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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陸小鳳)帶個相公回古墓》作者:緋色果【完結+番外】

第 58 章

  江湖中人的原則,向來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這個大鬍子既然敢明目張膽說繡瞎子,那就不要怪他們下手狠毒。
  
  刹那間,三十五個鏢師就把大鬍子團團圍住。三十五個人鋒刃圍攏如果換成旁人或許會懼怕,而那個人依舊端坐在大石上繡花。他繡的非常細緻,仿佛是一個即將出嫁的閨中少女在繡著嫁衣,每一針都帶著說不出的專注和認真。常漫天手中二十七斤重的鐵劍,已經在空中發出『謔謔』的響聲。看眼就要擊中大鬍子的頭。
  
  大鬍子隨手一番,手中的繡帕就覆上了常漫天的臉;一根銀白的長針隱藏在繡帕之中,直逼對手的眼。
  
  『啊!』隨著場面天的一聲尖叫,繡帕和銀針又一次回到了大鬍子的手中。現在已經只剩下三十四個鏢師了。大家互相對視一眼,也不管有沒有章法,劈頭蓋臉的就朝著大鬍子砍去。
  
  一陣塵土飛揚之後,地上躺了一片的人。不多不少剛好七十二針,三十六個瞎子完成了。一面白綢悄然落下,剛好蓋在常漫天的臉上,上面繡著朵豔紅的牡丹。
  
  花滿樓溫柔的抱起昏迷中的楊娉婷,動作很是輕柔,就怕稍微重了一點點擾亂她的清夢一般。
  
  客棧樓下,花滿樓專屬的泉鳴馬車早已準備多時。泉鳴馬車內有九孔十八洞,行走起來會發出叮咚聲,就像山泉滴落在大石一般,很是好聽。泉鳴馬車不但造型精緻,自主要的是跑得很快,配上兩匹上好的汗血寶馬,不是輕功絕頂的人絕對追不上。
  
  馬車內有一張軟塌,上面鋪好了上好的天蠶絲軟被,不但異常柔軟還具有冬暖夏涼之功效,躺在上面絕對不會感到悶熱,也不會感到冰冷。馬車的右上角有一小台,上面放著一個精緻小巧的青花瓷花瓶,花瓶裡插著兩隻幹花——鈴蘭。
  
  這樣既裝飾了馬車,又不擔心花香和楊娉婷體內的毒素產生一些新的意外。
  
  花滿樓踏上馬車,把楊娉婷放在當中,溫柔的給她蓋上被子。他溫厚的大掌拂過楊娉婷如玉的臉蛋,最後落在了她的胸口,靜靜的停了一會兒,不帶一絲□□。
  
  這個習慣是從楊娉婷中毒昏迷後他才養成了。儘管耳邊還可以清楚的聽見她微弱的呼吸聲,但是花滿樓已經不敢相信了。他更喜歡感覺,感覺他掌下那跳動緩慢,無力的心跳。只有這樣他才知道,婷婷還活著,還沒有離開自己。
  
  好一會兒,花滿樓才移開了自己的手,躬身在楊娉婷的額頭上印下淺淺的一吻。
  
  『滴答』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落在了楊娉婷的眼瞼上,濺起一滴小小的淚花:「婷婷,你放心,我一定會拿到解藥的。你別怕,不管未來發生什麼,我都會陪著你!」
  
  陸小鳳撩開掛簾時,看到的正是花滿樓握著楊娉婷的手,喃喃自語的場景。陸小鳳感覺自己的心都被揪緊了。這對讓自己最為羡慕的伴侶,轉眼間就變成了這種景象,他的心真的很難受。
  
  特別是眼看著這一兩天,花滿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的憔悴模樣,他就恨不得手刃熊姥姥。
  
  陸小鳳右手握拳,放在唇邊清咳一聲。花滿樓側過頭來,「我馬上就下來。」
  
  「好!」陸小鳳點了點頭,也沒繼續催促。
  
  花滿樓把楊娉婷的手放進蠶絲被裡,不舍的一看再看,終於下了馬車。
  
  「西門莊主,這次就有勞你了。」花滿樓雙手抱拳,感激的說道。
  
  西門吹雪點了點頭,駕著馬車揚長而去。
  
  看著那漸漸遠去的背影,花滿樓感歎的說道:「儘管我不喜歡西門吹雪的為人,但是這次真的很感激他。如果沒有他的及時出手,恐怕······」
  
  後面的話花滿樓沒有說完,哪怕只是假設也不敢,因為那個他一心牽掛的人至今還昏迷不醒呢。
  
  就在陸小鳳帶著花滿樓去找自己朋友的時候。江湖上發生了一件大事:一個會繡花的大鬍子,數天內犯下了數十樁大案。他不但繡花、繡瞎子、還繡珍寶。華玉軒珍藏的,七十卷價值連城的字畫,鎮遠的八十萬兩鏢銀,鎮東保的一批紅貨,金沙河的九萬兩金葉子!據說這人在一個月之間,就做了六七十件大案,而且全都是他一個人單槍匹馬『繡』下來了。
  
  於是古松道人、苦瓜大師和苦瓜大師的師弟,金九齡到處在找陸小鳳。因為只有陸小鳳才喜好管閒事,只有他才能夠把這個大鬍子給找出來。
  
  已經是秋天,郊外的山野還是綠意綿綿。一片片的綠色就像是綠色的海洋,連綿不絕。若是以往,花滿樓早就興致高昂的作詞、詠詩了。而如今他沒有了那個性質。
  
  緊蹙的眉頭,抿緊的唇瓣,消瘦的身形。哪裡還是往日那個風度翩翩的貴公子啊。現在他的看起來,老了十歲不止,更像是一個被生活所壓迫的逃難公子。
  
  陸小鳳夾緊馬腹:「駕。」把馬屁靠近花滿樓的身邊:「花滿樓,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為什麼你要救那個石秀雲?」
  
  按理說,當時那種情況花滿樓是根本就沒心情理人的啊,但他還是出手救了石秀雲,真是奇怪。最奇怪的是,一直微笑的他,居然在石秀雲動手想要讓花滿樓摸她臉時,而徹底翻了臉,還說出了那種讓姑娘家抹不開臉面的話。陸小鳳覺得自己突然有些看不明白花滿樓了。
  
  花滿樓長長的談了一口氣,「那個小姑娘,聽聲音看起來大約和婷婷差不多大,我只是不忍心在她如花般的年齡時,就那麼凋落了,讓人可惜!」
  
  花滿樓一句話道出始末。他也只不過是同情心作祟,在見到楊娉婷那柔弱的模樣後,他已經再也不想在同一天見到第二個姑娘這樣了,他害怕這個姑娘的今天,就是楊娉婷的明天。
  
  花滿樓的惆悵萬千,讓陸小鳳懊惱不已,事到如今卻也無計可施,只能繼續找話了。
  
  江湖上尋找陸小鳳的也並不只是古松道人他們,還有一個上官丹鳳。從小她就明白自己的魅力所在,也用這種魅力征服過許多人,可謂是無往不利。就連那個陸小鳳,也依然是手到擒來,事情的走勢都往她所期望的方向發展著。
  
  但是,現在誰來告訴她,這個已經被她征服的男人哪裡去了?消失的不止是他,還有花滿樓、楊娉婷和西門吹雪。如果沒有他們幾人,自己的計畫還如何進行。
  
  看著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上官丹鳳撕碎了自己有著精美繡工的絹絲手帕。
  
  「公主!」蕭秋雨一身下個衣衫,帶著鬥帽走了進來。他的眼睛在對上上官丹鳳時,有著明顯的癡迷。
  
  眼前這個女人,在他看到的第一眼時,就把自己深深的迷住了。儘管知道她是盛開在忘川河邊的曼珠沙華,他也無法欺騙自己想要擁有她的內心。
  
  上官丹鳳轉過頭來,迷離的眼神藏著無盡的旖旎。她身姿搖曳的從竹榻上走了下來,慢慢的靠近蕭秋雨,她抬頭看著他,眼角的淚痣就像一顆釘子,深深的釘進了蕭秋雨的內心:「找到了嗎?」
  
  「沒有,都找遍了。」蕭秋雨說這話時,並沒有看那雙引他無限遐思的眼睛。因為他更怕從裡面看到的是失望。
  
  只是,他從來都不知道,在他不經意的時候,那雙眼睛裡流露的是憤恨與怨毒。
  
  上官丹鳳藏在長長水袖裡的手,死死的握成拳。那修剪得宜的指甲,已經深深的掐進了自己的肉裡而不自知,甚至滲出了點點血絲。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無視自己,從來沒有···陸小鳳、花滿樓,你們今日所給我的奇恥大辱,待得我完成大事,定將讓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公主,你別難過,就算沒有他們,我一樣會幫你完成心願的!」蕭秋雨這話說得很是誠懇。
  
