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新話題
打印

[GL百合] 《腳鐐 卷一》作者: 柳無鹽【完結】

《腳鐐 卷一》作者: 柳無鹽【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隨緣之人 您是第3048個瀏覽者
內容簡介︰
  當今天下四分,
  鸞榮、藏雪、持巫、墨諸。
  鸞榮位於東方,日出者象;
  藏雪地處江南,秀麗奢華;
  持巫西邊大漠之地,神秘綺麗;
  北方王者墨諸,厚重紮實。

卷一.破碎的華章 楔子



    藏雪國王宮內,此時正傳來一陣悲涼的啼哭聲。只見一位美麗的華婦正抱著一個小女孩,「楓兒……是娘對不起你。」

    「娘,你好好好照顧弟弟,將來我一定會回來,回來輔助弟弟登上王位。」那女孩抱著那婦人眼裡閃過一絲倔強和野心。

    那婦人聽了這話,連忙摀住那小女孩的嘴巴,「楓兒,以後不許你胡說,知道嗎?你要是再說這話,娘就撞死在這宮牆上。」

    「娘……,你別這樣,楓兒以後不說就是了,再也不說了。」那女孩也不由的被駭的哭出來,抱著自家母親不放。

    「楓兒,娘不求別的,只要你跟未梵都好好活下去就行了。以後娘不在身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話還沒有說完,那婦人早已泣不成聲。女孩只抱著母親哭也跟著不知所以的哭起來。

    這時,外面已傳來嘈雜的腳步聲。

    沒一會兒,傳來一陣歇聲淒涼的嘶喊。之後,一切便又都恢復了平靜。

    王宮內的一草一木,似乎一切依舊,絲竹聲依然動人的奢靡。

    那天,墨諸國的王宮一片清冷的寂靜。

    站在帝都笨重踏實的城牆上,遠遠的便看見官道上一小隊人馬正往帝都趕來。冬天北方的風清清冷冷的吹著,人的牙齒都咯咯的打顫。再過一些時日天便就要下雪了吧。

    果然,不到幾日便就下起大雪來。整個帝都都被籠罩在一片銀白色的世界裡。

    雲向楓站在帝都最高點的「落影閣」。整個帝都都呈現她的眼中,氣勢磅礡的雄偉,生生的叫人的心靈都震撼了。這樣的氣勢怕是藏雪怎麼也學不來的吧。

    抱著閣中的柱子,她只覺得臉都凍成了冰塊,風吹的她以為自己的肉都要掉了。只是她真是好想好想看看遠處藏雪國的皇城。可費盡了心思來到落影閣,卻什麼都沒有。而在她眼裡心裡,卻都被墨諸帝都的強悍給征服掉了。

    手早已經被凍腫的青烏色,藏雪國的冬天從來不會如此。

    忽然傳來腳步聲,向風只好連忙躲到那巨大粗柱子的紗帳後面。屏住呼吸,小小的身子抱縮成一團,腳指凍的宛如踩在荊棘上一般發痛。

    端木風情一隻腳踏上「落影閣」,唇角便泛起一個嬌艷花兒似的弧度,帶著幾許的戲謔與漫不經心。純白色的衣裙漣漪起美麗的擺摺,媚眼上挑生起萬種風情。

    緩緩走到閣中鳳尾琴前坐下,兩手蔥白纖細的雙手,隨手撥動了下琴弦,在風裡顯的格外驚心。紗帳被吹的縵舞,襯的端木風情的臉清冷的孤傲決然。

    調整了姿勢和琴弦,端木風情才開始撥動琴弦。

    一個個華麗的音符便從那把絕世名琴裡傳出,那琴聲開始是華麗的奢靡,讓人放縱,便就著像是靡靡的王宮。

    倏地變成冰冷的地窖一般的境界,向楓只覺得心被刺的痛了一下,分不清究竟是這風太冷還是這琴音太冷。

    終於向楓還是忍不住的想知道這奏琴之人,究竟是怎樣的人兒,能彈出如此的絕妙境界。這一伸頭,注定了便就是一世孽緣。

    只見那白色漫漫的紗帳中,那女子端坐在暗紅色發亮的鳳尾琴前,風冷冷的吹動著烏黑的髮絲。露出一張冰冷的沒有絲毫溫度的絕塵容顏,冰雕的一般透明華貴,一如這樂聲般。

    落影閣外,風依舊吹,偶而有幾隻飛鳥拍打著翅膀掠過雲端。躲了一整天的太陽,終於露出臉來,照的地上的雪也顯的懶洋洋的出來。麻雀停留在雪地上,似乎在尋找著些什麼。

    向楓只兀自沉浸在琴聲中冷的發抖,這是一個怎樣冷的人能彈奏出這樣冷的音符,凍的人都不能動彈。

    忽而,琴聲由一片冰冷變成火焰般的熾烈,讓人想到浴血的鳳凰重生般的堅定與苦難,決然的斷裂與痛苦。蛻化成一片片華麗的羽翼,瓖嵌著的都是痛與璀璨的耀眼光芒。展翅時儘是漫無天際五彩光華,眩目的奪人心魄。

    琴聲開始慢慢的變低,不知不覺間,如同置身與一邊廢墟的凋零中。

    向楓只想起,藏雪國後宮那棵古老楓樹下,被風緩緩吹動的落葉,彷彿有著訴不盡的故事與滄桑,縈繞在楓樹邊久久不散的哀愁。

    只是向楓還沉浸在琴聲中的時候,有聲音傳來,冷冷的清脆,「好聽嗎?」

    「嗯,天下難得的一曲。」向楓也只糊里糊塗的回答完,才發現琴音不知在何時已經斷了。而那人奏琴之人正定定的看著她。

    「你是誰?」端木風情站了起來,走到雲向楓面前定定看著她問道。

    「我是誰?」雲向楓看著閣外,太陽已不知在何時已在要下山。美麗的流雲在遠山的盡頭圍繞著橘紅色的夕陽,美的讓人想掉淚。「你又是誰呢?」她反問道。

    「你不是這宮中之人吧?」端木風情看著遠處的夕陽,臉上有一種與她的年紀不相符的滄桑與落寂。

    「嗯,我才來這裡,還不太熟悉。你呢,大概來了很久了吧。」雲向楓抬頭問道,這才發現那人比自己高上一個頭。

    「是啊……很久了。」端木風情宛若自語般的回答道。

    「你的琴彈的真好聽,能告訴我,你剛才彈的是什麼曲子嗎?」她真很想知道。

    「隨手彈來的,哪裡有什麼名字?」端木風情轉臉過來,見著一雙清澈見底的眸子,心底一瞬間滑過一絲暖流,「你若喜歡的話,就給取個名字吧。」

    「那就叫華章吧。」向楓笑著道。

    「好,那就叫華章。」看著這雙清澈的眼,和那份純真的自然。在夕陽裡,那張冰冷的眸子釋然的笑了。彷彿瞬間解放了一些東西。

    只讓一邊向楓看的癡了。「你笑的好漂亮。」

    「我知道。」說完,便走向椅子邊坐下,既然招招手示意向楓過去。

    向楓走了過去,給端木風情抱到身上坐在她的腿上,「我不小了。」

    「能有多大?」端木風情逗笑著問道。

    「十三歲了。」向楓頗為自豪的昂頭說。「你多大了?」

    「十六。」端木風情淡然道。

    「在我們那裡,十六歲都已經嫁人了。」向楓往端木風情的懷裡鑽了鑽。「你不要冰著一張臉。還是笑起來比較漂亮。」

    「我時常也笑。」

    「那現在為什麼不笑。」

    「有點累。」

    「哦。那你就不要笑了吧。」向楓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我要回去了,不然小青又要囉嗦了。」

    「你住在那裡,我送你回去。」端木風情拉著想往外鑽的人兒道。

    「嗯,暫時住在雪宮。」聽完這句話,只見端木風情皺了皺眉,向楓連忙道,「我還是自己回去吧。」說完便往樓梯口走下起,直到咚咚的腳步聲傳來,端木風情才反應過來,只是眉間的愁離卻是更深了。

    當向楓回到雪宮的時候,果然一個穿著青衣的宮女站在門口,見著她便連忙跑過來,只拉著向楓的衣服,「公主,這裡比不上藏雪國,您是千金之軀,萬一出了什麼事,小青怎麼向娘娘交代啊!」

    「這裡是墨諸國王宮,能出什麼問題?進去吧,外面挺冷的。」冷靜果斷,與剛才那個在落影閣中的女娃截然不同。

    轉身進了雪宮,裡面冷冷清清,只有幾棵梅獨自綻放。向楓看著那些開的倔強的梅花,不禁出神的想起剛才人來。「哎……忘了問她叫什麼了。」說完看了看天空,又自語了句,「究竟還是要看緣分吧。」

    昏黃的宮燈下,端木風情一身白衣已讓冷月的寒氣染上了幾分霜色,她只自語了句,「藏雪國雲向楓。」

    微風浮動髮絲

    印映出絕塵的美顏

    似水流年記憶

    猶捲起冷心的情愫

    空悠清如白雲般的純潔

    蔓延入心靈最深處

    它如足裸邊紅楓一樣的依戀纏綿

    婉若江上飛鴻弄影難留心

卷一.破碎的華章 第一章



    第二日

    下雪之後王宮沐浴在一片清朗的陽光下,照的柔情似水般的明媚。在雲向楓看來是有著藏雪國的秀麗的。

    當她被召進朝天殿的時候,才覺得錯的離譜,墨諸怎麼會是秀氣呢?

    厚重的青石,古樸的紮實安心。

    長長的道路,抬頭,遠遠的才能看見朝天殿的門頭。兩邊站立的護衛有著刀刻出來一般的面容,黑色的鎧甲散發出黯淡而威嚴的光芒。就連那長槍上的紅纓在陽光下也是招搖的醒目。

    墨諸國的陽光下帝都像是一隻強悍的獅子,含蓄待發,銳不可擋。

    回想起藏雪的皇城,向楓只淺淺的笑了。

    終於走到了朝天殿,那建的高高的王位讓人遙而不可及。

    向楓煽動了一下睫毛,便低頭向那高高的王位行禮。

    「抬起頭來,讓朕看看可真像極了容兒。」上面傳來一陣威嚴的聲音。

    緩緩的抬起頭,向楓這才看清楚了墨諸王的面容。在他的身上散發出的精神正如這墨諸的帝都一般的讓人敬畏。只是老了,再怎麼也掩飾不住鬢上的白髮了。

    「像,果然是象啊!」說完時,人卻不知道怎麼就咳嗽起來。

    邊上就著伸出一雙玉臂來,拍打著墨諸王的胸口,「王,您看看您,還是先下去休息吧,這天還是冷的很呢?」

    說完,別有深意的打量了一下向楓,「既然楓公主已經到了墨諸了,也不急在這一時,剩下的就先讓蓮心替您安排著,等您身子好了些,再召見好了。」

    墨諸王揮了揮手,「也罷,也罷,既然安排住在後宮,就由你做主好了。」

    後宮霞雲殿

    蓮貴妃端坐著,臉上掛上高深莫測的笑容,緊緊的盯著向楓。

    「果然是像極了容兒。」自顧說自語了這一句後,才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已是十三了。」

    「按照藏雪國再過兩三年就能出嫁了。」

    「娘娘對藏雪國習俗很清楚呢。」向楓這才認真的觀察起眼前這個蓮貴妃來。

    氣質華貴,體態豐滿,媚眼如絲,白皙的皮膚如脂凝般的細膩。真可謂翹指便是妖媚風情!

    「行了,雖然你貴為藏雪國的公主,不過現在這裡是墨諸,而你是作為一個人質過來的,所以本宮希望你安分的待在雪宮,沒事不要出來,更別妄想接近王,明白嗎?」收起了剛才的庸懶,蓮貴妃臉色漸顯的嚴厲起來。

    「嗯,蓮貴妃的教導,向楓定會銘記於心。」說完,對著邊上的小青道,「還不快把帶來的禮物拿出來。」

    向楓接過小青遞來的白色透明質地的玉鳳,「蓮貴妃,您看向楓老遠從藏雪國來,也沒什麼貴重物品,這隻鳳凰偕老就送給您隨便玩玩吧。」

    「看看……這孩子……這麼大老遠的也怪辛苦的,還惦記著我客氣呢……。」話雖這麼說,眼神間卻已示意下人接過那玉鳳。

    鳳凰偕老,多少人夢寐以求之物。據說是上古之物,既然送到門上了,她又怎麼會放過呢?

    「以後向楓定是要讓蓮貴妃費心了。」想著母親最心愛之物,就這樣被敬獻出去了。向楓的心裡閃過一絲苦澀。

    蓮貴妃搖了搖頭,笑的明媚大方,「看看,你這孩子,剛才還說你老實,這會兒倒逼起我來照顧了。」

    「向楓哪裡敢。」

    「我說你敢。」玩笑著的說出來,蓮貴妃又出聲道,「好了,今天也倒累了。你就先下去吧。剛才的吩咐你記著就好。」

    綿裡藏針,笑裡藏刀。

    「那好,向楓先下去了,娘娘保重身體要緊。」說完便退步出了霞雲殿。心裡尋思著,這女人果然狡猾,東西送了出去,她卻還沒有鬆口,以後還是小心點的好。

    回到雪宮後,才知道宮裡的侍女都已給撤了去。

    諾大的雪宮只剩下這向楓和小青這主僕倆。小青在一邊又氣又叫。

    墨諸怎麼能這樣對待客人呢?

    向楓倒不甚在意只獨自想,這些人為什麼個個都在說她像極娘親,到底有什麼事?

    「公主,公主……。」一陣驚慌的聲音打破了雪宮的平靜。枝頭停的鳥兒,也被驚的拍打著翅膀飛走。

    向楓搖頭歎了口氣。

    「什麼事這麼大呼小叫。早說了,這裡比不得在藏雪,凡事要穩重些。」說著,皺起眉頭來。

    小青跑到向楓面前,先鬼祟害怕的張望了一下四周,緊貼著向楓,「公主,這裡鬧鬼啊!」

    「你從那裡胡說來的?」

    小青跳起來,使勁擺手,「不是的,不是的,公主,我剛才去廚房拿中午的膳食的時候,聽到廚房裡的胡公公和劉公公說的。難怪平時他們避著我走呢。」

    她一說完,正好一陣風吹起,吹著乾枯的樹枝搖擺。嚇的她死抱著向楓不敢鬆手。兩隻眼楮還咕嚕轉過看著四周的動靜。

    向楓將叭在自己身上的小青拎下來。「午飯呢?」

    「我忘記拿了。」小青低頭小聲道,倒一下忘記鬼的事情了。

    有這樣的侍女,向楓真不知道說什麼好。不過小青從小跟她一起長大,那迷糊的性子,怕是一輩子都改不了了。

    「好吧,剛才你聽說到什麼了。」

    外面有些冷了,向楓一邊往屋子裡走去。

    小青趕緊跟上去拽著向楓的袖子這才開口,「聽說以前這裡住著一位楊貴妃,因為得罪了蓮貴妃,後來不知怎得,被皇上賜酒就在這宮中自盡了。後來這宮裡就一直鬧鬼,沒有人敢住進來。一直荒廢著,我們來的時候才給收拾的呢?」

    向楓唇邊落起一個淺笑。

    心裡想,若這宮中死一個妃子就都鬧鬼,那這宮中怕早成酆都了吧。

    中午還好好的艷陽天,下午就變天了。下起鵝毛般的大雪來。外面樹木的枯枝上,不一會兒,便就給雪裹上了。

    「公主,你冷嗎?」小青哆嗦的問道。

    向楓從棋盤中抬起頭,「我們來的時候不是還帶了件狐皮的袍子嗎?你去拿起披上吧。」說完又埋頭到棋盤上來。

    「公主……。」

    「我說你穿你就穿,我不冷。」手執起白子下進了方格中。

    什麼時候,那在藏雪國如清秀的竹節般的手被凍腫連血管都欲破裂開來?

    「公主,墨諸國的人也在過分了,這麼大的雪天,連炭都不送一點過來。」話剛說完,又接著一陣清脆的聲音傳來。

    「是誰在說墨諸國不好。」

    向楓抬了頭,見著一個穿著白色大袍子的少女,邊上站了約六七個宮女太監。正站在雪宮正殿前的青石空地上。

    那少女歪頭就站在雪裡打量著向楓。

    「公主,您還是進去吧,等會兒病下來了,娘娘又要責怪我們了。」其中一個年紀稍長一點的麼麼出聲道。

    那少女走進雪宮,解了袍子,露出裡面鵝黃色的衣服。加上那張圓臉,俏麗活潑的可愛,叫人看了都歡喜。

    「蓮貴妃說你長的好漂亮,將來會成為藏雪國第一美人。我過來瞧瞧,難道還有人比我皇姐更漂亮的人嗎?」說完,又盯著向楓看著。「可是我還是覺得皇姐更好看些啊!」

    笑了起來,向楓當然知道她所說的皇姐是誰。

    四國中名騷天下的墨諸第一美人端木風情。

    論美貌,傳聞中端木風情髮鬢如雲,白衣飄然,面帶風情熾烈而冰冷的決然;論智慧,這次攻打藏雪國的主將便就是她了。且琴棋書畫無一不通,這樣的一個人已經臻進完美。只有一點,傳說她的脾氣古怪且差。

    「不准笑……。」那少女嬌斥道。

    向楓收了笑容,也不出聲,只是看著那少女。

    那少女見向楓不笑了,也無趣了起來。低頭看了榻上的棋盤,高興了起來,「你會下棋啊,你教我好不好。」說完,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到了楓的身邊,搖著她的袖子撒嬌起來。

    「好啊!」這樣爽快的答應,怕是別有用意吧。

    「耶……太好了。音韻見過師父。」音韻開心的朝向楓作揖起來。

    兩人連忙就坐了下來,向楓倒真是認真教起來。

    片刻後,邊上就放上了炭爐,這冷清的雪宮才顯的融融的暖意來。

    等端木音韻第二天再到雪宮的時候,手上帶著從墨諸底下諸侯國帶來的珍貴膏藥,據說能防凍。

    這以後雪宮中就多了一位客人,那就是墨諸國的小公主端木音韻。

    冬去春來,河裡的冰已悄悄的融化,陽光也變的暖和起來。

    向楓站在雪宮空曠的院子裡,看著澄淨的天空。想起遠在南邊藏雪國的相思豆該是已經發芽了吧。

    「公主……你看,我找到了。」門口,小青開心的拎著一個大布袋子進來了。

    唇角勾起滿足的笑容,向楓走過去接過袋子,「你進去拿鏟子來。」

    「恩……。」說完,已開心的跑進屋裡。

    兩個人都是孩子而已。

    「公主……我們真的會在這裡長住嗎?」

    坐在池塘邊瀝青色石板上,用捲起的袖子,隨意的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是啊!所以我們要好好佈置一起這下。可能還要住很久吧。」

    「可是等這棵楓樹跟皇城裡的樹一樣古老的時候,我們都已經死掉了。」

    向楓抬起頭,看著小青,眼笑的清澈見底,「也許將來會有人喜歡呢?」

    「恩……,那以後我要天天給它澆水。」小青認真的說道。

    向楓看著她,想著,跟在她身邊這麼久了,小青居然還這麼天真。她心裡明白,也許她將一輩子老死在這雪宮裡。

    不知道娘親和王弟一切可安好。

    埋頭看著音韻給她帶來的書,在這裡她只能通過書本來打發時間。

    忽而,一陣呼喊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抬頭盯著雪宮的門口。果然端木音韻出現在她的視線裡。

    「師父……。父王答應我能參加今年春天的狩獵了哦。」音韻開心跑到向楓的身邊說道。

    向楓站起來,摸著音韻的頭,笑的明媚的如同外面的陽光一般清澈。「你這麼乖,你父親當然會答應你咯。」

    「是啊!不過多虧了皇姐幫我說話。」音韻說的自豪得意的眉飛色舞,「春季狩獵很好玩的哦,有很多王公大臣都會來參加,今天一定還是我皇姐得第一……。」

    向楓認真的聽著她說,也不出聲,只在那裡淺笑。不過那笑容裡攙雜著幾分落寂和羨慕之色。

    她已經被「囚禁」在雪宮裡一個冬天了。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就聽到音韻彷彿在自語的說,「要是你也能去就好了,讓那群臭小子好好的見識一下師父的棋藝,哼……。」

    徒勞讓向楓覺得傷感。將書整平放進書架,「沒關係,你現在應該很不錯了。」

    「你不知道拉,封肆那傢伙很厲害的。我現在還下不過他,他每次都嘲笑我……師父你一定要給音韻出氣才行。」音韻眼裡泛著淚花,搖著向楓寬大的袖子。

    向楓何嘗不想出去?怕是這一出去,蓮貴妃那邊就難交代了。再說了,這皇家狩獵又豈是誰都能去得了的。

    「音韻,不要胡鬧了,師父是去不了的。來,我們開始今天的課程。」向楓就拉著音韻,讓她坐下。

    甩開向楓的手,音韻剁著腳,「不要,我就要你去,就要你去……。」

    小孩子家一任性起來真是叫人沒辦法。何況平時向楓如此寵著她,自然又是捨不得。

    最後,兩人想出辦法,讓向楓假裝成宮女跟去。

    得到滿意的結果,音韻開開心心的走了。當天夜裡,向楓翻來怎麼也覺得難以安眠。是該期望,還是該害怕?

    以前在藏雪國,皇后容不得她,她亦從未沒有參加過皇家狩獵。

    到底是新鮮的事情,就算是她也想去看看呵。

    次日

    一大清早起來,向楓便就換上了昨天音韻差人送來的衣服。

    白色的布料上繡著些漂亮的流雲,纖細的腰肢給束起來,寬大袖子的垂擺著很是漂亮。墨諸國的服飾都是跟藏雪國的秀氣不同的大氣。

    等她走出內屋走到雪宮大廳,見著外面的天喜氣的晴朗,幾隻麻雀在還沒有發芽的枝頭歡快的唧唧喳喳。心情是有些歡喜的害怕的,只是她一慣淡漠慣了,倒叫人看不出她的緊張。

    像往常一樣捧著一本書坐在雪宮的湖邊,卻怎麼也看不進去。

    向楓倒也索性將書放在一邊。

    蹲在前幾日剛種的樹邊,想看看有沒有開始發芽的痕跡。

    音韻一陣風也似的進了雪宮,便直奔雪宮的湖邊。日子長了,她對向楓的生活習慣倒是熟悉的很。

    等向楓喊起來面對著音韻的時候。音韻也是呆了半天。

    「師父……你穿我們墨諸國的衣服好合適哦,好漂亮,跟我皇姐一樣漂亮哦。」

    向楓聽了笑的暖和。

    音韻素來崇拜她皇姐,如今她說這樣的話,也不枉這段時間她對她的好了。

    「師父這樣漂亮,人家都捨不得把師父帶出去見人了。」

    音韻理所當然的搖著向楓的手臂。

    「那我就不去咯……。」向楓甩了手便往大廳裡走去。

    「不行拉……。」

    音韻連忙跑上去,前面向楓突然停下拉了。兩個人只跌撞在一起。

    「咯咯……。」音韻自覺得便好笑起來,又見向楓不笑,便伸手往她腰邊去撓癢,「嘿嘿……看你笑不笑……。」

    向楓被音韻弄的趕緊著往前跑,兩人就在這雪宮裡的追逐起來。

    兩個人都咯咯的笑的這雪宮倒在陽光下開朗起來。

    畢竟都還只是個孩子。

    等音韻到狩獵場的時候,王族的人都已經來的差不多了。

    來的人很多,連平時那些不怎麼見受寵的王子也都想趁這個機會來好好在王面前表現一下。皇家的溫情來的是要付出代價的。

    「皇姐……。」

    音韻老遠看到端木風情便飛撲上去。

    端木風情老遠張著懷抱,接了音韻,寵溺之意思自然可見,「丫頭,你就這樣做淑女的嗎?」

    「可是人家看到皇姐就好開心嗎?」音韻蹭著鼻子撒嬌起來。

    端木風情被音韻弄的無奈的搖頭。

    放眼整個墨諸國,除了王,還有誰敢在長公主面前如此放肆?

    「你也不怕父王看到了等下罰你?」端木風情看到自家妹妹高興,表面上多少要表現出長皇姐的樣子來。

    音韻哪裡怕她,嬉皮笑臉的,「父王看到人家寵還來不及呢?」說完,眼一轉,斜瞥著端木風情,「再說了,有皇姐在父王也不會怎麼樣的。」

    端木風情一聽這話,臉色一沉下來,「音韻,這些話誰教你的。」

    「本來就是嗎?」

    音韻像個驕傲的孔雀似的,沒看到端木風情陰沉的臉色。

    「音韻……。」

    這一句話加重了語氣,音韻才見著端木風情嚴厲的眼神。

    「皇姐……。」音韻怯生生的喊。

    端木風情依舊板著臉看著她。心裡卻也不是真的生氣來,只是妹妹再不好好教,怕是將來是要惹出禍端來。

    想音韻自從生下來之後,哪裡有人重話說過她。哪個不是好好的寵著,這一下被自己最崇敬的皇姐這樣對待。自然是受不了,霎時就委屈的吸泣起來,也不敢大聲哭。只看著就越發的委屈。

    端木風情被她搞的無奈,又是捨不得。想著妹妹生下來沒多久,母后就去世了,心裡又生出憐惜來。

    「好了,好了,別哭了。」

    這簡單的一句話,音韻那裡肯罷休。

    「明兒個你五哥他們到別宮去玩,皇姐准你也跟去。」

    端木風情那裡不瞭解自家妹妹。

    「真的?」

    端木風情點頭,「嗯。」

    音韻抬頭見著自家皇姐無奈的表情,笑的露出兩排白牙。「喔……皇姐最好了。」高興的跳著歡呼起來。

    端木風情看她高興的樣子笑起來。

    忽然發現在音韻身邊,一縷熟悉的影子。

    端木風情往那個低頭的身影走過去。

    向楓埋著頭,淚在眼眶起打轉。她是端木風情,那個攻打藏雪國的人。

    她知道她在走近,她不能讓她看到自己的眼淚,忍了心就越酸。

    端木風情伸手捏住向楓的下巴,挑了起來。讓那雙在落影閣中清澄如水般的眸子直直的對著自己。

    倔強、忍耐、酸楚。

    這樣的眼神,讓端木風情一時憐香惜玉起來。

    手磨挲在那柔嫩肌膚上,眼神忽而的深情起來。

    那張在落影閣裡已被自己印進心裡的絕塵的美顏,此刻就站在自己眼前。

    向楓卻不想認,不敢認。

    她是端木風情,墨諸國長公主。從小就名動四方的人兒。

    「你怎麼過來了。」端木風情問的噓歎。

    向楓扭過臉去不作聲。臉上的表情都是倔強。

    端木風情臉色變了變,等回頭找音韻的時候,卻找不到這丫頭了。八成是看帶向楓出來的事被自家皇姐發現了,嚇的躲到哪裡去了。

    這時候號角正好響了,這是王的號召,眾人皆往孟於台趕去。

    端木風情又轉頭,拉起向楓的手就往孟於台走去。

    「放手。」

    向楓企圖甩掉端木風情的手,這雙手沾染了藏雪國人民的血。

    「音韻不見了。你想站在這裡引人注目嗎?」

    向楓這才發現已找不到音韻的蹤影,心裡又是氣又是急。卻又無可奈何,只要跟著端木風情走。

    「你站在這裡等我。」

    到了孟於台腳下,端木風情交代著向楓。說完,向身邊的護衛示意了一下,便踏步上了台階,往孟於台的頂端走去。

    向楓站在這台下,看那長長的台階通向高聳與地面老遠的孟於台。

    看端木風情向上走的背影,在那背影的前面正就是墨諸王的位子。而從她這個角度看來,端木風情正一步步往那裡走去。

    等所有人都到齊的時候,司儀出聲,點燃了兩邊的松油,火熊熊的燒的煙霧繚繞起來。襯的站在孟於台上的人都如同神明降臨一般。

    底下的臣子跪成一片,向楓只也跟著跪下來。

    她只悄悄的抬頭。

    如此浩大的場面,帝王高高在上如此的威嚴不凡。

    等起身的時候,才有人拍她的肩膀。

    「音韻……你去哪裡了。」

    向楓的口氣裡,多少帶著點責怪。

    音韻吐舌,討好的笑著,「剛才父王找我?」

    「是嗎?」向楓狐疑。

    「難道師父不相信音韻了。」音韻這小丫頭就知道向楓最後還是捨不得說她的。

    果然向楓見音韻這樣說,也就罷了。只是心裡也清楚的很。

    那天

    長公主端木風情果然得了頭彩,王見自家女兒如此爭氣,也是高興。只是看著那些王子們就皺眉。

    墨諸國開國就有先例,王后的孩子具有第一繼承權。就算是女子也不例外。且在墨諸國,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同樣能做。

    因而墨諸歷史上也有著幾個頂有名的女王,只是那是三代以前的事情了。墨諸國很久沒出現過那樣的出色的女子了。

    所以大家早已在暗地裡想,將來王的位子,定是由長公主來繼承。

    只是近年來,蓮貴妃受寵,她那個兒子也是極爭氣的孩子。這此狩獵除了長公主之外,他就是二號贏家。

    這就使原先已經明朗的事情有點變幻莫測起來。

    如今朝廷裡,早就形成了兩股勢力。一邊就由著支持蓮貴妃,一邊便是長公主。若不是王還握著軍權,只怕朝中早就亂了去。

    「師父……。果然還是我皇姐最厲害吧。」

    音韻搖頭晃腦的得意,好似今天出風頭的人是她一般。

    不過,這也難怪。她跟端木風情都是由已過世的王后所生。在皇家,一母所生的都是較親些的。

    而且音韻現在如此受寵,除了眾人憐惜她生下來就沒有生母照顧。還有一個非常重要原因,那就是端木風情。

    長公主自小就掌權,威嚴天成。

    「我們回去吧,師父有些累了。」

    相較於音韻的興奮,向楓只覺得疲憊。

    「可是人家等下還要在宴會在給皇姐敬酒呢?」她說完,忽然又想起什麼的,「還有啊!師傅還沒有跟封肆比棋藝呢……對了,好奇怪哦……今天好像沒有看到封肆……。」

    「好了,音韻等下次吧,師父真的很累了。」

    「那,我叫阿五送你回去吧。」

    「好。」

    向楓這就跟著音韻邊上的小太監回了雪宮。

    只是這一次分別之後,音韻好幾日都沒有再到雪宮去。讓向楓不適應了好一陣子,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只想也出不了什麼大事,只要這王宮裡的端木風情還在,音韻能出什麼事。

    想著,覺得自己瞎操心起來。

    天天捧書讀的日子,風偶爾還是冷的要命,畢竟還沒到暮春。

卷一.破碎的華章 第二章



    雪宮外

    端木風情踟躇留連,究竟是不知道進還是不進的好。

    抬頭看著天上的月,「母后……她是梅容的女兒。」

    這一優柔寡斷,她自己倒生氣起來。抬步就進了雪宮,放眼望去,一片清冷。

    走過幾步,到了廳外望眼看去,大廳裡清冷昏黃的燭光下,向楓正獨自一個人跟一個人弈棋。宛如一個獨守芳華的僧尼般的安定。

    向楓覺得有一股視線正在看向她,轉頭便看見著,月華清冷下的絕代佳人。

    一身白色厚重錦華的綢緞,束住修長而纖細的腰身,手臂在寬大的袖子裡露出一雙手。夜色下,神清月朗,玉樣的臉龐熠熠散發出冷冷的光輝。

    音韻終究是高抬她了,怕是這四國中再也找不著像她長皇姐這般美的人兒了吧。

    轉了頭,看了看棋盤,楞了下神。

    向楓終究還是端起了身,往庭院中走去。

    兩人就這樣站在院子裡看著。

    端木風情藉著冷月看那雙眼怎麼就能那樣的清澈。

    向楓穿的淡薄,一下便打了個噴嚏。雖是春天,但畢竟是夜深了,冷意更是寒澈。

    「進去吧……。」

    端木風情擁著向楓往大廳裡走。

    「嗯。」向楓也不掙扎就任端木風情擁著她走。

    到了廳堂裡,端木風情就放了向楓。她只覺得沒來由的一陣冷像自己襲來,帶著絲許連自己也沒察覺到的失落之意。

    坐到榻上,端木風情眼對著棋盤,觀察了半天,還沒見向楓坐下來。便抬頭開口,「坐下吧,我們來一局怎麼樣。」

    「好……。」

    便就著坐下,剛要收拾下了一半的殘局。端木風情抓住她的手,「就這樣繼續下吧……。」

    向楓抬頭,收回了手,「該你落子了。」

    端木風情執了白子便下了起來。

    暗淡的燭光下,兩人就盤坐著對弈。

    「你贏了。」

    「嗯。」向楓動手就開始收拾棋子。

    端木風情站了起來,看著那雙正收著棋子枯瘦的手,「晚了,你先去歇息著吧,這些就讓下人來做吧。」

    她那裡知道向楓跟小青兩個人自小一起長大,情同姐妹。

    向楓聽了這話,開口道,「向楓恭送長公主。」

    「趕我走了。」

    端木風情皺了眉,心裡似有不悅。

    「長公主剛才說是讓向楓早些休息,向楓自然要先送送長公主。」

    向楓答的恭敬。

    端木風情一下楞的看著向楓發起呆來。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怒的拂袖而去。弄的向楓也不知她為何生氣了。歎了氣便又繼續收拾起來。

    這邊,第二天,便有人將昨夜長公主到雪宮的事,稟報了給蓮妃。

    後來

    端木風情每天晚上都要到雪宮來跟向楓下棋。先前兩個人就只下棋,也什麼話都不多說。後來偶爾端木風情帶點王宮特製的米酒來,向楓備著點酒菜,兩人對飲幾杯。

    一個月,音韻回來了。

    以往音韻一回來又要去找她長皇姐,這回倒是先一回來就去找向楓。

    「師父……我回來了……我可想你了。」音韻到底是小丫頭,奔奔跳跳的叫向楓看了宛然一笑。

    只是想起她這些日子沒來學習也不打個招呼,就板起臉來,「你若真想師父,到了那裡也不交代一下。」

    「啊……。」音韻楞了一下。便撈著頭道,「我不知道要說……。」

    她那裡顧忌到這麼些啊!從小到大根本就沒有這種意識,顧不到別人的。

    向楓看她回來,心裡也高興,早就不生氣。見她這般反應,心裡也曉得怎麼回事了。便擺手道,「算了算了,師父這次原諒你,但是下次不能這樣咯。」

    「嗯,就知道師父最好了。」這一鬧都貼到向楓身上,聞著了一陣清幽的香味,「師傅好香啊……。」

    向楓當她胡鬧,「好了,好了。這中午就留在雪宮吃飯吧。」

    「不行啊!」音韻蹙眉,「人家中午要去長皇姐那裡去吃飯拉,不然皇姐一定要罵人家回來都不去看她的。」說完還吐了吐舌。

    「嗯,那你去吧,別叫你皇姐擔心了。」

    戰殿

    端木風情跟著封肆在討論事情,外面一陣鬧騰。

    「準是音韻……。」封肆笑的儒雅。他喜歡這樣偽裝自己的嗜血。

    「嗯,今天她該從別宮回來了。」

    兩人只出了書房,果然大廳裡音韻笑嘻嘻的站在那裡。

    「皇姐……。人家好想你哦。」

    「想我才怪,怕是都玩瘋了。怕是還沒有到父王那裡去請安吧。」端木風情看到自家妹妹嬉笑的面孔,臉色自然也是放下了冰冷。

    「哎呀,人家下午再到父王那裡也一樣拉,反正父王知道我一定會先來看皇姐的。」

    端木風情搖頭,音韻這丫頭被眾人捧在手心,都這麼大了,還不知這皇家事的複雜。「音韻,你該向你其他幾個皇兄皇姐學學,沒事多往父王那裡走動走動。」

    「知道了。」怕是說起來,皇姐又是一番長篇大論了。

    端木風情知道自家妹妹的敷衍,也沒有辦法。倒顯的自己囉嗦了。

    「敗軍之將,回來拉。」端木風情身後,封肆笑的得意。

    音韻一聽這聲音,腮梆子都鼓起來了,「步封肆,你等著,哪天我叫師父來,殺你個見光死。」

    「行啊!我等著呢?」

    封肆笑的音韻看的恨的牙都癢癢。

    端木風情想這兩個人從小鬥到大還沒斗好呢?

