……」他的聲線抖地不成樣子,一字一句,咬牙切齒:「殺誰?」

  「放心,你可以做到的……」夏油傑篤定般地笑了:「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彭格列?」

  一整片天都被鋪上暗色。

  當夏目貴志再次因為體力不支而倒下時,雨水已經漸漸轉停,頭頂的霧氣依舊濃重。

  都說熊本的八原地區妖怪橫行,可現在卻已被無窮無盡的咒靈所占據,棲息此地的大妖毫無蹤跡。而無自保能力的小妖全都害怕地躲在窩中不敢出門。

  黑發男人招來咒靈將地上失去意識的少年抬走,站定在毫無動靜的獄門疆前。

  「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你給我出主意呢。」夏油傑撿起地上的魔方,「這位,不知名先生?」

  「嗯……不客氣,畢竟我也有自己的目的。」

  略顯陰柔的語調在大雨中響起,黑色卷發的消瘦男人從樹林中走出,他幽幽地盯著夏油傑,鳶色的眼眸如同晦澀深淵一般深不見底。

  「我也要謝謝你,幫我把你聽話懂事的寶貝疙瘩也一並封印了呢,夏油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五條悟:與我共赴深淵吧,葉。

  太宰治?你搶我殉情人設?

  從本章開始,偶爾會有紅包掉落噢……小可愛們積極評論呀!


第29章 記憶

  我覺得很冷。

  這個空間中沒有一絲光線,頭疼到近乎麻木,我畏縮在五條悟的懷裡,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他細致的吻上。

  他一直在持續不斷地給我輸送咒力,我怔怔地站著,任由那些記憶碎片一個接一個地出現,逐漸拼接成一幅幅完整清晰的圖畫。

  淚水在不知不覺中溢出眼眶。

  我的愛,我的恨,我的不甘,我的迷惘,在這一刻如同洶湧潮水般灌入我的腦海。

  我全都記起來了。

  我叫夏油葉,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女高中生。

  我還有一個天才般的哥哥。

  他叫夏油傑。

  ——

  我又看見了那一天。

  滿天的櫻花乘風飄落,雨後的陽光透過霧靄傾撒在大地,薄薄的一層浮雲如同白紗一般飄蕩在蔚藍天空。

  被烏雲留下的雨滴劃過大樹的枝葉,落下,在泥土中暈染開一片深色,路旁的野花也隨風搖曳著。

  夏油傑牽著我走在人煙稀少的小道上,時不時的低頭觀察著我的神情。

  「葉,累了嗎?」他彎下腰,替我擦了擦額角的汗,忽然笑眯眯道:「哥哥抱你吧。」

  不等我回話,黑發少年就已經攬住我的腰,一下子將我抱離了地面,我則反射性地摟住了他的脖頸。

  夏油傑有差不多186那麼高的個子。而我卻連160的身高線都還沒觸到,被他這樣像是抱孩子一樣抱坐在他結實的手臂上,竟也沒有高出太多。

  我矮下身子趴在他的肩上,有些無語:「我自己能走啦,你這樣抱著會很累的。」

  「不累,你很輕。」夏油傑掂了掂我,回道,「而且,我就喜歡這樣抱著我家的小公主。」

  我的臉一陣一陣的發熱,抬手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他扎著丸子頭的後腦勺:「不要總說這種令人羞恥的話啊!」

  要命了,這麼會撩,我老哥該不會是一個海王吧。

  夏油傑哈哈大笑起來,即使我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了他的手臂上,也沒有看出他有一絲的吃力。

  家裡大人臨時有事不在家,而夏油傑又答應了和朋友一起出來聚餐。

  因為種種原因實在不放心把我一個人留在家裡,於是索性也將我帶了出來。

  他抱著我一路沿著小道轉了幾個彎,很快進入到一個小公園內。

  公園裡有一大片百花齊放的花壇,看得出是被人精心照養著的,芬芳撲鼻。

  在花壇邊的草地上,赫然搭建著一個黑色的大三角帳篷,帳篷門的拉鏈被人從裡面拉開,我看見一個短發少女從裡面鑽了出來。

  「哦,來了啊。」她一抬頭就見到了我們,倒也沒表現出特別驚訝的情緒。只不過視線在我的身上多停頓了幾秒。

  「這就是你妹妹?」

  我有些緊張,不由得往夏油傑身上縮了縮,被他安撫性地拍了拍後背。

  「是呀,她叫葉。」夏油傑將我放在地上,像是個急於炫耀可愛妹妹的痴漢哥哥,把我往前輕輕推了推:「怎麼樣,很可愛吧!」

  我站直了身子,在少女的觀察下有些暈乎乎的,勉強從腦海裡想起了夏油傑曾跟我說過的話。

  見到了人要打招呼,女生叫家入硝子,男生叫五條悟。

  我面前的這個是女生,我該喊一聲硝子姐姐。

  「您您、您好,硝子姐姐!」於是我強迫自己開了口,結結巴巴道:「初次見面,我叫夏油葉!」

  「噗嗤……」

  家入硝子看著我眨了眨眼睛,直接笑了開來,她豪邁地拍了一下夏油傑的胳膊,調侃道:「確實是個小可愛,我能把她拐來當我妹妹嗎?」

  夏油傑笑容裡帶著殺氣:「那你可得想好了,奪妹之仇,不共戴天。」

  家入硝子白他一眼,回到帳篷裡拿出了一袋最新上市的小熊餅干,遞到我的面前。

  「不用喊敬稱,直接叫我硝子姐就行了。」她特地放柔了聲音,像是怕嚇到我:「吃餅干嗎,味道很不錯的。」

  我眼帶詢問地去看自家老哥,得到他肯定的點頭後,便小心翼翼地伸手接過了那袋粉色包裝的小餅干。

  見我道完謝後就在一旁安安靜靜地站著,聚精會神地觀察著透明袋裡做出各種動作的小熊餅干,家入硝子沒忍住又看了我兩眼,轉頭對著夏油傑道:「你妹妹看起來還挺內向的。」

  「那只是對陌生人……」夏油傑揉了揉我的腦袋,「你是沒見過她外向起來的樣子,那才叫一個驚天地泣鬼神。」

  家入硝子明顯不信:「得了吧,再驚天動地還能有五條悟那家伙鬧騰嗎?」

  「哦,你這麼一說。」夏油傑問,「悟呢,不在帳篷裡嗎?」

  「他去買飲料了……」家入硝子繞了繞耳邊的黑發,說:「算算時間,應該也該回來了。」

  話音剛落,一道慵懶的聲線自我後方頭頂處響起,裝滿了飲料的塑料袋從我腦袋邊上伸來,使我嚇了一跳。

  「喲,這個小不點是哪位?」

  那人似乎也很高,他在我背後俯下身,側過臉想來看我,我忐忑地往前幾步跑到夏油傑身邊,余光中瞥見了一縷白發。

  夏油傑牽住了我,眉眼間浮著些許無奈:「我妹妹,我之前不是說過了嗎,悟。」

  「哦……」那個人的聲音依舊懶洋洋的,一個橙色的罐子被緩緩遞到我眼前,「喝橘子汽水嗎,妹妹醬。」

  我抬起頭,那俊俏的白發少年便在這一刻映入眼簾,他嘴角噙著漫不經心的笑,正逆著光注視著我。

  這應該就是夏油傑說的五條悟了吧。

  我接下飲料,輕輕對著少年道:「謝謝悟哥哥。」

  五條悟:

  「悟、哥、哥?」

  五條悟動作頓了一下,忽然像是被戳中什麼奇怪的笑點一樣捧腹大笑起來,他一邊笑一邊對夏油傑說:「什麼鬼稱呼啊這是,哈哈哈,我要笑死了,悟哥哥,哈哈哈你妹妹是什麼絕世白蓮花嗎?」

  就算這個稱呼確實羞恥了點,但也不用這麼直接就笑出來吧!

  我尷尬到想要直接原地升天,剛想去求救夏油傑,卻見自家老哥已經先一步上去一把揪住了五條悟的衣領。

  「我讓她這麼喊的,你有什麼意見嗎?」夏油傑陰惻惻道:「還有,你剛剛是在嘲笑我妹妹嗎,悟?」

  五條悟立馬攤手做投降狀。

  在來之前,夏油傑就告訴過我,到時候見到的兩個人都是他關系非常好的摯友,不用客氣,見了人直接喊名字就可以了。

  我猶豫再三,義正言辭地拒絕了,可夏油傑卻很堅持。

  「他們不會介意的……」他說,「你可以趁此機會跟他們拉近關系,相信我,他們會很喜歡你的。」

  可我覺得直接喊人名不太禮貌,就干脆在後面加了個哥哥姐姐這樣的敬稱,哪能想到反響這麼激烈。

  耳根燙得仿佛要著火,我將整個身子都藏在夏油傑後面,甚至看都不敢往五條悟的方向看一眼。

  倒是白發少年主動湊了過來:「你叫葉?看起來真小,初中生?」

  說誰初中生呢!

  我速度極快地掃了他一眼,「高、高一……」

  我在陌生人面前一向很拘謹,此刻有些手足無措地抬頭看向夏油傑,下意識地又要伸手去拽他的衣角。

  「看不出來啊。」五條悟在我身邊左瞅瞅,右瞧瞧,忽然左手握拳輕錘右手掌心,一臉恍然大悟,「你發育不良?」

  「你缺心眼?」

  夏油傑護犢子似的將我攬在懷裡,舉起拳頭危險地笑了起來:「需要我幫你修理一下腦子嗎?」

  白發少年吹了個口哨,輕輕按下夏油傑憤怒的拳頭,眯起眼睛再一次仔仔細細地打量了我一番,隨後攤開了雙手。

  「傑,不是我說,你的妹妹看起來也太弱了點吧。」

  我?你禮貌嗎?

  這一刻我簡直想擼開袖子直接揍上去。而與我的想法同步,黑發少年已經挽起袖子,露出精瘦有力的手腕。

  「你完了……」他揪起五條悟的衣領,「敢這麼說我妹妹,你絕對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等等,我不是諷刺的意思。」戴著墨鏡的少年悠哉悠哉地彎腰躲過一拳,還想開口解釋,「我是說嘶,玩真的啊你!」

  兩人在陽光下你來我往地比劃起招式,家入硝子習以為常地嘆了口氣,轉頭看向我,語氣誠懇。

  「原諒他吧,夏油妹妹。」她說:「五條只是嘴賤了一點,人還是不壞的。」

  我點了點頭,對這位姐姐所說的話表示十分的贊同。

  人壞不壞我倒是不知道,但嘴賤一定是真的。

  我擔憂地看著還在打架的兩人,生怕自家老哥一個用力過猛不小心傷到了人。

  然而出乎意料的,那兩人勢均力敵,打到現在竟是誰也沒能成功撂倒誰。

  夏油傑的實力我還是了解的,而五條悟竟然也能跟他打得不相上下,這頓時讓我驚訝了不少。

  雖然在家裡就時常聽到夏油傑誇他那個叫五條悟的摯友怎麼怎麼厲害,我當時還以為只是誇大。

  眼看著夏油傑一個不慎被鑽了空子,對方的拳頭已經揮至他的鼻梁時,我心中不免一個著急,連忙往前走了兩步。

  不要打我老哥那貌美如花的臉蛋啊白毛混蛋!

  剎那間,一股巨大的氣流彈開了白發少年,他措不及防往後踉蹌兩步,堪堪穩住了身影。

  我忙不迭跑到夏油傑身邊,上上下下檢查了一番,發現沒什麼傷痕後才松了一口氣。

  氣氛安靜地有些詭異,我回過頭,發現五條悟和家入硝子正愣愣地看著我。

  「傑……」五條悟遲疑著開了口,「她剛剛那是?」

  作者有話要說:從前的五條悟:哈哈哈悟哥哥,什麼鬼稱呼。

  後來的五條悟:葉,你現在都不叫我悟哥哥了,來叫一聲嘛——

  所以說,男人都逃不過真香法則(點煙……


第30章 受傷

  草地上鋪著一層干淨的毛毯,各種面包,草莓醬和水果被擺放地整整齊齊。

  我坐在毯子邊緣,一邊接受著家入硝子的投喂,一邊悄悄豎起耳朵聽著邊上那兩人的對話。

  五條悟嘴裡叼著根干脆棒,手墊在腦後,就這樣大大咧咧地仰躺在草地上,「所以你妹妹她,其實有很強的咒力?」

  夏油傑說:「是啊。」

  「那為什麼不讓她來咒高上學?」

  「她不適合咒高,悟。」夏油傑搖了搖頭,往玻璃杯中倒了半杯牛奶,遞給了我。

  「我不想讓她去做那些我們曾經做過的事情,她身體會承受不住的。」

  五條悟沉默了一下。

  「我倒是忘了,你妹妹還是個病美人的人設。」

  這麼說著,他斜眼往我這兒瞥了瞥,正好撞上我偷摸著看過去的目光。

  他頓了一下,哢嚓一聲咬斷干脆棒,嘴角咧開笑,翻過身來正對著我,調侃道:「好看嗎?」

  我歪了歪腦袋,盯著他鼻梁上的墨鏡,有些疑惑:「你不能見光嗎?」

  五條悟的嘴角往下微撇,看起來有些冷冽:「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一直帶著墨鏡……」我指了指頭頂的天空,慢吞吞道:「今天的太陽不是很大,你卻從來沒有摘過,就連打架都帶著。」

  「哦,這個啊。」五條悟伸了個懶腰,「我還以為你剛剛在罵我見不得光呢。」

  他微微坐起身,指著自己的眼睛,解釋道:「因為我的眼睛長得奇醜無比,超級嚇人,曾經把幾個女孩子嚇得連續做了一個星期的噩夢。所以為了別人著想,我就帶上了墨鏡,怎麼樣,是不是很可憐?」

  這麼慘的嘛?

  我捧著小瓷杯,聽得一愣一愣的,聞言立馬開口安慰道:「別、別難過那個……」

  五條悟嘴角的笑意加深,身體挪了挪,往我這邊湊近了些:「你想不想看一下我的眼睛?」

  「啊?」還在絞盡腦汁想安慰詞的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眼球凸起,滿目血絲……」他刻意壓低聲線,營造出一種恐怖的氣氛,手遲緩地撫上了墨鏡的鏡框,作勢要摘下來:「不知道你會不會嚇一跳呢?」

  隨著他的慢動作,我挺直了背,也變得緊張起來,捏著瓷杯的手緊了緊,目不轉睛地盯著。

  與此同時,夏油傑敲了一下五條悟的後腦勺,「別嚇她。」

  白發少年往下一跌,一個沒穩住雙手撐地趴了下去,黑色墨鏡也被抖得落下,他吃痛地揉了揉腦袋,不滿地回頭轉向夏油傑。

  「不是吧,你居然妹控到這種程度了嗎,傑?」

  在他抬眸的一瞬間,有什麼東西撞擊了心髒,我感覺到自己的心跳陡然變快,唇也不自覺輕輕抿起。

  那雙眼睛不似五條悟所說的醜陋,反而晶瑩明亮,如同盛著細碎星光,看著你時,就好像能夠將你裝進茫茫銀海中。

  很漂亮……

  我一直很喜歡漂亮的東西。

  擁有漂亮眼睛的人還在和夏油傑說話,我拾起掉在地上的墨鏡,輕輕擦去意外沾上的草屑,放還到五條悟的手中。

  「眼睛,好好看。」我毫不吝嗇地誇贊道。

  五條悟的動作有一瞬間的停滯,他悠悠戴回墨鏡:「是嗎?」

  「嗯,我很喜歡。」我心中思考了一番措辭,真誠地看著他:「真的一點都不難看,亮亮的,像是天上的星星。」

  五條悟有些詫異,他哼笑一聲,施施然搭住了夏油傑的肩:「你妹妹這麼單純?」

  他意有所指地看著我:「就像是一朵不諳世事的小白花。」

  「沒辦法……」夏油傑嘆了一口氣,「小時候不怎麼讓她出門社交,讀書從來都是請的家教,一直到高中才放心讓她去學校。」

  我的身體情況很糟糕,從出生起就天生病弱,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容易染病,是醫院的常客。

  所以自小家人就讓我待在家中安靜養病,這也導致了我對於外界的很多東西接觸的少。

  家入硝子給面包塗了層草莓醬,放在我身前的小碟子上,五條悟伸手要拿,被她一下子拍了開來。

  「這麼大的人了,要吃不會自己弄嗎?」

  「真偏心啊硝子。」五條悟隨手又從袋子裡拿了片面包,拖長了調調抱怨一句,看著已經小口小口啃起面包的我,又對著夏油傑說:「放她這樣的去高中,你們也不怕被人欺負了去。」

  夏油傑搖搖頭:「那所學校管得很嚴,學生素質普遍高,不然我也不會這麼安心。」

  「而且葉很聰明,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不會輕易被欺負。」黑發少年眉宇間一片自豪:「她可是他們學校的第一名。」

  「喲,挺厲害的嘛。」五條悟不緊不慢地撕了一小片面包塞進嘴裡,「哪所學校啊?」

  「冰帝高中。」夏油傑答。

  「哦,那個啊!」五條悟放松了身體倒在地上,濺起幾點草葉,「貴族高中,聽說打網球挺不錯的?」

  「是啊,葉很喜歡呢。」

  夏油傑捏了捏我的臉,「之前還一直嚷嚷著要當網球部的經理,不過申請一直沒被通過。」

  家入硝子嘆氣:「身體原因吧?」

  夏油傑也嘆:「是身體原因。」

  我終於啃完了面包,此時聽到他們的交談心中無比委屈,「就算身體差,但也是有我能做的事情吧。」

  我真的很喜歡網球部,也向往著那些少年們能夠在陽光下盡情揮灑汗水的青春。

  我不斷嘗試著給部長遞交過很多很多的申請。但毫無例外全部被駁回,無非是覺得我的身體素質跟不上網球部高強度的訓練。

  「當不了經理就不要白費勁了嘛,你可以做吉祥物啊……」五條悟舉起一根手指,似乎很認真地在給我提建議,「在一旁給他們加加油什麼的,說不定還能起到鼓舞士氣的作用呢。」

  我不說話了。

  身旁的夏油傑微笑著站了起來,微笑著活動了一下筋骨,又微笑著抬腳,朝著白發少年的方向狠狠踹了過去。

  毫不意外地,接下來又是一場打鬧。

  春日的風很溫柔。

  回家的路上,我牽著自家老哥的衣袖,想了很久,才悶悶道:「哥,你朋友是不是不喜歡我啊?」

  「為什麼這麼說?」夏油傑很是驚訝,他低頭見我一臉的不開心,頓時了然:「你是覺得悟說話太衝了嗎?」

  我點頭……

  夏油傑笑了:「他一直都這樣。」

  「但他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不是嗎?」黑發少年忽然停下步伐,很認真地看著我:「葉,你的身體你自己最了解,到底能不能勝任那個職責沒有人比你更清楚。」

  他嘆了口氣,彎腰擁住了我:「雖然這麼說很殘酷,但是這世上許多事情都不是那麼盡如人意的,葉。」

  我默然地攥緊了自己的衣角,垂下眼簾。

  我其實是知道的,努力有時候並不能得到回報,盲目的一味孤行,最終很可能落得遍體鱗傷的下場。

  ——

  日子一天又一天地過去,我再也沒嘗試過向網球部遞交申請。

  再次見到五條悟時,是在周日的晚上。

  彼時我正在收拾第二天上課要准備的東西,夏油傑出門買晚餐的食材了,而父母出差還沒回來。

  家裡暫時就我一個人。

  門鈴聲就這樣冷不丁響起,聽起來有些急促,一聲又一聲,回蕩在寂靜的房間中。

  夏油傑和爸媽都有家門的鑰匙,所以不可能是他們。

  我緊張地從廚房裡拿了一把水果刀,躡手躡腳地走到玄關處,壯著膽子從貓眼往外看去。

  門外空無一人。

  我心中一突,將耳朵貼上門板,喊了一聲:「請問,哪位?」

  外面安靜半晌,傳來一道沙啞的聲音:「是我。」

  很耳熟,但實在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了。

  咽下一口唾沫,我猶豫了半晌,握緊了右手中的水果刀,慢慢將左手搭上門把,輕輕往下按了按。

  門才堪堪打開一條縫隙,一個高大的身影便朝著我倒了下來,我嚇了一跳,幾乎是下意識地架住了他。

  好重!

  我忍不住皺起眉,承受不住這突如其來的重量,因慣性後退幾步,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發出咚地一聲響。

  擺放在玄關處的鞋子因為我們動作的誤傷而滾至一旁,我吃痛地輕嘶一聲,往身上這人看去。

  那人有著一頭白色的發絲,呼吸很沉重,體溫微高,透過薄薄的短t將熱度盡數傳給我,毛絨絨的腦袋脫力般抵在我的肩上。

  五條悟?

  我愣了一下,感覺到按住他背部的手被什麼東西沾濕,抬手一看,一大片紅占滿了視線。

  受傷了!流了好多血!

  五條悟勉強微撐起身,血液順著他額角滑下,他沒有戴那幅黑色的墨鏡,此刻正眯著眼睛,渙散的目光漸漸焦距。

  看清是我之後,他低低笑了起來,垂下的手握住我的手臂,從他背後拉下,隨後輕輕抽走了我手中的水果刀,附在我耳邊,語速很慢,聲若細絲:「想要謀殺我啊,小葉妹妹?」

  作者有話要說:夏油,速回!你妹妹被偷家啦!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1章 五條殺五條

  水果刀哐啷一聲掉在地上,五條悟從我身上滑下,重重地倒在了木制地板上。

  他白色t恤的整個背面都已經被染上紅色,濃重的血腥味彌漫在了整個家中。

  我連忙回神,費力地將他搬到沙發上趴著,轉身去浴室洗了一條干淨的毛巾,順便裝了盆水。

  走到一半,想起傷口需要冷敷,於是又急忙打開冰箱取了點冰塊。

  我在客廳裡忙忙碌碌地跑前跑後,五條悟也沒有完全失去意識,他全程眯著眼睛,一會兒低吟一聲,腦袋跟著我的方向轉來轉去。

  因為夏油傑也經常受傷的緣故,家裡還有不少的醫療用品,我給他找來了繃帶,酒精,和止血膏,隨後坐在沙發邊上犯了愁。

  額頭上的傷勢尚且還能處理,可他身上的。

  我拿著一把剪刀,在他的背部上空比劃了兩下,根本無從下手。

  血液使他衣服的布料牢牢地貼在身體上,大片的紅使我看不清他究竟傷到了哪裡。畢竟這要是一不小心碰到了傷口,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五條悟見我犯難,偏頭咬住自己的袖口,使勁撕開一條口子,十分利索地朝我伸出手腕。

  「從這裡開始剪。」他說。

  我也不再猶豫,動作熟練地順著他撕咬出的裂痕慢慢剪開衣服,露出少年人健壯的身體。

  皮開肉綻的後背暴露在空氣中,我倒吸一口涼氣,緊蹙起眉。

  五條悟的傷勢實在很重,像是被什麼利器一路從臂膀斜斜地劃到另一邊的腰腹處,留下一道很大的口子,血肉模糊。

  雖然有時候會幫夏油傑處理傷口,但也是頭一次接觸這麼嚴重的,我的手微微顫抖,拿著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傷口周圍的血跡,生怕一不小心令他傷勢加重。

  期間五條悟一直在嘶哈嘶哈地抽氣,看起來馬上就要痛地昏厥過去。

  也就在這時,門口傳來鑰匙開鎖的聲音。

  夏油傑腳步急促,一進家門甚至顧不上反手關一下門,就這麼匆匆衝了進來。

  他見我跪坐在沙發邊,手中還拿著一條鮮紅的毛巾,頓時瞳孔驟縮。

  「葉!你沒事吧!家裡怎麼會有一股這麼重的血悟?」

  夏油傑倏然停下步伐,表情詫異。

  「喲,回來了啊?」五條悟吃力地抬起手揮了揮,「慌什麼,你妹妹好得很,正給我上藥呢」。

  我也跟著附和了一句:「哥,我沒受傷,這都不是我的血。」

  夏油傑很是雙標地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他回過身把門關上,聲線溫和:「那就好,葉餓了嗎,哥哥現在就給你做飯。」

  「喂!」剛剛還虛弱無比,眼看著似乎馬上就要咽氣的五條悟突然十分精神地爬了起來:「你倒是擔心一下你的摯友啊,你這個滿腦子只有妹妹的混蛋!」

  「你還需要我來擔心?」夏油傑目不斜視,很是冷酷無情地越過了五條悟,走到廚房將手上的一袋子菜放到灶台上。

  「你不是會反轉術式嗎,實在不行還可以去找硝子。」他拿起菜刀放在水龍頭下衝洗了一下,笑眯眯地回過頭,「話說,我特地放在門口守著葉的咒靈去哪了,悟?」

  五條悟的身體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因為它不分青紅皂白地就咬過來啊……」他盤腿坐起來,小聲嘀咕:「我就小小的收拾了一下。」

  我呆呆地舉著毛巾,還沒從眼前這位傷患前後狀態巨大的反差中反應過來,大腦仍然有些發懵:「你、你的傷……」

  也不像是裝的啊,那麼真實的傷口。

  夏油傑從廚房裡冒出一個頭:「不用管他,葉,來幫我燒飯了。」

  我哦了一聲,又看了看血流不止,一身慘狀的五條悟,猶豫了一下,將毛巾放進了水盆中。

  「你自己清理一下吧。」我把水盆往他面前推了推,站起身跑到廚房幫夏油傑洗菜去了。

  大概三十分鐘後,當我端著兩盤香氣蓬蓬的菜再一次走入客廳時,五條悟的上半身已經清理干淨,那一道猙獰的傷口也神奇地消失不見,取代而之的是一條淺淺的傷疤。

  他毫不見外地裸著上身,僅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經拿好刀叉坐上了我家的餐桌。

  「喔——」他雙眼亮晶晶地看著我,「今晚吃蛋包飯嗎!」

  我眼角一抽。

  夏油傑端著盤子,踹了一腳因五條悟扭來扭去而發出震動的餐椅,「想要在這裡吃就給我坐好。」

  白發少年立刻安分了下來。

  我老哥燒飯依舊美味,我拿著小勺子往嘴裡塞了口飯,捧著臉覺得自己簡直要幸福地飛起。

  夏油傑有些無奈:「吃慢點。」

  「說起來,你的傷是怎麼來的?」他給我舀了一勺味增湯,轉向餐桌另一邊的五條悟,神情嚴肅,「誰還能將你打成這樣?」

  「啊,這個啊。」

  五條悟坐直了身體:「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在你的家門口,被二十年後的自己揍了一頓。」

  我差點嗆了一下,夏油傑也難得怔了神。

  「二十年後?」

  「大概是二十年後吧,我本來打算出門的時候順帶過來看看的,結果剛走到你們家門前就被一個什麼東西給砸中,眼睛一睜就發現自己換了個地方。」

  五條悟拿起番茄醬,又往蛋包飯的雞蛋上倒了一點,神色郁悶。

  「然後一個長得跟我很像的人出現在我面前,自稱是37歲的我,還說什麼因為17歲的我和27歲的我同時用了火箭炮,所以導致時空錯亂什麼的。」

  「火箭炮?」夏油傑一下子捕捉到了重點。

  五條悟說:「大概是砸我的那個東西?」

  夏油傑皺起眉,又道:「是咒物嗎?」

  五條悟聳了聳肩:「應該不是,感覺不像。」

  「哦……」夏油傑點頭,又換了一個問題,「所以,37歲的你為什麼要揍你?」

  「我哪知道。」

  五條悟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神色,他趴在桌上,用勺子戳了戳瓷碗,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

  「他自從見到我之後就擺著一張臭臉,後來更是直接上了手,那狠戾的樣子完全就是想要當場把我殺掉。」

  「我勉強撐了有大概十分鐘,再一眨眼又回來了。」

  五條悟所說的話超乎了我的認知,顯然這對於夏油傑來說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你知道是誰砸的你嗎?」

  五條悟突地停下動作,坐直了身體:「問題就在這。」

  他往我這裡看了一眼,說:「沒有嫌疑人,甚至沒有任何預兆,就像是憑空出現一樣,瞬間就砸向了我,我根本來不及反應。」

  「而當我再回來時,周圍什麼線索都沒有留下,就只剩下了你放的那只咒靈,嗷嗷地朝我衝過來。」

  餐桌上忽然安靜了下來,我沒過多久就吃飽了,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後便站起身,開始收拾起桌上的碗筷。

  半晌後,夏油傑又開了口:「這件事太古怪了,要跟老師說一聲嗎?」

  「說一下吧。」五條悟看著我走過他身邊,突然扯住了我的衣擺。

  「妹妹醬……」他將已經空了的碗舉到我的眼前,朝我擠眉弄眼地道:「再幫我盛一碗吧?」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一時沒有動作,就這樣默默地注視著他。

  可惜我到底是略遜一籌,最終還是屈服在了他堅持不懈的眼神攻擊下。

  我接過碗,「要盛多少?」

  「一整碗,辛苦了——」

  夏油傑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就聽到這樣的一場對話,再一次露出了不爽的表情:「你在使喚我妹妹嗎,悟?」

  「就是讓她幫個小忙啦。」五條悟撐著下巴,道,「而且關於未來的事情,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夜漸深,街道旁家家戶戶的明燈亮起,透過窗朝外面灑去。

  五條悟已經穿著從夏油傑衣櫃裡翻出來的衣服離開,我和自家老哥一起清理好碗筷後,就窩在一起看起了電視。

  但可能歸根究底只有我一個人在看。

  我將視線掃向再次出了神的黑發少年,心中疑惑漸深。

  那五條悟也不知道在我離開時跟夏油傑說了什麼,自那之後就見他時不時會露出一副非常詭異的表情。

  電視劇的一集播發完畢,充滿憂傷的片尾曲在客廳內響起,夏油傑拿起遙控器換了個頻道,突然開口道:「葉,你覺得五條悟這個人怎麼樣?」

  我眨了眨眼睛,心說這題我會啊。

  一談起印像中格外欠揍的白毛少年,一大堆的形容詞就踊躍著闖入我的腦海。

  我直接脫口而出:「輕浮,無恥,傲慢,臉皮厚……」

  夏油傑默然,良久後倏地輕笑一聲:「你說的沒錯。」

  他揉了揉我的頭發,垂眸嘆了口氣:「時間也不早了,回房間去吧。」

  窗外的月色被雲霧掩蓋,黑發少年沉默地站起身,將電視關掉,於是兒童廣告歡快的聲音戛然而止。

  陰影打在他微斂的眼簾,無端給他增添了幾分愁慮與陰霾。

  我莫名感到難受,就這樣坐在沙發上,抱著枕頭看著他腳步緩慢地轉身,逐漸離我遠去。

  「哥哥……」我忽然叫住了他。

  夏油傑的背影頓了一下。

  我皺起眉,很是擔憂:「你沒事吧?」

  他已經走到自己的房前,孤零零的背影竟然顯得有些寂寥,大半個身體隱在房內的黑暗中,看起來就像是原本光明磊落的英雄一只腳步入了黑色的深淵。

  最近夏油傑看起來狀態真的非常不對勁,總是會莫名其妙地開始發呆,偶爾會露出一種難以形容的自責與壓抑感。

  我不清楚他身上發生了什麼,很多在學校裡的事情夏油傑也不會跟我說。

  我能做的也只有這樣干巴巴的詢問,或是在某個空寂的夜晚給他一個效用不大的擁抱。

  「我沒事……」夏油傑微微側過頭,笑容依舊溫和:「夜晚風涼,要好好休息啊,葉。」

  門被關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五條:我殺我自己。

  看到小可愛們都在討論葉是怎麼死的,我悄咪咪透一點點:跟前20章已經出過場的某個人有一點點關系噢!


第32章 被愛臆想症

  夏日蟬鳴,咒高的暑假比冰帝要早放兩天,當我在准備期末考試時,夏油傑已經進入了假期。

  以往每當他放假時就是我最開心的時刻。因為整天悶在家裡難免會無聊,而他就會趁著假期時間帶著我到處走走,呼吸呼吸外面的新鮮空氣。

  而今年,卻不一樣了。

  夏油傑並沒有因為放假而松懈下來,反而更加早出晚歸,回家時通常伴著傷,每一次都傷在了不同的地方。

  他在努力變強,且進步顯著,近戰能力越來越厲害,身邊可操縱的咒靈也越來越多。

  可我只對他的這種狀態感到不安。

  夏油傑絕對是在學校裡發生了什麼。

  我很清楚,我的哥哥是個會鑽自己牛角尖的人,有時候一件事情他會在心中復盤上成千上萬遍,越來越難以釋懷,最後變成一道邁不過去的坎。

  如果不去抹消掉,那麼這道坎將會影響他的一輩子。

  我抱著厚重的課本走在校園內,還在思考關於夏油傑的事情,因此也沒有注意到周圍的動靜。

  「小心!」

  高呼聲伴隨著陣陣驚叫響徹在耳邊,我目光向旁掃去,看見一個綠色的網球正高速旋轉著朝我腹部衝來。

  我陡然瞪大了眼睛,立刻最快的速度往邊上躲開,但仍是沒能完美避過,網球擦過我的胳膊,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痕。

  「嘭!」

  球體打到牆上,又落了地,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跡。

  「你沒事吧!」紅發的妹妹頭少年翻過欄柵,急匆匆朝我跑來,「對不起!是我打得太忘乎所以了!」

  「夏油?你受傷了嗎?」與我同班的日吉若緊跟上來,他面色嚴肅,一眼就看到了我胳膊上的擦傷。

  「你的手臂要不要去一趟醫務室?」

  「我我我,我陪你去!」妹妹頭少年很是內疚。

  我認得他,網球部的得力干將之一,比我高一年級的二年級學長,向日岳人。

  我經常會隔著那層網看到他的訓練,看著他極具活力的跳躍和拍擊,看著他臉上洋溢著的熱情笑容。

  我搖了搖頭,拒絕了他們的好意:「你們訓練吧,我自己去醫務室就行。」

  冰帝醫務室的校醫既專業又溫柔,我強忍著痛塗完了消毒酒精,低頭看著自己包扎好的手臂很是頭疼。

  傷口倒是沒有什麼大問題,比起這個,我更擔心的是我的體質,一受傷就很容易感染病毒,總是大燒小燒隔三差五地發。

  雖然偶爾也有僥幸逃過生病的時候,但會發燒的情況總的來說還是占了多數。

  果不其然,受傷的後遺症如期而至,當天下午我就感到了內心一陣火燒似的難受。

  老師在講台上講課,聲音傳入耳中斷斷續續,有如蚊蠅,我覺得很熱,大腦又暈又脹,渾身都透著一股無力感。

  「葉!你還好嗎?」最先發現異樣的是我的同桌理子,她輕輕晃了晃我,手觸碰到我皮膚時縮瑟了下,隨後臉上一驚,當機立斷舉起了手。

  「老師!葉發高燒了!」

  一波燥人的喧嘩過後,我感覺到自己被或架或扶地不斷轉移著位置,最終落入一個清爽的溫暖懷抱。

  我好像聽到了理子焦急地詢問聲,然後被我頭頂響起的男聲安撫了情緒。

  「沒事沒事沒關系……把葉交給我就行,我是她哥哥的朋友。」

  他穩穩地抱著我,略帶磁性的聲音就在耳邊,我難受地想要翻身,被他收緊臂彎牢牢地箍住了身體。

  模模糊糊間,我聽到了他略帶威脅的聲音:「別動,不然就把你丟下去。」

  ??

  我清醒一瞬,撐開眼皮,單薄的白色襯衫映入眼簾,隱約可以看見裡面的肌肉紋理。

  這個人的個子很高,肩膀很寬,看不到臉,聲音也聽不清楚,但被他抱著很有安全感。

  理子似乎還有些不放心,但最後不知又聽那人說了些什麼,擔憂地看了我一眼,還是決定先回學校。

  「好咯,我們現在先去醫院。」

  人都走後,抱著我的人輕松地轉了個身,氣定神閑地道,「身體這麼燙,可別燒傻了啊。」

  我意識有些昏沉,腦子轉不過來,先前只聽到了「哥哥」兩個字。

  於是下意識地把他當成夏油傑,充滿依賴地想去摟他脖頸,將腦袋埋進他的胸膛。

  那個人的身體有些僵硬,似乎對這種近距離的接觸不太適應。

  我皺起眉,不滿於他的生疏,用頭頂輕輕蹭了蹭他的前胸,呢喃道:「哥,我難受。」

  「嘖……」

  我聽到他輕嘖一聲,隨後步伐稍稍加快,「太嬌弱了。」

  微風拂過發絲,生病的人本就很敏感。雖然理解不了意思,但尚且還能分辨語氣。

  我感到很委屈,揪緊了對方的衣領,覺得今天的夏油傑好像比平時凶了點。

  所幸冰帝學園的附近就有一家風評很好的大醫院,我沒在路上顛簸多久,就已經躺在了松軟的病床上。

  當我再次醒來時,入目的就是白花花的一片天花板。

  右手掛著點滴,橘橙色的夕陽照進病房。

  我側過頭,看見五條悟滿臉無聊地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那雙無處安放的大長腿直直地搭上了我這個病患的床鋪。

  「終於醒了啊。」他抬起手,將手機舉至眼前打開看了一眼,視線並沒有朝我投來,卻准確無誤地知道了我的狀態。

  「上次見你我受傷,這次見你你生病,你說咱倆是不是命中相克?」白發少年的聲線是他一貫的懶散風格。

  我沒有管他的調侃,只問了自己好奇的事情:「五條哥是怎麼正好遇到我的?」

  自從上次叫了悟哥哥之後被狠狠嘲笑了一頓後,我就換了個稱呼。

  「五條哥?怎麼這麼叫我?」

  五條悟面色古怪,似乎對這個稱呼也感到別扭。

  「那我該叫什麼?」我慢吞吞地從床上坐起來。

  「算了,都行。」他伸長了手臂,像是只矜貴的貓一樣,慢慢施展了一個懶腰,「你要叫悟的話,我也是不介意的哦。」

  我介意啊……

  我覺得以我們之間的親密程度,還沒達到直接喊名字的那種吧。

  白發少年遞來一個包子,我伸手接過,竟然還是熱的。

  「你失控了,咒力外泄太過嚴重,隔著大老遠都能感覺到。」五條悟在我的床邊翹起了二郎腿,「要不是我及時趕到,那些被你咒力吸引過來的咒靈恐怕已經把你吞了,你每次發病都會這樣嗎?

  「應該吧……」我抓緊了床單,低下頭:「平時生病都有我哥在邊上陪著,很多時候我生病都是沒有意識的。」

  夏油傑從來沒有跟我提過這些事。所以會不會咒力失控什麼的,我也不知道。

  不過之前倒是有一次意識清醒時,發現自家老哥看起來意外地狼狽,以此推斷失控這種情況應該也是有可能的。

  「真麻煩啊。」

  五條悟撇了撇嘴,他擺弄了一會兒手機,突然喪氣似的低叫一聲:「啊——傑怎麼回事,給他發的信息一直沒回。」

  我愣了一下:「你……」

  五條悟保持著仰頭的姿勢,斜眼朝我看來。

  我一直覺得我的直覺沒有錯,而現在,那種感覺愈發強烈。

  我垂眸,有些不敢看他,細聲道:「你好像,很不樂意跟我待在一起?」

  外邊的護士有聲有笑地經過,推車滾輪摩擦地面的聲音從走廊裡傳來,隱約還伴著藥罐碰撞時的叮當聲。

  五條悟沒有說話,那副有個性的墨鏡滑至鼻梁下端,露出一雙蒼藍色的眼睛,他就那樣看著我,沒有外露一絲情緒,冷冷清清的。

  我自覺說錯話,便也閉上了嘴巴。

  好像整個世界都放緩了步調,安靜的房間裡一時間只有時鐘在滴答滴答地響著。

  好半晌,五條悟才開了口。

  「嗯?為什麼要問這種問題?」

  「就是這麼覺得,就問了。」

  我看不透這個人。

  雖然他看起來活潑開朗,外表輕浮又熱情,說起話來就是一副笑嘻嘻的不著調模樣,但我就是覺得他並不好接近。

  五條悟這個人總是給我一種俯視蒼生的感覺。就好像誰都入不了他的眼,可能有例外,比如夏油傑,但那絕不會包括我。

  他骨子裡自帶著一種傲慢,很多話經由他的口說出來,根本就不是那些語句應該給人的一種感覺,就比如現在——

  「誒誒,這麼在意,你該不會是真的喜歡老子吧?」

  天氣轉陰,風呼嘯著拍打玻璃窗,透過縫隙帶起簾布,看起來像是准備來一場夏日的暴雨。

  「友情提醒哦……」五條悟開玩笑似的笑起來,帶著微妙的壓迫感,眼底深處透著幾分冷漠,「不要喜歡我,我可不會負責的。」

  「蛤?」啊?啥玩意?

  我什麼時候有表現出要喜歡他的樣子了嗎?

  我滿眼奇怪地看著他,很真誠地問道。

  「那個,你有被愛臆想症嗎?」

  五條悟:

  「看我哥那麼喜歡你,我還以為你是個正常人。」我低頭咬了一口包子,低聲道:「隔壁醫院有精神科,要我陪你去看看嗎?」

  五條悟:

  作者有話要說:五條悟:劇情不能,至少不應該這麼發展(抽煙

  寶,現在的你永遠也不可能知道今後你會有多瘋狂地喜歡這個女孩子。xd

  救命,光是這麼想一想就好刺激。

  人類葉有時候會有一點點天然,但是她自己不知道。

  改名啦,之後就叫這個了。

  注意!明天我更新時間變一變,會晚一點噢!我保證更新!就是會晚一點點我愛你們!真的感謝你們喜歡噫嗚嗚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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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後悔

  五條悟的表情有那麼一剎那的崩裂,那股壓迫感頃刻間蕩然無存,他並沒有沉默多久,握在手中的手機便開始震動,鈴聲也隨之響了起來。

  他從我這裡收回了視線,抬手接起電話,扭頭看向窗外的景色:「莫西莫西?哦,她已經醒了。」

  我隱隱能從電話那邊聽到狂亂呼嘯的風聲,男性的模糊聲音透過話筒斷斷續續地傳來。

  就像心有靈犀一般,我豎起耳朵,忍不住將身體微微朝著白發少年的方向前傾,幾乎是立刻就知曉了來電人的身份。

  除了我那親親老哥,還能有誰?

  五條悟將腿從我床上退回,坐正了些,手指放在桌上輕輕點了點,一邊道。

  「沒事,燒差不多退了,現在挺清醒的。」他輕笑一聲,意有所指:「還能嗆人,有活力的很。」

  對此,我全當沒聽見。

  那邊又極快地說了什麼。

  白發少年懶洋洋地應了一聲:「嗯,好,等你過來。」

  對話聲到此結束,五條悟站起身,掛了電話,低頭對我說:「你哥哥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我點了點頭,看著手中的包子抿起唇,一時有些猶豫,不知道要不要趁現在問一問夏油傑在學校發生過的事情。

  比起近期與他聚少離多的我,整天和他待在一起的五條悟應該會清楚更多情況。

  然而沒等我開這個口,病房的門就被人打開。

  從電話掛斷後,到現在不過只過了短短一分鐘時間。

  夏油傑單手推開了房門,身旁還跟著一只速度型咒靈,顯然是自從收到五條悟所發的信息後就一路趕來,額角還流著汗,呼吸急促。

  他抬起頭,胸膛起伏不定,定定地看著我,輕輕喊了一聲:「葉……」

  「哥……」到嘴邊的詢問被吞進喉嚨,我迅速恢復狀態,揚起笑臉,跟他打了個招呼,「我沒事啦,別擔心哇!」

  夏油傑猛地衝過來擁住了我,力氣很大,卻還是細心地避開了我右手掛著點滴的地方。

  他聲線顫抖,參雜著點點失而復得般的慶幸,在我頸側一遍又一遍地道歉:「對不起。」

  我偏過頭,看著他腦後雜亂的發絲:「哥?」

  「對不起……」

  他說:「對不起,葉,我沒能及時趕過來。」

  搖搖欲墜的夕陽掛在天邊,病房中的溫度本該是別樣的溫暖,可黑發少年身上傳來的體溫卻裹挾著風塵僕僕後的冰涼。

  我怔住了,抬起手順了順他緊繃的背部,輕笑道:「這是什麼話啊,我很好,哥哥你看。」

  我在他懷裡扭一扭,竭力想讓他安心一些:「我從沒這麼有活力過,等我摘了這個點滴,我覺得我甚至能一口氣跑它個七八百米!」

  夏油傑緊繃的身體終於緩緩放松,他抬起頭,撫摸著我的腦袋,隨後用額頭相抵的方式試了試我的體溫。

  「確實不熱了,不過點滴還不能摘,掛完這個還有另一瓶呢……」他頓了頓,啞聲道:「哥哥之後都陪著你。」

  我十分感動:「哥,你真好……」

  夏油傑也露出了笑容:「哥哥不對你好,還能對誰好?」

  「哥……」我淚眼汪汪。

  「葉」夏油傑表情越發溫柔。

  「咳咳咳!」

  激烈的咳嗽聲在我們身旁響起。

  「既然傑你來了……」五條悟將手機放入兜裡,終於找到機會插入了我們兄妹情深的現場,「那我就走啦,預約的蛋糕還沒拿到呢。」

  夏油傑點頭,目送著五條悟離開,隨後在相同的椅子上坐下。

  「要再睡一會兒嗎?」他柔聲道:「還是想吃點東西?」

  「我吃包子。」

  我將捂在手裡的包子給他看了一眼,突地心中一跳,敏感地湊近他嗅了嗅,忽然皺起眉:「你又受傷了?」

  夏油傑愣了半秒,笑著刮了一下我的鼻尖:「鼻子真是越來越靈了,你是小狗轉世嗎?」

  「我要是小狗轉世,那你就是大狗轉世!」我抱臂,強硬道:「你不要給我轉移話題!」

  「不是咒靈傷的我。」

  夏油傑苦笑,無奈地撩開衣袖,「戰鬥時沒注意,不小心被什麼東西割了一下,沒辦法,我近戰太差了嘛。」

  傷口不是很大,也不深,但我卻心疼得很。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五條悟會在走之前,特地瞟一眼夏油傑的小臂了。

  干他們這一行的身上總是會多多少少地帶著點傷,或許對這些人來講,自己或是隊友受傷,甚至是至交好友受傷都是一件見怪不怪的事情,只要不嚴重,都不會被他們放在心上。

  但我不一樣,無論多少次,我都不習慣於見到自己的哥哥受傷。

  從小我就被家人們小心翼翼地護著,哪裡被磕到,被碰到,都足以驚動他們來大陣仗地檢查傷口。

  同樣的家庭,同樣的血緣,我是被養在溫室的花,而夏油傑卻需要去外面承受狂風暴雨。

  好多次我見他明明還在流血,卻還要笑著安慰照顧我時,心裡就覺得無比難受。

  夏油傑見我只顧盯著他的手臂不說話,就曲起食指,彈了一下我的額頭:「你又在胡思亂想了是不是?都跟你說過了,不要總是想那些有的沒的,小心以後長皺紋。」

  我瞪了他一下,伸手去按床頭的呼叫鈴:「你胡思亂想的時候可不比我少,要長也是你先長。」

  護士很快敲響了病房的門,我直接指著夏油傑,道:「他手臂受傷了,麻煩找人幫他包扎一下,醫藥費讓他自己付。」

  夏油傑失笑地搖了搖頭:「不用麻煩,再過一段時間它就該自己愈合了。」

  「不行,要先消毒,萬一傷口感染了呢?」

  夏油傑說:「哪有那麼容易就傷口感染,我又不是你。」

  我鼓起臉,把他往門外使勁推搡:「快去啦!」

  固執的老哥最終還是敵不過同樣固執的我,一步三回頭地跟著護士出了門,留下一只咒靈守在我邊上。

  我再次安靜下來,看著那只動作懶洋洋地趴在床頭,長得有點像兔子的圓滾滾咒靈,心中癢癢,沒忍住伸手戳了它一下。

  那咒靈撇了我一眼,輕輕嚎了一聲。

  我猛地縮回手。

  我自小就喜歡各種小動物,又大概是因為病弱的原因,極其容易吸引到各類咒靈。所以對那些長相恐怖的咒靈非常有陰影。

  於是夏油傑為了照顧我,除非迫不得已,每次在我面前用的咒靈都是長得偏溫和可愛型的。

  但那並不意味著它們沒有攻擊力了。

  可愛歸可愛,打起架來那是毫不含糊。

  我可是親眼見過一只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小白鼠活生生將一個青面獠牙的強大咒靈撕碎的場面。

  那一天的夜晚,一直以為可愛咒靈是夏油傑留下來給妹妹當小寵物用來消遣寂寞的我,感覺自己的世界觀都被震碎了。

  ——

  掛完點滴,又辦好手續,我跟著夏油傑回了家。

  沒兩天,冰帝的畢業典禮也結束了。

  我又回歸了從前的生活,整日待在家裡看電視打游戲,偶爾學學畫畫,或是跟著夏油傑練習練習操控咒力。

  但或許是因為實在沒天賦的緣故。盡管我已經盡力去做了,效果仍然微乎其微,我根本感受不到體內有咒力的存在。

  似乎只有在我情緒波動較大的時候,才有那樣的咒力爆發。

  咒高雖然放假比我們早,但同理的,他們開學也早了很多。

  開學的前一天早上,家入硝子給夏油傑發了信息,讓他下午的時候在學校集合,可以的話順便把我也帶過去。

  夏油傑默默看向了那時正在一旁揮筆胡亂塗鴉的我。

  我:「?」

  當天下午,當我生平第一次,跟著自家老哥踏入東京高專大門的時候,一群人正圍在那裡小聲地在討論著什麼東西。

  「你太晚了,夏油。」家入硝子是第一個發現夏油傑的人,她雙手叉著腰,對著黑發少年數落道:「正講到重要的點呢!」

  我悄悄在夏油傑身後探出一個頭,一瞬間原本還繞成一個圈,頭抵著頭的幾人齊齊朝我看來,除了硝子,那些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麼珍奇動物一樣。

  一個留胡子的濃眉大叔笑得莫名慈祥。

  「怎麼還把女朋友帶過來了?」

  夏油傑單手搭上我的肩:「我妹妹,夏油葉。」

  他指著那個壯大叔,向我介紹道:「這是哥哥的班主任,夜蛾正道,夜蛾老師。」

  我拘謹地鞠了個躬:「夜蛾老師好,我哥承蒙你照顧了。」

  「你好你好……」僅僅只是一句很普通的客套話,夜蛾正道不知道為什麼竟然露出了一副感動至極的表情,連連感慨道:「好孩子,真是個好孩子啊。」

  夏油傑將剩下的人一個接一個地給我介紹著。

  當我已經被夏油傑帶著將周圍的人都認了一圈後,五條悟這才姍姍來遲。

  「喲!」白發少年嘴裡叼著根冰棒,帶著墨鏡大搖大擺地走來:「在談什麼呢?」

  一個叫庵歌姬的前輩似乎見他就來氣,及時嗆聲:「我都快忘了,這還有一個比夏油還不守時的家伙。」

  「歌姬,你最近火氣很大嘛?」五條悟驚訝地挑起眉,微微後仰著上半身,隨後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似的,表情很誇張地指著庵歌姬的額頭,「你的額角長了一顆豆誒,要注意衛生習慣呀歌姬,不好好洗臉可不行哦。」

  正巧長了青春豆的少女氣得頭發尖都要燒起來了。

  「好了好了……」夜蛾正道及時現身,穩住了即將失控的場面,「不是在談論煙花晚會的事情嗎,怎麼吵起來了?」

  「煙花晚會?」

  夏油傑和五條悟對視一樣,我也好奇地朝夜蛾正道看過去。

  「是啊,打算過兩天辦個煙花晚會,給大家放松放松來著。」

  煙花,晚會。

  我微微睜大了眼睛。

  煙花晚會誒,長這麼大,我好像還沒有參加過呢。

  家的附近倒是有經常舉辦各種活動祭典的地方。但考慮到我會在人群裡不適應,家裡人也沒帶我去過。

  家入硝子看著我,從背後用手肘捅了捅自己班主任的腰。

  夜蛾正道見我露出羨慕的表情,很是配合地輕咳一聲,對夏油傑邀請道:「當然,你也可以把你妹妹帶過來,人多熱鬧嘛。」

  !!