  換來得卻只不過是上官丹鳳鄙夷的一笑。驀地,又露出了一個感激不盡的笑容,她伸出雙手,抬起蕭秋雨的雙臂:「那丹鳳就在這裡謝謝蕭···大哥了!」
  
  在喊到『大哥』時,上官丹鳳頓了一頓,方才喊出來。白皙的小臉兒佈滿了豔麗的紅霞,勾得蕭秋雨心中一顫。更是堅定信念,一定要幫上官丹鳳完成心願。
  
  「小師妹,你在看什麼?」馬秀珍走到石秀雲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
  
  今天外面的雨下得這麼大,天地間昏暗成一片,什麼好景致都沒有,有什麼可看的啊。
  
  「芝蘭玉樹!」石秀雲頭也沒回的,淡淡的說道。
  
  「芝蘭玉樹?」馬秀珍不解其意的重複了一遍。
  
  這一次,石秀雲轉過頭來,很是認真的說道:「那天那位公子,芝蘭玉樹!」
  
  「切~不就是個瞎子嗎。」葉秀珠也走了過來,攀爬在馬秀珍的肩上。
  
  「不許你這麼說他!」石秀雲板下了臉,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二師姐,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就算眼睛看不見,也不影響他君子如玉的氣質!」
  

第 59 章

  眼見著平日好得就跟一個人似地的師姐妹,居然因為一個外人而有劍拔弩張的趨勢,孫秀清也顧不得心中的那抹白影走了過來:「好了,小師妹、二師姐你們一人少說一句吧。」
  
  「就是,要我說,別傷了姐妹和氣。」馬秀珍也趕緊勸說道:「我們還是趕緊去玄真觀吧,興許師傅已經到了。」
  
  「好!」
  
  京城,一個擁有最多的美酒、最多的美人、最多權勢之地。一個所有人都嚮往之地。熱鬧的程度不是一般地方可以比擬的。即使是在白天,也是處於人山人海的擁擠之中。
  
  花滿樓在以前的日子裡,不止一次來過這裡。陸小鳳也因為和某人有著聯繫,而不止一次跑來這裡。兩人都是熟門熟路的。只是從來未曾一起來過。這一次陸小鳳要去找的朋友就在這裡。
  
  陸小鳳帶著花滿樓走進了一條不起眼的窄巷子。巷子裡很窄,地上還留著昨天雨後的泥濘,兩旁有著各式各樣的店鋪,但是店面都很窄小,來來往往的人,從面容上看來也是些上不得場面之人。
  
  就在這樣的巷子裡,忽然飄出一股無法用詞語描述的香氣,隨風飄進了陸小鳳和花滿樓的鼻子裡。
  
  原來是巷子盡頭的一家小店鋪,門口擺著個大爐子,爐子上燉著一大鍋東西,香氣就是從鍋裡發出來的。裡面的地方卻很髒,牆壁桌椅都已被油煙熏得發黑,連招牌上的字都已被熏得無法辨認。可是這種香氣卻實在太誘人。他們剛坐下,店裡的夥計已從鍋裡舀了兩大碗像肉羹一樣的東西給他們。
  
  肉羹還在冒著熱氣,不但香,顏色也很好看。陸小鳳端著其中一碗遞給花滿樓:「趕快趁熱吃,一冷味道就差了!」
  
  花滿樓搖了搖頭,用手中的摺扇抵住了碗:「陸小鳳,我吃不下!」
  
  又是這種心事重重的聲音和面容,陸小鳳心裡一哽,把碗隨意的放到了桌上:「花滿樓,告訴你,就算你這樣孽待自己,也不能讓娉婷馬上從床上站起來。相反,如果她知道你這麼不愛惜自己,她不會原諒你的!」
  
  花滿樓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這幾天來他歎的氣,比他以往的二十幾年都多,人看起來也老了好多歲:「我並不想要折磨自己,是真的吃不下。只要想到婷婷還人事不知的躺在床上,我的心就一陣陣的難受。我想,只有等她真正的清醒,並且活蹦亂跳的出現在我的面前,我才能夠真正好起來吧!」
  
  花滿樓這個樣子,讓陸小鳳也沒了吃肉羹的興致了。他對著一個夥計做了個很奇怪的手勢。那夥計本來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這種土頭土腦的外鄉佬,他一向看不順眼。
  
  可是看到陸小鳳的這個手勢後,他的態度立刻變了,立刻賠笑:「大佬有乜吩咐?」
  
  陸小鳳笑著說道:「我系來息人靂!」
  
  夥計疑惑的道:「息邊個?」
  
  「蛇王。」
  
  夥計的臉色變了又變:「你息禱有乜吆事?」
  
  陸小鳳說道:「我姓陸,唔該你去通知禱一聲,禱就知了!」
  
  夥計遲疑了一會兒,終於點點頭:「你等陣!」
  
  陸小鳳有一個朋友叫『蛇王。』他居住于黑街,這條不起眼的小巷子就是黑街,這裡的人魚龍混雜。從巷口進來到現在,他們所遇見的人裡少有十個官府在追捕的逃犯,二十個手腳最快的小偷,三十個專替別人在暗巷中打架殺人的打手,若是得罪了他們,你無論想在這城裡幹什麼,都休想辦得到!
  
  沒一會兒,那個夥計就回來了。比起剛才,這次他的態度好了很多,就像多年不見的老友一般,親熱中還帶著恭敬:「原來你地系老友記鱖靂,大佬你點解唔早的講俾我知?」
  
  「禱重記得我?」陸小鳳有些吃驚,雖然一直知道自己較為出名,但是出名到這個程度,還是頭一次曉得。
  
  夥計點了點頭:「港系記得啦,禱講你系天下功夫最犀利的人,直情躇得頂,禱請你快的跟我去!」
  
  夥計推開了一道隱藏的門,一條更窄的小巷子出現在眼前,旁邊還有一條散發著臭氣的陰溝,漫天飛舞的蠅蟲數不勝數。巷子盡頭,又有一扇窄門。
  
  推開門走進去,是個很大的院子,十來條精赤著上身的大漢,正在院子裡賭錢,賭得全身都在冒汗。角落裡堆著幾十個竹籠子,有的籠子裡裝著的是毒蛇,有的籠子裡關著野貓、野狗,一個人正從籠子裡提了條黃狗出來,隨手往旁邊的一個大水盆裡一按,竟活生生的將這條狗淹死了。
  
  花滿樓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了一抹悲傷。民間有句諺語『狗肉滾三滾,神仙站不穩。』所以人們酷愛吃狗肉,特別是在秋冬之際。但是又有誰知道為了口中的那塊香肉,有多少小狗無辜而死呢!
  
  夥計又帶著他們走進了個小雜貨鋪,走上條很窄的樓梯,一道窄門上,掛著用烏豆和相思豆串成的門簾子:「蛇王就系人邊,請進!」
  
  蛇王所住的地方比起外面是大有不同,可謂別有洞天。屋子裡每樣東西,都是價值不菲的精品。喝茶的杯子是用整塊白玉雕成的,裝果物蜜餞的盤子,是波斯來的水晶盤,牆上掛的書畫,其中有兩幅是吳道子的人物,一幅是韓幹的馬,還有個條幅,居然是大王的真跡。
  
  就連此時花滿樓所站的地板,也是上好的沉水香木雕刻而成。幽雅的香氣彌漫在整個房間裡,卻不讓人感到氣悶。
  
  一個骨肉如柴的人,靠在一張波斯軟毯上,笑著對陸小鳳招了招手。
  
  陸小鳳立刻走了過去,緊緊握住他的手。
  
  蛇王拍了拍陸小鳳的手,語帶親昵的說道:「我的老朋友,沒想到在我有生之年居然還能夠看見你。你可知道外面到處有人找你,和你身後的花公子。」
  
  陸小鳳和花滿樓對視一眼,互相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迷蒙。這些天他們倆都忙著趕路了,還真不知道有人找他們。難道是上官丹鳳?兩人不約而同的想到。
  
  「請問蛇王,是誰找我們?」花滿樓客氣的問道。
  
  蛇王端起一旁茶几上的白玉茶杯,抿了一口茶:「最近江湖上發生了數十件大案,眾人都指著好奇心最重的你去破案。誰知四處都找不到你,於是就去找最容易找到的花公子。但是任憑人家守株待兔的受著鮮花小築好多天,還是不見其蹤影。沒想到你們倆居然跑到我這裡來了。」
  
  花滿樓一點也不奇怪蛇王知道自己的名字。如果他沒有幾分真本事,又如何在黑街當老大呢,還要管理手下這麼多的蛇子蛇孫:「敢問蛇王,有哪些大事啊?」
  
  蛇王把繡花大盜的事情,慢條斯理的說了一遍。
  
  陸小鳳雙腿一翻,身體落入了一旁的椅子裡:「可惜啊,這一次我不感興趣。也不想去趟這趟渾水。」
  
  「哦,為什麼?」蛇王好奇的問。
  
  「因為,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辦。」陸小鳳坐直了身體,嚴肅認真的問道:「我這次來找你,就是希望你幫我把熊姥姥找出來。」
  