    只吩咐下人準備了午飯,便坐了下來。

    這邊音韻說不過封肆,便跑過來求助了。果然端木風情開口了,「封肆,音韻好歹也算是你表妹,你讓著點她。」

    「哎……某些人啊!就是說不過就找人幫忙。」封肆拿眼斜瞥著音韻,一副瞧不起的樣子,氣的音韻兩眼都快冒火了。

    「好,你等著,你等著,我馬上叫師父來,看你還能怎麼著。」說完就往外面沖。

    「音韻……回來,坐下……。」端木風情冷著臉,只象北國的風一樣,刮的人的臉都似乎痛一樣。

    邊上的封肆一驚,他還從來沒有看到過風情表妹這樣對音韻呢?連忙拉了音韻回來。

    音韻看著自家皇姐的表情駭人,心裡也是害怕。不敢開口,乖乖的坐在邊上。

    一時間大廳裡寂靜無聲。

    「公主,膳食已經準備好了。」

    「吃飯吧。」端木風情的表情稍微緩和了下來。

    封肆雖然總愛跟音韻鬥嘴,這下也不鬧,拉著音韻就往怡廳走去。

    飯桌上也是冷冷靜靜。

    封肆送著音韻走了之後,回頭便在花園找著了端木風情。

    「音韻的師父是誰?」

    端木風情抬眼看了封肆,伸手折了一枝梅花,放在手中把玩。「梅容的女兒。」

    封肆臉色一變,「梅容的女兒怎麼會在這裡?」

    「藏雪國二公主雲向楓。」

    「那個人質,你一開始就知道了。」

    「我也是等她到了才知道的。」

    「風情……你到底想做什麼?音韻又怎麼會跟她在一起?」

    端木風情轉過身,正視著步封肆,「表哥……有些事情你不懂。」說完,便走出了花園。

    沒幾日之後,邊關告急,墨諸西北有戎族聯合其他幾個落部作亂意圖謀反。

    王召集群臣商議此事。

    最後決定派鎮國將軍前往鎮壓。這邊端木風情也沒有得歇息。王已年邁,好些事已是長公主代為處理。

    蓮貴妃看在心裡更是著急。

    鎮國將軍走的前一夜,得蓮妃秘密召見在霞雲殿。

    「衛將軍,你可知本宮叫你來為何事?」

    這衛將軍雖本就一武夫,卻也是頂聰明的。蓮貴妃和長公主鬥,早已覬覦王手中還留著軍權,如此王要鎮壓有戎族,自己已拿著墨諸國三分之一的軍權在手。

    只是這兩邊誰也不好得罪的,蓮貴妃這邊只消在王邊上吹吹枕邊風,怕自己性命難保。可長公主那邊也極其厲害,怕更是得罪不起。

    「娘娘放心,本將此次出征定取有戎族長首級。」這個時候,除了裝糊塗之外也不能做什麼了。

    「這個自是當然,相信以衛將軍的能力,自然是不成問題的。本宮只想問衛將軍將來是看好我家皇兒還是長公主。」

    蓮貴妃這句說的也是極白的,想將來若是讓端木風情坐了皇位。怕第一個被拉出去的就是他們母子倆了。

    衛將軍見蓮貴妃說的如此毫無退步,心裡知道,若是自己此刻不表個態,唯恐今晚連這霞雲殿都是出不去了。

    「本將遵從蓮貴妃派遣。」

    蓮貴妃眼見如此,笑意微露。

    誰也不曾料三個月後

    前方傳來消息

    大敗--鎮國大將軍戰死

    王本就著生病,這下聽到消息,氣急攻心,更是病重的越發厲害。

    只是還有一封誰也不知道的密報傳到了戰殿。

    端木風情接到密報之後,連封肆也沒給看,就燒掉了。

    朝堂上,群臣和眾王子盡在。

    行了禮,就端各自沉默的站在兩邊。

    「鎮國將軍戰死,現派誰前往掌權為好。」王環視眾人,緩緩問道。

    這本是一個極好的掌權機會,不過這一去的太遠,這其中帝都若有個變化,回來就不值得了。

    「王,依臣看四皇子信町可前往。」封肆一臉儒雅沉靜,跟先前大不相同。這便就著長公主的幕僚軍團之首。

    「王,依臣看長公主前往更好,一來長公主經驗豐富,而四皇子素來沒什麼經驗。二來,這樣長公主到底年長四皇子一歲。到底別讓人家說我們墨諸無人,派了一個黃口小兒去領戰。」

    此時一邊的蓮貴妃亦在王耳邊道,「王,我看就讓長公主去吧……。」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便叫封肆喝住,「後宮不得干政……。」

    王被這一鬧騰,心裡煩躁,愈住一口痰,吐出血來。

    蓮貴妃連忙扶著,端木風情也上前去服侍。

    王緩了氣過來,側坐在龍椅上,「難道我堂堂北方墨諸就真的無人,豈能被有戎這小小的部族給難住……。」

    王還沒說完,這邊近靠在王邊上的端木風情已然跪下,「父王,兒臣願前往……。」

    底下封肆皺眉。

    到底不清楚端木風情這個時候在想些什麼。

    「好好……。」王一連說了兩個好,心情大悅,「到底是長皇兒最貼心……。」

    蓮貴妃等人一見計劃已得成,也就都跟著王贊起端木風情來。

    還沒有來得及得意,王又開口道,「皇兒,此去艱難,父王再行派軍十萬。另外帝都的禁衛軍就由步都督來掌管。」

    「謝父王。」

    「謝王。」

    這下倒叫長公主掌了君權,還讓封肆握了帝都的禁衛軍,叫蓮貴妃氣的狠。想等端木風情走了,王正病重,好好收拾這些人,只是怕這個步封肆也不是什麼好對付的角色。

    下了朝回到戰殿,封肆便再也忍不住。

    「你為什麼要請戰。」

    端木風情坐到廳上,抬了頭,「我作為墨諸的一分子,也有責任保衛墨諸吧。」

    封肆冷笑了下,坐了下來。「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持巫國一旦參戰,怎麼打下來也要三四年,這三四年裡足夠蓮貴妃在帝都呼風喚雨了……。」

    「那你也該知道信町根本就頂不住。」

    端木風情一時倒忘了封肆的信息網之強。不過再怎麼著,他也不會知道那件事吧。

    封肆泯唇,給她說的氣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拍了桌子起身就要走。

    「封肆……。」

    端木風情在後面叫住了他。

    封肆停了步,等著她說話。

    端木風情冰冰的聲音傳來了句,「幫我照顧音韻和向楓。」

    封肆頭也不回,甩了袖子就走。

    「槐央……。」

    「槐央在……。」

    「你出來吧,我有些事情要吩咐給你。」

    戰殿的飛簷翹角中走出一個人來。「槐央見過公主。」

    端木風情揮了揮手,示意她起來,「這次我出征,你就不用跟著了,留在王宮。」

    「公主,這……。」槐央蹙眉。

    「怎麼,連我的話也不聽了……。」端木風情目光半斂,鋒芒勁露,王者霸氣天成。

    「是,槐央知道了,請公主吩咐。」

    「這次有兩件事要你去做。其一,音韻年幼不懂事,我怕封肆壓不住她,你多照應著點。其二,你留下來就住到雪宮去授教雲向楓吧。」

    「槐央遵命。」

    「記住,回來之後,她們誰出了什麼問題,我定惟你是問。」

    那夜,端木風情照舊去了雪宮,只是什麼也沒多說。

    第二天,長公主出征,帝都禮樂歡送。

    向楓早上起來,就聽得見凝重古樸深遠的樂聲。正好小青從外面端著早餐進來,便隨口問道,「外面什麼事這麼熱鬧。」

    「哦,聽說墨諸國西北作亂,今天長公主出兵,聽說這一去得要好幾年呢……。」小青還沒說完,向楓已跨步出了雪宮,也顧不上自己的身份。

    上了帝都西邊的宮牆,只往下看。

    宮牆下,端木風情跨身在一匹黑色的戰馬上。黑色的鎧甲透著冷酷的寒光,一如千年的玄冰。好一個英姿颯爽。

    城門外,早已站著一批准備送行的百姓。長公主在墨諸國的受愛戴程度恐怕不亞於王了。如今她親自出征,在百姓的心目中早已認定一定會凱旋而歸。

    端木風情伸出手,就著一個手勢,便就一片寂靜。

    抬起頭,端木風情眼已迎上向楓的眸子。北國冷澈的風吹著頭盔裡的那張臉有著北方兵士所共有的堅毅和深刻。

    在那雙眼裡,向楓看到了睿智和威嚴。

    「駕……。」端木風情勒馬奔出宮牆。徒留向楓在宮牆上追著她,直到背影都已經不再可見。

    大軍就這樣上了西北的官道,浩浩蕩蕩的一片。老遠的看那軍旗上掛著風字旗號。

    向楓站在宮牆上任風吹著自己淡薄的身子,眼神還留在遠方看不到盡頭的官道上。芳草都已經開始發芽的一片嫩綠之意。

    拂手於風裡,有一種不能承受的痛楚感襲來。

    深刻的刺骨。

    這一去,誰能保證生死?

    等向楓恍惚的走回雪宮的時候,見一人端坐於院內。面前放著那把鳳尾琴,那人凝視著鳳尾琴,似有千言萬語就再也說不出來了。所有的感情只在這眸光間都放進了那琴中。

    似乎知道向楓回來,那人扭頭朝向楓笑了一笑。就著抬手開始奏琴。

    琴聲入耳,向楓覺得自己再也不是在雪宮裡,而是置身於琴中。索性坐在雪宮的門檻上,閉著眼楮放任自己的思緒。好一種滄桑。

    一曲《鳳泊桑》,彈盡滄桑與繁華,珠濺玉璣,落盡纖塵。

    槐央停了手,見向楓還閉著眼楮坐靠在門邊,也不叫她。宛然一笑,當真就笑的煙雲繁華已過。動手收起琴來,就雪宮的廳堂裡走去。

    向楓睜開眼的時候,院子裡空蕩無物,還一片光裸斑駁的石條。就著真疑心自己做了一場夢而已。

    沒想到抬步進雪宮的時候,那女子端然已坐在廳堂的榻上。

    桌子上自己設的棋局已解。

    奇女子

    「你是誰?」向楓一邊已端了茶來遞上。

    槐央也不答她,低頭看著杯中茶逐漸被泡開,一片綠意怡然。這才抬起頭,面露微笑,「教授你的人。」

    「這首曲子,我娘親也經常彈奏,你彈的快與她一般好了。」

    向楓逕自坐到榻上,收起棋子。

    「是嗎?這首曲子是墨諸已逝世的王后傳授與我的。」槐央的笑意帶著點恍惚似溫暖而又非是的東西。

    心裡想著,怕這一生也彈不到梅容那樣吧。

    「我聽過很多關於她的傳聞,很多人都很愛戴尊敬她。」向楓已落了一字於棋盤中。

    槐央亦執白子落到局中。

    「她值得被人愛戴和尊敬,不然王也不會就此空懸後位。」

    「我輸了。」雖還有幾步可走,但已局已敗。

    槐央從向楓那裡拿起一粒黑子落下,「繼續下。」

    向楓再低頭看棋局,果然絕妙。

    起死回生之手。

    「我還是輸了。」

    自從母親那裡來,第一次輸給了別人。

    向楓起身跪在槐央面前,「向楓見過師父。」

    她是愛棋之人。

    槐央揀著棋子,「你起來吧。」

    向楓站了起來,立站於槐央邊上。

    「你想拜我為師父,琴、棋、書、畫就需無一不通,而且你必須跟我習武,這是很辛苦的過程。你想好了沒有。另外不要叫我師父,叫我槐央就好。」被梅容的孩子叫師父,她會覺得奇怪的。

    對於向楓來說這未嘗不是件好事,連考慮都不用考慮,便答道。「向楓願遵從。」

    當天,向楓便跟著小青收拾出一間房子來給槐央住。

    「你們就吃這個?」

    槐央看著桌子上的三個素菜和一小疊花生米,皺的眉心都打結了。抓著筷子的手也放了下來。

    「槐央,這裡條件簡陋,望師父能夠……。」向楓話沒說完,便就叫槐央揮手打斷了。就見著槐央人已如飛燕一般飛出雪宮。

    等著槐央回來的時候,手裡拿著一罈酒和一個食盒。

    小青喜的接過。

    打開食盒,裡面放著幾樣精緻的小菜。

    槐央只打開酒罈,一股飄香的酒味熏的醉人。

    「青竹酒……。」向楓脫口而出。

    槐央拿著酒罈,轉眸望著向楓,笑的也醉人,「你知道這酒?」

    「恩……這酒香綿可口後勁十足。就是醉死了也值得了。」向楓笑的不似平時的壓抑,燦然若花。

    「接著……。」槐央將酒就扔給向楓,人又一陣風似的不見了。

    向楓聞得手中酒香,已忍不住輕呷了一小口。

    等槐央回來的時候,向楓已抱著酒罈子坐在廳門口半醉亦清醒了。

    槐央笑著也坐上廳門口。

    小青也只好將小桌子的酒菜搬到門口,那碟花生米一下就見個底朝天。

    向楓遠見著槐央回來,「這酒真好,不知你從那裡弄來的呢?」

    「宮裡酒窖拿的。」

    「嘻嘻……以前我在藏雪國的時候也喜歡與未梵到酒窖裡偷上等好酒來解饞呢?」說著又高舉起酒罈就往口中倒。

    「好……。」槐央看了不免一陣欣賞。

    向楓素來嗜酒愛棋。

    這會也是更加喜歡槐央這個師父了。

    當晚槐央來來回回跑了幾趟,兩個人喝了個痛快。

    對酒唱明月,舉杯歌今朝。

    到底是兩個心裡都裝著事的人,醉也醉的不夠快樂!

    以後的日子裡,向楓就跟著槐央學習。

    雪宮的伙食自從槐央來了之後,也是大大的不同,酒也未是斷。

    向楓也是聰明,槐央看了心裡歡喜的得意。也就許她喝酒。向楓是以更加努力。

    自從槐央住下之後,音韻就來的少了。

    一方便的因為向楓時間不多。另一方面,封肆的親妹綵衣從鸞容到墨諸來做客,兩個小丫頭年齡相當,都玩瘋了。

    從端木風情走之後,向楓除了每日認真學習,每天早上必然在宮牆上張望西北方。春去秋來,從沒有間斷過。

    這邊,封肆雖掌著帝都的禁衛軍,但是獨自面對蓮貴妃那邊,也是極其吃力。

    西北邊疆,端木風情雖未一舉得勝,但從目前形勢上來看,勝利只是時間的問題。

    而王的病也一直都這樣持續著。不見得好,也不見得惡化,偶爾還能出來走動走動。

    雖然信町沒上戰場,但是給王貶到南邊諸侯國去學習去了。是以到底兩邊勢力還是均衡,都求著王要活下去。

    王到底是王。

    端木兩百三十一年冬

    持巫國內政搖蕩,新任女王登基。撤回所有在有戎的士兵。

    墨諸國一舉殲滅有戎。

    長公主端木即日將凱旋歸朝。

    時間已是兩年後。

    前方喜報傳來,王大喜。容光煥發,顯的精神格外的好,還召了外放了兩年的信町回來。

    蓮貴妃心定了,只不過想到端木風情這一回來,將來勢必更難對付。就想起住在雪宮裡的向楓。想賭著梅容的女兒能不能制住端木風情。

    便就傳了人去召向楓來見。

    沒想向楓來了,還來著另外一個她想不到的人。

    「向楓見過蓮貴妃……。」兩年的時間,已將向楓童稚的容顏蛻成一張美的精緻脫俗的面容。

    「蓮心……。」槐央見了蓮貴妃也不行禮,反而直呼其名。

    蓮貴妃見著向楓身後的槐央,趕緊從榻上下來,「蓮心見過姐姐……。」

    看的向楓一陣不明白。

    槐央冷瞥了一眼蓮貴妃,便端自坐到榻上,「向楓正陪我下棋。我聽說你找她,便親自跟來看看有什麼事呢?」

    「沒什麼事,就是楓公主來宮裡這麼久了,也沒好好照顧著,今傳話來絮絮。要是早知道姐姐正跟楓公主下棋,蓮心那裡敢打擾。」

    「那就是沒事了,既然沒什麼大事。向楓我們就先走吧。」

    「嗯。」

    說完,槐央便領著向楓出了霞雲殿。

卷一.破碎的華章 第三章



    雪宮內院,月寒星稀。

    向楓面帶桃紅,抱了鳳尾琴放在院中的石桌上。手中的酒未斷。槐央站在大廳門口看著皺眉起來,公主明日回朝,若看到向楓被她調教成酒鬼了,不知道……。

    將手中酒喝了個空,向楓素手撩琴,清韻華貴的聲音便從琴中傳來,裊裊不覺的迴響。

    昏黃的宮燈也在這寒風中搖拽。

    槐央是不折不扣的酒徒,更有美妙的音樂,此時不醉還待何時?

    坐在門檻上,宮燈照得她的臉滄桑、漂泊。

    一時興起,抽中腰中劍來飛到院中,秀出一套套華麗的劍法。

    一手執酒未放。

    寒風吹著向楓髮絲,露出她的臉,秀氣的華貴中帶著絲屢冷清以及絕情。自顧撫琴,心中無物,所有的一切就都成了背景。

    等她彈完了這一曲《華章》,手撫著這鳳尾琴,「你的主人終於要回來了。」說完了這話,便抱起琴來往屋裡走去。

    這鳳尾琴乃是當時端木風情走之時,托槐央轉送向楓的。

    「好,好……好曲……。」槐央持劍於庭中讚好。

    眼見向楓已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又開口了,「你就想以此曲來迎公主麼?」

    「恩……。」向楓停了下來回答道。唇角泛起一點點不可見的旖旎笑意來,那點暖意直透到心裡去。

    槐央收起間,飲了口酒,笑著,「公主如今大勝歸來,今夜師父授你一曲,明日彈奏與公主聽吧……。」

    向楓站在那燈火闌珊處,回頭時風驚起衣抉翩翩,髮絲輕繞。一襲紅衣襯的臉上熾烈的表情更是妖嬈。

    迎了風,向楓抱琴而來。

    槐央笑的醉人,接了琴,就盤腿坐在地上,揮手撥琴。《鳳嘯九天》蕩氣迴腸,千回百轉,照浩浩江心映明月。

    果然是比《華章》更是適合慶祝她的凱旋而歸。

    槐央彈奏完,便回裡屋休息。留向楓一個人獨自在院中。

    饒是向楓素來絕頂聰明,對此曲也是悟的難入十分,一夜未眠,只在院中研習參悟。師父教她,琴是死的,曲是死的,情卻是活的。

    第二天,一清早槐央便回了戰殿。

    向楓一如往昔去了西宮牆。不過並沒有像往常那樣離開,而是一直張望著西北方,北風吹的一片荒蕪。到了半上午,遠遠的官道上看到風中張揚著風字旗號。

    縱然過往有千般牽掛,此時也已化成向楓臉上一朵妍麗多澤的花。

    端木風情越走了近,越無法忽視宮牆頭那一抹白色的影子。離別已久,相思成凝重的烈酒一發不可收拾的後勁襲來般兇猛潮湧。

    越來越近的是對方的臉。

    端木風情一身戎裝,英武不凡,在寒風堅毅如刀刻的臉更是多了份成熟與穩重。如同北方黑色廣闊的土地般也染了風霜的滄桑。

    當初那份讓向楓美艷驚為天人的美色依舊,更是多了一份王者風氣,雄心勃勃。

    端木風情勒馬於宮牆前,對峙上是闊別了兩年的眸子。

    兩年未見,她卻還是那樣的清澄如水。

    遠處一陣禮樂聲打斷了一切。王御駕親自來迎。也順著拉開了往後的宮廷鬥爭。

    端木風情只再多看一眼,便駕馬入帝都。

    心裡頭映下的是宮牆上白色和風飄抉的那張奢華面容。

    朝天殿

    松煙四起,群臣皆跪於殿前,高呼,長公主千歲。

    王坐在高高的龍椅上,面也露出慈父的樣子來。

    端木風情穩步入殿前,摘了笨重的頭盔,露出一張傾國容顏。立跪於殿前,「王兒參見父王,願我王千秋萬世,永降澤福……。」

    「好好好……我皇兒快快上前來,讓朕好好看看你……。」王終究老了,這一下見到離家兩年的長女,心裡著實真的念起溫情來。

    端木風情走近王身前跪下。「讓父王擔心了,孩子在外無一時不思念父王……。」

    王高興摸著端木風情的頭,一時間竟覺得其實自己只有一個孩子的想法來。

    「皇兒辛苦了……快快起來了吧……。」說完伸出就去扶端木風情。

    「為父王行軍打仗,本就是王兒該做的事。只是孩兒不能在身旁左右服侍,父王一切可安好……。」一番話說的王更是虛歎不已。

    七個孩子,三女四男,卻還只是晚晴的女兒最貼心。只心裡還怪著自己偏心,總想為什麼風情還何不是男兒之神,這便是王的心結了。

    雖可女主天下,但……

    「我兒既有此心意,父王滿足了……。」說完,俯視群臣。頓時又覺得在這朝堂上不宜討論家事天倫。

    當後端木風情稟報了西北邊疆的一些後事之後,王心裡喜,大赦天下。晚上御花園設宴慶功。

    端木風情這一行,自從往西北去之後,就再沒好好休息過,王心裡不捨,還沒退朝,就讓她先行回戰殿了。

    端木風情領了命便出了朝天殿,卻並往北面的戰殿走去,而是往南。

    雪宮內

    向楓端琴於院中,輕輕的撫摸著,眼楮時而看向大門口。當真頻顧眉目盼兮。

    一身戎裝未換,手執頭盔立於前,劍在腰際斜斜的跨著。

    端木風情就這樣出現在雪宮門口,將雪宮都襯的浩然正氣的明亮起來。向楓看了笑的如孩兒般的美麗起來,也弄不清原因。

    端木風情皺眉,向楓對著門口喊道,「你皺眉的樣子不好看……。」說完咯咯的笑起來,彷彿見了端木風情,她今日就不正常了起來似的。

    鬆了眉頭,枉她是弛聘沙場叱 風雲的端木風情,此時也不知道做何是好?

    「你就坐在那台階上可好……。」

    端木風情堂堂墨諸國長公主,如今被人叫她做到門邊的台階上。端木風情沒出聲,走近了來看向楓,手捏著她的下巴,眼裡她的眸子明浩的閃亮。

    「倒比兩年前更漂亮了。果然不愧是梅容的女兒。」端木風情不知說什麼就說出這話來了。向楓聽了,只皺眉,臉上的笑容蕩然無存。

    娘親,娘親,這墨諸國到底跟你有什麼關係?

    在端木風情模糊的記憶裡,梅容的笑顏能點亮墨諸國寒冷的星星……。

    向楓粗暴的扭過頭,甩了端木風情的手。

    端木風情冷哼了一聲,轉頭就要離去。

    腳踏上石階的時候,身後傳來向楓冷冷的聲音,「你就不能聽完了我彈一曲再走嗎?」問的就真那麼哀怨。

    端木風情停了一下,還是繼續往外走去。

    向楓心狠狠的被撕了一下,比這北國的寒風還扎的痛人。鑽研了一夜,她就能這麼走了。

    抬手都是三分清冷,滴著的淚落到琴弦上。還堅持著把本想奏的東西彈出來,心裡對自己道,她是誰?她是藏雪二公主,將來她要保護娘親和王弟,怎麼就能在墨諸這麼沒志氣的倒下?

    一曲氣勢磅礡的《鳳嘯九天》,就這樣呼嘯而出。

    一牆之外,端木風情閉著眼楮對著天空歎了一口氣,還是抬步走了。遠遠的都還能聽到向楓的琴聲隱約的傳來。

    晚上

    雪下的大,不過還是照例在御花園所在的殿堂舉行慶功晚宴。

    等端木風情到的時候,眾人早已到了。廳堂上的歌女衣裳淡薄,也不見得冷似的跳的風情萬種,眼帶媚態。

    封肆見她來了,拉了綵衣來見她,「綵衣,來,這是你大表姐。」

    綵衣萬福了身子,「綵衣見過大表姐……。」禮數周到。

    端木風情之前被弄的不快活,臉色陰沉。這下見了舅舅家的佷女這般乖巧,臉上的的表情也緩和了下來,拉著綵衣的手。「以前就聽封肆提起家裡還有位漂亮的表妹,這回見到了,果然是國色天香,只是來了墨諸這麼些日子,我都不在,也沒好好照顧著。這裡跟鸞榮的氣候也不一樣,一切可還習慣……。」

    「嗯,還好,還都習慣。」綵衣見這未傳聞中的神武的大表姐如此親切,心裡自然也是高興。

    「若是缺些什麼,直接跟我說……。這裡怕也比不得你在家自在。」

    「有哥哥在,也什麼都不缺,謝謝大表姐。」

    「嗯,回頭我那裡王賞了幾件物件,你拿了去吧,都是女孩子的首飾香粉,我那多了也用不上。」端木風情倒是真的喜歡這個舅家的表妹。

    若是賞了旁的東西綵衣也許都不會要,在家的時候。堂兄都賞了好些東西給她。一點意思都沒有。不過表姐給的都是些女孩子的物件,她也不免心動,就謝了端木風情。

    邊上的音韻見自家皇姐對綵衣如此之好,就算是綵衣跟在這兩年裡,已經跟她好的一踏糊塗了,她也免不了要吃醋。

    「皇姐都不關心人家了……連看都不看人家一眼……。」癟著嘴的樣子,煞的可愛。邊上的這些人個個都比她年長,這一下別她惹的都笑起來。

    正當眾人都其樂融融的時候,外面一點白色的身影在飛雪中漸漸的隱現出來。也不知道究竟是誰朝著這邊大殿走來。

    端木風情半瞇著眼,覺得這身形如此熟悉,一時之間也想不起來。一回頭間看到蓮貴妃臉上算計的笑容,這才明白了。不過這引人注目的當頭,她也不能動作太大,到時候只能見機行事了。

    等向楓一張美的不遜色於端木風情的臉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時候,蓮妃亦拉著王,指著殿外正在脫掉白色大氅的向楓。「王,您看,那就是容兒的女兒,如今她來這裡過了年之後就三年了……。」

    一聽說是梅容的女兒,王頓時的興趣也上來了,在殿上跟著蓮妃交談起來。

    下面,向楓剛一踏進來。端木風情就迎上來,群臣斗樂,見著除長公主之外的如此絕色,都好奇是何方神聖。但見長公主先走上去,自然也不敢靠的太近。

    「你怎麼會到這裡來……。」端木風情壓低了聲音。

    她必須摸清楚這事情的起由。

    「不是你派人叫我過來的嗎?」

    向楓是何等聰明,當下也就明白過來,自己被捲進一場陰謀裡來了。而那人對付的目標正是端木風情,心裡有些懊悔。

    「行了,我跟你一起去見過父王吧……。」說完就要領著向楓往裡走。

    事情到了這個時候,越是躲不得,最好的辦法只有坦然解決了。

    一邊音韻看到自家師父來自然也不肯就這麼罷休,衝上來,「師父……。」

    向楓停了下來,「音韻……。」

    端木風情見如此情景發話了,「音韻,你站到一邊去,皇姐先帶她去拜見父王。」

    「哦……。」音韻又望了望向楓。

    向楓朝她笑了笑,「明兒個到我這裡來,師父陪你下棋。」

    「好。」

    綵衣雖只比音韻長一歲,但這丫頭心思細膩。已在一邊觀察到大表姐的異常之處。心裡好奇,就拉了音韻到一邊去問。

    端木風情領了向楓拜見了王,王心裡高興,又賜坐於前。

    「抬起頭來給王看看……。」一邊蓮貴妃有點狐假虎威的樣子。

    端木風情暗地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她瞧見了,還甚為得意的回瞟了過來。

    向楓卻也還是無奈的抬頭,王見著了那張熟悉臉,卻也感歎故人。「你娘親現在可好……。」

    「向楓來墨諸已近三年,是以並不得知娘親是否安康……若娘親得知王還惦念,定會感激萬分……。」真是滴水不漏。

    「哎……我都老了,晚晴也已經過世這麼多年了。就不知你娘如何……。」王也有王的人情味,他的青春懵懂年華。

    向楓不知道梅容與墨諸國的關係,也不敢雖然搭話。

    古語云,禍從口出。

    蓮貴妃見王自顧感歎年華,在邊上插話道,「當年若王納了梅容為妃,想必楓公主就是您的種了。真是錯了一樁好姻緣啊……不過我看這孩子與他母親容貌相似,王何不……。」

    話還沒有說完,端木風情一邊帶著,「父王何不收了楓公主做義女,也能引為美談……。」

    向楓在一邊好不驚心,任人都能看出蓮貴妃接下來會說什麼。若不是端木風情在一邊插話,只怕自己就要嫁給這足以做她父親的男人為妻了。

    蓮貴妃故意著臉色尷尬的停頓一下,然後又滿臉矯情的撲到王身上,「依本宮看長公主此法也好。」

    王面帶微笑,眾人瞧不出所以來。

    蓮貴妃眼看使計成功,自然心裡高興。端木風情一向大風浪過來,沉著氣。向楓身在別人的國土上,沒得半點發言權。

    「恩……想當年,晚晴與梅容情同姐妹,是以不晚晴不願讓朕納梅容為妃,怕委屈了她。如今我看皇兒跟楓公主也是交情非淺……。」停頓了一下,王有繼續開口道,「看來本王注定要帶著遺憾走了……也罷,也罷。本王就收楓公主為義女……」

    話雖如此說,但王的臉上已露慍色。

    「皇兒多嘴,請父王降罰……。」端木風情跪了下來,當真請罪。

    「起來吧,你剛凱旋歸來,父王怎麼捨得罰你呢?……」此話甚有別意。

    端木風情剛站了起來,向楓一邊又不失時機的跪下來謝恩。

    殿外,雪紛飛的亂,殿內,人心複雜。

    音韻一邊高興的跑到向楓面邊,「以後我就不叫師父了,叫楓姐姐了,嘻嘻……父王真好。」

    端木風情和向楓又被音韻這一句話給駭住了。

    王淡然了句,「王兒高興就好……。」

    雖說這事就這麼有驚無險的過了,但畢竟蓮貴妃的目的的達到了。

    王宣佈了群臣後,就借口身體不適,跟著蓮妃回了霞雲殿。

    目送王離開後,端木風情怒目對著音韻,「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長大,才能懂事……。」一句話說的動容,說的氣惱。

    說完便氣極拽著向楓離開了。

    封肆吩咐了綵衣去勸音韻,只怕這丫頭要傷心一段時日了。

    話說這邊端木風情拉了向楓回了雪宮,突然一下腳步停下,向楓踉蹌了摔到在地。端木風情望也不望,轉了身就走了。

    留了向楓在雪叢中抓起一把雪來,恨不自己不爭氣。

    音韻自從被她皇姐訓了之後一直由綵衣陪著也沒出門。

    病痛中,向楓只冷清清的用眼瞧著這諾大的雪宮。腳下一個不注意,已跌倒在地上,眼裡堅強的脆弱,當真讓人心疼。

    倒在地上,苦苦的笑了。

    心裡想,枉自己還是學武之人,這點病痛都受不了嗎?