  我也能去!

  咒高的人數不多,也不用擔心人頭擁擠,我拽緊了自家老哥的衣角,忍不住期待起來。

  舉辦晚會需要注意和准備的東西很多,大致討論過煙花晚會的時間地點和各種事項後,眾人就散了。

  咒高一向采取的是住校機制,所以學生們都是選擇直接回宿舍。

  但在此之前,夏油傑打算先把我送回去,五條悟和家入硝子沒什麼事,便干脆一起跟過來了。

  一直到家門口的時候,夏油傑矮下身輕輕抱了抱我,很是不放心地叮囑道:「葉一個人在家要乖乖的知道嗎,不要隨便離開哥哥咒靈的保護範圍,開學前給我打個電話,我送你去學校。」

  他像以往每一次離開那樣,告別般地輕吻了一下我的額頭:「好好照顧自己,哥哥一有空就回來看你。」

  我也有模有樣地回親了一口他的臉蛋:「你也是,不要太勉強自己了,注意安全。」

  夏油傑身後的五條悟驀然「謔」了一聲。

  「傑,真看不出來,你和你妹妹背地裡這麼粘啊。」他抬手理了理額前的發絲,語氣意味深長道。

  夏油傑站直了身體:「畢竟是我唯一的妹妹嘛。啊對了,葉。」

  他低頭看著我,嘴角含笑:「你先前不是說,有禮物要送給哥哥姐姐嗎,現在就送吧?」

  五條悟和家入硝子頓時朝我望來。

  「哦!」白發少年率先出聲,他一下子湊了過來,看起來非常期待:「什麼禮物,什麼禮物?」

  我慌亂地後退一步,不可抑制地緊張起來。

  我確實有准備禮物,但也沒想這麼快就送出去啊!

  可事已至此,看著已經跑到我跟前來的五條悟,還有不遠處眼中暗含期待的家入硝子,我又不好意思說自己沒有。

  我刮了一眼夏油傑,轉身回房間拿東西去了。

  要送的禮物並不貴重,是我閑著無聊的時候自己制作的動物布偶。

  家入硝子看起來對我的小熊貓十分滿意,笑著朝我道了謝,很是珍重地把它抱在懷裡。

  而五條悟則把我送的布偶娃娃放在陽光底下,翻來覆去地觀察了一番,面色忽然變得奇怪了起來:「這是狗?」

  「嗯,想要感謝你們對我哥的照顧和陪伴。」

  我也是第一次給別人送禮物,有些拘謹,聲音也不自覺地放輕了,小心翼翼道:「兩只都是我做的,你們要是不喜歡,我可以重新做。」

  「真好啊……」夏油傑一臉嫉妒,「葉都沒有給我送過小狗布偶呢。」

  我聞言沉默了一下。

  老哥,請你把房間裡那一堆我做的小貓小雞小魚小兔子,都給扔掉再跟我說這話好嗎?

  「你想要,我可以給你啊。」一直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盯著手中布偶的五條悟,在這時突然出了聲。

  他單手插兜,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就這麼當著我的面,將我精心制作的小狗玩偶遞到黑發少年面前,「反正我留著也沒有什麼用。」

  家入硝子皺起眉:「喂!五條!」

  我張了張嘴,不禁疑惑地抬頭看他。

  失落倒是談不上,我只是不太明白,為什麼前一刻還做出一副期待表情的少年,在拿到禮物後會就這樣變卦似的轉手送給別人。

  因為我送的東西不合心意?他看不上嗎?

  夏油傑也愣了一下,他微微沉下眸,盯著五條悟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勾起唇角笑了起來,不緊不慢地伸手接過。

  像是在暗中較勁一樣。

  「行啊,給我好了,希望你不要後悔啊。」

  作者有話要說:哎嗨,小可愛們有沒有覺得小狗玩偶很眼熟?

  五條悟現在處於一種,類似於逆反心理的狀態,等他自己那股子糾結勁兒過了,兩人直接就可以慢慢甜起來了。

  評論我都看啦!感謝小可愛們喜歡!/貼貼你們!

  還有!謝謝33不做人啦寶貝的手榴彈和地雷!艾鳴寶貝和39315956的地雷!我愛你們(筆芯

  還有小雨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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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心癢

  我覺得吧,人有時候就該看開點。

  只要臉皮夠厚,在遇到一些事情的時候就永遠也不會覺得尷尬。

  這裡點名批評一下某白毛混蛋,前一天還把我的禮物轉手送給我老哥,現在又笑嘻嘻地湊了過來。

  雖然昨天的事情並沒有被我放在心上,但見了他到底還是覺得有些不自在,他卻像個沒事人一樣圍著我嘰嘰喳喳。

  「兔子很臭哦,葉醬受得了嗎?」

  「這裡的兔子都很干淨。」

  我目不斜視地走著,輕輕說道:「我之前來過的。」

  是的,此時陽光很足,我們正在前往兔子休閑館的路上。

  夏油傑在昨晚突然收到了一家兔館的短信,說是他隨意抽取的那個號碼中獎了,可以贈送他以及他的朋友一次額外免費游玩的機會。

  家入硝子因為有事來不了,三人組缺少一人,又考慮到昨天的尷尬,夏油傑本來打算干脆就和我兩個人來的,偏偏五條悟非要來橫插一腳。

  於是兄妹相約變成了奇奇怪怪的三人行組合。

  我其實也挺不理解,五條悟究竟是怎麼做到這麼忽冷忽熱,陰晴不定的。

  他面對我的時候,難道就不會覺得別扭嗎?

  兔館和貓咖類似,店鋪坐落在一個大型商場的地下一樓,裡面開了空調,很是清涼。

  店長是個熱心的大叔,見了我們一臉笑意,很是客氣道:「有什麼要喝的嗎?我們這裡咖啡、汽水、果汁,什麼都有。」

  「來一份加糖咖啡!」五條悟永遠是最積極的那一個。

  「咖啡,謝謝。」夏油傑禮貌地朝他點了點頭。

  我也跟著道:「謝謝,我想喝西瓜汁。」

  大叔笑著點了點頭,手上動作飛快地在電腦上下了單。

  「對了,有兔糧賣嗎?」夏油傑笑眯眯地豎起食指,說,「來一袋吧,我妹妹喜歡喂兔子。」

  這一家兔館裡的兔子種類繁多,數量客觀,沙發和地上趴了不少,還有的躺在別的顧客懷裡昏昏大睡。

  我一進來就興會淋漓,精神舒暢,彎腰抱了一只較小的白色兔寶寶在臂彎,自個兒找了最角落的一個小桌子坐下。

  兔毛軟乎乎的,我一路順著它的背脊摸到尾巴尖,毛球似的圓尾巴還下意識地抖了抖。

  五條悟在我邊上坐下,眼睛掃向我懷裡那只兔子,道:「你這麼喜歡小動物?」

  「因為兔子很可愛啊……」我理所當然的看向他:「人喜歡可愛和好看的東西不是很正常嗎?」

  夏油傑從前台回來,給了我一袋兔糧,又道:「這家店允許外帶食物,有什麼要吃的嗎?」

  「我!」五條悟舉起手,很不客氣:「一份喜久福!」

  我對吃什麼倒是沒所謂,但確實也是有點餓了:「都行的,哥哥隨便買點好了。」

  「好……」夏油傑揉了揉我的腦袋,轉頭跟五條悟說:「照顧好葉,我馬上就回。」

  五條悟盤腿坐地,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兔館裡大多都是女生,不時就會有目光朝我們這裡掃來。

  夏油傑一向吸引女性,他高挑的身高與俊朗的容貌,以及那富有磁性的溫和聲線,足以令絕大多數女生都為之心動。

  五條悟同樣不差,雖說戴著墨鏡遮擋了眼睛,但光是從他那精致的下頜與比例完美的身形就足以讓人浮想聯翩了。

  而當那些目光移到我身上時,不免就帶了點或艷羨或八卦的意味。

  在這一片目光下,我又感覺到了有點不自在,手上輕柔兔兔的動作也漸漸停了下來。

  五條悟很快注意到了我的窘境,站起身,一手撈了一只體型較大的兔子,對我說:「去那邊?」

  他揚起下巴比了比一旁有個小簾子遮擋的房間。

  我也有些心動,但是這一家的包廂需要提前訂,且價格不便宜,現在兔館裡人也不多,我覺得屬實沒必要。

  但還沒等我說話,五條悟已經抬步朝著前台走去:「等我一會兒。」

  我閉上嘴巴,沉默地看著他撈著兔子跟那個大叔溝通,隨後將兔子放在櫃台,掏出手機付了款。

  「走吧……」他邁著大長腿,直直走進了一旁的包廂,我低頭看了看懷裡的小兔子,那只小兔子也抬頭看我,抖了抖耳朵。

  好吧……

  我慢慢站起身,也跟著進了包廂。

  坦白說,包廂裡確實安靜了許多,厚實的簾布也隔絕了那些陌生的視線。

  就是空間狹小,五條悟縮著他那一雙大長腿坐在裡面,感覺莫名有些擠。

  他看起來倒是也沒露出什麼不舒服的神情,將手裡的兩只兔子放在桌子上,百無聊賴地撐著下巴:「你不無聊嗎?」

  那兩只兔子一黑一白,我默默稱呼它們為小黑和小白。而我懷裡的這只幼崽就是小小白。

  「為什麼無聊?」我將臉埋進兔子毛間,舒服地喟嘆一聲。

  「因為很枯燥啊……」他伸手戳了戳面前的大黑兔,原本安靜趴在桌上和大白兔貼貼的小黑一下子跌倒在光滑的桌面,撲騰著小短腿,怎麼也爬不起來。

  我伸手幫忙扶了它一下,「我覺得不枯燥呀。」

  可能是因為生命中僅有的十幾年時光都呆在家裡的緣故,我對於這種少年人都覺得枯燥的活動反而很感興趣。

  比起跟我年齡相仿的那些靜不下來的少年少女,有時候我會顯得格外安靜。

  在學校裡也是這樣,這導致我除了同桌理子,基本沒有什麼關系特別親近的朋友。

  不過冰帝的學生都很友好,再加上我本身性格溫和,平時也比較好說話,大家都對我頗有照顧。

  很明顯五條悟就是那種靜不下來的活力少年,我剛低頭喝了一口西瓜汁,邊上就被遞來一張紙和一支筆。

  我低頭看著那密密麻麻的網格子沉默了一會,恍然大悟,隨即執筆在其中一個格子裡畫了圈。

  五條悟抽回紙,在我邊上畫了一個叉。

  期間有一只小小的咒靈從房間的角落鑽了出來,他看也不看地一抬手,那只咒靈瞬間炸開,灰都不剩。

  我聽到動靜,抬頭張望了一下。

  「不用管……」白發少年興致勃勃地將紙移過來,催促道:「繼續繼續,該你了!」

  我垂眸,看著我圈圈邊上多出來的那個叉,想也不想地在他下方又圈了一個。

  時間好像過了很久,又似乎沒那麼久。

  一來一回數個回合後,五條悟猛地舉起紙,將眼睛不斷貼近上面那已定下勝負的棋局,贊嘆道:「很不錯嘛……」

  我不緊不慢地抿了口果汁,朝他笑了笑。

  跟我玩棋,你這不是自找死路嗎?

  有兩年我的身體幾乎差到了不能大量接觸輻射。於是家人禁止了我打游戲和看電視。我那兩年間的興趣活動除了畫畫看書做玩偶,就是研究下棋了。

  見我對下棋感興趣,爸爸還特地給我買來了各種不同類型的棋盤和教學書,我有事沒事就在棋邊待個一兩小時,最後練得一手精湛棋藝,連夏油傑都打不過我。

  膝蓋上的小兔子突然埋頭撞起我的小腹,像是感到焦躁不安,我頓了頓,將它也抱在桌上,連連安撫著。

  五條悟輕嘖一聲,再次單手結印滅掉了不知從哪兒蹦出來的咒靈,看著我專注的動作,撇了撇嘴:「你可真喜歡兔子。」

  贏了棋,下意識地感覺自己在這個人面前扳回一城,我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說話語氣也放開了很多。

  「我也喜歡別的,不過兔子是真的可愛啦。」

  「誒?」五條悟靠在方塊枕上,拖長了調子,像個堅持不懈想要找人麻煩的杠精:「可愛嗎?不覺得啊。」

  他拎起大白,惡作劇般地放在了我的腦袋上,我只覺得頸間一重,頭上便軟乎乎地趴了一只兔子。

  五條悟:「重嗎?」

  「還好……」

  「它把你發型都揉亂了哦,現在正在咬你的頭發……」他說,「你還覺得它可愛嗎?」

  他一手撐地,另一只手搭上了正在桌面瑟瑟發抖的小黑,傾身挨近了我,身下的墊子因為他的動作而凹陷下去。

  溫熱的吐息噴灑在我的臉上,五條悟的語氣有些惡劣。

  我眨了眨眼睛,趁機托著小小白舉到他的眼前,將兔子腦袋對准了他的側臉,控制著小兔子親了他一下。

  絨絨的毛拂過皮膚,蜻蜓點水似地輕觸了一下臉頰,五條悟放在小黑背上的大手驟然頓住。

  「不可愛嗎?」我笑意淺淺,輕輕捏了捏小小白的耳朵,歪頭注視著他:「有沒有感覺到被親到的那一剎那,有點心裡癢癢?」

  五條悟直直地看著我,眼睛被遮擋在墨鏡後面,看不清神色。

  兔館裡播放著的悠緩樂曲已至尾聲,很快將播放下一曲。而在那音樂短暫的轉換間隙,我看到五條悟嘴唇輕啟。

  「有……」他說,「我感覺到了。」

  ——

  小小的包廂塞不下兩個185大高個的健壯少年。於是五條悟只得再去前台換了一間稍微大一點的房間。

  在兔館裡混了一下午,回到家後又是夜晚。

  可不同於以往的是,當我和夏油傑到達家門前時,迎接我們的卻是敞亮的燈光和客廳隱隱響起的電視播放聲。

  月明星稀,此刻家中的燈卻仿佛比任何星辰都要耀眼,透過窗戶,可以看見整個家裡充滿了生活氣息,與先前的冷清截然相反。

  夏油傑牽著我,站在門前有些呆愣,我輕輕拉了一下他的衣角,他這才驀然回神,當機立斷地打開手機,撥通了五條悟的電話。

  「莫西莫西?」

  那邊的人很快接了電話,歡快的聲線透過手機,聽起來有些失真。

  「幫我跟老師請個假,悟,我今晚待在家裡,就不回學校了。」

  「哈!」五條悟聽起來很是不可置信,「怎麼這麼突然,你家裡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有……」夏油傑眯起眼睛,注視著窗內溫馨的景色,眸光溫柔:「我爸媽回來了,我得留在家裡再吃一頓他們燒的菜。」

  家中燈火明亮,光將陰影覆蓋,照亮了每一個角落,像是驅散了所有的黑暗。

  聽到開門聲後,客廳裡褪去一身西裝,換上居家服,面容慈祥的夫妻坐在沙發上緩緩回首,眼帶笑意地看過來。

  我和夏油傑對視一眼,脫了鞋,按耐住內心的喜悅,異口同聲道:「我回來了!」

  迎接我們的是親生父母那一聲久違了的——

  「歡迎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五條貓貓好感up!再過幾章就可以揭秘為啥子五條悟會這麼積極於反向衝刺了哈哈哈

  本文設定是夏油爸媽經常不在家。因為妹醫藥費很貴,所以總是出差ww。

  謝謝木子朝小可愛的地雷,還有溫暖寶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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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能看見妖怪的少年

  父母能夠在家停留的時間不長,明天似乎還要再出國一趟。

  夏油傑在家裡睡了一晚上,又吃了一頓爸媽做的愛心晚餐,第二天便心滿意足地去學校了。

  從我記事開始,父母就經常出差,一走就是好長一段時間。所以大多數情況下家裡只有我和老哥兩個人在。

  後來夏油傑住校以後,我幾乎是一個人在家度過了一年難以忍受的孤獨時光,就算他會給我留下兩個咒靈,也總是趁著有空回來看我,但我依然時常會感到寂寞。

  好在現在我的身體條件已經符合了我去高中的要求。所以倒也不至於像以前那樣出不了門。

  又是無聊的一天,當我正在沙發上瘋狂搜索著有什麼和我胃口的電影時,有電話打入了我的手機。

  拿起來一看,是個陌生號碼。

  我輕輕按下接聽鍵:「喂,請問哪位?」

  「夏油同學,是我,日吉若。」那邊的聲音道。

  我愣了一下。

  我和日吉若雖然是同班同學,但我們之間的交情並不深,平時更是沒有說過幾句話,他怎麼會知道我電話號碼的?

  「有什麼事情嗎?」我問。

  「是這樣的……」他那邊的背景音有些嘈雜,不斷傳來拍擊聲和吆喝聲,應該是網球部在訓練:「我們打算在開學前一天舉辦一場小型的同學聚會,你要來參加嗎?」

  「同學聚會?」我遲疑了一下,「每個人都要去嗎?」

  雖然很感興趣,但我不太習慣在人多的地方待著啊。

  「沒,很多同學那一天都有事……」日吉若仿佛知道我在擔心些什麼,解釋道:「所以人不會很多。」

  我一下子放下心來。

  日本高中生的聚會一般都是由每個人眾籌舉辦,我在心裡算了算自己的零花錢余額。

  嗯,最近基本沒怎麼花錢,存款很足。

  我用脖子和耳朵夾著手機,躍躍欲試地打開電腦搜索了一些同學聚會需要注意的事項,「每人多少錢呀?」

  「不用,這次的所有費用跡部學長全包,他們班也有活動,所以就干脆一起辦了。」吉日若的聲音帶著點笑意。

  跡部學長?

  是那個傳說中的跡部景吾嗎?

  說起跡部景吾這個人,整個冰帝恐怕都沒有人會不知道他。

  跡部財閥的大少爺,天之驕子,身上除了才華就是有錢,除了有錢就是顏好,基本各項全能,尤其是打網球一絕。

  「要來嗎?」對面又問了一遍,隨後加了一句:「鹿島也去。」

  理子也去嗎!

  還沒有跟理子一起出去玩過的我頓時來了興致。

  反正整天待在家裡也沒事,而且我也已經健康了很多,偶爾參加個同學聚會也無傷大雅。

  「要!」我說:「地址發給我,我會去的。」

  掛了電話後,正好房間傳來行李拖拽的聲音,我回過頭,看見我的老爸老媽已經收拾好東西打開了房門。

  「葉,我們先走了。」父親提起一個袋子,一邊換鞋,一邊對我道別。

  「這就要離開了嗎?」我耷拉下腦袋,很是失落,「不能多留兩天?」

  老媽笑著朝我走過來,手臂撐上沙發椅背,原本躺在那位置休息的蛇形咒靈措不及防被壓到,扯開嗓子尖叫一聲,咻的一下飛走了。

  已經邁入中年的婦人毫無所覺,隔著椅背親吻了一下我的額頭,「葉在家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了嗎?」

  她說:「你哥哥忙,不要總是給他添麻煩哦。」

  我應了一聲,起身去玄關口,沉默地看著這兩位養育了我和夏油傑十幾年的父母。

  雖然在一起的時間不多,離別時心中的不舍卻是格外強烈,我依然記得兒時我和夏油傑玩鬧著騎在爸爸寬厚的肩膀上,嬉笑著接受媽媽喂食的場景。

  那時候沒有煩惱,也沒有這樣那樣的麻煩事,夏油傑的身上還未烙上各種傷痕,我也不必整天為家人的安危所提心吊膽。

  那種單純快樂的,無憂無慮的日子棲息在腦海,逐漸變成了零散浮光般的記憶碎片。

  還能回去嗎?

  「爸爸媽媽!」

  我突然叫住了他們,眼眶濕潤著上前幾步,並在他們回頭看過來的時候,抑制不住地哽咽道:「我和哥哥都很愛你們。」

  於是他們笑了,逆著從門口一擁而進的光,我的母親眉眼柔和,也輕輕回了一句:「我們也愛你們。」

  ——

  同學聚會的地點在一個小樹林的邊上,主題是燒烤party。

  我是第一次參加這種聚會,不過好像也沒有想像中的有趣。

  因為我不能吃太多油膩的東西,所以只好挑一些烤饅頭和烤玉米小嘗幾口,理子見我一直端著個沒什麼肉的盤子在一旁靜靜坐著,便主動邀請我去河邊走走。

  少年們有說有笑地擁擠在樹林旁,帶著濃香燒烤味的煙氣隨著風飄了好遠。

  臨近中午的陽光比較刺眼,就連風也混合著溫熱的沉悶感。

  理子給了我一個遮陽帽帶著,咱們一路沿著河流往前走,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劇烈踩踏草坪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後背猛地被什麼人撞到,我往前踉蹌幾步,回過頭,發現一個大概只有七八歲的孩子跌坐在地上。

  他的頭發很亂,身上沾著不少草屑,卻忙不迭爬起來,只是喊了一聲「對不起」後又低下頭,跌跌撞撞地往前奔跑著。

  「沒事吧?」理子扶著我,奇怪的看了那個少年的背影一眼,「他在急什麼呢,跑得這麼快。」

  我搖了搖頭,剛准備跟理子說話,就感到一股風猛地從眼前吹過,摻雜著陣陣陰氣,硬生生讓我在這烈日炎炎下感到刺骨的寒冷。

  理子也有些懵然,摸了摸胳膊上的雞皮疙瘩,低喃了一句:「嗯?今天也會有這麼涼的風嗎?」

  我皺起眉,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班長在遠處喊著集合玩游戲,我和理子也沒再多想,往回走去。

  大家聚在樹蔭下玩了一會兒花牌,當我成功將除我之外的所有人臉上都畫滿了烏龜後,口袋中的電話鈴響起。

  是夏油傑打來的電話。

  周圍很是喧囂,我環視一圈,跟哀嚎聲不斷的同學們打了個招呼後,就在一旁找了個比較安靜偏僻的地方按下接聽鍵。

  「葉,你在參加同學聚會嗎?」

  透過話筒,還能聽見五條悟在那邊吵吵嚷嚷的聲音。

  「是啊……」

  「身體還好嗎,如果出現什麼問題,要給哥哥打電話知道嗎?」夏油傑不太放心地叮囑道。

  「我知道啦。」我有些好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漫不經心地用鞋尖踢著草地上的石子,步履緩慢地往前走著,我抬起頭,卻措不及防又見到了之前那個少年。

  他看起來比那時還要狼狽許多,手臂和臉上有著大大小小的擦傷,正埋頭蹲在河邊清洗泥土和血跡。

  「哥,我先掛電話了。」我輕蹙起眉,輕輕開口:「你要注意身體啊,任務小心。」

  「好……」夏油傑似乎也有正事,沒再多說:「我下午來接你。」

  電話裡的聲音轉變成冰冷的忙音,我收起手機,朝著那個少年走去。

  他並沒有發現我的接近,倒吸著涼氣伸手從河流裡舀水,給自己處理傷口。

  「你還好嗎?」我雙手撐在膝蓋上,彎腰看著他。

  小少年被嚇了一跳,差點一頭栽進水裡,被我及時伸手拉了一把。

  「你受傷了,要我幫你包扎一下嗎?」我說。

  他像是沒反應過來似的,呆呆地看著我。

  我也擔心嚇著他,便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和藹一些:「不包扎的話,會感染病菌的哦,你叫什麼名字呀。」

  「我叫夏目貴志。」栗發少年微微往後縮了縮,道。

  「我叫夏油葉。」

  我朝他伸出手,「走吧,我帶你去包扎傷口。」

  那少年一直看著我沒有動作,但是視線觸及到我溫和堅定的目光後,還是猶豫了半晌,慢慢將小小的手掌搭在了我的掌心。

  當我牽著夏目貴志回去的時候,理子正在和別人說話,她見我回來,很熱情地朝我揮了揮手。

  「葉,電話打完了嗎?」她看到我身邊的少年,愣了一下,「他是那個」

  我點頭:「他受傷了,我想先帶他去包扎一下,這裡有醫療箱嗎?」

  「這,好像沒有誒……」理子有點苦惱,「不過可以問問跡部君」

  「跡部?」

  「什麼?」磁性的聲音慢悠悠地從邊上傳來,銀灰色頭發的少年正巧站在我們班一堆男生的中間,聽到自己的名字,單手叉腰朝我們看來。

  「有什麼事情要找我嗎?」

  理子看起來似乎和跡部關系不錯,直接道:「這個孩子受傷了,想問有沒有包扎的東西。」

  跡部景吾看了一眼夏目貴志,輕唔一聲,不緊不慢地抬手打了個響指:「樺地。」

  他吩咐一直跟在他身後的男生,「去讓管家帶一個醫藥箱回來,東西齊全點的。」

  高大的男生神情嚴肅地點頭,立刻轉身離開了。

  「先找個地方坐一會兒吧。」

  一直這麼呆呆站在人群裡也不太好,我想先帶著少年回樹蔭底下坐著,卻見他一直盯著一個地方沒動,有些疑惑:「夏目,怎麼了嗎?」

  夏目貴志收回視線,搖了搖頭,很是乖巧地被我牽著往另一邊走去。

  等徹底坐下後,我莫名想起剛剛那一陣陰風,悄悄挨近了少年的耳朵:「是不是那裡有什麼我看不見的東西?」

  夏目貴志驚訝地看了我一眼。

  見我表情真誠,他蹉跎了一下,低低道:「有妖怪。」

  我猛地瞪大了眼睛。

  妖怪!靈異故事裡才出現的那些東西嗎?

  不過這個世界上連咒靈都有了,有妖怪好像也不是那麼讓人無法接受。

  「什麼樣的妖怪啊?」我好奇地問道。

  夏目貴志用氣音給我簡單描述了一下:「有點像幽靈,但是頭上長著一朵大黃花。」

  我稍微想像了一下那個場景,頓時有些忍俊不禁。

  「你倆聊啥呢?」理子走了過來,將白色的方箱子遞給了我:「諾,醫藥箱。」

  我接過,打開箱蓋,發現裡面的東西確實很齊,要啥有啥。

  簡單地給夏目貴志消毒包扎後,我又跟他挨在一起。

  在這個熱鬧的人群中,唯有我們兩個安靜地坐在樹林旁,靜靜地等待太陽落山。

  又是黃昏,夏目貴志動了。

  「我該回去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回頭跟我說。

  我也沒多做挽留,就這樣朝他揮了揮手:「去吧,路上小心。」

  夏目貴志很是認真地看了我一眼,忽然朝我露出了一個笑容。

  那一瞬間我仿佛透過這個如沐春風般的溫柔笑容,跨越時光,見到了十年後那芝蘭玉樹的翩翩少年。

  「謝謝你,夏油姐姐。」

  夏目貴志輕輕問我:「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我也笑了,抬手輕輕撫摸了一下他臉上的擦傷,說:「會呀,我們會再見的。」

  夏目貴志又乖巧地朝我笑了笑,轉身走了。而我目送著小小少年離開的背影,心底莫名有些感慨。

  這樣一個懂事溫和的孩子,長大後一定會是個溫柔纖細的少年吧。

  「葉……」

  溫熱的風撩起我背後的黑色卷發,恍惚間好像聽到有一道溫柔的聲音在呼喊我的名字。

  我回過身,看見了夏油傑身上還穿著高專校服,就那麼直直站在樹林邊,微笑著朝我招手。

  同學間的吵鬧聲似乎變得遙遠,我臉上立刻揚起了興奮的笑容,迎著夕陽,朝著我最愛的那個人跑去。

  那一瞬間,我以為我能永遠抓住這個清朗溫柔的黑發少年。

  作者有話要說:新人物登場啦——


第36章 真香警告

  最近的行程忽然滿了起來,過完了同學聚會,沒幾天又該是和夏油傑去咒高特辦的煙花晚會的日子了。

  煙花晚會,那必然是要舉辦在晚上的。

  當天夜裡,當我認真打扮完,背著個小包從房間裡出來時,夏油傑已經從學校趕回,等在了門口。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浴衣,頭發微散開來,雙手揣袖斜靠在牆上,寬大的衣擺如蟬翼輕,整個人身形修長,遠遠看去就像是古代英姿颯爽的持刀武士。

  夏油傑回過頭,見到我這一身裝扮,露出了無奈的笑靨:「怎麼不穿浴衣?」

  「要穿浴衣嗎?又不是傳統祭典。」我展開雙手,在他面前飄飄然地轉了一圈,「我的裙子不好看嗎?」

  「好看,不過今天硝子她們都穿了。」夏油傑又一次在奇怪的方面被激起了莫名的攀比心理,「我妹妹可不能輸。」

  好吧,滿足你。

  我摘下斜挎包,轉身再次一頭扎進房門。

  衣櫃裡的浴衣不多,平時也沒什麼穿出門的機會,很多差點都積了灰。

  不過被我精心存放的心儀浴衣還是有的,想著這次也不是太正式的活動,穿不了繁重的櫻紅色浴衣,便挑了一身淺藍色綴花的輕便款。

  夏油傑對此顯然非常滿意,他動作輕柔地往我的發間別了一個櫻色的發卡,又幫我理了理頭發,看著我贊嘆不絕:「完美,我妹妹真可愛。」

  可能在他的眼裡,就算我踩著寬大拖鞋,身穿奇怪外衣,頂著個雞窩頭蹲在沙發上摳腳也是可愛的。

  我已經對自家老哥時不時會冒出的誇贊免疫,摸了摸頭頂的發卡,穿著涼鞋噠噠噠地跑回浴室,對著鏡子照了照。

  鏡子裡的小姑娘一頭柔順的黑發長卷毛,淺棕色的眸水光盈盈,搭配著寬松的藍色浴衣,綴在頭頂的發卡顯得那張潔白臉蛋更加純潔可愛。

  好、好看!

  我抬手捂住心髒,感覺受到了來自自己的暴擊。

  夏油傑見我一副自戀的模樣,不禁啞然失笑。

  「好了,別看了,怎麼天天照鏡子都不會膩的啊。」他溫和地催促道:「我們該出門了。」

  今天晚上的星星不是很多,偶爾有離群的飛鳥掠過夜空。

  當我再一次踏入咒高時,這裡已經大變了個樣。

  原本較為冷清的走廊擺滿了各種稀奇古怪的燈,一個挨著一個的攤位一路從校門口延至內部。

  形態不一的咒骸坐在攤位後方,手中舉著一個價位牌,我試探性地伸手,放在一只猴子模樣的咒骸面前晃了晃。

  那只咒骸的眼睛也跟著我的動作晃了晃,發出嘎噠嘎噠的聲響。幾秒後,忽地措不及防地一拳揮了過來。

  「哇啊!」

  夏油傑眼疾手快地替我擋下那一擊,我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後腦勺正巧撞上了一個人的胸膛。

  「看我發現了什麼?一個投懷送抱的小不點——」

  肩上忽然搭上了一只手,輕而易舉地穩住了我的身形,我轉頭,看見一身藍白色浴衣的五條悟正低頭看我。

  我站穩住腳,拉緊了夏油傑的衣袖,輕輕朝他打了個招呼:「晚上好呀。」

  「啊?哦……」五條悟好像微妙地愣了一下,他回過神,站直了身體,表情正經了很多:「晚上好啊。」

  朝他敷衍地笑了一下後,我急急回過身去查看夏油傑的情況:「哥……」

  「我沒事……」夏油傑立馬就知道了我想說什麼,攤開連紅痕都沒有留下的手掌給我看,「那家伙沒什麼攻擊力,揮過來的拳頭都不痛不癢的。」

  「就是嚇唬人的而已……」五條悟嗤笑一聲,「專門嚇你這種膽小的家伙。」

  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長了一張嘴呢?

  我鼓起腮幫,沒有理他,牽著自家老哥的袖子,好奇地探頭去看其中一個攤位上擺放的咒具。

  「都是沒什麼用的東西……」五條悟不甘被忽視地湊了過來,開口說:「留著好看的,真正厲害的家伙可不會就這麼擺出來。」

  「悟……」夏油傑笑眯眯道:「你話好多。」

  五條朝他吐了吐舌頭。

  夏油傑左右掃視一圈,又問:「硝子她們呢?」

  白發少年抬了抬墨鏡:「你們來太晚,她們就先去玩了。」

  「這樣啊,那就我們三個人一起逛吧……」夏油傑拍了拍我的腦袋,低頭問我:「葉有什麼想做的嗎?」

  我晚上沒吃多少飯,此刻覺得自己有點嘴饞,便跟夏油傑開口道,「我有點想吃章魚燒。」

  夏油傑挑起眉,「這邊有賣章魚燒的攤子嗎?」

  「當然!」五條悟努了努嘴,「那不就是嗎?」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愣了一下。

  那個我曾經見過的留胡子大叔正扇著蒲扇,踩著拖鞋,大爺似的地坐在一個冒著熱氣的章魚燒鐵板攤邊上。

  見我們望過去,還笑著抬手朝我們揮了揮。

  五條悟走過去,毫不客氣道:「老板!來三份章魚燒。」

  我表情瞬間裂開。

  喂!那是你們的班主任吧!你這麼趾高氣揚的吩咐他真的好嗎!

  可能是因為了解摯友脾性的緣故,比起我的不可置信,夏油傑倒是一臉的習以為常,好像完全沒察覺到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見我神色驚詫,甚至還很貼心地問我:「怎麼了嗎?」

  這種不以為意的態度令我瞬間對那位名叫夜蛾正道的班主任同情起來。

  你們在學校都是怎麼對待老師的啊。

  五條悟順利拿著三份章魚燒回來了,夏油傑笑眯眯的喂了我一口章魚燒。

  「還有想做的嗎?」

  我想著回憶裡電視裡經常看到那些情節,遲疑道:「撈金魚?」

  這好像確實難倒了兩人,夏油傑轉頭問五條悟道:「你比我來得早,有看到撈金魚的嗎?」

  五條悟哦豁一聲,往嘴裡丟了個章魚丸子,道:「別說金魚了,我連魚缸都沒見到一個。」

  「這……」

  幾人就這樣靜靜地站在兩道中央。

  見自己提的要求為難到了兩人,我心下愧疚,剛想說算了吧,邊上的人卻驀然有了動靜。

  「哦!」五條悟表情一亮,倏然朝著夏油傑看去。

  緊接著這兩人像是對上了什麼神秘暗號一樣,夏油傑突然躍躍欲試地挽起袖子,「等我們一下。」

  我看著他們勾肩搭背離開的背影,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十分鐘後,很快我就知道了他們離開的真相。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面前大水盆裡游來游去的奇怪咒靈,又面無表情地抬頭看了眼旁邊似乎對自己的傑作十分滿意的夏油傑和五條悟,實在沒忍住抽了抽嘴角。

  「這是?」

  夏油傑遞給了我一個魚網,朝我露出了一個鼓勵的笑容,「撈金魚。」

  撈個鬼啊!這些玩意兒到底哪裡像金魚了啊!

  「嫌水盆不夠大嗎……」五條悟豎起拇指,比了比身後的湖裡:「要不去河裡撈,再給你多抓幾只咒靈玩玩?」

  我:倒也不必。

  我一下子覺得那些咒靈真的好慘。

  我要是咒靈,遇到這種情況不如含淚自刎。

  打也打不過,跑又跑不掉,只能被這群魔鬼玩弄於股掌之中,咒靈的生命還有什麼意義。

  於是撈金魚游戲莫名其妙變成了撈咒靈游戲。

  其中還有幾只眼熟的,被夏油傑瞪了一眼就乖乖躺在水裡裝死。

  而其余的咒靈,幾乎是被我從水裡撈起來的那一瞬間,還沒來得及叫兩聲,就被大惡魔五條悟隨手滅掉。

  我一邊流著同情的淚花,一邊毫不留情地將魚網伸進水盆,一撈一個准。

  夜晚10點25分。

  咒高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了學校背面的山頂,等待著今夜煙花晚會的重頭戲。

  我坐在山邊緣的石頭上,被夏油傑和五條悟夾在中間,嘴裡還叼著先前家入硝子送的水果棒棒糖。

  五條悟難得安靜下來,他摘去了墨鏡,不說話的時候,就像是降臨凡間的白鳥,蓬松的發絲隨風而蕩,在映著點點星光的夜空下,自由且瀟灑。

  「嘭!」

  頭頂天光大亮,我仰首望去,看見了一片五彩繽紛的浪漫流光。

  滿天綻放的煙花絢爛耀眼,五條悟姿態愜意地坐在我的邊上,他單腿曲起,雙手撐在後方,上半身微微後傾。

  「真漂亮啊……」我不禁感嘆著。

  感受到邊上傳來的視線,我從天空收回目光,轉頭看去。

  於是那蒼藍的眼睛徹底融進我的身影,連同我身上的藍色浴衣都被一起帶入了那雙仿佛深不見底的眸裡。

  五條悟定定地看著我,忽然開口道:「我也要吃。」

  我愣了一下,從包裡掏出一根西瓜口味的棒棒糖,彎起眼睛,緩緩遞到他眼前。

  「嘗嘗嗎,好甜的。」

  五條悟伸手接過,指尖在剎那間相觸。

  「嘭!啪!」

  又是幾聲巨響,流光輾轉,我再次被煙花吸引了注意力,單手將被風吹亂的發絲撩至耳邊,驚嘆地朝那一片星空看去。

  天空中點綴皎潔紗月的花火轉瞬即逝,同時散在風中的,還有消彌於少年唇間,那一晃而過的柔柔笑意。

  「這不是挺可愛的嘛。」

  ——

  今天正巧是周五,煙花晚會結束後,夏油傑便帶著我回了家。

  當我們洗完澡,穿著睡衣依偎著窩在沙發上時,夏油傑接到了來自五條悟的電話。

  他抬手用毛巾擦拭著濕漉漉的黑發,看了一眼手機屏幕的來電顯示,隨手點了外放。

  「喂,傑,我想拜托你一件事。」那人開門見山:「我那天給你的那只小狗玩偶,能還給我嗎?」

  我拿著遙控器調整電視音量的手頓了頓。

  夏油傑揶揄地掃了我一眼,慢悠悠地開了口:「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只是覺得那畢竟是你妹妹送的東西。雖然沒什麼用,不過留著當吉祥物也不是不行。」

  五條悟像是在掩飾著什麼似的,語速略快,說著說著還頓了一下,又道:「還有,別告訴那小不點啊。」

  夏油傑的肩膀開始顫抖起來,他拿下頭頂的毛巾,勉強穩住聲線。

  「好啊,不過有件事我要跟你說一下。」

  「什麼?」

  向來不太著調的人罕見地有些緊張。

  「我開的免提。」

  五條悟:

  黑發少年已經抑制不住地笑出了聲:「我妹妹就在邊上。」

  五條悟:

  五條悟掛了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五條悟:讓我死吧(安詳躺平

  今天晚了一點,因為臨時有事,忘記放存稿箱了,對不起嗚嗚嗚。

  -感謝在2021-07-1117:58:39-2021-07-1218:23:3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7章 喜歡

  自從五條悟給夏油傑打電話索要玩偶,卻意外被我聽到之後,他似乎就已經進入了一種奇妙的破罐子破摔的模式。

  以至於後面幾天,我見到五條悟的次數幾乎是呈直線上升。

  上學的路上能碰到,出去吃飯時能碰到,就連回家時家門口都蹲著一只巴巴等我回來的五條貓貓。

  我還沒不耐煩,倒是夏油傑率先出聲了。

  「你是痴漢嗎?」黑發少年拎著五條悟的後衣領,試圖把他從家門口拽走。

  「離我妹妹的日常生活遠點啊你這個混蛋!」

  「為什麼要離遠點……」五條悟扒拉著我們家的門檻,死活不肯松手,「反正之後都是一家人了,讓大家早點適應在一起的生活有什麼關系嘛!」

  路過的行人投來詭異又八卦的目光,我看著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拉拉扯扯的兩個人,覺得有些無語。

  最近的五條悟似乎對於要跟我和夏油傑成為一家人很執著,整天嚷嚷著以後我們三就是在同一個戶口本上的關系,並為此目標付出了諸多行動。

  只可惜無一例外地被夏油傑阻攔掉了。

  我背著書包站在門口,面對著僵持不下的兩人,心想再這麼鬧下去也不是辦法,便誠心的提議道。

  「其實要成為一家人也不是不行。」

  已經快要打起來的兩人霎時間停止了動作,齊齊朝我投來視線。

  我對上五條悟滿含期待的神情,慢條斯理地說,「不知道你是不是孤兒?要不我和老哥去求求爸媽,讓他們收養你?」

  白發少年僵硬的表情看上去像是被風化了一般,好半天才緩過神,扁起嘴巴可憐兮兮地道:「能不能換個辦法?」

  「那你和我哥哥結婚?」我猶豫了一下,在心底說服自己後,便理直氣壯道:「當了我的嫂子,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進我家門了。」

  還在幸災樂禍看著摯友吃癟的夏油傑也石化了。

  「我才不要啊。」黑發少年嫌棄地坦坦蕩蕩,「我的性取向很正常。」

  我困倦地打了個哈欠:「可他總不能和爸媽結婚啊,那是犯法的。」

  五條悟十分沉默,他看著我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嘴巴張張合合,好半晌後才干巴巴地從喉嚨裡擠出一句:「我們為什麼不能找個正常點的方法呢?」

  我眨了眨眼睛:「比如說?比如說你和我結婚?」

  我想也不想地就過濾掉這個提議。

  「可我們沒有感情基礎啊,結婚是需要互相喜歡的。」

  「喜歡是可以慢慢培養的嘛。」五條悟緊緊接上:「更何況我和你爸媽哪裡來的感情基礎啊。」

  我又沒說他跟我爸媽有感情基礎。難不成這家伙還真有思考起和我爸媽結婚的可能性?

  我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從書包裡拿出鑰匙,繞過他要去開門,一邊道:「可是你之前都不讓我喜歡你,怎麼培養啊?」

  「什麼什麼?」五條悟臉皮很厚,他抬頭望天,一副拒不承認的模樣,插科打諢地說:「之前的我說的話,和現在的我又有什麼關系?」

  我決定還是不要跟這家伙對線了。畢竟大概沒人能夠預料到從那張嘴裡冒出來的下一句會是個什麼玩意兒。但不用說,反正最後吃虧的一定是我。

  我埋頭拿著鑰匙開鎖,五條悟卻不依不饒地湊了過來。

  「其實結婚前還是有些流程的,比如說很多人都會選擇在結婚前先談一會兒戀愛,做個男女朋友什麼的。」

  鑰匙有點卡住了,我拔出來換了個面,又重新試了一下,「所以?」

  「所以我們可以先不急著結婚……」他一本正經地給我分析道:「我們可以現在就在一起,慢慢培養感情,等到達年齡後再去結婚,這樣不就有感情基礎了嗎?」

  這話說得好有道理,只可惜我也不是個傻子。

  我沒有說話,扭著手腕轉開了門,忽然回過頭,很認真地在困惑著:「你現在是在追我嗎?」

  「對啊……」五條悟單手插兜,歪著腦袋注視我:「你看不出來嗎?」

  得到肯定答案的我更加疑惑了,「你喜歡我?」

  「老子像是那種不喜歡就隨便追求女孩子的人嗎?」五條悟微微站直了身體,他抬手扶了扶額,表情很是委屈:「你都是怎麼想我的啊。」

  「可我沒感覺到你有很喜歡我啊。」我遲疑道:「你也不像是會在只有一點點好感度的時候,就跟人隨便確定關系的那種人。」

  五條悟挑起眉。

  「我承認,我確實還沒有喜歡你到那種情根深種的地步,如果好感值能夠像游戲那樣轉換成數據的話,大概也就50%的程度。」

  他攤開手,稍稍收斂了臉上那過於誇張的表情,語調平穩:「但誰叫我不想後悔呢。」

  我皺起眉:「後悔什麼?」

  「這就是二十年之後的我和我之間的小秘密了……」五條悟再次露出了蕩漾的笑容:「如果你同意跟我在一起,我也不是不能告訴你啦——」

  就是那個把你打得半死不活,鮮血狂流的二十年之後的你嗎?

  我看了一眼五條悟身後已經開始冒黑氣的黑發少年,默默將嘴裡的話吞了回去。

  「當我不存在嗎?」夏油傑陰惻惻地搭上他的肩膀,和煦的臉上泄露出一絲殺氣:「才50%就想拐走我妹妹,你在做夢?」

  他活動了一下筋骨,輕輕將我推進家裡,隨後砰地一下關上了門。

  外面很快響起乒呤乓啷的聲音,我沉默了一下,放下書包,兩耳不聞窗外事地來到廚房為自己倒了杯水。

  ——

  「所以你真的那麼說了?」家入硝子狂笑著猛錘桌子,一邊擦著眼角的淚花,一邊說:「收養孤兒?讓五條跟你哥結婚?」

  我捧著外帶的奶茶,看著咖啡店外人來人往的街道,嘴唇挨著吸管吸了一口,點了點頭。

  「真不愧是夏油傑的親生妹妹。」她拍了拍我的肩,感嘆道:「你和你哥那一本正經說著氣人話的糟糕話術,完全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這話我著實不知道該怎麼回,便沒有吭聲。

  「不過你喜歡五條嗎?」她又問。

  我緘默良久,慢悠悠地開了口:「有一點點?」

  「語氣為什麼會這麼不確定啊?」家入硝子嘴角一抽。

  「就是因為見到他的時候,心裡沒有電視劇裡描述的那種強烈的情緒。」

  我耷拉下腦袋,趴在桌上:「但想到跟他在一起,也沒有電視劇裡說的那種抵觸的感覺。」

  「電視劇又當不了真,裡面那種深刻偏執的愛情現實生活裡沒幾個會那樣。」家入硝子攪拌著桌上的咖啡,忽然愣了一下。

  「等等,說不定五條那家伙真的有那麼瘋呢。」

  不會吧?