  「那個專賣有毒糖炒栗子的熊姥姥?」蛇王問道:「你的朋友死了?要找她出來報仇?」
  
  花滿樓緊了緊手中的扇子,控制了一下心緒後,才說道:「不是,就中毒昏迷了。希望能夠找她拿解藥。」
  
  蛇王點了點頭,眼睛看向遠方,考慮了一會兒後才說到:「我可以幫你們找到她,但是你們必須和我做個交易?」
  
  「什麼交易?」不等陸小鳳問出口,花滿樓已經先行問了出來。
  
  花滿樓很少有如此急迫的時候,但是現在他卻真的等不了。他不知道西門吹雪可以幫婷婷的毒控制多久,其中的變數又有哪些,只能儘量快一點,再快一點。
  
  蛇王從身後拿出一把劍,用一塊白色的絲綢慢慢擦拭著。這把劍很細、很窄,是用上好的緬鐵百煉而成的,平時可以當做腰帶般圍在身上。這正是蛇王的成名利器,『靈蛇劍。』
  
  「我有一個仇人。最近我打算去找他算一筆賬,但是我的身體你們也看見了。所以,我要你們替我去討這一筆賬,然後我就把熊姥姥的下落告訴你們。」
  
  「蛇王,我知道你的仇人不少,為什麼對這個這麼慎重?」陸小鳳不解的問。即使知道自己的身體不行,還是堅持擦劍,這是要有多麼重的仇恨才能做點這一點呢?
  
  蛇王看著他,淚珠突然像泉水般從乾澀的眼裡流了出來,喃喃道:「你有沒有看過我的妻子?你當然沒有,所以你永遠也不會知道,她是個多麼溫柔善良的女人,你有沒有看過我的兩個孩子?他們全都是聰明可愛的孩子,他們才只不過五六歲……」
  
  脆弱的蛇王讓陸小鳳想到了花滿樓。而花滿樓仿佛從他身上見到了自己。那些不殺人,以美好的心靈來欣賞世間萬物之美的心態,仿佛在婷婷陷入昏迷後的一瞬間全部崩塌了。即使救了石秀雲,即使還保持著微笑,但是花滿樓就是知道自己心裡的某種信念坍塌了一方。
  

第 60 章

  「她根本就不能算是個人,『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此般皆不毒,最毒婦人心』就是她的寫照!」蛇王陷入了自己的魔障裡,反復不停的喃喃自語著。
  
  他是一個被往昔逼瘋的男人,也許平日裡看不出來,只不過一旦觸及到他心中的某個點,就會爆發得一發不可收拾。
  
  花滿樓坐到了陸小鳳旁邊的一把椅子裡,靜靜的等待著他從回憶中走出來。
  
  索性蛇王自己控制情緒的能力也很強,沒隔多久就整理好了失控的情緒:「我的這個仇人,名叫公孫蘭,和初唐教坊中第一名人公孫大娘一個名,有傳言說公孫蘭就是她的後代,所以也有人稱呼她為公孫大娘!」
  
  陸小鳳和花滿樓都有些茫然的搖了搖頭,唐代的公孫大娘他們倒是有所耳聞,杜甫的詩裡也層這樣寫道『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而這個公孫蘭,他們倒是聞所未聞。
  
  蛇王冷冷的笑了笑,對於他們的不知情並不是很在意:「這個名字你們是有可能未曾聽說過。但是其他幾個,你們肯定聽過。女屠戶、桃花蜂、五毒娘子、銷魂婆婆······這些都曾是她所用的別稱。」
  
  「這些人,都是她?」陸小鳳和花滿樓顯然都對這個消息很吃驚,兩人不約而同的驚呼出聲。
  
  「既然她的行動如此詭異,那你是怎麼打聽到她的行蹤的?」陸小鳳好奇極了。
  
  「我並沒有找到她,是她找到我的。」蛇王從懷裡拿出一張滿是褶皺的紙,又慢慢將其牽平,放在桌上:「我知道你是什麼人,也知道你一定很想見我,月圓之夕,我在西園等你,你最好帶點銀子來,請我吃那裡拿手的鼎湖上素和羅漢齋面。」字寫得很美、很秀氣,下麵的具名,是一束蘭花。
  
  看得出這個公孫大娘是一個很懂生活情趣的人,只是誰也不會想到這樣一個女人居上是江湖上那麼多個殺人不眨眼的人的結合。
  
  「她把這封信交給了城南的一個兄弟,然後轉交給我的。今天已經初十,五天后就是月圓之夜。等你們替我赴完約,我一定把熊姥姥的下落告訴你們。」蛇王的表情很凝重也很認真。
  
  又是一個月圓之夜,花滿樓的心中緊了緊。如果事情順利,五天后他就可以找到熊姥姥,並且取得解藥,但是事情真的會有這麼容易嗎?花滿樓心中有一種不詳的預感。他總覺得自己和陸小鳳進入了一個怪圈,但是怪在哪裡,卻毫無頭緒。這種預感是與生俱來的,每一次他都可以靠著這種預感逢凶化吉。而現在,他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希望自己靈感能夠帶著自己又一次破除黑暗,迎來光明。
  
  就在花滿樓心事重重的期間,陸小鳳和蛇王已經達成了約定。因為就他們目前來說,毫無頭緒,除了答應,再也無計可施,而且娉婷也等不起!
  
  人有的時候就是怕什麼來什麼。陸小鳳和花滿樓剛從黑街出來,就遇到了金九齡。他穿著時下最新穎的樣式、手工也最精緻的藍色衣衫。手裡握住的那柄摺扇,和花滿樓的古樸清雅不同,他拿的更適合擺在古董櫃檯上給人觀賞和感歎。
  
  「哇,金九齡可真是巧啊。沒想到居然在這裡碰到你。」陸小鳳一臉驚喜的看著他,一副老友重逢的樣子。這個樣子的他,根本就不像剛才那樣很是害怕和他碰面的樣子。
  
  「一點也不巧,我是特地在這裡等你們的。」金九齡似笑非笑的說:「從你們一踏進京城的範圍,就有人告訴了我,然後我就一直守在這裡等你們出來。」
  
  陸小鳳搖了搖頭,千躲萬躲沒想到還是躲不掉。他正了正神色的說道:「金九齡,這麼說吧,我知道你找我什麼事,但是這次我不感興趣也沒空。花滿樓,我們走!」
  
  「難道江湖上這麼多英雄好漢的眼睛你也不管了嗎?」金九齡看著陸小鳳和花滿樓的背影大聲喊道。
  
  這話他不止是喊給陸小鳳聽的,也是喊給花滿樓聽的。在桃花堡他知道了花滿樓有關眼睛的過往,就算陸小鳳不答應,身為他好友的花滿樓也不會不管。然後陸小鳳這個重情義的人,肯定也會進入這場麻煩之中。
  
  只是這一次,金九齡註定要失望了。如果這話在十天前說,那麼花滿樓也許還會動惻隱之心,不過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等等!」眼見兩人就要拐進另一條街道,金九齡縱身一躍,腳尖輕點在兩旁的石壁之上,借力在空中一個翻滾,穩穩的落到了陸小鳳和花滿樓的面前:「忙,你可以不幫,但是有個人你必須得見一見,這個人是為你而來的。」
  
  陸小鳳眯起了眼睛。為自己而來?究竟是誰?
  
  「花公子,我相信這個人你也有興趣見一見。或者應該說是楊姑娘知道後,一定會見的。」
  
  金九齡話中的玄機讓花滿樓愣了愣。他的第一想法就是楊伯父和楊伯母,卻又在下一瞬推翻了這個想法。不說此時他們倆正在桃花堡做客,就算離開了也不會讓金九齡來傳話。那麼還有誰是婷婷想見的呢?花滿樓沉思了許久。君子劍!這個念頭終於從腦海中閃過。
  
  「七童,等我找回淑女劍,就給你看一套獨一無二的劍法。」
  
  「七童,到時我教你,你和我一起學好不好?」
  
  「七童,我期待和你一起練劍的那一天!」
  
  那如春風般的徐徐叮嚀還在耳邊幽幽迴響,但是那個說話的人卻已經陷入了沉睡。花滿路用手捂住陣陣發疼的胸口。這是楊娉婷昏迷後,他才得到一場不算病的病,每當想到她時候,自己就會感到一陣陣撕心裂肺的疼痛。
  
  也許這個不算病的病,只有等到婷婷真真正正的好了起來,他才會康復吧:「那就請金捕頭帶路吧!」
  
  「花滿樓,你···」
  
  「婷婷感興趣的,除了已經找到的君子劍,還剩下一把淑女劍。看來金捕頭所說的那人手裡擁有君子劍!」花滿樓把自己推測的理由說了出來。
  
  金九齡小聲的鼓了幾下掌:「花公子,果然是聰明人。對了,我已經不當捕頭了,我現在的身份是平南王府的新任總管。」
  
  平南王府平日裡戒備森嚴。自從出了繡花大盜,大總管江重威被刺瞎了一雙眼睛後,戒備就更勝往日了。王府的六百二十多個侍衛,不亂白天還是黑夜都有三班,目的是為更好更精神的做好準備。每班兩百多人,然後又將這兩百多人分為六隊。有四下巡邏,有守在王爺的寢室外的,也有埋伏在暗處的,可謂是銅牆鐵壁。
  