    抬眼看棋盤,近在眼前,自己卻似乎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大理石的地面冰涼的透徹。刺進心骨裡來。

    小青只遠遠的跨進門來就看到向楓,嚇的連忙跑過去,扶起向楓,口氣帶著責怪的意味,「公主……我不是說了嗎?叫你躺在床上不要下來……你看你穿的這麼單薄就出來了……你將來要是有個什麼,將來叫小青有什麼臉來見梅妃……。」

    說著就哭了下來,向楓病了已久,吃了藥也不見好。

    若真死在這墨諸冷清的雪宮裡,到時候藏雪也不見得追究。

    藏雪梅妃雖有宮中第一美人之稱,但因她素來不願討於王,也不見得寵。如今她的女兒,作為人質死在了墨諸強國,皇上說不定連管也不管。

    向楓被扶著在榻上,倒勸起小青來,「我沒事,你現在這麼哭,我又不是死了去……。」

    小青被她說的也不敢哭了,連忙拿起剛從廚房噸好的藥來,要喂向楓。

    「我自己來吧……。」

    向楓素來也沒什麼公主架子。

    接過碗,一下手指僵的全潑到了身上。

    小青又趕著連忙收拾。

    向楓心有歉意,是以小青再來餵她的時候,並沒有再反對。

    一日一日,都已拖了半個月,向楓如今都已下不了床,身子都已軟了去。

    小青哭的不行,到了向楓面前又強忍了去。

    忽然門外走進了一人,小青見了連忙走過來,跪下來。

    「槐央師父,你趕快救救公主,她都要死了……。」說完,抽噎的哭著大聲起來。

    槐央聽她這樣說,立刻上前去看。

    向楓唇上血色失盡。臉也蒼白的跟一個死人般,手冰冷的可怕。

    向楓睡著了就被這哭喊聲驚醒了,一睜眼就看到槐央探究的目光。只囁動著嘴唇,「師父……。」

    槐央真就沒想到才多長時間,她的得意徒兒就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歎了一口氣。

    「就一個情字難過啊!」

    向楓聽她這樣說,苦笑了一下。也不出聲了。

    槐央見狀,吩咐了小青寸步不離,自己連忙出去了。

    等她回來的時候,身後跟著幾個白色鬍子拖的老長的太醫。

    幾個太醫依次給向楓號完脈之後,這才站到一邊討論起來。最後那個選了一個資歷最大的太醫出來向槐央稟報,「啟稟皇御妹,楓公主本來只是一點風寒,只是時間拖的太久,而且楓公主的精神狀態似乎……恐怕……。」

    這邊話還沒說完,那邊向楓咳了一口血來。

    「什麼……。」槐央半瞇著眼瞧著太醫。

    那太醫這才不慌不忙著道,「不過,我國萬藥之主青花可治,熬了服用,再開上幾副風寒的藥劑自然可藥到病除……不過這青花幾十年才產這麼一株,一向只有王和幾位皇子們……。」

    「行了……你們下去吧。」槐央揮手,懶的聽他們這些老八股多說。

    小青一邊青花難得,又是一陣哭。向楓虛弱的閉眼也不聽。

    那太醫臨了走到門口還想起一句,回頭道,「若楓公主精神還是如此不佳,也只是浪費良藥……。」說完走了。

    話也是說的極為隱的。

    向楓難道就真的死意已決?

    槐央拂袖出了門,過了大約一炷香的時候才回來。

    回來見小青還是暗暗抹淚,向楓卻已睡了去。

    將手中的錦盒遞給小青,「拿到廚房噸了雞湯端來……。」

    小青眼見錦盒裡淡青色彷彿還栩栩如生的花朵,喜的連忙出去了。

    槐央將向楓扶坐了起來,自己也坐到了床上去,無盡的內力開始源源不斷的輸進向楓的體內。

    等向楓醒來的時候,槐央已累的大汗淋淋。

    向楓心裡難受,從邊上遞了絲帕給槐央。槐央一手打掉。「我今日救活你,以後你不要跟人說,你師承我莫槐央,我丟臉……。」

    說完,就坐到一邊的椅子上。

    師徒兩個人就坐著都不作聲。

    「你想你現在這樣,可就對得起梅容……你可知你娘親和你王弟在宮中受盡排擠……你倒好,在這邊一心想死……讓你娘和你王弟連你最後一面也見不上……。」

    向楓從小心裡不裝東西,但對於娘親和王弟心裡執著。被槐央這一說,心裡慚愧起來。

    沉默了一會兒,這才開口。

    「師父,向楓錯了,向楓知錯了……。」淚也滴下來。

    「你知道就好……。」說完就要走。

    「師父……等一下……。」

    「什麼事……。」

    「你能帶我去看看落影閣外的雪景嗎?」

    槐央回過頭來,凌厲的盯著向楓的眼。

    「就這一次,徒兒煩勞師父……。」她也只能恨自己現在一身病痛來,只怕剛走出這房門口就昏倒了。

    槐央走回來,抱著向楓,飛掠過牆頭直奔落影閣。

    落影閣外景色依舊,墨諸萬里溝壑,如畫江山盡收眼底。

    向楓只是窩在槐央懷裡望著發呆。

    望著望著就不知怎的哭起來了。

    自己再也不是個孩子了。她身上背負著娘親和王弟,怎麼能輕易的死去。

    落影閣的幔帳裡,沒有端木風情,而她是藏雪二公主雲向楓。

    本身是女子,還念想著什麼?

    傻子……

    槐央也只任她哭,她自有她的過往,沒有那麼多的盡力再去給別人一點同情和安慰了。抱著她是她最大的施捨了。

    向楓對著落影閣的夕陽笑的美麗。映像重映,藏雪國那天冷靜自持的二公主回來了。

    槐央卻不知道這樣做是對是錯?

    青花不愧是墨諸的國花。向楓果然日漸的好起來了。

    只是有些東西似乎就不一樣了起來。

    自從向楓從落影閣回來之後,每天花了更多的時間來學習兵法和武功。以往素來愛的棋盤都生了灰來。

    小青只想公主一日比一日笑的少了。卻忘了以前在藏雪國向楓本就著這樣的性情。

    這邊端木風情跟蓮貴妃斗的不可開交。

    那天御花園一鬧之後。王果然對端木風情和音韻疏遠了些。引的封肆更討厭起向楓。

卷一.破碎的華章 第四章



    飛雪漫漫,這個冬天總就著漫長。

    向楓披著氅子就坐在大廳的榻上看書,神態極為認真。

    小青從裡屋走出來,手裡捧著一塊紅色的布料,「公主……今兒個都是臘八了,這一年到頭,您是該休息休息了。」

    等小青走到她身邊,見向楓還是沒有反應。「公主,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講話。」

    等了半天,向楓還是沒有理會她,倒是抬手翻了下書。

    這不翻還好,一翻,小青更是徹底認定向楓是在忽視她。

    走上去,就要伸手去搶向楓手中的書。只可憐還沒有碰到書,就被向楓以單身四兩撥千斤的隔開。

    「公主……。」

    小青跺著腳無奈的喊道。

    向楓被她這一鬧,也沒什麼心思了。放下了手中的兵書,「有什麼事嗎?」

    一句話問的也冷冷清清,帶不起一絲漣漪。

    「這都快過年了,公主身上還都是去年做的衣裳。前些日子我托人在宮外買了一匹錦緞,來給你做件新衣。你站起來,我看看大小……。」

    說完,就拉著向楓,在她身比劃了一下。等她比劃好了,向楓就又坐下去捧書在讀。

    小青抬頭見天色不早了,就將布放在邊上,拿著食盒打著油紙傘就出去了。

    等她回來的時候,向楓已在院中練劍。似乎根本就意識在下雪似了,小青知道這去叫也沒用,只好將食盒放在暖爐邊上。

    這一等長時間,都沒見歇。

    「公主,今兒個可是臘八,娘娘和三王子都在藏雪國吃臘八粥呢?您就不陪著他們……。」

    雪中,向楓聽小青說完這句話,停了手,只望著天空歎了口氣。

    小青看著這樣的公主,只想掉眼淚。

    自從上次生病之後,公主就變了,變的孤僻,越來越不愛講話。

    一言不發向楓只提劍走進屋裡,倒還看小青站在門口,「進來吧,外面冷……。」

    「恩……公主……你吃吃看,這是小青親手去廚房熬的,這可是我們藏雪國的傳統……。」小青心裡安慰,至少公主還是關心著她的。

    當下天就晚了下來,天也不下雪了。

    雪宮外,整個帝都都沉靜在一片穆肅中。

    長明燈照的一片黯然。

    小青白天做衣服也累,向楓已吩咐她先睡下了。

    夜已深了,向楓還點著蠟燭在看書。

    一陣風吹過來,蠟燭滅了。屋子裡一片漆黑。

    向楓最近功力大增,再加上她曾經食過青花。在夜中行走,這點基本的東西對於她來說算不的得什麼。

    開了門,院中的雪光照的一片清朗帶著冷意的白。

    抬起步子,踩在雪上,咯咯的響。

    院中的梅被雪壓了去,見不到廬山真面目。

    向楓抬手一揮,舞袖間,萬點雪花都被震的紛飛了去,這才透出梅的暗淡幽香。

    雪光下,長髮輕束,衣帶飄逸,襯的雍容華貴。

    但終究是寂寞之人。

    一個人獨自深夜賞梅。

    帝都外的官道上,駕駕的喝聲不斷傳來。馬背上坐著的那位少年,眉清目秀間透出股英武。

    等到了大城門入口的時候,從腰間拿出一個腰牌來,守城將士見了,皆跪於馬下高喊,「二王子千歲……。」

    「都起來吧……。」

    聲音明朗洪亮,等大家起來的時候就只能看到他駕馬遠去的背影了。

    「皇姐……皇姐,我回來了。」先前的那少年大步跨進戰殿,臉上喜悅之色見的明顯。

    端木風情遠遠的聽見喊聲,趕往大廳,見了端木澈,一手拍著他的肩膀,「阿澈幾年不見長高了,更見俊朗,這下王城的名門千金見了,定要擠破門了……。」

    端木澈一眼見了端木風情,髮鬢如絲,人間絕色之容。楞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皇姐……家裡一切可好。」

    「去見過父王了沒有……。」

    「見過了……父王的身子好像不大好。」

    「嗯,所以帝都已經一片沸騰了,這會兒王弟你回來正好助皇姐一臂之力。」

    說著,人往廳中間的太師椅走去坐下。

    端木澈也跟著到邊上坐下,皺眉道,「我在南疆,也不知道家裡情況如何。蓮貴妃就那麼厲害……連皇姐你也……。」

    端木澈自從在南疆跟著端木風情攻打藏雪國之後就駐守南疆了。

    「恩……前兩年皇姐一直在西北邊疆剿滅有戎,叫她趁了先機……且丞相極力幫她,現在勢力也是不小……。」

    「你說王丞相也在幫蓮貴妃……王丞相一向為朝廷,怎麼會……。」端木澈也是不解。

    端木風情冷哼著,唇角浮起一絲嘲諷的笑容。

    「那個老腐朽……他認為女子不該掌權。」

    「我們墨諸明明有先例,女子照樣可掌皇權,王丞相他確實……」

    在墨諸國的歷史上,只有優秀過人的女子也可得掌天下。其艱辛遠遠大過於男子。

    「行了……現在就不說這些個了,你好不容易回來一次,這些個煩人的事情就先擱擱吧。等晚上的事情我吩咐大家一起到戰殿來用晚餐,大家也好聚聚……你現在就先下去休息吧,趕了那麼遠的路了。」

    「嗯,那好,我就先回去了。」

    等到了晚上的時候,戰殿怡廳燈火透明,好不熱鬧。

    音韻雖比以前收斂了好多,但一下見著自小寵自己不亞於自家皇姐的二皇兄,高興手足舞蹈,抱著又是跳又是鬧。

    正當眾人都盡興的時候,傳來一聲,王臨駕戰殿……

    眾人都已經醉態熏染,這一聲喝,酒都已醒了大殿,連忙趕往大廳去恭迎御駕。

    端木風情一見王邊上還跟著蓮貴妃,心裡暗想,這會兒恐怕沒那麼簡單。遞了眼神給封肆。見他也是一陣皺眉,兩人都已領會了意思。

    王穩坐在正椅上,「朕聽說澈兒剛剛歸來,長公主在戰殿為王弟接風塵,怎麼也不叫上父王……父王就自己不請自來拉。」

    「夜裡寒冷,兒臣怕父王體有不恙……。」

    端木風情這話若聽在平時,王定感欣慰。只是這一下是被蓮貴妃挑撥,心裡認定了這群兒臣目無尊長。聽來自然就不一樣了。

    「難道長皇兒認為父王老了,不行了……。」聲音平板聽不出起伏。

    「兒臣不敢……。」

    這個時候蓮貴妃惺惺作態的在一邊道,「王上,我看長公主確沒有此意,我看就算了,您看夜也深了,您該回去休息了。」

    「這次看在蓮貴妃的份上就算了……。」

    說完一干人等,就又離開了戰殿。龍捲風似的。

    在這過程中,音韻一句話也沒有說。依照綵衣跟她說的,有王和蓮貴妃在的時候,她只要保持沉默靜靜觀察就行了。

    「什麼玩意兒嗎?」剛一走,音韻就嘀咕了。

    封肆聽見了音韻的嘀咕,拍著她的肩膀笑著說,「不是什麼玩意兒……。」

    本來被弄的僵硬的氣氛,這一下被沖淡了不少。但大家都已沒了興致。

    散了的時候,端木風情吩咐了綵衣,叫她好好監督音韻的一言一行。心裡對這個舅佷女除了喜歡又多了份感激之情。

    等她們都走遠了,才轉頭對還沒走的端木澈道,「你手上握著南疆的兵權,怕是蓮貴妃不會放過你的,最近都小心點……。」

    「嗯,長皇姐,我知道……。」

    話雖這麼說,第二天。王就降旨了,說二皇子好不容易回了帝都,要好好休息一陣子,南疆的事情,全交給左都統負責。等於是解了端木澈的兵權。又進一步削弱了長公主的勢力。

    那邊探子又回報說,蓮貴妃召見雲向楓,弄的端木風情這邊一團亂麻。

    轉眼臘八過了,之後的日子過的就飛快起來,明兒個就是大年三十了。

    這幾日天氣晴朗,宮裡光禿的樹椏上到處停留著唧唧喳喳的麻雀,喜的鬧人。宮裡上上下下更是好不熱鬧。彷彿這幾日的陽光把人的精神都曬好了似的。

    小青在正在雪宮裡曬被子,向楓又在屋裡看書。

    這一會兒,王忽然下了聖旨宣向楓立刻上朝天殿見駕。

    向楓領了旨意,踏上殿外青石板的時候,她才想起這場景是如此熟悉。正是兩年多前,她來墨諸國第一次見墨諸王的情形,只是如今已物是人非。

    一隻腳踏進朝天殿,大殿裡赫然一群人,皆穿著藏雪國的服飾。

    拜過了王之後,那群人都齊齊的拜了向楓,只是臉上並無敬畏之色。畢竟在藏雪國向楓就不是受寵的公主,如今作為人質,怕是永遠都不會再有機會回藏雪了。

    原來這群人是藏雪國派來給墨諸獻供奉的。

    向楓在一邊只是冷眼瞧著,心裡覺得諷刺。這樣的場景叫她來,無非恥辱。

    就這樣站著直到下朝離開,向楓都沒有正眼瞧一下站在一邊的端木風情。就彷彿真的從來也沒認識過這個人一般。

    不過在這裡過程中,端木風情自始至終卻沒有忽略蓮貴妃瞧著向楓那算計的眼神。

    追到殿外,端木風情對著向楓的背影喊道,「你站住……。」

    向楓就當作沒聽見,繼續往前走。

    一個翻身,端木風情已飛到了向楓的面前。

    看到的那雙眼,依然清澈,只是少了點什麼,卻多了份空洞和冷清。

    「不知道長公主有什麼吩咐……。」問的不冷不熱,絲毫無感情。

    端木風情一時複雜,心裡有話就怎麼也說不出來,也不知道怎麼說了的好。就望著向楓發起呆來。

    「既然長公主沒有事,那向楓先行離開了。」說完,就走了。

    端木風情看著向楓離去的背影,想到自己似乎每次看到她的時候都會發呆。

    封肆這變又突然從端木風情身後冒出來,看她還在望著向楓離去的背影。「難道你看不出蓮貴妃的心思嗎?她就是想用這個楓公主來打擊你……。」

    「我知道……。」端木風情轉臉看著封肆道。

    「難道你真要因為梅容和你母親的關係要來保護她嗎?」

    封肆可不想因為向楓而破壞掉端木風情的王位。怎麼著,他今天也要把這個糊塗的表妹說醒。

    「表哥……我說過,有些事情,你不懂。」

    端木風情說完就要往回走。

    「可你也別忘了,姑姑的遺願……將來她必然是要恨你的。」封肆喝聲對著端木風情的背影道。

    端木風情停頓了下來,冷清的道了句。「不管怎麼樣我是不會讓別人傷害她的,就算她的命也該是我的。」

    封肆頹然,卻也無可奈何。

    他知道端木風情認定的事情,是很難改變的。

    「長公主……這些是我國皇上吩咐給長公主帶來的禮物。」端木風情一回到戰殿,裡面就站著藏雪國的使者。

    端木風情看著侍女托盤上的那些禮物,索然無味,無非珠寶銀飾。這些她都沒有興趣。

    忽然一件火紅色物件跳進她的眼簾。

    伸手去拿,邊上那人又開口了,「長公主真是好眼力啊!這是我國特產琉璃。」

    「琉璃……。」

    端木風情對著手上透明色包裹著火紅的物件自語出來。

    「是啊!在流離的製作過程中需要20多道火裡來水裡去複雜工藝,造就了琉璃水火相容的傳奇,而它的顏色來自於天然材質,是自然的賦予,與琉璃融為一體,永不褪色。因此琉璃在我國只是皇家御用物品……。」

    那人還沒說完,端木風情念了句,「身如琉璃,內外明徹,淨無瑕穢。」

    邊上那人聽了之後,又連忙拍手道,「長公主真是博學,那長公主可知,這顆紅色琉璃與別的不同之處……。」

    端木風情一時不懂,「哦。有什麼不同之處,你說來聽聽……。」

    「長公主請先仔細觀察,小人再行回報。」說來,頗有自豪感。也確實,四國之中,惟有南方藏雪能出產這華貴的琉璃。

    端木風情舉手仔細端詳手中的物件。

    色彩艷麗而不浮華,表層透明色中透出冰冷,折射出清澈的光華。碰撞時,發出  清脆的技金屬聲,且不斷的變換著光影。而裡層卻包裹著的腥紅色。更是在冰冷華麗中,滲出一股熱情澎湃。握在手中有著溫潤柔和的質感。

    「這中間的瓖著的紅色是何物?」正是這一點火紅,讓這株琉璃不凡了起來。

    「長公主,您果然厲害,在我國要燒製出一顆琉璃並非難事。只是若在中間瓖進別的物件,才是難。在我國除了琉璃之外,還盛產一種豆子,取名紅豆,又名相思豆。在這串透明色的琉璃腳鏈中瓖進去的正是相思豆。」

    「依你這麼說,這串腳鏈倒要取名相思了……。」

    端木風情笑意傾瀉出來,唇角飛揚,真能叫人看的癡了。

    「這個就隨長公主您的意思了……。」

    「好了,這些我都收下了,煩勞回去感謝貴國皇上。我很喜歡這些禮物……。」

    端木風情揮手道。

    另一隻手卻是緊緊握著那串琉璃腳鏈,歡喜之情,自是不言而喻。

    那人退了下去,對於他來說,他的任務已經完成。

    年三十

    王宮裡到處都是忙碌著晚上的晚宴,以及到年十五要準備的各項祭奠活動。

    下午,王在御書房與群臣議事。

    「各位愛卿既然無事要上奏了,就先行到御花園賞梅,今晚朕要與眾位愛卿喝個痛苦,以慰勞這一年來的辛苦……。」

    「謝謝我王萬歲……。」底下喝成一片。

    等眾人都走了之後,端木風情卻還沒有走。

    「皇兒可還有什麼事?」

    王並不甚熱心。

    「稟告父王,皇兒是想您在初二大祭祖先之後,能到鳳華殿來憑弔一下母后……。」端木風情說的動情。

    王一聽到端木風情說到已死去的王后,一時不免動容感慨。「你先坐下吧……放心吧,你母后那裡朕定是要去的……。」

    「謝父王……恩……。」端木風情吞吐……

    「我皇兒還有什麼事?」

    「啟稟父王,母后生前與梅姨交好,如今梅姨的女兒身在藏雪。雪宮又甚是簡陋,現已是新年,兒臣想接了她去梅園去住,也算是以慰母后臨走之前沒見到梅姨的遺憾了……。」

    王沉思了一會兒,「也罷……也罷……,你母后知道了,定然高興。」

    這端木家的王朝中,誰人不知,已故王后步晚晴對王和長公主來說是何等重要的人物。就算死去也是一樣。

    「謝父王,母后在天之靈,若知父王還能待她如此,定會含笑……。」

    王揮了揮手,滿臉蒼老之色。

    「行了……你先下去了,朕想一個人清靜清靜……。」

    「那兒臣先行告退了。」

    「下去吧……。」

    等端木風情走了之後,王從邊的畫桶出找出一副卷軸來。畫中女子美艷無比,風姿華貴中透出股英氣,也是世間難得的美顏。

    王歎氣,對著那畫軸中的女子就自語了起來。「晚晴啊……你看都這麼多年過去了,風情都長這麼大了,她長的越來越像你了,她跟你當年一樣能幹……哎……若她是個男子該有多好啊!……行了,你要是聽見了,定要罵我迂腐了……。」

    世間人自多情。

    端木風情一腳踏進雪宮,哪怕是陽光明媚,雪宮裡還依然一片清冷。連帶的使陽光都肢離斑駁的無力起來。

    庭院裡幾株梅悄然綻放,嫩黃的可愛。

    這大白天的,廳上的門居然關著的。

    端木風情推開門,就見向楓端坐在榻上,額頭上不停的冒汗,整個人都在顫抖。心裡大叫,「不好……。」

    走火入魔。

    連忙跑過去,往向楓背後推上一掌,綿綿不斷的內力從掌心輸進向楓的體內。

    「撲……。」的一聲,向楓的口中吐出一癱血來,紅的觸目驚心的駭人。

    整個人看起來也彷彿虛脫了一般,血漬沾的唇上,衣服上都是。

    端木風情看著就心裡煩躁的生氣起來。站著拽起她的手。「你這個女人,你到底想幹什麼……你知不知道這樣會死啊……。」

    「公主……。」

    這個時候也不知道小青從那裡進來了,看到這翻景象,正滿臉敵意的看著端木風情。

    「滾……。」端木風情暴怒。

    小青一時被嚇的楞在那裡。向楓雖神智不清,但已經察覺端木風情袖間已聚著真氣,小青若不走,怕是要魂斷墨諸……。

    「小青,你先下去……。」

    「可是公主……。」

    「我叫你下去……我這樣你還不聽話嗎?」向楓嚴厲道。

    小青看向楓難受的厲害,心裡害怕,也只要退了下去。

    向楓斂眼,大口的喘氣。也不看端木風情。

    她看著又是氣又是心疼,心中五味陳腐就到底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好。惱一甩袖,大廳中盡半的傢俱都已被毀掉。

    「哼……。」向楓冷哼了一聲,輕笑了出來。

    這一笑,聽在端木風情耳中又是格外譏諷的刺耳。放了手,向楓跌落了在地上,又吐了一口血來。

    這一跌,向楓倒抬眼看她了,以滿身戰鬥之姿。

    那眼神倔強、清澄。

    她心中無我。

    端木風情早已懊悔,看她這樣的眼神,頓時厭惡起自己來。

    蹲坐下來,就抱著向楓,將她的頭納進懷裡,也不說話。

    向楓原本強撐的一點意識褪去,鬆懈了下來,也就縮在端木風情的懷裡。整個人都柔軟了,眉眼間都柔和了去,不再像一隻刺蝟一般。

    端木風情不敢耽誤,請了御醫來看,幸好並無大礙。

    此時,天色已晚。御宴也即將開始。

    「等下我派人來接你們到戰殿……。」端木風情對著床上的向楓道。

    「我不去……。」

    向楓也是倔強之人。

    「父王已經下了命令,你不去也是要去……。」

    向楓一想著寄人籬下,落出淚來。

    端木風情又是不捨得,「梅園乃是你母親以前在墨諸國所住的地方……。」

    向楓一聽,也停了落淚,「等明天吧,我累了。」

    「那你好好休息。」

    端木風情替她拉好被子。出了裡屋傳了令下去叫人燉了好些補藥來,叫小青就守著向楓,也不要去管別的事。

    做完這些才趕往御花園去。

    群臣盡興,也是索然無味。

    端木風情只想早點退了去看向楓,不想在御花園又被封肆逮到了。兩人走到無人的地方。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封肆質問道。

    「怎麼做?」

    「把她接到你身邊,只會成為你的累贅。」

    「不把她接到身邊來,難道看她在這宮裡任人宰割。」

    「那你知不知道王現在身體已然熬不過春天了,你在這個節骨眼上,還想著她……你明知道蓮貴妃會拿她大做文章……。」

    「我都知道,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更要把她納身邊……好了……這個事情就這樣了,我不想再談了……。」

    說完,拂袖而去。

    跟王做了告別之後。就趕往雪宮。

    月色照的整個墨諸的帝都沐浴在一片清冷的光華中。

    等端木風情到了雪宮外的時候,眼前忽然站出一個人來,手中握著一罈酒。

    「什麼事……。」端木風情冰冷的問道。

    槐央昂頭一口酒,「公主……槐央勸你,別好好的把一個人給毀了。」

    「什麼時候輪到你講話了……。」端木風情厭煩道。

    「公主,槐央話已說到了,要怎麼做是您的事。」說完,人已飛身而去。

    端木風情被她攪的煩悶,也不管了,進了雪宮。向楓果然還沒睡著。

    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兒。

    這會兒,王宮裡開始放禮花。聲音大的整個帝都都聽得見。向楓躺在床上聽了聲音,硬要起身來看。

    端木風情給她鬧的沒辦法,只好抱了她到院子裡來看煙花。

    院子裡,月光清朗,五彩斑斕的煙火在半空中跳躍著,真應了良辰美景。

    向楓在端木風情懷裡看著,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端木風情低頭那懷中的人兒,月色下,面色柔和,不似平時的倔強。雙唇間還留著剛才見到煙火時的笑意。

    彷彿受到了月色的蠱惑般,端木風情不覺間,就貼上了那張唇。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又恨自己這樣輕薄與一個女子。

    當夜,就抱著向楓回了戰殿。

    穿越過戰殿的主宅院,到了後院正有一扇拱形的圓門,上面赫然寫著梅園。透過月色還能看到邊上樹著一快小牌子,上面寫著。梅園重地,擅闖者死。

    踏進梅園,一陣幽暗梅花芳香襲來,神清氣爽。

    月華下,依稀可見這梅園中種滿了各色的梅。獨自迎寒在長明燈下開放著花苞。

    踏上正殿的台階,殿內的大理石照的人都清晰的見出影子來,真是一塵不染。裡面手臂般粗的蠟燭照的如同白晝。牆壁上都瓖著古董字畫。正桌中間赫然放了數顆夜明珠。

    梅園的奢華,相比之下,雪宮簡直是微不足道。

卷一.破碎的華章 第五章



    年初一

    一大早,端木風情就領了音韻和阿澈去給王請安。

    小青也是天剛朦朧亮就被人帶到梅園,說是以後就都要住在梅園。只簡單的帶了些她和向楓從藏雪帶來的物件,就搬去了梅園。

    向楓起來的時候已是半上午。這身在梅園,想起昨夜神志不清,也宛如夢了一場。

    她其實淺眠的很,跟槐央習武之後,神經更是敏感。

    唇瓣間還彷彿留著香味。

    掀了被子起身,這才發現右邊腳裸上赫然醒目的腳鏈,溫潤的質地,通透晶瑩,華貴的璀璨的光彩。一看就知是琉璃,這是異國他鄉,能見到此物,向楓感歎。

    「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外明徹,淨無瑕穢……。」

    再仔細觀察這串琉璃腳鏈,製作精巧,連引線也是千年冰蠶所制而成,千年不毀。向楓本就是藏雪國之人,一看就看出中間所瓖的相思豆。連連驚歎製作工藝的高超。

    鬆鬆的戴了在光潔的腳裸上,這一圈紅,甚是美麗。

    向楓心裡自然喜愛。

    從前她在藏雪,身為二公主,都不輕易可得一件琉璃品。如今在墨諸作為一個人質,卻得了這極品之作。

    又想到這是藏雪國敬獻過來的貢品,心裡反倒一陣嫌惡。絲毫沒了先前的歡喜。

    隨手扯了下來,放在一邊,也好得個眼不見為盡。

    一下想到這是端木風情送自己的,又拿了放在床頭。

    穿了一邊準備的新襪繫了帶,卻不見鞋子。就看地若明鏡。倒踩了襪去找鞋,好半天才在宮門口找到一雙木屐來。

    扶著門檻穿了木屐,這才注意起四周來。

    院中紅、白、黃的各色梅花,暗香幽幽,襯的這院子永遠也無盡的看不到頭似的。中間的青石板道路也通的幽禁曲折見不到頭來。

    等向楓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身在一棵粗大的梅樹下。

    樹枝招展的彷彿伸出手來一般,瓖著清幽淡雅迎寒開放的花骨朵兒……,那陣陣的幽香更是沁進人的脾胃裡。

    這滿園姿態各異的梅,真不知道究竟要花多少心血。

    莫不是皇家,誰還能有如此大的手筆?