  我回想了一下五條悟那副整天懶懶散散,沒個正經的輕浮模樣,心中有些不確定。

  而且那麼高傲的一個人,我也實在想像不出他瘋狂喜歡一個女生會是什麼樣子。

  「算了……」家入硝子又揮了揮手,打斷了我的思考:「現在也不是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

  「你對五條難道沒有其他感覺嗎?」她單手撐著下巴,側頭看向我,十分經驗老道的模樣。

  「有沒有心裡小鹿亂撞?臉紅害羞?不見面的時候會想他?下意識地想要去依賴對方?」

  我仔細回憶了片刻,說:「後面好像沒有,但第一個……」

  「第一個有嗎?」短發少女八卦地挨近了我,「什麼時候!」

  我摩挲了一下杯子,慢吞吞道:「在第一次見面他摘下墨鏡的時候,心跳加速了,就覺得他的眼睛好漂亮。」

  家入硝子露出了一副無力吐槽的表情,「你這根本只是顏控吧。」

  於是我立刻見縫插針的換了個話題。

  「那個……」我對於我和五條悟的戀情咨詢問題並不感興趣,比起這個,我今天主動約家入硝子出來其實另有目的。

  「我想問一下,上一學期,我哥哥他在學校裡有發生過什麼事情嗎?」我斂眸,輕聲道:「他有一段時間的狀態很不好,我很擔心。」

  家入硝子手上動作瞬間停滯。

  空調機運轉的噪音在安靜的咖啡店響起,偶爾有傳來旁人敲擊電腦鍵盤的聲響。

  夏暑悶熱的空氣罩住路邊風景,將那些枝干道延折成扭曲,給人一種燥郁的不真實感。

  「有些東西涉及到不能說的事情,我沒辦法詳細跟你解釋。」

  家入硝子表情凝重。

  「而且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只能簡要跟你說一下重點。」

  我握緊了奶茶杯,心中逐漸浮現出一股不好的預感,周圍的一切都仿佛安靜了下來,只聽得家入硝子的聲音,以一種無比沉悶的方式壓進了我的耳膜。

  「他們當時接到的任務,是護送一個叫天內理子的女孩安全到達一個地方,原本這對他們來說可以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但最終的結果是,任務失敗了。」

  我陡然睜大了眼睛:「失敗了是指?」

  護送任務的失敗,豈不是意味著。

  「那女孩死了。」

  ——

  直到那只安靜趴在我斜挎包上的小小咒靈開始嗷嗷叫了起來,我這才驚覺原來已經到了該回家的點了。

  我站起身,打破了這一片寂靜:「硝子姐,我哥催我回去了。」

  「回吧……」家入硝子又喝了一口咖啡,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路上注意安全。」

  心緒煩亂地到家時,第一眼看見的就是躺倒在沙發上的白毛少年。

  浴室有傳來水聲,應該是夏油傑在洗澡。

  我回到房間,放好了包,又換了一身居家服出來後,看著正對著空調呼呼大睡的五條悟,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再次回房間拿出一條毛毯,我抖了抖,輕輕蓋上他因撩起一半衣服,而完全暴露在空氣中的腹部。

  掖好毛毯,我剛想撤開,手腕莫不登被人抓住。

  五條悟勾起嘴角,裹著我的毛毯坐了起來。

  「好貼心呀,葉醬——」

  我愣了一下:「你沒睡?」

  「我睡眠淺嘛。」他另一只手理了理自己雜亂的頭發,「你一回來我就已經注意到了哦。」

  這個「回來」就用的很巧妙,聽起來這家伙已經是絲毫不把自己當成外人了。

  我低頭盯著他拉住我手腕的手,微微動了動,示意他松開,五條悟卻忽然咧開了嘴角,發力將我拉到他身邊坐下。

  「我記得你好像說過,喜歡可愛和好看的東西?」

  他摘下墨鏡,那雙眼睛直直地撞進我的視線,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鼻尖相抵,溫熱的呼吸相互交纏。

  我聽到他纏綿般的話語,如同引誘夏娃偷食禁果,墜入地獄的狡猾之蛇。

  「我這麼好看,你要不要試著喜歡我?」

  雙目對視,在一片無人說話的沉寂後。

  除了哥哥外,從未與異性這麼親密的我,忍不住小小聲地開了口:「可你不是個東西呀。」

  作者有話要說:五條悟?你在內涵我?

  我要稍微加快節奏啦,之後推動劇情的時候可能會有點虐,如果小可愛們接受不了太虐的,那我就盡量發比較溫柔一點的那版(當然就算溫柔可能還是會有點刀的,就是比起另一版好一些。)

  明天去醫院有個手術要做,可能會很晚更啦,也可能請假一天,看手術的情況叭然後從今天開始設置防盜啦!

  卑微川川在線求訂閱噫嗚嗚噫,還是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正版呀,愛你們——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8章 變故

  於是我和五條悟就著他究竟是不是個東西這一話題討論了將近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後,賴在我家不走的某個外來之客被洗完澡的夏油傑給轟出了門。

  房間裡的溫度被空調降至二十以下,微有些寒冷之意。

  夏油傑剛從熱氣蒸騰的浴室出來,衣著單薄,冷不丁進入了這麼一片寒涼的空間,還是沒忍住打了個顫。

  我連忙跑到大空調前,按著調節鍵把溫度調高了些。

  「抱歉,葉。」他揉了揉鼻子:「今天外面實在太熱了,一回來就沒忍住開低了點,你冷嗎?」

  我自小受不得涼,一旦感覺到冷就容易生病,夏油傑一向對這方面挺注意的。

  「沒事,我不冷。」我搖了搖頭。

  少年人血氣方剛,很容易感到燥火上頭,即使是看起來謙和文雅的夏油傑也不能幸免,我表示非常理解。

  我將夏油傑牽至沙發上坐下,向小時候那樣輕輕握住他帶著熱度的手掌,腦袋輕輕倚在他的肩膀。

  「怎麼了今天?」夏油傑摸了摸我的頭發,好笑道:「和硝子去哪裡玩啦?」

  「逛了會兒街,去了咖啡店。」我兩手環抱住他的手臂,「還聊了會兒天。」

  夏油傑輕笑:「聊什麼了?」

  「聊天內理子。」

  撫在我長發的手倏然僵住。

  牆上的時針恰巧指向下一個節點,發出「噠」地一聲。

  「哥……」我抬起頭,看著他逐漸變得面無表情的臉:「你還沒走出來,是嗎?」柔順的發絲還沾著點點水汽,那雙總是喜歡眯著笑的雙眼裡此刻難得有些渙散,夏油傑遲遲」沒有說話。

  他這一年裡,每天都進行著高強度的訓練,總是強迫自己去馴服那些恐怖醜陋的咒靈。

  我不是看不出他眼角偶爾顯露的紅痕,也不是沒有發現過他臉上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疲憊。

  天內理子的死亡恐怕已經成了他內心不可磨滅的傷痕,就像一條斬不斷的鎖鏈,緊緊纏住他的心髒,令他無法喘息,就這麼殘酷又決絕地拖著他向前走。

  夏油傑是一個責任心很強的人,就連我也會時不時從他那裡聽到什麼保護弱小之內的言論。

  何況我的哥哥自小就是個天才,不論是在學業還是其他方面都比他人遙遙領先,他是天之驕子,有足夠驕傲的資本,也有庇護和包容他人的實力與自信。

  他為人謙遜,做的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理由,有自己所要追尋的目標,也正是如此,他才更加容易走進一個死胡同裡。

  固執大概是夏油家的傳統。

  就像是坐在棋盤前的我,研究不出滿意的路數就不樂意休息,情願全盤推翻重來也要達到預想的結果。

  夏油傑也是,一旦認下什麼理就死磕到底,即使遍體鱗傷也在所不惜。

  但這一次他沒有重來的機會。

  「所以你還在自責嗎?感到不甘心?」我坐直了身體,眼睛不偏不倚地注視著他。

  夏油傑嘴角苦澀:「硝子都跟你說了啊。」

  「是啊,這還是硝子姐跟我說的。」我雙手抱臂,一想到這個就來氣,還帶著一絲被排斥在外的委屈。

  「我曾經問了你那麼多次,你為什麼不願意告訴我呢?」我說:「哥,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彼此間都是最信任最了解的人,你有什麼心事是不能跟我說的嗎。」

  夏油傑有些不知所措,他張嘴想了半晌,才啞聲道:「哥哥只是,不想讓你知道哥哥經歷過這種事。」

  「怕我擔心嗎?」我輕哼一聲,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膛,「可你現在這樣我就不會擔心了嗎?你到底清不清楚你最近都是什麼狀態?」

  「你是個咒靈操縱師!不是什麼近戰高手,你知道在從硝子姐那得知你最近總是強迫自己近戰的時候我內心有多難過嗎!」

  夏油傑任由我發狠似的戳他,略顯恍惚的眼神這才緩緩焦距,他放柔了表情,低頭看向我:「抱歉。」

  黑發少年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摟住了我。就像是抱住暴風雨後花園裡唯一還盛開的那朵花,輕又珍重:「再也不會了。」

  殘月高高懸掛在天空,夜間睡醒的蝴蝶穿梭在嫩綠繁茂的叢間。

  我溫順地待在夏油傑的懷裡,伸手回摟住他,感受著對方熟悉又溫暖的體溫,聲線輕柔道。

  「每天負荷訓練,很累吧。」

  「嗯……」夏油傑將頭埋在我的頸側,悶悶地應了一聲。

  「受過傷的傷口很疼吧?」

  「嗯……」

  發絲掃向脖子,泛起癢意,我用食指將它慢慢撩開。

  「吞噬咒靈的時候,很難受吧?」

  「嗯……」他收緊了雙臂,聲音嘶啞,「難受得不得了。」

  我溫柔地拍了拍夏油傑的背,揚起嘴角:「那就什麼也不要想,什麼也不要做,就這樣放空自己,好好休息一會兒吧。」

  夏油傑深吸一口氣,放松了身體,點點笑意終於從字句中溢出:「好。」

  空調的定時早在之前到達時間,室內的溫度在逐漸回暖。

  客廳的燈仍然明亮,光線打在頭頂,倒映在氤氳著霧氣的窗戶,將沙發上的兩人照出幾分恍惚。

  即使在這樣安靜的相擁中,夏油傑摻雜著幾許茫然的聲音依舊幾不可聞:「葉,你說,堅持真的有意義嗎?」

  「不管有沒有意義……」我想了想,對他說:「哥哥,去做你認為值得的事情好了。」

  「你不是聖人,你沒必要對所有人負責,你只需要盡力去做自己覺得該做的事情就足夠了。」

  我微微退出他的懷抱,直視他平和靜然的雙眸:「結果怎樣也無所謂,我會一直陪著你。」

  我會永遠陪著你。

  因為你是從小就護著我長大的哥哥,是一直把我捧在手掌心溫柔呵護的哥哥。

  我手指撫上他微濕的黑發,心想。

  沒有什麼能夠將我們分開。

  就算是世界崩塌,時空倒換,你我都變成了另外一副模樣,我也仍然會義無反顧地奔至你的身邊。

  直到我的身體到達臨界,靈魂不再徘徊於人間,直到你徹底不再需要我的陪伴。

  風牽動窗簾,將夜景徹底展露在我們眼前。

  夏油傑沒再出聲,重新將頭抵在我的肩膀,只有那輕淺的呼吸聲和攬著我越發有力的手臂,昭示著他確實聽進去了。

  我問:「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吧?」

  「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這樣回答了。

  一夜安眠,接下來的幾日都是晴天。

  夏油傑的狀態逐漸有了起色。

  他不再執著於以極端的方式提高自己的近戰能力,飯量漸漸增加,臉上表情也多了起來。

  他的眼角不再出現令人心疼的紅血絲,睡眠時間又回到了從前那樣,身上也沒再增添什麼新傷。

  就在我以為一切都在好轉時,變故再生。

  那是一個迷霧茫茫的早上。

  我接通了爸爸媽媽的電話。

  商業合作伙伴因臨時有事而取消約談,他們將會在明天下午回到家。

  也是在同一天大雨磅礡的晚上,夏油傑接到了來自學弟七海建人的信息。

  二級咒術師灰原雄,在任務中因故去世。

  ——

  我曾在煙火晚會那天晚上見過那個叫灰原雄的少年。

  當他崇拜地看著夏油傑時,那雙圓圓的杏眼就會變得亮晶晶的,見到我時面露羞澀,還會微紅著臉頰送我花。

  他是夏油傑的後輩,是個積極樂觀的少年。

  他死在了一場任務意外裡。

  天邊泛起一層朦朧的魚肚白。

  夏油傑一整天都渾渾噩噩的,自他從學校回來後就再沒說過一句話,一直低著頭靠坐在牆角的陰影中,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實在擔心他的狀態,便向老師請了假,陪著他坐在冰涼的地上,緊緊握著他的手。

  他的手怎麼比地面還冰啊,明明平日裡是那樣的暖和,此刻卻冷硬地沒有一絲生氣。

  空氣中沉浮著令人不安的寂然,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夏油傑的手機信息提示音響起。

  他這才從恍惚中回了神,輕輕抽動手指,打開了手機屏幕。

  裡面的內容我沒太看清,夏油傑很快關了屏幕,收起手機,揉了揉太陽穴。

  「葉,你去上課。」他突然轉頭對我道,語氣意外的強硬。

  我心中一緊,搖了搖頭:「我還是在家陪你吧。」

  「去上課……」他松開了我的手,站起身,眉宇間有些陰郁:「我還有任務要做。」

  「以你現在這種狀態!」我猛地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道:「咒高瘋了嗎!」

  他們在干什麼!他們難道不知道夏油傑現在是什麼情況嗎!

  他這種狀態我連讓他一個人待在家裡都不敢放心,他們怎麼能還堅持讓他出任務!

  「任務也不是非你不可的吧?」我拿出手機,「我跟硝子姐,跟五條悟他們說說,讓他們幫你……」

  「葉……」夏油傑按住我的手腕,打斷了我的動作,他生平第一次對我用這樣嚴重的語氣:「聽話。」

  我斂眸,垂下了手臂。

  門外傳來孩子歡快的嬉鬧聲,在父母的勸慰下嚷嚷著要成為世界第一的大英雄,保護地球。

  充滿童真的聲音漸行漸遠,夏日的蟬鳴依舊刺耳,滾滾灰雲席卷了整片天空,將尚存一絲光亮的暗日完全覆蓋。

  要變天了……

  作者有話要說:手術還算順利!不過醫生這兩天不讓我總看手機,更新時間可能不太穩定,過了恢復期出院就好啦!就是忌口好多嗚嗚嗚。

  謝謝33不做人啦的手榴彈和地雷,親親!謝謝我的小顏的地雷,還有艾鳴鳴的地雷,貼貼你們——

  謝謝念青小可愛的營養液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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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地獄

  在學校上課時我一直心神不寧,最後一節活動課干脆翹了沒去,拎起書包就火急火燎地往回趕。

  現在的時間點,父母應該已經到家,夏油傑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我手中攥著堅硬的鑰匙,匆匆拐過路口,還差一點不小心撞到了過路的自行車。

  「不長眼啊!」那大叔罵罵咧咧地騎遠了。

  路上的行人大多都在步履急促地往回趕。

  天空中烏雲密布,時不時有沉悶的雷聲在天邊響起,連續幾日的晴天後,東京似乎即將迎來一場暴雨。

  我一路小跑至家門口,擦了把頭上的汗漬,鑰匙捅入鎖孔,將門啪嗒一聲解鎖。

  「我回來了。」

  書包掉落在地,發出笨重的一聲響。

  我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場景,大腦中霎時間一片空白。

  沒有期待已久的迎接聲,沒有想像中一家人團聚的場景。

  滿目的紅充斥著瞳孔,令人窒息的鐵鏽味刺激著我的嗅覺。

  家裡沒有開燈,窗簾遮擋住了外界的光線。

  在這一片昏暗中,我看到沙發,地面,牆壁,到處都是粘稠又駭人的液體。

  這裡不是我家。

  這裡是地獄。

  大腦湧入太多的信息,以至於泛起一絲絲尖銳的脹痛。

  我後退一步,猛地伸手捂住嘴,勉強抑制住即將脫口的哭嚎。

  身後的門被風猛地合上,響聲如同爆炸般重重敲擊在心上。

  我感到喘不過氣來,絕望感一點一點攀升,啃噬著我的心髒,耳旁的嗡鳴聲讓我眼前一陣天旋地轉,體內控制不住的咒力爆發,將室內零零散散飄著的咒靈彈開。

  「哥」我死死盯著站立在最中心的那個人,簡直懷疑自己做了場噩夢,「你在干什麼?」

  黑發少年的手上還染著鮮血,指尖垂在身側不住地在顫抖。

  聽到聲音,夏油傑身體一僵,他緩緩回過頭看向我,臉上的鮮血順著眼角留下,就像是在哭泣。

  他表情古怪,歪著頭竭力扯開了嘴角,聲音低啞地不可思議。

  「你回來了啊,葉。」

  沒有噩夢,沒有挽回的余地,這裡是再真實不過的現實。

  恐懼和寒冷將我攫住,平日裡如沐春風的少年在我的眼中逐漸變得畸形,面目可憎,那個高挑的身影一點點化為冷血的怪物,占據了那個名為「夏油傑」的少年的軀體。

  我從未覺得如此荒謬。

  「你做了什麼!你都做了些什麼!」淚水模糊了雙眼,我衝上前去,瘋了似的使勁推搡著他,完全不敢去看地上躺著的兩具屍體。

  我前不久還在幻想著他們會朝我們微笑,還在期待著他們這次會為我們帶回來什麼樣的特產。

  可現在他們躺在冰涼的地板,毫無聲息,我卻連將視線移向他們都膽怯地不敢做到。

  我知道他們是誰。

  就好像只要我看上他們一眼,就是在承認他們已經死去的事實。

  「你怎麼能這樣做……」我大口喘息著,揪住眼前人的衣領:「那是我們的爸爸媽媽啊,是爸爸媽媽……你怎麼……」

  漫無邊際的荒蕪在他狹長的眼底蔓延,夏油傑雙眼空洞,近乎麻木地站在原地任由我拼命捶打著。

  他仰首,愣怔地看了一圈由他親手制造的狼狽瘡痍的「家」,又低頭看了看我,什麼解釋也沒有,僅僅只是慢慢張開雙手環住我的雙肩,輕輕將我帶進懷中。

  「嗯……」他將臉埋進我的脖頸,仿佛被無形的重量壓垮了腰肢,聲線壓抑:「是爸爸媽媽。」

  聲音卡在喉嚨,像是被釘子塞住命門,眼淚流得很凶,可我卻連哭泣聲都發不出來。

  我沒有爸爸媽媽了。

  鼻尖充斥著的刺鼻腥味令我感到惡心,體內咒力的翻湧甚至使我的全身經脈像是被火燒一般的灼痛。

  我近乎茫然地想。

  我沒有爸爸媽媽了。

  雙腿一軟,我徹底失去力氣,跪坐在地,夏油傑也順著我的力道滑跪了下去。

  他雙臂摟住我的力道很松很松。

  只要我輕輕一掙,就能擺脫他,就能飛奔到外面,逃離這個地獄一般的世界,我甚至可以去找幾個厲害的人,讓他們把我的哥哥抓起來,把他關著,讓他得到懲罰,為我的父母報仇。

  我知道他不會攔著我。

  只要我輕輕一掙……

  但是我沒有。

  ——

  我不記得我是什麼時候失去意識的了。

  當我再一次醒來時,眼前是夜蛾正道那張帶著幾分尷尬的笑臉。

  「晚上好呀,夏油妹妹。」

  身上的衣服已經被什麼利器刮得殘破不堪,額角泛起火辣辣地疼,好像有什麼東西順著臉側滑下,落在地上,渲染出一片暗紅。

  我受傷了啊。

  我跪坐在地,面無表情地低頭動了動手腕,鐐銬碰撞間發出清脆的響聲。

  「哎,別誤會,因為你被送過來時咒力失控的很厲害,不得已才……」

  他這麼說著,蹲下了身體伸手過來,被我後仰躲過了。

  夜蛾正道的動作頓了一下:「啊,抱歉,我只是想要幫你取下來。」

  我從始至終都沉默著。

  四處封閉的空間裡,頭頂懸掛著的燈泡搖搖欲墜,那些被寫上咒符的黃紙扭曲著貼在牆上,這裝模作樣的架勢就好像在鎮壓什麼凶惡至極的邪祟。

  「你睡了大概兩天,這期間我們已經確認你哥哥他叛逃的信息。」

  夜蛾正道動作極輕地解開捆住我四肢的枷鎖,他的手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輕輕撫摸上我的腦袋。

  「你被要求進入咒高上學……」他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愧疚:「抱歉,這是強制性的。一年級目前只有你一個新生,所以你暫時交由我帶。」

  在這樣堅定的一番話下,那絲愧疚就顯得微不足道起來,說到底這跟強買強賣沒什麼兩樣,都是那般令人乏味的套路。

  我眸光微動,神情厭厭地別開了頭。

  我討厭咒高。

  不管夏油傑做出那樣的事情是不是有咒高的一部分原因,我都打從心底厭惡著這個地方。

  我討厭他們對待普通人高高在上的那套大道理。

  我討厭他們理所當然地把同伴受傷當成常態的冷漠。

  我討厭他們當初毅然決然地把夏油傑拉進這個世界,卻對他的成長不聞不問,連最起碼的開導話都不願意對他多說一句。

  如果學生的安全和心理狀態被足夠重視,那麼還會出現那麼多的意外嗎?

  如果夏油傑在走到懸崖邊上時被人及時拉了一把,他還會義無反顧地走上那條路嗎?

  我不知道……

  但總歸不會比現在更糟。

  大概是我這副拒不配合的模樣讓夜蛾正道有些束手無策,他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頭,朝著房間的另一個角落看去。

  「我來吧……」熟悉的聲音自一旁響起,一個修長的身影從陰影中緩緩走出。

  五條悟一頭的銀白發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暗沉,他不緊不慢地來到我身邊,俯下身,不由分說地將我從地面攔腰抱起。

  「那我先把她帶走了。」

  他轉頭,朝著夜蛾正道的方向勾起一抹肆意的笑,隨即抬起腿,一腳踹開了門。

  刺眼的亮光剎那間爭先恐後地湧入室內,長時間適應了黑暗的眼睛此刻開始有些鈍痛,五條悟手臂微微發力,將我的腦袋埋進他的胸膛,擋住了那一道道的強光。

  我被他帶進了一個公寓內。

  很普通的兩室一廳,單調的裝飾昭示著主人對於裝扮房間這種事情極其的不上心。

  五條悟站在門口,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邁步走向客廳的最中央,邊走邊緩慢地開了口,此時那張臉上的表情已經盡數收斂,透出幾分冷冽。

  「你哥哥屠了一個村。」他輕輕將我放在沙發上,在我面前蹲下身子看著我:「他還殺了你們的父母,現在不知在何處,杳無音信。」

  我驀地攥緊了拳頭,眼前一陣又一陣地發黑,直到我現在仍然沒辦法去相信記憶中那個修羅般,臉上沾滿了雙親血液的男人會是我的哥哥。

  五條悟的手覆上我的,動作強硬地掰開我的手指,輕輕撫過那被指尖摳出的傷痕,又握住。

  「你不想進入咒高?」五條悟哼笑一聲,似乎對我的抗拒感到無奈和好笑。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被高層那群人懷疑著,是重點監察對像?」

  我抿著唇,移開了視線。

  五條悟站起身,臉上露出幾分煩躁,幾步走到窗邊一把拉來了窗簾,單手插兜俯首看著底下街道上來往的人群。

  「你那個混蛋哥哥,他將現場偽造成想要將你趕盡殺絕的模樣,卻在叛逃前還不忘找咒靈給我送一張小紙條,要我來照顧你。」

  他回過頭,逆著光看著我,那雙蒼藍色的眸透過墨鏡與鼻梁的間隙照映出我略顯陰郁的表情。

  「夏油傑刻意制造了和你對立的假像,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心髒一跳,微微睜大了眼睛。

  五條悟一字一句地說:「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多麼招人恨,但他想要你安全待在咒高。」

  「他在盡全力保護你。」

  作者有話要說:小試一刀,可惡!我果然還是狠不下心真的去刀傑哥。

  看到小可愛們都想虐五條哇,有的喔,不過現在還沒到虐五條的時候!女主現在可以肯定地告訴大家,不是夏油殺的噢——

  還有,我馬上要出院啦!到時候給你們搞個抽獎玩玩吧,就圖個開心,誒嘿謝謝33不做人啦寶貝的地雷,麼麼噠!親親抱抱舉高高——

  謝謝48745537的兩瓶營養液,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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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同居

  我被五條悟留在公寓裡住了一晚上。雖然布置簡陋,但房間裡的日常用品倒還齊全,東西多到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准備在這個地方多待幾年。

  鼻尖仿佛還絮繞著那股難聞的血腥味,我靠坐在床上,手中緊緊攥著五條悟遞給我的咒高校服,思緒混亂,整整一個晚上沒有閉眼。

  白天所聽到的所有話語,統統變成一道尖銳刺耳的聲音,不停地在我大腦中瘋狂叫囂著。

  【他殺了你們的父母。】

  【你哥哥在盡全力保護你。】

  【他屠了一整個村。】

  【你哥哥想讓你進入咒高。】

  我瞪大了眼睛,視線變得一片模糊。

  頭疼欲裂,冷汗溢出額角,少年人沾血的臉龐又一次浮現在眼前,那一字一句如同詛咒般徘徊在腦海,扭曲著想要控制我的心智。

  簾布被空穴來潮的風吹得狂亂揮舞,床頭櫃因受不住力而往邊上移了幾釐米,玻璃窗冷不丁發出一聲脆響,裂紋迅速蔓延了整塊玻璃,像是炸開了一朵花。

  牆壁突然被人敲了敲,五條悟超大分貝的聲音從隔壁傳來:「葉!控制住你的咒力!」

  我倏然愣了一下,房間重歸於平靜。

  沒幾秒後,房門被白發少年從外面打開,一個毛絨絨的腦袋從縫隙中探了進來。

  「你還好嗎?」五條悟沒有戴眼罩,身穿薄薄的一件睡衣,頭上的發絲亂糟糟的到處翹,看起來像是才從床上爬起來。

  他微眯著眼,似乎是想起我先前失控時的狀態,便毫不見外地進了房間,湊到床邊上,膝蓋壓上我身側的床沿,伸手要來探我的額頭。

  床鋪陷下去一角,干熱的大手撫上微涼的額,他另一只手蓋在自己額頭上,仔細地用自己的體溫測量著。

  「沒發燒啊。」五條悟嘀咕了一句,打了個哈欠。

  我松開了校服,默不作聲地盯著他。

  「算了……」五條悟揉著眼睛,雙腿一抬整個人便坐上了我的床,他動作極其流暢地鑽進被窩,伸手拉住被子的邊沿,施施然躺了下去。

  「先睡吧,晚安。」

  床邊莫名其妙多躺了一個人,按照平時我的性子肯定是要糾結一番的,可現在實在是太累了。

  就像原本心中有一片五彩繽紛的花園,每經歷一次開心的事就會盛開一朵姿態搖曳的鮮花。

  現如今那花園卻措不及防被一場大火焚燒,痛苦過後,內心就只剩下一片焦土。

  沉甸甸的,壓得人透不過氣,疲憊感占據了整個大腦,我實在沒有精力再去管這個人。

  五條悟嘆了一口氣,忽然拉住我的胳膊,一下子將我拉倒在床,被子也隨之蓋至肩膀。

  他單手摟在我的腰上,將我正對著拉近了他,另一只手攬住我的腦袋,手掌輕輕在後腦處拍了拍,語氣低沉:「睡覺。」

  沐浴露的香氣蓋過了鼻尖揮散不去的鐵鏽味,他身體的溫度好像很高,就算隔著一層空氣也能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熱度。

  從少年人身上帶來的安心感令我恍惚一瞬,就宛如夏油傑又一次回到了我的身邊。

  我的哥哥是個很溫柔的人。

  說好要永遠陪著他的,可我卻把我哥哥弄丟了。

  外面那麼黑,他去哪了呀?

  眼角逐漸泛起酸澀,我忍不住嗚咽一聲,在溫暖的被窩裡將自己蜷縮成一團,淚如雨下。

  我真的想他,想爸爸媽媽,想念以前那個家。

  後背被人輕輕拍著,像是無聲的安慰。

  這個夜晚,我仍然沒有睡著,但身邊多了一個人的陪伴,到底變得安穩很多。

  ——

  翌日,我還是被夜蛾正道帶著進入了咒高。

  因為離開的突然,冰帝的同學們接二連三地給我打電話,都被我用「家裡有事需要轉學」這一理由給糊弄過去。

  唯獨面對理子的依依不舍的抽泣,我沒辦法做到向之前那樣淡然。

  鹿島理子是我在外面交到的第一個朋友,是第一個在學校裡主動朝我搭話的人,對我來說意義非凡。

  她會陪我逛陌生的校園,會帶我結交新的朋友,是她讓我在高中這一年裡徹底融入了同學間的相處。

  而現在,面對她的疑問,我卻連最基本的實話都不能告訴她。

  「我會去看你的,我發誓。」我只能拿著手機,干巴巴地安慰著,「所以別哭了,理子。」

  「這麼大的事,你怎麼都不跟我說一聲啊?」她帶著哭腔地抱怨道。

  「事發突然,我也沒有想到呀。」我柔聲說:「理子高二了吧,我在這裡才一年級呢,理子現在比我厲害了哦。」

  「我才不想要這種厲害啊。」

  絞盡腦汁地讓朋友放下心來,掛了電話後,我轉頭看向一旁安靜等待著的夜蛾正道。

  「已經好了嗎?」

  他面對我時總是顯得很拘謹,偶爾看向我的眼神會流露出幾絲悵然,似乎是想到了夏油傑。

  我默然……

  「我聽說,你是會咒術的,是嗎?」他輕輕開口,「跟你哥哥的術式類型有點相似?」

  這大概是夏油傑告訴五條悟,然後五條悟又轉達給夜蛾正道的。

  我在小時候,確實有使用過幾次咒術。

  之所以說和夏油傑的術式類型有幾分相似,是因為他是能夠直接操控咒靈,讓它們聽命於他。而我卻是將咒靈吸收,讓它們成為自己力量。

  當我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心時,手底下的咒靈便會無緣無故的消失不見。

  然後我就能感覺到體內的那股能量以一種十分緩慢的速度日漸增進。

  夏油傑猜測我是能夠將咒靈的咒力轉為己用的那種術式類型。

  但是隨著年齡的正常,還有身體的好轉,體內的咒力仿佛陷入沉睡一般,我再也使用不出那種術式,平時也感覺不到咒力的波動。

  「你應該知道咒力的原理吧?」夜蛾正道問:「現在能夠使用咒力嗎?」

  體內的咒力如同一潭死水,我搖了搖頭。

  「嘶」夜蛾正道撫著下巴,有些難辦地皺起了眉。

  於是在咒高上學的第一天,我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來練習如何控制自己的負面情緒,或許是因為最近負面情緒累積過多的緣故,比起以前夏油傑教我訓練時的毫無效果,今天的進度出乎意料地快。

  我可以掌握咒力了,也成功將夜蛾正道抓來的咒靈都試著吸收。

  夜蛾正道顯然也對這種進步十分滿意,很快就放行了我。

  「時間不早了。」他動作很小心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回去好好休息。」

  男人似乎還有正事,道別後就匆匆離開了,我站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感到很是茫然。

  回去?我該回哪兒去?

  咒高並沒有給我安排宿舍,沒有任何老師的聯系方式,我唯一可以去的地方似乎就是我曾經的家。

  我捏緊了衣角。

  我不想回去。

  那裡到處都是父母的血跡,那地獄般的場景還清晰地映在腦海,時不時就會浮現在眼前。儼然已經成為足以令我痛不欲生的夢魘。

  但是,不回那裡的話,我又該去哪裡呢?

  一種仿佛被世界拋棄了的迷惘湧上心間,我抬起頭,遙望著晴空萬裡的天,才發現自己是那樣的渺小。

  什麼都做不到,連尋找一個歸宿都是如此的艱難。

  我揉了揉眼睛,深吸一口氣,抬步朝著校門口走去。

  身上還有一點零錢,暫時先找個酒店住一晚上吧。

  還沒走兩步,後領突然被人拎住,頭頂覆上一層陰影。

  「去哪兒?」

  五條悟看起來很是漫不經心,低頭俯視我時,語氣慢悠悠的。

  我從他手裡扯回衣服,抿著唇沒有說話。

  五條悟便也不說話,松了手後就擰起眉,擋在我面前,直直地看著我。

  好半天,意識到他是真的打算一直這麼跟我耗下去,我才慢慢開了口:「我沒有被安排宿舍。」

  因為一下午都沒有出聲說話,聲音稍微有些沙啞。

  五條悟的表情一下子松弛下來,他又恢復了那副不正經的表情,突然往我嘴裡塞了一根不知從哪兒變出來的,已經拆了包裝的棒棒糖。

  他的聲調懶洋洋的,仿佛在說什麼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哦,你不用住宿。」

  舌尖舔了一下那根糖,是我喜歡的西瓜味。

  我沉默了……

  我知道自己進入咒高的理由並不簡單,看似是普普通通的進修學習,實則那些高層或者僅僅只是想要借此將我放在眼皮子底下監視而已。

  看這情況,我很可能會住在什麼方便他們控制的地方,比如說之前那個布滿了符文的封閉房間?

  夏季還未過去,風吹起來也是帶著令人煩悶的熱氣,我卻莫名感到一陣心寒。

  樹葉發出簌簌聲,白發少年朝我走近幾步。

  「我就是來接你去你該住的地方的……」五條悟牽起我的手,抬起墨鏡朝我眨了眨眼:「跟我來。」

  我毫無反抗之力,也沒有反抗之心地被他帶走了。

  五條悟在校門口叫了一輛車,隨口跟司機說了一個地址,然後低頭開始把玩著我的手指。

  我任由著他動作,轉頭看著窗外快速劃過的景色,試圖放空自己的大腦,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都給忘掉。

  大概十五分鐘的車程後,車子停在了一個公寓樓前。

  五條悟帶著我進入了三樓的公寓,放眼看去是格外簡陋的布置,客廳裡只有一沙發一茶桌一電視。

  這個地方怎麼看怎麼眼熟,甚至於前一天晚上,我還在這個公寓裡的其中一個房間的床上躺過,我轉頭,莫名其妙地看著五條悟。

  「從今天開始……」他不知道從哪兒弄出來一個大大的行李箱,就這樣明晃晃地站在門口,咧開了嘴角,對我道:「你跟我一起住。」

  啊?

  作者有話要說:很好,小兩口開始同居啦!

  悄悄再透露一點叭,妹其實也不是腦花殺的(輕輕

  之前不是有說過妹的死亡跟已經出場過的某人有一點點的關系嘛?不是親手造成,但是有那麼一點點搭邊的關系噢——

  還有還有!謝謝沐槿汐的營養液噢!

  謝謝大家的喜歡,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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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談戀愛嗎

  同居的日子其實和我從昏迷中醒來的第一天沒什麼兩樣。

  五條悟從不進廚房,我也沒那個心思去燒飯。於是兩人的餐飲大多都是點外賣解決,偶爾也會去外面吃。

  當然,花的都是他的錢。

  我晚上睡覺很不安穩,控制不好咒力的時候,五條悟就會從隔壁跑到我的房間,鑽進我的被窩,就那樣抱著我躺一宿。

  隨著時間的推移,心中的傷疤在緩慢愈合,漸漸地我也不再那麼沉默,有時候心情好了也會和他搭幾句話。

  兩人相安無事地住了大概有一個多月後。

  五條悟突然興致勃勃地開始著手布置起了那間公寓。

  當天晚上,當我坐在床上研究咒力的時候,他就捧了一大堆的花花草草衝進了我的房間。

  一瞬間草木的清香溢了滿屋,白發少年像是一陣來去自如的風,身後仿佛飄著小花。

  「葉!快來看看!」他在我面前單膝跪下,好讓坐著的我看清他懷裡的那些植物,「你喜歡哪個?」

  我狐疑地看著他那張興奮的臉:「你在干什麼?」

  「裝飾公寓啊!」五條悟一臉的理所當然:「你不覺得我們家太單調了嗎,是時候添些東西了。」

  我們家?

  「我覺得這個吊蘭最好看,我們把它放在客廳的電視邊上怎麼樣?」

  我對上他期待的眼神,到底還是沒忍心,緩緩將嘴裡的「沒必要」吞下去後,點了點頭。

  另外,客廳原本暗色調的所有牆紙都被他撕下,五條悟大張旗鼓地把粉刷工帶入了家裡。

  他抱臂站在客廳中央,趾高氣揚地指揮著看起來骨瘦如柴的粉刷匠,把所有的牆面都刷成了很淡很淡的暖粉色。

  我安靜地坐在沙發上,手上拿著一本夜蛾正道給我翻來的咒力解析書,默默地看著他如此興師動眾。

  等粉刷匠完工後,整個公寓都已經換了一個色系。

  「鐺鐺鐺!」五條悟耍寶似地挨近了我,攤開手心,露出他從回來後,就一直藏著掖著不給看的東西。

  「貼紙?」我從他手裡捻起一條長長的貼紙串。

  是真的很長一條,其中什麼類型的貼紙都有,兔子,奶狗,倉鼠,貓,幾乎女孩子喜歡的動物都被收錄在上。

  「貼牆的……」五條悟大大咧咧地笑著攬住了我,腦袋湊了過來:「喜歡哪種,咱們給它貼上去,或者全貼也行。」

  全貼怎麼可能好看啊。

  我撇著嘴角,想了想,最終伸出食指指了指倉鼠那一塊。

  小,而且可愛,起碼貼在牆上看起來不會顯得很亂。

  「好嘞!」五條悟站起身,「等我一會兒,馬上搞定——」

  直到他擼起袖子開始折騰起貼紙,我這才猛地反應過來,我剛剛竟然在不知不覺間真的跟著他的思路走了。

  那時候心裡頭一次什麼雜念都沒想,滿腦子都只有什麼樣的貼紙裝飾搭配暖粉色才能顯得好看。

  真的就好像夫妻在認真挑選心怡的家具,准備一起過日子一樣。

  心髒跳動地有些厲害,我伸手撫上左邊胸口。

  說起來,五條悟之前是不是還跟我告白過?

  白發少年很快搞定了貼紙,回過身見我呆呆地看著他,便走過來彎下腰,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五條悟:「怎麼樣?你覺得好看嗎?」

  我回過神,耳尖有些發熱,抬手拉住了他不斷在我視線中晃動的手指,像是鬼迷心竅般,下意識地開了口:「你還要當我男朋友嗎?」

  兩人同時頓了一下。

  話一出口,我立刻就後悔了。

  太衝動了……

  我還沒搞明白對他的感情到底是喜歡,還是因為經歷太多事情而產生的依賴,就這麼赫然開口,實在不像是我會做的事情。

  五條悟面色古怪,那表情就和我送他小狗玩偶那天一模一樣,他直直地看著我,語氣很認真。

  「你想跟我在一起?」

  我根本不敢和他對視,別開目光,緊張地搓起手中的書頁。

  「當然,你要是不願意的話……」

  「可以啊……」

  含糊的話語被堅定的聲音所打斷,我呼吸一滯,抬起頭來看他。

  陽光傾灑在室內,白發少年嘴角彎起一抹笑,他的個子很高,低頭注視我時,從來肆意張揚的視線卻微顯柔和。

  「當我女朋友唄,葉。」

  那一瞬間,仿佛滄海桑田都化為了春風中輕柔的花海。

  好像有一束光照進心裡,驅散了荊棘,於是整個心境豁然開朗。

  心跳得更加劇烈。

  「哦,嗯。」

  我低下頭,掩飾似的翻了一頁書。

  ——

  我和五條悟就這樣確定了戀愛關系,日子好像有了變化,又似乎沒有。

  某天早晨,門外劈裡啪啦的鐵瓷相撞的聲音將我吵醒,我睡眼惺忪地洗漱完,揉著眼睛走出門,看見廚房的光景後,微微愣了愣。

  「醒啦?」這個向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正咋咋呼呼地從鍋裡夾出一個荷包蛋,回頭對我笑道。

  「來吃早飯吧?」他把荷包蛋放到盤子裡,又弄了幾片塗好番茄醬的面包,一手盤子一手牛奶,將早餐放到了我面前的桌上。

  「完美的早晨,完美的早餐。」五條悟看起來對自己的傑作非常滿意,「老子簡直是天才。」

  我坐在餐桌邊,拿起筷子嘗了口天才煎的荷包蛋。

  味道意外的很不錯。

  擱置在陽台的花葉上還有著尚未滴落的晨露,電視機旁的吊蘭似乎已經被人澆好了水。

  只有兩人的小公寓竟然顯得很是溫馨。

  我遲疑了一下,忽然主動低低喊了一聲少年的名字。

  「怎麼了?」五條悟心情極好地喝了口牛奶。

  「我們家的窗簾換一下吧,黑色搭暖粉好怪的。」

  我別開視線,輕輕開口,「我比較喜歡鵝黃色。」

  五條悟的眼睛倏地亮了起來。

  ——

  想到什麼做什麼,一向是這家伙的行事風格。

  當天下午,結束任務的五條悟便從夜蛾正道那裡要來了我,二話不說將我帶到了商場裡。

  挑選完家具後,又壕無人性地帶著我逛了一家又一家的服裝店,家家價格不便宜,他卻一點也不心疼地買了不少我們倆穿的衣服,其中情侶裝更是獨得他的寵愛。

  之後又去了各種甜品店,漫畫店,游戲專區,一通下來消費了不少。

  回到公寓後五條悟一股腦把甜品全部塞進了冰箱,一臉的滿足。

  或許在他看來,那些價格昂貴的衣服什麼根本不需要在意,只有甜品才是真理。

  還有,自從他無意間得知我會畫畫後,就非要鬧著我給他畫一幅兩人合照,並且對這件事情表現地十分執著。

  他已經可憐兮兮地磨我兩天了。

  「葉醬……就畫一幅嘛,你看我手機壁紙這麼單調。難道你不想讓它變得更有紀念意義一點嗎?」

  五條悟舉起一片漆黑的手機,拉著我的胳膊不斷搖晃,還順手抽走了我手上的書。

  「有哪裡不理解的可以來問我啦,我很厲害的哦,比起看書,問我顯然更容易理解啊。」

  我手上一空,將目光移向他:「那,關於黑閃……」

  五條悟將手機上黑漆漆的壁紙懟在我的眼前,意思很明確。

  對視良久,我終於妥協地嘆了口氣。

  好吧,不就是想要一幅壁紙嘛,我畫。

  兩個真人的肖像畫起來很費時,也需要很大的精力,我就干脆選擇畫小動物版本的。

  我看著白發少年躺在沙發上琢磨游戲機時懶洋洋的模樣,心念一動,提筆在數位板上勾勒出一個貓咪的模樣。

  腦海中有了大概的形像後,動起筆來就容易多了。

  很快一黑一白兩只玩著毛線球的貓咪便被畫好。

  「哎——」很快通關了游戲的五條悟將腦袋從後面搭在了我的肩上,似乎有些不滿意,「是貓啊?」

  「貓咪多可愛……」我手上動作不停地摳著那幅畫的細節,將兩只貓貓貼貼時的絨毛改更自然一點,「不喜歡的話你就用現在的壁紙湊合一下好了。」

  「不,我喜歡。」五條悟立刻改了口,伸手指了指那兩只小奶貓:「那貼貼可以改成親親嗎,這樣更可愛一些。」

  我目不轉睛地說:「可是我想讓他們玩毛線球誒。」

  「但是親親能顯得我們更親密一些耶。」

  「可是我想讓他們玩毛線球。」

  「我覺得……」

  「我想玩毛線球。」

  五條悟詭異地沉默了一瞬,突然伸手揉亂了我的頭發,語氣無奈。

  「好吧,你畫畫你說了算。」

  ——

  嘴上說著不要貓貓不要貓貓,等真的換上壁紙時嘴角的笑容倒是很燦爛。

  五條悟一整天的心情都非常地好,傍晚的時候又想拉著我出門散步。

  剛吃完飯,出去走走,消消食倒也不是不行。

  我換上五條悟新買的休閑裙,跟著高挑的少年出了門。

  我們逛到了一個小花園裡,晚夏時的蟲鳴依舊響亮。

  我的體力一向不是很好,走了沒一會兒就感覺到有些疲憊,五條悟便提議在草地上坐一會兒。

  「你真嬌弱啊……」他嘴裡叼著根不知從哪兒的草,手肘撐在膝蓋上,歪頭看向我:「身高矮,力氣又小,感覺風輕輕一吹就能被吹跑。」

  我盤腿坐在地上,埋頭撥弄著草地,不置可否。

  「所以還是乖乖待在我身邊吧……」五條悟吐掉嘴裡的草,另一只垂在地上的手往邊上挪了挪,悄悄彎起了手指勾住了我的兩根手指,「我一定牢牢抓著你,不會讓你被吹跑的。」

  我沒有說話,偏過頭去看他。

  不知是誰的心跳聲清晰地傳入耳畔。

  此時月色正好,風卷起紫蝶花的花瓣飄至我們相撞的視線之間,我看著他一張一合的潤唇,微眯起眼,抬手取下他架在鼻梁上的墨鏡,傾身湊了上去。

  少年的聲音瞬間散在了風中。

  唇間輕觸的柔軟感,公園裡清爽的晚風,綢繆間相互交纏的氣息。

  薰衣草的芳香圍繞著我們,氤氳出夢幻般的殷切情意。

  五條悟驀然睜大了眼睛,那雙流轉星辰的眼眸有片刻的失神,連呼吸都下意識地放輕。

  最後他緩緩閉上了雙眸,勾著我的手指收緊,另一只手也搭上了我的手臂。

  那是我和眼前少年的第一次接吻。

  一個混著繾綣花香的親密試探。

  作者有話要說:甜嘛!甜嘛!小甜一波完我就要推劇情啦!

  明天出院!抽獎搞起來!

  下一章揭秘二十年後的五條老師究竟跟5t5說了什麼哦!

  對不起啊啊啊第一次搞抽獎設置錯了,總金額看成個人金額,這個弄完了再找個時間補一個……對不起嗚嗚嗚我尷尬地頭皮發麻。

  嗚嗚嗚感謝33不做人啦寶貝的火箭炮!我收到的第一個火箭!親親你!mua——

  也要謝謝53531588寶的地雷……貼貼!