  今天如果不是有金九齡的帶路,恐怕陸小鳳也得找蛇王拿一副王府地形圖,徹底觀摩之後,才敢闖進來。
  
  踏進王府的後花園,陸小鳳還沒來得及欣賞花園裡的奇花異草。就被房屋對面一抹白色的身形給吸引住了。除了西門吹雪,他還從未見過其他人這麼穿白色。說道西門吹雪,眼前這個人的氣質和他是那麼的相像。都是從骨子裡透著一股冰冷。
  
  忽然,對面的人擲起手中的劍,對準了陸小鳳,從對面的屋頂上刺了過來。
  
  陸小鳳從來也沒有看見過如此輝煌、如此迅急的劍光。
  
  那人整個都已在劍氣籠罩下,這是一種可以令人連骨髓都冷透的劍氣。鋒利的劍刃在不算耀眼的陽光下,熠熠生輝,帶著刺骨的寒意。這種劍法陸小鳳只在西門吹雪那裡見過,但是究竟誰更冷,他此時已經無法分辨,或者說是沒空分辨。他的腳尖沾地,人已經被劍氣逼得連連往後退去。劍光如驚虹掣電般追擊過來。他退得再快,也沒有這一劍下擊之勢快,何況現在他已無路可退。
  
  轉眼間陸小鳳的身子已貼住了寶庫的石壁。劍光已閃電般刺向他的胸膛,快得連讓他往兩邊退的時間都沒有。
  
  但就在這時,一摸白色的雪緞纏在了那個人的手腕之上。陸小鳳還來不及舒氣,就連到無數碎片飄散在空中。而雪緞的主人—花滿樓也被那個人的內力震得連連往後退。有事一眨眼的功夫,劍光已刺到陸小鳳的面前,而他卻無能為力,只能閉上了眼睛,等待那一刻的來臨。
  
  可是,就在感到劍芒上的寒光臨近之時,陸小鳳突然睜開眼睛了,他突然伸出了兩根手指一夾,竟赫然夾住劍鋒!這是他的絕學靈犀一指!自從練成,還未遇見過他夾不住、夾不緊的兵器。只是這一次,陸小鳳知道意外出現了。他可以很清楚的感覺到,只要滿對著自己的這個人再多使上一分力氣,那麼他所面對的絕不只是受傷這麼簡單。
  
  索性,對方的的劍並沒有再使出力量來,只是用一雙寒星般的眼睛,冷冷的看著陸小鳳。
  
  「白雲城主?」陸小鳳也直直的看著他,忽然問道。
  
  他的頭又變了變,看著他腰間別掛的那把與君子劍一模一樣,大小長短,全無二致的劍,肯定的說道:「淑女劍!」
  
  葉孤城,海外白雲城主。自幼癡心向劍,且天資極高,與西門吹雪堪稱武林的兩大絕頂高手。但是他們倆到底誰更厲害,卻又無人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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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葉孤城低頭看了看腰間別的這把劍,抬起頭來,寒星般的雙眸沒有一絲溫度:「你認識此劍?」
  
  陸小鳳點了點頭:「這把劍本是一對,乃我朋友所有。意外來臨時,無意中丟了。敢問葉城主是如何尋得此劍?」
  
  葉孤城從腰間取下此劍,觀摩了一番,卻答非所問:「四年前,你用剛才的手法,接住了木道人一劍。至今他還認為你這手法是天下無雙的絕技。而,四個月前他看見我使出了剛才那一招,認為那是他所見過的當中,無雙的劍法。但是他還是覺得你可以接住!」
  
  陸小鳳面色有些緋紅,頗為不好意思的說道:「木道人是我的朋友。」
  
  短短的一句話道卻了,朋友間的情誼。那種無條件的信任。
  
  葉孤城沒有接話,任就繼續著自己的話題:「我不信,所以要親自試試。」
  
  「倘若剛才陸小鳳沒能接住你的那一劍呢?」花滿樓雖然剛才被葉孤城的內力所震退,卻未傷及經脈。可見葉孤城劍法和內裡的高超。
  
  葉孤城冷冷的笑了一下:「那他就不是陸小鳳。接不住就是個死人,而死人是不需要名字的!」
  
  葉孤城說完,就突然回手,劍已入鞘。能從陸小鳳兩指間奪回劍鋒的人,他也是第一個:「不過像你這樣的對手是越來越少了。」
  
  葉孤城的語氣裡充滿了落寞和孤獨,這種落寞與孤獨花滿樓曾經在西門吹雪身上見到過。就在西門吹雪出劍殺死蘇少卿之後。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他們倆是一類人。他們都渴望找到一個不分高下的對手,起碼這樣會給他們平淡的人生中,畫上一抹豔麗的色彩!
  
  「陸小鳳,西門吹雪是你的朋友吧!」葉孤城忽然看向陸小鳳。
  
  陸小鳳有一瞬間的呆愣,真是越怕什麼越來什麼。也許自己真得去城隍廟外算上一掛了,是不是今年不宜遠行啊:「對了金九齡,你非要我和花滿樓來這裡一趟,就是為了看戲吧!」
  
  金九齡笑著從牆角走了出來,拍了拍手:「精彩,真得很精彩。也不枉我費了一場口舌。」
  
  陸小鳳並不高明的轉移話題,顯然被葉孤城看在了眼裡:「你覺得我和他的劍法誰更厲害?」
  
  這個問題陸小鳳還真不好說。
  
  索性葉孤城也並不需要他的回答,他看著澄淨的天空,帶著嚮往的說道:「如果能夠與他一戰,才真是平生一大快事!」
  
  完了完了完了。陸小鳳有一種天塌下來的感覺。看來今天出去就得算了,不能再拖了。
  
  「陸小鳳,你替我約西門吹雪,我把這柄君子劍給你!」葉孤城隨意的擺弄著這把劍,並不是太在意的樣子。
  
  陸小鳳看了看花滿樓,沒有做出任何回答。這個可不是簡單的『行與不行的回答。』這個可關係著他兩個朋友,他要好好想想。
  
  花滿樓也沒有任何作答。他從不替朋友做決定,這件事還需要陸小鳳自己好好想想。
  
  「好了好了,陸小鳳,花公子和葉城主。不如由我這個新晉的平南王府總管請你們喝上一杯吧,也算是恭賀我的高升。」金九齡忽然說道。
  
  陸小鳳也順著金九齡打著哈哈:「金九齡,你今天還算識趣,說到了我的心坎兒上了。」
  
  平南王府的酒窖在就在寶庫的旁邊。金九齡拿出柄鑰匙,開了門。掀起地上的一塊石板,往下又走了十多步臺階,才是酒窖。
  
  不愧是平南王府,酒窖幾乎可以媲美賣酒的人家。一個個深棕色的瓦翁疊放在一起。上面都貼了一張紅色的紙條,寫上了名字。有桑落、新豐、菊花、茱萸、藍尾······其中還有陸小鳳大愛的竹葉青。
  
  陸小鳳毫不客氣了走過去抱了一壇,揭開封條,就大口大口的飲用起來:「好酒!好酒!」
  
  自從楊娉婷出事以來,他的精神就處於高度緊繃的狀態。好久沒有這樣放鬆過了。
  
  花滿樓搶過陸小鳳緊抱的酒罈,也喝了起來:「我說陸小鳳你也太不夠意思了,不能夠這酒是你愛喝的,就不顧我了吧。」離月圓之期還有五天,今天就好好放鬆放鬆吧!
  
  酒過三巡,眾人都有些微醺。金九齡從懷中扯出一塊大紅色的繡帕,攤在了桌面:「陸小鳳,知道最近江湖上的大事嗎?」
  
  陸小鳳看著繡帕一個激靈,又迷糊了過去:「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花滿樓,你和我認識有多少年了。」
  
  花滿樓用手支撐著自己的頭,眉毛微皺:「二十來年了吧。」
  
  「那你說說,你被我扯進麻煩裡有多少字?」這話陸小鳳是閉著眼說的,很是不勝酒意的樣子。
  
  「呵呵···」花滿樓乾笑了幾聲:「怎麼,你是打算趁著今天這個日子來給我道歉嗎?我想想啊,自從我認識你以後就麻煩不斷。少說也有好幾十來件吧!」
  
  「是啊,我的記憶中也有這麼多。以前總認為平淡的生活需要更多的精彩來點綴。但是有一天我忽然發現我不喜歡這種精彩了,有句老話不是這麼說的嗎『平平淡淡才是真。』所以啊,我也想嘗嘗這個感覺!」
  
  陸小鳳氣兒都不帶多喘的說了一大啪,總之就是一句話。他拒絕趟進渾水裡,誰說都沒用。
  
  花滿樓不能替陸小鳳做決定,但是他需要陸小鳳的決斷。如果不是此時人太多,他想他會很感謝的說的:「謝謝你,陸小鳳!」此刻的他需要陸小鳳的説明,需要他毫不別心的幫助。
  
  金九齡顯然並不在意陸小鳳的推拒,而是慢條斯理的講起了最近熱火朝天的繡花大盜的案件。過程和陸小鳳他們在蛇王那裡聽到了一樣,只是從金九齡的口中更多了一份細緻。
  
  就在金九齡的講述中,花滿樓終於不勝酒力的暈倒桌上。他以手枕著額頭,唇間發出細微的酒鼾,並不擾人清夢。
  
  葉孤城雖然也隨著大家一起進來,但是卻從頭到尾沒有說話。就連喝酒也是抱的酒罈子,而是倒入酒杯,細細品嘗著。同樣的一個動作,由他做出來多了一分旁人所沒有的優雅。
  
  終於,金九齡講完了。陸小鳳伸出小手指扣了扣耳洞,站起來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哎,有些微醺了。我要出去轉轉了。」
  
  說完也不等金九齡說話,就拉起酒醉的花滿樓抗在背上:「葉城主,金九齡,你們繼續,我去幫花滿樓醒醒酒!」轉身離開了王府。
  
  「陸小鳳!」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聲刺耳的聲音響了起來。陸小鳳再一次蹙起眉頭,這算不算是剛離虎穴,又入狼窩?
  