    等向楓摸到正門出口的時候,卻發現已經被堵住了,於是便往廳門口走去,左邊通向戰殿的後院。這右邊卻不想是一個四面開敞的殿堂,白色的幔帳隨風飄擺,在這有片梅海中,一如仙境。

    走了上去,白漢玉的台階,踩著都覺得奢侈。明鏡也似的大理石堆砌著的地面,都能照出人的面容來。撩開幔帳,原來是一個天然溫泉,裡面還沾著些梅花瓣兒,像是許久沒有人來過了一般。

    太奢華了。

    這梅園的奢華美麗,倒不禁讓人發問。那之前住在這園中的梅容究竟是何等的風華?那為著梅容建這梅園的步王后又是何等的寵溺於她?

    等下了西面台階的時候,向楓才看到匾額上寫著「梅香苑」。筆法豪邁而又帶點飄逸的秀氣,可見出這寫字之人書法過人之處。

    再沿著這台階下面的小道,出了小園門。氣象就大不同了,一面豁然開朗的廣闊,這才是墨諸,大氣厚重。

    不過這裡好像是後院,遠遠的能看見扁額上寫著「鳳華殿」,正是墨諸王后生前所居住的地方。這字的筆法與剛才一般。可見出自同一個人的手筆。

    如果這是步王后生前所寫,那麼剛才那應該也是。既然梅園的娘親生前所住,宮中之人也都稱梅園乃是已故王后所建。那麼娘親究竟跟步王后有什麼關係?

    想到這裡也想不出所以然來。

    再不能往前走了,那邊守衛森嚴,看也知道不是隨便能靠近的地方。

    肚子也已經打起邊鼓了,看時間大概已過了午飯時間了。回頭準備返了原路回去。才看到小園門的門口寫著,「梅園重地,擅闖者死。」

    向楓就不解了,這梅園無人看管,倒怎麼知道有人擅闖?

    端木風情早上去王那裡請安,跟著眾人作樂,在王那裡用了午膳。後來眾人都跟著去看戲的時候,她才托口抽身回了戰殿。

    回到戰殿之後,她立馬去梅園去看向楓。

    沒想進了梅園就聽小青在喊,「公主……公主……你在哪裡啊……。」

    端木風情沒來由一陣皺眉。

    小青看到她來,連忙停了口,請安。

    「長公主千歲萬福……。」

    「起來吧……。」說完就往裡屋走。

    小青也不敢喊了,只跟著在後面進了屋子。

    端木風情走進去,看到飯菜還放在桌子上一口沒動。真叫眉峰難松。

    過了彩繪照壁,來到裡間,卻也沒看到向楓人。卻看到自己送給向楓的腳鏈在床邊的地上。

    心裡不由上火,她這第一次親手送別人東西,竟遭受如此待遇。

    坐到一邊的椅子上,一隻手拍在桌子上,那桌子已被四分裂開。看的小青低著頭在發抖。另一隻手握的緊在手心。

    「出來一個……。」端木風情突然說這話,小青好嚇抖擻的跨前了一步。

    端木風情看了看她,「不是叫你。你下去吧……。」

    小青連忙跑了下去,她走了之後。屋子裡突然不知從那裡現出一個人來,一身的黑衣包裹著全身只剩一雙眼楮露在外面。

    「主子有什麼吩咐……。」那人恭敬的道。

    端木風情面無表情,冷冰的道,「人呢……。」

    「馬上就要到這裡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話剛落音,那人已不見了。連影子都沒有。

    向楓回來的時候,端木風情已端坐在大廳,面色與平時無異。自己心裡卻就不知怎麼的不安。

    「你……怎麼來了……。」向楓踏進大廳。

    「我為什麼不能來?」端木風情反問道。

    「你今天不要陪王嗎?」

    向楓走到看桌子邊上看菜都已經涼了。拿起筷子嘗了一下,好冰。

    端木風情走過來,拿掉她的筷子,「我送你的腳鏈怎麼不戴?不喜歡嗎?」平時那張冰冷的臉,突然笑意盎然。

    向楓卻隱約覺得端木風情這樣笑意的表情比以往的寒冷更加的冰,就好比是一點集中的光芒形成一種虛假的屏障,下面卻是刺心的冰渣。「恩……我穿襪子的時候把它忘放在床上了。」

    端木風情依然笑著從身後抱著她,「那你拿過來帶上給我看看好嗎?我想一定很美……。」

    哪怕知道端木風情的笑容是一種虛假,她卻還是看的癡了。

    美,這世間女子看了她的笑顏,該自卑的。那是一種光彩熠熠,生就萬千華貴雍容的美。哪怕是冬日的陽光在她的笑容裡都黯然失色。

    傾國傾城,便是這樣的風華絕代吧。

    只不過她不是平凡的女子,她是墨諸的長公主,所以她的美麗顯的多餘的擺設。因為墨諸的臣民看的是她的天資才華、她的驍勇善戰、她的足智多謀、她豐功戰績……。她優秀的地方太多,以至於人們都忘記了她的美麗。

    反過來,倘若她不是墨諸的長公主,擁有這樣美麗的面容,恐怕這一生都無法安寧了。

    世間人對於美好女子的追求,往往就毀了她們。

    「嗯,好……我進去拿……。」掙脫了端木風情的懷抱,向楓已往裡屋走。

    等她走進屋子裡,第一眼就看到那華貴的琉璃腳鏈卻躺在地上。向楓趕緊著跑過去看,拾起來仔細觀察。

    其中一顆珠大約是掉到地上的時候劃下了瑕疵。

    向楓蹲在地上,只覺得身後有一股視線正在看向自己,回頭正是端木風情站在門口看著她。

    「你就這麼不屑我送給你的東西嗎?」端木風情的聲音帶著暗譏。

    向楓站起來,手心裡握著腳鏈,站起來正視著端木風情。「世間東西何其多,你卻偏偏送我這個藏雪國人質藏雪國之寶的琉璃給我……且它還是藏雪國送來的供奉,不知你手中染了多少藏雪子民的血才讓那個昏君屈服送來給你的……我……承受不起……。」

    向楓額前柔軟的發被風掠過,露出烏黑清澈的眼,那裡面有著一絲哀傷。

    這句話的代價恐怕太大。

    端木風情原本送給向楓琉璃,無非就是想討她一個開心。卻沒想她這樣說,是的。她手中是染了藏雪國臣民的血。

    端木風情瞬間一動,人已在向楓身前,手卻是掐在向楓的脖子上的。「我的手是染過藏雪國子民的血,今天也不差你一個……。」表情是森冷的駭然。

    向楓想反抗,只是她哪裡是端木風情的對手。被壓制的竟動也不能動。只能用眼楮看著端木風情。

    端木風情冰冷的眼裡沒有一絲溫暖,冰冷的就這樣看著那雙清澈的眼,開始逐漸的褪去意識,慢慢渙散。

    小青誤撞進來的時候,向楓已近斷氣。

    她像瘋了一樣的衝上來,踢打著端木風情。「你放開公主……放開……。」直到她咬住端木風情的手臂出血來。端木風情才轉臉看到小青,下意識的用另一手一甩。

    小青已被甩飛了出去。只聽到一聲「啊……。」的聲音。

    端木風情再回頭看向楓的時候,看著那雙烏了的嘴唇,眼楮裡泛出溫暖,才驚然放了手。

    向楓身子一軟,坐在地上喘氣……這一折騰,若是普通人,不知已在閻王殿跑了幾個來回了。「你給我好好待在梅園……沒有我的准許不准出去……。」端木風情眼神清華,轉了身到門口。卻又停了身,一揮袖,那跌落在地上的腳鏈已在她手中。

    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小青雖然是被端木風情甩了出去,但卻絲毫無傷,也可見端木風情是手下留情。也足見她內功之高。

    見端木風情走了,她飛快的跑到向楓邊上,「公主,你怎麼樣……。」

    向楓苦笑了。

    自己又何必惹她生氣呢?就因為她是藏雪國的公主麼?

    這下心裡空落落的,手中彷彿還溫存著剛才握著那琉璃腳鏈的溫潤質感。

    以後的日子裡,端木風情就再也沒來過梅園了。

    倒是槐央天天來,教了向楓好多新劍法和內功心法。並開始教授她陰陽五行之術。說是有天她定能用到的。

    向楓每天在梅園空地上去練習劍術之後,晚上便坐在廳前的門檻上發呆。時而撩琴。

    小青一直心裡一直好奇一個問題。

    這梅園裡的長明燈每夜究竟是誰點亮的?

    只是最近向楓情緒都不是很穩定,也沒敢問。

    這天晴了半個月,剛過十五,卻又下起雪來。

    小青早上起來推了門來,卻發現外面一片雪白,那些梅花就顯更加可愛與美麗來。

    開心的跑進屋裡叫起來,「公主……公主……。」

    向楓人還在床上,頭有些暈眩感,昨天夜裡槐央帶了罈美酒。叫她喝了個見底。

    這下聽小青喊都還有點恍惚之意。

    「什麼事……。」

    「公主,你看外面,那些雪景,好像好像梅妃娘娘帕子上繡的哦……。」

    向楓一聽倒起了興致,鞋襪也不穿就下了床,絲織的衣服斜垮在身上,隱隱約約看見塞雪的肌膚。

    來到門口,拿出娘親臨走之前給自己繡的那張絲帕。那上面的景色外面的雪景果然是一模一樣。

    「娘親……。」向楓拿著手帕,扶著門檻沉思起來。

    端木風情昨天夜裡又在書房看了一夜的折子,這皇帝雖然是王在當,可是折子都還是端木風情在批閱,然後再由往王那裡蓋上玉璽。

    無聲無息,黑衣人跪在端木風情面前。

    端木風情眼未動,依然看著折子。「什麼事……。」

    「稟告主子,昨夜有人夜闖梅園。」

    這會兒,她才從那些奏折中抬起頭,「她怎麼樣?」

    「請主子放心,楓公主一切安好。」

    「人呢?」

    「已經死了。」

    「問出是誰派來的?有什麼目的嗎?」

    「屬下慚愧,我們一抓到他,他就自殺了……但根據屬下的推測,此人可能出自霞雲殿。」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說完,又埋頭批折子,兩邊碗口粗的蠟燭早已滅了。

    剛得一會兒清靜,又有人在外面敲門。

    「進來……。」

    這會兒來的是封肆,只見他面帶喜色。

    「怎麼又一夜不眠……。」封肆不免皺眉。

    端木風情放下了筆,「好了,全批完了。有什麼事嗎?」

    「別老拿我的話不當事,你若倒下了,將來誰照顧音韻。」封肆總覺得自己拿這個表妹沒辦法。

    「音韻總要學會自立的,總不能一輩子靠我的,將來她還要嫁人呢?」說到自家妹妹,端木風情臉上露出點笑意。「好了,不說這個了。我想你一大早來不是為了說這個的吧。」

    封肆上前了一步,從懷中拿出一個信封。「你先看看。」

    端木風情接過,看完望著封肆,「有證據了嗎?」

    「目前已派人下去查找線索了,只是恐怕比較費事。等找到證據就是蓮貴妃人頭落地之日。看她還怎麼說?」

    封肆冷笑道。

    「父王的身體怎麼樣?」

    「太醫說是怕熬不了兩個月了。」

    「嗯,你等下去把帝都的禁衛軍的崗哨重新調換。另外叫阿澈悄悄回一躺南疆,這事要千萬保密,被人知道了,可是要掉腦袋的。」沉默了一下,又道,「倘若真被發現了,到時候叫阿澈照著這書函保命……」說完替給封肆一封書函。

    封肆接過書函,心裡也知道端木風情的打算。「知道了。西北邊疆那邊的人馬要不要派個可靠的人去加緊操練。」

    「這樣也好,你去辦吧。」端木風情已顯倦態。

    封肆見了心疼,「你還是先去休息休息吧。」

    「嗯。好。…」

    說著兩個人同時出了書房。

    端木風情出了門外,才知昨天夜間下雪了。

    戰殿外一片白雪茫茫。

    整個大殿顯的寒冷。

    幾個宮女都試圖離炭火近一點。

    遠處的落影閣顯的冷寂。風遠遠的吹著幔帳,飄逸在帝都的上空。

    雪又飄零起來。

    風也吹的彷彿要捲走地上幾層落雪似的。

    端木風情站在戰殿的主樓上,風帶著雪花打在她的臉上,然後都碎了去。

    她從懷中拿出那串琉璃腳鏈,歎了一口氣,望了望落影閣就往後院方向去了。

    到底是放不下。

    端木風情來到梅園的時候,向楓正在發呆的站在門口看著飛雪飄漫的梅林。

    那些花兒在落雪中傲然而立。

    落雪紛飛。

    風帶著萬點雪花在梅林中飄舞,像是個頑皮的孩子在做著追逐的遊戲般的快樂。

    向楓的唇角自然的流露出喜悅之意。

    美人微笑於前,這滿園美景都已成了陪襯。

    向楓是習武之人,端木風情如此妁熱的眼神,她又怎麼會看不到她呢?

    距離上次見她,她顯的清瘦了些。

    雪紛飛下,她站在園門邊。

    華服寬袖,高貴優雅,黑色眸子清冷的華貴,白色的衣摺在風裡飄閃……好似神人下凡。

    風吹著雪花都撲到她的臉上,一重又一重,簾幕似的……

    向楓看著她,抓著門檻的手緊了些。

    「你來了……。」見著這張臉了,心裡刺痛了一下。才知道原來相思已中毒。

    端木風情鍍著步子走過來,向楓只覺得心越跳越快。

    等她走到向楓面前,伸出一隻修長美麗的手,撫摸著向楓的臉。指間傳來涼意,「天這麼冷,你穿的太少了……。」

    將頭埋進她的懷裡,「不少,一點也不少……。」聽了這樣的一句話,向楓怎麼能不心軟。

    端木風情抱著向楓笑了,只是向楓看不到。

    她笑是因為她知道懷裡的人兒還是個孩子,倔強的孩子。

    撫摸著向楓的頭,親吻著她的發。

    這樣的情景若是讓旁人看了,要驚世駭俗了。

    向楓在端木風情的懷裡聞著清香,心裡一陣安寧。

    「傻丫頭……。」

    說著就抱了向楓到廳裡,炭爐上融融的暖意襲來。

    「把它還給我好不好……。」向楓彆扭鑽在她的懷裡,彆扭的說道。

    「什麼東西……。」端木風情挑眉,裝傻問道。

    「恩……。」紅了臉,在她的懷裡動了動身子,「就是那個腳鏈。」

    她從懷裡拿出那個腳鏈,放在向楓面前,「你說的是這個……。」

    「對……。」伸手就去拿,可怎麼也都拿不到。「我要……。」向楓一反常態氣鼓鼓的說道。理直氣壯。

    端木風情楞了一下。復輕笑了出來。

    感到自己剛才那小女兒家的嬌態忸怩……向楓一下倒不好意思起來,便不說話,這才顯的藏雪公主架勢的穩重。

    端木風情將向楓放在椅子上,才注意到她不只衣服穿的單薄,就連鞋襪都沒穿。

    小心翼翼的將那個琉璃腳鏈套在她的腳上。

    晶瑩透剔的肌膚和紅色溫潤的琉璃輝映。

    很漂亮。

    這樣美麗的腳裸果然是適合這串腳鏈。

    「以後都不要再取下來了……,不然就不要見我了……。」端木風情帶面微笑,彷彿千層雪的沿線上升起的陽光一樣點妝的生輝。

    「恩……。」

    向楓走到地上,冰涼的大理石映出那琉璃光彩熠熠在自己腳裸上。

    裡間那點腥紅更是奪目。

    「取個名字吧……。」高興的在廳裡起舞,開心的問道。

    「你們南國不是叫它相思豆嗎?」

    「是啊……在藏雪這是情人的象徵……。」

    「情人……」端木風情念著這兩個詞,「情人……那我們也是情人?」

    向楓停了下來,看屋雪紛飛依舊。「我們……不算吧……。」

    端木風情走過來,橫抱起向楓,看著她的眼,「我們為什麼不算,我說算就算……。」

    「可我們本就不算……我們都是女子……。」

    向楓的眼裡帶著青煙般的哀愁。那只有藏雪那樣的南邊國度,才培養出來的如春柳一樣的女子。

    「既然你說不算,好,那我就讓她算……。」說完邁起步子到了門口,就抱著向楓用輕功飛行而走。

    「你要去哪裡?」她也不掙扎。

    「去一個好地方。」腳尖踏過梅花。

    「做什麼?」

    「到了你就知道了啊。」

    向楓泯了嘴唇,不再出聲,風雪裡她的衣帶在半空中飛舞而過。

    端木風情腳尖輕點,兩個人就旋舞著落下。她這才知道來的是哪裡,正是「梅香苑」。

    不過奇怪的是,前些日子還顯的年久樣子的梅香苑被收拾的乾淨,所有的幔帳都已換了新的。連那白玉的台階都抹的明鏡般,更不可思議的是,裡面放著所有沐浴所需要的物品。

    「這裡有人來過。」

    「我知道……。」

    「不是說擅入者死嗎?」

    「那些都是守園的。」

    「守園的,在那裡,我在這裡住了這麼長時間,倒沒有看見過什麼守園的。」

    「你看不到的……不說這些了……。」

    向楓雖然好奇,被端木風情拉到溫泉邊上。「幫我沐浴……,昨天一夜未眠,累了……。」

    「一夜未眠?」

    「嗯,折子太多了。」

    向楓不竟然的感歎,墨諸有端木風情這樣連夜看折子的長公主,能不強大嗎?再看看自己的父王和藏雪國太子……,藏雪能不破敗於人嗎?再美麗華貴的東西都要敬獻於人。

    聽到向楓歎氣,端木風情回過頭來。「現在不許想別的東西。」

    她嫣然一笑,「好。」

    端木風情看著癡了,抱過向楓來。「你總讓我癡……。」

    手已解開向楓的腰間的衣帶,那輕絹的外衣已褪了在地上。裡面貼身的衣物,隱約的看到胸前兩點。

    端木風情的一隻手從向楓的頸項耳後開始下移,啃著裸露在外的鎖骨。另一隻手隔著衣服,在她的胸前揉捏著。

    冷意和一股股顫慄的酥麻感,向楓已覺得整個人都麻痺了。不自覺的發出嚀嚶聲。

    患得患失的快感,她只想貼著端木風情更近一點。

    手也是匆忙樣的在解端木風情的衣物,卻怎麼也解不開,臉漲的通紅。惹的端木風情寵膩的笑起來。

    端木風情的手已在向楓的背後解了內衣的帶子,這下向楓整個人已經赤裸的站在她面前。如雪的柔嫩肌膚,晶瑩透剔。腳上的紅色腳鏈更是讓人覺得興奮。舔了舔嘴唇,下腹一股熱流戰慄快速擴散開來。

    向楓這半天才解開了端木風情的衣帶,厚重的錦緞華衣下,竟再無一衣物。

    不等她再有什麼反應,端木風情已經封住她的唇吻,舌尖絞纏。向楓雙手放在端木風情光潔的後背,緊緊的抱著她,兩副妖嬈的侗體彷彿已然連在一起了一般。

    當火燒般發燙身軀再也不能滿足親吻之後,端木風情壓了向楓在大理石的地面上。

    向楓的眼再也不清澈,裡面盛滿了濃烈如酒般的情慾。

    輕咬著向楓胸前的飽滿,手在下腹搓揉。向楓更是撩的難忍,端木風情卻就是不去安慰下面都已經膨脹的花胲。


[ 本帖最後由 黑暗帝王 於 2014-10-25 20:13 編輯 ]
兩個男人同時愛一個女人,用情淺的人先退出:兩個女人同時愛一個男人,用情深的先退出。

TOP

卷一.破碎的華章 第六章



    幔帳外,雪絲毫不見停的跡象,雜亂的紛飛……

    向楓忍的已受不了,眼都快滴出淚來了。端木風情的手才開始慢慢的滑下。

    只覺得端木風情的手彷彿帶著一股清涼之意般,向楓才彷彿得到舒緩。下面都已在端木風情的手下全濕了。

    「啊……。」一陣陣的聲音在梅香苑中傳出。

    裡面是兩具絞纏著火撩般的侗體。

    「啊……啊……」向楓終於在端木風情的手下解放,一波波的快感,彷彿將她整個人都湮滅了去。

    溫泉裡,向楓如水凝般的肌膚,迷濛的眼簾……。在端木風情的挑撥下是沉淪的嬌吟。

    「咳咳……。」向楓抱著光滑的小暖爐,傻傻坐在門口的檻上,看著外面被雪色包裹著彷彿盛裝一樣的梅花。

    就不知道她看的到底是不是眼前的美景。

    音韻一邊拉著綵衣,一邊道,「快點快點……。」

    真是絲毫沒有公主的端莊形象,綵衣搖了搖頭,拿她沒辦法,「已經很快拉,再走的快些,我可要摔倒了……。」

    「我都好長時間沒看到過師父了……你知道嗎?以前她就好漂亮了。」音韻忽然停下來對綵衣道。

    她這一停,綵衣差點撞上她,「那你怎麼不去看她……。」

    「你不知道拉……自從父王收師父為義女之後,皇姐就不許人家去看師父了……。」

    「哦……。大表姐……不許你去看她?那怎麼今天又要你去看她呢?」

    「我也不知道皇姐在想什麼啊。不過人家好長時間沒看到師父了,嘿嘿……還是走快點吧……。」

    「嗯,好……。」

    說著兩個人已經從戰殿的後園到了梅園的門口。

    「哇……好漂亮。」

    音韻和綵衣皆發出讚歎聲。

    「難道你以前從來沒有來過嗎?」綵衣大為不解。畢竟音韻身為王最疼愛的女兒,同時又是長公主最寵的妹妹。

    音韻嘟起嘴來,指著邊上「梅園重地,擅入者死」的牌子。「看到沒有,除了大皇姐之外,這裡是不許任何人進來的。」

    「為什麼啊!這裡這麼漂亮……。」綵衣轉頭看裡面銀色一片的世界,脫離於這墨諸皇宮的美景彷彿人間仙鏡。

    「我也不知道,據說這是我母后死前的遺願。除了我皇姐之外,不許任何人踏進這梅園半步……。」

    「難道這麼多年來,就真的沒有人進來過嗎。」

    「有啊!死了而已……。」

    「啊……。」綵衣張大了眼,甚為驚訝。

    「在我很小時候,經常有些部落想來刺殺我父王,那些人看梅園這邊沒有士兵看守,所以就往這裡逃了。那些宮廷侍衛看到刺客逃到這裡,都是不會進去搜查的,除非他敢違抗已故王后和我皇姐的意思。雖然是這樣,第二天,人們都會在梅園外看到刺客的屍首。久而久之,在帝都沒有人敢進這梅園。」

    綵衣抬頭看了看梅園這兩個字,頓時才覺得這地方的不簡單。

    「那你師父怎麼會住在這裡?」

    「我也不知道。據說是皇姐跟父王請求的。好像說是師父的母親以前和我母后是閨中密友,這梅園就是母后生前為她所建……父王向來不管這梅園之事,這裡一向是皇姐做主的。既然是皇姐的意思,師父當然會住進來。」音韻說的理所當然。

    這個時候綵衣才感受到端木風情在墨諸國勢力的強大,原本還擔心大表姐的皇位會受到蓮貴妃的影響。

    可是根據剛才聽音韻這樣一說,大表姐的勝算無疑更大。

    「我們進去吧……。」

    雖然以前見過藏雪國那個楓公主一面,但是這會兒卻更好奇了。

    大表姐似乎特別重視這個人。

    音韻越往裡走,開始嘀咕的抱怨起來。

    「皇姐好過分,這麼漂亮的地方,她以前都不讓人家進來,還嚇人家說這裡會有黑衣人來把我抓走,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別抱怨拉,你這不是進來了嗎?」

    「啊……。」

    綵衣見音韻突然頓住了,也順著她的視線看去。

    雕欄玉砌的宮殿口。白衣拖著跟地上素白的雪連成一色,仰望著天空的側臉,如同這滿園的梅一樣的清冽美麗。

    風絕絕,衣飄飄。如畫中人一樣的可遙而不可及。

    才這段時日不見,她美的光華閃閃。

    聽說她的母親是藏雪國第一美人。藏雪地處江南,那裡的女子本來就沾了水澤般的柔媚美麗,她身為藏雪的公主,自然多了份華貴。

    「師父……。」

    音韻開心的喊著衝過去。

    向楓看著音韻,也是高興,站了起來。張了雙臂就抱住了音韻。「音韻……好些時間不見了,長高了……。」

    「那是當然,將來我會長的比皇姐還高。」

    向楓點了點音韻的鼻子。「小丫頭,還是毛毛躁躁的,小心你皇姐看了不高興。」

    音韻不高興,「怎麼每個人都這樣說嗎?」

    這個時候向楓才看到音韻身後一個穿著白色大氅的少女。那少女也正以打量的眼神看她,向楓回了一個輕朗的笑容。

    「音韻……也不介紹下客人給師父……。」

    音韻開心的跑到綵衣邊上,拉了她到向楓邊上。「師父,她是我舅舅的女兒,鸞榮國的綵衣郡主。」

    說著又回頭對綵衣道,「師父的棋藝很好哦,比封肆還厲害……。」

    「早先聽長公主提到過綵衣郡主,今天一見果然是美人。」向楓看了眼前的少女,高貴的氣質中帶了份書卷味,甚是喜歡。

    鸞榮在四國中是頂頂有名的禮儀之邦,重視學識禮儀。

    「楓公主過獎了,綵衣倒是常常聽音韻說起你美麗和高超棋藝呢?」

    綵衣只覺得喜歡她的笑容,沒有皇家的虛偽。

    「不要站在外頭了,天涼……進來坐吧……。」剛說完話,又咳嗽了兩聲。

    「師父,您生病了啊!怎麼搞的。」

    向楓一聽這話,心裡想著那天,端木風情對自己……臉立刻紅了。

    正尋思著不好開口說。

    「好香……。」綵衣一進門,只覺得聞到一股清香味。

    「是啊,是啊!好醉人的香味哦。」

    音韻的心思轉的快。向楓鬆了口氣。

    「這是藏雪國的一種煮酒,叫雪釀。最適合在冬天寒冷的時候煮來喝,驅寒的。我去年冬天釀下了幾壇,這些日子有些咳嗽,所以叫小青煮來了喝。」

    「那我一定要嘗嘗……。」音韻開心的道。

    「大表姐可我叫我看著你。」一邊綵衣這才說話了。

    音韻聽了這話,一臉痛苦和討好的看著綵衣。「綵衣,我的好綵衣,就讓我喝一點吧,皇姐不會知道的。」

    北方人生來好酒,音韻生在王家,對酒也有著遺傳性的喜好。

    綵衣正猶豫著。

    向楓說道。「綵衣郡主……這雪釀口味比較清醇,喝一點是沒有關係的。」

    「吶……師父都說了,綵衣……。」音韻又拉著綵衣的袖子。

    「好吧,楓公主都開口了,就依你了。但是只許喝一點哦。」綵衣也拿她沒辦法。又轉頭過來對向楓道。「我們年齡相當,你就叫我綵衣吧。」

    「好,那你不要叫我楓公主了,直接叫我向楓就好了。」

    音韻看著她們聊的開心,在一邊苦著一張臉來。「那我不是吃了大虧……你直接叫我師父叫向楓,我……。」

    綵衣敲了一下音韻的頭,「丫頭,我本來就比你年長,論年齡,你該叫我表姐……。」綵衣難道俏皮。

    「是,是拉……。」

    看著音韻懊惱的樣子,向楓和綵衣都笑了起來。

    幾個人剛在屋裡大暖爐邊坐下,外面又開始下起雪來。

    音韻在屋子裡看到鳳尾琴,鬧著要聽向楓奏琴。

    向楓呦不過她,只好奏了一曲。

    端木風情正在戰殿裡批奏折,這琴聲從梅園飄進她耳中。

    放下了筆,打開門,外面雪下的大。就靜靜的聽著那飄來的琴聲,彷彿這世間除了這點琴音,再也無它。

    等琴聲停了下來,她又移步進來批折子。

    天就這樣漸漸暗了下來。

    等侍女來給端木風情點蠟燭的時候,她才想原來天色已經晚了。

    又吩咐了晚餐要在梅園用,便急匆匆的趕去了梅園。

    梅園

    向楓和音韻、綵衣三個人圍著火爐一邊聊天,一邊品酒。

    綵衣和向楓下棋,綵衣敗了在向楓之下。直呼也要拜她為師。大家一陣笑鬧,好不開心。

    等端木風情來的時候看的便是這般光景。

    燭光下,向楓的臉上被火烤染駝紅,臉上的笑容充滿了活力,不再冷冷清清。

    等端木風情跨步進來的時候,向楓抬眼看她,臉上紅暈的更加厲害。

    「皇姐……你也來拉,師父這裡的酒好好喝哦。」

    音韻雖然喜好酒,但是酒量實在小的可憐。向楓和綵衣都喝的比她多,一點事也沒有,就她有點迷糊了。

    端木風情板起臉。「誰准你喝酒的。」

    綵衣連忙站了起來,「大表姐,是……。」

    她還沒說完話,向楓也就站了起來。

    「大家今天玩的開心,我就讓音韻喝了幾杯。」

    音韻雖然迷糊,這時候也威懾於端木風情,站在一邊不敢講話了。

    「好了,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你看看你,一喝醉,哪裡還有公主姿態?」

    吐了吐舌,音韻的樣子看起來甚是頑皮。引的端木風情只得無奈的搖頭,對於妹妹的寵溺之情更是明顯。

    「好了,你今兒個的功課做完了沒有。」

    「啊……。」音韻傻眼了,連忙拉著綵衣。「綵衣,對了,我們還有別的事哦,那個皇姐、師父,我們先走了。」說完連忙拉著綵衣,跑的比兔子還快。

    弄的綵衣還沒來得及跟向楓和綵衣打招呼。

    音韻和綵衣剛一走,端木風情就攬過向楓的腰,「有沒有想我。」

    「恩……。」

    向楓看向端木風情的眼不再清澄,那眼裡熾烈華華,有一種比酒更濃的東西。

    看著這樣的眼神,端木風情那裡還自恃得了,抱著向楓,磨挲著她的嘴唇……

    「可喜歡我這樣。」

    「嗯。」

    說著就抱起向楓,進了裡屋。

    那天綵衣和音韻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一個俊美的少年--四皇子信町。

    一個半月後。

    天早已不再下雪,春光無限,暖意融融。

    王的身體越來越不行了,時常在夢裡喊著已故王后的名字,所有人都能很明顯的感受到王生命的消逝。

    正當蓮貴妃著急的時候,南疆那邊端木澈果然被發現了。

    這南疆雖說兵符在其它人手中,但將士的心始終還是在端木澈這個年輕的皇子身上的。

    三年前。

    端木風情帶著比自己還小上幾個月的端木澈去南疆攻打藏雪國,南疆的士兵皆是一副朝廷簡直拿他們的生命開玩笑的樣子。

    等端木風情到了,一個個這才威懾在長公主的威嚴下。

    藏雪國一戰之後,南疆的士兵莫不是對長公主崇拜至極。這裡的大多人都是要擁護端木風情為女王的。

    二皇子端木澈經過這一戰之後,也開始蛻變成一個大人。

    端木風情回帝都的時候,他留下來駐守南疆,士兵們對這位年輕的皇子也是敬重萬分。是以雖然沒有兵符,但南疆還是控制在端木風情手中。

    她本來派端木澈去南疆,就是為了防止最壞的結果。

    以戰爭來解決一切。

    王已好多天沒早朝了。

    這邊南疆出了事,傳了端木風情在御書房見駕。

    「咳咳……。」端木風情在外頭就聽著一陣咳嗽聲,皺眉進來了。跪下,「父王……。」

    王見了端木風情,臉板了起來。從桌上拿起一封書函,往地上一扔。

    「是你叫澈兒去南疆的。」

    「是的,是皇兒讓他去的。」

    「你明知道我已經撤了他在南疆的兵權。你現在讓他去南疆是什麼意思?你難道就不怕我殺了澈兒。」

    端木風情看了眼地上的書函。

    「父王既然拿到書函了也應該知道,皇兒要攻藏雪。若父王執意因為這件事情怪罪阿澈的話,兒臣願領罪。」

    「你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去攻藏雪。」王就算是再笨的人也能猜到端木風情的心思。「你以為朕就不會殺你麼……。」