  還有磨人精小可愛的營養液……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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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犧牲的覺悟

  自打那天我親吻了五條悟後,這家伙就像是開啟了什麼隱藏機關,意外地變得粘人起來。

  動不動就要親親抱抱舉高高,就連在炎熱的夏天也阻止不了他想要肢體接觸的澎湃之心。

  咒術界的高層仍然對我看得很嚴,夏油傑依舊沒有任何的信息。

  家入硝子曾偶然在街上遇到過他一次,也聯系了五條悟。但考慮到當時高層對我的高度重視,他們誰也沒有告訴我,這件事我也是最近才得知。

  不過還活著就好。

  邊上座位的五條悟黏黏糊糊地將頭埋在我的頸肩,我斂眸看著最新一期的雜志,指尖捻起一頁,又翻了一個面。

  對我來說,只要沒確認夏油傑已經死亡的情況,就算是杳無音信,也能勉強算是個好消息了。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我已經在咒高待了兩年,實力增進了不少,五條悟也已經順利畢業。

  現在我們正趁著假期時間,打算出去玩兩天。

  「聽說橫濱最新開的游樂園也很不錯哦……」五條悟見我盯著雜志上一個叫北極星的展覽館,懶洋洋地開了口,「到時候看完北極星展覽之後,我們還可以去游樂場玩玩看。」

  「唔,都放在明天嗎?」我輕輕應了一聲,有些憂慮道:「那會不會行程太滿了?」

  「明天你生日嘛……」他不安分地蹭了蹭我,又抬起頭往我臉上親了一口:「當然要開開心心地玩一整天啦——」

  我沒忍住彎了彎嘴角,手掌在他腦袋的毛上挼了一把,突然想到了一件被遺忘很久的事情。

  「說起來,你還沒告訴我當時說的,你和二十年後的你之間的小秘密是什麼呢?」我放下手中的雜志,將開始裝死的五條悟從我肩膀上抖下去。

  五條悟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鏡,撇著嘴角道,表情莫名有些羞恥,一向有話直說的少年此刻難得躊躇道:「說是秘密倒也其實就是那家伙,那個二十年的我,竟然會隨身攜帶著我們的結婚證,這把我驚到了而已。」

  我倒吸一口氣:「我們結婚了啊!」

  「什麼啊,你這表情!」白發少年突然很不滿地抱臂,咬牙切齒地盯著我:「你這意思是不想跟我結婚嗎?」

  「不,我就是很驚訝。」我連忙否認,晃了晃他的胳膊:「你繼續說啦。」

  五條悟輕哼一聲,伸手捏了一把我臉頰上的軟肉:「我還看見了我們的結婚照,照片裡我的手上還抱著一只小狗玩偶。」

  我立刻了然:「所以你當時看到我送的玩偶時,反應才會那麼大。」

  「因為那時候的我覺得會把結婚證和結婚照隨身攜帶的自己實在很像一個痴漢嘛。」

  五條悟大爺似的靠回椅背,翹著二郎腿道:「特別是知道結婚對像還是好朋友的妹妹時,我當時可是對自己超級火大的啊。」

  忽然提起夏油傑,兩個人都同時沉默了一下。

  我再次拿起雜志,低聲又問:「那你曾經說的,後悔是……」

  「這個啊……」五條悟理了理頭發,手臂揩油似的搭上了我的腰:「因為最後要回去的時候,他讓我早點和你在一起,免得到時候後悔。」

  我眨了眨眼睛:「為什麼會後悔?」

  「不知道誒——」五條悟摟緊了我,語氣微妙地有些危險:「難道因為葉實在水性楊花?除了我以外還會選擇其他的男朋友?」

  「怎麼可能。」我拍了拍他的手臂,「除了你我還能找誰去?」

  「也是……」五條悟張揚地笑了,語氣中充滿了自信,「畢竟老子天下第一。」

  橫濱很快就到,五條悟提前就訂好了住的地方。

  按照計劃,我們是打算在橫濱待上一個星期的。然而事與願違,當天晚上,五條悟就接到了一通電話。

  他站在陽台,表情浮現出幾絲冷冽,偏偏說話字句間的空隙還被特地拖長,顯得少年的聲音很是漫不經心。

  「誒——難道就沒有其他人嗎?」我聽到他語氣抱怨地說:「我可是在和女朋友進行畢業旅游的啊,壓榨剛畢業出去放松的員工可是會遭天譴的哦?」

  那邊不知道又說了什麼。

  五條悟擰起眉。

  過了很久,他才開口道:「再說吧,讓我考慮一下。」

  按下了掛斷鍵後,白發少年有些煩躁地回了房間,順手關上陽台的門窗。

  「怎麼了嗎?」正在收拾行李的我擔憂地抬起頭。

  五條悟將手機隨手丟在沙發椅裡,放松身體倒在床上,抱著枕頭悶聲道:「熊本地區出現了兩個特級,需要盡快解決。」

  「熊本!」我有些詫異:「那很遠啊。」

  「現在咒術師人手不夠……」五條悟看起來很是不耐煩,「上面指定了要我去。」

  房間內一時很是安靜,幾秒的沉默後,我輕輕開了口。

  「那你去吧?」我聳了聳肩,故作輕松道:「人命關天嘛,畢竟是兩個特級。」

  「要不你跟我一起……」

  「我就不去了,悟。」我輕笑著搖了搖頭:「一天之內跑那麼多地方,我身體受不住的。況且去熊本要坐飛機不是嗎,氣壓會讓我很難受誒。」

  五條悟沒再說話。

  期待了很久的兩人旅游看來是要泡湯了。

  倒也談不上多失望和不滿,約會和救人,這兩者之間孰輕孰重我還是分得清的。

  我只是忽然覺得很累,這不是他第一次因為臨時的任務而取消和我之間的行程,曾經大大小小類似的情況疊加起來,數不勝數,但硬要追究下去,有些事情確實也不該怪他。

  當然不該怪他。

  「那你等等我……」他坐了起來,說:「你在這裡等等我,我解決完那兩個咒靈,就立刻回來找你。」

  我靜靜地注視著他,五條悟從床上下來,雙手按住我的肩膀,低頭在我唇間輕輕碰了一下。

  「我盡量趕在明天回來。」

  「好呀,我等你。」

  他這樣說了,我也如此應著。

  但我們其實誰都明白,即使他真的能夠做到在明天回來,留給我過生日的時間也不會太多。

  五條悟訂了最快的一班飛機,在機場送別他的時候,我也說不清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情。

  今年的生日或許要一個人過了啊。

  五條悟在離開前朝我揮手,我也揚起一抹笑,朝著他揮了揮,於是他在人群中朝我比了個愛心的手勢,在檢票員的催促下轉身進了飛機通道。

  少年人的背影灑脫肆意,我垂下手,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我與他之間相隔的距離,看似近在咫尺,實則相判雲泥。

  我留不住他。

  ——

  送過五條悟後,我也不想回到那個空蕩蕩的無人房間。

  橫濱的夜晚尤其安靜,沒什麼人,車更是少得可憐。

  我低頭,無所事事地沿著路邊的一條白線往前走,旁邊的樓房卻猝然落下一個人影,重重地砸在了路邊攤巨大的遮陽傘上,嚇了我一跳。

  那是個很年輕的男性,身體在傘上彈了彈,噗通一下掉到了我的面前,半天沒有動靜。

  我蹲下身,隨手撿起一旁的樹枝,輕輕戳了一下他。

  「那個你還好嗎?」

  黑發的少年痛苦地沉吟一聲,慢吞吞地從地上爬起來:「什麼啊,我還以為我要死了呢。」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後,轉過頭,就看見了蹲在一旁的我,雙眼突然亮了亮:「這……」

  我比他先一步開了口,指了指屋頂:「你為什麼會從上面掉下來啊?」

  少年像是想起了什麼,面色突然難看到了極點:「說來話長,我剛剛被一個奇怪的東西給追了一路。」

  「奇怪的東西?」

  這個看起來似乎跟我差不多大的少年一下子來了精神,手舞足蹈地形容起來:「就是超——級大,牛頭虎面的,牙齒超——尖,總之就是非常嚇人啦!」

  我站起身眨了眨眼睛,很是捧場道:「那確實挺嚇人的。」

  「是吧是吧,所以小姐最好趕緊跑哦。」

  他很好心地提醒道:「因為我覺得它很快就要追過來了。」

  話音剛落,一個巨型的咒靈驀地從樓頂俯衝而下,地面因為它的降落而被砸出一個大坑。

  那只咒靈的頭上頂著兩只尖角,在月光的折射下映出銳利的光澤,它臉上紋路猙獰,倒是真有幾分嚇人。

  我站在它面前,竟是只有它的一個頭那麼大。

  「哎呀」我邊上的少年苦笑著說:「追過來了。」

  怪物般的咒靈用它那突出的眼睛在我和少年之間來回轉動著,隨後鎖定住了少年的方向,忽然低低地朝著我們低吼一聲,強大的氣壓使我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說來慚愧,咒術師當了有三年,我還從來沒有直面過這麼具有威脅性的咒靈。

  那絕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咒靈應該有的實力,一級?不,應該還要往上一些。

  因為身體原因,雖然咒術實力已經達到一級,可我目前的判別是一個二級咒術師。

  但不論是一級還是二級,事實就是我在這個咒靈面前感覺到的壓迫是前所未有的強烈。

  我忍不住驚駭出聲:「特級咒靈!」

  「咒靈?」少年微微眯起鳶色的眼睛:「小姐是在說那東西?」

  那只特級咒靈很明顯就是衝著我邊上這人來的,我沒來得及解釋,二話不說地拉住他的手腕就往另一個方向跑。

  「誒?」

  黑發少年發出一聲短促的疑問,隨後很快反應過來,也跟著發力奔跑起來,他個高腿長,沒兩步就跨到了我的前面。

  於是我拉著他瞬間就變成了他拉著我跑。

  那只咒靈雖然塊頭很大,但好在十分笨重,速度不快。

  不過僅僅只是逃跑,就消耗了我們一大半的力氣,腳步越來越沉重,喘息聲漸大,前面的少年似乎也變得體力不支,他腳步一轉,憑借著對地形的熟悉度,忽然拉著我跌跌撞撞地進了一個小巷子的拐角處。

  幾乎是一進來,我倆就瞬間癱倒在地。

  我爬在地上,只覺得渾身發軟,看著一旁同樣精疲力盡的少年,上氣不接下氣道:「我以為你體力很好。」

  那麼長的一雙腿,怎麼這麼不經跑呢?

  他也上氣不接下氣地回了我:「以前我在我們班可是體育成績最差的那一個。」

  「現在呢?」

  「現在我退學了,哈哈。」

  我瞬間露出了一言難盡的神情。

  「我叫葉,算是負責處理那種東西的。」

  我深呼吸幾下,勉強平復了氣息,道:「剛才那個東西是咒靈,詳細情況等脫離危險後再跟你說。」

  少年微微朝我笑了笑。

  「叫我太宰就行。」

  我手掌撐地坐了起來,背部靠著牆,問道:「它為什麼要追著你跑啊?」

  「不知道耶——」太宰也跟著靠牆坐在我邊上,笑得一臉無辜,「我本來在路上走得好好的,它就突然間朝我衝過來了。」

  所以是莫名其妙被纏上了嗎?

  普通人看見咒靈這種事雖然罕見,但也不是沒有。

  我嘆了一口氣:「這樣,你先聽我說。」

  太宰歪頭看向我,一幅悉聽尊便的模樣。

  「那只咒靈的等級比我高很多,光靠我們兩個人沒辦法打得過它。」

  時間緊迫,我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面色嚴肅。

  「待會它衝過來的時候,你就先跑,我有點對付它的能力,可以稍微拖久一些。」

  太宰聞言有些驚訝,他深深地注視著我,微微挑起眉,說話時的語氣又輕又緩。

  「可是小葉子,很可能會被吃掉的哦?」

  我再次嘆息:「沒辦法嘛,誰叫你長這麼好看,總不能讓你去送死呀。」

  雖然是被強迫進的咒高,但好歹也算是一個咒術師了。

  作為一名合格的咒術師和顏狗,總是要有點為他人犧牲的覺悟嘛。

  我想了想,又叮囑他道。

  「我死了之後,如果它還是追著你不放,你就堅持到一個叫五條悟的人過來,尋求他的幫助好了。」

  太宰抿唇端詳了我片刻,忽地笑了。

  「小葉子的男朋友嗎?」

  「唔……」我輕輕應了一聲,「他很厲害的哦。」

  擁有一雙鳶色眼眸的少年微微收斂了表情,語氣輕飄飄的:「可是再厲害,女朋友這麼危險的時候,卻還是不在身邊呀。」

  我聳了聳肩:「沒辦法嘛,大人的世界總是有那麼多的無可奈何。」

  誰能想到五條悟離開的第一個晚上,我就碰到了超出自身實力的特級咒靈呢?

  那只咒靈的氣息越來越近,沉重的肉體碰撞地面的聲音從轉角處傳來,我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又深吸一口氣,做足心理准備後,輕輕推了推身旁瘦弱的少年。

  「去吧,記得我說的話哦?」

  太宰乖乖仰頭看著我的神情很認真,就像是一只歪著腦袋觀察人類的黑貓,眸色暗沉。

  我沒再看他,釋然般地轉身,步履緩慢卻又堅定地往巷口走去,邊走邊道。

  「那個人很高,喜歡帶著滑稽的黑色墨鏡,愛吃甜食,有一頭銀白色的發,名字叫五條悟。」

  「找到他的時候,記得幫我說一聲,謝謝他長久以來的照顧,還有——」

  淡薄的雲層散開,月色照耀進這片無人的冷清小巷,我腳步停在巷口處,歪過頭,朝著被隱在陰影中的黑發少年笑道:「我啊,其實超想和他結婚的。」

  作者有話要說:曾經的五條:還隨身攜帶結婚證,二十年後的我是什麼痴漢嗎?好惡心。

  現在的五條:沒錯,哈哈,我就是痴漢。

  回憶篇還有幾章就該結束啦,到時候會有高專悟的個人番外。

  我對不起大家,我的抽獎搞錯了嗚嗚嗚,等這個過去後會再補一個,愛你們感謝33不做人啦寶貝的地雷噢,親你一大口——

  也謝謝趙洢墨小可愛和西裡奇小可愛的營養液呀,抱抱!

  -感謝在2021-07-1814:05:48-2021-07-1914:04:3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3章 太宰治

  靜謐的夜晚,暴怒的咒靈,無人的小巷,兩個體力不支的柔弱學生。

  想要逃過這麼一個死亡flag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於是身為咒術師的我做好了為保護人民而壯烈犧牲的准備。

  我回頭看向了太宰。

  「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擋多久,記得跑快點哦?」

  畢竟這是我頭一次對上特級咒靈啊,雖然也可能是最後一次。

  我懷著那份忐忑緊張的心情,最終還是踏出了那一步。

  逐漸逼近的咒靈就在不遠處,四處搜尋著太宰的氣息,我捏緊了拳頭,正准備抓准時機衝出去。

  「沒想到真有為了陌生人去送死的笨蛋啊。」

  手腕驀然被人抓住,才探出半個身子的我一下子又被一股力扯了回去,措不及防一頭撞上一個沒什麼肉的堅硬胸膛。

  「哎呀,抱歉。」太宰輕佻的聲音在頭上響起,「好像稍微用力過猛了點。」

  我猛地抬起頭,瞪大了雙眼:「你怎麼還在這?」

  那麼長的時間,他還不趁機逃跑,該不會是個傻的吧?

  「我突然不想逃跑了嘛。」太宰一臉委屈,「我留下來說不定也有用哦?」

  「當誘餌嗎?」我心累地嘆了口氣,「我不需要誘餌啊。」

  「不——是——啦——」黑色卷發的少年拖長了聲音,他勾起唇角,表情正經了很多,「不知道小葉子有沒有聽說過異能者?」

  我懵了一下。

  於是接下太宰很簡潔地跟我大概介紹了一下異能者,和他的異能力效果。

  「所以你的異能是可以消除別人的異能?」我愣了愣:「那對咒靈也有效嗎?」

  「大概是有的……」太宰沉思了一下:「先前它追我的時候,有碰到過,那時候它突然有一瞬間的動作停滯。」

  還有這種事?

  為了以防萬一,我特地用自身來進行了一番試驗。果不其然,當我觸碰到這個少年時,所有的咒力感覺都瞬間消失,力量被堵塞在體內,怎麼都使不出來。

  看來這個異能確實對咒靈有用,畢竟都是同一個力量體系,沒道理我的咒力能被消掉,對咒靈卻無效。

  「但那也只是消掉了咒力而已,它的體積依舊是一個大麻煩。」我對於他留下來這件事還是很不贊同,「就算不使用咒力,它一爪子拍下來,也夠我們好受的了。」

  「嗯,那就一起共赴黃泉吧。」太宰站在我身邊,語氣輕松地說出了很可怕的話:「這算是殉情嗎,說起來一個人死的話果然還是太孤獨,和漂亮女孩子殉情這個死法好像也挺不錯的。」

  「決定了!」他轉頭朝我笑了笑,我竟然從他鳶色的眼裡看出了幾絲躍躍欲試:「如果活下來的話,以後的目標就是找一個漂亮小姐殉情好了!」

  「所以都活下來了,為什麼還要再尋思死一次啊?」我有些無力吐槽。

  這家伙的性格說不定意外地難搞啊。

  「轟隆——」

  小巷子的牆面驀地倒塌,我拉著太宰及時躲開,那只巨型咒靈咧開嘴角,露出了尖利的牙齒,臉上朝外突起的獨眼也眯成一條縫。

  就好像在嘲笑我們躲貓貓的技巧差到極致一般。

  我屏息凝神,擺出格鬥的姿勢。

  「喔!」太宰在我邊上鼓了鼓掌:「看來你體術技巧還不錯啊?」

  「不,我體術真的爛到極點。」

  我盯著那只咒靈,慢吞吞道:「所以還是別對我的格鬥能力有所期待比較好。」

  太宰沉默了一下,說:「沒關系,我已經做好殉情的准備了。」

  他忽然彎腰,動作靈敏地避開路邊的碎石,朝著那咒靈跳起,一下子便翻身到了對方背上。

  那只咒靈頓時狂躁起來,抬起爪子就要去撓背,被太宰險險躲過。

  我趁機將手心對准了目標,集中精力發動術式,它好像也察覺到了危險,突然放棄去攻擊背部的少年,不管不顧地朝我衝撞過來。

  「不行!」我連忙後退幾步,大聲朝著太宰喊道:「它比我強太多了,我吸收不了它,你先走!」

  那只咒靈頭上的尖角朝我頂來,太宰往前一跳,在地上翻滾兩圈後來到我邊上,按住我的腦袋往邊上避開。

  爪子從我們身邊擦過,面龐猙獰的怪物惱羞成怒,又是一爪朝我們揮過來。

  破風聲鼓動耳膜,這一擊顯然帶上了咒力,毀壞力絕對驚人。

  我將太宰攬在身後,上前一步,將曾經吸收的全部咒力控制在右腿,一個後空翻踢上那只爪子外側,劇烈的碰撞後,才十分勉強地使它偏移原本軌跡,重重捅入身邊的地面。

  那家伙的目標從始至終都是太宰,我扛不住它的攻擊,擅長的咒術也無法發揮作用,只能想辦法用別的方法將它的攻擊從別的方向發力推開。

  有時候太宰也會用各種方法轉移它的注意力。

  這是一場漫長的消耗戰。

  久而久之,那咒靈終於不耐煩了起來,轉而朝我們發動了聲波攻擊,它後退幾步,像是聚集了所有的咒力,突然仰天一聲吼,瞬間地面裂開,那極具衝擊力的空氣波一路蜿蜒著,卷起地上塊塊巨石朝我們襲來。

  擋不住……

  我大口喘著氣,寸步不離地站在太宰身前,握拳用手臂擋在腦袋前,下意識地閉上眼。

  要死了……

  我顫抖著身體咬緊了牙關,眼淚不自覺地從眼角溢出。

  也就在這電光火石間,轉機突生,一只嬌小蝴蝶狀的咒靈尖叫著從我頭頂的發卡衝出,爆發出一個透明的結界,擋住了那致命一擊。

  白晝早已在戰鬥時驅散黑夜,5月20日如期而至。

  刺眼的光亮籠罩住這片小巷,我眯起眼,腳步往後撤了一些,卻不想踩中一塊石子,措手不及地跌了一下。

  從我身後坐起來的太宰立刻將我扶住,愣愣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驟光散去後,那只蝴蝶咒靈穩穩地停在我的肩上,衝著對面的巨型咒靈不斷嚎叫著。

  一聲又一聲,尖銳的聲線充滿了攻擊性和脅迫力。

  於是令人驚訝的一幕發生了,那只咒靈像是感到畏懼一般,悄悄往後撤退幾步,竟是扭頭落荒而逃了。

  現場只剩下一片狼藉。

  蝴蝶咒靈又回到了我的發卡裡。

  這一切都發生地太過突然,我和太宰面面相覷,他頗為好奇地湊了過來,指了指我的頭頂。

  「你那發卡裡,也是藏了一只咒靈嗎?」

  「應該?」

  我取下那枚發卡,心中百感交集。

  那是夏油傑送我的禮物,因為好看,所以出門時我總是會習慣性地帶著。

  還記得當時他笑眯眯地跟我說著什麼:「這可是哥哥送給你的護身符,要好好珍惜哦。」這一類的話。

  我還以為是開玩笑,沒想到。

  我將發卡攥在手心,一下子失力跌坐在地上,汗水打濕了我的頭發,想必此刻我的形像十分狼狽。

  太宰也好不到哪裡去,他那張干淨俊俏的臉上沾了泥,顯得有些滑稽。

  相比起我較為矜持的坐法,他干脆直接大字躺倒在地上,眯著眼睛去望天上的太陽。

  「我還活著啊……」他輕輕呢喃著,不知為何突然嗤笑一聲,緊接著神經質似地越笑越大聲,笑著笑著將自己縮成了一團。

  我安靜地看著他。

  太宰將胳膊擱至眼前,如氣絲般的聲音很輕很輕:「織田作,這就是嗎?」

  中間那幾個字消彌於唇齒間,我歪著頭,將發卡重新別在頭發上,迷迷糊糊間,猜想織田作應該是一個人的名字。

  ——

  我睡著了……

  當我再次醒來時,頭頂清晨的太陽已經變成下午的烈陽。

  四肢酸痛,全身就像是散架了一樣的難受。

  黑發少年不見了身影,應該是已經回去了。

  手指按壓著酸脹的太陽穴,強烈的光線刺激淚腺,我站起身,搖搖晃晃地想回酒店睡一覺。

  在拐角處突然撞上一個人,我身體一晃,很快被人扶住。

  「哦呀,竟然真的還在這裡?」

  太宰眉眼驚訝地看著我,我也因為這一撞而徹底清醒過來。

  「我還以為你回去了。」我搖了搖腦袋,感覺自己好多了之後,朝著太宰嘟囔道。

  太宰打了個哈欠,神情疲倦:「因為有一群凶神惡煞的人在抓我嘛,我就先躲起來了。」

  「抓你?」

  「是啊……」太宰吐了吐舌頭,表情苦惱:「之前不小心惹到了一個邪惡組織,現在每天在橫濱都是小心翼翼的呢。」

  我看著他這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想了想,忽然伸手拍了拍頭頂的發卡。

  「小蝴蝶,你在嗎?」

  「嘭!」

  夏油傑留下的那只咒靈從發卡裡鑽出來,飛到我眼前,凶巴巴地朝我叫了一聲。

  「你是擅長結界術式類型的咒靈吧,給他下個隱蔽式的結界唄……」我雙手合十,誠懇地看向它:「你看他這麼弱小無助又可憐,幫個忙啦。」

  弱小無助又可憐的太宰也配合地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

  蝴蝶咒靈很是不滿地又朝我叫了一聲,飛到太宰的身邊,圍著他繞了一個圈,突然白光乍現。

  當光再次散去後,好像有一層無形的膜罩住了黑發少年,將他與外界隔離,有一瞬間,就連近在咫尺我也沒有察覺到他的氣息。

  「厲害啊這下你應該不用再費勁心思躲那些人了。」我近距離觀察了一番他身上的結界,拍了拍他的肩膀,「除非他們正對著你的臉,不然估計注意不到你。」

  太宰低頭看向我,我和他對視半晌,黑卷發的少年忽然喟嘆似地開了口:「幫大忙了呀……」

  「那當做報酬,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可以無條件答應你一個要求哦?」

  他眯起深邃的眼眸,語氣顯得有些陰柔:「怎麼樣?想讓我做什麼呢?」

  「想讓你做什麼啊……」我撫著下巴思忖半晌,余光瞥到他手臂上的劃傷,忽然道:「那你陪我去處理個傷口吧,受了傷不好好包扎可是會感染的。」

  太宰:「誒?」

  醫療所就在橫濱的海邊,我和太宰身上都有掛彩,麻煩醫生幫我們處理完傷口後,已經臨近黃昏了。

  危機解除,太宰也沒有離開,他陪著我沿著橫濱海岸走了一段路,我也趁機給他大概說了一下咒靈這方面的事情。

  太宰對這一方面顯得十分好奇,一路上問了不少問題,一些能說的事情我也都耐心地跟他解釋了。

  「所以,你是和你男朋友來執行任務的嗎?」

  「啊,不,其實我是和他來玩的。」

  太宰的表情很溫柔,他細聲朝我說話時的語氣也很溫柔,我在不知不覺間就對他放下了那本就不多的防備。

  「其實今天還是我的生日來著。」

  我面色一頓。

  對啊,今天是我的生日來著。

  我差點在我生日的這一天死掉了。

  可能是人過生日很容易想東想西,也或許是橫濱的黃昏太容易讓人傷感。

  人生的十八年裡,前十六年,夏油傑從沒缺席過我的生日,後面兩年五條悟也是盡力在轉移我的注意力,各種花樣層出不窮,倒也沒讓我感到太過寂寞和惆悵。

  可現在剛從鬼門關爬出來的我,身邊既沒有夏油傑,也沒有五條悟,只有一個同樣險些喪失生命的陌生少年。

  物是人非的感覺在我腦海中翩翩旋轉,好像整個世界都變得暈乎乎的。

  「我本來是打算和男朋友來看最近橫濱很火的北極星的……」

  我感到有些茫然,往前的腳步越走越慢,最終停在了港口,於是太宰也跟著我停住了步伐。

  「我們還約好了要去游樂園,可來到這裡的第一個晚上他就因為一個重要的任務離開了。」

  「我哥哥也不見了身影,說好了每個生日都會陪著我過,但我怎麼也找不到他……」

  我慢慢蹲下身體,視線有些模糊,黃昏映照下的齏粉飄在眼前,我感覺就連自己的聲音都變得飄忽起來。

  「明明很期待的,這次的游玩……」

  先前一直被理智死死壓住的委屈感在這一刻鋪天蓋地的湧上,有什麼劃過臉頰,滴落在地面,我逐漸有些語無倫次。

  「他昨晚說好了會在今天趕回來的,可到現在手機也沒收到信息……」

  「我明明就連在戰鬥時都小心護著手機,就怕錯過他的聯系……」

  橘暖色的黃昏照在這一片大地,鳥鳴聲穿透雲層,傳入耳畔。

  聽完了我的故事,太宰低低嘆了一口。

  「這樣啊,那也確實沒辦法了。」

  風不知何時吹拂而起,將少年纏在手臂的繃帶在空中蕩起一絲弧度。

  太宰走近了我,緩緩蹲下身,動作很輕地拭去我眼角的淚痕,臉上是無比清爽的笑容。

  「我叫太宰,全名太宰治。」

  「如果小姐不介意的話,請把我當成你的一日男友吧。」他發絲柔軟,注視著我的眼眸泛起陣陣漣漪。

  太宰治的聲音又輕又柔。

  「游樂場與北極星,我都可以陪你去哦。」

  「所以,別哭啦。」

  作者有話要說:太宰之前還和咒靈葉說她答應幫他一個忙,其實真實情況完全相反哈哈哈。

  還有,戰鬥人員們准備好,要開始了。(握刀的手,微微顫抖。

  寶貝們別怕,就跟做手術一樣,捅一捅很快就過去了。

  我手術大概做了兩個多小時,所以接下來很可能有三章結束回憶篇,筆芯謝謝33不做人啦小天使的手榴彈噢!嗚嗚嗚,抱住貼貼你!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4章 囚困

  然而世事難料,不管是北極星還是游樂場我都沒去成。

  因為不放心,又用咒力給太宰治身上的結界加固了好幾層後,我自帶的體弱buff,讓我昏倒了。

  在咒高的這兩年我壯得跟頭牛一樣,基本沒受什麼傷,搞得我都快忘了我一受傷就很大概率會生病這件事。

  發燒來得很突然,整個人意識都混亂起來,身體像是要被火爐熔化一般,熱得我神志不清。

  太宰治好說歹說才哄著我說出了住的地方。但糟糕的是,房卡似乎在打鬥的時候被遺失了,根本進不去酒店的門。

  「哎呀,這可麻煩了。」

  他無奈地笑了一聲,手背貼上我的額頭量了量體溫,嘆了口氣,又發力背起我。

  兜兜轉轉,我還是回到了那個包扎傷口的小醫館。

  再醒過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下午。

  太宰治又不見了蹤影,不過倒是有給我留了一張紙條,我知道他這次是真的已經回去了。

  醫館裡沒有人,醫生應該是有事出去了。

  我走下床,打開了房門,霎時間一個粉色的東西猝不及防從頭頂落下,我完全來不及反應,忽然就被罩了進去。

  短暫的暈眩後,眼前換了個地方,橫濱白日的景色已經消失不見,取代而之的是一個光線昏暗的房間。

  我想起了五條悟先前提起跟二十年的自己相遇時形容過的情況。

  被什麼砸中,然後一睜眼換了個地方,現在的情況和他所描述的完全吻合。

  我皺起眉,掃視一圈。

  這是一個被封鎖著的空間,光是站在這裡都能感覺到一股不寒而栗的壓抑,我慢慢抬步,往著空間最深處走去。

  然後我在角落裡看見了一個女人。

  衣衫襤褸,四肢被沉重的鎖鏈封住,渾身是傷,氣息虛弱地跪坐在地上。

  她似乎是聽到了動靜,微微動了動手指,極其緩慢地抬起頭,露出了一張幾乎和我一模一樣的臉。

  房間裡一片寂靜,就連細微的動靜都能聽得很清晰。

  我驚愕地睜大眼睛,視覺和感官上劇烈的衝擊攪動著大腦,如同跌入冰冷幽暗的深海,渾身戰栗著濕潤了眼眶。

  那是我……

  那是,十年後的我。

  她身上散發的氣息太過熟悉,冰冷且充滿惡意,我總會碰到這樣類似的氣息,就在我跟著夏油傑或是五條悟祓除咒靈的時候。

  「我死了嗎?」我沙啞地,幾乎是硬生生地從喉嚨間擠出不成樣的幾個字,死死地按耐住自己的崩潰情緒:「你為什麼會變成咒靈?」

  她很慢地搖了搖頭。

  「記憶……」

  我瞬間明白過來。

  這是不記得自己為什麼變成咒靈了。

  我湊近了她,又問:「這裡是哪兒,誰把你關在這兒的?」

  那女人囁嚅了一下嘴唇,聲音很低,「五條」

  「五條?五條悟?」我呼吸一滯,猛地握緊了拳頭,聚精會神地盯著她的唇形,生怕錯過什麼重要的信息,「他怎麼了?」

  話音未落,女人的眼裡突然迸發出一股撕心裂肺的恨意。

  我愣住了,感覺自己的大腦像是生鏽了一般,完全沒辦法靜下心來思考。

  這是什麼意思?

  是五條悟把變成咒靈的我關在這裡的?

  沒等我想明白,十年後的我神情忽然幾近癲狂,她表情迫切地抬頭看向我,似乎想要傳達什麼信息,語速也突然變快起來,我費勁全部心神,也只聽到幾個關鍵詞。

  封印,老大背叛,高專,審訊,祓除。

  這些是什麼?

  封印什麼?老大是誰?

  完全不能理解。

  剛想要開口,卻陡然嘭地一聲,粉色的煙霧完全包裹了我,再回過神來時,我又回到了之前的醫療所,方才發生的一切就像是在做了一場夢。

  「你病還沒康復,怎麼就這麼出來了?」

  醫生正好回了醫館,他見我直愣愣地站在門外,便皺著眉將我帶回了床邊,又推開了醫館的窗戶,得以讓外邊的陽光照進來,手中還拿著一個方盒子。

  「給……」他表情溫和,將盒子遞給我,道:「這個是昨天晚上被放在門口的,上面寫的署名是你。」

  大腦從雜亂的思緒中回神。

  我頓了一下,接過這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小方盒,打開後,發現裡面是一條做工精致的項鏈,項鏈旁夾著一張小紙條,紙條上被人用好看的筆跡寫了「生日快樂」四個字。

  那字跡清秀,筆鋒銳利,干淨精煉,是我從小就看到大的那種熟悉。

  我怔怔地看著手中的項鏈,鼻子一酸。

  我想我知道這條項鏈是誰送的了。

  夏油傑原來一直都知道我的動向,可這兩年中我卻從來沒有見過他,難不成他一直在躲我嗎?

  我眯起眼睛,頭又開始疼了。

  淺粉色頭發的醫生坐在我床邊的椅子上,眼裡是很真切的擔憂,「你還好嗎,頭疼?」

  我搖了搖頭,感覺到視線再一次模糊起來,醫生清秀的臉逐漸變成了一團虛渺的色塊,我下意識地張了張嘴,卻完全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接二連三的疑團彙聚在一起,太陽穴脹得發疼,我無措地開始深呼吸,內心深處的慌亂和害怕驚擾著我的神志。

  我最恐懼的仍然是在十年後看到的那一切。

  我真的會變成咒靈嗎?我會被祓除嗎?我會和五條悟對上嗎?我會傷害他嗎?

  但我不想傷害他,不想與他為敵,不想離開他,也不想死。

  我不想變成咒靈。

  一股暖流驀地湧進腦海。

  當我再次回過神時,那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正站在我的我床前,雙手正對著我,眉眼輕闔,點點熒光從他指尖傳出,浮進我的大腦。

  腦中思路逐漸清晰,淺粉色頭發的青年也緩緩睜開了眼睛。

  我好像看見那雙瑩綠清澈的雙眸有一瞬間閃過一絲金棕色。

  「醫生……」

  「你剛剛有一瞬間體內的力量爆發很厲害,被我暫時鎮住了。」他撓了撓臉頰,笑道:「一種類似催眠的能力,對身體影響不大,請放心。」

  我微微睜大了眼睛,下意識地做出戒備姿態:「你……」

  「別緊張,我也算是個小有能力的異能者吧,最近因為一些特殊情況而離開故鄉,目前在橫濱開醫療所。」

  醫生一邊解釋著,一邊端了一盆水過來,擰了擰毛巾,嘆氣道:「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回去了。」

  能力者?催眠術?

  腦中倏地閃過一個想法,我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心中突然燃起了一絲希望:「請問,您能幫我下一個心理暗示嗎?」

  「心理暗示?」

  「因為我,最近被告知我今後很可能會使用我的力量去傷害我愛的人。」我揪起被子,躊躇道:「我……」

  「那個人對你很重要,是嗎?」醫生聲音輕緩,眉眼溫和:「你不想傷害他。」

  我默然……

  「我確實可以幫助你,但是……」

  他將毛巾輕輕擦拭著我眼角的汗漬,眉眼中帶著些許歉意:「一旦下了心理暗示,那就是永久的,除非你能再次找到我,可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會在這裡待多久。」

  他將毛巾放在水裡浸泡,轉而面對我,神情認真。

  「如果那個人今後對你做出什麼危險的舉動,你甚至沒辦法使用能力反抗,你確定嗎?」

  我確定嗎?

  如果五條悟真的攻擊我,身為咒靈的我或許將對他毫無反抗之力。

  我想到少年那仿佛蘊著碎星般的雙眸,注視著我時永遠熾熱的眼神。

  終有一天,那雙熱忱的雙眼在看向我時也會染上寒冰嗎?

  或許就如同硝子所說,一成不變的感情只會出現在電視劇裡,可即使我親眼見到了十年後自己的狼狽模樣,我還是想賭一把。

  「我確定,拜托了。」我閉上眼,朝著這位神秘的醫生低下頭,苦笑一聲:「雖然我也不一定打得過他啦。」

  我賭他仍會愛我。

  ——

  一切都結束後,我跟醫生道了別。

  今天橫濱格外熱鬧,車水馬龍間,我晃了晃因為睡了太久而依舊有些暈乎乎的大腦,想到:這個時間點,五條悟應該回來了吧。

  打開手機,通訊紀錄裡顯示的那一大串未接來電嚇得我心間一顫。

  從昨天晚上十一點開始,幾乎是每隔幾分鐘就有一通電話打進手機。

  前一個未接電話顯示的才是五分鐘前。

  根本沒有聽到,什麼時候設置的靜音?

  我深吸一口氣,手指一抖,點中最新的那個紅點,於是手機自動回撥了過去。

  嘟嘟聲音連一半都沒響到,對面幾乎是秒接。

  電話被接通地太過突然,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也不敢赫然開口說話。

  那頭的五條悟也沒有聲音,我只能聽到男人熟悉的喘息,還有街邊時不時傳來的汽車喇叭聲。

  好半天,他才開了口,聲音沙啞地不可思議,氣息透過話筒傳來顯得有些失真。

  「葉,你在哪?」

  我站在路邊上,環顧了一下四周,支支吾吾地大致報了個位置。

  通話沒有被掛斷,我話音剛落,就聽到那邊傳來呼哧呼哧的風聲,明顯是有人在高速移動。

  五條悟來得很快,穿過人群直直地看著我,單手掛斷了電話。

  他眉眼壓低,幾步來到我的身邊,墨鏡遮擋著看不清眼神,整張臉顯得有些陰沉,一副想要毀滅世界的架勢。

  「受傷了?」他伸手抓住我的手臂,手指輕輕拂過我手腕纏著繃帶的傷口,聲音低啞:「怎麼受的傷?」

  我覺得他現在的表情有些可怕,往後縮了縮:「你走之後,回去的路上碰到了特級咒靈。」

  手腕上的力道驀地收緊:「特級咒靈?」

  五條悟的表情著急起來,拉著我上上下下地檢查了一番。

  「沒事沒事……」我對他笑道:「它被打跑了,我沒受什麼大傷。」

  白發少年皺起眉。

  氣氛有些尷尬,我主動牽起他的手。

  「那兩只特級都解決了嗎?接下來是不是可以多陪我一會兒啦?」

  「嗯……」五條悟很沉悶地應了一聲,他低下頭,用額頭貼住我的,輕聲道:「你的體溫有點熱。」

  我揉了揉他的白發:「老毛病了嘛,很快就好啦。」

  「抱歉……」五條悟將腦袋埋進我的脖頸,黏黏糊糊的語氣有點像是在撒嬌:「錯過了你的生日。」

  我拍了拍他:「沒關系呀,我還有很多個生日呢。」

  「我找了你好久,一整夜沒睡,打電話也沒人接,急得都快瘋了。」

  五條悟的呼吸有些重,下手力道也不輕,我覺得自己被他死死捏住的那條手臂都快要被捏碎掉。

  他呢喃著:「真的要瘋了。」

  貼著我的少年說著便歪頭要來親我,被我微微後仰躲了過去。

  「我在醫館裡嘛,手機靜音了沒有聽見。」我推開那張不斷湊近的臉,順手掐了一把:「大庭廣眾之下的干嘛啦!」

  周圍的人眼神都變得詭異起來了喂!

  五條悟表情隱忍,驀地嘆了口氣,雙臂摟住了我的腰,忽然很用力地把我擁入懷中,聲音中充滿了煩悶。

  「葉我把你關起來吧。」

  ?

  我一時啞口無言,推開緊緊挨著我的人,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這家伙剛剛是不是說了什麼很恐怖的話?

  五條悟見我神色詫異,很快又恢復了那副不正經的樣子,「開玩笑的啦——」

  他又湊近了我,彎腰親了親我的臉頰,低聲問:「你不會離開我的吧?」

  我心髒一跳,不知為何又忽然想到了十年後的事情。

  「嗯?」遲遲沒有得到回應的五條悟表情有些難看,「為什麼沉默了?」

  我沒有回答,輕輕抱住他,反問了一句:「那你會離開我嗎,悟?」

  「不——會!」五條悟超大聲地秒答,像一只大型犬一樣蹭著我,身後好像有尾巴在搖。

  我拍了拍他的背:「那我也不會!」

  「那我們約定了哦。」

  五條悟放松了眉眼,彎腰勾住了我的小指頭,還好心情地趁機低頭親了我一口。

  他的語氣輕浮,聲音卻很淡,於是兩者相融形成了一種很奇怪的喟嘆,就宛如是撒坦在地獄祈禱光明般的詭異。

  「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我眨了眨眼,輕輕「嗯」了一聲。

  人群中這麼抱來摟去的總歸還是不太好。

  所以我就和五條悟回到了酒店抱來摟去。

  他的動作很親昵,整個人傳遞給我的情感也很熱情。

  但不知為何,我的心裡總是有一種古怪的違和感揮之不去。

  我甚至在和他親吻的時候,腦海中會浮現十年後的自己被關在那個完全封閉式的空間的模樣。

  瘋瘋癲癲,充滿了怨恨的模樣。

  她仿佛滲了血的雙眼死死盯著我,一字一句,如同詛咒般地開了口:「五條……」

  我突然偏頭,躲開了他的索吻。

  五條悟的動作一頓。

  「怎麼了?」他還微微喘著氣,面罩已經摘掉,看向我的眼神帶著幾分困惑:「葉,你在生氣嗎?」

  「我沒有……」

  我搖了搖頭,剛想開口說些什麼,我和五條悟的手機幾乎是同時發出來一聲信息提示。

  五條悟稍微離開了我,伸手去夠被他丟在桌上的手機。

  我也打開了信息。

  閱覽完長長的信息後,五條悟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上面在叫我們回去。

  不止五條悟,還包括了我。

  或者,往嚴重點說,他們要求五條悟把我帶回去。

  我握緊了手機,心底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

  我被限制了行動。

  四面都是牆的封閉空間,牆上布滿了奇怪的黃色咒符,頭頂簡陋的吊燈搖搖晃晃,就只有我一個人。

  眼前的處境和我在十年後看到的場景逐漸重合。

  大腦一片暈眩,我咬著牙,將自己蜷成一團,勉強按耐住頭上傳來的難受感覺。

  整整三天,五條悟好像被喊去開會了,一直到現在都沒出現。

  而我因為那天對上特級落下了病根的緣故,總是會莫名其妙的產生頭疼感。

  時間好像變成無意義的數字,如果不是每天三餐都有人送吃的,我根本不知道今夕何夕。

  在這樣一片昏暗的空間,我感到陰郁,終日不化的冰霜仿佛冷結了在我的心髒。

  就在我昏昏沉沉的時候,門外傳來幾聲奇怪的悶響,緊接著那扇生了鏽的鐵門被人暴力推開。

  逆著光,我恍惚間看見了那個占據了我一大半回憶的黑發男人,他身穿寬大的婆娑裝,聲線溫和,俯身抱起我的動作十分溫柔。

  「葉,我來接你了。」

  就好像他從未離開那樣。

  作者有話要說:沒想到吧,生日沒過成,妹直接昏古七了。

  為啥子五條悟明明不躲不避的,咒靈葉附上咒力對他的攻擊仍然不起效果也有了解釋,哎。

  感謝33不做人啦小寶貝的地雷,mua——

  謝謝谷崎潤一郎小可愛的營養液,抱抱!我喜歡你的名字哈哈哈。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5章 噩夢

  夏油傑好像又長高了。

  他的身體更加健壯,但似乎消瘦了不少。

  他抱著我的方式還是那樣一成不變的小孩子抱法,讓我坐在他結實的手臂上,另一只手扶住我的背,整個都趴靠在他的上半身。

  我像以前一樣充滿依賴性地揪住他的衣領,將頭埋在他的肩頸處,任由淚水浸濕他的衣襟。

  我已經兩年多沒有見他了。

  夏油傑腳步很穩,我在他的懷裡沒有感受到任何的顛簸。

  「你好像胖了一點,葉。」意識朦朧間我好像還聽見了他開玩笑似的話語。

  他寬大的掌心拍了拍我的背,說:「但是個子怎麼都不長啊。」

  我的意識依舊不是很清醒,嘴巴張了張,想要罵他,但是聲音卻發不出來,只能用力咬了他一口。

  「嘶……」夏油傑倒吸一口涼氣,無奈道:「還挺凶的。」

  誰跟你嬉皮笑臉的。

  比起罵他,現在我更想扇他一巴掌。

  一想到從別人那裡聽到的,關於這個混蛋做出來的混蛋事情,我就恨他恨得牙癢癢,恨不得就這樣一口咬死他。

  大腦轉不過來,見到了眼前這個人,我又下意識地想起了之前無數次在噩夢中重演的場景,不死心地還要舊事重提。

  「爸,媽……」

  夏油傑沉默了,好半天才輕聲開了口:「嗯,我殺的。」

  媽的……

  我眼淚流得更凶了。

  這人怎麼做錯了事情,一點悔改都沒有,這麼叛逆的樣子是要給誰看啊。

  我氣得松開了揪住他衣領的手,轉而搭上他的脖子。

  夏油傑的腳步停了。

  寂靜的林間沒有任何聲音,從天空照射而下的陽光依舊晴朗,白鳥從頭頂悠悠飛過,落下輕飄飄的一片羽毛。

  他抱著我的手臂沒有因為我的舉動而產生一絲的移動,動作依舊溫柔穩健。

  我聽到他帶著點茫然的聲線,很輕,說出口的話語又莫名有一種易碎的脆弱感。

  夏油傑問……

  「你要殺了哥哥嗎,葉?」

  我殺個屁……

  只此一句,我瞬間潰不成軍。

  我覺得我更恨他了。

  但同時我也愛他。

  我還是沒辦法割舍曾經那16年和夏油傑一起相處成長的時光,父母從我6歲那年開始頻繁出差,一年到頭見不了兩次面,一直都是夏油傑在保護我照顧我。

  他會給我帶回很多新奇的玩具,會笑著跟我講許多有趣的故事,他很細心溫柔,從來都是把我的感受和安全放在第一位。

  我下不了手。

  我伸出雙臂,轉而抱緊了他的脖子。

  於是夏油傑笑了,他又開始往前走。

  樹葉的簌簌聲從頭頂傳來,風吹在我溫度微高的身體上,讓我感到一陣寒冷。

  夏油傑按扶著我背部的手微微往上挪了挪,寬大的婆娑盡數遮擋住了風。

  也就是這時,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傑,停下。」

  五條悟從空中落下,站立在我們面前。

  他看著夏油傑的表情很復雜,但當目光觸及到我身上時又堅定下來。

  我聽到他低沉的嗓音,隱隱暗含著些許壓抑:「把她交給我。」

  「不可能……」夏油傑不緊不慢道:「我要帶她回去。」

  我感覺到自己的呼吸越發急促起來,渾身像是要著火般散發著燙意,夏油傑將涼涼的臉貼上我的,稍微驅散了一些熱氣。

  五條悟的聲音就在這時輕飄飄地傳入耳朵:「她不能跟你回去。」

  「為什麼不能?」夏油傑冷笑:「她身體一直不好,我費盡心思把她留在高專的原因就是因為比起跟著我到處奔波,置身於各種危險中,在高專顯然更加安穩,更何況還有你在。」

  他輕輕蹭了我一下,動作親昵,溫和的嗓音此刻卻化為鋒利的刀刃,直直刺向他曾經的友人。

  「就算那些家伙對她仍有戒備之心,但他們也沒有能夠下手的證據。」

  「我以為你能夠保護好她。」

  在五條悟的沉默下,夏油傑一字一句,咄咄逼人。

  「但你沒有,你讓她獨身遇到危險,迫不得已被我留在她身上保命用的咒靈救下,這才引起了上面的懷疑,所以她才變成了這副模樣。」

  林間的蟬開始放聲尖叫,我聽到五條悟好像深吸了一口氣。

  「她生病了,傑。」他上前一步,聲音有些啞:「她才從醫館裡出來,又被關了那麼久。如果你不能給她完全安靜的環境讓她養傷,她身體會受不了的。」

  「是誰把她關在那裡的?」夏油傑顯然已經動了怒火,他攬著我的手臂倏然收緊。

  「你以為我想帶她走嗎?你們是怎麼對她的,如果我再不帶走她,她還有活路嗎!」

  「我已經跟他們說好了!」

  面對著油鹽不進的夏油傑,五條悟也火大起來。

  「我和他們簽了絕對協議!保證了她發卡裡的咒靈和你沒關系,他們也已經同意放人,再做觀察。」

  那些話語變成了軟綿綿的棉花,一團團地塞進我的腦海裡,我其實已經不太理解得了他們所說的話其中的意思,但這氣氛顯然不是那麼的輕松。

  五條悟勉強穩住了情緒:「現在的葉在我這裡是絕對安全的,傑。」

  夏油傑沉默了。

  我能感覺到他抱住我的手臂逐漸放松,垂在肩側的頭發隨著他的呼吸不時地撓過我的臉頰。

  夏油傑的聲音就在耳畔,又輕又低,顯得很疲憊:「悟,經過了那兩年的知心相交,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五條悟沒有說話。

  「我希望你能遵守你的承諾。」

  夏油傑終於妥協,他嘆了口氣,就像多年前每一次道別時那樣,用嘴唇輕輕親吻了一下我的額頭。

  他走近了五條悟,像是要松開手。

  身體轉移到了另外一個懷抱,我皺著眉,下意識地揪緊了夏油傑的衣領,不願意離開。

  我有一種光是想想就讓人難受的預感,這次黑發少年走了以後,我可能就真的就再也見不到了。

  「葉,松手。」

  夏油傑輕聲哄著我,他抓著我的手,似乎是想把我的手指掰開。

  額頭上貼上一只帶著涼意的手掌,五條悟動作一頓,輕嘖一聲,又摸了摸我的脖頸處,也跟著輕輕勸道:「葉,你在發燒,乖一點。」

  我哼唧一聲,手抓地更緊了,感覺到身體力不斷有咒力在竄來竄去,衝撞經脈,頓時難受地縮成一團。

  「葉……」

  我勉強理清大腦的思路,含糊地張口道:「我想跟著你。」

  然後阻止你去做那些會遭天譴的事情。

  「不要跟著我,很危險的啊……」夏油傑無奈地說:「那裡暫時還不是你該去的地方。」

  呵,男人。

  剛剛還說著要帶我走,現在又是另一幅面孔了是吧。

  我充耳不聞,手依舊牢牢地抓著他。

  大腦逐漸放空,呼吸開始不暢,我張開嘴,感覺到周身的空氣像是在擠壓我的肺部,喘息更加急促起來。

  夏油傑也有些著急。

  「聽話,快跟著悟回去,不要任性。」

  我的眼前逐漸黑下來。

  ——

  「葉,怎麼樣,現在好些了嗎?」

  五條悟的聲音就在耳邊,我茫然地轉頭,朝他看去。

  熟悉的房間,是我和五條悟一起布置的公寓。

  我是什麼時候回的公寓來著?