  「陸小鳳!」上官雪兒驚喜的跑了過來。暗自開心自己沒有白來京城一趟。
  
  陸小鳳轉過頭來,臉上的不賴換成了嬉皮笑臉:「我說小妖怪,你怎麼來了?」
  
  「哼!你說說你這幾天跑哪裡去了?你不是答應了幫我們的忙嗎?」上官雪兒跺了跺腳,有些不滿陸小鳳的臨陣脫逃。忽而又驚喜的睜大了眼睛,神秘兮兮的問道:「是不是你也知道了我表姐的真面目,所以不想幫她了。」
  
  上官雪兒瞄了一眼攀爬在陸小鳳背上的花滿樓,抬高了下巴,「他怎麼了?」
  
  陸小鳳偏頭看了看花滿樓,笑著說道:「喝醉了。」
  
  上官雪兒用力吸了幾口鼻子,嗆人的酒味讓她皺起了眉頭,譏諷的說道:「不會喝酒,就不要喝,平白給人找麻煩!」
  
  說罷,很是不屑的覷了覷花滿樓。果然是個沒用的白面書生:「對了,陸小鳳。你們現在住哪兒,我們一起吧!」
  
  「這個···不好吧!」陸小鳳有些頭大了,自己可是有正事的。真的沒功夫陪你們玩!
  
  「有什麼不好的,走走走···」
  
  陸小鳳以為花滿樓的酒醉是搪塞,金九齡以為花滿樓的酒醉是掩飾,其實誰又知花滿樓是真的醉了。本想一醉解千愁,誰知酒入愁腸愁更愁!
  
  暈乎乎的腦袋裡,反復回蕩著自己和娉婷相處的點點滴滴。記憶裡楊娉婷穿著一襲少見的鵝黃衣衫,讓她本就鮮花之齡的她,更顯鮮嫩。
  
  說來也很是奇怪,花滿樓從未看過楊娉婷的樣子,也只是用手慢慢畫過她的眉眼唇鼻,但他就是能夠想像出她的亭亭玉立。那天婷婷是為什麼會褪去白衣,換上其他色彩的衣服呢?花滿樓仔細想了想,好像是因為在花樓的時候聽到兩個青樓女子的討論,說什麼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所以要時時保持新鮮感,才能釣足男人的胃口,將他們拿捏在手心之上。
  
  當晚婷婷就穿著一襲鵝黃的衣衫,偷偷從窗戶溜了進來。羞澀的敘述了自己的衣著,發飾,然後東拉西扯的說了一大堆後,才羞羞怯怯的問道『七童,你覺得我今天好看嗎?』
  
  呵呵···傻丫頭,幹嘛要那麼在意別人的話語呢。在我的心裡,不論什麼樣的你都是最美的。你完全不用擔心她們所憂的,我向你保證,七童今生絕不負你!
  

第 62 章

  「咚、咚、咚、咚······」四聲清脆響亮的的打更聲在漆黑的夜裡響起,如同以往的每一天那麼準時。不會過分的擾人清夢,只是恰到好處的提醒。
  
  這個打更聲也陪著花滿樓渡過的很多的歲月,讓他覺得很是親熱,也睡得更加安穩。只是今天,在第一聲打更聲響起時,他就睜開了眼睛,唇角邊的笑意比以外多了一分滿足和愉悅。
  
  掀開月白色,繡著精緻雲紋的錦被。花滿樓骨節分明的大手拿起香樟木小幾上的赤色喜服,慢慢的穿在身上。禮服的上的沒一個褶子,每一道擺件都理得一絲不苟。
  
  陸小鳳曾經說過,花滿樓不論在任何時候都不會讓自己很狼狽,全身上下都會打理得一絲不苟。而今天的他,顯然比以往更加的用心。只是從他微微顫抖的手才發信,原來他緊張。
  
  等到花滿樓打理好一切後,天色已經擦亮。和前幾日的綿綿陰雨不同,今天的天氣特別晴朗,空氣中彌漫著露水、芳草和花的香氣,一切都顯得那麼的美好。
  
  花滿樓臉上的笑容愈發的大了,握著扇子的手緊得都要捏出水來。判了這麼久,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七少爺,你起來了?」花立端著一盆水,詫異的看著已經站在院子裡的花滿樓。
  
  花滿樓回過頭來,笑著點點頭,「把洗臉水,端進去吧。」
  
  「好!」大大的銅盆上雕刻著龍鳳呈祥的浮雕,顏色不是很清明,卻格外的精緻,區別於時下常用的圓雕和繪畫,用的浮雕。現在會這項技藝的不多,雕刻得好的也不多,一般主要用在箱、櫥、床、櫃,像這種雕刻在銅盆上的還真是少之又少。
  
  花滿樓一向不喜歡別人的服侍,凡事更喜歡親力親為。花立也只是把銅盆放在架上,就去忙其他的了。他打開了早已換成紅色的窗幔,讓早晨溫暖的陽關直接灑了進來。照亮了整個臥室。
  
  花滿樓的寢居很大,是一般人家的兩個甚至於三個的大小。房間並不曾隔斷,只是在床前放了一盞黃花梨木的屏風。屏風上幾節蒼勁有力的翠竹,採用了失傳的雙面繡針,不但好看更看,更是把竹的風骨透露得淋漓盡致。
  
  整個大房間的中間,放著一張放著一張花梨的大理石書案,案上整齊的磊著各種名人法帖,所有的法帖都和以往在書屋裡看到的不一樣,這些法帖的表面不平,是那種凹凸有致的那種。一旁還放著十方寶硯。各色筆筒筆海內插的筆如樹林一般。
  
  書案的兩旁分別放著兩個汝窯大花囊,裡面整齊的裹碼著一個個的畫卷,裡面都是各大家的名畫。
  
  書案的正前方,放著一個碩大的黃花木的花架。上面整齊的擺放著:百合、粉色的鬱金香、馬蹄蓮等寓意很好的花。
  
  房間的最外間,放著一張八仙桌,上面搭著一張赤色繡著鴛鴦戲水的桌錦,細碎的流蘇在晨風的吹拂下,來回晃動著。
  
  整個屋子裡,所有能裝飾的地方,都掛上了赤色綢緞和錦花,喜氣十足。
  
  就在花滿樓洗臉的時候,花立已經手腳麻利的把錦被也給換成了赤色的了。
  
  而另一頭,楊娉婷大約也是天未亮就從床上起來了。今天是她和花滿樓大喜日子,儘管已經提前好久來準備,但是昨晚還是緊張得不能入睡。
  
  看著銅鏡裡,第一次調脂抹粉的自己,楊娉婷的唇畔露出了羞怯的笑意。也不知道七童會不會覺得好看。
  
  楊娉婷身上穿著赤色的霞帔,頭上戴著掐絲鏤空紫金冠,細緻紋路上點綴著細碎的金剛鑽,耀眼異常。既好看又不會像一般的鳳冠一樣,沉重得壓得脖子都伸不直。
  
  小龍女和楊過一人站一邊,面色喜色的看著自己養了這麼多年的寶貝女兒,如今真的要出嫁了。嫁給那個人,他們放心。
  
  小龍女拿起桌案上的紫檀木梳子輕輕梳著楊娉婷柔順的髮絲,嘴裡還念叨著花夫人教給她的話:「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有頭有尾,富富貴貴」
  
  小龍女和楊過成親之時,沒有這麼多繁複的禮節。一是因為沒人教,二是因為兩人都是豁達之人,覺得只要心心相印就夠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而如今輪到自己的女兒的,卻一切都不同了。只要能夠親力親為的,一定是自己動手,從前不在意的那些習俗如今比誰都認真,說打底也只是希望女兒有一個好的將來。
  