    「父王,只能在這個時候,現在皇兒還有那個機會和權利去要求攻打藏雪。若過了這個時候,誰也不知道皇兒還能不能替母后達成攻下藏雪的遺願。若是那樣的話,皇兒將來要怎樣去面對死去的母后。父王要是覺得皇兒該死,皇兒也願領罪。」

    端木風情一番話說的凜然。

    王細想來端木風情的話也沒有錯,歎了一口氣。

    「你先起來吧。」

    端木風情站了起來,上前站在王身邊。

    「父王,您還是去休息休息吧。」

    畢竟是自己的父親,端木風情確實還是真的關心他的。

    「嗯,父王近日來總看見你母后。」

    王拉著端木風情的手,越看就越覺得像自己死去的皇后,心裡感傷。「也許父王馬上就要見到你母后了。皇兒也是這樣覺得的,所以才要急著去攻打藏雪嗎?」

    「父王……。」

    「好了,不要說了,父王都知道,這是你母親的遺願。父王也希望你能達成。現在父王知道你母后為什麼要留下這個遺願了。」

    「父王您知道?」

    端木風情當然知道王是不可能知道真正理由的,但不免想知道王所認為的理由。

    「嗯。你下去吧,我已經知道了,我會認真考慮的。」

    等端木風情退下去的時候,王獨自說了句。「晚晴,你既然想讓情兒做女王,又何不直接說出來,教我到最後才知道你的心思。」

    王自以為,步王后是想讓自家女兒做女王,所以留下那樣的遺願。一旦端木風情登上王位,那樣的話,端木風情就有足夠的理由和權利去攻打藏雪。

    事實上,誰也不知道步皇后當年是不是想一箭雙鵰。

    不可否認的是王受到了她遺願的影響。

    而端木風情也是如此,為了她故去的母后,她必須登上王位。

    那天晚上,就有人把王和端木風情的談話密報了給蓮貴妃。

    當天夜裡。

    「王……,您看町兒那孩子也不小了,也該是成親的時候了。」

    蓮貴妃坐在王邊上拉著他的手道。

    現在的王是如此的脆弱。「怎麼忽然好好的想說這個事。」

    「王,情兒那孩子都十九了還沒成親,反正她有封肆。將來也不愁。她的那幾個弟弟都納了幾房妾侍了。我們家町兒如今還是一個人,就讓王做個主賜婚,也好福澤於他。」

    蓮貴妃說也都是情理之中的事。

    王聽了點頭,「那你以為誰合適。」

    「依我看,藏雪國楓公主最為合適了。那娃人長的又漂亮,我看著性子也喜歡,將來也好服侍我們母子倆。」

    說到了這裡,王終於明白了蓮貴妃的意思。

    她是想給自己找個後路。

    王心裡對蓮貴妃愧疚,立刻答應了。

    「好,明兒個就下旨下去吧。」

    「臣妾謝過王。」說著已經跪下來了。

    「你起來吧,是朕沒辦法再照顧你了啊!」

    蓮貴妃聽了王這話,也抹出一點淚來。也不知究竟為何掉淚。

    王伸出手來替她擦淚,畢竟自從王后故去之後,都是蓮貴妃前前後後的伺候在身邊。

    那天夜裡,蓮貴妃夢到了梅容。

    次日。

    端木風情剛起床之後,卻只見封肆皺著眉頭在門口,見了她來,連忙拉了她進了書房,關上門。

    「出了什麼事嗎?。」很少見封肆露出這樣的表情。

    封肆臉上閃過一絲痛苦和憤怒。

    「綵衣懷孕了。」

    「什麼……。」端木風情只覺得一陣震驚。

    鸞榮國一向注重禮節以及操守,綵衣身為郡主,這可是犯了大罪,要被處以極刑的。

    「我真想一掌打死她,可是我只有這一個妹妹。回家怎麼跟爹娘交代,又要怎麼跟堂兄說。」

    封肆一臉的無奈都化成痛苦。

    「孩子是誰的。」端木風情只想將傷害減少到最小。

    「那丫頭,至死不說,我還能怎麼樣?難道真要打死她。」

    「那現在綵衣在那裡。」

    「我把她關起來了。」

    「我現在去看看,也許她會告訴我吧。」

    兩個人剛準備出宮去,迎面的公公已到了戰殿來宣旨。

    接過聖旨,端木風情坐在太師椅上,「劉公公……王怎麼突然會給信町賜婚呢。」

    雖然她已猜得到可能是蓮貴妃在作亂。但她還是想得到準確的答覆。

    「回長公主,蓮貴妃說四皇子年齡也大了,合該是成親的時候,所以求了王賜婚。」

    「好了,你下去吧。」端木風情面無表情。

    「王還吩咐了說,叫您將楓公主送回雪宮。」

    整個帝都沒有人敢靠近梅園。

    劉公公說完,連忙就下去了,他可不敢再待下去了。

    等劉公公剛走出戰殿大門口,端木風情手中的聖旨已給她捏成粉末。

    站起身,端木風情就要往外走。

    封肆攔住她,「你想幹什麼?」

    「去找蓮心。」

    她的眼瞥過封肆,裡面是憤怒的火苗。

    「雲向楓對你來說就那麼重要嗎?」

    「是。」

    端木風情堅決的說完這個字,兩袖一揮,封肆已給她拂到一邊。

    急匆匆的腳步,臉上冷冰的表情跟外面的柔和的春風形成鮮明的對比。

    霞雲殿

    蓮貴妃高坐在榻上,樣子似乎在等人。

    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蓮貴妃看著桌子上那對鳳凰偕老的眼神才轉向門口。

    「等你很長時間了。」她微笑著對端木風情道。

    看著眼前這樣一副雖在盛怒中,卻像被冰水洗過的太陽般耀眼美麗的容顏。她忽然錯覺的以為自己看到了步晚晴。

    「這是我們之間的事,你為什麼要拉上向楓。」

    蓮貴妃笑著指著桌上的鳳凰偕老,對著端木風情道。「還認識這個嗎?我想你應該是還記得的。」

    端木風情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失聲出來,「鳳凰偕老……怎麼會在你這裡。」

    「風情,你知道嗎?有些東西你想很久都得不到,有些時候卻反而得來全不費功夫。」她一邊說著,一邊榻上走下來,扶著端木風情的肩膀。「或者你要回去問問雲向楓。」

    厭惡的甩開蓮貴妃的手。「你就不怕我殺了信町。」

    「呵呵,你要殺就殺吧,就讓梅容的女兒做寡婦也好啊。」

    蓮貴妃笑意盎然,明媚如花。恍惚能感覺到她年輕時的美貌風情。

    「你……。」別說讓向楓做寡婦,光是想到向楓會成別人的妻子,就已經讓端木風情無法再控制自己的感覺。

    這一下,她才發覺,原來在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如此在意。

    「哈哈……捨不得了,你跟你母后一樣犯賤,居然和持巫那個蠻夷國的人一樣喜歡女人。」蓮貴妃說著,笑的誇張起來。

    端木風情怒不可歇。

    她最恨別人說她母后的不好,這一下蓮貴妃就故意往她的痛裡踩。

    雙手裡聚滿了真氣,眼中殺機漸露,冷笑著。

    「沒想到你原來也知道我娘和梅容的事情呢?只要殺了你就不會有人威脅到我娘的聲譽了。」

    蓮貴妃走到榻邊上,拿起桌子那對鳳凰偕老。

    「這是你步家之物,別放在這裡污了我這地方。」

    說完,就往外扔。

    端木風情連忙飛出去來接,屋外燦爛的陽光照的那塊玉色的鳳凰偕老,栩栩如生宛如要展翅高飛般。

    接到這對鳳凰偕老的那一瞬間,她才想到蓮貴妃的心思。

    走回屋裡。「你想讓我殺了你,再讓信町登上王位,你想的真是可笑。既然你已經把我母后的秘密隱藏了這麼多年,必定有你的原因,如果你能說出來,你早就說出來置我於死地了。我現在留著你的命又如何。」

    「哼……就算你現在不殺了,以後再殺我又怎麼樣。雲向楓最終不是你的雲向楓了,哈哈……」蓮貴妃笑的讓人心裡發毛。

    「那你拉信町來陪葬吧。」端木風情面無表情的離開了。

    她不能忤逆母后的遺願,她必須登上王位,必須攻打下藏雪。

    哪怕現在失掉自己那唯一的柔軟。

    蓮貴妃惡毒的看著端木風情落寂的背影,笑著自語。

    「端木風情,當你攻下藏雪之後,就等著後悔吧。光是想像到你懊惱的表情在你母后面前懺悔,一切就值得了。我既然不會讓步晚晴得到梅容。又怎麼會讓你得到她的女兒呢?」

    梅容,梅容,別怪我……對你太狠毒。要怪就怪當初你救了我。

    實在是不願意讓別的女人得到你。

    用生命為你守著最後的秘密,是我最後對你所能做的事情了。

卷一.破碎的華章 第七章



    端木風情從霞雲殿出來之後,就出了宮去國舅府。

    見了綵衣,見她瘦了好些,神色更是憔悴。又是心疼又是責怪自己,這人是在墨諸國出的事,將來叫她怎麼向身在鸞榮的舅舅、舅母交代啊。

    封肆雖然覺得妹妹做了這傷風敗俗之事,但是終究是自己的親生妹妹,心裡懊惱。

    他從小來墨諸照顧年幼的端木風情,反倒是綵衣他都沒有照顧過。更是覺得對不起妹妹。

    再看綵衣,她反而比誰都坦蕩。

    只是心裡覺得沒臉見爹娘。

    這邊眾人拿綵衣也是沒辦法,她一口也不說孩子的爹是誰。

    端木風情吩咐了這事一定要保密之後,就吩咐了將綵衣安排在自己私家別院去住。清靜也好照顧著。

    封肆已被這事搞的頭大,眼看皇位大定,也顧不上端木風情的事了。

    端木風情剛解決掉綵衣的事,回到宮裡,又不得不面對王早上下的聖旨。

    向來桀驁華貴的臉上也顯出無可奈何之態來。

    以往走向梅園那匆匆的腳步,今日倒遲緩的笨重起來,真是一步千斤重。任憑她是弛聘沙場的長公主,此刻邁起步子來也是沉重。

    踏步進了梅園,向楓正坐在廳堂的榻上自己跟自己下棋。白皙的足裸露在紅色的衣襟之外,紅色的腳鏈透過夕陽的餘暉,如血如泣。

    看她的側臉,在一襲紅衣的夕陽中靜謐的沉思。

    那樣認真的表情,真是讓人嫉妒那盤棋來。

    端木風情走進大廳,遮住夕陽的光線。

    向楓抬起頭,瞇著眼看她。遮著的光線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可是那遮住夕陽的是身影,卻是無限高漲的寬廣……。

    很孤獨的感覺。

    像是一個龐大的空洞,填都填不滿。

    向楓下了榻,光潔的腳裸直接踩在大理石上。直接的投進端木風情的懷裡,抱著她,靜靜將頭埋在她的懷裡。

    才一天沒見,卻覺得好想念她。

    夕陽下端木風情的臉色泛起的笑容,有一種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溫暖。

    「一天都在下棋呢?」

    「嗯。」

    端木風情親著向楓的頭,輕聲。「那有沒有想我。」

    向楓伸出手來撫平端木風情眉心的褶皺。「發生了什麼事嗎?」

    端木風情抓下她的手放在自己眉心的說,握進自己的掌心。「沒有,只是太累了,最近父王已經不早朝了,那些奏折也是很累人的。」

    向楓是何等纖細之人,這樣的端木風情,她隱隱約約的脆弱在抓住自己手的瞬間暴露。

    既然她不說,也一定會有她的理由吧。

    「很累嗎?」她抱著端木風情的腰。

    「你彈首曲子給我聽好麼?」

    「嗯,你等著。」說著,人就走到內屋去拿琴。

    端木風情走到邊上的太師椅上剛坐下,她已經抱著琴從裡面走出來了。

    鳳尾琴。

    看到這琴,端木風情的臉色細微的動了動。

    「想聽哪首曲子。」

    端木風情抬起頭,看她站自己面前,臉上光澤動人。

    「嗯,選你喜歡的好了。」

    「好。」

    說完,她已抱琴坐在門口的檻上,彈奏起來。

    這是一首太熟悉的曲子,無論對於端木風情或者雲向楓來說。

    《鳳泊桑》

    看著她認真的臉,忽然就想起蓮貴妃的話來。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彈不出娘親的那種感覺。」向楓走回來的時候,卻意外的發現端木風情在發呆。

    端木風情回過神來。「那是因為你沒有梅姨的經歷啊!」

    「你認識我娘?」

    向楓一隻手拽著端木風情的衣服,另一手將琴緊緊的抱在懷裡。

    「嗯,那個時候,阿澈整天到晚說你是醜醜的樣子。」

    「我?」

    原來有這麼多的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是啊,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真的好醜啊,鼻子皺皺的……。」伸出的指尖從向楓的額際劃下,「不過,你的眼楮很漂亮,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清澈的東西了吧。」

    向楓一直以為在落影閣上是她們第一次的見面,沒曾料想到。

    「為什麼你會看到我?在那裡呢?我怎麼沒有印象了。」

    「那個時候你還太小,梅姨帶你住在這梅園,我當然能見到你。」端木風情看著向楓的臉上浮現起一絲寵溺的光華。

    「可是我娘為什麼會在墨諸國?」

    這是來到墨諸國之後,向楓最大的疑問。

    「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

    端木風情站了起來,拿掉向楓手上的琴,放在桌子上,背對著向楓。「梅姨……她好嗎?」

    幾年了,才敢去碰觸那些傷口,才敢去問這樣的一句話。

    在端木風情的心裡,一直記得那個能用笑容將冬夜寂寞的星星點亮的女人。只是那些在步皇后死去之後,都牽扯成傷害。

    「我已經三年沒有見到她了。」向楓抬起頭,外面長明燈已亮。透進來昏黃的光亮照的她的臉,傷感。

    春天的夜晚總是來的那樣快。

    「那……」端木風情遲疑了一下,「在你來之前,她過的好嗎?」

    手在琴弦上撫摸。

    「不好。」

    聽了這兩個字,端木風情只將琴弦也撥斷了。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聲音。

    向楓連忙走過去,抓起她的手,蔥白的纖指,滲出血來。

    「怎麼這麼不小心。」從懷中掏出一方白色的帕子來,擦的全是殷紅色的血。

    端木風情一把將向楓抱進懷裡,因為不想讓她看到自己臉上的表情,有些脆弱的疲憊,華貴的寂寞冷清。

    「為什麼不好。」

    「娘……,她一直不開心,大皇子常常欺負我們……。」

    端木風情的指甲都嵌進肉裡般。抱著向楓懷抱越來越緊。

    想攻打下藏雪的心,也膨脹的充溢起來。

    向楓忽然從端木風情懷中掙扎出來。

    不一會兒,小青拿著食盒出現在門口。

    「公主……,見著長公主……。」

    「起來吧。」端木風情坐到一邊。

    向楓接過食盒,放在桌上,打開盒蓋,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端木風情只靜靜的看著她,觀察她的每一個表情、動作……

    「今天晚上我準備了好東西哦……。」

    那樣雀躍的表情,讓端木風情若有似無的恬然一笑。

    「吶……。」向楓從裡面拿出一個葫蘆狀的酒罈來。「這個你一定沒喝過……。」

    端木風情看到酒,不竟開懷的笑了起來。

    小青早已退嚇。不然的話,看到這樣笑著的端木風情,她定是要大吃一驚的。

    「你真是嗜酒如命。」

    「難得一醉啊!酒是好東西,迷人的香……。」

    說這樣的話,向楓多少不快樂。

    端木風情站了起來,掀掉酒罈緊封的蓋子,一陣醇香瀰漫在整個廳堂。「宮外北邊五十里外,百年老街,梨花巷的燒刀子。」

    「你怎麼會知道。」向楓頗為驚訝。

    「我喝過。」

    「這可是最平民的酒。」

    「既然有人告訴你梨花巷的燒刀子,那他應該也會告訴你,梨花巷是墨諸帝都最有名的泉酒之街吧。我年少的時候經常和封肆還有阿澈去那裡喝酒,喝的就是你所說的這種最平民的酒。」

    這三個人,哪個不是墨諸國赫赫有名的人物。

    在那些淺蔥的歲月,他們化做狂傲的少年,提著最平民的燒刀子酒,走在墨諸國的酒巷,引的邊上的少女頻頻回顧。

    「我娘說這酒很烈。」

    「是啊……梅姨她還記的梨花巷。」

    「嗯,娘告訴過我很多關於墨諸國的習俗,只是從來也沒有提過她來到墨諸的皇宮。你知道為什麼嗎?」

    「不知道,也許梅姨有她的原因吧。」說話時,已拿了碗來倒酒。「這酒用碗喝才香……。」

    「要大口大口的喝。」

    「還要大口大口的吃牛肉……。」

    向楓一聽了,神馳不已,已經動手將菜全擺上桌。

    這一次向楓真的是嘗到了燒刀子的厲害,也見識到了端木風情比自己還好的酒量。

    恍惚醉酒朦朧的時候,端木風情看著向楓臉上的紅暈,嬌艷的動人。

    走到向楓的身邊,握她的腰在手中。唇邊輕柔擦過她的額頭。

    小心翼翼的呵護。

    繁星點點。

    屋頂上端木風情擁著向楓在懷裡。

    她傻傻的數星星的樣子,讓端木風情覺得她還是個孩子。她那樣清澈的眼神比以往多了份熾烈,那是對她的感情。她知道。

    但是有些事總是要面對。

    早上向楓睜開眼,卻發現身邊無人。

    坐了起來,才發現端木風情已穿好了衣服,坐在一邊。

    「你想說什麼嗎?」

    向楓有時候太聰明了。

    端木風情看她拽著被子裸露在外面柔嫩的肌膚,如綢緞般的光滑。昨夜,這身軀就在她身下纏綿悱惻。

    「父王下旨賜婚,我四弟信町和你,在這個月十五完婚。」

    一陣沉寂之後,向楓只說了一句話。

    「你連衣服都穿好了。」

    端木風情看著向楓的眼,渾濁。

    站了起來,走到向楓邊上,「我先送你回雪宮。」

    這字字都化成傷痛,刺痛向楓。她拽緊被子,整個背都暴露在空氣中,白皙晶瑩。

    「你先走吧。」

    她真的走了。

    向楓披了件白色紗衣,依著門。

    天空很藍很藍……

    等向楓搬到雪宮的時候,發現這裡添置了好些東西,華麗的不再像以前那個簡陋冷清的宮殿。只有歷經過歲月洗禮的石板依舊斑駁。

    前些年種下的那棵楓樹長的粗壯,如同一個大小伙子般的茁壯。

    院子裡面拐角的牆邊,生了些雜草,幽幽開出些碎白色報春的花兒來。

    向楓只知無奈,坐在外面的石凳上看著那些花兒發呆。

    湖裡的荷花露出點點葉子來,過以時日,江南藏雪那湖中儘是那泛舟賞荷之人。

    向楓離去後,端木風情帶著音韻出了宮。

    她自己直奔了國舅府,吩咐音韻去了別院陪綵衣,免的她一個人憋出病來。可見她也是極其體貼這個表妹的。

    「還沒找到證據嗎?」端木風情臉見怒意。

    「蓮貴妃她的蛛絲馬跡太難找了。」封肆這些時日也是憔悴。

    「要是在這個月十五之前還找不到證據,他們就留在南疆永遠不要出現了。」

    「你靜一靜,你看看這些日子,你哪裡還像你,昏了頭嗎?我和阿澈為了看你登上王位,所做的一切難道還不如一個雲向楓嗎?姑姑泉下有知,怕要後悔了將遺願交給你……。」封肆大聲喝道,眼通紅的,裡面夾雜著憤怒和血絲。

    端木風情面色依然冷清。

    「剛才我從御醫那裡過來,父王怕是過不了這個月了,父王一個人走不是太寂寞嗎?」她的眼裡已露殺機。

    「我會飛鴿傳書給阿澈的。」

    「表哥,你還是休息休息吧。我走了。」

    「不了,這件事我來辦。」

    她停了腳步,聽完這句話,就走了。

    封肆見她走了之後,連忙急匆匆的往後院去了,似乎有所隱瞞。

    端木風情一回到宮裡,還沒來得及回戰殿就聽到回報,說蓮貴妃去了雪宮。她又急匆匆的趕往雪宮。

    真是馬不停蹄。

    等端木風情到了雪宮的時候,蓮貴妃正出門。

    蓮貴妃怎麼會不知道她剛從宮外回來呢?「長公主真是忙人啊!」

    「這裡沒你的事了吧。」

    「你父王還沒死,你就敢這樣跟本宮說話了。」

    端木風情轉過臉,定定的看著蓮貴妃。「誰教你輸了呢?」

    「長公主真是說笑,本宮輸了什麼呢?本宮是來看兒媳婦的。」蓮貴妃看著端木風情的身後笑。

    端木風情回頭一看,向楓果然在她身後,白衣襯的臉色蒼白的嚇人。

    忙踏步進來扶住向楓。

    蓮貴妃眼見如此,眼梢帶笑的領著一眾侍女走了。

    她哪裡會不知道自己天命將歸。

    只是該來的就會來的,就算死,也要拽著別人痛。

    梅容,蓮心是如此的敬重你,視你如仙人下凡。可你偏偏愛上一個女人。如此冰清玉潔的你怎麼能愛上一個女人,你怎麼能?怎麼能?叫我如何承受。

    若不是遇上步晚晴,我將一生為奴為婢侍奉你和向楓到老。以報當年救命之恩。如果一切可以重來,願放掉對王的愛,放掉這些榮華富貴,只願我們永遠都沒有來過墨諸。

    蓮貴妃站在朝天殿前,看著下面上百級台階下一片寬廣……

    笑了。

    那底下的厚重、古樸、綿長……只不過都是通向權勢的。

    這邊向楓被端木風情扶到廳堂裡新置的軟榻上,面色蒼白,目光呆滯。

    「向楓……向楓……。」端木風情抱著她,拍打著她的臉,也不免露出焦慮之態。

    向楓幽幽的回過神,看著端木風情,那眼神陌生的彷彿從來沒有認識過端木風情一般。「你贏了……你真的贏了……。」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嫁給信町的。」端木風情聲音清冷,站著抱著向楓的手臂未松。

    向楓任自己的頭頂在她的腹部,兩眼混沌不明。「我願意嫁給他。」

    「你說什麼?」端木風情的頭昂著,那樣的弧度是如此的高傲。

    向楓苦笑了一下,「我說我願意嫁給她。」

    端木風情捏著向楓的下巴,讓她的眼迎視著自己。神色琚傲,「記著,你生是我端木風情的人,死了也是我端木風情的魂。」

    向楓 著別過臉,打掉端木風情的手。

    「我還不想做藏雪國的罪人。」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來,咬牙切齒,自己的心也痛的撕裂。

    「你聽到什麼了。」

    「從一開始你就打算攻打藏雪國,所以你想方設法的要登上王位,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踏平藏雪。是不是……。」真的希望從她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

    「是……。」

    端木風情豪不猶豫的堅決。

    「哈哈……。」向楓大笑起來,當真是淒涼。「你走……。」袖間聚起的內力全都揮了向端木風情。

    端木風情被她逼退了去,只站在門口雙手下垂,靜靜的面色冰冷的看著向楓用雙手撐在榻上。

    當初那雙清澈的眼已不再,只剩下混沌不明。

    向楓見端木風情還不走,怒了起來就伸手去拽右邊腳上的腳鏈。口中道,「還給你……。」這一下忘記那紅色的引線乃是千年冰蠶所制,拽的腳上一條血痕。

    向楓眼見如此,淚撲簌。

    端木風情轉過身,誰也看不到她眼裡的悲傷。

    「隨你吧。」說完就抬腳走了。

    向楓的手還放在腳鏈上,眼無法止住,春風吹的眼淚鹹鹹的發痛。最終還是放下手來,撫摸著那小顆圓潤的珠子。

    這是她們的牽絆;這是她的劫難。

    不能忘掉她說的話。

    「以後都不要再取下來了……,不然就不要見我了……。」

    以後的日子,帝都每天都籠罩在煙雨迷濛中。

    已經是十四了,封肆那裡回報說證據最起碼要等到二十日才能送到帝都來。

    雨在夜色中如簾幕一般的垂下。

    夜已深了,諾大的帝都只剩下寂寞的宮燈與雨滴的聲音做伴。

    端木風情站在落影閣上,那桌子上放著是鳳尾琴是她來過之後遺下的。

    風在雪白的幔帳飛舞,吹起她的髮絲,露出她的容顏在燈下,既而又調皮的跑開。

    端木風情坐了下來,雙手撩琴。

    正是她們在這落影閣中見面時奏的那曲,只是那之中包涵的東西似乎比以往更多。凝重累積的化不開。

    向楓夜難眠,正獨自在燈下下棋,遠遠的聽見傳來的琴音。下了榻來,腳步也是重。推開門,外面的屋簷上雨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隱約的在雨聲裡,她聽清楚了那曲調。抬眼看向落影閣方向。

    白天裡,她將琴置於閣中。現在是她已經找著了吧。

    一曲未完,她已經將門掩上。

    吹了燈,進了裡屋,就睡下了。

    冷冷冰冰的被窩怎麼能暖和的了人?

    次日,向楓起來的極晚,等她出來的時候,大廳裡站著幾十名珠光寶氣的宮女,手中托著鳳冠霞帔。

    端木風情早上倒起的極早。起來之後宮女過來替她寬衣,錦服厚重的加上身,襯的冰冷的臉龐也是一派威嚴。看起來也是精神十足。

    一早去了南書房一躺,又去了京畿處才回到戰殿用早膳。之後就一直在書房裡沒再出來過。

    夜色降臨,群臣早已備了厚禮,聚集在四皇子信町那裡。

    燈火輝煌,就連那水中也放了蓮燈。

    大廳裡王和蓮貴妃高坐,群臣也是坐在下面,宮女頂著托盤穿梭不停的行走,中央舞姬妖嬈的起舞。酒香飄的人都熏的醉了去,鐘樂齊鳴的歡騰。

    掀起紅蓋頭,向楓看著銅鏡裡,自己的長髮被挽起髮髻。紅色的嫁衣,卻怎麼也襯不起臉上的喜悅之意來。

    伸手自己撫摸著自己冷冰的臉,道了句。「可憐嫁作他人婦……」

    還未說完,後來傳來了聲音。「請公主上轎……。」

    外面樂聲沸騰,原來迎親的花轎已到了雪宮。

    麻木的跟著宮女上了花轎,坐在裡面,端坐著,就連動也懶的再動了。

    端木風情出戰殿之前,沐浴焚香,又換了套衣裳。

    等她到了宴會上的時候,眾人瞧的癡迷。白色的華服上,繡著青色的流雲。及腰的青絲綁了在身後,面帶三分清冷卻是七分華貴之色。

    雖然早已見慣了長公主的天姿國色,但每每都會被她的威嚴所震懾。今日這樣喜慶的日子,這樣的國色天香不免還是讓眾人都驚艷了一番。

    等端木風情向王請安了之後,眾人突然起哄,原來新娘花轎已到。

    當信町牽著向楓走向王和蓮貴妃的時候,端木風情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

    等他們準備下跪的時候,端木風情從邊上走出來,喝了聲,「慢……。」

    只是與此同時,外面也有一聲女聲,喝了句「慢……。」

    這倒在端木風情的意料之外,看向門口,只見音韻踉蹌的從門外走過來。看到是音韻,端木風情一陣皺眉,正準備喝住音韻。

    音韻卻先哭著開口了。「皇姐……綵衣……她自盡了……。」說著已經哭起來。平日裡,綵衣跟她交情最好,如今卻在她眼皮子底下死了。

    聽到這句話,信町第一個回過頭看著音韻,那英俊的臉上浮過震驚之色。

    向楓在蓋頭下,心裡也是一震,她也是見過綵衣的,那樣的人兒,居然自盡了。

    「不是讓你好好看著她嗎,你都幹什麼去了……。」端木風情神色駭人,尤為可怕。平時那裡見她如此凶人。別說是對著音韻了,就連對外人,也沒有這樣凶過。

    讓一邊的人看的膽戰心驚起來。

    「是四哥……,四哥……,綵衣肚子裡的孩子是四哥的……。」

    在坐的所有的人都被弄的迷糊,只有蓮貴妃從坐上站起來,「音韻,別念著你父王平日裡寵你,就幫著你皇姐來誣陷你四哥……。」

    還沒說完,端木風情回頭,眼帶猙獰的看著蓮貴妃。「住口……。」

    喝的整個廳上再無人說話了。只聽得到音韻的抽噎聲。

    王被這一鬧,盡顯風燭殘年之態。

    「音韻,你來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父王……綵衣她懷孕了,這些日子一直都是女兒陪著……今天女兒無意提到四哥要大婚了。綵衣這才告訴我,她肚子裡的孩子是四哥的,女兒連忙去叫封肆表哥,回來的時候,綵衣已經懸樑自盡了。可憐她肚子裡還有個孩子啊……。」

    眾人在底下已經接頭交耳的談論起來,真是人多嘴雜啊!這終究是皇家的醜事。

    蓮貴妃喝聲。「端木風情,信町是不會做那種事情的,要是也是你,是你叫綵衣郡主來勾引我們家信町的。是你,你為了把我們母子斬草除根……。」

    端木風情轉過身來,兩眼凶狠的看著蓮貴妃囁動著的兩片唇。

    她本身就離王以及蓮心所坐的位置極近,這一瞧,蓮心的聲音就生硬的斷了。

    「蓮心……我端木風情再怎麼樣,也不會用自己表妹的清譽來做這種事。再怎麼著,也不會讓我那年邁的舅父舅母白髮人送黑髮人。」端木風情神色駭人,語氣卻是冰冷的。

    蓮貴妃眼見如此,拽著王的衣袖。「王,你要為我們做主啊!就憑他們的片面之詞……情兒她完全是因為不想看到信町……。」

    話沒說完,一陣泛白的寒光閃過,蓮心的人頭已滾落在下面,等底下的人反映過來的時候,都尖叫起來。外面的禁衛軍已經將整個大殿圍了個水桶。

    向楓也顧不得什麼了,掀掉蓋頭。

    見端木風情手中拿著一把劍,上面還滴著血。她高高的站在王身邊,神色冷冰踞傲,彷彿化身成惡魔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卷一.破碎的華章 第八章



    「你……你……你……。」王被這一突如其來的變化驚的張大了眼。低頭見蓮心的手還拽在自己的衣袖上。「來人……。」

    信町已抱住了蓮心的頭大喊。「母后……。」

    「將長公主……。」王話還沒說完,樑上飛下來一個人。

    「槐央見過我王……。」

    「你……你……別想替這個大逆不道的逆女說話,以往我就是因為晚情太過於放縱她了。以至於她今天敢如此放肆……本王今天是……。」王說話間顫顫抖抖,也不敢看端木風情的臉。

    「不知王是否容我上前說幾句話……。」

    說完也不等王同意,就已飛身在王身邊。

    只見槐央在王身邊說了幾句話之完,王頹然。「情兒,你既然殺了蓮貴妃,就拿出證據來吧……。」

    端木風情將劍插進邊上護衛那空空的劍鞘裡,「槐央……你先將楓公主送回雪宮。」

    向楓是識大體之人,就跟著走了,卻也懸心著這裡發生的事。忽然又想剛才蓮貴妃最後死之前說的那句話,究竟會是什麼?