  我想朝他揚起一抹笑,誰知道一開口就是一股仿佛要燙傷嘴唇的熱氣,我眨了眨眼睛,又閉上了嘴。

  我感覺自己好像睡了好久,迷迷糊糊間似乎進了一次醫院,又被轉移出來,好像還聽到過家入硝子的聲音。

  五條悟湊了過來,額頭貼住我的,隨後深深吐出一口濁氣。

  他表情有些憔悴,顫抖著手低頭抱住我,聲線帶著幾許微妙的頹廢。

  「快一個星期了,你怎麼還在發燒啊?」

  我歪了歪頭,有些不理解他話裡的意思。

  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嗎,可我完全沒有感覺。

  全身癱軟沒有力氣,我倚在五條悟的懷裡,鼻尖輕輕嗅著他身上好聞的香味,逐漸安下心來。

  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拉扯著我進入混沌,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

  眼皮好沉……

  再次清醒後,房間好像亂得一團糟。

  五條悟臉上的表情明顯有些焦躁,在我睜開眼睛時他正往嘴裡吃下一口粥,隨後單手捧住我的腦袋,嘴唇直直壓了下來。

  好清涼……

  五條悟刻意地推進著,想讓我吞咽下他口中的食物,我被迫仰起頭,隨著他的動作下意識地滾動喉嚨。

  直到他的唇被染上和我差不多的溫度,他才緩緩離開。

  我微微喘著氣,垂著眼皮看他。

  五條悟又親了親我:「要好起來啊。」

  他的身體好涼,我伸手抱住他,一個勁兒地想往他懷裡蹭。

  五條悟也任由我折騰,單手摟著我防止我掉下去。

  「還餓嗎?想不想吃東西?」

  我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問我,掙扎著轉動死機了的大腦,抬眸迷茫地看向他。

  五條悟耐心地又問了一次:「還要吃嗎?今天吃的比平常多了些,已經解決掉半碗了呢。」

  我感覺我要完了,我連自己什麼時候吃過東西都不知道。

  我輕輕抽著氣,在他懷裡搖了搖頭。

  五條悟放下了手中的碗,轉身進了浴室,又拿了一支有恐龍圖案的可愛牙刷出來。

  「來洗漱吧。」他把我抱著,擠好牙膏輕輕將牙刷放在我的嘴裡。

  我咳了兩聲,抗拒般地想要吐出嘴裡的異物,太陽穴一跳一跳地難受,很快意識再次昏沉下去。

  我開始每日每夜地做噩夢。

  夢裡的自己變成了咒靈,猶如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而我所信賴的五條悟獰笑著把我捉進那個封閉式的房間,折磨著我,任由黃色的符文灼燒我的皮膚。

  我哭喊著,掙扎著,我問他為什麼。

  高挑的男人面色冰涼,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那雙曾經盛滿了愛意的眸裡是令人膽顫的厭惡。

  他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

  「一個即將被祓除的咒靈而已。」

  夢醒後,五條悟會很溫柔地抱著我。

  「只是個噩夢,葉。」他輕聲安慰著,一遍又一遍,不勝其煩地告訴我說他愛我。

  可是夢裡的他又是另一副面孔,無論我怎麼跟他講述我們曾相愛的過往,他也只會冷冷地嘲諷,問我。

  「你在做夢嗎?」

  我在做夢嗎?

  什麼是做夢?

  現實和夢境的界限開始扭曲,大腦像是有一只無形的大手在不斷揉捏,我已經逐漸分不清到底哪裡才是我應該在的現實。

  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個多月之後,我終於開始退燒了。

  五條悟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像是照顧洋娃娃一樣照顧了我一個月,見我逐漸精神,快要焉了的整個人再次容光煥發起來,又是打掃房間又是燒飯,干勁十足。

  清晨的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房間,我坐在床上,歪頭看著趴在我床邊上睡著了五條悟。

  他看上去這段時間累極了,面上的疲憊顯而易見,長長的睫毛如雪一般輕顫著,手還以一種別扭的姿勢與我十指相扣。

  然而夢魘帶給我的恐懼太過強烈,我顫了顫手指,有些畏縮地抽回了手。

  頭還偶爾會感到鈍痛,我嘆了口氣。

  這麼弱雞的身體,以後怎麼辦啊。

  房間裡很多東西好像都被換了新的,我抬起手,意外地發現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戴上一只金色的小鐲子。

  「二十年後的我給的。」

  五條悟突然出聲,他單手撐著床鋪,打了個哈欠,耷拉著眼皮看向我。

  「可以稍微壓制住你暴亂的咒力。」

  我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

  五條悟張開手,似乎想要來抱我。

  我腦海中一瞬間閃過他充滿惡意的面容,下意識地閉眼揮手。

  「啪!」

  清脆的聲音響徹在整個房間。

  我心髒一顫,連忙睜開眼。

  五條悟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他愣愣地看著自己被拍開的手,微微睜大了蒼藍色的雙眸,似乎十分不可置信的模樣。

  空氣中沉澱著死一般的寂靜。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一章就結束了!晚上很大概率會加更,寶貝們盡請期待——

  嗷嗷嗷謝謝33不做人啦大寶貝的地雷!麼麼啾!

  也謝謝末日星辰小可愛的營養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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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死亡

  長達一個月的噩夢留給我的陰影幾乎刻進了心底,恐懼和陰郁像是黑暗的荊棘般纏住我的心智。

  我開始拒絕五條悟的接近。

  他似乎對此很不理解,每次很努力地想要靠近我,卻都被我用各種方法推開。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嘗試著克服恐懼去擁抱他。但每次貼近他時都會本能地回憶起噩夢中的場景。

  當五條悟再一次被我條件反射一般地拍開要來摟我的手後,他終於忍不住了。

  「葉?」白發少年扯開了嘴角,表情有些自嘲,像是感到很可笑:「你就因為一個噩夢,要拒絕我的親近?」

  「對不起……」我縮在牆角,雙手抱頭,控制不住地顫抖著:「對不起。」

  「哈……」

  五條悟突然笑了一聲,「我他媽要你的對不起有什麼用?」

  「對不起……」

  「別跟我說對不起!」

  五條悟驀地拔高了聲音,他上前兩步扯開我的手,另一只手扼住我的下巴,逼著我直視他。

  「你看看我……」他一點點貼近我,說:「我不是你夢裡的那個人,你看看我。」

  少年低沉親昵的聲線離我很近,可傳入耳畔的又都是夢裡他那冰冷帶著嘲諷的嗓音。

  五條悟揚起下巴,伸長了脖子,似乎是想要來吻我,我眼前一陣恍惚,滿腦子都是噩夢中那張充滿嫌惡的臉,控制不住地開始尖叫起來。

  咒力開始暴泄,卻因為手鐲的緣故被死死壓制在我的體內,我感覺到所有的神經都集中在大腦,頭疼到快要爆炸。

  我失力倒在地上,五條悟似乎想來扶我,被我猛地後腿躲開。

  當大腦疼到一種難以承受的程度時,手鐲突然崩裂,碎在地上,一瞬間我體內的咒力在房間內爆開,形成一股氣流,大肆揮舞著。

  屋內一陣乒呤乓啷的聲響,我的頭卻好受多了。

  當一切過去後,我抬起頭,朝著五條悟看去。

  他安靜地站在我面前,居高臨下俯視我的樣子一瞬間與夢中重合。

  白發少年握著拳的手背青筋暴起,下頜緊繃,如同已經壓抑到了極點的野獸,下一秒就會撲上來撕咬敵人的喉嚨。

  「那群混蛋……」

  他深呼吸了幾下,咬著牙,一字一句地擠出幾個字,接著像是再也無法忍受一般衝出了門外,發出很重的一聲關門聲。

  公寓內只剩下我一個人,我又陷入了另一方面恐慌。

  我開始害怕四面都是牆的房間,五條悟和我親手裝扮的小公寓漸漸變得令我感到難以忍受,於是上面給了我另外一個住處。

  他們不肯放我自由,將我帶到一個沒什麼人的小院子裡,院子是復古的敞開式合院,空間很足,我可以待在裡面安靜養傷,同時派了幾個人監視我。

  ——

  春去秋來,庭院的花開了又敗,時光在無數個季節流轉間悄然流逝。

  蕭瑟的風將落葉吹了滿地,紅綠相交,層層疊疊地堆在一起。

  這幾年我恢復了很多,曾經折磨我多日的精神錯亂的情況已經徹底離我遠去,身體和精神逐漸好轉起來,夜裡也慢慢地不再會做噩夢。

  修養期間,我總是感覺有人在晚上進入我的房間,帶著一身令人安心的熟悉清香,抱著我,有時候也會很溫柔地親吻我,然後陪我入眠。

  可每當我睜開眼睛時,房間裡又空無一人,一切都像是我的錯覺。

  我尤其喜歡坐在院子裡安靜地觀賞風景,捧著一杯熱騰騰的茶水。

  那只夏油傑給我的蝴蝶咒靈停在我的肩膀上,我無聊的時候會對著它說說話。雖然看起來像是我在自言自語,但它也會給我一些回應。

  起初的小蝴蝶很凶,碰不得摸不得,光是把它從發卡裡叫出來就已經很費力,尖叫起來更是刺耳地不行,吵吵嚷嚷的聲音仿佛能穿透雲層,但是從來沒有傷及到我。

  後來它漸漸也溫順了許多,至少能夠像現在這樣停在我的肩膀或者頭上跟我一起看風景了。雖然時常會叫兩聲,還是吵得不行。

  那些監視我的人總是對我召出咒靈的行為十分警惕,在平時他們會將我的發卡沒收,只有在確保我絕對沒有惡意和大家都足夠安全的情況下才會還給我。

  五條悟有時候也會過來看我,他經過這幾年的成長與洗禮,已經從當初那個傲氣張揚的少年慢慢脫變為一個可靠的男人了。

  時間衝淡了我對他的抗拒,或許是因為心中愧疚的緣故,我對他的行為很是包容。

  我不知道我們現在的關系究竟算什麼,說是在談戀愛也不像,可當初我在他面無表情的注視中從公寓離開時,也沒有明確說過分手。

  五條悟偶爾聊天聊著聊著會試探地來勾我的手,見我沒什麼過激反應後就會露出一副孩子似的燦爛笑容。

  他還經常帶著一個叫伏黑惠的少年來見我,或許是知道我喜歡小孩,每次把他帶過來時候就會討巧占一些便宜。

  伏黑惠不太愛說話,但是是個很可愛的男孩。當然,我也從他經常對五條悟翻出的白眼看出了他對這位監護人極其的不滿。

  又是一年冬季,寒氣飄滿了整個院子。

  落雪輕輕親吻地面,暈染出一塊又一塊的深色。

  人們都在為聖誕節做准備,所以來監視我的人很少。

  被涼氣侵入身體的我悶在被窩裡,又開始發起了低燒。

  昏昏沉沉睡了一會後,外面突然吵嚷起來。

  「百鬼夜行!這是百鬼夜行!」

  「夏油傑!夏油傑他來了!」

  夏油傑!

  許久未曾聽到的名字敲擊著我的心髒,我猛地驚醒,也就在這時,五條悟衝了進來。

  白發男人身上還攜著一股久經風雪的寒氣,他來到我的被窩邊,伸手試了試我額頭的溫度,眉頭蹙起。

  外面已經一團亂,不斷傳來吆喝和腳步聲。

  五條悟將我連著被子一塊打橫抱起,剛想往外走,就被一個匆匆趕來的咒術師伸手攔下。

  「五條先生,她不能離開。」

  五條悟冷笑:「這種時候,你還要管我嗎?」

  這時,另外一批人也衝了進來,一看到五條悟,就急急地跑到他身邊:「五條先生,東面地區聚集了一批咒靈,上面需要你立即趕過去。」

  五條悟沉默了。

  他輕嘖一聲,單手掖了掖我的被角,回了房間,作勢要將我放下。

  我心中浮現出一股不好的預感,在他要抽回手的那一瞬間抓住了他。

  五條悟愣了一下,見我滿眼急切地望著他,緩緩低頭親了親我。

  這一次我沒有任何不良反應,只知道緊緊抓住他的手指,心中的恐慌上升到忍不住戰栗的程度。

  「別過去……」

  「葉,聽話。」他放柔了表情,低頭碰了碰我的嘴唇,將我的頭發撩至耳後。

  「你留在這裡,哪裡都不要去,知道嗎?」

  我看著他的眼睛,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這個百鬼夜行中,誰都可能有危險,但唯獨我是最安全的。

  夏油傑的咒靈絕對不會傷害我。

  所有他選擇把我留在這裡。

  五條悟的嘴唇又覆了上來,淺嘗即止,然後在我有些哀求的眼神下,堅定地脫開了我的手。

  「你等等我,葉,我很快就回來。」

  幾年前,5月19日橫濱的那個夜裡,他也是這樣的親吻我,然後讓我等等他。

  那一天,我沒有等到他。

  我垂下手,呼吸急促起來,大腦久違地又開始感到疼痛。

  就在五條悟走後不久。

  負責看管我的人突然就到了一通電話,他差異地睜大了眼睛,掛斷電話後,轉頭朝我看來。

  我也安靜地仰頭看著他。

  看著他面露歉意,對著我拔出了手中的刀刃。

  我輕笑一聲。

  ——

  夏油傑做出那麼大的動靜,那群高層坐不住了。

  對上咒靈我尚有一絲戰鬥之力,但我打不過咒術師。畢竟我的術式裡可不包括去吸收一個人類的咒力,更何況我還發著燒。

  理所當然地被打得屁滾尿流了。

  千鈞一發之際,那個咒術師似乎想要把刀插進我的心髒,被沒收的那只小蝴蝶咒靈不知從哪裡飛出,它擋在我的身前,突然像在橫濱那樣,爆發出一陣白光。

  下一秒,我驀地換了一個地方。

  隱居叢林的偏僻庭院變成某個不知名的街道,仍然沒有什麼人。但頭頂的陽光失去了樹林的遮擋,顯得敞亮很多。

  蝴蝶飛到了我的耳邊,輕輕叫了一聲。

  「什麼啊,原來你的術式是空間系的啊。」過多的失血量使我有些暈眩,我費力地扯開嘴角,笑了笑:「這麼多年,我一直以為你是結界式的呢。」

  那只陪伴了我七年多的咒靈扇了扇翅膀,親昵地蹭了蹭我的腦袋,帶給我的咒力波動卻淡得幾乎察覺不到。

  「你要死了嗎?」

  它不再尖叫了,就那麼柔柔地貼著我的脖子,沒有任何動靜。

  我嘆了口氣:「我也要死了啊。」

  我感覺脖子上的皮膚又被輕柔的翅膀扇了扇,那只咒靈飛到我面前的石頭,仰著小小的腦袋,安靜地注視著我。

  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它的意思。

  天空逐漸掩蓋上一層朦朧灰暗的積雲,雪落在我的臉上,又化開,那股涼意便透過皮膚鑽入骨髓。

  我極其緩慢地伸出手,掌心正對著它。

  那只咒靈沒有任何閃躲,垂下漂亮的翅膀,朝我低下了頭。

  術式發動,它化為一股強大的咒力,進入了我身體。

  身體恢復了一點力氣,我感覺我又能行走了,可生命仍然在以一種非常快的速度流逝著。

  我受傷實在太嚴重。

  我勉強站立起來,扶著牆,走到了拐角處。

  我不知道小蝴蝶為什麼會將我帶到這裡。但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條線牽引著我往前進,我想我能在接下來的某一刻見到我所追尋的答案。

  我扶著牆,很慢很慢地前進著。

  寒風吹起發絲,眼前似乎無故蒙上一層虛無的霧氣,透過那霧,我看見了前方的街角有兩個人。

  他們一坐一站,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兩個男人。

  恍若隔世般的熟悉容顏再一次映入眼簾,夏油傑很快發現了我,他輕輕抬眸,嘴角含著一抹笑,溫柔地將我攏進他的視線。

  所有的思緒頃刻間變得一片空白,我踉蹌著往前幾步,慢慢蹲下身,跪在有些狼狽的黑發男人邊上。

  「葉?」

  五條悟睜大了眼睛,面上罕見地有些無措。

  我沒有看他,顫抖著手想要去擦夏油傑額角的血,被一只寬大的手掌輕輕握住了手腕。

  夏油傑嘴唇張了張,似乎想說什麼,那雙注視著我時永遠充滿包容的眼眸泛起柔柔漣漪,像是融進了天邊的黎明。

  「長大了……」

  他輕輕感概著,抬手撫了撫我的臉頰,神情恍惚了一瞬,緩緩露出了明朗清澈的笑意:「變成漂亮的大姑娘了。」

  那一剎那,我仿佛隔著流逝在分離的那幾年間的綿長歲月,重新看見了曾經那個溫柔和煦,意氣風發的黑發少年。

  片刻後,臉側的手無力地落下,夏油傑垂下眸,余光掃過我身上的傷口,皺起眉苦笑一聲:「抱歉啊,哥哥沒辦法給你報仇了。」

  我猛地搖了搖頭,喉嚨像是被神明剝奪了說話的權利,發不出任何聲音,只好伸手想去抱他。

  他卻攔住了我的動作,緩慢又堅定地,俯首靠近,在我額頭處落下輕輕一吻。

  這是屬於夏油傑和我之間的最後一個離別之吻。

  黑發男人腦袋後仰抵在牆上,目不轉睛地看著我,他眉眼安和,就像是已經了卻所有遺憾般,呼吸淺淺。

  然後我聽到我所熟悉的聲音,用著我所熟悉的語調,嘴角掛著我所熟悉的笑容,輕輕說出了陌生的那一句:「對不起,我愛你。」

  呢喃被寒風所吹散,飄往不知名的遠方,天空中的光照亮了這個街道,驅散開陰影。

  轟動了一整個咒術界的百鬼夜行結束了。

  那個陪伴我一路成長的少年也永遠地停留在了這個寒冷的冬天。

  我覺得我應該放聲大哭,但事實上眼睛就像是烈日下干涸的沙地,甚至流不出任何的淚水。

  身體沒有一絲力氣,世界又開始轉圈圈,我失力倒在夏油傑的身邊。

  五條悟就在這時來到了我身邊。

  「葉!」

  我撐開眼皮去看他。

  白發男人神情慌張,他動作匆忙地按住我的傷口,又想要把我抱起來,手忙腳亂間的動作顯得滑稽又無措。

  我死死牽著夏油傑的手,不肯離開,就像是任性的小孩非要跟他作對。

  「葉,放手。」五條悟抱著我,話語間帶著絲絲哀求:「你要去接受治療,先放手好不好?」

  我茫然地看著他,語氣平靜到有些詭異。

  「悟,這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我知道……」五條悟的聲音有些顫抖,「你先去治療好不好,你的傷……」

  「我哥哥,他再也不會對我笑了。」

  我氣息虛弱地打斷了他,抬手輕輕擦拭著夏油傑的額角的血痕,回過頭看向五條悟,「是你做的嗎?」

  五條悟的動作有一剎那的停滯。

  風刺骨的冷,我和他相顧無言。

  最終,他坦白道:「是我。」

  五條悟聲音沙啞,眼底逐漸蔓延開死寂般的絕望,「是我殺的。」

  我輕輕笑了:「這樣啊。」

  在夏油傑殺死父母的那天,他在我眼中化為了扭曲的怪物。

  那天晚上,我曾經撕心裂肺地哭泣著,我渴求著有天使來拯救我。

  童話中的天使會在人陷入絕望的時候打敗怪物,拯救被困於絕境的所有人,為他們帶來可歌可頌的光明。

  而現在我終於知道,打敗怪物的不是天使。

  他是惡魔……

  惡魔沒有拯救我,他將我推向了更加萬劫不復的深淵。

  五條悟輕輕搖晃著我,聲音已經顫抖著不成樣子:「你現在需要治療,我帶你去找硝子。」

  我沒有給他任何回應,慢慢靠坐在夏油傑的身邊,像小時候那樣倚在他逐漸失去體溫的懷裡,頭斜斜的靠著他的肩膀。

  好累啊,真的好累啊。

  被病痛折磨,被咒靈襲擊,被限制自由。

  當咒術師好累,做人好累,活著好累。

  五條悟徹底慌了,他想要抱我,卻被我揮手拂開。

  身上的傷口還在流血,我曾經連手上不小心被樹葉割了個小口子,都要忍不住地嗷嗷嚎叫半天,朝夏油傑撒嬌打滾,最後換一顆糖吃。

  現在卻要承受這種痛苦。

  我好痛啊……

  我看著五條悟不知所措的臉,笑了。

  看,他也是痛的。

  咒術師只要用咒力殺死,就不會產生咒靈,殺我的那個人是一個咒術師。

  我要死了,但是我不甘心。

  我仍然討厭咒高,討厭咒術界腐朽的規則。

  我討厭上面那些人明明膽小如鼠,畏畏縮縮,卻居高臨下地對我們指指點點,隨意地就能決定我們的命運。

  我拿出那把用於自保的刀,將我身上別人殘留的咒力用小蝴蝶的力量驅散開來,然後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插入自己的心髒。

  被結界突然隔開的五條悟瞳孔驟縮。

  這是不加任何咒力的致命傷。

  我曾恐懼變成咒靈,但現在的我只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看著五條悟驚愕的眼神,我裂開嘴角,仰天笑道:「我詛咒……」

  這樣啊,原來我是恨的。

  我恨五條悟,恨夏油傑,恨那些咒靈,恨整個咒術界,更恨從始至終都無所作為,軟弱無能的自己。

  雪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灰雲褪開。

  天空廣闊無垠,偶爾有幾只飛鳥展翅於晴日之下。

  生命流逝中,我好像又看見了家門前那一條通向花園的石子路,漫天的櫻花飄落在我的眼前,高挑的黑發少年站在群花之中,溫柔地朝著我笑。

  春風吹過發絲,那只蝴蝶咒靈依舊吵吵嚷嚷地在我的前方飛著,引領著我奔往兄長的身旁。

  仿佛冬去春來,時間回轉,那股裹挾著櫻花的風驅散了寒意,溫暖如期而至。

  我牽著夏油傑的手,頭輕輕倚在他的肩膀,漸漸閉上了眼睛。

  最後一瞬間,我看見五條悟呆愣愣地站在我們面前,背著光,臉上的表情好像被全世界拋棄了一樣。

  所有的一切都會在這個冬天落幕。

  而我終將離我遠去。

  作者有話要說:好像不是很刀大概算是溫柔和虐版裡面比較折中的那個版本?本來想寫再虐一點的,但我果然不太擅長發刀子。

  下面會有5t5番外,應該也不是很刀,不過因為主虐五條嘛(總會刀一點點,大概跟這章差不多?)不過番外信息量巨大,真的巨大。

  謝謝沁雪花年小可愛送的營養液噢……你好像期待了好久想看葉被誰殺死哈哈哈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7章 番外1:癮君子

  五條悟第一次見到夏油葉的時候。

  腦子裡只有一個映像。

  好弱。

  他低頭看著眼前身穿白色連衣裙的小姑娘,淺棕色的眼睛圓圓的,個子矮,瘦,皮膚很白,可以清晰地看見血管。

  他不是沒有聽他那個妹控摯友提起過自家妹妹。但真正親眼見到的時候,還是覺得比想像中要相差很多。

  弱不禁風的,膽子比兔子還小,縮在夏油傑身後的模樣就像是一只尋求庇護的貓咪,跟他那個強大和煦的摯友是完全相反的存在。

  真的是親兄妹嗎?

  不過長得倒是挺可愛的。

  ——

  五條悟在去摯友家的路上被一個莫名其妙的東西襲擊了,然後他看到了二十年後的自己。

  當對方用著一種不是很正經的語氣給他解釋為什麼會出現這種現像時,他也不是很正經的隨便聽著,順帶光明正大地觀察著二十年後的自己。

  大概有一米九多那麼高,戴著個奇怪的黑色眼罩,還像個痴漢一樣隨身攜帶著結婚證。

  結婚對像是夏油傑那個妹妹。

  這太可笑了,意思是說以後他會和那個小姑娘結婚?

  五條悟好奇地伸手,想要去仔細看看那張照片,卻被猛地拍開來。

  二十年後的他好像很生氣,男人表情珍重地收好了照片,五條悟只是很草率地看見了一點點。

  兩個人親密地挨在一起,他手上還拿著一個藍色穿有水手裝的小狗玩偶。

  「為什麼會看上她?」五條悟表示很疑惑,他並不認為自己會喜歡上一個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病秧子:「二十年後的我眼光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來自二十年後的男人輕嗤一聲,沒有正面回答少年時期自己的問題。

  「既然已經跟你解釋的差不多了,那麼接下來稍微辦點正事吧。」

  他嘴角笑得有些瘋狂,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一把長刀,看著他的眼神如同看一個死人,攻擊的時候就像是在宣泄自己壓抑了許久的怒火,擊擊到位。

  明明用咒術更加便捷一些,卻偏偏要拿著把刀在他身上猛砍。

  五條悟一邊呲著牙反抗,一邊想道:

  未來的他難不成夢想是成為一名武士嗎?

  在最後一刻,二十年的白發男人收起了刀,嘴角掛著斜斜的笑,聲音卻冰冷毫無溫度:「作為過來人,我奉勸你一句。」

  粉色的霧氣包裹住他。

  「有好感就去追,別到時候後悔。」

  於是他又回到了夏油家的門前,摯友留下的那只不停在門口徘徊的咒靈嗷嗷著朝他衝來,被他不耐煩地抬手滅掉了。

  五條悟現在的心情很暴躁,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頓打,先前買了甜點犒勞自己的好心情早就煙消雲散。

  他帶著火氣按響了摯友家的門鈴,開門的是前不久才在二十年後的自己隨身攜帶的結婚照裡出現的那個小姑娘。

  她身上軟軟的,手臂也軟綿綿的。因為力氣太小而支撐不了他,結果連帶著他一起摔到在了地上。

  手上還搞暗殺似的拿著一把刀。

  五條悟生生給氣笑了,看著表情吃力的小不點,他放棄了使用反轉術式,就這麼放松了身體將全部的重量壓在她身上。

  壓死她……

  他幼稚地想著。

  ——

  「你二十年後跟我妹妹結婚了?」

  夏油傑面色古怪,那表情看上去似乎是想衝上來揍他一頓。

  但礙於自家可愛的妹妹還在廚房,所以才勉強壓制了自己的衝動。

  「安心啦,我還看不上你那妹妹。」五條悟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朝著黑發少年揮了揮手。

  誰知道夏油傑聽了這話後,臉色更黑了:「看不上?你幾個意思?」

  看吧,有時候妹控就是這麼不可理喻的生物。

  喜歡他妹妹他要生氣,不喜歡他妹妹他也要生氣。

  五條悟暗暗在心裡發誓,以後跟夏油傑聊天,絕對,絕對不要提到那個可惡的小不點。

  夏油傑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可怕。

  「說啊,什麼叫看不上?你對我妹妹有什麼意見嗎?」

  「停停停!」他伸出手,制止了即將發怒的摯友,「我是要說正事的!」

  白發少年從兜裡掏出了一長串的金色手鐲:「二十年後的我給的,說是能夠在你妹妹咒力失控的時候控制一下。你留兩個吧。」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沒有全部給夏油傑。反而是在那麼一大串手鐲中挑挑揀揀半天,最後才慢吞吞地拿出來兩個最不順眼的。

  看著對方沉默地接過手鐲,五條悟挑起眉,又忍不住嘴欠道:「你妹妹怎麼這麼大年紀了,還會咒力失控啊,果然是太弱了嗎?」

  「哢嚓……」

  夏油傑手上的鐵質筷子碎了。

  ——

  面對二十年後自己的勸告,起初,五條悟是不屑一顧的。

  他一邊嫌棄著,一邊卻又忍不住地想去關注。

  那個小不點在學校生病了,他順便送去了醫院。

  他其實是第一次那麼抱著一個女孩,少女身上又軟又香,充滿依賴性縮在他懷裡的時候就像一只毫無攻擊性的小動物。

  那個小不點要出去玩,他想了想,還是去湊了個熱鬧。

  原來那家伙是個顏控,而且意外地還挺聰明。

  眯著眼睛朝他笑的樣子,倒是和兔子挺像的。

  夏油葉在五條悟看來,真的是一個非常奇怪的女孩子。

  她對他的抗拒不在意,對他的冷嘲熱諷也不在意,即使前一天鬧了不愉快,再次見面時她也仍然會朝他笑,會耐心的回答他的問題,就好像沒有什麼言語能夠傷到她。

  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裡好像有星星。

  長久後,五條悟發現了一件事。

  這家伙好像總是一臉天然無辜地說一些很氣人的話啊

  不過,意外地很可愛就是了。

  當他意識到自己的目光停留在那個小不點身上的時間越來越長時,再想要收回心思重頭來過已經來不及了。

  那一天,漫天的煙火盛放,流光輾轉在雲霞,照拂進他們的身影,小姑娘帶有糖果清香的笑容直接甜到了他的心裡。

  心跳聲前所未有的強烈,帶著一陣陣難耐的癢意,他蜷縮了一下越來越靠近少女的手指。

  他被自己打了臉。

  ——

  五條悟開始追求自己摯友的妹妹。

  夏油傑知道這件事後就一直挑他的毛病,像是在雞蛋裡挑骨頭,怎麼看都不太滿意。

  而且這人就像是狗皮膏藥一樣,非要跟在他家小白菜的屁股後頭,怎麼都甩也甩不掉。

  夏油傑今天也為了不讓摯友的痴漢行為嚇到自己可愛的妹妹而努力著。

  好在小姑娘似乎在感情問題這一方面刀槍不入,有時候說出來的話甚至能把追求者活活噎死。

  不過五條悟鍥而不舍的窮追猛打還是有那麼一點用的。

  至少他有幸看見了對哥哥撒嬌的夏油葉。

  拿到糖果後的小姑娘一蹦一跳地跑了,留下兩個大男人對著她的背影發痴。

  夏油傑安靜了好久,才輕聲開了口:「你難道不覺得她撒嬌起來心都要化了嗎?」

  「何止心化了……」五條悟愣愣地看著小姑娘離開的方向,手掌緩緩撫上心髒:「我心都要碎了。」

  可惡!為什麼不跟他撒嬌啊啊啊,他也有糖的!

  ——

  夏油傑叛變了。

  他妹妹也仿佛從此一蹶不振,像一朵即將枯萎的小花,每天都焉不拉幾的,一副明天就要死去的模樣。

  五條悟費了好長的時間才重新將那朵焉巴巴的小白花重新養精神了,順便在摯友看不見的地方變身成豬拱了他家的小白菜。

  成為情侶後,五條悟簡直覺得自家愛人怎麼看怎麼可愛。

  害羞的樣子好可愛,生氣的樣子好可愛,動情的樣子好可愛,就連哭泣的樣子也可愛地想讓人一口吃掉。

  占有欲隨著愛意的增長而增長著,逐漸被滋養成一頭可怕扭曲的野獸,為了不嚇到自家膽小的愛人,又被他關進了心底的牢籠。

  馬上要到葉的生日了呀,去哪裡玩好呢。

  懷裡還抱著小姑娘,兩人黏黏糊糊地縮在沙發上,五條悟將下巴擱在自家愛人的頭頂上,翻著手機查找那些適合情侶游玩的地點。

  「北極狐」黑發少女忽然輕輕開了口,她盯著手中的橫濱雜志,亮晶晶的雙眸中充滿了向往。

  五條悟掃了一眼那個雜志。

  北極星展覽館嗎?

  好!

  他立刻做了決定。

  下一站就決定去橫濱了!

  ——

  焦急,慌亂,暴躁,各種負面情緒夾雜在一起,恐怖的低氣壓將人完全籠罩。

  找不到……

  到處都找不到。

  人呢?人呢?

  五條悟覺得自己要瘋了。

  解決完咒靈後他立即就趕了回來,但是愛人卻不在酒店裡等他。

  撥打了無數個電話都沒有人接。

  他喘著氣,幾乎跑遍了橫濱每一個角落,燥火不斷啃噬著理智,他甚至有一瞬間想要將這個城市夷為平地,好讓他盡快找到自己的愛人。

  墨鏡被拽在手中,不堪受力地碎裂開,六眼告訴他橫濱沒有他要找的人。

  可是怎麼可能?

  答應過會等他的。

  不在橫濱,她又可能會去哪裡?

  突然再次感應到了她的氣息。

  五條悟呼吸一滯,幾乎是下意識地想往那個方向趕去,可當他看見玻璃窗放射出的自己身影後,又停了下來。

  他抑制住內心的衝動,深吸一口氣。

  不能就這樣去見她。

  於是他給自己重新買了一副墨鏡,遮擋住略顯瘋狂的雙眸,再想動身時,他接到了來自自家愛人的電話。

  他的寶貝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受了傷。

  還在陌生的地方睡了一夜,而那個地方他無法用六眼探查到。

  有一瞬間心中陰暗再也壓抑不住,野獸嘶吼著想要衝破牢籠。

  他用力擁著少女,墨鏡後的雙眼盡是無法見人的占有欲和晦澀。

  「葉我把你關起來吧。」

  「誒?」

  ——

  五條悟頭一次發那麼大的火。

  他一向不是個脾氣好的人,這次的高層已經觸及到他的底線,那一刻他的殺意簡直濃郁到整個會議室裡的人都下意識地戰栗起來。

  「你們知道她遇到了危險,卻遲遲不肯救援。」

  一字一句,都像是在揮舞死神的鐮刀。

  「把我調走後,你們派去的人明明就在一旁觀看全程不是嗎?」

  有人在這時開了口:「因為她是特級詛咒師夏油傑的妹妹,我沒完全沒有冒著危險去救她的必要。」

  所以,夏油葉這個存在的生命在他們眼中可有可無。

  被莫名其妙地增加了底氣,又有人補充道:「更何況現在證據確鑿,她頭頂發卡裡的咒靈就是證明。」

  五條悟覺得很荒繆,他很想笑,也確實那樣大笑出聲了。

  他的聲音在氣氛緊繃的會議中顯得格外突兀。

  「你們不要逼我。」白發少年神情慵懶地咧開嘴角,伸手搭上了方才說話那個人的肩膀,使那人害怕地往後縮了一下。

  他不緊不慢,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壓迫力地開口道:「我這個人啊,任性慣了的。」

  「你們一個個又那麼弱,把我逼急了,一不小心殃及到自己的小命可不好了,你們說是嗎?」

  會議室裡一片沉寂。

  「已經無意義地跟你們耗了兩天了,今天我必須要見到人。」

  五條悟拿出一張紙,狠狠拍在桌子上,鋪天蓋地的氣勢剎那間壓在了眾人的頭頂。

  「我呢,也不想鬧得那麼不愉快。」他語氣陰沉,脅迫之意顯而易見:「現在,按照我說的去做。」

  那一瞬間,他再次有了想要改變的想法。

  他要重置這個已經腐朽的咒術界。

  他需要更多的同伴。

  ——

  五條悟的愛人發燒了。

  一天比一天嚴重,一整天都是迷迷糊糊的。

  他找了很多個地方。

  醫院治不好她,家入硝子也治不好她。

  走投無路,他只好帶著她回他們的小公寓。

  少女清醒的時間很少,大多數都處於一種昏睡的狀態。

  可她連睡夢中也不安穩。

  「葉,吃點東西。」

  五條悟端著碗想要靠近在床上蜷成一團的少女,卻被猛地打開了。

  「別過來!離我遠點!滾啊!」

  女孩閉著眼睛,眼淚從眼角滲出,她的身體很燙,平常總是軟軟毫無力氣的模樣,這個時候的聲音卻顯得尖銳無比。

  她已經一天沒有進食了。

  五條悟神色晦暗,他轉瞬間移到她身邊,用力扯開少女推搡他的手臂,不管不顧地將拼命掙扎的她摟在懷中,使用接吻的方式強迫她咽下食物。

  她的唇好燙,燙得他心髒都湧出一股難耐的灼燒感。

  為什麼?

  他感到焦躁。

  為什麼燒退不下去?

  當家入硝子再一次來的時候,五條悟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床邊,手中緊緊握著少女的手,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硝子,為什麼會這樣啊……」

  白發少年的聲音很輕,顯出幾絲狼狽,他沒有回頭,但顯然已經知道了她的到來。

  「你應該清楚的,五條。」家入硝子說:「以她的身體素質,對上特級,又被那麼關三天,現在還只是發燒已經算好的了。」

  五條悟收緊了手,他疲憊地閉上眼睛,將腦袋輕輕抵在了少女的手上。

  室內的窗簾沒有被拉開,昏暗的空間使空氣都增添了幾分沉郁。

  安靜了片刻,家入硝子又開了口:「你多久沒睡覺了?」

  五條悟依舊沒有說話。

  家入硝子嘆了口氣。

  窗外雷雨交加,呼嘯的風凶猛地敲擊著窗戶,白發少年目不轉睛地盯著床上昏睡的少女,呼吸輕淺,宛如一尊雕像。

  「你沒有錯,五條。」

  離開前,看著明顯是陷入自我懷疑的同伴,頭發已經及肩的少女想了想,還是出聲安慰道。

  「你只是太理智了。」

  但也正是因為這份理智,才導致了現在的局面。

  ——

  半夜的時候,夏油葉莫名地開始哭了。

  少女的哭聲讓五條悟有些不知所措,煩悶與心疼攪在一起,心髒像是被人狠狠攥著那樣難受。

  少女醒來時看著他的眼神會很茫然,也總是會問兩句奇怪的話。

  比如:「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又比如:「你不愛我了嗎?」

  每一聲疑問都像是一把未開過光的刀刃,狠狠地戳擊著他的心髒,不見血,卻疼得他喘不過氣來。

  「你不愛我了嗎?悟?」她哭喊著,聲音破碎,字字泣血,「你不要這麼對我。」

  五條悟也即將到達崩潰的邊緣,那雙曾被愛人稱贊美麗的雙眸此刻布上了血絲,他死死抱著少女,緊到雙臂都在顫抖。

  「我愛你……」他啞聲道,「我愛你。」

  快好起來吧,葉。

  五條悟在心裡瘋狂祈求著。

  快好起來吧。

  他愛她,愛的都要魔愣了。

  ——

  她好像總是陷入夢魘,經常睡著睡著就開始害怕地發抖,會時不時地咒力失控,尖叫著拒絕他的接近。

  咒力失控會對她的身體產生很大的負面影響。

  於是二十年後的自己送的手鐲派上了用場。

  但手鐲限制住她的咒力後,少女總會抱著腦袋,一副頭疼欲裂的樣子。

  然後當頭疼到一定程度,就連他也要忍不住替少女摘下手鐲的時候,手鐲碎裂開來了。

  一瞬間的咒力暴泄後,少女逐漸恢復了平靜。

  五條悟打從心底松了一口氣。

  他還有很多個這樣的手鐲。

  ——

  少女的病開始好轉。

  但是她拒絕他的接近。

  她看向他時,眼眸中的愛意小到可以忽略不計,取代而之的是一種險些令他失控的恐懼和畏縮。

  五條悟覺得有些可笑。

  這算什麼?

  因為一個噩夢,一場病難,他從她得以依賴的戀人變成了會傷害折磨她的惡人。

  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泄,五條悟甚至生出幾分恨意。

  那群混蛋,那些咒靈,統統該死。

  他發狠地祓除著咒靈,焦躁和悔恨在心中交織成一種難以言喻的瘋狂,咆哮著撕扯他的理智。

  他不敢回去,他怕自己會控制不住傷害她。

  ——

  五條悟同時失去了摯友和愛人。

  命運像是在跟他開玩笑,他等了那麼多年才等到愛人願意重新接受他的親近,最終得到的卻是這麼個結果。

  少女的氣息越來越虛弱,她看向他時眼中一閃而過的恨意讓他一瞬間如墜冰窟。

  他站在白雲底下,冬日放晴時的陽光暖洋洋的,可他卻感受不到一絲的溫度。

  為什麼?

  在他親手殺了摯友後,她拒絕他帶她治療,她甚至在他眼前用刀刺入自己的心髒。

  看著她身上的刀傷,連接理智的那根線終於崩斷。

  他瘋了……

  那些爛橘子之所以肆無忌憚,是因為他們覺得他不會真的因為一個女人而對他們動手。

  他們錯了……

  瘋子不會思考那麼多。

  他只會不擇手段地揪出那兩個人。

  誰下達的命令,誰動的刀。

  沒有人逃的掉。

  他不會再去考慮後果。

  ——

  一個人的公寓過於冷清了。

  他時常會將自己縮成一團,躺在她所躺過的房間裡,通常一待就是一整天。

  每日每日的守著他們之間的回憶,想像著少女朝他笑的模樣,像個癮君子一樣,一遍又一遍的飲鴆止渴。

  忽然有一天,他從床上坐了起來。

  鳥雀在窗外啼鳴,朝霞將天空染上一層浪漫的色彩,倒映在那雙蒼藍色的眸中,將他的心蕩起一絲漣漪。

  他想和她結婚。

  五條悟有很多她的照片。

  照片裡的愛人表情豐富,笑著的,思考的,生氣的,委屈的,他喜歡給她拍照,所以他有很多很多的照片。

  他從箱子裡翻出了他一直不太好意思拿出來的小狗玩偶,回想著曾在二十年後自己的手上照片的模樣,擺出了一副燦爛的笑臉。

  「有點奇怪……」

  五條悟看著自己才照出來的照片,皺起眉嘀咕了一句,視線在觸及到那只小狗玩偶時突然恍然大悟。

  他小心翼翼地將玩偶抱在懷裡,急匆匆地出了門,跑到附近的一個小商店裡,手舞足蹈的跟店員形容了一番他想要的東西。

  然後他拿著一塊布,心滿意足地回了家,又打開電腦視頻,跟著教程略微有些手忙腳亂地做了一件小小的水手服。

  他抱著穿上水手裝的玩偶重新拍了一張。

  照片定格在相機後,他又打開了手機,從相冊裡找了半天,糾結好久才挑出來小姑娘在房間淺淺微笑的樣子。

  五條悟學著愛人曾在電腦前ps的模樣,開始把那兩張照片合在一起,卻因為技術不是很熟悉的緣故,合出來的照片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他坐在椅子上,看著那張新鮮出爐的結婚照,突然笑了。

  什麼啊,原來二十年後的他們根本就沒有結婚嘛。

  害得他當時在她面前白白別扭那麼久。

  現在他總算是明白二十年後的自己所說的話究竟指的是什麼。

  他確實後悔了。

  早知道看見她的第一眼,就直接追了。

  不然鬧別扭的那麼長一段時間,就那麼浪費了啊。

  草率了,真的草率了。

  五條悟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有些自嘲地想:

  休息一會兒,待會再去做個結婚證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好像寫甜了哈哈哈,都給我恰糖!

  現在知道為啥二十年後的五條悟會對自己動刀了嘛寶貝們

  總得來說就是,其實結婚什麼的不存在的,二十年後的自己拿著的結婚證就是他自己p的,技術造福人類。

  追妻火葬場其實害沒結束(別打我

  感謝33不做人啦大寶貝的火箭!愛你麼麼麼,親親抱抱舉高高!

  謝謝雷王星五好居民小可愛的地雷……貼貼!

  也謝謝咕咕咕和蘇漓的營養液!抱抱你們!

  ——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8章 醋意

  腰部被人死死摟著,腦海中不斷地湧入大量的信息,記憶碎片在不停地相融衝撞,逐漸連成一條連貫的故事線。

  我睜開眼睛,眼前是五條悟那張欠揍無比的臉。

  一切的記憶都已經回歸,這家伙還在吻我。

  獄門疆裡面的空間很有限,壓迫感吞噬著我的五髒六腑,我試著使用傳送,果不其然根本出不去。

  男人的舌頭已經探到了非常危險的地方,手也逐漸不安分起來,我眼睛一瞪,狠狠地咬了下去。

  五條悟吃痛地皺起眉,他看了看我,又眯起眼睛開始笑。

  腰上的手臂像是蛇一樣,纏得更用力了。

  我抬腿,用力朝他一腳踩了下去,然後毫不留情地推開他的臉,活像一個拔x無情的渣女,用完對方的咒力就扔。

  「葉?」

  五條悟仍然抱著我,有限的空間使我們兩個人緊緊地貼在了一起。

  他很親昵地蹭了蹭我,道:「你現在好受一點了嗎?」

  「謝謝你,我好受多了。」我冷嘲一聲,去掐對方胳膊上無比結實的肉:「托你的福,現在咱們兩個被困在了這個破魔方內,誰都出不去。」

  五條悟任由我動作,輕笑一聲:「二人世界不好嗎?」

  「好個屁,我要出去……」我把拳頭捏得咯噔響,「那個不知道是什麼鬼的東西搶了我哥的身體,還利用我這麼久,不把他修理一頓難解我心頭之恨。」

  外面的夏油傑明顯不是我那溫柔成熟的老哥,我感覺自己心中的怒火簡直要一路燒到頭發尖。

  什麼計劃什麼五條悟我已經通通懶得管了。

  我此刻只想衝出去把那個占據了我哥哥身體的混蛋給狠狠地揍一頓。

  五條悟身體一僵,手臂緩緩松開了我。

  「你想起來了?」

  揍人心切的我沒有理他,扭頭開始觀察起這個空間。

  很黑,沒有一絲光線,不過以咒靈的感官倒是仍然可以在這樣的黑暗中看清事物。

  這裡的空間看起來似乎很大,一望無際,但其實能夠活動的範圍十分有限,並且時刻能夠感覺到一種壓縮感。

  術式沒有任何效果,咒力在獄門疆裡面如同虛無。

  就像個與世隔絕的結界一樣。

  說起結界,我又忽然想起了那只陪伴了我好幾年的蝴蝶咒靈。

  或許是在臨死前吸收了那只咒靈,並且我和它相性較好的緣故,現在成為咒靈後我的傳送咒術就是從它那一部分咒力解析得來的。

  還有一點,我也是才知道的。

  原來我人類時期的術式都跟我的領域有著直接性的關聯,只可惜我直到死亡也沒能領悟到領域展開的方式。

  造化弄人……

  一想起人類時期的事情,心中就不由得升起一股惆悵。

  五條悟一直很安靜的站在我身後,我估計他的大腦也需要好好消化一下「我已經恢復記憶」的這個信息。

  「莫西莫西?能聽到我說話嘛?」

  外面突然響起一道輕佻的聲音,我眼前一亮,一下子就認出了這個聲音的主人。

  「太宰!」

  我雙手做喇叭狀,朝天大喊:「太宰!能聽到嗎?」

  太宰治似乎完全對我在裡面發出的聲音毫無察覺,他一邊搗鼓著獄門疆,一邊發出聽起來很不靠譜的哎呀哎呀的疑惑聲。

  跟外界聯系看起來是不可能了。

  我嘆了一口氣,覺得這麼一直呆傻地站著也不是個事兒,於是便摸索著坐了下來。

  結果屁股剛挨地,後背又貼上一個人,五條悟也跟著嘆息一聲坐在我身後,還恬不知恥地將下巴擱在我的腦袋上。

  我沒有說話,說實在的,我現在仍然沒有收拾好心情與思緒,根本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只是有些抗拒地扭了扭身體。

  「葉很喜歡那個太宰治嗎?」倒是五條悟率先出了聲,他又一次暗戳戳地摟上了我的腰,在我即將發火時充滿怨念道:「他所說的一日男友,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就是你不在的那天,我跟他去約會了的意思。」

  手臂像是長在我腰上一樣,死活扯不開。

  我干脆直接放棄,轉而忍不住陰陽怪氣地嗆聲道,「他那天陪我度過了很愉快的一天生日。」

  五條悟沉默了半晌,忽然低低笑了起來,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動,熱度隔著薄薄的一層衣衫不斷地傳遞到我的後背。

  「你在氣我。」他很肯定道:「你那天對上了特級,之後應該就一直在生病,所以壓根不可能有什麼約會。」

  「那你就錯了,我在生病前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是意識清醒的。」

  我抬頭望著黑茫茫的上空,聲音平靜。

  「更何況我就是和他一起對上的咒靈,相互在危難中感情升溫,那時候還約好了要一起殉情呢。」

  腰上的手臂驀地收緊。

  我見這種氣法有效,便還想繼續。

  「而且我和他還在小巷子裡相互依偎著睡了一覺。」

  「別說了……」五條悟忽然啞聲道。

  「為什麼不說?你不是想知道嗎?」

  我輕哼一聲,「那時候他還跟我約好了要帶我去看北極星和玩游樂園呢,我們……」

  「別說了!」

  五條悟驀地大吼出聲,嚇得我一下子噤了聲,他將頭埋在我的脖頸處,雙腿曲起將我整個人都籠在懷裡,從喉嚨裡擠出來的聲音顯得有幾絲壓抑。

  「夠了,我知道了。」

  我沒再開口。

  沉默在我們之間蔓延開來,獄門疆內一時靜地只能聽見兩人的呼吸聲。

  也就在這時,太宰治突然發出來一聲驚呼。

  「你到底在干什麼啊!」上頭又是一道暴躁的聲音,「你這混蛋把我叫過來熊本,就是為了搶這個玩意兒?」

  我一下子挺直了背,豎起耳朵去聽外面人發出的動靜。

  這熟悉的低沉聲音,這熟悉的暴躁語調,這不是我那好心的鄰座旁友嘛!