  楊娉婷一家此時住的地方是花家的別院,名為毓秀山莊,雖說沒有桃花堡大,但是也不算小。花家對於選址都講求的是鬧中取靜,所以即使是在繁華的街市,只要身在莊園內也很是安靜。
  
  不過今日卻很不同,外面震耳欲聾的鑼鼓鞭炮響透了半邊天,都是為了今天的喜事。
  
  「來了,來了,花家七公子前來接親了。」冰人林鈺穿著一身緋衣,一臉喜氣的跑了進來。
  
  冰人就是俗稱的媒人。《晉書·索紞傳》:「孝廉令狐策夢產冰上,與冰下人語,紞曰:『冰上為陽,冰下為陰,陰陽事也;士如歸妻,迨冰未泮,婚姻事也;君在冰上,與冰下人語,為陽語陰,媒介事也。君當為人作媒,冰泮而婚成。』」
  
  林鈺家往上數三代都是做冰人的,保的媒雖說沒有上千,那也是上百的。而且沒有不幸福美滿的,在整個江南都是數得上名號的。所以喜錢也比一般人家收得高。不過成親本就是天大的喜事,只要能保得幸福美滿,就算收高也無妨。這也是花家這次就看中了他們的口碑,讓她來做喜婆了。
  
  「新娘子還是跟著老身一塊兒出去吧。」
  
  楊過把楊娉婷從椅子上扶了起來,眼中的不舍和欣慰是那麼的明顯。時間過得真快啊,當初那麼一個小小糯糯的小人兒,轉眼間就到了出嫁的年齡了。
  
  「去吧!」千言萬語也只匯成了這樣簡單的一句。
  
  楊娉婷點了點頭,蓋上精緻的鴛鴦戲水紅蓋頭,扶著林鈺的手走了出去。
  
  花滿樓站在毓秀山莊的門前,蹲著兩個大石獅子,頸脖之處都拴著紅色的錦緞,就連『毓秀山莊』這塊牌匾也是上過新漆,掛著紅綢的。
  
  花滿樓就站在門前,等著那個盼了好久,等了好久的人兒從裡面出來。
  
  這一等花滿樓覺得仿佛過了四時花季,又好像只有一瞬,到底過了多久他也不清楚。只是在一群雜論無章的腳步聲中,他一下子就聽出了楊娉婷的步履。那麼輕、那麼柔,卻又那麼的重,每一步都在塔在自己的心堅兒上。
  
  花滿樓露出了滿足的笑意,如同冰雪初溶,他緩緩的對著楊娉婷來的方向伸出了手,帶著不易覺察的顫抖。近了、近了、更近了,一步、兩步、三步······
  
  終於,他接觸了那只和記憶中一模一樣的柔嫩小手···
  
  忽然,天地間暗黑成一片,突來的疾風吹得人仰馬翻,觀禮的人、迎親的人、送嫁的人都被著疾風吹離了地面。震耳欲聾的喜樂聲變成了哀哀不絕的叫嚷聲。
  
  那個讓花滿樓心動的腳步聲仿佛也被這陣疾風給吹散了。他撣開一個又一個的人群,想要將她找出來,抱住她,柔聲訴說著『別怕,不論何時我都陪著你!』
  
  只是,你在哪裡,我該如何找到你。
  
  混亂不堪的人群爭相奔走著,花滿樓一次又一次被眾多的路人給推攘在地,又一次又一次的爬起來繼續尋找著。平日裡雖說不是天下無敵,卻也能強身健體的武功,似乎全都使不出來。他只能憑藉著自己做人的本能,往剛從所站的地方走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風停了,天也重新亮了起來。只是喧嘩的大街上除了那些狼藉以外,就只剩下花滿樓一個人。他聽不到腳步聲、感覺不到呼吸聲,仿佛天地間就剩下了他一人,他茫然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麼。
  
  「七童!」
  
  一個小到可以忽略的聲音在花滿樓的耳邊響起,就像平地一聲驚雷般讓他快速的朝著聲音發出的地方狂奔而去。把那個嬌小的身軀緊緊的捆在自己懷裡:「婷婷,你沒受傷吧?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
  
  話音落下,一股濃重的腥味就彌漫在空氣中。那才捧上楊娉婷雙頰的手都濕潤起來。
  
  這個味道花滿樓極為熟悉,這是血,楊娉婷的血,她受傷了,又受傷了···只是自己為什麼會說又呢?
  
  「轟隆隆~~」 一道閃光如一條火蛇衝破了黑暗,在天空劃開一條裂口,接著一聲霹靂震得地動山搖。
  
  驚得花滿樓從床上翻身而起,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滑至雙頰最後落入了衣襟裡,「原來是夢···」
  
  花滿樓苦笑了一聲,從床上站了下來。汗涔涔的身體把身上的衣服都黏在了身體上,他也無暇顧及。徑直走到床邊,固定住被疾風吹刮得搖擺不定的窗戶,遠遠的眺望著遠方······
  

第 63 章

  窗外的雨說下就下,豆大的雨點落在青石板鋪成的地面上,濺起一朵朵晶瑩剔透雨花。也有順著屋頂的房檐溝壑滑落的,落在花滿樓大開的窗戶邊兒上,濺濕了他輕薄的裡衣。
  
  偶爾秋風從雨中拂過,吹起了一片水珠,灑向花滿樓的臉頰,濡濕了一片。
  
  花滿樓張開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薄唇,輕柔的唱到:「雲一弁,玉一梭,澹澹衫兒薄薄羅,輕顰雙黛螺。秋風多,雨相和,簾外芭蕉三兩窠,夜長人奈何。」
  
  這首歌名為『長相思』,是南唐後主李煜為懷念他的亡妻大周後而作,緋惻纏綿的歌詞裡,帶著種敘不盡的相思之意。也只有在這樣的淒迷的夜裡,萬籟俱寂的深夜,花滿樓才敢表露出他內心的黑洞與軟弱,他的迷茫與害怕。
  
  隔壁住的應該是陸小鳳吧,看來這家客棧的房間並不隔音,從醒來到現在他一直能夠斷斷續續的聽到那個名叫上官雪兒的聲音。嘰嘰喳喳,就像一隻吵鬧的山雀,格外讓人心煩。
  
  花滿樓好看的眉頭蹙了起來。一向寬厚豁達的心,在婷婷中毒昏迷後就變了。有一件事,花滿樓雖然沒說,卻也不能否認。他是恨上官雪兒、恨上官飛燕、上官丹鳳······其實他最恨的還是自己,恨自己的粗心······
  
  花滿樓緊閉著雙眼,淚珠無聲的滾了出來。自七歲眼盲以來,他每天都學著以一顆美好、善良的心來看待世間萬物。他以一顆寬恕的心來學著饒恕所有有罪孽的人,並且試著以他們的心態來分析事情,從而找到可以寬恕他們。一直以來他都做得很好,周邊的人,都說花家七公子雖然眼不能視,卻是一個如謫仙般的人···
  
  他並沒有因為這些話感到驕傲,只是覺得他終於做到了心中所立的目標。
  
  不過,直到前不久,他才終於明白了。原來自己還是七歲之前的那個自己,會生氣、會恨、會怨、也會想要報復。花滿樓啊、花滿樓,你也只是個凡人,最普通的凡人!
  
  「嘎吱!」清晰的開門關門!
  
  花滿樓的指尖動了動,依然背對著房門,沒有回頭:「她走了?」
  
  「嗯。」陸小鳳悶哼一聲,懶散的從桌下勾出一張椅子,東倒西歪的坐在上面:「酒醒了嗎?」
  
  花滿樓終於轉了過來,臉上的波瀾起伏早已歸為平靜,他笑著說:「你覺得呢?」
  
  陸小鳳點了點頭,就以手臂為枕,看著花滿樓的背影。那陰陰的黑暗籠罩在他的全身,給他蓋上一層濃濃的陰鬱。
  
  花滿樓的話一直不是很多,但是絕對不會冷場。但是···陸小鳳搖了搖頭,從椅子裡站了起來,離開了花滿樓的房間。忙活了大半夜,他也要好好休息了。只有養好自己的精氣神,早日拿到解藥,才能把以前那個花滿樓找回來。
  
  上官雪兒既然在京城見到了陸小鳳,那麼上官丹鳳也很快就會知道。花滿樓剛剛這樣猜測完,客棧的大堂門口,上官丹鳳和柳餘恨就出現了。
  
  上官丹鳳一襲深紫色的廣袖流仙裙,襯托出了她高貴的身份,和那份神秘。人聲鼎沸的客棧,頓時變得鴉雀無聲。眾人都把目光轉移到門口的那個神秘女子身上。
  
  對於周圍的目光,上官丹鳳早已習慣。她目不斜視的走到陸小鳳所在的那一桌。上官雪兒早在上官丹鳳出現的那一刻,就把頭扭到了一邊,一個活脫脫的彆扭小孩。
  
  花滿樓繼續喝著自己杯子裡的茶,就仿佛自己面前沒有人一樣。
  
  只有陸小鳳笑嘻嘻的看著撅嘴的上官丹鳳:「你怎麼來了?」
  
  「哼!」上官丹鳳冷冷的哼了一聲,「你還問我。如果不是為了找雪兒,我還不知道你們居然來了京城。時常聽說陸小鳳和花公子都是江湖中說一不二的人,說出話絕不反悔。既然這樣,為什麼你們答應我的事卻沒能辦到。而且還失蹤了,還是用的最不堪的不告而別。」
  