    端木風情眼見向楓已經走了,便走了下去,將音韻扶到一邊坐下。然後就看向門口,而所有的人都看著她,似乎都在等她給一個交代。

    門外果然走來一個人,正是封肆。他邊上跟著阿澈。

    兩個人進來給王行了禮之後,阿澈便將手中的書卷交給了王。

    王看了書卷之後,歎了一口氣,拉下蓮心還拽著自己衣袖的手。「沒想到蓮心居然通敵賣國,兩年前,皇兒若不是命大,怕是不能活著回到帝都了,苦了你了……皇兒,這剩下的就交給你吧,父王累了……咳……咳……。」

    真相大白,兩年前,有戎叛亂,蓮心勾結有戎和鸞榮企圖反亂。

    「來人,送王回去休息。」端木風情吩咐道。

    王在侍女的服侍下正準備離去,王忽然又轉過頭來說了句話。「情兒,念在蓮心跟在父王身邊一場的份上,人已經死了,就別難為她了。」

    「皇兒自有分寸,請父王放心……。」

    大局已定,群臣心裡有數,這王位已非長公主莫屬。

    端木風情吩咐了刑部來處理證據的收集整理工作之後,就讓群臣都退了去。就連蓮貴妃的身體也已斂屍送了下去。頓時熱鬧的大殿裡,已冷冷清清。

    信町坐在大廳的台階上,神色癡呆。

    封肆那裡能放過他,三兩步走過去,拎起身體單薄的信町。「今天我就要殺了你這個負心漢,給我妹妹報仇……。」

    阿澈眼見如此,連忙走上去。「封肆,我們應該先把事情搞清楚……。」

    此時,恐怕只有阿澈還能保持冷靜吧,端木風情只能保持沉默,封肆早已被恨意包圍了。

    「還有什麼需要搞清楚的……綵衣她……。」縱然封肆是個男兒。現在眼眶也是紅了。

    「哈哈……。你們以為你們就是對的嗎?你們以為你們象對一隻金絲雀一樣的對綵衣,綵衣就覺得開心嗎?」信町面色無畏。

    封肆面色通紅一掌打在信町身上。信町的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般跌倒在地上吐出血來。「如果不是你們的鬥爭,我跟綵衣又怎麼樣會如此……綵衣……我來陪你了……。」說著就要咬舌自盡。

    端木風情將氣凝於指上,一個隔空點穴。信町已昏了過去。

    這個時候之前被嚇昏過去的音韻才醒了過來。虛弱的叫了聲。「皇姐……。」

    端木風情趕緊走過去。「音韻……你還好吧……。」

    音韻縮進她的懷裡。然後從身上拿出一封信函來。「這是綵衣給你的,剛才我不方便拿出來……。」

    端木風情拿出信函來,讀了一遍之後遞給了封肆。「表哥,讓綵衣安息吧,不要打擾她的靈魂。」

    說完示意阿澈帶音韻走。

    等封肆看完信的時候,整個廳堂裡只剩下端木風情和昏過去的信町了。

    信町從小到大在蓮貴妃的擺佈下做一個傀儡。碰到綵衣之後,才知道什麼叫愛。只是兩個人所處的陣營……。最終蓮貴妃要信町娶向楓。綵衣雖明白他的苦處。但她是性子剛烈之人,那裡容得了如此,便懸樑自盡。臨終遺書要求端木風情他們放了信町,給他自由。

    封肆捏著書看著昏死過去的信町。

    「表哥……我們走吧。」

    說完兩個人都離開了。整個大殿裡就只剩下信町在那裡昏睡。

    走在路上,封肆開口說話了。

    「你就篤定我已經拿到證據,今天能拿出來了。」

    「表哥,跟你一起這麼多年,我還不知道你嗎?你早就拿到證據了,只是你更想等向楓嫁給信町之後再拿出來。」

    「哎……早知道綵衣的孩子是信町的……我早就該拿出來了……。」

    「表哥,我早就跟你說過了,有些事情你不懂。」

    「哎……。」

    徒留遺恨,有些事順其自然的好。

    那夜之後,王宮裡的人就再也沒有見過四皇子信町了,據說他出家做了游僧。

    王從那夜之後,身體每況愈下。

    端木風情也沒有再去找向楓。音韻也變的不愛講話。

    事情過去的第三天清晨,帝都東邊的城門外,風吹的寒冽。路邊那些早開的花兒也被吹的顯出惹人憐愛的姿態來。

    「表哥……一路上小心,等我處理完這裡的事情,我就去鸞榮……。」端木風情的心情的悲痛的,只是她一貫冷冰慣了,叫人看不出她的傷心。

    如今綵衣死在墨諸,她卻不能護送她的遺體回鸞榮去見舅父舅母,心裡愧疚卻又無奈……也不知道將來要怎麼面對長輩。

    封肆知她心裡難過,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吧。安心的處理好這裡的一切……我會在鸞榮等著墨諸新王的到來。」

    「恩……好……鸞榮見……。」

    封肆聽了這句話,轉過身來對著大隊人馬道。「啟程……。」說完便跨上馬背,對著端木風情道。「鸞榮見……。」

    雙腿一夾。馬蹄聲響起,夾雜著滾滾飛揚的塵土,直到消失在官道上。

    「傳……長公主……覲見……。」斷斷續續的聲音,王的生命正在消逝。

    他睜著眼楮,看著上面雪白的帳子。聽到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中夾雜著傳長公主的聲音。

    腦海中想起那日槐央說的話。

    「王……情兒終究是你女兒,她尊敬您,所以聽您的話。您知道嗎?如果她想謀反的話,您就不在這裡了?您的奏折早在半年前就是都由她在批。您知道嗎?在南疆有五萬兵馬,在西北有二十萬,加上東邊鸞榮駐紮在邊界的三萬人馬。她一揮手就能調動二十八萬的人馬,這其中還不包括您的禁衛軍。再說了,情兒的武功自小都是我和十三個影子在輔導,您認為您的王宮有人能困住她嗎?不說這個,情兒,她還是好孩子,不想奪您的位子,大動干戈。當年姐姐留下我,不就是為了保護情兒嗎?她若知您是為了一個妃子就要殺情兒,她該有多難過,當時她還是王子妃的時候就生下了情兒,您還記的您當初的喜悅嗎?」

    先威懾再說情,槐央也是聰明人。

    他何嘗不知道她的用意呢?不管怎麼樣她是出於什麼目的?她有件事說的對,情兒始終當他是他的父王。如今自己已日薄西山,是該向所有人宣佈墨諸新王的時候了。

    王閉著眼楮,隱約間感覺到有人來到自己的床前。半睜開眼伸出一隻手,「晚情……晚情……。」的叫起來。

    端木風情抓住王的手,坐了下來。「父王,是我……情兒啊……。」

    王這才聽清楚了端木風情喊他父王。

    這又伸出一隻手來,蓋在端木風情的手上。「是啊,朕還有事沒有做完,晚情又怎麼樣會來見我呢?」彷彿自語。

    「父王……。」縱然端木風情是個女兒家,亦深愛自己的父親。只是這宮廷裡平時管教太嚴,這王家的親情太冰冷。她雖感傷,在這時候卻也不知說上什麼話來好。

    「情兒,扶父王起來。」

    端木風情站了起來扶起王,掀去大紅色的綢緞被子。王白色的襯衣、黑髮裡點點的雪白、臉上深深的皺紋以及手上鬆弛的肌膚,顯得是如此的蒼老和疲憊。

    「父王,您要做什麼?跟情兒說一聲就行了。」

    王笑著坐在床邊上,歎了一口氣。「父王該休息了,以後父王的擔子要你來扛了。」說完用手拍了拍端木風情的肩膀。

    「父王……您不會死的,您還要……。」

    端木風情正準備說些什麼?卻又被王打斷了。

    「你不用再說了,父王很清楚自己的身體。只是情兒,以後這擔子也不輕,你一個女兒家,必然要苦了你啊!從你母后死去以後,父王就再也沒見你開懷的笑過了。這一晃都已經過去十四年了,時間過的可真快啊,就連音韻都長大了。每每看到你,就像看到你母后。如今父王就快要去跟你母后團聚了,你該替父王高興才是……。」

    「父王……。」

    端木風情這一聲父王叫的悲幽,厚重的聲音在屋子裡迴響。

    王朝她看了看,笑了起來。「傻孩子,人總是要死的……來人啊!替朕更衣……。」這會兒,王的精神看起來倒的好多了。

    外面宮女進來穿好衣服,端木風情扶著王一步步走向朝天殿。在那裡群臣已等候多時。

    「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願我王千秋萬世福澤安康,盛世太平……。」

    王高高的坐在龍椅上,邊上坐著如今他最親近的長女。心知這是他最後接受群臣膜拜的時候了。「眾卿家請起……。」

    「謝我王……。」

    「如今朕已日薄西山,不久將離於人世。自先皇逝世,朕接手皇位春去秋來已有十八載,這十八年來,兢兢業業不敢有所怠慢,現已耗盡心血到了油盡燈枯之時。長公主端木風情文才武德兼備,乃是白年難得的奇女子,現朕即將將王位傳於長公主端木風情,成為我國第九代女王,不知眾卿家可否有什麼意見。」

    底下群臣跪到一片,「願我女王統領墨諸千秋萬世福澤安康,盛世太平,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聲音透過朝天殿傳到殿外響徹帝都。宣告整個墨諸國,墨諸第九代女王--端木風情。

    當天,入夜時分,雨朦朧。帝都鐘樂聲響徹雲霄……

    端木兩百三十二年春,墨諸第四十五代帝王逝世。

    王這一逝世,端木風情更是忙上加忙。整個人削瘦了好些,原本的纖纖細腰,現在彷彿一手可捏。

    一個月後,守孝期滿。

    端木風情登基在即。各國使臣都已到了墨諸。

    正是百花盛開暮春三月。

    這段時日,正值雨水季節。時常的煙雨迷濛或暴雨連天……

    天也漸漸的悶熱起來……

    端木風情放下筆,疲憊的揉了揉額頭。站了起來,推開門,外面一片燈火璀璨,只聽得見夜間巡邏士兵的腳步聲,再也聽不見其它聲音。

    天空中沒有半點星光,烏青色一片壓的死沉。看來等下又是一場暴雨了。

    關了門,又進去看折子。

    果不其然,不到半柱香的時候,外面雷電交加、狂風大作,宮燈吹的兩邊搖晃。

    風將窗戶吹開,滅了火燭,吹的桌子上的紙張都飛了去。

    端木風情只得放下筆,出了書房。一道閃電閃到眼前,真是駭人……

    風裡夾著豆大的雨點吹打在端木風情身上,頓時剛才那種悶熱和壓抑感全消,一片清涼之意襲來。

    端木風情扶著欄杆,只任雨打在身上,也不到屋子裡。

    連日來發生的事情將她壓的喘不過氣的陰鬱,如今就想藉著這場雨洗刷乾淨。再過兩三天就是登基之日了,到時候事情怕是更多。

    想來,也已有一個多月沒見向楓了。

    心底裡,還介懷著向楓那日跟她說的那些話。

    思量間,順手拿了傘就往雪宮去。

    到了雪宮門外,一個輕躍,進了院子去。裡面廳門大開,讓端木風情眉頭輕鎖。

    踏步進了屋裡,滿屋的酒氣。摸著黑,往裡屋走去,沒想給桌子邊上東西拌住了,才聽到了輕淺的呼吸聲。

    從懷中拿出一顆夜明珠來才看清楚了,向楓一手抱著桌腳一手抱著酒壺,在地上睡著了過去。連呼出來的氣息都帶著酒氣。

    這天剛才雖悶熱,現在卻是冷風寒雨。她已經蜷縮成一團。

    端木風情歎了一口氣,揮手將夜明珠瓖進牆壁裡。

    抱起向楓,睡夢中她皺著眉在端木風情的懷裡掙扎了一下,便又安靜的睡過去,足可見醉的極深。

    端木風情怕自己一身濕氣沾到向楓身上,連忙進了裡屋,將她放到床上,替她蓋上了被子。

    黑暗中,端木風情坐在床邊拉著向楓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

    「傻孩子……。」

    外面雨已停了,只有滴答滴答屋簷上的滴水聲。

    端木風情起身,親吻著向楓的額頭。將被子拉了拉,便離開了,彷彿不曾來過。只有地上還留著她身上滴下來的水漬。

    雨後這第二天,卻是一個大好的艷陽天。向楓起來的時候太陽已爬的老高,半上午了去。

    撐著身子,從床上坐起來,頭痛的要命,她伸手揉了揉頭。外面的太陽從窗戶裡照進來,刺眼的光芒在屋子裡閃耀。

    她看了覺得生厭來,這太陽曬的她在雨天裡養起來的懶骨頭疼痛;這太陽曬的她的頹廢無所遁形。

    心裡煩躁,舉目找酒壺,卻記不起昨夜是什麼時候回房睡覺的。「小青……小青……。」喚了半天也沒有人應。

    她只好掀了被子,下去找酒壺。

    等到了廳上的時候,外面照進來的陽光更的刺眼,她用手遮住眼,才看到酒壺放在桌子上。伸手去拿,發現裡面空空的,一滴酒也沒有。

    扶著桌角癱坐在椅子上,任時間流動。

    一陣風吹過,裡面帶著陽光和花香的味道。

    受不住這樣的誘惑,一個月以來,向楓第一次走出來廳外。和熏的陽光照在她的身上,輕風撫過她的臉龐……

    走到池塘邊的楓樹下坐著,院子角落裡的野花早已經謝了去,又換了新的花兒,綠色的草茵在石板縫裡發出綠芽……

    「師父……。」

    一陣清脆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向楓抬眼看。「音韻……。」

    音韻走到向楓面前,底頭看著向楓的臉。

    「師父……憔悴了好多……。」

    向楓微笑著拉音韻坐在自己邊上。「音韻長大了……。」

    音韻將頭埋在向楓的肩上。「師父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音韻已經會關心別人了啊。」向楓伸說手來刮了刮音韻的鼻子。

    「嗯,音韻以前太任性了。」

    音韻這一下性子真是變的平靜了太多。

    「真是長大了……。」向楓長歎了一口氣。

    音韻轉過頭來,認真的看著向楓。「師父為什麼要歎氣……難道長大不好嗎?」

    向楓看著她稚氣未脫的臉龐。「不好……因為音韻還很小啊!」

    「音韻已經十四歲了,不是小孩子了。」

    神態間流露出小孩子氣。向楓看了笑意宣洩出來。「恩……不是小孩子了。」向楓也是順著她,「那音韻怎麼今天想起來來看師父呢?」

    「皇姐叫我過來的,她說天氣這麼好,老待在宮裡會悶壞的,要帶我們出宮去散心,她叫我過來叫師父。」

    「回去告訴你皇姐,說我身體不適,去不了。」

    音韻的小臉上流露出失望之色。「如果師父不去的話,皇姐就不會出去了。」話說的停頓了一會兒,又笑起來。「既然師父不舒服,那我們下次再去吧。」

    「我們走吧。」向楓拉著音韻站起來。

    音韻跟著站起來,兩個人都站在陽光裡。「去那裡?」

    「你剛才不是說要帶師父出宮去玩嗎?師父自從來墨諸之後還從來沒有出過這皇宮呢?」向楓笑著對音韻道。

    「真的嗎?師父你真的要去嗎?可是你剛才不是說身體不舒服嗎?」音韻神情雀躍帶著些緊張。

    「是真的。」向楓寵溺的加重聲音,人已往大廳裡走去。

    「那太好了。」

    音韻高興的拍手。向楓見了笑了起來。畢竟是小孩子。這些日子以來,這孩子確實遭受了太多的刺激,出去走走對她還是好的。

    向楓走到屋裡才想到自己還是滿身的酒氣,只是這會兒要沐浴的話,恐怕……

    音韻見向楓站在廳中央看著酒壺發呆,上來道。「皇姐已經在戰殿幫師父準備好衣服了,師父只要借用下那裡的浴池就行拉。」

    向楓驚訝的抬起頭,音韻絕沒有這樣的細巧的心思,能猜到她在想什麼?如果是端木風情交代下來的話,她又是怎麼會知道她需要沐浴的呢?

    「音韻,這也是你皇姐說的嗎?」

    「恩……。」

    「跟師父說話還需要想嗎?」

    「是啊!皇姐是這樣跟我說的。」

    向楓還在想這是怎麼回事,就被音韻拉著出去了。

    戰殿

    陽光灑灑洋洋的照在一望不到邊的白色的石板上,大氣磅礡。往前看去那百級台階上,戰殿高高在上,走在下面只能覺得自己的渺小。

    這地方就算是陽光也照不到溫暖,有的只是殘酷和沉默。

    向楓跟在音韻的後面,上了大廳裡,端木風情端坐在一邊,正看著她。

    「皇姐,師父來了,我現在帶她去沐浴哦。」

    「你待在這兒就行了。」對著音韻說完,又對著邊上一個宮女道。「帶楓公主去月亭台沐浴。」

    「那師父……我們在這裡等你,你要快點哦。」音韻拉著向楓的手道。

    向楓這就跟著宮女去了後面的月亭台。

    戰殿乃是歷代女王所住之地,裡面之大絕不壓於王的居所。現在王過世,王所居住的奉天殿已封鎖了。

    端木風情之所以以前也住在戰殿,乃是步皇后的意思,這裡距離鳳華殿和梅園都很近。

    向楓到了月亭台,幔帳飛繞,已站了幾個宮女在那邊,諾大的池子裡放滿了溫水。各色的花瓣飄在水面上,霧氣氤氳。她還沒開口說話,那些宮女就已經走上來替她寬衣。

    「行了,你們下去吧,我自己來。」自從跟端木風情在一起之後,她總是不太習慣將自己的身子暴露在別人面前。

    「可是……。」

    「你們下去吧,女王那裡本公主自然不會連累你們。」

    「是……。」說話間,那些宮女已退到門外。

    這樣的環境,真的想多泡一會兒,但是時間已經不容耽誤。

    等向楓再回到戰殿主殿的時候,端木風情已換了男裝站在那裡,好一個相貌俊美的少年郎。縱若身著男裝,她卻依舊能美的華貴。

    「師父你出來拉。」音韻走到向楓面前。「好香哦。」

    端木風情定定的看著向楓,一身湖綠色衫子,宛如夏荷一樣的清新。「走吧。」

    幾個人正準備動身,外面又走來一個人。「皇姐,我有些事……。」

    「阿澈,有什麼事明天再談吧。我要陪音韻出宮去散散心。今兒個這宮裡的事就交給你了。」

    阿澈這才注意到端木風情一身男裝。「皇姐,您這樣穿,不怕出去被人拉回家做女婿了……。」說著大笑了起來。

    「怎麼還提這事……。」

    「什麼事啊!」音韻不免好奇怎麼事讓阿澈笑成這樣。

    「音韻……。」端木風情皺眉。

    端木澈假裝沒聽見,拉過音韻。「以前我跟皇姐還是封肆經常去梨花巷喝酒,有次皇姐居然被人家大姑娘拉住,硬要皇姐回去做她丈夫……哈哈……笑死我了,別提多好玩了。那還是個大戶人家的小姐,帶了好多家丁就不放我們走。哈哈,那誓死要帶走皇姐的架勢,我跟封肆都笑死了……哈哈……。」

    「咯咯……。」音韻跟著笑起來。

    向楓在後面也忍俊不禁,想來也是覺得有意思。

    「阿澈……。」端木風情聲音加重了。「音韻,我們該走了,不然我們就要在宮裡用膳了。」

    「不要,走拉走拉。二皇兄,我們走咯。」

    阿澈摸摸音韻的頭,「玩的開心點,小丫頭。」說著還點了點音韻的鼻子。寵溺之意更是明顯。對於這些日子音韻的改變,他看在眼裡。心裡可早就心疼不已了。

    端木澈乃是王第二個孩子,只比端木風情小上三個月而已。那個時候王還只是個皇子。他娘親生他難產過世後由步晚情帶大,是以他跟端木風情和音韻從小感情就好。對音韻這個小妹更是寵的不行。

    一行人,這就出了宮去。

卷一.破碎的華章 第九章



    宮外陽光明媚,柳樹垂擺在湖面,芳草萋萋一片碧綠彷彿連接著天,天空中放著各式各樣的紙鳶,奔跑的孩子,歡快的笑聲……就覺得這空氣都比宮裡的新鮮些。

    音韻拽著向楓跑的飛快,一下看看這個,一下又看看那個。真是放出籠子的鳥兒。

    向楓雖比音韻年長,但也正如她自己所說,她來到墨諸三年未出過宮門,也不免新鮮。暫時忘了那些家國仇怨的煩惱。

    已是中午,兩個人才覺得餓。

    「皇姐……我們要到那裡吃飯啊。是不是要到以前你和二哥還有封肆常去的哪裡啊。」音韻跑到端木風情道。

    「好,就去梨花巷。」端木風情笑著摸了摸音韻的頭,眼卻是看著向楓的。

    等他們到了梨花巷口,一陣醉人的醇香從巷子裡飄出來。俗話說,酒香不怕巷子深,真是一點也不假。

    「好香哦。」音韻一臉陶醉的樣子。

    向楓胃裡的酒蟲早已被勾的蠢蠢欲動,臉上卻裝作豪不動心的樣子,反倒的欲蓋彌彰起來。

    端木風情看向楓臉上的表情笑了出來。「我們進去吧。」

    古老的街邊,林立著大大小小的酒肆,裡面飄出來的酒象伴著和風,人都要醉死在裡頭。

    「皇姐……皇姐……我們要到哪家啊!」音韻新奇的看著邊走邊問端木風情。

    「巷子越深,酒越陳,也就是越醇咯……。」端木風情一邊說話一邊看著向楓兩腳不停的往巷子深處走,真是如魚得水般的自由自在。

    「意思就是我們要往裡走咯。」

    「嗯。」

    端木風情剛跟音韻說這一會兒話,卻聽得前面一陣謾罵聲。

    「喂……他媽的,你撞到我了……。」只見一個長著鬍子的彪形大漢正站在向楓面前,一臉凶神惡煞的樣子。

    向楓淡淡的抬起眼,看著對方。「是你撞到我的。」

    「喲……你們大家看看這一個大姑娘家撞到人了,還不承認。」那大漢手中拿著酒罈,一手叉腰,臉上紅的跟關公一樣。

    「明明就是你撞到我的。」向楓蹙眉。

    「我撞到你的,你問問邊上的人,到底是你撞到我了,還是你撞到我了。」說著單手在街上有力的揮動著。

    邊上來往的人看到了笑著道。「喂……李黑子,你別逗人家小姑娘了……嚇壞了,人家以後哪裡還敢來梨花巷啊!」

    「我那裡的逗她……我是認真的。嚴肅點……。」那個叫李黑子的男人,嚴肅的看著眾人。

    平板的表情,讓邊上的人都一笑的走開了。

    眼見如此,向楓的臉上揚起嬉笑的表情。

    「那就是小妹對不起大哥了,小妹這廂有禮了。」說完福了福身。

    「耶……你這個丫頭倒奇怪了。」只見李黑子撈了撈頭,一臉困惑的樣子。

    邊上的人看了,「喲……,今天碰到不怕你的主拉,哈哈……。」說完和氣的笑成一團。

    向楓也跟著笑了起來。

    端木風情這邊已走上來,從背後拍著李黑子的肩膀。「李黑子,怎麼樣……今天喝多了。」

    李黑子轉過臉上看見端木風情,一臉驚喜的表情。「小老弟,好長時間沒看到你了。我還想跟你大戰三百個回合呢?」

    「眼下就有時間。怎麼樣?」

    端木風情臉上夾雜著融融的笑,讓一邊的向楓和音韻見了一陣吃驚,這麼長時間以來,從來沒有人看過端木風情這樣毫無負擔的笑。沒想在這市井之中見到了。

    「好……。」李黑子豪氣的回話道,只是還不等端木風情回話,又道。「不行,今天不行,該日吧。我一定奉陪到底。」

    「是不是嫂子在家呢?」端木風情一臉瞭然於胸的笑意。

    「嘿嘿……,小老弟,你認識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嫂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要是知道是你找我喝酒肯定是沒意見,只是今天是真的有事情。」

    「有事情你剛才還有心情逗別人玩。」端木風情反問道。

    「我這不是見到生面孔嗎?」李黑子臉上凶象,憨厚的笑容讓臉上的肉都擠到一起了,顯的卻比剛才嚴肅的表情更讓人覺得可怕。

    端木風情歪頭點了向楓那邊。

    「她是我帶來的。」

    「我早知道是你老弟帶過來的,我一定不敢。」這話說著就連忙回過頭來對著向楓道。「大妹子,剛才多有得罪拉,你別見外,我這人就是這樣。」

    「沒關係,何必拘禮小節。」向楓笑的自然,頓然的覺得這地方親切的樸質起來。

    娘親曾說很喜歡這地方,也許就是這樣的原因吧。

    「對對……不必拘禮於小節,下次再來李哥請你喝酒。哈哈……。」這又回過頭來對端木風情道。「老弟要福氣啊!這女娃好膽識啊!什麼時候辦喜事啊!」

    「哥……。」音韻跑上來拽著端木風情的袖子,笑的天真浪漫。看的惹人喜愛。

    「這位是令妹嗎?這娃長的好可愛啊……。」

    端木風情拉過音韻。「對,這是我妹妹木音。那邊那個是我表妹小雲。」

    「耶,今天怎麼沒看到阿封和阿澈啊!你們太長時間沒來,這梨花巷可寂寞著呢?」

    「阿封回鸞榮了,以後恐怕要來的少了。阿澈家裡最近太忙了。這段時間太忙了,你也知道,王剛過世這時局還不知道怎麼呢?」

    「蓮貴妃已死,這天下不就是長公主的了嗎?」

    「這朝廷中總還有些人反對女王掌朝。」

    「哎呀,這些朝廷大事,到了這裡就不要談了,這裡是一醉方休的地方。胡老爹那裡還裡今年剛拿出來的釀酒就等你們來呢?」說的是時候李黑子也是一臉陶醉。

    這梨花巷胡老爹家的釀酒,帝都無人不曉,千金難求。

    說著告別了李黑子,端木風情一行繼續往裡頭。

    一路上過來一直有人跟端木風情打招呼。在這裡,她叫木風,一個喜歡到這裡來喝酒的富家子弟。

    遠遠的看見一片酒肆圍起來的空地上一棵老態蹣跚的梨花樹,邊上用青色的石板圍起來的圍欄,雪白色的梨花在陽光的照耀下聖潔的開放。

    那樹下坐著些男女老少,嬉笑著,打鬧著。遠處的長廊裡,有人下棋,有人對詩,還有人正訴衷情……

    一點也不受外界影響的地方。

    有人尋求開心,有人尋求一醉……

    空氣中淡淡的梨花香彷彿也使這裡的酒色特別的醇香起來,看著這些人,讓向楓想到兩個字--酒徒。

    「木大哥……你來了。」一聲悅耳的叫喚聲打破了向楓的沉醉。只見一名身穿粉色衣著,頭上帶著粉色頭巾的少女奔跑了過來。

    看著那跑向自己的少女,端木風情轉過頭看了一下向楓。再轉過頭來那少女已到了她的面前。

    「木大哥,好長時間沒看到你了,你終於來了,我爹正在家等你呢?」那少女眼裡彷彿只看到了端木風情。

    「是嗎?好長時間沒見了,胡蝶妹子是越來越漂亮了,提親的人要踩破門檻了吧。呵呵……?」端木風情淺笑著溫暖。

    向楓見著她的笑容,如此隨意的向另一個人展開,在陽光下如同七彩斑斕的彩虹一樣的美麗。心卻狠狠的撤了一下。

    她的眼神也能專注在另一個人身上麼?

    那少女低下頭,紅著臉。「木大哥就會說笑人家,我爹才捨不得把我嫁出去呢?」

    「哈哈……梨花巷的胡蝶妹子知道害羞了。」

    胡蝶跺了一下腳,「木大哥再笑人家就不理你了。」

    「好了,不說了這個了,真要惹你生氣了,我今天就出不了這裡了。今年胡老爹給我們準備了什麼好東西呢?」

    「梨花釀啊。」胡蝶笑的自豪。

    「那我們今天是來對了。」

    「我爹就等你來了。」

    這兩個人聊著,似乎都已經忘了邊上的音韻和向楓。

    音韻拽著端木風情的袖子,嘟著嘴。「哥……她是誰啊!」她不喜歡這女人,討厭她在皇姐面前礙眼的笑容。更討厭她忽視她和師父,有一種不被尊重的感覺。討厭……

    端木風情轉過頭來看音韻,摸著她的頭,安撫著她的情緒。「她叫胡蝶。她爹是全帝都最好的酒匠。不,是整個墨諸最好的酒匠。」

    「胡蝶,這就是我那被寵壞的妹妹木音。」

    「那她是誰呢?」胡蝶指著一邊的向楓。好漂亮的女人,站在木大哥身邊好配,看起來又高貴又美麗。

    端木風情笑著牽過向楓的手。「這是我表妹小雲。」

    「只是表妹嗎?」墨諸的女子向來就比別國的女子來的開放的多。

    「她是我哥的未過門的妻子,漂亮吧。」音韻在一邊搶著道。

    端木風情只是笑著也不辯解。

    「算了,木大哥我們走吧,我爹等著呢?」說完就往前走了。木大哥已經有未婚妻了,好討厭,好想哭……他妹妹也好討厭哦……

    音韻神氣活現的跟在她後面,一臉打勝仗的表情。

    最後面端木風情牽著向楓的手,攬著她的腰。「怎麼不說話?」

    「懶的說話。」向楓一臉的無所謂的庸懶樣,只是剛才興奮的想喝酒的興趣都沒有了。

    「是嗎?哈哈……。」端木風情狂放的笑出來。

    向楓抬頭看她,一身白衣站在這梨花樹下,神人下凡似的美麗容顏,玉一般的光華高貴。

    到了一個破舊的古老房子前,那破舊旗子上「胡家酒肆」幾個字,也顯的貧困潦倒。

    拂開白色的簾布,一股暖意夾雜著清香的酒氣好聞的熏人。

    裡面坐著一些人,三三兩兩的。碟碟油炸花生米和大塊的牛肉,清清楚楚。

    這個時候,一個老頭過了過來。「木公子,你來了啊!」仔細聽,便能聽到他語氣中的尊敬。

    「胡老爹,今天我們是來嘗你釀的梨花釀的。」

    向楓看著眼前這個老者,臉上掛著歲月的褶皺,從那裡看都只是一個普通的老頭,眼裡卻閃爍著不平常的光彩。

    「這就是墨諸最好的酒匠啊!好普通啊!」音韻發生聲音,臉上已熏的紅暈都出來了。醉的……看起來煞是可愛。

    胡老爹驚訝的看著端木風情。「這位是?」

    「爹,那是木大哥的妹妹……還有,他的未婚妻小雲姑娘。」胡蝶在一邊插嘴道。

    「哦,都這麼多年了呵。」胡老爹彷彿自語了句。又伸手引向裡面。「木公子裡面請,老朽已備下了酒菜,月姬姑娘也已在裡面等了您很長時間了。」

    「煩勞了。」

    就這樣進了裡堂,通過一個長長昏黑的過道,出了過道,豁然明亮。原來這裡面還別有洞天,全然沒有外面那破舊的樣子。

    四合院子裡種滿了各色的花草,開的美麗細碎。

    長長的走廊上,看不到一個人,院子裡很是靜謐。

    到了主屋,裡面赫然坐著一個貌美的女子,美麗七彩的舞衣,裹著妙曼妖艷的成熟侗體,妖治的雙眼,貓一樣的神情,彷彿正等待著主人的獎勵。

    「喝個酒,吃個飯,還真是麻煩。」向楓皺著眉,心裡一陣反感。

    「月姬是帝都最好的舞姬,她的舞蹈是美麗的,我想你會喜歡的。」這話剛說完,就對著胡老爹道,「你下去吧。」

    整個大廳就只剩下那個舞姬還有端木風情等人,連胡蝶也被胡老爹拽了下去。

    「師父……她好漂亮哦!我想看她跳舞。」音韻拉著向楓道。

    「嗯,好。」向楓對音韻有著妹妹一樣的寵溺。有時候彷彿要把不能對端木風情做的事,說的話,都積成一種寵溺,表現在音韻身上。

    三個人這就落坐在主位,桌子上放著好些罈美酒和飯菜。兩邊有些桌子還有些未收拾完的棋盤,看來這地方是剛才臨時收拾出來的。

    「月姬,跳舞吧,跳華章之舞吧。」端木風情對著那坐在中間沉靜的舞姬道。

    「是。」

    只見那女子站了起來,拍了拍手,四周出來些女子,手上拿著好些樂器,向端木風情側了側身之後才彈奏起來。

    月姬躬著腰跪在廳中央,隨著節奏跳起舞來。

    霓裳華舞,鬢影從雲,月姬舞衣上的彩色穗子也隨著她的舞動而有節奏的搖擺著,頭上金色的釵子不斷射出漂亮的光彩……

    節奏,一切都跟著她舞動的節奏。

    華章之舞嗎?原來《華章》也能用身體的節奏來演繹。

    一曲終,月姬身體的姿態又回到最初,坐在大殿中央低著頭,眼卻是朝上瞥著端木風情的,那姿態更像是一種勾引。

    向楓看到那雙眼,妖艷非凡。轉過頭看端木風情的臉卻離自己越來越遠,心裡卻想哭,原來自己不曾瞭解她,一直都不曾。

    她不能為自己在她那裡爭取任何東西,連一個深情看著的眼神都不行。

    「月姬,你下去吧,到月華廳那裡等我。」端木風情的臉上未沒有太多的表情。

    月姬,現在的你很不安吧。因為他不這裡了,沒有了他的氣息……

    「是。」月姬踩著舞步便退了下去。跟著那些奏樂的女子一個個的退下去。

    「跳的好好哦!」音韻彷彿到現在才反應過來。「她為什麼不到皇宮裡去跳舞呢?她跳的那麼好,皇姐,為什麼不讓到王家裡跳舞?」

    「月姬是四國的流浪族,她經常在四國中演出。她是自由的……」

    聽著這句話,向楓笑了出來。

    自由的……真是另人羨慕呢……

    四國流浪族嗎……沒有國與國的仇恨……真的很幸福……

    「原來是這樣啊!好可惜哦,不過也好,如果她在王家跳舞,一定沒有現在開心。」音韻嘟噥出來。

    「我可以出去走走嗎?」向楓的手放在酒罈上,身子隨時準備站起來離去。

    端木風情抬頭看她,凝望了一會兒。

    「也順便帶音韻出去走走吧,不要離開梨花巷的範圍就好。」

    聽完這句話,向楓抓起酒罈,跨步就出去了。音韻在身後高興的追上去。「師父……。」

    整個空蕩蕩的大廳頓然冷清起來。端木風情拿起桌子上酒自斟自飲……

    穿過長廊,再往後院去,又是一個連環套起來的院落,上了走廊才看到主屋上些著月華廳三個字。那三個的字體的如此的熟悉……

    跨不進了月華廳,月姬站在窗口邊上,聽到聲音她轉過頭。「來了。」

    「他回鸞榮了。」端木風情走到她身邊道。

    「連個招呼也不打嗎?」

    「他不再是墨諸的臣子了,他自由了。羽月,去找他吧。他會需要你的。」

    「去找他?」羽月驚訝的看著端木風情。

    「是的,羽月,你是四國流浪族,你是月姬,你是自由的。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可是……。」這個地方是王后留給她的任務。

    「我母后已經過世很久了,現在我父王也已經過世了。」

    「那你怎麼辦?」那個失去母親的小女孩要一個人去承擔責任了嗎?