  「什麼叫破玩意兒……」太宰治的聲音很委屈,「小葉子聽了可是會生氣的哦。」

  不,我不會生氣,我也覺得這獄門疆就是一個破玩意兒。

  「哈!」

  中原中也的聲音聽起來很不可思議,「關她什麼事?」

  「她在裡面誒,跟她那個人渣男友在一起。」

  五條悟輕嗤一聲,抱著我的手臂越發大力。

  我掙了掙,狠狠瞪了他一眼。

  外面的對話還在繼續。

  「所以他們為什麼會被關在裡面?」

  「被陰了吧,本來說是只打算關那個白毛一個人的。」

  太宰治沉吟了一會兒,隨後忽然拔高了聲音,似乎很自豪的樣子:「不過我讓陰他們的那個人把小葉子也關進去了噢!」

  「所以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啊!」

  那兩人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吵架,我聽了兩句,整個人都懵了。

  等等,太宰那話什麼意思?

  我被關進來原來還有他的一份功勞嗎?

  五條悟冷哼了一下。

  我很清楚太宰治對我並沒有惡意,即使他身上的確有著許多的負面情緒絮繞在周圍。但這人在面對我時表現出的溫柔也不似作假。

  事已至此,再遲鈍我也發現了事情的不對勁,我拍了拍五條悟的胳膊,狐疑道:「你們為什麼一個個地都想要把我關進來,我在外面是礙著什麼事了還是咋的?」

  五條悟咬了一口我的耳朵,卻沒有立刻回答。

  我覺得有些摸不著頭腦,剛想回頭去看他,卻被他伸手固定住腦袋,無法動彈。

  「我上次去十年後,看見了一個未來。」被壓低了的聲線響在耳畔,五條悟慢慢道。

  他放下那只禁錮著我腦袋的手,再一次抱緊了我,像是在竭力感受著我的存在那般,聲音很是沉悶。

  「我看見了一個混亂的房間,到處都貼著你的照片。」

  我身體一僵。

  「然後我觀察遍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最後發現這個房間的主人就是我自己。」

  「我在桌上看見了一個記事本……」他的語速很慢,就像是在敘述別人的故事:「本子上記錄著關於身為咒靈的你被祓除的每一個細節。」

  我瞪大了眼睛:「我被祓除?」

  曾經人類時期令我刻骨銘心的那場噩夢再一次浮現腦海,我忍不住打了一個顫。

  五條悟安慰似的又親了一下我臉頰。

  「就在我被封印後不久,你被高層下令抓住,那個冒充了傑的混蛋放棄了你。」

  他說到這裡便不再說下去,後面的事情我大概也就猜到了。

  所以他死活要拉著我一起被封印的原因其實是怕我被別的咒術師抓住?

  還有

  我皺起眉:「你早就知道我們准備在熊本封印你了?」

  「也不能這麼說吧……」五條悟拖長了調子:「我也只是知道有這麼個事而已,具體在哪裡,怎麼實施的,本子上也沒有細寫。」

  我沉默了一會兒,無奈地放松了身體。

  算了,現在糾結那麼多也沒用。

  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想辦法出去,這個空間一直在源源不斷地抽走我們的氣力,長久待在裡面也不是什麼好事情。

  肩上那顆腦袋又動了,溫熱的感覺貼上脖子的皮膚,我面無表情地一巴掌拍了過去。

  真是夠了,這個愛占人便宜的混蛋。

  我還在研究著怎麼才能破開這個獄門疆,外面又響起來太宰治的聲音。

  「我想想,什麼時候放你們出來好呢?」

  我仿佛能想像黑發男人此刻的表情。

  他一定是那副懶洋洋的站姿,單手拿著魔方把玩的樣子很是輕浮又不正經。

  「嗯抱歉啦,葉。」良久後,我聽到太宰治輕笑一聲,柔和的聲線從頭頂的方向傳來:「稍微,再辛苦你一段時間。」

  五條悟又將下巴擱在我的肩上,看起來對太宰治這個人不滿到了極點,一張口就是一股濃到極致的醋意。

  「那個家伙,他有辦法破開獄門疆?」

  看來就算急著出去也沒有用,太宰應該有他的打算。

  我沒有理身後男人的問話,因為記憶回爐的緣故,腦袋還是有些發脹,此刻准備靜下心來閉目養神。

  五條悟見我一副不情願跟他說話的樣子,也跟著沉默了。

  好半天,他才將腦袋埋進了我的脖頸,像一只在撒嬌的大貓一樣蹭了蹭,軟聲道:「我錯了,別生氣啦。」

  我輕哼一聲。

  不知道在這個獄門疆裡過了多久,我的時間觀念完全靠著五條悟告知。

  因為壓縮感的緣故,我習慣縮成一團坐在他懷裡,睡了醒,醒了再睡,偶爾聽聽外面還有些什麼動靜,兩人的說話聲也只有彼此能聽見。

  確實如五條悟所說,這是名副其實的兩人世界。

  突然有一天,當我百無聊賴地和五條悟玩劃拳時,狹小的空間倏地爆發出一陣熱意,刺目的光穿過縫隙照耀進來,我抬臂擋在視線,勉強睜開眼,就見到一只手伸到了我的面前。

  太宰治微微彎腰,嘴角笑意淺淺,那雙鳶色的眼眸目不斜視地注視著我:「好久不見了,小葉子。」

  他深深地觀察了我片刻,意味深長道:「歡迎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還記得太宰當時形容妹是說「自由的蝴蝶」嗎(壞笑感謝33不做人啦寶貝的手榴彈!/親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9章 復仇者監獄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木制房間,窗外陽光亮得刺眼,應該正是午時。

  我眨了眨眼睛,抬頭看著笑意盈盈的太宰治,剛要抬臂去拉他遞過來的手,手腕卻被邊上另一個人握住。

  五條悟臉色黑沉,眼神冰冷地注視著太宰治。

  「能麻煩你稍稍有點自覺,離別人的女朋友遠一點嗎?」他說:「這位太宰先生。」

  太宰治笑眯眯地回看了過去,「哎呀哎呀,這可麻煩了,離遠一點可能做不到誒,過幾天我還想帶著小葉子去另外一個地方呢。」

  我愣了一下:「另外一個地方?」

  太宰治朝我眨眨眼睛:「帶你去見一個人哦——」

  才從獄門疆裡出來,我感覺腿有些發軟,五條悟不讓我碰太宰治,我干脆就撐著他的手站了起來。

  「要去見誰啊?」

  黑發少年仍然在賣關子:「等你見了就知道了。」

  這語氣難不成那個人是我所認識的嗎?

  「我有一個問題。」

  五條悟突然插入了我們的對話,他依舊拉著我的手,在房間裡找了把木椅坐下,用力一拉將我抱在了腿上,對著太宰治開口時的語氣充滿了探究。

  「喂!」我惱怒地捶了他一下,蹬著腿掙扎了幾下。

  他沒有看我,也沒有放開摟著我的胳膊,只是直直地盯著正動作散漫地站立在房子中央的人。

  「你怎麼破解的獄門疆?」

  被問話的男人嘴角笑意漸深。

  氣氛有一瞬間陷入了緊繃,也就在這時,門被人粗暴地從門外推開。

  「混蛋太宰!你好了沒有,我都快拖不住了!」

  我趁著五條悟移開注意力的空擋猛地掙開他,從他身上跳回地面。

  橘發青年氣勢洶洶,一臉凶狠,目光在觸及到我和五條悟時愣了一下,微微站直了身體。

  「成功了啊?」

  我側過身,抬手朝他打了招呼:「喲,中原先生。」

  中原中也下意識地抬手回了我:「喲。」

  隨後他猛地反應過來,突然朝太宰治的方向吼道:「現在不是打招呼的時候,東西呢!」

  「是是,在呢在呢。」太宰治揮了揮手,朝著中原中也的方向輕飄飄地丟了一個發著微光的奇怪球體:「麻煩你再還給他們啦,中也。」

  「哈!」中原中也錯愕地指著自己:「我去還!」

  「當然——」太宰治攤開雙手,一臉的理所當然,「不然還有誰能去還呢?」

  「誰偷出來的東西誰自己還啊混蛋!」

  太宰治扭扭捏捏,一臉的委屈:「我去還的話肯定會被揍得毫無反抗之力的啊,你忍心我這麼一條年輕鮮活的生命糟蹋在那群怪物的手上嗎?」

  中原中也一臉惡心:「誰管你啊!」

  太宰治突然轉向了我:「那,小葉子……」

  我抬頭看他:「?」

  太宰治眼淚汪汪:「你願意……」

  「不要隨便把別的女孩子拖下水啊,你這個垃圾人。」

  橘發青年頭頂青筋暴起,他深呼吸幾下,隨後狠狠將門檻踢出一個坑,氣衝衝地轉過身,捏著東西往門外走過去:「算了,我去!」

  我眼尖的看見他手上的球體在他使用異能的一剎那發出了更加鮮明的光亮。

  「那是……」

  一直靜靜看著這場鬧劇的五條悟語氣凝重:「復仇者監獄的東西。」

  復仇者監獄?

  我聽說過這個名字,據說是專門關押裡世界犯人的恐怖組織,裡面的管理者被大家統稱為復仇者,因此得名復仇者監獄。

  「哦!沒錯哦——」太宰治雙手合十,「我為了把你們從這個小盒子裡救出來,特地冒險去復仇者監獄把那個東西拿出來。」

  我好奇地問了一句:「那個東西有什麼用?」

  「可以加大能力者的能力輸出範圍,也正是有那個東西。所以復仇者監獄可以說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可能逃脫的監獄之一。」

  一談到這些話題,五條悟就正經了不少,他撫著下巴道:「怪不得剛剛那個小矮子那麼氣急敗壞,你把那個裝置偷出來,現在整個復仇者監獄恐怕都亂套了吧。」

  「他能撐到現在也是真的了不起啊。」

  我聽完,忍不住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真的辛苦了,中原先生。

  「好了……」太宰治眯起眼睛,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那些事情就交給中也操心吧,我們還有其他的話要講呢。」

  他將那扇已經搖搖欲墜的木門合上,又關了窗,將整個房間的氣氛整地活像一個犯罪現場。

  「你還記得夏目貴志嗎?」太宰治斜斜靠在牆壁看向了我,雙手插兜,微微收斂了表情:「八原,能夠看見妖怪的夏目貴志。」

  我蹙起眉,不太明白他說的是誰。

  見我有些困惑,太宰治悠悠道:「就是在你們被封印進獄門疆前,看到的那個栗發少年。」

  被封印進獄門疆之前?

  一絲絲畫面浮現在腦海。

  烏雲密布的天空,磅礡大雨,黑發男人拖著的一個看不清面容的少年。

  我微微瞪大了眼睛。

  我想起來了。

  夏目貴志。

  不僅僅是被封印後,曾經的我也是見過他的。

  高一時,在冰帝舉辦的同學聚會那一天,我在河邊遇到了一個栗色頭發的孩子。

  那孩子眉目清秀,很靦腆,不太愛說話,受了傷也很堅強,會獨自一聲不吭地在河邊清洗傷口,對著人笑起來時的樣子很溫柔懂事。

  變成咒靈之後我可以看到妖怪,但身為人類的我卻無法見到,我依稀記得那時栗發的小小少年曾靠在我的耳邊,輕輕跟我描述過一個長相奇特的妖怪模樣。

  太宰治見我這副表情,就知道我已經記起來了,他不緊不慢道:「他被夏油傑控制了。」

  我皺起眉,打斷了太宰治:「那不是夏油傑!」

  「好吧好吧。」太宰治聳了聳肩,「那我稱呼他為假夏油好了。」

  「被控制是什麼意思?」

  太宰治剛要張口,突然嘭地一聲,房頂被人猛地擊碎,白日的光瞬間透過裂縫傾瀉而下。

  緊接著又是一個黑色的長長鎖鏈從牆角刺入房間,整個木屋不堪受力地倒塌,木屑散灑地到處都是,卷起陣陣塵埃。

  五條悟眼疾手快地攬著我幾個後躍跳至空中,很是冷酷無情地看著太宰治被那個鎖鏈精准無比地錮住了脖子。

  一個繃帶人從陰影處飄著現身,緩緩往回收起鎖鏈。

  眼看著黑發男人即將被拖走,我剛想衝上去,卻被攬著我的人攔住了動作。

  「別過去……」白發男人輕聲道:「很危險。」

  我皺起眉:「可是……」

  「我來……」

  伴隨著不慌不忙的話語,五條悟抬眸,望著那個繃帶人的方向緩緩抬手結印,空氣的流動霎時間順著他的動作而凝聚成一團,我能感覺自己的劉海因為咒力波動而肆意飛動著。

  他嘴唇輕啟:「反轉術式,赫。」

  嘭!

  我瞳孔微縮,這才知道他在面對我時簡直可以說是放了一片海。

  那個繃帶人附近的突然炸開,咒力施展產生的波動甚至連空間都有一剎那的膨脹收縮,一股無形的炮彈將他狠狠推往天際。

  我趕緊回神,趁機伸手抓住被炸斷的鐵鏈一端,將太宰治拽往我的方向。

  五條悟抬手接住太宰治,與此同時,中原中也周身泛著紅光趕了過來,他攔在我們身前,面目嚴肅。

  「東西已經還給你們了,還請閣下高抬貴手。」

  那個繃帶男身形微有些扭曲,良久後也漸漸從衝擊中恢復了狀態,他咯噔咯噔地扭了扭脖子,陣陣黑氣從身上冒出。隨即發出一聲沙啞難聽的語句:「盜取監獄貴物,視為重罪。」

  「抱歉,這個人現在對我們很重要。」脆生生的嬰兒聲突然響起,我猛地轉過頭,發現五條悟的肩膀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小嬰兒。

  他帽檐上的寵物很是眼熟,我仔細想了想,忽然發現這不是先前在靜岡碰到的那個小嬰兒教師嘛?

  好像還有個世界第一殺手的稱號?

  那個繃帶男竟然對這個小嬰兒很是尊敬的模樣:「裡包恩先生,抱歉,事關職責,無法做出退步。」

  「彭格列已經在和你們監獄長進行協調了。」裡包恩拉了拉鬢邊的卷發,不緊不慢道:「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可以稍微耐心等待一會兒嗎?」

  繃帶男沉默半晌,就在大家都認為這家伙不准備讓步時,他卻微微朝我們鞠了一個躬,緩緩隱去身影,漸漸消失在我們的視線裡。

  之前的小屋子已經變成廢墟,於是我們一群人只得再換個地方。

  途中五條悟朝裡包恩發問道:「怎麼突然過來了?」

  「一直等不到你們的消息……」裡包恩道:「目前彭格列被妖怪所襲擊,阿綱他們還尚未成熟,想要度過這次危機必須要你們的幫助。」

  他朝著五條悟勾起嘴角:「畢竟你可是最強嘛。」

  之前太宰解封獄門疆的地方是在橫濱邊界一個樹林子裡的小木屋中,現在他將我們帶到了橫濱大街裡,武裝偵探社樓底下的咖啡廳。

  中原中也在門口猶豫幾秒,還是跟著邁步進入了門內。只不過這次明顯神態自然了不少。

  「那麼……」點完飲品後,五條悟毫不見外地大喇喇坐在咖啡廳旁邊的椅子上。

  「現在可以說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嗎?」

  於是接下來太宰治與裡包恩大概給我們講述了一下所有的經過。

  首先,這整個事件中有三方主要人物,假夏油,彭格列,和夏目貴志。

  起因是假夏油動了手段,將八原的小鎮與外界隔離,並且用夏目貴志所珍視的人們的安全來威脅少年為他賣力,去毀滅彭格列。

  他毀滅彭格列的原因有三:

  一、彭格列與五條悟所交好,他需要防備任何五條悟被救出的可能性。

  二、彭格列掌握著超前的科技技術,光是目前雷守的十年火箭炮就足以令旁人垂涎三尺。

  三、彭格列戒指為重要的世界基石之一,傳言集齊所有世界基石就能掌握世界,也就是裡世界人常說的七的三次方。

  而他之所以會選中夏目貴志,也是因為這個少年擁有著一個叫做夏目友人帳的妖怪本,這個妖怪本上記錄著有很多大妖怪的真名,持有者可以召喚本子裡所有的妖怪來為他賣命。

  夏目友人帳裡的妖怪大多不容小覷,彭格列現在對抗這些東西十分地費力。

  「所以說——我也是為了大家好啊。」太宰治拖長了聲調趴在桌子上,側著臉攪動著眼前的熱咖啡。

  「那些繃帶怪也太凶了吧,一上來就用鏈子纏人家脖子,好不講道理的。」

  「對待偷盜者講什麼道理……」中原中也抱著胳膊輕嗤一聲,「而且你這個整天纏著繃帶的人還說別人是繃帶怪,你也是真的好意思啊。」

  「所以,你到底是個什麼情況。」這時,坐在我身邊的五條悟突然看著黑發少年的方向出了聲,漫不經心的語氣反而凸顯出幾絲壓迫感。

  「作為一個原本跟這件事沒什麼關聯的人,知道的這麼多,很可疑啊。」

  太宰治輕笑道:「別這麼說嘛。」

  「畢竟我也是去過十年後的人欸。」

  窗外刮起一陣風,門口懸掛著的風鈴發出清脆的響聲,太宰治的聲線顯得陰柔又詭譎。

  「我在那裡,可是發現了很多不得了的事情哦?」

  作者有話要說:看到有人說感覺太宰像是男主,這裡澄清一下,太宰在正文和女主沒有愛情線!

  沒有愛情線!關於我為什麼要花大量字數來描寫太宰。不僅是因為他是我找來給5t5添堵的工具人,更重要的是他是本文he的關鍵啊,沒有他真的he不了qaq。至於為什麼,看到後面你們就明白了。

  喜歡太宰的我頂多寫個平行世界番外,讓女主和他一起虐虐5t5。

  畢竟這篇文真的不是噠宰主場

  還有,感謝33不做人啦寶貝,和雷王星五好居民寶貝的地雷……謝謝你們!貼貼!

  也謝謝北北的營養液!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0章 曾經

  咖啡廳裡的顧客除了我們之外再沒有其他人。

  具體太宰治到底在十年後都發現了什麼,即使我真的很好奇。但由於目前情況緊迫,我們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坐下來好好討論。

  彭格列的近況已經十分糟糕,裡包恩黑豆般的雙眼此刻顯得格外的深邃,明明是個小嬰兒的模樣,周身的氣質卻十分冷凝。

  他大概跟我們講述了一下彭格列接下來的計劃,他們跟復仇者監獄之間的協議上的具體內容,以及最近假夏油所出沒的時間和地點後,又把五條悟叫走,兩人低聲商討著什麼。

  於是這一桌暫時只剩下了太宰治,中原中也和我。

  我把目光移向了單手撐頭注視著窗外的橘發青年。

  「中原先生,也是來幫忙的嗎?」

  「是啊……」中原中也收回視線,看向了我:「畢竟事關七的三次方,我們也不能坐視不管啊。」

  「關於七的三次方……」我撓了撓頭,為自己的孤陋寡聞而十分不好意思:「我有聽別人提起過,不過這具體到底是個什麼啊?」

  太宰治立刻像個小學生一樣舉起了手:「這題我會!」

  五條悟和裡包恩很快結束了談話。當他們回來的時候,一高一矮的兩人正擠在我邊上,興致衝衝地和我講解各種關於裡世界的規則,以及七的三次方究竟是什麼樣的運轉方式。

  「葉,我們先回去。」

  白發男人的面色不是很好,他來到我身邊,伸手從兩人中間拉起了我,緊接著腳步匆匆地往外走去。

  「啊?」我懵了一下,「做什麼?」

  「那群老東西……」五條悟的聲音很冷,「他們下了令,要處死夜蛾校長。」

  夜蛾老師!

  我心中一緊,錯愕道:「為,為什麼?」

  夜蛾老師現在是咒高的校長吧,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五條悟顯然已經動了怒氣,他沒有回答我,緊緊攥著我的手腕,回頭對著咖啡店裡的眾人說:「我稍微回去一趟。」

  中原中也和裡包恩都默許了他的行為,只有太宰治一臉無所謂,笑嘻嘻地朝我揮手道:「別忘了幾天後和我的約會哦,到時候手機聯系!」

  攥著我手腕的大手更緊了,白發男人沒有再去看太宰治的表情,頭也不回地推開了咖啡店的門。

  根據太宰治所說,假夏油目前並不知道我們已經解除封印出來了,並且距離我們被關進獄門疆那天僅僅只過了一個星期都不到的時間。

  一路上五條悟的表情都十分緊繃,我安靜了一段時間,在心中斟酌了良久,才猶豫著開口道:「你去救夜蛾老師吧,我就不去了。」

  五條悟動作一頓,面無表情地低頭看我。

  「我現在是個咒靈吧……」我移開視線,盡量保持平靜:「去你們那豈不是自投羅網嗎?」

  五條悟冷笑一聲:「有我在,你怕什麼?」

  話不能這麼說的兄弟,我怕的就是你。

  萬一這人到時候突然改變主意了,要跟上面那群人合伙把身為咒靈的我關起來,我跑都沒地方跑去。

  「你現在說的好聽,等到時候他們真的對我出手……」我覺得他拉著我的手腕有些緊,皺著眉掙了掙,語氣不滿:「你又不能為了我和整個咒術界對抗。」

  五條悟面色一僵,他張了張口,好半晌才道:「我可以。」

  被風捎入耳畔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如果那些家伙真的對你出手,我保證能夠好好保護住你。」

  我信你個鬼。

  我想起自己人類時期發生的事情,又想了想那些高層對於特級咒靈的謹慎處理程度,看向他的視線中充滿了不信任,「總之我是絕對不會一起去的,我討厭那個地方。」

  五條悟沉默地看了我一會兒,忽然笑道:「我不會讓你再離開我的視線的,葉。」

  他不容拒絕地拽得我更緊。

  那副就算世界毀滅也要把我綁在身邊的架勢著實把我給嚇到了,我深吸一口氣,側過身另一只手用力去掰他握著我的手,掙扎地更加厲害。

  我不是不想解救夜蛾正道,但我實在無法接受再一次去到曾經關押著我的地方。

  那裡對我來說無異於一場難以釋懷的噩夢。特別是那個即將處刑別人的四角房間,那裡是我最為恐懼的地方。

  更別提我現在變成了咒靈,距離我曾知曉的十年後不過只剩下幾年時間。

  那個遍體鱗傷的自己就仿佛在時刻警示著我:不要掉以輕心,不要心存僥幸,不然一不小心就會落得跟十年後的自己同樣的下場。

  即使現在的情況和之前所見到的不一樣了,比如身為咒靈的我並不記得人類時期的事情,而現在的我卻已經恢復了記憶。

  事情發展的軌跡與之前產生變化,但我仍不敢去堵任何的可能性。

  萬一呢?

  我被拽著往前走,害怕地想道。

  萬一呢?

  「你放開我!」我有些急了,語氣也不免尖銳了起來:「我在中原先生身上下了標記,你再不放開我,我直接傳送回去!」

  五條悟的腳步頓時滯住。

  他站在我的前方,沒有回過頭來看我,也沒有松開我。

  就那樣直直地站著,太陽照耀在斜上方,路旁大樓的陰影形成一道沉長的線,正好淌在了我們中間,仿佛將我們隔開成兩個世界。

  「我知道了。」沉默良久後,五條悟才低低開口道。

  夜蛾正道的處刑日期並沒有公布,一分一秒的浪費都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他明顯有些焦躁,馬不停蹄地把我帶回了公寓,叮囑了一句:「不要亂跑,我很快就回來。」

  白發男人的身影瞬間消失在眼前。

  我無語地坐在公寓的房間,不明白這人為什麼非要這麼多此一舉地把我帶回來。

  房間還是我之前離開的模樣,床頭櫃的小狗玩偶仍然直立著,我拿起來看了看,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話說這個玩偶」我回想著記憶中送出去時它的模樣,有些困惑地低低自語著:「我送他的時候是不是沒有身上這件水手服來著?」

  畢竟我記得那時候家裡沒有足夠的針線和布料,我也懶得出去買。所以當時做出來的玩偶都是沒穿什麼衣服的。

  一提起曾經的家,我不禁頓了一下,垂下眼眸,又默不作聲地將玩偶放回了原處。

  那個我和夏油傑一起住了十幾年的地方。自從他叛變的那一天後我就再也沒有回去過。

  曾經的我將那個地方埋在心底,連想都不敢想起。

  生怕一回憶起來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崩潰情緒,牽動那股好不容易才被我深深壓下的絕望和無力感。

  但是

  現在心裡好像沒有那種感覺了。

  就仿佛變成咒靈後就已經失去身為人類的所有同理心一般,即使已經恢復了記憶。但當初那種刻骨銘心的心情已經蕩然無存。

  就像是當我得知夏油傑的身體被別人占據。而我被一個陌生人利用欺騙了那麼久時。

  雖然有著滿心的憤怒與不甘,可每每回想起我哥哥已經死亡的事實時,內心卻沒有絲毫的觸動。

  曾經的悲傷和絕望終究是留在了過去,留給我的是冷漠無比的,屬於一只咒靈的自私靈魂。

  現在回去,已經不會再做噩夢了。

  這麼想著,我慢慢打開了公寓的門,尋著記憶朝著熟悉的方向走去。

  時隔許多年,我再一次來到了那個房子前。

  它已經徹底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門口的姓氏牌不再是夏油,新的人家住了進去,那是一對看起來非常善良的夫妻,帶著兩個小小的嬰兒。

  我摘下戒指,變成人類看不見的咒靈,順著客廳敞開的門窗進入了那個房子。

  房間內換了一種全新的裝修風格,沙發也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

  曾經灑滿每一個角落的血跡已經被清洗干淨,一絲血腥味也沒,祥和得就像是之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一般。

  我眨了眨眼睛,悄悄溜進了我以前的房間。

  那裡已經被改造成了嬰兒房,一對龍鳳胎躺在小小的嬰兒車裡,睡得安然。

  我戳了戳其中一個小嬰兒的臉,他便砸了咂嘴,皺著臉翻了個身,短短的手臂搭在了不知是妹妹還是姐姐的另一個孩子身上。

  我愣愣地收回手,不由得想:

  我和夏油傑小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相互依偎著陪伴著彼此度過每一場睡夢的?

  房間裡沒有開窗,空氣稍微顯得有些煩悶,那對夫妻為了讓自家孩子睡得更加舒服,又是開暖空調又是開電扇的,頭頂的風扇在不停地旋轉著,努力疏散著冬日下午干裂郁燥的空氣。

  我就這樣飄在空中,雙手搭在升起的床板上,從上方探出半個頭,安靜地看著那兩個睡眠沉沉的小嬰兒。

  客廳的夫妻在討論接下來的費用支出問題,語氣中的憂慮卻絲毫沒有傳達給房間裡自己的孩子們。

  我從他們的談話中聽出,原來這兩個小家伙也是一對兄妹。

  小嬰兒的睡眠真的很淺。

  沒有過多久,哥哥就打著哈欠睜開了眼睛。

  那雙圓溜溜的黑眼珠在空中轉了一圈後,突然固定在了我的身上。

  我莫名感到心虛,微微往邊上移動了一點距離,企圖離開他的視線範圍。

  沒想到他的眼睛也跟著我轉動著。

  能看見我?

  我頓感驚奇,朝著那個小孩伸出一根手指,擺出一副凶神惡煞的表情,作勢要去戳他的臉。

  出乎意料的,那個小嬰兒只是靜靜地看著我動作,然後突然抬臂,抓住了我的手指。

  肉乎乎的手掌將我的食指完全包裹住,他又伸出了另一只手,更加嚴實地包住了那根手指,隨後仰起腦袋,忽然很是輕淺地朝我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我愣住了,看著他笑得眯起來的雙眼,神情恍惚了一瞬,完全僵住了身體不敢動。

  這家伙

  風帶起窗簾的一角,在這個充滿童真的房間裡,我仿佛有一瞬間看到了十幾年前的過去。

  這個男孩

  我微微睜大了眼睛,就這麼直直盯著他,他不哭也不鬧,只是那麼目光柔軟地看著我。

  頭頂不停旋轉的風扇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住了,被關在鳥籠裡的小鳥低低叫了一聲。

  就這樣對視了不知道多久,房間的窗戶忽然被人敲響。

  我驀地回神,轉頭看見五條悟站在外面,氣壓極低。

  與此同時,那個小嬰兒仿佛也感受到了什麼似的,不再看我,輕輕放下了軟乎乎的雙手。

  他挨著自己妹妹扭了扭身體,給自己換了個睡姿,隨後慢悠悠地打了個哈欠,重新閉上雙眼,陷入到睡夢之中。

  我最後看了他一眼,悄悄從窗戶那裡鑽了出去。

  五條悟幾乎是立刻就抓住了我的手腕,像是害怕我再逃走了似的。

  「我不是讓你不要到處亂跑嗎?」

  「待在公寓裡太無聊了嘛……」我撓了撓臉頰,訕訕道:「就想要回來看看。」

  五條悟嘆了口氣,沉默地拉著我往著公寓的方向走。

  微風陣陣,鼻尖忽然感到一陣涼意,我抬手摸了摸,觸到一片濕潤。

  頭頂的太陽仍在,天空卻下起了點點細雨,如同雪花一般輕飄飄地往下落著。

  「你說我哥哥的靈魂……」我盯著指尖的水滴,沉思了很久,突然開口道:「會不會其實已經轉世了?」

  「哈?」五條悟牽著我,聽了我的話忽然停駐了腳步。

  擁有白色羽翼的飛鳥展翅於天邊,溫暖的陽光傾灑在整個街道。

  他微微捏緊我的手,也跟著仰首往著一望無際的藍天,好半晌才輕輕開了口。

  「誰知道呢。」

  冬日的細雨似乎沒有要下大的跡像,我垂下手臂,抬起頭,看著天空悠悠飄過的白雲,思緒發散,不由得想著。

  也不知道那個男孩,長大後會不會留著長長的黑發啊。

  又是一年冬季,似如當年離別。

  作者有話要說:本文結局大團圓he,會考慮寫太宰番外噠

  感謝33不做人啦寶貝的地雷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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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多方彙聚

  當我再一次被五條悟帶回公寓時,客廳裡那並不算大的狹小沙發上赫然坐了一個身材魁拔的男人。

  穿著百年不變的咒高校服,帶著寬大的黑色墨鏡,低著頭,在獨自一人的空間裡顯得很是頹然。

  正是五條悟從京都校校長手上救下來的夜蛾老師。

  聽到開門聲後,夜蛾正道動作緩慢地抬起頭,見到站在白發男人身旁的我後微不可察地愣了一下。

  「好久不見了,夜蛾老師。」我也走到沙發上坐下,抬手朝他打了個招呼。

  「是葉啊……」他扯起嘴角,苦笑道:「確實好久不見了。」

  究竟是有多久呢?

  久到自從人類時期的我在橫濱出事後。無論是被鎖著,還是被轉移到那個日式院子裡,我再也沒有見過眼前這位班主任一面,只有偶爾五條悟會幫忙帶著他的手信或禮物來看望我。

  然後笑著說一句:「他自己不方便過來。」

  夜蛾正道的樣貌相比起曾經似乎並沒有變多少,只是周身透露出的氣息低沉了不少,無端給給人一種歲月滄桑的感覺。

  他就坐在我邊上,盯著我的目光十分悲傷,仿佛充滿了愧疚。

  「抱歉,葉。」

  我困惑了幾秒,待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麼後,放松了身體靠在沙發背,不是很在意地揮了揮手:「沒關系啦,當一個咒靈也挺好的。」

  至少病魔遠離了我,身體素質比以前高了很多。

  夜蛾正道靜默良久,嘆了口氣,「你們兄妹倆真是」

  自從回來後就沒了身影的五條悟就在這時叼著根棒棒糖,悠哉悠哉地從廚房裡哼著歌走了出來,手上還端著一盤剛洗好的草莓。

  夜蛾正道瞬時停下了話語。

  高大的成年男性直接挨著我坐下,本就不太寬敞的沙發頓時變得擁擠了起來。

  我從盤子裡拿了一顆草莓,面對著夜蛾老師突如其來的沉默,心中倒沒有多大的感觸。

  稍微設身處地的想一想,我和夏油傑的這幾件事情應該對他的打擊挺大的。

  引以為傲的學生突然叛變,做出了不少在咒術師看來最罪不可赦的事情,最後死在了自己另外一個學生的手裡。

  後來那個學生的妹妹進入了咒高讀書,陰差陽錯地成為了他手底下的學生,可沒兩年卻又因為各種原因被迫休學,最後在哥哥死後也跟著一起自殺,如今還變成了一個特級咒靈。

  如果是別人,可能都要懷疑自己的教學方式是不是有問題了吧。

  我又吞下一顆草莓,朝著正在低頭閱覽手機短信的五條悟看過去。

  「所以,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呢?」撥開他不斷在我身上揩油的手,我開口問道,「從那群人手中把即將被處刑的人帶了回來,這是明擺著在跟他們對著干吧。」

  夜蛾正道也看了過來。

  「那就對著干唄,畢竟我現在可是被宣布叛逃了啊。」

  五條悟似乎一點也不擔心這個問題,他咧開嘴角,施施然丟下手機躺倒在了我的大腿上,一臉的無所謂:「既然都已經叛逃,那麼那群腐朽無救的爛橘子的看法和規則就跟我已經沒關系了,不是嗎?」

  我愣了一下,表情古怪:「他們居然宣稱你叛逃?」

  那群人這麼勇的嗎?

  他們怎麼敢的啊,是覺得五條悟被封印在獄門疆裡就穩了嗎?

  該不會完全沒有考慮到他還會再出來報復他們的可能性吧?

  有這麼一群膽大包天又愛作死的高層,咒術界能堅持到現在還不完蛋,也算是厲害的了。

  「現在倒是不用管他們。」五條悟躺在我的腿上,抬手撩起我垂在肩上的頭發,輕笑道:「其他的事情都放到最後再做,目前最重要的還是把那個占著我摯友身體的混蛋解決掉。」

  「叮咚……」

  說話間,中原中也送我的手機忽然傳來一聲提示音,我頓了一下,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打開屏幕一看,是太宰治發來的訊息。

  【親愛的小葉子,明天下午4點鐘,我們在xxx奶茶點見,一定要來哦。】

  不正經的感覺簡直能夠透過文字傳達給我,信息的最後還被他加了個充滿了標志性的愛心符號。

  我嘴角一抽,回了個「ok」後便放下手機,低頭看著五條悟說:「明天我出門一趟。」

  「唔……」五條悟輕輕應了一聲,手上不停地擺弄著我的頭發,意外地沒有阻攔我,「別讓我等太久,要早去早回啊。」

  ——

  第二天的下午,我准時到達了奶茶店,太宰治一副已經在那兒等候多時的樣子。

  「待會有人來接我們哦,小葉子想要喝什麼?」他面前的桌子上放了一杯已經喝掉一半的奶茶,指尖很是豪爽地夾著一個黑色的錢包,「我請客!」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我記得你之前還有說過自己的錢包掉水裡了。」

  「當然……」太宰治打開黑色皮夾數了數裡面本就不多的錢數,「我偷偷拿了我同事的錢包出門的。」

  你同事要哭了啊太宰先生!

  哪個倒霉催的家伙碰上了太宰治這麼個坑人的,恐怕上輩子是毀滅了一個銀河系吧。

  不過不管怎樣總歸不是我花錢,我心安理得地拿著太宰治那位可憐同事的血汗錢,去前台給自己點了一杯最貴的奶茶。

  當我拿著那杯奶茶回去的時候,黑發的高挑男人朝我露出了一副「同道中人」的表情。

  「待會要見誰啊……」我把吸管捅入茶杯,吸了一口,問道:「之前聽你的語氣,似乎是我認識的人?」

  「哎呀哎呀,小葉子很聰明呢。」太宰治雙手交叉支著下巴,笑著說:「確實是你認識的人,到時候見了你就知道了。」

  來接我們的車很快就到,我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輛停靠在樸素奶茶店邊上的,一看就貴到令人匪夷所思的款型豪車,以及身著黑色西裝,恭恭敬敬為我們打開車門的司機,僵硬地扭頭去看太宰治。

  在路人充滿了好奇和艷羨的注視下,黑發男人依舊掛著輕浮的笑,不疾不徐地拉著我進了豪車。

  「這應該不是你的車吧?」我坐在布置奢華的後座,手上摸著屁股下墊著的動物皮毛,不自覺地挺起了背。

  太宰治很快回道:「當然不是。」

  那麼問題來了,我除了五條悟,好像也不認識有錢到這種程度的人啊。

  車子逐漸離開城市進入了郊區,穿過茂密的樹林,很快停在了一棟裝修華麗的別墅面前。

  司機再次為我們開了門,一個白發蒼蒼的年邁老人身姿挺拔地站在門口,面目嚴肅地看著我們。

  「太宰先生,夏油小姐。」他微微附身朝我們行了個禮,「我是這裡的管家,接下來請由我來為你們帶路。」

  整個庭院到處都充滿了華麗的氣息,花園旁的噴泉在我們經過的時候朝著天空噴出淅淅瀝瀝的水花,一路上太宰治都興致勃勃地東張西望著。而我看著管家的背影,總覺得特別的眼熟。

  好像在哪裡見過。

  我使勁回憶了一下,可惜直到開始頭疼也沒有想起來自己究竟是在哪裡見過這位管家了。

  徹底進入別墅後,我們被帶到了一個走廊裡,最終停駐在一個門柱鑲了閃閃鑽石的房間前。

  站在門口的女僕湊到管家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

  管家爺爺愣了一下,隨後面帶歉意地轉過身,態度恭敬地朝我們鞠了一躬。

  「抱歉,我們先生現在正在接客,勞煩各位稍等片刻。」他的禮儀與姿態毫無紕漏,「若先生此時抽不出空,在下會先帶客人們到大廳休息。」

  女僕也對著我們行了個禮,隨後輕輕敲了敲門,微微提高了嗓音。

  「先生,客人到了,是否要先行帶他們去候客廳等候?」

  「沒關系……」

  房間內的人也拔高了嗓音,一道充滿磁性的成熟聲音慢悠悠地傳了出來,「直接讓他們進來吧。」

  於是房門隨之打開,我不知為何有些緊張,睜大了眼睛,看到燈光寬敞的房間內,一男一女正面對面坐著飲茶。

  那女生背對著我,看不見面容,但無論是身形還是氣質都給了我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將視線移向正對著我們的那個銀灰色頭發的男人身上,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麼我會覺得那個管家這麼熟悉了。

  我在唯一一次參加過的同學聚會上,曾見過一面。

  跡部景吾……

  凡是在冰帝學園上過學的,不會有人不知道這個人。

  盡管我只在那裡呆了一年,與這個男人的接觸並不深,但我卻仍然對他印像深刻。

  無論什麼時候都保持著絕對的高雅,永遠高調的出場和一舉一動都散發出貴族氣質的天之驕子。

  而現在,跡部景吾嘴角含笑地朝我們望來。相比起高中時尚還青澀的面容,此刻的他已經徹底脫變成一個成熟的男人。

  「來了啊……」他背部靠在沙發上,雙手交握著放在翹著二郎腿的膝上,不緊不慢道:「歡迎,夏油小姐,太宰先生。」

  「喲……」太宰治毫不見外地走了過去,一邊揮手一邊道:「下午好啊,跡部先生。」

  然後他又回過身,單膝跪在那個女人的面前,十分誇張地執起她的右手,柔聲道:「下午好,這位美麗的小姐,不知您是否願意……」

  「夏油小姐?」他的話被帶著一點點遲疑的呢喃聲打斷。

  背對著我們的女人並沒有理會太宰治的搭訕,她愣愣地抽回了手,安靜兩秒後忽然站起身,猛地轉頭朝我看來。

  然後在視線觸及到我身上的時候,明朗地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我心髒仿佛都漏了一拍。

  「真的是你!」那個表情活潑的女人繞過沙發,直直地朝我衝過來,眼含淚花地抱住了我:「葉!我好想你。」

  被帶著清香的懷抱擁了個滿懷,我下意識地抬臂回抱住她,表情充滿了不可置信。

  「理子?」

  我已經很久沒有跟理子聯系了,此刻看著她並沒有變化多少的眼眸,不經有些愣神。

  「是我!」鹿島理子拍了我一下,嬌嗔道:「真是的,你那麼久都不回我信息,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情呢?」

  「之前的手機壞掉了,就干脆換一個,以前同學的聯系方式都找不到了。」我還沒緩過來,干巴巴地解釋道。

  「算了,人沒事就好。」理子抱著我蹭了蹭,「原諒你啦!」

  所以,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隔著一個大大的玻璃茶桌,我和理子其中坐在一邊,她抱著我的脖子死活不肯撒手。

  而太宰治和跡部景吾則坐在另一邊,四個人兩兩相對,就像是在搞什麼奇怪的聯誼一樣。

  「你怎麼還是一副高中生的模樣啊,葉。」鹿島理子端詳了我片刻,捏了捏我的臉頰,「這麼多年了好像完全沒長嘛。」

  「你還好意思說我。」我巧妙地回避了她的問題,無奈地任由著她上下其手,「理子才是根本沒什麼變化吧。」

  我一邊說著,一邊用眼神示意著太宰治,迫切地想讓他來跟我解釋清楚。

  這家伙到底在搞什麼鬼?為什麼要忽然帶我來見這兩個感覺和裡世界完全不沾邊的人,他究竟有何用意?

  「啊,我聽跡部說,最近太宰先生和葉在煩惱彭格列的事情吧?」理子忽然開口道。

  這下子我是真的詫異了。

  「你知道彭格列?」

  「說起來,我是不是從來沒有介紹過我家?」鹿島理子松開了環住我的胳膊,坐直了身體,笑道:「我們鹿島家好歹也算是家財萬貫,在我祖父那一輩,就是從裡世界那裡洗白過來的。」

  厲害了……

  這我是真沒想到。

  我確實知道有個姓鹿島的豪門,但是從來沒有往理子身上想過。

  畢竟理子平時並沒有表現得多高調,甚至在學校連奢侈品都很少帶過來。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嗎?

  理子又繼續道:「我對裡世界的事情還算了解,是因為我的祖父跟彭格列那一代首領的關系還算不錯。」

  我大致聽了一下她的講述,感覺勉強算是明白了狀況。

  也就是說——

  鹿島家同時與彭格列和跡部家交好。

  跡部家現在完全可以說是彭格列的投資方。因為彭格列雖然看似非常的厲害,非常的有錢,但其實內裡已經財政赤字很多年了。

  再加上現在特殊時期,完全沒有金錢支撐,便想著聯系土豪朋友,也就是鹿島家,請求他們在暗地裡支援。

  鹿島家才洗白不久,還未完全在曾經樹立的仇敵面前徹底隱去蹤跡,沒有辦法再到裡世界拋頭露面。

  所以他們干脆拜托了權益更大,即使在裡世界的地位也是不可撼動的跡部家來匿名作為投資方,贊助彭格列生產足夠的物資。

  「所以,本大爺現在也算是彭格列的金大腿。」跡部景吾不緊不慢地品了口茶,笑起來的模樣像一只高傲的雄獅:「如果你們遇到了什麼問題,倒也可以來找我。」

  「七的三次方,我一直以為那是個傳說。」理子低垂著腦袋,面色嚴肅,「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她轉頭看向我:「我不會問葉為什麼會被牽扯其中。但你一定要保重安全,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助的,請務必告訴我。」

  「有哦……」

  我還沒說話,太宰治就笑眯眯地開了口。

  「鹿島家應該和的場家的關系很不錯吧,看在小葉子的面子上,能否幫我們聯系一下呢,鹿島小姐?」

  「畢竟他們一直沒有消息,實在叫人頭疼呢。」

  鹿島理子瞳孔驟縮。

  伴隨著清脆的一聲響,青瓷茶杯四分五裂地摔落在地,滾燙的茶水順著地板的紋路蔓延開來。

  理子的聲音有些顫抖。

  「你為什麼會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我還以為是晉江抽了,原來是我設置錯時間了orz。

  這章算是個過渡,可能會有點無聊馬上要進入末尾環節啦,打完仗後還要再虐一波,再之後就是大結局——

  接下來就是番外時間了hhhhh

  謝謝31322059小可愛的營養液!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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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獨守空房

  的場一門,除妖世家。

  傳說中以右眼作為祭品和妖怪做交易的家族,目前的家主名叫的場靜司,曾與夏目貴志有過接觸。

  當太宰治將一大疊的資料攤在桌子上時,鹿島理子的臉色已經變得十分糟糕。

  穿著沙色風衣的男人不緊不慢地伸手,拿起其中一張紙,那雙深不可測的鳶色眼眸鎖定在了女人身上。

  「鹿島家當初分明已經在裡世界徹底站穩了腳跟,為什麼突然就說要洗白了呢?」

  他笑道:「就在見過那一代的場家主之後?」

  被摔碎的青瓷茶杯在燈光的反射下亮地刺眼,整個空蕩蕩的房間裡,只有太宰治自問自答時淡淡的聲音傳入耳邊。

  「因為意外而被妖怪纏上,所以跟那位的場家主簽了從屬協議,從此鹿島家徹底歸附於的場一門,為他們而辦事,並逐漸淡去在裡世界的所有蹤跡。」

  太宰治將手中的那張資料放回在桌面,推至鹿島理子的面前,道:「我說的對嗎,鹿島家主?」

  氣氛一時陷入僵持,我坐在邊上完全沒有說話的機會。而對面的大少爺似乎也沒有插嘴的意思,他拿著茶杯饒有興致地看著兩人的針鋒相對,察覺到我的視線後甚至還挑起眉梢朝我舉了個杯,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沉默半晌後,鹿島理子忽然放松了身體。

  「沒錯……」她嘆了口氣,再次拿了一杯倒上,「這在除妖界雖然知者甚少,不過倒也不是什麼必須隱瞞的大秘密。」

  跡部景吾拿著手機發了條短信,立刻就有人進入房間收拾掉一地的茶杯碎片。

  待僕人離開後,鹿島理子看了我一眼,又轉頭朝向太宰治道。

  「把我們鹿島家扒得這麼清楚,你想怎麼樣?」

  「我只是想讓你聯系一下的場家主而已……」太宰治聳了聳肩:「最近彭格列那邊妖怪暴亂,想請他幫個忙而已啦。」

  「畢竟治病還需要專業人士來嘛。」

  「我知道了,我會去說一下的。」鹿島理子語氣懨懨,「想讓幫忙就直說嘛,干嘛非要把氣氛搞得這麼瘆人。」

  語罷,她又忽然露出了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轉身抱住了我,朝著跡部景吾埋怨道:「你這地方有毒啊,我就來這裡做個客喝個茶,沒想到連家底都給扒了。」

  跡部景吾輕笑一聲:「是誰聽說我今天要接待一個姓夏油的客人就非要吵著鬧著過來的?」

  「我也是僥幸心理嘛……」鹿島理子聲音漸低:「畢竟夏油這個姓氏這麼罕見……」

  我充滿撫慰地回抱著她。

  這場拜訪也臨近尾聲。

  看著對面笑眯眯的黑發男人,理子哀嘆一聲,再次將腦袋埋進了我的懷裡,就這麼當著太宰治的面說著他的壞話:「葉!你怎麼能和這麼嚇人的家伙做朋友啊,以後被賣了可怎麼辦?」

  「太宰不會的。」我拍了拍她的背,想為太宰治美言幾句。

  但話到嘴邊又發現似乎沒有什麼能夠贊美他的詞,只好換一種說法道。

  「雖然他確實挺會坑人,但我也沒什麼可以給他坑,所以放心吧,他坑不了我的。」

  太宰治越來越上揚的嘴角頓時僵住。

  理子在我懷裡發出撲哧一聲笑。

  等了那麼久,我終於找到了機會,好奇地問道:「理子也看得見妖怪嗎?」

  「只能看見一點點啦。」鹿島理子抬起頭,撇著嘴角道:「就大致能看到一個形,更清楚的就不行了。」

  我輕輕應了一聲,想起從前跟她初遇夏目貴志時的場景,沒再多問。

  那時候她也察覺得到妖怪嗎?