  陸小鳳看了看花滿樓,對方仍然維持著剛才坐下來後的動作,坐如鐘!無奈的搖了搖頭,看著上官丹鳳:「這件事是我不對,不······」
  
  「現在知道不對了,知道道歉?早些時候怎麼不說呀。好了,我大人大量不和你計較,你趕快去辦事吧,我們真的很著急。」上官丹鳳截斷了陸小鳳的話,刁蠻中帶了些許的寬宏大量。
  
  陸小鳳站了起來,低頭看著上官丹鳳。眼睛裡的嚴肅和認真是從未有過的:「丹鳳公主,這件事是我做得不對。但是我有些緊要的事,必須現在完成。」
  
  「你會有什麼事,比我的事更重要?」上官丹鳳的音量高了高,在眼尾餘光掃到眾人驚詫的樣子後,又低了下來。她抓住陸小鳳胸前的衣襟,來回晃動著:「你不幫我,就沒人幫我了。」
  
  陸小鳳拉住上官丹鳳的皓腕,慢慢將其推開:「對不起,這次我真的幫不了你。」
  
  從來沒有被人如此拒絕過的上官丹鳳,瞪大了一雙美目,死死的盯著陸小鳳。炙熱的眼光仿佛要在陸小鳳身上燒出兩個洞。可得到了依然是陸小鳳沒有任何轉移堅定拒絕。
  
  上官丹鳳往後退了兩步,黑白分明的大眼瞬間就浮起淚花,「好、好,算你狠。」
  
  看著上官丹鳳決絕而去的背影,陸小鳳再次搖了搖頭,哎,女人啊,既可愛,又麻煩!
  
  上官雪兒把上官丹鳳傷心欲絕的表情看在了眼裡,唇角露出了隱隱的笑意。就算你貴為公主,也不會是所有事情都如你的意。
  
  萬梅山莊的老管家李逸年以六十五,佝僂的身軀為山莊鞠躬盡瘁了一輩子。伺候完不愛說話的老莊主,和現在這位不愛說話的老莊。索性兩位莊主都不是麻煩之人,除了不愛說話和朋友少之外,其餘的還真沒麻煩之事。
  
  遠的不說,就現在的少莊主除了陸小鳳這個朋友外,他還真沒看過有其他人來找他。只是面前這兩位白衣飄飄,看起來和自己莊主冰冷程度不相上下的人,他還真有些迷茫了,他們真的來找莊主?看起來也不是愛說話之人啊,他們能聊些什麼呢?
  
  「老人家,請問西門莊主在嗎?」楊過自然不明白面前這位老者走神的原因,只是好脾氣的又問了一遍。
  
  半個月前,正在桃花堡做客,順便和花家夫婦商量著兩家孩子親事的他們。突然接到花滿樓傳來的信函:
  
  婷婷中毒,現送往萬梅山莊診治,七童去尋找解藥。望伯父伯母能去萬梅山莊探望。照顧婷婷不當之事,待尋得解藥,再來向伯父伯母負荊請罪!
  
  信函的最後還附上了萬梅山莊的住址。然後楊過和小龍女變馬不停蹄的趕來了。還好一路上都有花如令夫婦所安排的人的指引,沒有費多大的勁兒就找到了萬梅山莊,只是面前這個老人家是怎麼回事?年老體衰,耳力不太好嗎?
  
  楊過看了看小龍女,又轉過頭來看著李逸:「敢問老伯,西門莊主是不是帶了一個小姑娘回家,我們正是那位姑娘的父母,想來看看她。」
  
  小姑娘!李逸瞪大了眼睛。說起這個事兒,那可是萬梅山莊少有的大事。上至管家,下至廚房的廚娘,每天都樂此不疲的討論著這件事。而作為萬梅山莊的總管,有幸親眼目睹莊主抱著姑娘回來場面:
  
  李逸還記得那天也和往常一天,天不亮就起了,人老了,覺就更少了。即使萬梅山莊裡的活兒並不多,還是習慣早起,伸伸胳膊、伸伸腿兒,活動活動筋骨。就在這個時候,莊外響起了一陣馬鳴聲。這聲馬鳴他很熟悉,正在莊主餵養的『踏雪』,他趕快朝著大門跑去,剛剛將門打開,莊主就抱著一位身穿白衣的姑娘,走了進來。
  
  驚得李逸張大了嘴,更是抓緊時間朝著莊主懷中的人瞟了瞟,好一樣貌出眾的姑娘。那不然纖塵樣貌,和自己莊主簡直是絕配。再加上同樣的一身白衣,就算莊主不說他也能夠猜到,這就是莊主的心上人吧。真好、真好,萬梅山莊就要多個女主了。
  
  後來,李逸更是把這件事分成了上中下三部,一部有九十五卷,來來回回的給各個小廝、婢女、花匠普及。沒辦法,年紀大了,再不找點引起樂子的話題,就真的要成啞巴了。
  
  「你們真是楊姑娘的父母?」李逸金魚般浮腫的雙眼,含著淚花看著楊過和小龍女。樣子和表情就跟和失散多年的父母重逢一般。
  
  楊過和小龍女不解的看著這個突然情緒激動的老人,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難道是婷婷···不會的,不會的:「老人家,是婷婷不好嗎?」
  
  「沒有沒有,兩位請跟我來。」李逸用青色的袖子擦拭著眼淚,仰望著頭頂那片藍天,心中一片安慰。
  
  如果老莊主在天有靈,應該也會感到開心吧。瞧瞧,孤獨了這麼久的莊主終於要娶夫人了,萬梅山莊就要開枝散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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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

  萬梅山莊很大,房間很多。但對於一直生活在古墓的楊過和小龍女來說,卻並不複雜,只需走一遍就能把所有的路線記在腦海裡。甚至於哪一處擺了些什麼樣的東西,開了什麼顏色的花也記得分毫不差。
  
  沒一會兒,李逸就帶著他倆來到了楊娉婷所居住的客房。抬頭看看天色,此時正是莊主替楊姑娘診治的時段。李逸對著楊過和小龍女比了一個稍等的姿勢,就獨自走了進去,等在一邊。
  
  西門吹雪在李逸帶著人剛踏進院裡的時候就感覺到了,只是手中正在緊要關頭而無暇關心。前些天陸小鳳飛鴿傳書,說是花滿樓已經通知的楊娉婷父母,不日他們便會到達萬梅山莊,讓他擔待擔待。沒想到他們居然來得這麼快。那輕靈無聲的腳步,很明顯的給了他一個訊息,他們兩人的武功絕對是登峰造極。
  
  這讓西門吹雪很有一種想要比試一番的衝動。身為當今最好的劍客,一輩子都在尋覓可以為之較量的對手。那個蘇少卿雖然也是個人才,只是畢竟年少,經不得失敗,讓他扼腕好久。沒想到居然這麼快又等到了兩人。
  
  但是,西門吹雪的眉頭蹙了起來。他蹙眉的時候不多,一旦蹙眉就表示這件事情絕不簡單。就比如熊姥姥的毒,按理說他已經把彙集於期門穴、水道穴、滑蓋穴,幾處大穴的毒素逼到了四滿穴的位置。希望能夠維持一個月不爆發,等到陸小鳳他們拿到解藥。
  
  只是他今早發現,毒素發生了變化,居然順著血液往各大穴道中流去,形式很不樂觀!現在為了這個,他已經運功了一個時辰了,希望能夠維持久一點。沒想到李逸就帶著人進來了。西門吹雪又用了一把力,終於把毒素慢慢逼回來四滿穴。
  
  西門吹雪收回自己的內力,拿起一旁放著的純白色的錦帕,擦拭了下額頭的汗水就扔在了地上:「帶他們進來吧!」
  
  李逸點點頭,轉身走出了房門。
  
  甭看李逸背後話多,當著西門吹雪這個少莊主的面,話是可以有多少,他就有多少。不但如此,還是一個徹底的棺材臉,不笑不說話,只用點頭和搖頭來回復。
  
  好在西門吹雪也確實不喜歡話多的人,因為他覺得吵得慌。身邊有一個像陸小鳳這樣話說的人已經夠了,再來幾個他真的不保證自己會不會在下一刻拔出自己的烏鞘長劍,瞭解對方的性命。
  