    端木風情笑著看著月姬。「這是我的選擇。月姬,人總會長大,要自己去承擔一些事情了。」一直以來,月姬,她更像個姐姐一樣的照顧自己。為自己跳舞,去執行那些危險的任務。

    「好了,來說一下我最近搜集到的情報吧。近來帝都來了很多外鄉人,聽他們的口音應該是西北邊的,他們行事低調,這會兒在你登基的時候集聚在帝都,怕也不會是什麼好事。最好早做防範。」

    「嗯。你打算什麼時候動身走?」

    「現在。所以你不必送我了。」月姬笑著道。

    「那以後再見。」

    「以後再見。」說著已往外走了,走到門口的時候,月姬回過頭來。「風情,那首曲子,就是那首《華章》是因為她才要我編成舞蹈的嗎?聽說她是梅容的女兒。」

    端木風情笑了出來,劃破空氣的冰冷泛出溫暖。「是的。」

    「放心吧,我不會告訴封肆的。他是死腦筋。」月姬的身影已消失在端木風情的眼中。

    這月華廳冷冷清清的只剩下端木風情高傲的身形。

    直到夕陽照著胡家酒肆那歪歪斜斜幾個字上的時候,向楓才扶著音韻回來。

    「皇姐,好好玩哦,這裡好好玩哦。」音韻一臉醉意的趴在端木風情的身上。「有面人,還有好多小玩意兒,我從來沒有看過的,還有哦,買東西還能還價,我從來都不知道宮外這麼好玩……。」

    話剛說完,人已睡著了。

    端木風情寵溺搖了搖頭,抱過她,才發現她的眼角居然有淚水。

    音韻,宮外的自由讓你想哭嗎?也許皇姐將要會失去你了……母后最後的禮物,給宮中上下帶來無奈笑容的頑皮小公主……

    將音韻放進已備在門口的馬車,幫她擦掉眼淚,稚嫩的臉上有著倦意。

    回過頭,向楓已站在門口。

    向楓看著站在夕陽裡的端木風情,只覺得自己想哭,剛才自己看到她臉上綻放的落寂和脆弱,雖然只是一瞬間,卻讓自己的心悄悄的痛著流淚。

    怔怔的站著,很無助……

    端木風情走了過來。站在向楓面前,完全的遮去了夕陽的照射,一個巨大的影子就這樣印出來,高傲著寂寞。「怎麼了。很累嗎?」說著就要伸手去抱向楓。

    「沒什麼。」向楓打掉端木風情的手,就走上了馬車,看到音韻滿臉的倦容,就倒下來睡在音韻邊上抱著她,閉著眼楮沉睡。

    撩起衣服,準備上馬車。後面傳來胡老爹的聲音。「木公子。」

    端木風情回過頭來,看著胡老爹,等著他開口繼續說下去。

    「我打算讓胡蝶接手我的這家酒肆,接手我的一切,請您培養她,您覺得行嗎?」

    端木風情笑著,「是嗎?只要你認為胡蝶,她能做到。我沒有意見,不過,我想你也會知道那很難,胡蝶她還只是個小姑娘。」

    「您像她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決定很多事情了。她是墨諸國的子民,這是她的榮耀。」

    作為四國中最強者的墨諸國民有著最強烈的榮譽感和責任感。

    「好吧,我會差人過來教她的。」又一個女孩要失去天真了嗎?她會成為墨諸新生的力量嗎?拭目以待吧。

    轉過頭上了馬車,坐了上去。吩咐了便裝的侍衛回去,這才向皇宮的方向駛去……

    再有三天,就是端木風情登基大典的日子,整個帝都都在高度的戒備中。

    「查清楚了嗎?」端木風情看著站在下面的槐央道。

    「正如公主您的猜測,那群人正是有戎族的餘孽,他們想在您的登基之後的祭天典禮中行刺您。」

    「那就由你帶人去圍剿,記住,大典不能出任何問題。」

    「槐央這就去辦。」

    「嗯,你下去辦吧。」

    「是。」

    自從那天回來有好些日子,登基已經是即將的事情了,她還是……

    端木風情歎了一口氣,離開了房間往了雪宮去。

    進了雪宮,向楓正坐在池塘邊,望著陽光下瀲灩的水平面發呆。

    聽到腳步聲,她轉過頭來看到是端木風情,便又回過頭來看著水面。

    端木風情走到她身邊。「三日後我就要登基了。」

    「是離攻打藏雪又近了一步嗎?」向楓轉過頭來看著她道。

    「你又瘦了。」伸出手,撫摸著她的臉。

    向楓別過臉,端木風情的手停在半空中。

    心裡雖倔強,卻也知道變的更瘦的人是她。

    「我還沒登基呢。」端木風情扳過向楓的身子讓她對著自己。

    「只剩三天了而已。」

    她的懷抱近在咫尺,卻不能靠近。

    彷彿聽到了向楓的心聲,端木風情將向楓納進自己的懷中。冰冷的唇貼在向楓的額頭上輕柔的摩挲著。「別想那麼多。」

    「能不想嗎……。」話沒說完,已叫端木風情封住了口。

    音韻笑著踏進雪宮,做夢也沒有想到會見到這般情景,皇姐和師父……

    輕輕的移動著腳步出了雪宮,音韻的臉上帶著驚嚇過度的表情,在皇宮裡奔跑起來。

    怎麼會這樣呢?皇姐和師父……怎麼會呢……

    可惡……眼淚掉下來了……

    突然撞到一堵牆上,抬起頭一看,陽光下阿澈笑的醒目。「音韻,怎麼了。」看見了音韻臉上的淚水,阿澈頓時手足無措起來。

    他從小到大最怕女人哭,這女人當中,他最怕音韻哭。

    音韻可是大家捧在手心中的寶貝。

    「二皇兄……。」音韻撲進端木澈的懷中,身子還在發抖。

    阿澈抱住音韻,輕輕是拍打著她的背。「音韻,乖……不要哭……來,告訴二皇兄,是誰欺負你了,讓二皇兄去教訓他。」

    他這一說,音韻哭的倒越厲害了。

    「音韻……乖乖……別哭哦。」阿澈只覺得自己的心都碎成了一片片的。

    「二皇兄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音韻,到底怎麼了,你一定要告訴二皇兄,我一定會為你做主。」

    「……怎麼會這樣……。」音韻自語。她不能說,不能跟任何人說……不能……想著,已掙扎掉阿澈的懷抱,跑向鳳華殿。

卷一.破碎的華章 第十章



    音韻一口氣跑到鳳華殿,跪在大殿中央。「母后……怎麼會這樣……母后……。」

    她好害怕,無助。

    皇姐是她最親近的人,世界上最親近的人。師父是她尊敬的人,為什麼會這樣……

    這個世界已經拋棄了她嗎?沒有了皇姐,沒有了師父。那音韻還有什麼?

    音韻哭的厲害,眼楮腫的老高彷彿連眼皮也要翻過來似的,頭都木了,昏昏沉沉了起來。乾燥的嘴唇再也發不出聲音,眼淚裡的淚水卻怎麼也斷不了。

    「喂……小姑娘,你哭夠了沒有啊!難怪奶娘說女人都是用水做成的呢?」一聲爽朗的聲音從樑上傳來。

    音韻抬起頭,卻看到那高高在上的樑上正坐著一個青衣少年。

    「大膽,你是什麼人?敢擅闖王家禁地。」擦了眼淚,站起來,大聲叱道。她不能讓別人看到王家人這樣沒骨氣的哭泣。

    「剛才還哭的傷心,現在又變的這麼凶,女人果真是惹不得的,我看你才不過是一個小姑娘,怎麼就跟那些女人一樣呢?」

    少年從樑上跳下來,嚇的音韻向後退了一步。

    「你到底是什麼人,再不說,我要叫侍衛了。」音韻張嘴就要喊。

    那少年趕緊跨步過來摀住音韻的嘴。「你不要叫啊!你要是叫我就殺了你,聽到沒有。」少年眥咧著嘴臉嚇道。

    音韻生來嬌慣,加上剛才哭傷了身子,這一下卻給少年捂的暈了過去。

    「喂……喂……你醒醒啊!不是,這是什麼人啊!這樣就暈過去了啊!」少年哭喪著將音韻抱到邊上的太師椅上。

    等音韻醒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一張大臉正貼自己眼前。兩個人都嚇了一大跳。

    少年捂著胸口道,「你要醒來也不打個招呼,嚇死我了。」

    「我睡著的怎麼跟你打招呼啊,笨蛋。」這話才不出口才發現自己罵了人,臉漲的通紅。但是想來又覺得好玩,又咯咯的笑起來。

    「這也是,可是你笑什麼啊!不是有問題吧。我不會遇到瘋子了吧。」少年退了退後,又自語了句。「這瘋子還真長的好看。」

    音韻聽到了氣急敗壞。「你才是瘋子呢?瘋言瘋語的。」

    「啊,不是瘋子啊!」少年笑著撓了撓頭,笑的爽朗。「那你之前又是哭,現在又笑的。是誰欺負你了嗎?」

    音韻想到這個時候,眼簾捲動了一下,沉默不再出聲。

    「喂……你還好吧。」少年走到音韻邊上定定的看著她。「對了,你是公主嗎?」

    「你怎麼會知道?」音韻驚訝的抬起頭。

    「你剛才不是在喊母后嗎?這鳳華殿是墨諸國已故步皇后的居所,墨諸國無人不知。」少年本來嬉笑的面容忽然認真起來。「那你一定認識一個叫莫槐央的人。」

    「你找槐央嗎?她最近都不在宮裡。」不知道這少年跟槐央有什麼關係。

    少年別過臉,良久才說了句。「她在這裡一定過的很好吧。」

    「你是誰啊!跟槐央有什麼關係,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音韻這才開始警覺起來。

    「我是她兒子。」少年又轉過臉上,笑的出雪白的牙齒,叫人看不出來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只是音韻被他這一句話給驚到了。「什麼,你是槐央的兒子。怎麼可能,騙人。」

    「騙你做什麼,難道她不能有兒子嗎?」少年坐到另一邊的椅子上。

    「從來沒有聽槐央說過她有兒子和丈夫。」這會兒,突然冒出這麼大一個兒子來,確實蠻夠另人覺得驚奇的。

    「難道我還會跑來冒充別人的兒子不成,我才沒有那麼無聊呢。對了,我叫莫游雲,你叫什麼名字啊。」少年大大咧咧的道。

    「端木音韻。」

    這本身就不平靜的皇宮中,突然跑來了這樣一個奇怪的少年,自稱槐央的兒子。而正在此時,帝都南邊城門處,有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持劍而來。

    入夜時分,整個皇宮都處在一片高度的警備中。只見一個黑影子躍進宮牆……

    雪宮裡,早已經睡下來的向楓被一陣噩夢驚醒。覺得悶的心慌,起身披了外衣,藉著照射進來的月光走到門口,推開門,一陣冷風襲來。

    細彎的月亮正掛在樹梢頭。

    一切看似平靜,卻又緊繃著。這段時間帝都一直處在這樣詭異的氣氛中。

    踏了步子走到院子裡,雖已是暮春,涼意還是刺骨的厲害,直往肌膚裡鑽。「哎……。」向楓望著天邊的月亮,良久才歎氣出來。

    「誰。」向楓突然冷喝出來。

    只見從院子的暗處走出一個人來。「樸殤拜見公主殿下。」那人彎腰行禮。

    「既然知道我是公主,就該知道夜闖雪宮這可是死罪。」自從向楓搬回來之後,端木風情已下令,雪宮是王宮保護重地,擅闖者死。

    「樸殤只聽命於梵三皇子。」

    燈下,向楓看清楚了那人的臉,稜角分明,長髮束在腦後飛揚。「你是說未梵?你究竟是誰?」向楓並沒有想像中的激動,只是試探性的問道。

    「三皇子說,只要公主殿下看到這個就明白了。」那個人從腰間拿出一方繡帕遞給向楓。

    向楓的指尖碰到那繡帕,顫抖了一下,臉上才顯出真感情來。「娘……。」不用看,這熟悉的質感就知道這來自何處。

    她展開繡怕,那帕子上繡的卻不以往娘親最愛繡的飛雪梅花,而是市井圖案。這市井更是向楓熟悉的市井,正是梨花巷。

    將繡帕放進懷中。「娘親和未梵過的好嗎?」說著兩行清冷從眼裡滑下,順著臉龐,落到石板上,滲進這土地裡。

    「梅妃娘娘從去年冬天以來,病下了好些日子了,如今已是蒲柳之質,恐難望秋,三皇子他想讓公主殿下回藏雪國。」

    「什麼。」聽了這話向楓兩頰都失了血色。「娘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三皇子希望公主殿下即日動身。」

    樸殤深黑色的眼瞳冷冷冰冰沒有任何漣漪的陳述。

    「如今我身為藏雪國的人質,怎麼能輕易離開,這一走只怕干戈大動,受苦的只是藏雪國子民,未梵他想過沒有?」

    「三皇子已想下一計,只要公主殿下照做就行了。」

    樸殤走到向楓面前,耳語了幾句。

    「行了,我知道了。」向楓背過臉說道。「到時候你在南城門口接應我就行了。」

    「樸殤告退。」說完,衣融進黑暗中,消失在無邊夜色……

    聽到樸殤衣角飄動的聲音消失,向楓轉過臉,目光掃著那日她跟小青種下的那棵楓樹……三年了,已長的那般高了……

    就這樣站在空曠的院子,月色照的人寒冷。

    直到木屐上的冷冰冰痛意傳來,向楓蹲下身,腳鏈溫潤如故。心卻痛了,往日的記憶如狂潮般的湧來,讓人難以喘過氣來。

    閉上眼楮……她落寂的身影,琚傲的眼神,高貴的臉龐……

    心都在流淚呵……

    帶著痛意的麻木在宮燈下扭曲,埋首在雙膝間,一種無邊黑暗的頹廢感讓人陷入無助的深淵……想吶喊卻都不能再叫出來,為什麼要我們來承受這麼多。明明可以相愛,卻又那麼遙遠,用手抓不住……

    翌日清晨,音韻一大早就到了戰殿。

    「音韻給皇姐請安。」

    音韻雖然依舊笑嘻嘻的表情,但神色已跟以往不同,帶著一些害怕和忸怩。如端木風情怎麼會看不出來呢。

    端木風情淺笑著招手,「音韻過來,讓皇姐看看你長高了沒有。」

    「不了,人家又不是小孩子了。」音韻的眼神帶點著異樣的驚恐,腦海中閃過端木風情和向楓擁吻的場面。

    「是嗎?長大了嗎?可是長大了不也還是皇姐的音韻嗎?」音韻她到底在害怕什麼呢?

    聽到這句話,音韻抬起頭,驚訝的看著自家皇姐。皇姐她從沒有說過這樣的話。音韻走到端木風情邊上,將頭埋進她的懷裡。「皇姐……。」

    端木風情撫摸著音韻的頭。「音韻,不管怎麼樣?你都是母后留給皇姐最後的禮物,都是皇姐的寶貝。」說完歎了一口氣。

    音韻已經長大了嗎,要離開自己的身邊了嗎?一種不好的預感,從上次出宮回來就有了。

    「人家知道。人家已經懂事了。」為什麼要害怕皇姐,從小到大那麼寵自己的人,從小到大自己心中最崇拜的人……

    「皇姐正好要到你師父那裡去,她近來精神不好,音韻陪皇姐去看看她,陪她說說話好了。」端木風情原想音韻一定很高興,卻沒想到在音韻的臉上閃過一絲恐懼。

    音韻已從端木風情懷中掙扎出來,神態木訥。

    「音韻,怎麼了。還是音韻不想去呢?」音韻的害怕到底是從何而來,為什麼她會對向楓……

    回過神來,「不是啊!我在想事情啊。怎麼會不想去看師父呢。走拉,我們去拉。」說完就拉著端木風情要走。

    「對了,皇姐還沒問你,你一早來找皇姐有什麼事嗎?」端木風情走在路上問道。

    音韻搖著端木風情的袖子撒嬌道。「難道人家就不能來請安嗎?」

    「呵呵,當然行了,音韻真懂事了。」說著發出一點感慨,心裡卻知道必有其它原因,這丫頭是她帶她的,她一轉眼楮她都知道她心裡在打什麼注意。

    「對了,皇姐,槐央到那裡去了啊。」果然。

    「皇姐讓她出宮辦事去了。」

    「那皇姐登基那天,會回來嗎?」

    「是啊。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

    「嗯,沒什麼拉。就是突然好奇。」

    「音韻好奇什麼,說來讓皇姐聽聽。」

    「槐央不是父王的御妹嗎?可是她為什麼要聽皇姐的差遣呢?她從那裡來?」

    音韻突然間提到槐央,必然是有事,一定要派人查查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孩子最近越來越不對勁了。「嗯,音韻,怎麼會突然想起問這個呢?」

    「因為這兩年經常看到槐央出現啊,以前她很少出現。」

    「不要想那麼多了。」

    「皇姐又不告訴人家。」不能再問下去了。

    「生氣了?」

    音韻和端木風情到了雪宮門口的時候,才發現這裡什麼時候雪宮門外多了好些侍衛。

    進了雪宮,站在院子裡,音韻萬沒有想到看到的是這翻景象。

    躺在榻上,一隻腿拱起來,晶瑩透剔的腳裸處,紅色的腳鏈醒目的妖嬈。白色衣衫襯的肌膚如脂凝般光華。衣帶隨意的繫在纖腰間,鬆鬆垮垮,優美的線條從頸項下來,直到胸前凸起的鎖骨處。隱約的再往下看到雪白的乳溝……耷拉著的清秀的指頭如同竹結,緊緊的扣著酒罈,看到手背上青色的血管。長長的青絲,三兩的懸落在榻下……

    那人突然轉過臉來,酒色映出桃花一樣的面容,眼中儘是風華……

    蒼然一笑,艷麗的明媚,更比春光……

    恍惚間音韻突然覺得自己明白了,什麼叫女色。

    「音韻,你先回去吧。」端木風情壓低了聲音道。

    「嗯。」音韻看了看端木風情便退了出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對著邊上的守衛吩咐。「不許任何人進入雪宮,否則格殺務論。」

    音韻走在這諾大皇宮,抬頭發現觸目都是高大的建築。驀然間,想哭。這麼多年都是皇姐把她保護的太好了。

    端木風情走到向楓面前,坐在她身側,拿掉她手上的酒罈。冷冷的歎了口氣,「不要再喝了。」

    向楓聽了哭出來。

    端木風情將她抱起她的頭。「不要哭,不要哭……。」

    那種溫柔,向楓只覺得心漲的發痛。趴起身子,蜷縮進端木風情的懷裡。眼簾上淚未乾,她像只小貓一樣躲進主人的心窩,不管外面風吹雨打。

    坐在榻上,端木風情抱著睡在自己腿上的向楓,摸著她的長長的髮絲,只想靜靜的安撫她。

    端木風情整天都再也沒離開過雪宮。所有的事都是阿澈在處理,若不是想留宿在雪宮太惹人注意,只怕……

    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也能這樣的留戀一個人,留連於一個地方。

    抱著不想傷害她,只想為她遮去風雨,看她的笑靨就好。

    第二日,端木風情陪著向楓在雪宮弈棋。

    音韻兩天沒出門,躲在家裡聽莫游雲將江湖上好玩的事情。

    今天是最後一天了,墨諸國的百姓在一片期待中,等待明天的登基大典。帝都周邊駐紮著大批的軍隊,此時的帝都固若金湯。

    這兩天,端木風情見向楓心情好些,心裡也是高興。適才槐央又傳來消息,有戎的餘孽大部分已抓獲,是以心情也好了很多。

    早上起來就叫著向楓去御花園賞花、看戲……直到用過晚膳後才送向楓回雪宮。

    搖晃的宮燈下,端木風情正準備離開。向楓抓住她的衣袖,「別走……。」

    端木風情轉過身來,抱著她,細細的吻著向楓的唇,好半天才放開。「已經很晚了,你該休息了。」

    向楓依偎在端木風情懷裡喘著氣,「今天晚上不要走好嗎?」

    「現在已經不早了,大典從凌晨就要開始舉行,我現在要回去沐浴焚香了,很多人在等著。」端木風情輕聲細語。

    「嗯,好。」向楓鬆了端木風情的袖子。

    端木風情輕柔的親了親向楓的額頭,轉身就出了雪宮。

    向楓只覺得心一下空了,全再無感覺。翻過手來,掌心還留著她衣袖間的溫暖,這衣衫下的身體還有著她摩挲的烙印。

    逃得了所有,究竟要怎麼才能逃開自己的心?

    凌晨,天色昏暗,端木風情已隨巫官至東郊舉行祭天儀式。

    直到正午時分,百官已聚集在朝天殿前,一片黑鴉鴉的人群。擠滿了平時空蕩的場地。陣陣松煙中,瀰漫著煙霧繚繞的仙境,端木風情身披王服坐上王位。

    從朝天殿中傳來,「願我女王統領墨諸千秋萬世福澤安康,盛世太平,萬歲萬歲萬萬歲……。」那聲音透過大殿傳到殿外,傳到帝都城中,傳到城外,傳到鄉夜間……傳的很遠很遠……所到之處,皆是歡呼……

    史官記載︰

    端木兩百三十二年三月三十一日。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照灑在墨諸國富饒的土地上,墨諸國第九代女王繼位--端木風情。

    宮中禮樂飄揚,舉國歡騰,普天同慶,大赦天下。

    向楓坐在雪宮,笑著聽那聲音傳過耳際。

    觸目過這雪宮中的一草一木,心裡生出許多的捨不得來。只怕由不得她不狠下心來。

    過了片刻,一道紅色的身影趁著眾人都在膜拜的時候躍出皇宮。

    南城門。

    一個黑衣男子坐在城門口的茶館裡,眼神卻不住的朝外看著。突然一個身穿紅衣的絕色女子出現在他視線裡。

    他走過去跟那個女子說了幾句話之後,兩個人就出了城門。偶爾還能看到那個女子頻頻回顧的留戀眼神。

    快馬疾馳而去,塵土飛揚,帝都在身後越來越遠……

    夜色漸漸的降臨,端木風情疲憊的坐上戰殿的主位,輕輕的揉著額頭。一切終於都安定了。這些日子以來,覺得額上都愁的長了皺紋的錯覺來。

    剛歇下,阿澈風塵僕僕的來了。

    「端木澈見過女……。」阿澈剛準備跪下來請安,端木風情揮了揮手。「阿澈,現在沒人,你我之間不必如此拘禮禮節。」

    沒想阿澈卻雙膝跪下來。「皇姐……我有事稟告。」

    「什麼事,你先起來再說吧。」端木風情端起桌子上的解乏茶。

    「今天正午之後,雪宮失火,楓公主生死未卜。」

    端木風情的端著茶杯的手搖晃了一下,將茶杯輕放在桌子上,只是靜靜的站起來,才走到阿澈身邊。桌子上的茶杯突然碎裂開來,看的阿澈一陣心驚。抬頭看還帶著熱氣的茶水霧在桌子上升,迷人的茶香縈繞開來。

    端木風情將手放在阿澈的背上。「為什麼要現在才說,你不知道我會很生氣嗎?」

    「我知道,但是我不能讓任何東西影響皇姐的大典,哪怕她是梅容的女兒也不行。」阿澈的神情堅決。

    「看到屍體了嗎?」

    「都燒成了灰堆,楓公主的侍女小青說當時楓公主正在雪宮裡午休,差她出去打些涼水,回來雪宮失火了,外面的守衛也說沒有見過楓公主出來,恐怕……。」阿澈雖然與向楓並無太大的干係,但是想到小時候,自己也曾抱過那可愛的女孩兒,也不免做不到太冷硬。

    「裡面的東西都清理出來了嗎?」

    「已經整理出來了。」

    「有沒有找到紅色的琉璃飾品,那個是燒不壞的。」端木風情雙手捏緊了手。

    「並沒有發現。」阿澈不明白她怎麼會問這個。「現場所有的物品全燒了,雖然有一些是燒不壞的物品,但是並沒有發現皇姐所說的琉璃品。」

    鬆手拍了拍著端木澈的肩膀。「叫槐央來見我。」說完人已走出了戰殿。

    端木澈走到殿外門口,大殿下,端木風情疲倦卻依然挺直的背影讓他只能感歎。皇姐始終是一個太高傲的女人,連喜怒哀樂都表現的那樣深沉。

    端木風情到了雪宮,在外面看都已經燒的不成樣子,一片黑焦的廢墟,看的刺眼,讓她的胃都痙攣起來。

    守衛的士兵看到她來了,皆跪倒下來高呼。「女王殿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行了,你們全都下去吧。」

    「是。」說著都撤了。

    進了歪斜的門,院子裡的地上的石板也燒成黑色,一片狼籍,毫無之前春色盎然的景象。向楓種下的那棵樹也燒成了黑色。

    雪宮已面目全非……

    物不在,人亦不在……

    這春天的夜晚,冰涼的讓北方的王宮思發起幽怨來。

    站在院子中,端木風情聽到身後細碎的聲音。「槐央,你去……。」話說到這裡,身形翩動,躲開了致命的一擊,但是肩膀還是被刀劃出一道痕跡來。

    「納命來。」連帶著一波波的攻擊,少女的嬌叱聲在夜裡格外的不協調。

    端木風情揮袖以對,只是肩膀卻傳來陣陣的麻痺感,看來刀上有毒,要趕快治療,不然……。

    少女雖攻勢凌厲,卻怎麼也不及端木風情的沉穩內斂,兩人走了十幾招,端木風情已擒住那少女。

    「你是誰?為何要行刺朕。」

    「有戎族咯沁,我要為我父親和族人報仇。殺了你。」少女的眼中充滿的恨意,直盯著端木風情。

    端木風情聽著大笑了出來,「有戎族還要找我報仇,反上叛亂的逆臣,朝廷從來沒有對西北重賦,你父親野心也未免太大了,憑他也敢起兵造反,向天借了膽子,還勾結持巫,此乃叛國之罪。就算不是我,作為我墨諸國的子民都有權利手仞與他,他是墨諸的恥辱。」

    在墨諸,每個子民都有著強烈優越感和責任感,這正是墨諸強盛於各國的原因。

    那少女低下頭,手卻緊緊的握著。也不言語,心裡大概知道,可有什麼選擇,父仇不共戴天。「不管你說什麼,我都要殺你。」

    端木風情只覺得被劃傷那邊的手臂已麻痺了去。槐央卻還沒蹤影。抖了一下身形,那少女察覺到了,正準備反抗,卻還是被端木風情緊緊的扣著。

    「你很快就要死了,你中的是持巫國的毒。漸漸的會麻痺全身,直到窒息前大腦卻都是清醒的。很痛苦的一種死法,持巫國用這種藥對付那些負心的男人。」少女平靜的說道。

    端木風情冷漠的看了她一眼。「我是不會死的。」

    清冷的風吹過來,端木風情的髮絲在廢墟間輕揚,遠處的宮燈著照出她冰冷的臉龐,折射出王者的華貴。讓咯沁不竟想,就是這樣的人,哪怕有戎和持巫加起上兩倍的兵力都無法攻克她的堡壘。

    西北彪悍的騎士在她的刀下都成了廣闊土地裡的亡魂。

    在她高傲清冷的眼神下一切彷彿都變的渺小。

    「向楓。」端木風情忽然念出這個名字。咯沁抬起頭,看著她的臉上閃過一絲痛,快的讓她還沒抓得住就變成了先前的冷冰。

    向楓,是誰?能讓端木風情這樣的女人露出那樣的表情。

    還沒想完,就感覺到一陣風襲來,那人跪在地上。「槐央見過女王殿下。」

    「你起來吧。她就交給你了。」

    咯沁看著槐央的眼神的充滿恨的,這次來刺殺的其他有戎族人都被槐央抓了去。惡狠狠的對她道。「你們的女王已經中了我的毒,很快就要死了。」

    說出這樣的話,是一種惡意的報復。

    「情兒……。」槐央正欲上前。

    端木風情厭惡的開口。「叫我女王,帶她下去。明天日出之前,我要得到向楓的消息。」

    說完,就走了。

    槐央看著端木遠去的背影,「這都是對我的懲罰……。」

卷一.破碎的華章 第十一章



    整個晚上,戰殿都處在一股詭秘的氣氛中,二皇子領著一些不認識的人穿梭在戰殿裡。在外面看起來戰殿依舊燈火透明繁華的大氣磅礡。

    端木風情臥在床上,鼻間滲出細汗。「阿澈,你先下去休息吧。」

    「可是皇姐,你的傷還沒好,槐央又不在,萬一這時候有人來……。」停頓了一下,端木澈又開口道。「要不要請十三影子過來守衛戰殿。」

    「阿澈,他們只要好好的給我守著那園子就行了。你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雖已服食了青花,但是身上還是帶著麻痺之意,當時若不是她克制住自己,可能不等槐央到,就已經倒下來,也可見這藥性的強。