  我又留下來跟高中朋友聊了會兒天,告別他們時,跡部景吾派了人送我們回去,而理子還依依不舍地拉著我。

  「一定要注意安全,葉。」

  她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存到了我的手機裡,千叮嚀萬囑咐道:「別再失聯了,發信息記得要回,知道嗎?」

  我點點頭,跟著太宰治坐進了車中,無奈地看著鹿島理子跟個老媽子似的在後面目送著我。

  當我回到公寓時,眼前詭異的景像使我沉默了。

  只見夜蛾正道正圍著一條與自己反差極大的淡藍色圍裙,勤勤懇懇地拖著地。

  而他的好學生,那位咒術界鼎鼎有名的最強——五條悟,正在沙發上一邊翹著二郎腿,一邊吃著紙杯蛋糕,吃剩下的紙還被他很惡劣地隨手扔到了地上。

  然後再被拖地的人掃走。

  醒醒啊夜蛾老師!他是你的學生,不是你兒子!

  夜蛾正道似乎也沒有生氣,看到站在門口的我時,還心情不錯地打了一聲招呼。

  「歡迎回來,葉。」

  「我回來了,夜蛾老師。」我頓了頓,臉上表情幾番變換,還是開口道:「你可以不用做這些的。」

  夜蛾正道搖了搖頭,把收拾好的清潔工具放在一旁,又將圍裙脫下來,「沒事,反正我待在這裡也沒事干。」

  他朝我眨了一下右眼,又暗示似的用大拇指比了一下某性格頑劣的白發巨嬰的方向。

  五條悟一反常態地坐在沙發上,吃著蛋糕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機,雙腳翹在桌子上一晃一晃的,也沒有跟我打招呼。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跟著坐到了沙發上,瞧見桌子上擺著一盤草莓,剛想伸手去拿,卻被另一只更快的手拍開。

  力道不重,我愣了一下,疑惑地轉頭看向身旁人,卻見他正不急不躁地剝著手中紙杯蛋糕外側的一層紙。

  我收回視線,又施施然朝著草莓的方向探去爪子,結果在指尖快要觸碰到時再次被打開了。

  五條悟目不斜視,依舊沒有看我,就仿佛剛剛阻攔我拿草莓的那個人不是他一樣。

  怎麼了這是?

  我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剛剛分明就是這家伙故意的。

  他該不會這是在跟我鬧別扭吧?

  我滿臉問號地將視線轉向夜蛾正道,他無奈地跟我聳了聳肩,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打開備忘錄後在上面打出一行字,然後悄悄地給我看了一眼。

  「他很早就洗好草莓放在這兒裡,但是一點都沒動,估計在等你回來。」

  回過頭,目光在白發男人和草莓之間周旋一陣子後,我再次嘗試著伸手,不出意外地又被拍開。

  好吧……

  我撇了撇嘴角,意識到自己被針對後便站起身,剛想回房間,手腕卻驀地被抓住。

  回過頭,五條悟直直地盯著電視,攥著我手腕的力道卻不輕,擺明了是不讓我走的意思。

  「怎麼了?」我出聲詢問。

  「太久了……」他抬眼看向我,語氣沉沉:「你出去太久了。」

  我在心中估算了一下時間,遲疑道:「也沒有吧……」

  知道鬧別扭這招對我無用,五條悟干脆也不再繼續,一個用力把我拉回身邊,神態中略有幾絲怨氣:「我討厭太宰治。」

  「哦……」我極其敷衍地點了點頭,伸手去拿桌子上一直心心念念的草莓,這一次沒有再被攔下來。

  「我說你,也好歹給我點反應啊。」五條悟嘆了口氣,張開雙臂摟了過來。

  「今晚你跟我睡……」他抱著我,說:「夜蛾校長那麼大的人,也不好讓他擠沙發。」

  「那你去擠沙發。」我很冷漠無情地推了推他:「我認床。」

  「認床沒關系……我不認,我去你那裡睡嘛。」

  「也行吧……」

  我妥協似的回答了他,然後當天晚上,在五條悟我見猶憐,泫然欲泣的忸怩做作的表情下,朝他邪魅一笑,毫不猶豫地摘掉了自己的戒指。

  那一刻,安分守己地使用了好幾天人類作息的我,總算是想起來自己特級咒靈的身份。

  而一只優秀的咒靈,從不需要睡眠。

  抱歉了混蛋小白毛,你自個兒獨守空房去吧。

  ——

  彭格列總部的位置在意大利,所以我們還是得出一趟國。

  裡包恩當時提到的戰略很簡單,概括來說就是先抵擋住妖怪的進攻,然後趁機奪走夏目友人帳,防止更多的妖怪應召而來。

  我們和五條悟作為主要救援戰力前去意大利。而他留下來抓緊時間對澤田綱吉他們進行高強度訓練,讓他們迅速成長起來。

  橫濱勢力則負責尋找始作俑者,也就是假夏油的蹤跡。

  因為救下夜蛾正道的緣故,假夏油或許也得到了五條悟已經從獄門疆內出來的消息,那麼他接下來的行動必然會更加小心隱秘。

  想要找到他估計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原本以五條悟的實力,想要直接碾壓全場不是問題。但考慮到夏目貴志在整個妖怪界的影響,以及被假夏油藏起來的那些八原鎮民,彭格列最終還是決定在找到假夏油之前先跟那些妖怪耗著。

  我跟著五條悟達到意大利的時候,彭格列的大門正對著我們,守門人渾身肌肉緊繃,見到我們拿出現任首領親傳的信封之後才放行了我們。

  九代目是一個看起來非常和藹的老爺爺,面見我們時臉上帶著十分慈祥的笑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個mafia的首領,反而更像是一個普普通通處於養老期的老人。

  盡管他仍隱隱透有一股只有常年身處高位之人才有的氣魄與威儀。但當我和他對上視線時,莫名地就會放松下來。

  正當我們與這位第九代首領談及到夏目貴志的事情時,一道嗓門很大的雄厚男聲從遠處傳來。

  「哈!誰管他們啊?」那人似乎很不耐煩,聲音高到仿佛能夠衝破雲層:「彭格列都已經陷入到這種自身難保的處境了,還要去注意保護那些無關緊要的家伙嗎!」

  緊接著會議室的門被打開,一個白色長發的男人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見到九代首領後態度勉強還算端正地行了個禮,隨後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而他肩上坐著一個穿著鬥篷的小嬰兒,看著很裡包恩差不多大,聲音冷靜,還帶著些可可愛愛的稚嫩感。

  「安靜點,斯庫瓦羅。」那小嬰兒倒三角的嘴張了張:「雖然這種沒錢還吃力的活我也不想干,但這麼做總歸有首領的道理。」

  「當然……」彭格列九代目笑著喝了口咖啡,目光看向那名叫做斯庫瓦羅的男子,問:「那孩子還在生氣嗎?」

  「boss說他不想來,我和瑪蒙來替他了解情況。」白發男人已經徹底平靜下來,回道。

  「這樣啊……」

  白發老人的眉眼間有些無奈,他朝著我和五條悟介紹道:「這是我們彭格列暗殺部隊的成員,斯庫瓦羅和瑪蒙。」

  我好奇地觀察了一番,那兩人看起來絲毫沒有要搭理我們的意思,也沒自討沒趣地去湊上去跟他們打招呼。

  「關於為什麼不直接動用武力這個問題……」九代目看向斯庫瓦羅,對他方才的不滿進行了解釋:「整個八原藏龍臥虎,我們現在懷疑那裡恐怕還藏有更多的未知勢力。」

  他聲音平靜:「彭格列在如今這樣的損傷下,至少不能再樹敵太多,不然很容易造成覆車之轍。」

  斯庫瓦羅眉頭揪起,算是勉強接受了這個答案。

  我對於他們這些彎彎繞繞的毫無興致,只想要盡快找到那個假夏油。當然,順便能救下那個叫夏目貴志的孩子當然更好。

  之後的談話我沒再聽下去,九代目似乎也看出了我的無聊,剛要開口,突然門口衝進來一人,傳來急報。

  「首領!那些妖怪又來了!」

  九代目立即站了起來。

  又是一場戰爭即將打響。

  ——

  我借助著咒力浮在空中,低頭看著下方妖怪肆虐的場景。

  而我的身前,栗色少年坐在一個體型龐大的妖怪背上,目光在望向我時泛起點點錯愕。

  他愣愣地盯著我半晌,遲疑地開了口,語氣中充滿了不確定,輕聲道。

  「夏油姐姐?」

  我收回淡淡俯瞰下面的視線,轉而對向依靠著妖怪飛在空中的夏目貴志,緩緩露出一絲微笑。

  「好久不見,夏目君。」

  我眉眼彎彎。

  「之前離別時,我們說好了還會再見面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嗚嗚嗚原諒我,最近有點忙所以沒怎麼回復評論(心虛……


第53章 夏目貴志

  夏目貴志的表情柔化了下來,他臉上露出點點輕淺的笑意。

  因為咒靈感官靈敏的緣故,遠處的打鬥聲不斷地傳入耳畔,每一次兵刃碰撞間的聲音都是那樣的清晰。

  「我記得,好久不見了,夏油姐。」在這樣一片喧囂下,我聽到他溫和的聲線:「沒想到真的是你。」

  「沒錯沒錯,是我。」我笑了一聲:「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竟然還認得我啊?」

  「你沒有什麼變化。」夏目貴志低垂下眸,輕聲道。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當初說過了會再相見,誰能想到真的再見面時,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呢?

  「本來打算和你敘敘舊的,但現在還不是時候。」我指著下方混亂的戰鬥場景,直直地盯著他,說:「你知道自己現在所做的這些,會有多少人因為這場爭鬥而受傷,甚至喪命嗎,夏目君?」

  問完這個問題後,我和栗發少年同時沉默了一下。

  我忽然想起來,曾經的我好像也是被五條悟這樣認真地問過話的,那時候我並沒有身為人類時期的記憶,所以一直覺得他很莫名其妙。

  直到現在,當我問出夏目貴志這個問題時,我似乎有些能夠理解那個心情了。

  畢竟曾經的他是那樣好的一個孩子。假如他手上沾染上任何人的鮮血,身為一個正派人物,估計都會感到可惜吧。

  盡管此時的我並不能對此產生同理心。但顯然,夏目貴志自己都還在難受著。

  他很痛苦……

  他那雙清澈黯淡的眼睛告訴我,他不喜歡做這些事情。

  他的內心在掙扎,不斷地被自己的行為傷害到,宛如一個不小心跌落沼澤的人,渴望著能夠被人拯救,卻只能絕望地在荒蕪枯木下越陷越深。

  夏目貴志安靜地注視著我,手指下意識地攥緊了身下妖怪長長的毛發,好半晌才開了口:「我知道。」

  他說:「我知道我在做什麼,夏油姐,但是我不得不那麼做……」栗發少年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時,眼底只剩下一片決絕。

  我表情平靜:「我不想對你出手。」

  「我也同樣,但是抱歉,我的家人們還在等我……」他垂首別開視線,忽然低吼一聲:「三筱!」

  話音剛落,他身下的那只馬面大妖倏然爆發出如洪流般磅礡的妖力,強烈到幾近令人顫抖的壓迫感撲面而來,帶著刺骨寒意的颶風煽動了樹林,卷起陣陣枯木與塵埃。

  我能感覺到一股與我的咒力體系截然不同的那股力量。

  原來這就是妖力。

  沒有所謂多余的花裡胡哨的攻擊和咒術,僅僅只是隨意的釋放能力,就無端讓人感受到無法抗拒的威壓。

  我將咒力覆蓋了全身,手上五指成爪,逆著這股妖風而行,狠狠往它沒被頭發遮擋住的左眼刺去,卻不想被一陣更加強烈的風暴吹了開來。

  臨時標記已經在我靠近它時設下,我右手指尖並攏,伴隨著一道清脆的響指聲,瞬間閃身至那位名叫三筱的妖怪頭頂,一個後空翻往著眉心處踢去。

  那只妖怪雖然身形龐大,但反應極其靈敏,立刻往後退開,堪堪躲過了我的攻擊。

  夏目貴志隨著這一劇烈的動作而身形一晃,更加緊地拽住了它的毛發。

  「小心些,夏目大人。」他身下的那個大妖怪俯低了身體,忽然出聲提醒。

  它的左眼微眯,看著我的眼神十分警惕:「她不是人類。」

  聞言,栗發少年露出了詫異的神情。

  「怎麼會!」他抬頭看向我,那不可置信地目光像是要把我看穿似的,呢喃聲從他唇間透出:「明明在我小時候……」

  「嗯,在你小時候我確實是個人類。」我笑了笑,抬手准備結印,盡早結束這場戰鬥:「不過現在不是了。」

  「抓緊,夏目大人。」

  意識到我想干什麼後,那只妖怪別在耳邊的鈴鐺輕響一聲,突然十分迅猛地朝我衝來。

  破風聲隨著它的動作逼近面前,就在即將觸碰到我時,我輕閉上眼,霎時間天地變色,一道高牆拔地而出,阻止了它繼續前進。

  「領域展開——死亡萬像迷宮。」

  地形快速變換著,由咒力形成的城牆衝天而去,天空烏雲密布,風刃割裂開堅硬的地面。

  我控制著迷宮,盡量注意不讓攻擊傷害到夏目貴志,同時靜下心感受著對方的位置,每當三筱要衝過來時再一次的變動地形。

  漸漸地,那股不斷傳來的妖力逐漸淡了下去,我沉下眉,抬手剛要結束一切時,我聽到了夏目貴志的聲音。

  「停下,夏油姐!」他的語氣中充滿了急切,聲音漸弱,懇求道:「拜托了,不要傷害他。」

  我微微愣了一下,到底還是沒有下手。

  領域撤銷,我們重新回到了意大利的空中。

  那只名為三筱的妖怪有些支撐不住,緩緩落了下去,趴在地上。

  夏目貴志立刻從他身上翻下來,擔憂地檢查著他的傷勢。

  「三筱,你還好嗎?」

  「我沒事,夏目大人。」

  那只妖怪從鼻尖呼出一股氣,強撐著站了起來。

  剛剛結束領域,咒力消耗地有些多。

  「你很厲害。」

  我慢慢落在它的腦袋上,覆著咒力的腳底微微發力。於是才站起的身軀再一次趴在了地面。

  「如果不是我展開了領域,我很可能打不過你。」

  我低下頭,俯視著面上泛起怒意的妖怪。

  夏目貴志握起拳頭,面色復雜,盯著我意義不明地喊了一聲:「夏油姐姐……」

  「夏油姐姐在吶。」我回應道,看著已經徹底失去戰力的三筱,動作輕盈地從它腦袋上跳了下來。

  我走到夏目貴志身前,抬手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

  「現在能冷靜下來了嗎?」

  栗發少年沒有說話,那雙干淨的眼睛注視著我,那堅強的外殼仿佛被暴風吹垮,徹底暴露出隱藏在內裡的脆弱和害怕。

  我感受著他微微有些顫抖的身軀,輕輕抱住了他。

  「沒事了,沒事了。」我放柔了聲音:「你的家人已經有人去救了。」

  「他很厲害哦,保證你的家人們都平平安安的。」

  壓抑的抽泣聲傳入耳畔。

  夏目貴志的身體緊繃著,他抬起手,十分克制地捏住了我的衣擺,像個在外頭受了委屈,卻又不知道怎麼表達的孩子。

  我抬頭,亦是有些迷茫的嘆了口氣。

  也許我也不是完全失去了屬於人類時的感情的,我想。

  至少在面對這個曾經只有一面之緣的孩子時,我還會心軟。

  天黑壓壓的,狂風呼嘯著,不斷地有人發出哀嚎,也不斷地有妖怪受傷。

  目光所及之處一片狼藉,這一塊土地上原本美麗浪漫的意大利景色早已被摧毀的不成樣子。

  「夏目君,你看看他們。」我微微離開了他,雙手捧著他的臉頰,將他的目光移向後方的戰場:「這副地獄一般的場景,真的是你想要見到的嗎?」

  如此血腥的,殘酷的模樣。

  不斷地有人受傷,不斷地有人哀嚎。

  就連天也像是在悲傷,陰雲層層,沉悶又悲戚。

  「真的是你想要的嘛?」我在那一片沉默裡,輕聲問道。

  雖然接觸不多,但我知道夏目貴志是一個怎樣的孩子。

  我所認識的那個栗發的孩子,他不愛說話,即使受了傷,目光裡也完全沒有一絲戾氣。

  他眉目清秀,笑起來的時候很溫柔。

  他一定跟妖怪們的關系很好,所以當時遇到假夏油那天,才會有個妖怪身負重傷卻還拉著我,求求我們救救夏目。

  身為咒靈,我對於人類的負面情緒再敏感不過。所以我了解眼前的少年是多麼的干淨。

  也是,如果夏目貴志這個人類不被妖怪們所喜歡的話,為什麼那些妖怪會心甘情願地為他拼命,而臉上還沒有絲毫的不情願呢?

  但是,現在也不得不停止了。

  「停手吧,夏目君。」

  夏目貴志身體一僵,聽了我這話後抗拒般地往後退開一步。

  「對不起……」他目光溫和地看著我,眼帶歉意:「我沒辦法選擇,沒有時間了,我賭不了。」

  他從懷裡拿出了一本厚厚的賬本,攤平在手中,頁數瘋狂竄動著。

  周圍的樹林應聲而動,群鳥齊飛。

  一道白光覆蓋了他的身體,柔軟的發絲被這股力量吹得肆意繚亂。

  「停下……」瞬息之間,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入耳畔。

  白發男人的身影瞬間出現在我眼前,他直接衝入白光中,一把抓住了少年的手腕,停止了他的動作。

  再看向那片戰場的時候,混亂了許久的戰局已定,倒了一整片的妖怪。

  「我們已經找到你的家人了。」五條悟面色嚴肅,「他們都還活著,已經被保護起來了。」

  夏目貴志怔住了,手中的賬本掉落在地上,露出封面。

  上面赫然寫著「夏目友人帳」這幾個字。

  栗發少年聲線顫抖:「真的?」

  「你永遠可以放心地相信我。」

  五條悟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忽然大大咧咧地勾住了少年的肩膀。

  那一瞬間,他眼中的星辰比黎明還要耀眼。

  「我可是最強的。」

  我呼吸一窒。

  好久沒有出現了。

  他的這副表情,他的這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天氣有點多變,小可愛們要注意身體哇——

  然後關於五條悟明明和妹子一起來的意大利為啥後來打架時他不在場,下章會有說明噠……


第54章 澤田綱吉

  要說五條悟為什麼打架的時候沒了人影,現在卻又突然出現的話,其實是有原因的。

  彭格列能夠出戰的人並不多,因為只有掌握死氣之炎的人才能夠看得見妖怪,其他人去與妖怪博弈基本等同於送死。

  原本當時他該跟著我們一起對抗妖潮,有他在顯然勝率也高了不少,可誰知這人剛出基地就倏然停住了步伐。

  周身的氣息有一瞬間的波動,手腕被驀地捉住,我也停了下來,回頭疑惑地看向他。

  「怎麼了?」

  五條悟單手抬起單邊的眼罩,稍稍偏頭,蒼藍色的右眼望著遠方的某個地方,微微眯起。

  「我看到了夏油傑的咒力。」

  夏油傑,也就是說假夏油!

  我心中一驚,顧不上別的,急急問道:「在哪裡!」

  「你待在這裡……」並沒有得到想要的回答,五條悟松開了我的手腕,面色微沉:「我過去就行。」

  「為什麼?」我自然是一萬個不願意,反手拉住了他:「我跟著你們行動的原因就是找到那家伙,憑什麼現在有了他的消息後卻不讓我過去?」

  白發男人低頭看了一眼我,隨後忽然嘴角扯開笑容,他就這樣借著我拉他的力道一下子把我扯進了懷中,然後俯下來身。

  充滿了男性荷爾蒙的氣息在不斷接近,我想要後退,卻被那人摟住了腰。

  壓在腰腹上的手臂將我離溫熱的身體靠得更緊,前面還有一大波的人。

  在這麼不合時宜的情況下,五條悟旁若無人般地親吻了我。

  我腦中瞬間一片空白,因為身高差的緣故,整個人被對方桎梏在懷中,一只寬大的手掌按在腦後,五指插入發絲,旖旎地摩挲了一下我的頭皮。

  難以言說的麻意令我四肢發軟。

  「那邊的情況比較復雜……」他的唇壓著我的磨了半天,又偏過頭,咬了一下我的耳垂:「如果我抓住了他,保證一定立刻帶回來給你處置,嗯?」

  我惱怒地瞪大了眼睛,罵人的句子已經溜到了嘴邊。

  也就趁著這時,五條悟身影一閃,瞬間沒了蹤影。

  「怎麼了?」

  彭格列的人回頭看向獨身一人站在原地的我,疑惑地詢問道:「現在情況緊急,五條先生人呢?」

  我磨了磨牙,面對著將視線轉向我的彭格列眾人,嘆了口氣,只好跟他們簡單說明了一下情況,緊緊跟上大部隊的步伐。

  於是事情就變成了這樣。

  五條悟打斷了少年的動作後,攬著比他低了起碼半個腦袋的夏目貴志的肩膀,微微發力將他帶到了我的面前。

  「少年人不要總是想著打打殺殺的嘛……」他笑嘻嘻地說,「大家相親相愛的難道不好嗎?」

  夏目貴志顯然還沒反應過來,他愣愣地張了張口,又想要彎腰去撿地上的友人帳,卻被五條悟止住了動作。

  白發男人搶先一步將那個本子撿了起來,拿著在夏目貴志的眼前晃了晃:「危險物品,暫時沒收哦。」

  他把那本夏目友人帳施施然收進懷裡,將私自收取他人財務這件事做得理直氣壯。

  夏目貴志此刻也沒什麼心情跟他爭,清秀的眉目間浮現幾許急切之意,抬手抓住了五條悟搭著他的那條胳膊。

  「我的家人們在哪裡?」

  「不要急嘛,等一切結束後我會帶你去看他們的……」五條悟笑著說:「放心,他們現在待在很安全的地方。」

  彭哥列的人很快圍了上來,倒了一片的妖怪一個個都被捕獲,其中有幾只尚有余力的妖怪想要再次反擊,卻被奇怪的火焰鎮壓。

  為首的一個黃頭發大叔走了過來。

  「我是澤田家光,彭哥列的門外顧問。」那個大叔面色還算爽朗,朝著夏目貴志笑道,眼底卻沒有多少真切的笑意:「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了,小伙子,我們需要再具體了解一下情況。」

  五條悟緩緩松開了夏目貴志的肩膀,栗發少年也沒有再反抗,他站在原地蹉跎了一下,忽然彎下腰,深深地朝著大叔的方向鞠了一躬。

  「對不起,這次的進攻都是我的主意。」他緊緊閉著眼睛,聲線誠懇:「請不要為難那些妖怪,拜托了,他們都是我的朋友,是我讓他們來的。」

  澤田家光愣了一下,眼底漸漸多了幾分欣賞:「這要看你的配合程度,你的那些妖怪朋友們最後的命運可就掌握在你的手上了。」

  這麼說著,他回過頭,招呼著那些已經扣住在場所有妖怪的部下們:「走吧,回去了。」

  一群人互相攙扶著,浩浩蕩蕩地往著彭哥列基地的方向走著。而我和五條悟遙遙落在在大部隊的後面。

  身邊人的神情有些漫不經心,樹葉的陰影照拂在他的臉上,令他的眼眸顯出幾分晦澀不清。

  我伸手拉了他一下,在他低頭看過來的時候低聲問道:「你抓到那混蛋了嗎?」

  明白我口中的混蛋指的是誰,五條悟微微收斂了神色,表情正經了許多:「沒有。」

  他湊近了我,輕聲道:「在我剛到的時候,他正准備對那些鎮民下手,不過發現我後就被他跑了。」

  我對此倒是沒有多意外,畢竟假夏油先前躲開高專視線時那種謹慎的程度,必然不可能這麼容易就被抓到。

  前面夏目貴志的身影看起來單薄又纖瘦,我收回目光,又問道。

  「那那些鎮民?」

  五條悟沉下面色,語氣有些沉重:「還在昏迷。」

  我揪起眉毛:「昏迷?」

  「我在路上碰到了的場一門的人……」他目視前方,緩緩道:「根據他們所說,那些鎮民會陷入昏迷很可能是因為沾染上太多喜愛作惡的妖怪們身上的業障而導致的,他們已經在處理這件事了,應該不需要我們擔心。」

  「不過目前還不能太肯定地就下定論,所以我也沒有跟那個少年說。」

  我點了點頭。

  確實,如果跟夏目貴志講了這件事,說不定他好不容易才安定下來的心又要開始胡思亂想了。

  太陽已經落山。

  彭哥列的會議室內燈光敞亮,前不久才見到的彭哥列第九代首領端正地坐在會議桌的主位,澤田家光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身邊。

  夏目貴志坐在我的邊上,面上的神情顯得有些惴惴不安,我安慰似地拍了拍他交握著的拳頭。

  「別那麼緊張,孩子。」九代目首領笑眯眯地,「我只是想知道一些具體信息,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夏目貴志抬頭,抿唇看向他。

  位於主位的老人揮了揮手,站在會議廳邊上的人立刻將門關上,隨著嘭地一聲響,會議廳裡的氣氛立刻嚴肅了起來。

  九代目睜開了那雙溫和又銳利的眼,直直看向了夏目貴志。

  「我聽說,你此番行為,是被一個穿婆娑裝的黑發男人指示的,對嗎?」

  「是……」

  「現在知道他的蹤跡嗎?」

  栗發少年搖了搖頭。

  「那個男人總是神出鬼沒的,我也就見過幾次。」

  九代目首領輕皺起眉:「那他是否有告訴過你,他的目的以及動機?」

  夏目貴志的頭更低,指尖也緊緊攥住了。

  「他只讓我殺掉彭格列的首領,還有下一任的首領預選和其守護者,搶奪七枚戒指。」

  「你知道那些戒指代表著什麼嗎?」

  「不知道……」

  「天真的小鬼!」

  那位叫斯庫瓦羅的白發男人憋不住了,一拍桌子便站了起來,面色暴躁:「什麼都沒告訴你,你就敢這麼跑過來,你知不知道這麼做的後果是什麼!」

  「斯庫瓦羅,坐下。」九代目聲音沉靜。

  白發男人狠狠瞪了一眼夏目貴志,輕嗤一聲,抱著雙臂坐了下去。

  他此番行為著實令我感到些許驚訝,看來這家伙似乎對於自家的首領也並沒有那麼的尊敬。

  不過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些也不是我該管的事情。

  會議廳中安靜片刻後,九代目再次出聲。

  「彭格列大概已經清楚了在你以及你家人身上所發生那些事,對此我深表同情。」

  他將雙手交叉放在桌上,語氣不慌不忙,甚至帶著安撫的意味:「冒昧的問一句,你先前總共對彭格列進攻三次。而這次卻格外的激進,是有什麼原因嗎?」

  夏目貴志身形一頓。

  聽了這話,我忽然腦中電光一閃,想起之前在對戰中捕捉到過他話語中一個很關鍵的點。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出聲問到:「夏目君,你之前說的時間不夠了,難道?」

  夏目貴志低著頭,垂下的劉海遮擋住了他的雙眸,顯得他有些意外地沉郁。

  「那個男人,他只給了我兩個星期的時間。」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怔了一下,緊接著不少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怪不得……」九代目嘆了一口,「怪不得你前幾次手段都還算溫和,妖怪也是幾個幾個的進攻,這一次卻突然直接帶動了妖潮。」

  因為夏目貴志已經完全沒有退路了。

  算算時間,我和五條悟光是關在獄門疆裡就已經耗了一個星期,如果從我們被封印那天開始計算的話,距離兩個星期的截止時間,只剩不到三天。

  他將所有壓在了這一次的進攻上,孤注一擲。

  如果沒有我和五條悟的介入的話,以先前與我交手的那只妖怪的實力來看,恐怕彭格列現在真的就凶多吉少了。

  不是說他們實力不行,但兩者之間本來就不可比較,普通人想要以肉眼去看妖怪就必須燃起死氣之炎,而長久使用死氣之炎又會消耗自身精力。不管怎麼樣,彭格列終究是吃虧的。

  夏目貴志很快被帶了下去,為了防止再生變故,彭格列可能會暫時限制他的行動。

  我和五條悟一前一後步行在狹長的走廊,口袋中的手機突地發出一聲響。

  掏出來一看,是中原中也發過來的關於夏油傑的位置信息。

  【要小心,假夏油目前就在意大利。】

  「消息真慢啊……」五條悟從後面靠了過來,把下巴擱在我的肩上,看著我的手機,語氣不屑:「我們都已經知道了。」

  話音剛落,對面很快又發來了一條信息。

  【他的目的地在阿格裡真托的神廟之谷那,我們這就趕過來,小葉子要乖乖等我們哦……親親——】

  這是太宰治吧?

  下一秒,手機瞬間變成了黑屏,五條悟伸手按住了關機鍵,漆黑一片的屏幕照射出他黑沉無比的面色。

  「真讓人不爽啊。」

  他掀起唇角,皮笑肉不笑道:「這煩人的蒼蠅到底什麼時候能被拍死?」

  我:

  這家伙對太宰治的不滿,看起來似乎比中原中也還要大啊。

  ——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很快趕來。

  跟著一起的還有裡包恩以及之前見到的澤田少年以及他的另外兩個部下,一個丟炸彈銀發少年和一個耍刀的刺蝟頭。

  神廟之谷邊上有一片小林子,深處一片漆黑的黑暗隱隱給人一種不詳的感覺,涼風帶著寒意吹刺著人骨,顫栗感直逼頭頂。

  邊上仍有游客走過,漆黑的帳籠罩住那片森林,他們卻仿若毫無察覺,只是奇怪地看我們幾眼。

  「我得回彭格列一趟,防止出現什麼意外。」

  坐在棕發少年懷裡的黑西裝小嬰兒跳到了地上,抬手壓了壓帽檐。

  「咦!」澤田綱吉渾身一顫,面色驚恐。

  「裡包恩不一起嗎!」

  裡包恩將手放在帽檐邊,列恩爬到他的手中,變成了一把綠色的木倉。

  一直寸步不離跟在澤田綱吉身邊的銀發少年立即站直了身體,表起了忠心:「不用擔心,十代目!即使沒有裡包恩先生在旁,就算是戰死沙場,身為左右手的我也不會讓您受傷的!」

  刺蝟頭少年在一旁很配合地哈哈笑了起來:「放心吧,阿綱,我也會盡量保護你的。」

  澤田綱吉一臉的無力吐槽:「不用了,獄寺君,山本君,我不是這個意思還有,戰死沙場什麼的,不要隨便立這種恐怖的必死flag啊喂!很嚇人的好嗎!」

  「別像個沒斷奶的孩子一樣,蠢綱。」裡包恩舉著木倉的小短手微微偏離了位置,黑漆漆的洞口直對著自己的學生,「抱著必死的決心赴往這場戰役吧。」

  我心中一驚,卻見周圍人都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是嚇唬嗎?

  邁出一步的腳收了回來,我在心中為自己的多慮而感到好笑。

  也對,畢竟是自己精心培養的學生,哪有老師真的會隨隨便便就殺了自家學生的。

  然後下一刻,一聲巨大的響聲衝擊著耳膜,棲居在林間的群鳥被驚到,紛紛飛起。

  子彈打入眉心,澤田綱吉閉上眼睛朝後倒去。

  這一切都發生地太過突然,我瞳孔驟縮,大腦還未反應過來,棕褐色頭發的少年已經重新站了起來。

  他緩緩掀開眼簾,仿徨與失措已盡數消失,取代而之的是一種堅定的信念,那雙溫柔明亮的雙眸被鍍上一層橙金色,沉澱著令人安心的暖意。

  額上燃起的明媚火焰仿佛能將一切黑暗都給照亮。

  「放心交給我。」

  澤田綱吉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轉身面對著彌漫上陣陣陰氣的黑帳,語氣沉穩。

  「絕不會讓那家伙得逞的。」

  謝謝sssss卿卿的營養液……麼麼噠!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5章 夏油傑

  雙重人格?精神分裂?一體多魂?

  我時不時地用余光瞄向一旁正目不斜視地往前望的澤田綱吉,心底不由得湧出了一堆猜測。

  畢竟那變化實在是太大了,曾經我在靜岡那時見到的明明還是個性格有些怯弱的少年,怎麼被崩了子彈又活過來後就突然換了一個人?

  五條悟走在我邊上,臉上的表情就像是在逛自家後花園一般的愜意。

  他見我時不時地看向澤田綱吉,便有些不滿地摟住了我的肩膀,單手將我的腦袋掰了回去。

  「別看了,澤田君已經有心上人了。」

  我嘴角一抽,用力拍開了他的手。

  什麼鬼,他還是個未成年哎,我再怎麼喪心病狂也不至於對他下手吧?

  五條悟略顯強勢的動作並沒有引起他人的注意。自從進入帳後空氣中就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氣氛。

  頭頂慘淡的陽光照不進這片樹林,林中安靜地沒有一絲聲音,通往前方的石子路很深,已經走了很久,前後都是一望無際的黑,仿佛沒有盡頭。

  我和五條悟走在隊伍的最前方,太宰治與中原中也在後面墊後,所有人都放輕了呼吸,微微繃緊了神經。

  倏地,一只咒靈忽然嚎叫著從頭頂朝我們衝來,澤田綱吉反應極快,手上也竄起火焰,一個回旋將那只咒靈擊潰。

  緊接著,接二連三的咒靈從不同的方向現身而出,中原中也周身泛起紅光,石塊隨著他的動作而拔地而起。

  各種顏色的火焰附在了少年們的武器上,我一邊對付著那些近身的咒靈,一邊朝著旁邊的五條悟問道。

  「怎麼樣?有沒有看到那家伙?」

  五條悟索性摘掉了眼罩,環顧一周後嘴角輕輕挑起。

  「看來他也知道藏不住,倒是主動自投羅網來了。」

  話音剛落,前方黑暗中隱隱出現一道身穿寬大婆娑裝的人影,假夏油慢步從林子深處走出,額頭上的那道縫合線此刻無比的刺眼。

  他依舊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雙手揣袖,目光在望向我們身後的黑發男人時微微停頓了一下,輕蹙起眉,狀似非常苦惱的模樣,說話間的聲音不緊不慢。

  「先生,你騙了我啊。」

  太宰治笑嘻嘻的攤開了雙手:「兵不厭詐嘛。」

  「倒是我大意了。」假夏油嘆了口氣,忽然朝著我的方向看來,施施然朝我伸出手,像是在朝我邀請一般,嘴角含笑:「葉,到哥哥這裡來。」

  許久沒有從那聲線中聽到「哥哥」那兩個字,我呼吸一滯,手腕立刻被拽住。

  五條悟面色陰沉,不由分說地將我扯到他身後。

  「別再打她的注意。」他一字一句地警告道:「不然我不介意就在這裡將你碎、屍、萬、段。」

  「誒?你會嗎?」黑色長發的男人忽然笑了起來,拖長了調調,語氣嘲諷。

  咒靈依舊沒有停歇地發動著攻擊。

  「你真的下得了手嗎,我話可說在前頭。」假夏油歪著腦袋:「夏油傑的靈魂可能還在這副身體裡也說不定哦?」

  「你說什麼!」我猛地往前邁出一步,「靈魂還在!」

  「傻瓜……」假夏油注視著我時的目光很是溫柔:「哥哥什麼時候騙過你?」

  這個冒牌貨

  我咬牙,拳頭握得緊緊的。

  他在有意誘惑我,打亂我的心緒,我心裡再清楚不過。

  可我偏偏做不到面對這副面孔仍然無動於衷。

  我撇開目光,不再看他:「真人他們呢?」

  假夏油帶著笑意的聲線傳入耳畔:「無用的棋子,自然也沒有了存在的價值。」

  我徹底沉下心。

  曾經的預想成真了,原來我無法辯識自己到標記在真人身上咒力的緣故,根本不是因為什麼距離太遠。

  恐怕那時在名古屋的時候,真人就已經被這家伙殺死了。

  「漏瑚?花御?」

  假夏油面色不改,眉眼彎彎:「嗯,都死了哦。」

  果然……

  這家伙估計從一開始就是在利用我們。

  我緩緩吐出一股濁氣,擺出一副戰鬥的姿態,五指成爪。

  數不勝數的咒靈發出詭異的低笑,一窩蜂地湧了上來,將我們一行人團團包住。

  圍繞著我的盡是一些熟悉的面孔,它們大多長相可愛,如同人畜無害的小動物般朝我靠近。

  我下手的動作一頓,瞬息間,一只兔子咒靈卷成一團朝我撞過來,我後退一步側身躲開,卻見它的路線忽然偏離了軌跡。

  毛絨絨的一團趴在了我的肩上,就像是曾經回憶片段中那樣,懶洋洋地在我肩膀打了一個哈欠,然後點點熒光從它身上浮現。

  「葉!」

  五條悟眼疾手快地提起那只咒靈往假夏油的方向扔去,白花花的兔子在即將碰到黑發男人時爆發出一陣白光,竟是直接就那樣炸開。

  零碎的光片倒映在我的眼眸,我急忙回過神,發現不知何時那些眼熟的咒靈們都開始發出類似於先前那只兔子咒靈的光芒。

  他們簇擁著朝我擠來。

  「嘭!」

  「啪!」

  接二連三的爆炸聲直擊心靈,五條悟將我拉進懷中,死死地護住了我。

  這些咒靈也曾在夏油傑的指使下陪伴保護著我度過童年,那些與它們相處時的記憶仿佛也隨著一場場爆炸而在腦海中碰撞炸裂,化為碎片,支離破碎。

  透過白光的縫隙,我看見假夏油那張充滿了嘲弄的臉。

  心中的怒火燃燒到了極致,我控制不住的抬臂掙脫五條悟,顫抖著想要往男人的方向衝過去。

  「你、找、死。」

  「不要過去!」五條悟再一次拉住了我,他的手腕很緊,像是要生生把我的骨頭震碎。

  「你是咒靈……」他深吸一口氣,低頭看著我:「不要靠近他。」

  夏油傑的能力是咒靈操術,我過去反而正中那混蛋的下懷,最終很可能會落得和真人他們一樣的下場。

  我勉強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現場一團亂,如同第二次的百鬼夜行一般,到處都是肆意妄為的咒靈,毫無理智地襲擊的見到的所有人。

  五條悟身影一閃,直直對上了假夏油。

  他沒有采取任何術式,反而一直用著體術在對戰。

  這場戰鬥不知道持續了多久,近戰一直都是夏油傑的弱項,這一點放在假夏油的身上似乎也同樣。

  當那些彭格列的少年們已經逐漸露出力不從心的表情,跳動著的火焰越來越微弱後,五條悟終於抓住了假夏油。

  周圍的咒靈也在這一刻停止了動作。

  勝負已經毫無懸念。

  假夏油姿態有些狼狽地跪坐在地,他擰起眉,抬頭直直地注視著我,然後又看了一眼身後雙手扣押著他的五條,忽然放聲大笑起來。

  他越笑越大聲,臉上是一種古怪而詭異的,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暢快表情。

  「五條悟,真不錯啊,你要殺了我嗎?」

  他神情猙獰,壓低了聲線,一字一句,宛如詛咒。

  「我預言,真正的夏油傑回來後,你的噩夢也將如期而至。」

  就像是當初在我們的家門口,夏油傑對著將我親手制作的禮物轉手送走的五條悟說出的那句話一般。

  「只是希望你到時候,不要後悔啊。」

  林中所有的咒靈孤注一擲般地紛紛升起白光,中原中也猛地將我拉住,另一只手拽著還沒反應過來的太宰治,望著空無一人的天空躍去。

  另一邊,澤田綱吉也像是預感到什麼般,單手拎起刺頭少年和銀發少年,另一只手也朝低噴出火焰,飛至空中。

  白光驟起,巨大的爆炸聲仿佛能夠碾碎所有的聽覺神經,耳朵有一瞬間的失聰,時間好像都停止在了這一刻。

  劇烈的衝擊令身體的五髒六腑都發出陣痛,我體內的咒力仿佛也感受到了什麼一般,無法抑制地湧了出來。

  大腦一陣轟鳴過後,我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後,頭頂是熟悉的公寓天花板。

  我從床上坐了起來,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腦袋,翻身下床走出房門。

  公寓裡好像沒什麼人,我到廚房給自己接了一杯水,又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掏出手機給五條悟發了一條短信。

  【在哪?】

  等了很久,都沒有人回。

  我輕輕蹙起眉,又點開聯系人列表,給中原中也發了一條。

  這次對方幾乎是秒回。

  【我們已經回橫濱了,你那邊還好嗎?】

  這就已經回橫濱了?

  回完中原中也,又回了鹿島理子的問候信息後,我打開日期,發現距離一群人去抓假夏油已經過去了兩天。

  我竟然睡了兩天?

  我心底詫異。

  如果是人類狀態的話,這倒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但問題是我當時並沒有戴上那枚戒指。

  也就是說,擁有咒靈高恢復力的我,在那場衝擊下仍然睡了兩天,這就很鄙夷所思了。

  就在這時,門鎖傳來響動。

  我以為是五條悟,便仍然低頭翻看著這兩天手機收到的信息。

  一陣窸窸窣窣後,就是大門被打開時發出的動靜。

  「我回來了。」

  直到一道溫和的聲音從玄關處傳來,我才猛地抬起頭。

  來人穿著一身便服,一頭黑色柔順的長發垂至腦後,手上提著一袋吃食,面上的表情如沐春風。

  我微微睜大了眼睛,下意識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心髒砰砰直跳,如同一顆石子投入靜湖,激蕩起一片漣漪。

  男人的頭頂上仍然有著一道無法抹去的疤痕,但我就是知道。

  這不是冒牌貨。

  夏油傑,他真的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沒錯,那個男人,他回來了!

  妹這次醒來後會有一些變化。


第56章 朝生暮死

  夏油傑見我直愣愣地盯著他,緩步走到我面前,有些好笑地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傻了嗎?」

  我凝目仰看著他,心中雜亂的情緒令我大腦幾乎死機,在逐漸蔓延開的沉默中,我忽然舉起拳頭,直直朝著他的鼻梁揮去。

  夏油傑躲也不躲,就這麼靜靜地注視著我。

  拳頭在距離他不過幾釐米的地方停住了,又垂落至我的身側。

  黑發男人見狀,緩緩舒展開一絲笑容,放輕了聲音,像是怕嚇到我。

  「葉,我回來了。」

  那一剎那,我知道,不是在做夢,我所熟悉的夏油傑真的回來了。

  當我還是個人類時,我曾設想過很多次再見到他時的場景,我計劃著以下犯上狠狠把他揍一頓,痛快淋漓地大罵一場,或者是跟他冷戰,這輩子再也不要理他,全然當他是個死人。

  可當夏油傑真正的死在了我的面前後,我才發現原來我根本做不到之前在心底策劃的那一切,我依舊放不下他。

  那一刻,所有的報復都化為浮雲蕩在腦後,我必須得承認:

  我很想他。

  而現在,物是人非,這人再次出現在了我眼前。

  他很溫柔地朝我笑,摸著我的腦袋。

  我鼻尖一酸,猛地上前一步抱住他,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身體。

  夏油傑輕輕拍了拍我的背。

  窗外和煦的陽光灑進客廳,將屬於黎明的晨風帶入室內。

  我將臉埋在他的懷裡,聲線沙啞:「你現在這算是什麼啊,還活著嗎?」

  夏油傑輕笑一聲,雙手托起我的腋下,一把將我舉到了沙發上坐下:「大概算是借屍還魂?」

  我頓時破涕為笑:「借什麼屍,借你自己的嘛?」

  他站直了身體,開玩笑似地回應道:「嗯,借自己的屍,還自己的魂,就是為了來見一面自己不省心的妹妹。」

  我挑眉,狠狠踹了他一腳。

  黑發男人笑容不變,生生挨下了我這一踹,隨後施施然挽起袖子,將一截精瘦的手臂暴露在外。

  他從手中的食材袋裡掏出幾個雞蛋和面包,側身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剛起床吧,我去做個早飯。」

  我從沙發上跳起來,跟個小尾巴一樣跟在他後頭。

  「之前那個家伙說你的靈魂在身體裡,是真的嗎?」

  「是啊……」夏油傑一邊回答,一邊動作略顯生疏地開了火,打碎了雞蛋殼,將雞蛋倒入鍋裡。

  我從櫃子裡抽出兩個盤子,「那你有意識嗎?」

  「有一點……」

  「所以其實你一直都知道發生了什麼嗎?」

  我深吸一口氣,鼻尖泛起一陣陣的酸澀,說著說著,便有些委屈。

  「你的靈魂難不成一直躲著,任由那個占據了你身體的混蛋欺負我?我們分別了那麼久,你也不知道出來見見我。」

  我抬手揉了揉眼眶,嘀咕道:「沒良心的混蛋哥哥。」

  「噗……」

  邊上的男人竟然在這時候笑出了聲。

  「我見過你的……」夏油傑空出一只手,摸了摸我的腦袋,語氣溫和:「你仔細想一想,我們見過的。」

  我愣了一下。

  「什麼時候?」

  「前不久才見的,我還以為你認出我了呢……」夏油傑將煎好的荷包蛋盛進盤子,轉身敲了一下我的腦殼,回擊道:「沒良心的混蛋妹妹。」

  前不久?

  我皺起眉,捂著腦袋想了一下,突然靈光一閃。

  之前回家的時候

  「那個小男孩?」

  「是我……」

  夏油傑頜首,聲線緩慢:「我當時放了一縷魂進入了那孩子的身體,不過不能說話而已。」

  我恍然,怪不得那時候覺得那孩子那麼熟悉,原來竟然真的是他。

  那時的觸動帶給我的感覺太過印像深刻。甚至一度讓我產生了夏油傑已經轉世了的錯覺。

  我心中嘆了一口氣。

  回過神後,我就見到自家老哥端著鍋放在水龍頭地下衝洗了一下,又拿出來一袋蕎麥面。

  我瞪大了眼睛,「大早上的,你不會要吃這個吧?」

  「嗯,好久沒吃了。」夏油傑眉眼彎彎,毫不猶豫地將面全部倒入了煮開的鍋裡:「吃完飯後,要陪我去東京灣逛一逛嗎,有點想念海邊的景色了。」

  「噢……」

  早餐吃完極其不適合在早上吃的蕎麥面後,我換了個衣服,准備跟著自家老哥久違地一起出門散步了。

  「要不要打電話給五條悟說一下?」我彎著腰在玄關處換好了鞋,掏出了手機:「他今天直到現在都沒回我信息誒。」

  「不用,悟他說過今天把時間留給了我們。」夏油傑牽著我,「所以我才要趁著難得沒有那家伙插足的時候,好好地過一天兄妹間的二人世界啊。」

  說的也是……

  畢竟以前自從我認識了五條悟那個家伙後,就基本上外出的時候從雙人行變成了三人行,再也沒和夏油傑獨處過了。

  想通之後,我收回手機,心安理得地跟著夏油傑出了門。

  雖然還是早晨,擠在東京灣看風景的人依舊很多,我們到的還算早,海邊上還有一把空著的長座位。

  幾只海鷗尚未遷徙,在寒風中抖著翅膀。

  夏油傑抬手幫我攏了攏帽子和衣領,又脫下了身上的大衣,披在我的背後。

  「我不會生病的啦……」我將嘴巴悶在高領中,聲線嗡嗡地:「我可是咒靈啊。」

  夏油傑挑起了半邊眉梢,笑道:「我也不怕冷,畢竟我現在還不算是活過來。」

  周圍在寒冷的氣候中穿著普通的人們從我們身旁路過,襯托出已經喪失了活人感官卻仍然裹得嚴嚴實實的我和夏油傑格外滑稽。

  我和他沉默地兩兩相望,忽然十分同步地笑出了聲。

  我伸了個懶腰,披在肩上的大衣隨著我的動作而滑落,我們兩人這次誰也沒有再管它。

  「哥,咱們中午吃什麼?」

  「籠屜蕎麥面。」

  「你該不會一天三餐都要吃這個吧?」

  「倒也不是不行。」

  午餐找了一家餐廳享用了早飯才吃過蕎麥面後,我和夏油傑再次回到了東京灣。

  下午的人不是很多,我們倆人就這麼呆呆地站在海邊。

  一望無際的海面平靜無波,不知道為什麼,我心中突然產生了一種不知道要干什麼的迷茫感。

  夏油傑後退幾步,坐在了無人的長椅上:「葉沒有哪裡想去的地方嗎,哥哥陪你啊。」

  我搖了搖頭,回望了過去:「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夏油傑歪頭想了想,無奈地聳了聳肩:「好像也沒有。」

  「唉……」我嘆了口氣。

  「唉……」他也嘆了口氣,「那跟哥哥講講十年前我離開後你發生的事情吧。」

  我毫不遲疑地回答說:「我每天都在琢磨著怎麼把你抓住揍一頓。」

  夏油傑愣了一下,露出了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真的假的啊?」

  聽到這話,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狠狠瞪了他一眼。

  「所以你還有什麼遺言嗎?」

  午後的陽光驅散了寒意,我背著海面,猙獰著臉,摩拳擦掌地看著他,咬牙切齒道:「要知道我可是想要揍你很久了。」

  夏油傑朝我眨了眨眼睛,竟然十分認真地思考了起來,好半晌才出了聲:「我想想啊……」

  他單手撫著下巴,看著我的目光帶著溫柔的懷念:「如果說我還有遺憾,應該就是沒能看著你長大吧。」

  拳頭瞬間軟了下去,我張了張嘴,最後輕哼一聲,默不作聲地坐回到他的身邊。

  遠處水天一色,天空的那條線繚繞著蜿蜒至視線之外,我和夏油傑坐在椅子上,迎著海風,面對著廣闊大海。

  我搖晃著雙腿,聲線輕柔地跟他講述著他缺席的那幾年所發生的事情。

  夏油傑從始至終都很認真地聽著,偶爾回應兩聲,他偏著頭,視線輕飄飄地落在我的臉龐,像是蝴蝶般柔和又安靜。

  「然後,就是那一年的冬天。」

  百鬼夜行被眼前這人發起。

  聲音卡在喉嚨,嗓子有些干澀,我抿起唇,轉頭對上他的目光,問他。

  「還覺得遺憾嗎?」

  夏油傑輕輕笑了一聲,搖頭道:「我想,應該沒有了。」

  他收回視線,遙遙望向大海:「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

  「什麼?」

  「你和悟到底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我無語了片刻,朝天翻了個白眼,「他就是個混蛋巨嬰,我才不要嫁給他啊。」

  夏油傑輕輕笑了起來:「嗯,說的也是。」

  夕陽西下,水波漣漪激蕩而起,綿綿雲朵被沾染上溫暖的橙光,倒映在澄澈的水面。

  仿佛過了好久,垂眸間,肩膀一重。

  童年兩人相處時的記憶如同走馬燈般接連湧現在了腦海,那些快樂的,寂寞的,痛苦的,無奈的,各種選擇與畫面交織成輕盈的樂章,將我和他的世界帶入浮沉。

  夏油傑的腦袋倚靠了上來,他嘴角彎起一抹輕柔的笑意,輕聲呢喃了一句。

  「哥哥真的很愛你。」

  世界如同陷入了雲霧,看不真切,飄渺地令人心生懷緬。

  風卷起他的發絲,輕拂過我的臉頰,帶起幾欲令人落淚的癢意。

  最後一刻,我抬手將發絲拂至耳鬢,輕聲回應道。

  「嗯,我一直都知道。」

  不知是誰的嘆息聲散在了風裡。

  夏油傑的回歸就像是蜉蝣那短暫的生命一般,朝生暮死,如同浮光掠影,僅僅停留在最美好的那一刻。

  我閉上眼睛,放緩了呼吸,靜靜感受著這一刻的寧靜。

  今晚還吃蕎麥面吧。

  作者有話要說:本文he啊!

  謝謝sssss卿卿的營養液噢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7章 落幕

  夜幕覆上了整片天空,海鷗收起翅膀停駐在沿岸,我孤身一人坐在海邊,任由蕭瑟的寒風吹上我的臉龐。

  五條悟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我的身邊,斜斜地靠在長椅的扶手,臉上辨不出什麼特別的神情。

  他一語不發,靜默著陪了我很久,直到我終於待夠,懷裡抱著那件從夏油傑身上脫下的大衣站起來。

  「回去吧……」我嘆了口氣,抱怨般地轉過身:「在這裡傻坐了三天,之後再也不會來了。」

  五條悟沒有說話,幾步追趕上我的步伐,邁至我的身邊,伸手勾住了我的手指。

  街道上靜悄悄的,人跡寥寥,月色將我們兩的影子拉出好長,在路燈的照耀下變成了漆黑的尾巴連接腳跟。

  「悟……」我輕輕喊了他一聲。

  五條悟收緊了手指,低頭看向我。

  「我還是想要去一趟北極星啊。」

  「好……」五條悟回答地毫不猶豫,他伸手把我摟在懷裡,輕吻了一下我的發絲:「那就去。」

  五條悟說到做到,果不其然,沒幾天後,他帶著我坐上了去往橫濱的車。

  橫濱北極星展覽館的店主回來了。

  接待的店員依舊是之前那個小姐姐,她收下五條悟遞出去的卡片後,便放行了我們。

  我在這裡見到了我這輩子都沒有機會觸及過的動物,北極狐姿態優雅地盤成一團,眯著眼睛懶洋洋地看著我。

  它毛發柔順,軟呼呼的一團,我好奇地想要伸手去摸,卻被驀地抓住手腕。

  「別碰它……」五條悟輕聲道:「這家展覽館的動物禁止觸碰。」

  是嗎?

  我抿起唇,只好遺憾地收回手。

  真假難辨的冰凌纏繞在牆壁,摸上去是絲滑的涼意,整個博物館的空氣卻奇異的十分溫暖。

  我和五條悟逛了一下午,一起在飯店中吃完晚飯後,我們回到了他事先訂好的情侶浪漫酒店裡。

  「說起來,太宰他們應該也在橫濱誒。」我坐在床上,拿著手機打開聯系人,「要不要邀請他們一起玩?」

  「不要……」

  手機被抽走,一提到太宰治這人,五條悟的語氣就會變得很是糟糕。

  白發男人斬釘截鐵地拒絕了這個提議,他緊緊挨著我坐下,身體不留一絲縫隙地貼著我,黏黏糊糊地想要來親我。

  酒店的夜燈氤氳著曖昧的氣氛,燈光照拂在牆上,映出兩道親密旖旎的影子。

  無法言說的麻意一點點地占據理智,那雙宛若裝滿了碎星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視著我,炙熱的目光描繪著我的面龐,令我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澀然。

  我抬手推了推他,然後火熱的身軀再次試探著靠近。

  唇齒交纏間,五條悟的手自發尋到了我的,執拗地要跟我十指相扣,扣住了就再也舍不得分開。

  他吐出的氣息好熱,燙得我整個人都要化開。

  太過火了……

  我想要掙扎,然而巨大的體型差讓他輕而易舉地控制住我。

  五條悟失去了控制,像是在不斷地想要宣泄什麼一般,我勉強抬起手臂,安撫性地摩挲著他的背部。

  窗外頭頂的月亮有了重影,世界都變得朦朧起來。

  濱海的浪潮湧起又褪去,清風拂過海面,直到一切浪花都平靜下來後,眼前的景色再一次變得清明。

  「葉……」

  男人咬了一口我的耳朵,氣息仍有些亂,他靠在我的耳邊,聲音很輕:「你不會再離開我了吧。」

  我愣了一下。

  五條悟卻已經垂下眸,又去輕吻別的地方。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整個人被折騰地像是要散架了一樣。

  我撐著床,咬著牙二話不說摘掉了戒指。

  變成咒靈後雖然還是感覺不太舒服,但也好歹身體不再那麼沉重勞累了。

  五條悟正在衛生間洗漱,聽見動靜從浴室裡探出一個發絲雜亂的毛絨絨腦袋。

  「起了啊,葉。」他嘴裡還叼著牙刷,朝著我露出一口大白牙:「今天我們去游樂園吧?」

  我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嘆了口氣。

  游樂園對於五條悟這種常年處於戰鬥的人來說恐怕也沒什麼好玩的。畢竟打打殺殺什麼的比坐跳樓機和過山車可刺激多了。

  我重新戴回戒指,將曾經從來沒玩過的過山車,鬼屋,還有碰碰車玩了個遍,即使沒有想像中那麼刺激,但那感覺好歹也算是新奇。

  五條悟買了一個大大的粉色小熊棉花糖給我,我們相互依偎著坐在長椅上解決掉著黏糊糊的垃圾食品後,又去坐了摩天輪。

  我已經不再會懼怕封閉的空間,或者說,當注意力全部聚集在其他地方時,我也根本沒那個閑心去感到害怕。

  五條悟高大的身軀將我擠在狹小的角落裡,俯身過來親吻著我。

  他的動作很急,像是個患得患失的孩子,力道大地似乎想要將我融入骨髓。

  不是錯覺,他這幾天的狀態確實不對勁,目光幾乎沒有離開過我,親密的頻率也要頻繁許多。

  當他垂眸凝視著我時,沒有了眼罩的遮擋,再忽略他一米九多的大高個,五條悟這張臉倒是確實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易碎感。

  身為一個顏狗,我不可抑止地心動了。

  「真帥啊……」我捧住了他的臉,笑著啄了他一口。

  五條悟立馬反應過來,邪笑著將我按在他的懷中,低頭要來咬我。

  他的雙手正好按在了我腰上的癢癢肉那邊,我忍不住一邊笑著,一邊急急忙忙地扭動著身子,想要掙開他。

  懸掛在空中的包廂因為我們的動作而大力晃動了起來,良好的聽力讓我聽見下面人的驚呼聲。

  我和五條悟瞬間滯住。

  兩人面面相覷了半天,也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忽然笑了起來。

  一直到下了摩天輪,我的嘴邊還掛著一抹笑意,肩膀仍然在不停地顫抖著。

  時間流逝的很快,忙碌的一天再次過去。

  夜晚,我趴在窗台上,看著天空皎潔無暇的月亮,只覺得心中一直壓抑著的憋屈與怨氣都不見了。

  整個人身心舒暢起來,所有的喧囂都好像離我遠去。

  「葉?」

  身後傳來顫抖地呼喊,我回過頭,看見五條悟驚愕地睜大了眼睛,手上的杯子因為手腕的失力而掉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我嘆了口氣,低聲吐槽道。

  「不要隨便砸碎別人酒店裡的財產啊……」

  話還沒說完,眼前人忽然朝我奔跑過來,一下子將我擁在懷中。

  「別走……」他聲線顫抖著,越發用力地擁緊了我:「不要走。」

  我啞言,抬手虛虛地搭上了他的手臂。余光中,我的指尖已經變得透明。

  我知道他是知曉的。

  在我提出想要再看一看北極星的時候,當我看向他的目光中重新沾染上溫度和情誼後,他恐怕就已經想到了這一切。

  不然也不會表現得那麼的不安害怕,每一次的親吻都熱烈地就仿佛下一秒就會是世界末日。

  那個夜晚,我聲音輕柔地向他提出去北極星的願望,他也確實答應了我,可當時白發男人臉上抗拒的神情是那麼的明顯,卻被我刻意地忽略過去。

  這個人啊,從以前就不太會拒絕我的請求。

  「也讓我從詛咒裡解脫吧,拜托了。」我輕笑著歪頭蹭了蹭他。

  北極星也去看了,游樂園也去玩了,久別重逢後卻親眼目睹自己哥哥死亡的怨氣也在夏油傑回來後那一整天的陪伴下盡數消失。

  全部的感情早就回溫,心髒的跳動是那樣的鮮活與真實。

  咒靈由負面情緒而生,只要執念和怨氣消散,那麼咒靈也就不再有了存在的意義。

  點點浮光從身上亮起,飄至空中,照亮了沒有開燈的房間。

  「別離開我」五條悟緊緊地抱著我,聲線開始顫抖起來:「求求你,我會瘋的,別這樣對我。」

  「出息點……」我看著他這副慌張的模樣,沒忍住笑出了聲:「你可是最強啊。」

  我早就厭倦了充滿郁氣的自己,那樣的我一點都不是兒時我所期待的長大後的模樣,一點也不靈動漂亮,獨有一具空殼。

  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仿佛心靈得到了淨化,我逐漸變回了人類時期無憂無慮的自己。

  「我對我曾經的疏遠,曾經的傷害感到很抱歉。」

  我抬手揉了揉他的銀白色發絲,又踮起腳尖親了他一口。

  「該說抱歉的是我……」五條悟將頭埋在我的脖頸,一字一句:「是我……」

  「我說過會牢牢抓住你的,我沒有做到。」

  我徹底柔和了表情。

  身體暖洋洋的,流動的空氣就像是春天的細雨般撫摸著我的皮膚,視線所及之處清明得不可思議,就連一粒渺小的塵埃都是那麼清晰。

  我好像置身於另一個空間。

  眼前是一個被打理得十分漂亮的庭院,一塊標明了夏油姓氏的門牌掛在邊上,不算大的房子前面站著三個人影。

  溫馨又熟悉。

  冬天的雪化為蝴蝶,飄飄然落在了我們的頭頂。

  黑發男人腳步輕盈地來到我面前,眉眼溫和,伸手牽著我往前走,爸爸媽媽也站在那裡,面目和藹地看著我們。

  「葉,回家了。」

  前方是一片光明,陽光照在了每一個角落,連本該冰涼的風也帶著暖意,我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

  瘋狂的吶喊聲從後面傳來,我回過頭,看見來的路上,五條悟一個人站在被拋在身後的黑暗裡,掙扎地想要衝過來。

  「怎麼了?」夏油傑低下頭,疑惑地看了看我。

  思緒猶如被什麼牽扯著,大腦一片空白,我本能般地朝他搖了搖頭,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個狼狽的男人,最後別開目光,繼續朝著我們的家走去。

  浮塵往事終成空。

  家裡的門被人輕輕推開,眼前天光大亮。

  當一只腳邁入後,我突然笑了起來,回過身,朝著五條悟的方向揮了揮手。

  風將我的聲音帶入他的耳畔。

  「你一定要好好的。」

  你要活得肆意,活得瀟灑,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吃遍世界上所有的甜品店,不再被那些不樂意去遵守的規則和討厭的人們所限制。

  你會找到新的伙伴,也肯定會有新的旅途,朝著黎明的方向不斷前進,直到舊人逐漸淡忘在腦海。

  你一定要好好的,這是我對你最後的詛咒。

  我和夏油傑已經徹底落幕,而五條悟的故事仍會繼續。

  愛是最扭曲的詛咒。

  同時也是最真摯的祝福。

  五條悟,你一定要好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想看be的小伙伴們到這裡就可以結束啦!接下來就是he了。

  改得很隱晦了審核大大,求求了。

  「愛是最扭曲的詛咒。」出自芥見下下的《咒術回戰》,五條悟對乙骨所說的話。

  謝謝33寶貝的地雷……親親!

  也謝謝sssss卿卿的營養液!抱抱你。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8章 新的開始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虛空中走了多久,前方空茫茫的一片,沒有光,沒有路,我聽不見聲音,也看不見自己。

  五感盡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渺渺泡影,永遠也窺探不到所謂的真實。

  大腦昏昏沉沉的,我逐漸迷失了方向。忽然,一只手從邊上探出,拽住了我的手腕,於是一切都有了實體。

  當我再一次回過神來時,首先聽到的是一陣喧鬧無比的聲音,車輛的喇叭聲和人群喋喋不休的討論鑽入耳朵。

  我站裡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茫然地環顧了一圈四周,發現這裡一個熱鬧的街道。

  「葉?你在聽嗎?」邊上有個人伸手在我的眼前晃了晃,語氣帶著點點無傷大雅的責備和關心:「雖然沒有過馬路,但是在大街上走神也是很危險的啊。」

  我輕輕眨了一下眼睛,緩慢地轉過頭,映入眼簾的是鹿島理子那張俏麗的臉。

  與前不久才見到的不一樣,是更加青澀,洋溢著青春氣息的面孔。

  我張了張嘴,好半天才發出聲音。

  「理子?」

  鹿島理子噗嗤一下笑出了聲,她伸手捏了捏我的臉頰:「你怎麼今天呆呆的?還在等你哥哥嗎?」

  大腦還轉不過來,我沒有立刻回她的話。

  我這是什麼情況?

  是夢嗎?可陽光照在皮膚上的感覺又是那樣的溫暖真實。

  我低頭揉了揉眼睛,余光中在街邊店鋪的玻璃反射下看見了自己現在的模樣。

  冰帝學院的校服,高中生時期的打扮。

  不管是人類還是咒靈時期的我,曾經也是閱歷無數,看過了不少的狗血泡沫電視劇,見到此情此景,一種大膽的猜測油然而生。

  重生?

  我回頭看著鹿島理子,又在腦海中對這個想法打了個問號。

  不管怎麼說,曾經的我都是沒有像現在這樣和她一起站在大街上過的。

  更何況我能感覺到現在的身體也沒有任何的不適感,健康又輕盈,仿佛從未被病魔折磨過。

  「葉,你哥哥來了。」鹿島理子忽然用手肘輕輕推了推我。

  我心中一跳,連忙朝著她所望著的方向看去。

  夏油傑穿著一身便服,同樣是高中生的樣子,跨越了人群朝我走過來。

  「葉……」

  腳步停留在我身前,他笑著抬手,揉了揉我的頭發。

  還是熟悉的語調,熟悉的面容,但似乎又有哪裡不一樣了。

  「哥?」

  我呆呆地任由他動作著,仰首看著他,有點不明白現在是個什麼狀況。

  夏油傑見我這樣,忽然眯起眼,抬手搭上了我肩膀,微微發力將我轉了過去,回頭朝著鹿島理子道:「我先帶葉走了。」

  鹿島理子揮了揮手,也回了一句:「去吧去吧,路上小心啊。」

  遠離了喧鬧的東京大街,我一路被他牽著來到家門前,夏油傑從衛衣口袋中掏出鑰匙串,開了門又關上後,松開了我的手。

  「葉?」他低下頭,直直地看了我一會兒,隨後有些遲疑地開了口:「你知道咒高嗎?」

  這問題問得很突兀,並且十分的古怪。

  我疑惑地回答道:「當然啊,你不是咒高的嗎?」

  夏油傑倏地肩膀一松,仿佛整個人都從緊繃著的狀態放松了下來,他輕輕舒了一口氣,低頭換了鞋子。

  我也跟著換了鞋子,突然間意識到什麼,猛地扭頭看向他。

  「你有記憶?」

  「我有……」夏油傑很肯定地回答了我。

  我深吸一口氣,像個被難題困擾許久後終於找到主心骨的孩子一般,急急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我記得我死了,可為什麼一睜開眼……」

  「我也是,今天一早突然就來到了這裡,還莫名其妙收到一封冰帝學園的轉學通知,而且」他皺起眉,表情嚴肅:「這個地方很詭異,沒有咒靈,我也感受不到任何咒力的存在。」

  我輕咬起唇,空氣頓時有些凝重。

  客廳安靜了片刻,夏油傑驀地嘆了一口,沉聲道:「先這樣吧,再觀察幾天。」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於是隔日,夏油傑就轉學進了冰帝,每天都跟著我一起行動,對這個與之前完全不同的詭異世界充滿了防備。

  我和夏油傑就這麼一邊警惕著,一邊過了將近一個多月的日子後,某天放學時,我在冰帝學園的校門口見到一個熟悉的人。

  他有著一頭耀眼的白發,修長完美的身材將冰帝校服穿出幾分貴氣感,此刻正單手叉腰,神態懶洋洋地和夏油傑插科打諢著。

  我猶豫了一下,捏緊書包背帶,邁步朝他們的方向走去。

  那人一如既往地敏銳,在我還未靠近時就回過頭,那雙盛滿了碎星的眼眸霎那間捕捉了我。

  我腳步一頓,心底莫名開始緊張起來。

  怎麼辦?要不要打招呼?在這裡的設定中,我和五條悟是認識還是不認識?

  夏油傑趕緊走到我身前,救人於水火之中:「這個是今天才轉學過來的,叫五條悟,是哥哥新認識的朋友。」

  我也急忙有模有樣地朝白發男人打了個招呼:「你好,五條君,我叫夏油葉,是夏油傑的妹妹。」

  五條悟至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天空中的雲層遮擋住陽光,使那雙蒼藍色的眼眸變得晦暗少許,深沉地凝視著我。

  氣氛微妙地有些尷尬。

  就在我不知所措,想要扭頭去求助夏油傑時,白發少年突然笑了。

  他步履緩慢地走到我的面前,稍稍彎腰,語氣中充滿了調侃:「怎麼不叫我悟哥哥了?你這個讓人又愛又恨的小不點。」

  我和夏油傑同時怔住了。

  ——

  三個人坐在我家的沙發上,五條悟整個人像抱玩偶一樣將我抱在懷裡,兩條手臂摟著我的腰不肯放開,下巴擱在我的頭頂。

  我坐在他的雙腿之間,下意識地扭了扭身體,被他收緊了摟在腰上的力道。

  「所以你之前說的,可以對這個世界完全放心是什麼意思?」

  夏油傑在嘗試著分開我和五條悟無果後,便也放棄了掙扎,癱在沙發椅背,雙眼盯著天花板,直入正題。

  「就是說,這是一個非常安全和平的世界。」五條悟伸出一根手指,神情散漫:「沒有詛咒,沒有那些令人糟心的爛橘子,沒有任何奇奇怪怪的能力,每個人都安安分分地過著自己的小日子。」

  我和夏油傑對視一眼,揪開身後人不安分揉上我肚子的大手,也開口問了一句:「你為什麼會知道?」

  「我當然知道。」

  不著調的聲線突然變得自豪了起來,五條悟低頭啾了我一口,輕哼一聲:「畢竟這個世界可以說是我創造的嘛。」

  他很緩慢地,一字一句道:「我可是創世神哦。」

  我:「?」

  夏油傑:「?」

  「喂!你們這種詭異的沉默是怎麼回事!」

  半天沒人搭腔後,大概是我和夏油傑十分同步的「這人又在說什麼鬼話」的表情刺激到了他,五條悟忽然拔高了聲音,像個小孩子一樣嚷嚷了起來。

  「我說的是真的誒!」他狠狠地揉著我的腦袋:「你那個叫太宰治的朋友,他可是給我了我一個很不得了的東西。」

  我其實還是不太相信,但看他這副模樣,又實在不像是在說謊,便開口接著他的話問了一句。

  「哦,所以是什麼東西呢?」

  五條悟動作一頓,又再次放低了聲音,湊到我的耳邊,故意用著氣音道:「秘、密——」

  我和夏油傑:

  又是短暫的一陣靜默過後,夏油傑面色如常地站了起來。

  「啊,算算已經到了吃晚飯的點了呢,今晚想吃什麼呀,葉?」

  「要吃蛋包飯。」我狠狠一腳踩上了五條悟的腳,趁著他吃痛的間隙掙脫他的手臂,屁顛屁顛地跟上了夏油傑的步伐。

  「哥,我來幫你。」

  五條悟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沉默了幾秒,突然一下子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也厚著臉皮跟了過來,掐著嗓子叫道:「哥,我也來幫你。」

  「乓!」

  鍋鏟砸在灶台發出清脆的一聲響,夏油傑額角青筋暴起,笑眯眯地回過頭,殺氣四溢。

  「請你出去,悟。」

  五條悟:「嚶。」

  ——

  吃完晚飯後,某白發男子趁著夜色行凶作案,將原本與自家老哥幸福快樂生活在一起的我拐到了他自己的小窩。

  他氣勢洶洶地把我按在那個公寓裡吻了半天,終於意猶未盡地松開了我。

  我喘著氣,只覺得那股灼燒感一路升到了頭頂。

  五條悟帶著燙人熱度的呼吸近在咫尺,他一瞬不瞬地盯著我,像是一頭即將衝破牢籠的野獸,焦躁地想要將獵物吞吃入腹。

  「我愛你……」他胸膛起伏不定,聲音微啞,略帶迷離的眼神如同星空下的香檳,散發著醉人的氣息。

  「我創造了一個沒有詛咒的世界,所以夏油傑不會再重蹈覆轍。」

  「我創造了一個沒有咒術界的世界。所以你不必再為那些陳年往事而感到痛苦。」

  我安靜地抬眸望他。

  他的氣息依舊不穩,聲線帶著微不可查的顫抖,臉上那副脆弱的易碎感再一次出現在我的眼前。

  「我創造了一個能夠讓我們重新開始的世界……」他低低開口,扣緊了我的手,語氣偏執又堅定:「這次我一定能緊緊地抓住你。」

  「嗯,我知道。」我捧上他的臉,唇角泛起柔柔的笑意,主動吻了上去,聲音輕緩:「其實你早就抓住我了。」

  溫柔的春風吹開窗簾,將月色帶入旖旎的室內。

  顧及著我現在的身體還只是個學生,五條悟並沒有進行到最後一步。

  床鋪一團亂,我和我的愛人面對著面側躺著,靜靜感受著對方的溫度。

  對視半晌後,他又忍不住往我這邊挪了挪身體,更加貼緊了我。

  「明年也到了法定年齡了。」五條悟將額頭抵著我的,再一次情不自禁地低頭親吻過來,低沉的聲音蠱惑般地撓著我的耳朵。

  「我生日那天,去結婚吧。」

  他忽地輕笑一聲:「真的要瘋了。」

  「我等那一天的到來,等了好久啊。」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前文開了個車被鎖了,我以為我很隱晦了嗚嗚嗚,這次親親別再鎖了其實葉和夏油傑最後都已經相信五條悟創造世界的話了

  之後會有番外哦,會講明一切的。

  之前刀到大家了對不起嗚嗚嗚,因為那時候葉和夏油傑的情況真的沒辦法和五條悟he,那時的夏油傑並不算是復活,而且葉也還是咒靈狀態,不適合跟五條悟談戀愛呀。

  別討厭我嗚嗚嗚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9章 番外2:瘋魔

  「我詛咒……」

  破碎的,飽含恨意的字句割裂了他的心髒。

  五條悟倏地睜開眼睛,第無數次從噩夢中驚醒,他單手捂臉呆坐在床上,視線透過指縫投到床鋪,難得發空了大腦什麼也沒想。

  冷汗從額角滑下,深夜寂寥。

  直到窗外的風雨開始敲擊窗戶,發出一陣陣惱人的響聲,他才重新躺了回去。

  黑沉沉的房間中只有他一個人的呼吸聲,五條悟忽然想起這幾年夏油葉轉到庭院去住的夜晚,他總是會偷偷跑去看她,偶爾禁不住念想地親親抱抱,趁著她熟睡,做一些她清醒時一定會感到抗拒的事情。

  可現在當他再一次去往那個庭院時,映入眼簾的只有堆積的落葉,還有鋪上一層灰塵的門檐。

  冷清地毫無人情味,就像是幼年的他獨身一人待著的房間。

  那人的話語再次回蕩在耳邊。

  五條悟將胳膊蒙上眼睛,平躺在床上,不由得開始想。

  你要詛咒誰呢?

  你在恨我嗎?

  他幫她懲罰了所有傷害過她的人,整個咒術界高層在那幾天內天天都人心惶惶,卻實在拿他沒有辦法。

  她在詛咒誰呢?

  她會怨恨我嗎?

  五條悟常常會思考這些事情。

  心愛之人臨死之際的眼神總是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在他教學時,在他祓除咒靈時,在他吃飯喝水閑逛發呆無所事事的時候,無時無刻地浮現在腦海。

  他就這麼安靜地在床上躺了一夜,點點熏人的酒氣從吐息中泛出,第二天又帶著仍然有些昏沉的頭腦從床上爬起來,洗漱完畢後像往常一樣穿上咒高的衣服去了高專。

  伏黑惠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教室裡,低頭看著手裡捧著的咒術概念書,那副認真的模樣倒有幾分像她。

  五條悟恍惚了一瞬,很快又回過神,他嘴角依舊掛著輕浮的笑容,幾個圈圈轉到伏黑惠的身邊,彎腰伸手,勾住了他的肩膀。

  「看這些沒用的破書干什麼,有什麼不懂的不如直接來問老師我啊?」他在伏黑惠面無表情地注視下笑嘻嘻地說:「我可是比這些書有用多了誒。」

  少年沒有理他,雙手並攏合上了書,自顧自地站了起來,側身繞開他走出了教室。

  空曠的教師又只剩下他一個人。

  五條悟愣了一下,垂下了手臂。

  這小孩是在跟他鬧脾氣嗎?

  伏黑惠的別扭來得莫名其妙,去得也很快,當天下午,他又回到了先前的狀態。

  於是在吃飯時五條悟又湊了上去,一邊笑著拿著叉子往嘴裡塞小蛋糕,一邊語氣調侃地對自己看大的小朋友委屈道:「小惠今天好冷漠哦,老師昨天做了什麼讓你不開心的事情了嗎?」

  「你還好意思說。」

  伏黑惠面條斯理地吃著便當,露出了一雙死魚眼,語氣波瀾不驚道:「昨天到底是誰喝得爛醉到連酒錢都忘了付,還是我把你從老板那裡贖回來的,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倒是不要喝酒啊……」

  五條悟撓著自己的後腦勺哈哈笑了一聲,沒再說話。

  兩人沉默了半晌,黑發少年再次開了口。

  「葉姐姐她……」

  他小心翼翼地斟酌著,話說到一半,看到面前人的臉色,又沉默了下去。

  五條悟動作微不可查地頓了一下,他放下蛋糕,聲音輕了許多。

  「小惠想她了嗎?」

  伏黑惠撇開視線,掩飾般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茶水淌在舌尖,泛起絲絲苦澀。

  他覺得他恐怕這輩子也無法忘記——

  當自己在夜色中匆匆打車抵達酒館時,那個向來不著調的最強老師,一邊用著無比哽咽的聲音,說著「對不起」,念著「我愛你」,執拗地喃著一個死去之人的名字,一邊不斷地給自己灌酒,手中還緊緊攥著一張雙人合照。

  那一瞬間……

  伏黑惠終於得以窺知到,自己的老師平日隱藏在輕浮表皮下的,那洶湧愛意的冰山一角。

  ——

  一年級又來了兩個學生,這讓原本冷冷清清的教室裡多了幾分熱鬧。

  其中有個叫虎杖悠仁的少年很特殊。因為意外成為兩面宿儺的容器而被上面下令處死,是五條悟從曾經關押著夏油葉的那個房間內把他帶了出來。

  他在心底暗暗發過誓,從今以後,不會再讓任何一個無辜的人在那個布滿了咒符的,封閉陰暗到足以令人發狂的房間內,感受到她曾經歷過的痛苦了。

  乙骨優太是如此,那個粉發少年也不意外。

  虎杖悠仁是個個性開朗的少年。

  他很活潑,覺悟很高,並且體質優越,像個小太陽一般,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活力。

  五條悟時常會想,如果夏油葉還在的話,這樣的少年一定會是她所喜愛的類型。

  一年級自從加入了兩個新生之後就鬧騰了起來。

  某天,在他帶著大家去飯店吃飯時,粉發少年眼見地撇見了他夾在錢包中的結婚照。

  「老師,已經結婚了嗎?」

  伏黑惠措不及防嗆了一口水。

  五條悟索性也拿出了那張照片,大大咧咧地將它攤開放在桌子上,揉了揉虎杖悠仁毛茸茸的腦袋。

  「是啊,老師也是有老婆的人哦。」

  「咦!竟然真的有!」兩個新生很驚訝地湊了過來,仔細看了一眼照片中的黑發女人後,虎杖悠仁撓了撓後腦勺,面朝著白發男人道。

  「什麼時候把師娘帶來學校讓我們見見唄?」

  野薔薇在一旁附和著點頭:「就是就是,那麼漂亮的姐姐,不要藏著掖著嘛。」

  「不行啦……」五條悟哈哈大笑起來,收起照片後,拒絕了他們的提議:「你們師娘因為生老師的氣,回娘家去了哦,現在估計不太樂意見到老師我啦。」

  「誒?」

  趁著學生們失望的空隙,五條悟迅速順走桌上最後的那個炸大蝦,一口塞進嘴裡。

  「什!可惡!」

  「你這家伙!倒是有點為人師表的樣子啊!」

  一片玩鬧聲中,只有伏黑惠面無表情地抿了口茶,沉默地沒有說話。

  ——

  曾經意外去到十年後的罪魁禍早就已經查了出來,一個名為十年火箭炮的東西,是意大利某個黑手黨家族所制造出來的武器,其功能就是能夠讓人與未來的自己所互換。

  可根據那個家族所說,那火箭炮自從被研發出後就一直沒有被拿出來過。因為他們的首領打算等徹底完善過後將它交給自己的獨子。

  所以照理來說,當時砸到五條悟的東西,並不應該是他們家族的火箭炮才對。

  可他也確確實實去到了十年後的世界,同時還見到了因為時空從亂而意外遇到的二十年後的自己。

  在調查這件事情的中途,他認識了彭哥列,也結識了曾經裡世界的第一殺手——如今繼承了七的三次方之一,晴之奶嘴的裡包恩。

  兩人探討了很多,五條悟打從心裡對這位前輩感到尊敬,但他們之間的交流也僅限於此。

  直到愛人死亡後,他才開始頻繁接觸彭哥列。

  他不甘心,他始終不肯相信她就這樣離開了他。

  他一次又一次地借用著火箭炮去到十年後,想要尋求一絲未來有她的可能性。

  裡包恩說他瘋了,說他有了心魔,說就算未來有夏油葉這個人,也可能只是平行世界,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無用功。

  又一次從沒有她的未來回來後,面對著小嬰兒面無表情的呵斥與警示,他顫抖著肩,自嘲地咧了開嘴角。

  五條悟當然知道。

  他至始至終,也只不過是想要找一個足以支撐他繼續停留在這個世界的動力而已。

  ——

  人頭擁擠的大街上,死死地盯著眼前近在咫尺的背影,白發男人伸手要祓除咒靈的動作僵在了她的肩膀上。

  擁有特級咒力波動的咒靈趁著他愣神的那一瞬間逃跑了,五條悟手下一空,手臂順著慣性而垂落下去。

  他仰頭望向澄澈的藍天,深深吸了一口氣,激動到就連指尖都在控制不住地顫抖著。

  是她,真的是她。

  她回來了,變成了一個咒靈。

  那一瞬間,他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心底升起的那種過於復雜的情緒,悲傷和喜悅攪動著腦海的神經,交織成一種莫名的毀滅欲和占有欲,叫囂著讓他牢牢捉住自己的蝴蝶。

  他終於再一次見到了她。

  胸膛中奔騰而來的感情比潮水還要凶猛,衝擊著如同一潭死水的心髒。

  他感覺到自己好像又活了過來。

  ——

  經歷了一系列的事情後,他和家入硝子想辦法解決掉占據了夏油傑身體的混蛋,於是真正的夏油傑回歸了。

  那家伙死到臨頭還不斷衝他嚷嚷著:「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

  「我不會……」

  冷漠到極點的聲音響在手術室內,五條悟蒼藍色的眼睛淬滿了寒冰,毫不猶豫地讓那個惡心的東西閉了嘴。

  他不會後悔。

  夏油葉想要占用她哥哥身體的東西消失。所以他也會盡全力達成她的心願。

  為了夏油傑,為了夏油葉,為了他整個青春時代中最重要的這兩個人。

  他真的可能注定了要栽在姓「夏油」的家伙手裡吧。

  ——

  咒靈狀態的夏油葉因怨而生,所以當所有的執念都消失後,她也會從詛咒中得到解放。

  她又一次離開了他。

  情緒早已超越臨界值,心中歇斯底裡的崩潰感摧毀了他的理智。

  五條悟站在只有他一個人的酒店房間中,絕望鋪天蓋地的朝他湧來。

  他不後悔,只是覺得好難過。

  整個故事仿佛從開頭就是錯的,這個擁有詛咒的世界構成的源頭本身或許就注定了會出現這樣的結果。

  他不知道該找誰,也不知道該怨誰,就像是一個迷茫找不到路的孩子,急切地站在原地轉圈,卻始終尋不到答案。

  他沒有歸宿,就連待在愛人身邊的資格都被剝奪。

  就在這時,那個叫太宰治的男人找上了門。

  「哎呀哎呀,怎麼把自己搞成了這副樣子?」

  黑發青年輕而易舉地撬開了他的門鎖,面露驚訝地俯視著坐在冰涼地板的五條悟。

  寒風鑽入沒被關緊的窗,光透過窗簾之間的縫隙照在地面,形成一道刺眼的線,分割開兩人的身影。

  白發男人微微抬頭,被劉海遮擋住的眼眸此刻顯現出幾分刺人的陰鷙。

  他沒有說話,眉宇間的戾氣卻已經隨著銳利的視線投在了青年身上。

  「別這麼盯著我嘛,看在你這麼慘的份上,幫你一把吧。」

  太宰治毫不受影響,他將手探入風衣,從內層口袋中掏出一個東西,緩緩遞到他眼前,嘴唇輕啟:「嘿,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個叫書的存在嗎?」

  那是一本書,裡面的書頁一片空白,看起來已經有些陳舊。

  似乎只是很普通的一本書。

  「這本書,擁有著只要一切都是符合邏輯的完整故事線,就能把寫在上面的東西變為現實的能力。」

  五條悟瞳孔微縮。

  「你知道的吧,除了我們這個世界之外,還有許許多多的平行世界,在這些平行世界中,更是存在著一個本源世界,被稱之為「現實世界」。」

  太宰治眯起鳶色的眼眸,聲音輕緩,就像是在解釋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們所在的世界只是由本源世界衍生而出的新世界,是書中的世界,或者換句話來說,是本源世界的人利用他們手中的書而創造出了我們的世界,當然其他的平行世界也是同理。」

  「「現實世界」無法被改變,但平行世界可以。只要擁有書,想要創造一個新的世界,還是重置這個世界,都由你說了算。」

  「那本書此刻就在你的面前,只需要你幫我一個忙,我現在就可以把它交給你。」他蹲下身,將手中的空白書本遞過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只要利用這本書,就可以創造出一個新的平行世界。

  這個男人油嘴滑舌,說出口的話連他也無法辨清真假。可是五條悟看著那本唯一可能使他再能見到愛人一面的書,還是毫不猶豫地伸出了手。

  於是太宰治也笑了。

  「記住了,書的事情不能讓同時超過三個人知道,不然會影響到世界的穩定性。」

  「我因為異能緣故,自己沒辦法使用這本書改寫故事,所以我必須要你來幫我。」

  他放柔了眼眸,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美好的回憶:「我想要再見到一個人他的名字叫織田作之助。」

  在太宰治的幫助下,五條悟把自己關在了房間,那雙能夠靈活結印的手提起了筆,徹夜不眠地將所有的時間都放在了那本空白的書上。

  一個新世界完成了。

  五條悟並沒有急著動用那本書的力量,他存放好書,勉強自己靜下心,繼續生活在現在這個世界裡。

  他不斷地祓除咒靈,悉心教導著自己的學生,他花了很多年的時間,終於徹底刷新了腐朽的咒術界。

  咒術界最強的男人將自己的職責履行到了最後一刻,在即將死去時,他掏出了那本書。

  天光大亮,時空壓縮的窒息感不斷地撕扯著他的身體。

  當五條悟再一次睜開眼後,自己正站在冰帝學園的校門口。

  面前是摯友熟悉的面孔,以及見到他時那驚疑不定的眼神。

  他成功了……

  這是他所創造的世界,是他精心打造的最美好的結局,就算是虛假,他也甘願沉溺在這一場美夢中。

  那幾十年的煎熬,最終成為了過去。

  五條悟等了太久了。

  等到幾近瘋魔。

  但他覺得值得。

  作者有話要說:世界是真的,因為原著沒有完善書的設定。所以我稍微加了一些私設,還有我說太宰是he的關鍵也是因為他意外擁有了書,接下來應該還會有太宰番外。

  前一篇5t5說等了太久,是真的等了好久,他是過完那個世界才來的還記得虎子剛開始第一眼見到葉的時候,明明對方是個咒靈,卻還是問了一句的「這是不是師娘」嗎?

  因為他看過照片哇

  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獲得一個長評嗚嗚嗚

  真的感謝大家的喜愛!有興趣的小伙伴可以去看看我的新文哦,《我靠召喚書走上人生巔峰》馬上要開啦,是修羅場文……


第60章 番外3:圓月與故人

  烏鴉停留在枝丫,不緊不慢地用腦袋捋著自己漆黑的羽毛。

  男人倒在冰冷地面,氣息逐漸虛弱,被打傷的地方在不斷地流淌著血液。

  微風輕輕拂過,好像連時間都放慢了步調。

  夕陽的光傾瀉入室內,給這場已經結束了的戰爭平添幾分暖色,一片寂靜中,那個男人緩緩開口,說——

  「去做救人的那一方吧,太宰。」

  ——

  太宰治看著面前這個很奇怪的女孩,微微蜷縮起手指。

  那雙淺棕色的眼眸裡一片澄澈,像是個不諳世事的天使,干淨得不可思議,沒有迷茫,也沒有任何晦澀。

  她就那樣站在月光之下,柔柔的目光注視著他,義無反顧地選擇了為救一個陌生人而獻出生命。

  那一瞬間,他好像從她身上看到了已故朋友的身影。

  太宰治從來不會去想在明知已經是死局的情況下,還會有人願意做出舍己救人的這種行為。

  他知道人性的醜惡,大部分的人類都披著一層和藹可親的皮囊,內心卻貪婪又自私自利,像是一望無際的深海,表面上平靜安和,越是往深處窺探,就越會發現其中的猙獰和凶惡。

  但現在他偏偏碰到了一個異類,打破了他一貫的認知。

  他垂下眸,在心中感慨一聲。

  織田作,這個世界上,竟然真的還有這種傻瓜啊。

  大概是月色下的場景蒙住了理智,太宰治沒有離開,即使他知道留下也不過是死路一條。但他還是選擇了跟那個小姑娘一起面對死亡。

  畢竟死亡對於他來說,可從來都不是一場噩夢。

  他記住了這個小姑娘的名字。

  她叫葉……

  ——

  太宰治來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他被從天而降的火箭筒砸到,再一回神時,眼前已經換了一個場景,他直直地朝著前方看去,那裡立著一塊純黑的墓碑。

  這個地方像是一個墓園,卻蕭索地好似荒野。

  他往前走了幾步,蹲下身子,仔細地端詳起那塊墓碑,卻見上面刻著一行小字。

  「港口黑手黨首領——太宰治之墓。」

  再下面就是死亡的年份。

  名叫太宰治,且目前剛從港黑叛逃的黑發少年挑起半邊眉梢,忽然哼笑一聲,站直了身體。

  他回過身,隨手撿起一根掉落的樹枝,狠狠戳入墓碑後面的土內,將一小片泥土翻起。

  「那麼,讓我看看你煞費苦心將我搞到這裡來,究竟是什麼用意吧。」

  很快,太宰治在土中翻出了一本破舊的筆記本。

  他很是嫌棄地將那本子從地上挑出來,又臭著一張臉用樹枝將那上面的髒東西全部拂開,這才打開了那本日記。

  日記的第一頁就用熟悉無比的字跡寫著:給平行世界的我。

  太宰治輕嘖一聲,繼續往下讀了起來。

  む我知道你一定會找到這本日記,想必你此刻也在困惑我將你帶到這個世界的目的。

  請務必耐心讀下去。

  你現在應該是18歲,才逃離港口mafia的你,前不久剛剛認識了一個女孩。

  也算是我多管閑事,接下來我要講的事情並非什麼重大機密或陰謀詭計,而是關於那個少女的故事。

  她全名叫夏油葉,並不存在於我所在的這個世界。但是在千千萬萬的其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平行世界中,她成為了你的妻子。

  她的結局並不好。め

  日記的內容很長,越是讀到後面,太宰治的臉色就越是凝重一分。

  在這本日記中,紀錄了他那個世界裡,夏油葉的一生。

  體弱多病的童年,短暫美好的青春,破碎的親情,苦澀的愛情,無奈止步的友情,以及無法扭轉的悲慘結局。

  她就像是一只囚於牢籠的蝴蝶,被命運玩弄地遍體鱗傷,就連翅膀也變得殘缺。

  死去,又復活,再死去。

  就像是織田作那樣,幾乎沒有一個平行世界能夠獲得個美滿結局。

  【至於我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都是因為「書」的緣故。】

  太宰治擰起眉,又翻過一頁。

  接下來這位首領先生將話題轉移到了「書」的身上,在日記中的占比篇幅不足五分之一,卻著實令人震驚。

  他們的世界,也有「書」的存在。

  在那本日記的最後一頁,他看見了一句話。

  以他最熟悉的筆跡,寫著:「當然,如果你還想再見到織田作之助的話,不妨試著幫幫他們。」

  太宰治呼吸一滯,緊接著下一息,他再次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這裡的時間似乎並沒有過去多少,他驀地想起被他落在巷口的少女,腳步匆匆地往回趕去。

  那個小姑娘不出所料還在那個小巷子裡。

  他陪著她包扎好了傷口,夕陽下,他們漫步在橫濱海邊。

  夏油葉對他漸漸放下防備,她很是委屈地跟他講了很多她和她男朋友的事,話語間也逐漸語無倫次起來。

  太宰治很安靜地聽著,一直悄悄地觀察著這個才見了一面就為他做了不少事情的小姑娘。

  他倒是真的欠了她很大的人情。

  他通過那本日記知道了平行世界的自己是如何與眼前這干淨的小姑娘結為夫妻的。

  雖然僅僅只是一些片面之詞,但他也察覺到了寫下那本日記的首領先生字句中難以遮掩的羨慕。

  經過這短短一天的相處,他也確實了解了她是個多麼好的女孩。

  所以我來幫你吧。

  太宰治蹲下身,動作溫柔地擦拭著少女的眼淚,心想。

  讓我來幫你,算是為了平行世界的自己,也為了他與織田作的重逢時刻。

  你一定能夠闔家團圓,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所以別哭得這麼可憐兮兮的啦,我的一日小女友。

  ——

  太宰治開始行動起來。

  從土地的松弛度和日記書頁被翻查的痕跡來看,他絕對不是第一個從十年前進入那個世界,並且閱讀到那本日記的「太宰治」。

  根據那本日記的內容來看,千萬世界中,除去夏油葉和他結婚的那個結局,只有一個平行世界最終得到了圓滿結局。

  但那個世界是由其他世界的書衍生而成,這位首領太宰沒辦法完整地看到那個世界線。

  另外,日記中也同樣可以看出在一部分的世界線中,夏油葉的人生中也有太宰治的插手,但結局仍然不妙。

  所以說,先他一步被傳到這個世界的,其他平行世界的他也試過直接打亂夏油葉他們那邊的故事線。但效果微乎其微,無論怎麼插手,夏油兄妹都注定會死亡。

  他的突破點在於那本書。

  只要找到「書」,那麼一切都能夠得以解決。

  他並不打算先去插手夏油葉的時間線。而是順著種田長官的引薦進入了武裝偵探社。

  經過一系列的戰鬥與事件後,他最終還是得到了書。

  然後他開始籌劃著接近彭格列,而後順利借助火箭炮的力量進入到十年後,從那裡順來了一枚能夠壓制咒靈能力的詛咒之戒,並成功用這枚戒指和已經被占據身體的假夏油進行了交易。

  詛咒之戒是從一個叫白蘭傑索的惡劣家伙那兒得來的,條件是讓他從彭格列那兒借用一段時間的十年火箭炮。

  據說是因為他在每個世界都被五條悟壓制地死死的,這小心眼的家伙一直在找機會報復一下那個白毛混蛋。

  太宰治想到今後的計劃,便也同意了。

  至於白蘭傑索想要怎麼運用那個十年火箭炮,他也知道,只不過沒必要去阻止。

  取得了假夏油的信任,太宰治又向他提出順利讓夏油葉進入獄門疆的要求,避免了她與假夏油一起封印完五條悟,卻被咒術界高層抓到並且慘遭折磨後被殺害的結局。

  太宰治步步運籌帷幄,當一切已成定局時,他拿著那本書,來到了五條悟的面前。

  他和五條悟進行了一個交易。

  他也知道五條悟不會食言。

  他不再嘗試自殺,守著心中那一份執念,一直撐到了那個白毛混蛋催動書的時候。

  一團溫暖的光包裹住他,當太宰治躺在草地,在和煦微風中緩緩睜開雙眸後,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織田作之助下巴上那層總是剃不干淨的小胡渣。

  「你還好嗎?」棕紅色頭發的男人在月光下朝他伸出手,「一個人躺在山裡很危險,先起來吧。」

  太宰治看著他一如既往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圓月依舊是那個圓月。

  故人也依舊是那個故人。

  作者有話要說:所以五條悟和妹子少年時期的火箭炮都是白蘭傑索搞出來的。

  這個世界的太宰對妹並不是那種感情。不過大家還想看平行世界的虐悟番外嘛,就妹和太宰在一起的那個世界。

  看到有的小可愛說鍋在20年後五條悟身上,其實是這樣的。

  因為我設定的二十年後的悟其實是不一樣平行世界的,他可以說是妹和噠宰在一起的那個世界的五條悟。

  因為各種時間線發展和平行世界的原因,並沒有選擇告訴當時高專悟真相。

  所以考慮到可能有些讀者不接受那種設定所以在糾結要不要把那個番外寫出來,其實就是妹和宰的那個番外(枯萎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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