    「好吧。」阿澈無奈的轉頭準備走。

    「等一下。」

    「皇姐還有什麼吩咐。」

    「這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特別是音韻,我不想讓她擔心。」

    「嗯。」端木澈點了點頭,退了下去。

    端木風情倚靠在床上,拱著腿閉著眼楮。宮女來換了幾次麝香,她還是那樣的姿勢,閉著眼楮,似睡非睡。

    到了凌晨,吩咐了下人給自己換上乾淨的宮服,去了大殿。

    做上主椅,茶已沏下,散發出優雅沁人的淡香。

    晨光薄霧中,大殿外走來一個人,正是槐央。

    「槐央見過女王殿下。」槐央單膝跪地,劍立在地上。

    「向楓呢?」端木風情走下位子。

    「她還活著。」

    端木風情閉上眼楮,深呼吸。睜開眼楮轉過身,淚從冷冰高貴的臉龐上落下,滴落在衣襟間,眼神中的琚傲之色未改。

    整個大殿寧靜的沒有氣息。

    「為什麼不帶她回來。」端木風情已恢復了常態,轉過身來問道。

    「跟向楓在一起的是近來紅極一時的劍客樸殤,向楓師承於我,功力也是也已八九成。若糾纏起來怕耽誤了時間,所以先行回來稟報消息。」

    「他們現在在那裡。」

    「現在還在墨諸界內,他們快馬加鞭,明日清晨可到十里坡桃花林,那是去向藏雪的必經之路。」

    「好了,你下去吧。這件事朕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除非是死人,明白嗎?」

    「槐央告退。」

    「嗯。」

    這邊槐央剛退下來了,阿澈又來了。他看到端木風情這麼早就坐在大殿上,甚是吃驚。「皇姐,你身體還未康復,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端木風情不答他問題,只問道。「你這麼早來,是出了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只是今日是皇姐第一次早朝,我不免先過來看看。另外,我得到消息王丞相今日可能有意在朝堂上刁難皇姐,所以事先招呼下。」阿澈眼裡還布著血絲,看來也是一宿都未睡好的樣子。

    「你不來這裡,朕也是有些事找你的。朕打算出宮走一趟,這家裡的事就先由你照應著。」端木風情沉聲看阿澈的反應。

    果然,阿澈站了起來。「什麼,這個時候要出去,不行……,絕對不行。」阿澈連連搖頭。年輕的臉上浮起不贊成的神色。

    「朕必須走一趟,今天早朝完就走,明日大概不能回來早朝。至於王丞相那裡,朕自有辦法安排,你就不用操心了,明日早朝推了到下午在御書房議事。」端木風情拿出君王的架勢來,阿澈也是沒辦法。

    「皇姐,你偏在這個時候任性。」阿澈臉上儘是無奈。

    端木風情聽他說自己任性,笑起來。「任性。」十幾年來,還倒是頭一次聽人說她任性,聽著有些陌生。

    阿澈知她心意已定,也壓不住了。稀鬆平常的道了句。「是人都會任性。」

    他話一落音,服侍端木風情的大宮女來了催端木風情去更衣,該上朝了。

    端木澈聽了,覺得自己也該去朝天殿了。轉身走到門口,端木風情又叫住了她。「那個伺候向楓的宮女,現在怎麼待她了。」

    阿澈心裡一驚,心想。「這向楓在皇姐心中當真太重要了。連宮女這芝麻點的事情她還記住了,放在旁人身上,她絕計不會留心這個事。」

    回頭過來。「楓公主失蹤後,一直也不知道拿她怎麼辦好。我正想這個事,不知道皇姐有什麼主意。」一個小小宮女,那輪到他操心,他無非想讓端木風情安了心。

    「你看看這百官之中,可有合適的人,就讓她落在墨諸吧。這事皇姐交代了你,你記在了心上,下回皇姐是要問的。」她心知阿澈的想法。

    「知道了。那我先走了。」這回人真走了。

    阿澈一轉背那會兒,端木風情的腹部轉來一陣劇烈的陣痛,糾著人站著顫抖了一下。那大宮女平時跟在她身邊也機靈,忙上去攙了。

    換了新的朝服,火紅色錦緞上繡著黑色的玄鳥,君王的威嚴氣勢渾然天生。

    端木風情絕色天下,不過這朝堂上的人看她,卻不是如此。那身王服穿襯著端木風情高貴冷清的臉,人看了都早早的被這股王家的氣勢給壓下來了。

    朝堂上,果然依阿澈說的,王丞相一上下,就專門找一些難題來處處問難端木風情。

    端木風情坐在王位上,笑的嘲諷裡帶著涼薄之意。「王丞相,你可還有什麼事。」

    「臣,無事再議。」王丞相一張臉上毫無挫敗之色,他生性其實是一個很正直的人。

    「那眾卿家可還有什麼事上奏?」端木風情環顧四下。

    「臣等無事可奏。」底下喝成一片。

    這退了朝,回到了戰殿,端木風情才發現後背全濕了,腹部還是陣陣的痛,那大宮女見她下了朝,已端了碗熬好了的青花參湯。

    端木風情喝了之後,沒片刻之後,人已好了些。進了房間,吩咐了下人,沒有叫不許進來。不管是誰來都說身體有徉,睡下了。

    進了房間,換了身男裝,就從房間的暗道出去了。

    出了宮,槐央早已安排了上等馬匹,只是她沒有想到槐央手中抱著鳳尾琴。

    「帶這個做什麼。」端木風情看到這琴,不免觸景傷情。此番去和向楓也不知會如何,她自己都不知道。看到這鳳尾琴抱在槐央懷裡,有著種吟風弄月的無謂感,脾氣頓時壞了起來。

    「樸殤善劍,殿……」說著停頓了一下,改了原本要說出來的稱謂。「公子可在內力上勝他。鳳尾弦甚好。」倒是為她著想。

    端木風情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前方。「你先到南城門等。」說完,馬兒疾馳而去,直奔東城。只讓人歎巾幗不讓鬚眉。

    槐央抱著琴,慢慢的騎著馬,看似悠閒徜徉在陽光下。心裡只能安慰自己。

    端木風情在東城的丞相府下了馬,那門口的下人。見來人束髮玉冠,氣度翩翩,卓而不凡,心裡已下了評估,忙過來接了韁繩。笑臉迎了問,「這位爺,請問您找誰?」

    端木風情笑的親切。「煩勞進去傳聲相爺,說是鸞榮國來的舊親。」

    「好好……我馬上進去通報。」說著就進去了,心想,「這公子笑的真好看。」也就忘記了剛才端木風情說傳相爺而不是通報。

    這王丞相祖籍鸞榮,年輕時也是在鸞榮國的國書院學習,甚是喜歡鸞榮國朝堂上一股清流的政治。對於鸞榮國上下好禮、好學的風氣更是歡喜。只是後來因為一些事,舉家遷往墨諸,這到了墨諸之後,被當時還是太子的王賞識,官運一直亨通。如今他官拜丞相,在朝中更是一等一的人物。

    這一聽說是鸞榮國來的舊親來了,連忙叫了下人傳進來。

    端木風情跟在下人後面,跨步進了廳堂。白衣飛揚,風姿卓越。

    王丞相看了一時沒認出來,正想著這人怎麼這樣眼熟。等著他想起來的時候,連忙對著下人揮手。「你們都下去,現在一律不見客。」

    等下人們都撤下去了,他連忙走到端木風情面前跪下。「微臣見過女王殿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端木風情到一邊的會客椅上。指著一邊的椅子,對著王丞相道。「坐。」

    王丞相低頭,「請女王殿下上坐,不然老臣絕不入坐。」他對君臣之禮堅持的厲害,端木風情知道。便站了起來,「朕說了幾句話就走。」

    「請女王明示。」

    「王孝義,你好大的膽子。朕知你學禮於鸞榮,鸞榮輕女,但是你既在墨諸為人臣子,就該知道,朕、端木家的歷史,墨諸的歷史。這諾大的墨諸若不是第一任女王殿下,早已故國。女王當初廢皇稱王,定制女主體系,就是為了不讓後人亂了去。枉你自稱忠孝節義之人,若說以前朕只是個公主,現在已身為女王,你便當盡朝臣的本分,幫朕治理天下,你若跟朕唱反吊何來忠,朕不要求你不忠於朕,最起碼你是要忠於墨諸,別為點私心,誤了國家大事。」

    墨諸國女主體系,王服為玄鳥圖案,因而在墨諸玄鳥以及龍、鳳凰都是皇家才可用的圖案。女主乃稱女王殿下。入住戰殿。

    王丞相早已跪在地上,不語。

    端木風情背對著他,繼續道。「父王在世時,視你如左右膀臂,但傳位於朕時,曾吩咐罷去你丞相,就是怕你老糊塗了。」

    「臣知罪。」王丞相俯首跪在地上,他的傲氣不容他痛哭。

    端木風情轉身過來。「你可知道,你其實一點也不像鸞榮國人,鸞榮雖輕女重禮,但是尊敬王室貴族,不可侵犯,朕身體裡也流著步家的血液……。」停了突然靜了一會兒,腹部絞痛萬分。王丞相正想女王怎麼不說話了,打算抬頭看的時候,端木風情開口了。「朕言盡如此,罰你在家思過三天,想通了就去早朝,若想不通,就無需再到那廟堂之上了。」

    說完,就出了廳堂,往外了去。

    王丞相看著端木風情的背影,氣宇軒昂,頓時歎氣。「若是男兒身,該有多好。」

    「爹……你怎麼還說這種話。」只見暗處的幕簾裡走出一個十六七的女娃。

    王丞相連忙站起來。「月煙,你怎麼回來了。」

    「我是剛到家的,師父他老人家已經過世了。」王月煙臉色一陣陰霾,悲傷之色見的明顯。

    「醫王他老人家過世了……。」王丞相一驚,這雖然是噩耗,但是也未衝去多少他見到女兒的喜悅之情。

    「來來,月煙,讓爹看看。」王月煙走了到跟前去。王丞相看女兒,老臉上真要掉淚了。「你去見過你娘了吧。」

    「見過了,剛才一回來,下人說你在見客……。」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道。「剛才那個人她中毒好像還沒好。」

    「什麼,中毒……。」王丞相思索起來。

    這邊父女兩說著話,端木風情已到了南城門。

    兩匹快馬疾馳而去,出了南城門,這場景在各城門口都是司空見慣,並無特別之處。

    靜悄悄的夜晚,也聽得外面一陣飛揚的馬蹄聲。越往南走,濕氣越重,升起了薄薄的霧層,絲絲涼涼的。

    向楓坐在火堆邊上,靠著身後的樹幹,舉著酒罈,像是永遠都喝不醉一樣。火紅色的衣衫襯的臉上曖昧不明的痛苦表情。

    樸殤不出聲,只是疑慮的看著眼前這個女人。她真的是末梵的皇姐嗎?怎麼跟一個酒鬼一樣。這些天沒有一天見她不喝酒的,簡直就是酒徒。不過有一點倒是真的,她跟末梵一樣的早熟,眼神裡都帶著滄桑的錯覺。

    一陣飄香灌進鼻間,樸殤將火堆上的烤野雞取了下來。這一走神,差點燒胡了。

    他撕下一塊雞腿,扔向向楓。

    向楓伸出接了來,淡淡的道。「謝謝。」

    「不客氣。」

    這一下靜下來了,只聽著滋滋的火苗聲。

    「明天出了十里坡的桃花溪,就等於出墨諸了吧。」向楓突然說話了。

    「桃花溪的去向藏雪的必經之路,過了那裡。就無大驚險了,也不怕後面追上來了。」他說完了,便抱著劍,閉著眼楮,打算休息。

    向楓明白他的意思。心裡卻想起另一層意思,若他們明天毫無阻攔的出了桃花溪,端木風情可能便真的當她已經死了吧。

    想起來,心裡一陣悲哀。

    灌了一口烈酒,嗆的心都燒了起來。

    樸殤半夜醒來的時候,看她還半閉著眼,手裡抓著酒罈子。

    這春天裡,陽光都要懶床了去。昨夜下了一場大霧,到現還是大霧濛濛的一片,向楓蹲下來看路邊的青草上沾著露珠,晶瑩透剔,煞是可愛。淡笑出來。

    正巧被牽馬過來的樸殤看見了,想這姐弟倆還真是相像。

    「公主走吧。」樸殤將韁繩遞給向楓。又繼續開口道。「這霧太大,看來只有先步行,等霧散了才能騎馬。」

    「嗯。」向楓接過韁繩,有點冷淡。

    兩個人都牽著馬走,走了一會兒,陽光才從霧層裡照射出暖洋洋的光芒。照在那霧氣裡,仔細看五顏六色的。

    霧正一點點的散去,兩個人都上了馬慢行。

    隱約間桃花的香粉味傳來,兩人相互看了一眼,心裡都明白。這是出墨諸的最關鍵時候,馬慢行的進了桃花林。

    枝頭上的鳥兒也彷彿剛才睡夢中醒來,叫的歡快,使這林子更加顯的靜謐無人。粉色的桃花骨朵兒在霧氣的陽光中,璀璨的絢麗。

    樸殤皺了皺眉,停下來仔細的感受著空氣中一些微妙東西,向楓也停下來不打擾他。

    空氣中除了淡又濃郁著的花粉香,似乎真的再有別的東西了,昨夜的大霧讓空氣清新的舒服,若是有人埋伏的話,不可能察覺不到。

    樸殤象向楓點了點頭,兩個人又繼續往前走。

    向楓心裡不知道是喜還是愁。

    看著地上那落下一層層粉色的花瓣兒,長歎了一口氣。

    在桃花林裡也不知轉了多久,只知道人越人頭上的懸崖越顯的高,這桃花溪是這一代最低的地勢了。這上面是一片懸崖,落差五百多米的瀑布從上面奔騰而來,想來一定很壯觀……

    這會兒感受到水澤的涼氣,看來這邊上有溪流,抬頭看一片粉紅和一片薄霧遮著的藍天。太陽照不到這裡,有點冷。

    「繞過這個絕壁,我們就要溪水邊了。」樸殤指著前面的絕壁頭也不回道。好像總提醒著向楓馬上就要離開墨諸國了似的。

    向楓聽了他的話,不由自主的伸手往腰間拿酒……

    樸殤正好回頭看她,看到她正在拿酒,又面無表情的轉過頭去了。也不知道心裡憋著個什麼……

    剛饒過絕壁,樸殤勒馬於前。回頭看後面向楓的馬兒才伸出個頭來,她自個兒正抱著酒壺往嘴上灌。樸殤皺著的眉頭鬆下來了,因為終於剛憋著什麼了東西了。「一大清早就醉生夢死的。」

    等向楓抬頭的時候,酒壺從手上直直的落在地上,撒了一地的土濕潤開來一大片,淳厚的酒香味比花香更濃。

    端木風情一身白衣,低首坐在那裡,雙手放在琴弦上,這酒壺落在地上。她抬起頭,眼中鋒芒畢露,尖銳的像一把刀,定定的看著向楓。

    溪流裡的水潺潺的流淌著,偶爾落下幾片桃花瓣,驚起水紋蕩漾開來……一股溪水形成的涼氣撲來,沁進人的心都發痛。

    看著端木風情那樣的眼神,向楓緊閉著雙唇。

    「為什麼不辭而別,難道你就真的那樣不想待在我身邊嗎?」端木風情清清冷冷的道。

    向楓囁嚅著嘴唇看她,還是不說話。

    「跟我回去。」無論聲音還是表情,都是不容拒絕的姿態。

    清風徐來,桃花瓣繽紛的落下,向楓伸出手來去接.頭昂著向上,天空湛藍湛藍的一片,只是看起來很遙遠。

    「風情,你跟我這樣大的時候,已經馳騁沙場統御三軍了吧。也許這四國中,沒有哪一個國家的人比墨諸國的人擁有更強的意志力和榮譽責任感了吧。你……就是這樣的吧。既然你對墨諸負責任,那麼……。」向楓迎上端木風情的眼。「你為什麼要攻打藏雪?理由呢?不管是為了什麼理由,從這兩個國家的和平而言,這都是窮兵黷武的行為。這……是你嗎?」

    樸殤是有些驚訝的,他沒想過那個嗜酒如命的女人能說出這樣的話。她,真是是末梵的姐姐……藏雪二公主……

    端木風情唇角含著笑意,似乎絲毫沒有受到向楓的影響。「我要你跟我回去。」

    「我不會跟你回去的。」

    「那麼就動手吧。」早就料到會是這樣了,她是那樣的倔強,但是……

    「真的要動手嗎?」曾經那麼親密的人……

    「那就跟我回去。」

    「那麼好吧……。」向楓下了馬。「出手吧。」

    樸殤跟著也下了馬。手放在腰間欲拔劍而出……。向楓從腰間拔出一把短小漂亮的匕首。「樸殤,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情,請你不要插手。」

    「既然我接受的是三皇子的請求,那麼你就是我現在要保護的對象,我是絕對要達成三皇子的要求的,沒有選擇。」樸殤拔出劍,那柄看似無奇的劍身散發出青色的暗淡光芒。

    從他拔劍而起間的氣勢,毋庸置疑的說明了一件事,「他是一個絕頂用劍的高手。

    「那就一起來吧。」端木風情冷冷的道,她不喜歡那個男人以保護者的姿態站在向楓的身後,那感覺如芒在背……

    纖手撥琴。流水般的音律漫天的鋪張開來,就像一張織的華麗毫無破綻的網一樣罩下了來。沉穩而深厚的內力,讓人壓抑的喘不過氣來,大有風捲殘雲之勢。

    樸殤拿著劍擋在自己身前,卻無法出手。

    向楓楞楞的站在那裡,這曲子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曲子。

    思緒頃刻跑的太遠。

    那時候,雲雀掠過帝都的天空,「落影閣」下茫茫的大雪蓋進了連綿伏起的萬里錦繡江山。陽光照在她如冰雕般的華貴容顏上,讓人不敢伸手去碰觸,怕弄碎了。

    橘紅色的夕陽下,她……美的讓人掉淚……

    風很冷,白色的幔帳在起舞。卻再什麼比她的琴聲,更能讓人忘掉那些憂傷和悲傷……

    一口血湧到喉嚨處,向楓才清醒過來,她看了看一邊的樸殤,臉上的汗珠。心知再這樣下去,他們必完敗,必須破掉端木的音律節奏。這樣才有機會讓樸殤出劍。

    忍住了那翻湧四處遊走暴亂的內力,向楓一步一步的走向端木風情,血從唇角溢出來,滴落在紅色的衣服上,看不到蹤影。

    端木風情的琴音越來越緊密,雙手手不停的在琴弦上來回撩動。那象隱藏在水平面下翻江倒海的內力,壓的向楓覺得這個身體馬上就要飛灰湮滅了。痛無所不在,那個人的臉卻清晰的在腦子裡。

    眼看向楓越來越接近,只聽得「蹦」的一聲清脆的聲音傳來,之前的痛疼壓力感也隨之而去。

    弦斷了。

    鳳尾居然弦斷。

    端木風情抬起頭,看著站在自己不遠處的向楓。「你想死嗎?」向楓唇邊掛著的血液刺傷了她的眼。她……寧願死在她手下……也不願跟她回墨諸。

    「我只是想回藏雪而已。」向楓伸出手來擦拭嘴唇上的血漬。

    說著兩人已經動手了,這邊樸殤已恢復過來了,青色的劍光,閃的人耀眼。端木風情漸露下風,只是王者的驕傲和自尊不允許自己被一個劍客所傷。

    當向楓的匕首插進端木風情胸膛,她驚恐的拔出匕首。血濺到她的臉上,她想吐,噁心的想吐。

    匕首……凶器……傷了自己最愛的人。

    端木風情一個轉身,衣袂飄拂,又回到了自己原先坐的地方,低首看著琴。「你走吧。趁我還沒後悔……。」

    向楓顫抖的想伸手去摸她的胸口,卻被身後的樸殤拉住。「公主,我們趕快走吧。不然後面的人追上來的話,我們就走不掉了。」

    這一陣騷動,馬已經死了。桃花絡繹不絕繽紛的落下,地上的殘葉宛如破敗的秋天。一屢陽光照在端木風情的身上,她飛揚的束髮也似乎跟她一樣高傲的霸氣。她胸前那抹被白衣襯的更加殷紅的血漬,是她傷害她的證據。

    她看不到端木風情低首的臉,一切越來越遠……直到再也看不見……

    對著天空高喊,「端木風情,我對你,就是琉璃的色彩。」

    這便是你我的告別。

    端木風情抬起頭,「噗」的一聲,血從口中噴灑出來,濺到水中以及溪邊的青石上。那血到了水中,瞬間的紅馬上就消失了,滴落在青石上的血卻紅的泛黑。

    「你餘毒未消,為了她就真值得冒這麼大的險嗎?既然已經冒險了,你又何必放她走。」槐央從林中走出來。

    端木風情不看她,嘴裡輕呢喃著。「琉璃的色彩嗎?」

    色彩在琉璃的燒製過程中,自然流動,如鳳凰涅?般接受著火的洗禮,象徵重生和永恆,便即是無止盡。

卷一.破碎的華章 第十二章



    一路上的奼紫嫣紅,綠色的山林圍繞著大地,連綿的丘陵上下起伏的橫臥藏在黃色的土地上,清淺的水澤襯的天空瓦藍瓦藍的,柔和的風吹過碧綠的草叢……藏雪彷彿就是一張美麗的畫一樣,讓人心神奪魄。

    只是眼裡所看到的那乞討無助的面孔;病痛淒涼的哀號;冷漠走過疲憊的行人;烈日暴曬下痛罵皇家的人……

    這樣美麗奢華的景色與這樣醜陋貧瘠的生活。

    這一切讓向楓震驚了。

    墨諸的富饒、繁榮與藏雪的貧窮、破敗。

    「怎麼會這樣,我走的時候還沒有到這個程度。」藏雪國土雖不大,但是無論從土地的富饒和工藝品的製作上都凌駕於各國之上。

    樸殤一臉冷漠。「皇上已經兩年沒早朝了。長皇子他只知道讓自己得到快樂,不管別人是如何的痛苦,只要他開心就行了。這樣的人,他現在主宰整個藏雪。違抗犯上者,斬。藏雪已經要徹底的腐敗了。」

    「大皇兄,他一直都是這樣嗎?他還沒有改嗎?他還是拿人命不當一回事嗎?他難道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嗎?」向楓的聲音裡帶著恨。

    是的,她比任何人都要愛這個國家。不需要理由,不需要愛的理由。

    大皇兄把她所愛的國家弄成這樣,她要復仇。

    越來越接近皇城,越來越繁華,那種繁華奢靡的讓人睜不開眼。

    站在城門外,向楓抬頭看著那富麗堂皇的氣派城門、豪華的軟轎、奴僕們上好的衣料以及衣裳襤褸的平民……

    「這就是長皇子的富饒安樂的藏雪,只有皇城裡的貴族群那麼大而已。」樸殤走上來。「哼……。」一陣輕蔑的冷哼。

    「哇……這裡就是皇城,真是好繁華哦,如果在這裡,爹娘也許就不會餓死了吧。」一個衣裳襤褸的男孩拉著邊上的少女道。

    那少女的衣著也甚是破爛,她微笑著伸出手摸著那男孩的頭。「夜衍,姐姐會保護你的。」

    「嗯,我知道。」

    夜籮笑著牽著弟弟的手,瞇起眼看著來往的人。事情恐怕不會是那麼簡單吧,那些衣裳襤褸的人們和貴族是不同的。

    皇城是貴族的,這是她得出的結論。

    看著那對姐弟倆離去的背影,向楓和樸殤都沉默沒有出聲。兩個人低調的進了城。

    這一天,藏雪國二公主雲向楓回到藏雪,意圖顛覆長皇子的政權。藏雪國的生命是否能重生?

    墨諸帝都

    槐央歪斜著身子從梅園中走出來,這是她第二次知道內力耗盡的感覺。

    看到槐央出現,阿澈連忙走上去,「皇姐怎麼樣了?」要是知道會這樣,他絕對不會讓皇姐出宮的。

    他緊握著雙手眼裡閃過憤怒。如果讓人知道是誰傷了皇姐,他一定不會放過那個人。

    槐央強撐著身體。「只要我和十三影子還在。女王殿下她一定沒事的。你放心吧……」腳下一個踉蹌,好像整個人都要倒塌。

    阿澈踏上一步扶住她,「你沒事吧,我先送你回去吧……。」話沒說完,驚訝了一聲。「你的內力耗盡了。」這是習武之人最大的禁忌。

    「沒關係的,你現在去聖山找醫王,這樣情兒她以後才不會落下病根……」說話間,身體再也承受不住的昏過去了。

    阿澈心急火燎,正準備叫人。

    突然一個少年出現在他眼前,從他懷中搶過槐央,動作快的另他不可思議。

    「大膽,竟敢擅闖皇宮……。」

    「她是我娘。」那少男趁阿澈還來不及叫侍衛的時候飛快的說出這幾個字。

    遠處傳來一陣女聲。「游雲,你等等我……等等我啊……。」來人正是端木音韻。

    看到這場景,她楞了一下。

    「音韻……這是怎麼回事。」阿澈威嚴的開口道,他再寵音韻,也不能胡來。

    現在槐央毫無反抗能力的在那奇怪的少年手上。不管怎麼樣,槐央畢竟是父王親賜的御妹,也是兒時教授自己劍術的人。

    雖然有時候,他不明白,皇姐為什麼討厭槐央。

    「二皇兄,他真的是槐央的兒子。」雖然已經認識有些時間了,但是她還不知道莫游雲到底是不是,只是這個時候。她只能這麼說。

    「有什麼依據。」

    「沒有。」

    「來人。」頓時,梅園門口聚集了一大批的大內侍衛。

    「二皇兄……。」音韻跑到端木澈身邊,拉著他的袖子。「他真的是槐央的兒子,難道皇兄你不相信音韻嗎?」

    「不是皇兄不相信你,這種……。」

    「夠了,我只是想給她輸內力而已。」環視四周,「有這麼人在這裡,你還怕什麼?再說了,你不是要立刻動身去找那個醫王嗎?」

    「醫王,為什麼要找醫王。」音韻開口道,現在的她已經忍受不了身邊的人受到傷害。她會受不了的。

    阿澈看了看音韻,沒出聲。轉而向那些大內高手道。「你們好看著他們,給我一步不離的監視。」說著急匆匆的就走了。

    音韻跑到步游雲身邊。「二皇兄為什麼要去找醫王……。」

    「沒什麼,大概他染了什麼病,需要看吧,誰知道呢?」莫游雲嬉笑道。生在江湖,他知道哪些話不能說。

    「是嗎?」

    「是啊……。」

    「哦……可是請御醫不就行了嗎?」

    「也許是見不得人的啊!」莫游雲做出曖昧的表情。

    「啊……。」音韻大喊出來,「難道是……。」

    邊的侍衛個個低著頭……

    莫游雲趁這個機會,施展輕功,消失在眾人眼前。一時間,整個宮裡混亂不堪。音韻一臉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裡……

    游雲,難道他是騙我的嗎?

    夜已經過去了,帝都的天空泛出魚肚白,太陽很快就要升起。

    戰殿門口,下面是百級台階的空曠青石場地。音韻站在那裡,直到天空那一線紅色的光芒照射出來,灑在她疲憊的臉上。

    她笑了,墨諸國的小公主……

    這樣溫暖柔和的陽光,會照灑在墨諸大地上,滋潤著每一個人的心靈。墨諸國的子民啊!在皇族的統治下得到的幸福和快樂,會一直追隨你身邊……

    遠遠走過來男人高大的身影,背對著朝陽,映出長長的影子,越來越近。

    音韻扶著台階上的護欄,一步一步的往下走,長長的裙擺拖在台階上。

    端木澈抬頭看到音韻,有些驚訝。

    「音韻,這麼早你在這裡幹什麼?」

    音韻已經走下台階,跪端木澈面前的青石板上。「二皇兄,對不起……游雲他……把槐央帶走了。」

    端木澈楞了一下,對著音韻伸出手。「傻丫頭,你先起來,皇兄馬上去通告封鎖全國各大關口,槐央她會沒事的,你先起來。」

    「二皇兄,你要告訴我,皇姐是不是出事了,我想知道。」音韻抬起頭看著端木澈。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音韻她突然這麼問。

    「皇姐她……。」

    「二皇兄,我相信你所說的一切,請你告訴我事實。」

    她跪在那裡抬著頭,用那樣認真的眼神看著自己。他知道,墨諸的小公主真的要長大了……

    摸著音韻的頭,「音韻,皇姐會好起來的,皇姐她還要帶領我們讓我們的土地更加富饒,我們的人民更加的幸福。」

    「可是在這個時候我還要給二皇兄添亂。」低著頭,淚滴落在大地上。

    「沒有關係的。」端木澈抱著音韻,擦掉她眼裡的淚水。

    「音韻……。」聽到這個聲音,音韻身體一陣顫抖,朝那聲音的方向看過去,莫游雲一身青衣站在那裡。

    掙扎掉端木澈的懷抱,跑到莫游雲邊上,投進他的懷抱。「游雲……你回來了……。」淚流的更多更多。

    抱著音韻,那少年嬉笑道。「我當然會回來,我答應帶你周遊四國的,我當然要回來,哈哈……。」

    阿澈看著那少年,自己空空的懷抱,從小寵溺著的音韻。

    「喂,那邊的,你發什麼呆,醫王是不是已經死了。」

    端木澈看著她。「你怎麼會知道。」

    「我當然會知道。」

    「為什麼不早說。」

    「誰讓那個女王總是把我娘當下人一樣用。嘻嘻,小小的報復一下,反正她死不了。我已經帶了醫王唯一的傳人來了。」

    「在那裡?」

    「吶,在那裡。」

    順著他手指向的方向,端木澈看到一個昏迷躺在地上的女人。轉過頭看著莫游雲,「槐央呢?」

    「她進了梅園說是要把你們那個女王接出來,你現在還不把那個女人弄進去嗎?你們的女王也許已經被轉移在裡面了。」他手一指,指向戰殿裡面。

    端木澈看了看那少年和音韻,疾步上了台階,往戰殿裡去。

    音韻,找到了已經找到了保護你一輩子的人嗎?皇姐她一定會很難過的,但是我跟皇姐都會祝福你的。你是母后賜給我跟皇姐最後的禮物。

    那一年,端木澈封為輔政王,自由出入王宮;王月煙被選為女官,管理墨諸後宮;胡蝶繼承胡家酒肆,成為新一任皇家地下組織成員首領;小公主端木音韻行遊江湖……

    王宮景色如故,日落月起。只是人已滄桑。

    卷一_完
兩個男人同時愛一個女人,用情淺的人先退出:兩個女人同時愛一個男人,用情深的先退出。

TOP

大大還有下文嗎?
謝了大大的轉載了~
話說GL區太少文了...唉...
GL王道萬歲!!
================
我愛妳,就會等妳,沒任何理由去等,有的就只有那連綿的愛...

TOP

謝謝~~
何時有下一卷??

TOP

下一卷呢?
超好看的啦∼!
我想知道後面
彼岸花輕輕地隨風搖擺

我 站在岸邊等待妳的歸來

等待 吾所愛戀之人的歸來

TOP

唉∼環境所逼∼
人為所逼∼
唉∼
大大∼下一卷∼∼
好想知道結果∼

期待下文∼加油

TOP

好看好看><
下一卷下一卷~
GL的文是真的很少呢~

TOP

發新話題

當前時區 GMT+8, 現在時間是 2024-6-8 08:44

Powered by Discuz! 6.0.0Licensed © 2001-2014 Comsenz Inc.
頁面執行時間 0.064485 秒, 數據庫查詢 7 次, Gzip 啟用
清除 Cookies - 聯繫我們 - ☆夜玥論壇ק - Archiver - WAP
論壇聲明
本站提供網上自由討論之用,所有個人言論並不代表本站立場,並與本站無關,本站不會對其內容負上任何責任。
假若內容有涉及侵權,請立即聯絡我們,我們將立刻從網站上刪除,並向所有持版權者致最深切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