  只是眨眼的功夫,李逸就帶著楊過和小龍女走了進來,然後自覺的退了下去。
  
  小龍女和西門吹雪都是話不多的人,在互相點頭致意後,小龍女就直奔床榻而去。留下楊過獨自面對西門吹雪,「這次多謝西門莊主救了小女一命。」
  
  西門吹雪點點頭,看到楊過腰間那把烏黑得沒半點光澤木劍,頓了一下。前段時間江湖上鬧得沸沸揚揚的君子劍事件,他也有所耳聞,看這把劍的外形和傳說中的一樣,想來就是從茗劍山莊要回來的那邊。看來他們果然習劍:「你也用劍?」
  
  「莊主也用劍!」楊過畢竟長了西門吹雪三十來年,又承襲了父親楊康的聰穎過人。再加上小時候流落市井時,看的就是大家的臉色行事。自然把西門吹雪心中的那點愛好看在了眼裡:「如果莊主有興趣,待我看完小女後,不妨比劃一下!」
  
  西門吹雪點了點頭,對著楊過比另一個請的姿勢。
  
  楊過快步走到床邊,小龍女已經坐在一旁提楊娉婷把脈。沒一會兒就松了開來,把楊娉婷的手放進被子裡,眉間微蹙:「脈向時有時無,毫無規律不說,還有驟停現象。」
  
  「龍兒,你把婷婷扶起來,讓我以內力為她驅毒。」楊過剛撩起衣擺,西門吹雪就走了過來:「沒有用。我、陸小鳳和花滿樓都曾經想過以內力來為她驅毒,但是這毒甚是古怪,猶如跗骨之蛆,根本就無法驅逐,甚至還會加快毒發。」
  
  西門吹雪的話讓楊過和小龍女面面相睹,望而卻步。
  
  半響後,楊過下定了決心,毅然坐到了楊娉婷身後,催動內力,以九陰真經來試試,能不能替婷婷驅毒。
  
  沒一會兒,就見楊娉婷的左手五指指尖上微微滲出黑水。楊過大喜,正要準備加快驅毒速度時,就發現毒液並不往他所驅使的方向流動,反而是順著血液靜脈四處遊走。沒辦法,他只好再次以剛才西門吹雪的方法將毒逼回來了遠處。
  
  這一來一往,又花了一個多時辰。「此毒卻是有古怪!」
  
  短短的一句話讓小龍女剛剛放鬆的心情,再次揪緊在一起。這種傷心與難過,比自己當年深知命不久矣,來得更為痛苦。
  
  相比小龍女沉默的傷心,楊過的憎恨來得更明顯一些。他本來就是個性情中人,愛恨分明。人家給他一刀,他必定要百倍、千倍來償還給此人。
  
  五天的時間,眨眼就到了。
  
  蛇王信裡所提到的西園,在城西,還是一個花園,只是不知是哪一家所修築。
  
  現在正是黃昏,厚重的雲霧盤踞在天空,一輪不知何時偷偷爬出來的月亮,宛如天河裡墜落的一粒皎潔的夜明珠。嫋嫋的炊煙從各家廚房的煙囪裡緩緩冒出;宛如繁星的燈盞,在花叢裡、樹陰下、亭臺樓閣間發出隱隱的光暈。
  
  晚風中的隱隱花香彌漫在花滿樓的鼻尖,以往他最喜歡在漸沉的暮色裡,體會著微風、夕陽、花香和生命的美好。只是這份美好的心情早就沒了。
  
  今晚更沒有心情。他在等,等一個人緊要的人出來。『等』人這件事,他沒少做過。他總是會在『等』的這段時間,找一件有意義的事情來做。但是現在他不但沒有了這份心情,還比以往都要著急。
  
  陸小鳳一個人在西園裡走了一圈,蛇王告訴過他,不論公孫蘭扮作什麼打扮,有一件事是不會改變的。那就是她的腳上永遠都會穿著一雙紅鞋子。鮮紅的繡花鞋子,就像新娘子穿的那種,但上面繡的卻不是鴛鴦,而是只貓頭鷹!
  
  今晚西園的女客並不多,陸小鳳一眼掃去,卻沒有一個是穿紅鞋子的人。不過,現在的時間還很早,他不著急!
  
  「糖炒栗子、新鮮的糖炒栗子!」一個很老的老太婆從樹蔭下走了出來,她穿著打滿補丁的青色衣裙,背上就好像壓著塊大石頭,好像已將她的腰從中間壓斷了。手裡還提著個很大的竹籃,用一塊很厚的棉布蓋著。
  
  而她口中的『糖炒栗子』仿佛就是一個機關,讓陸小鳳和花滿樓呆愣的瞬間,又猛然清醒過來。
  
  月圓之夜、糖炒栗子、老太婆!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訴他們一個資訊,這個人就是熊姥姥!
  
  此刻,蛇王所囑咐的約會,早已被花滿樓拋擲腦後。他長袖揮灑,直直的逼向賣糖炒栗子的熊姥姥。就在袖口直逼熊姥姥的面門。
  
  熊姥姥躍向左邊,這長袖跟著向左。她的手從籃子裡抽出雙短劍,劍上系著鮮紅的彩緞。
  
  長劍攪住袖子,在空中輕輕的攪動幾圈,就變成了些許的碎片,洋洋灑灑的飄了下來。忽的劍光一閃,劍鋒已到了她面前的陸小鳳的咽喉。好快的出手!好快的劍!
  
  陸小鳳不敢用手去接,畢竟誰也不敢保證熊姥姥除了栗子裡有毒之外,劍上會不會也有毒。他只能如遊魚般滑了出去。
  
  陸小鳳不但反應快,動作更快。可是無論他的人到了哪裡,閃動飛舞的劍光立刻也跟著到了哪裡。
  
  劍光如驚虹掣電,木葉被森寒的劍氣所摧,一片片落了下來。轉瞬間已被劍光絞碎。陸小鳳已被逼出了冷汗。他本以為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已是世上最可怕的劍客,他想不到世上還有個這麼樣的人。 
  
  而一邊站著的花滿樓飛身一躍,腳尖輕點面前槐樹的樹幹,一把長劍也逼向熊姥姥的面門。
  
  只聽『當當當』三聲!三劍相交,發出了極為刺耳的聲音。
  
  熊姥姥催動腳下的輕功,騰空而起,兩把淩厲的寶劍在月光下發出冷冷的寒光。那不斷變化的劍招仿佛並不是想要置人於死地,而只是在為大家表演舞劍。
  
  陸小鳳知道,這才是這雙劍最為可怕的地方。古老相傳,『劍器』並不是劍,只不過是一種古代的武舞名稱,舞者彩衣空手,彩帶如飛,直到唐朝的公孫大娘,才將這種本來只作觀賞的舞技,加以變化,變成了真正可以刺敵傷人的武技!
  
  而現在這個熊姥姥,如果換□上那身粗布麻衫,想來也是一個頂好的劍客。
  
  忽的,陸小鳳眼神一凜。直直的看著熊姥姥腳下,那麻衫長裙在微風的帶動下,向上浮了浮,露出了一直掩藏在她腳下那雙此繡著精緻的貓頭鷹圖案的紅色繡花鞋。臉色變了又變。原來這個熊姥姥,居然還是蛇王嘴裡說的那個仇人,公孫蘭!那個唐朝時期,公孫大娘的後人。
  
  「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
  
  耀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這裡雖沒有如山的觀者,但陸小鳳面上的凝重依舊叫人心顫兒。連十五的明月,似也被這森寒的劍氣逼得失去了光彩。難道這就是昔年的翟公孫大娘,教她弟子所舞的劍器?
  

第 65 章

  陸小鳳的衣襟已被割破,人也被逼得貼在樹幹上,『哧』的一聲,劍風拂過,兩柄短劍如神龍交剪,閃電般刺了過來。,這裡已是退無可退的絕路。
  
  『鐺!』又是一聲刺耳的抨擊聲!
  
  陸小鳳睜開了眼睛,只見那兩把交接的短劍被花滿樓的長劍死死抵住,他的面色嚴肅,雙腿以陸小鳳身後的樹幹為借力點,把所有的內力全用在了右手之上。
  
  熊姥姥,或者應該稱之為公孫大娘,唇角露出了一絲猙獰的笑容。配上她那張易容後,斑駁的老臉格外的怕人。就像古書怪談裡記載的吃人怪物一般。
  
  只聽『奪』的一響,花滿樓手中的長劍已被公孫大娘反手挑起,劍鋒已釘入了樹幹之中。
  
  見劍被擊落,花滿樓只得以手中摺扇為武器。用作打穴點穴之用,須知一寸短一寸險。就剛才交手的情況來看,此人劍法高超,輕功也不遑多讓。自己本就沒有取勝的把握,現在還換成了以摺扇為武器,就更沒把握了。
  
  但是,不論如何,自己一定要留住她!她的手裡握著婷婷的解藥,哪怕是今天把性命交代在這裡,自己也不無悔!
  
  花滿樓將內力導引之摺扇之上,右手向上一番,摺扇騰空而起,手劃拳為掌狠擊於扇柄之處。摺扇得到助理,宛如迴旋刀一般,發出『刷刷刷』的響聲,直奔于熊姥姥。
  
  熊姥姥抄起右手的短劍為支點,接住飛來的橫扇,空中幾個迴旋之後,以比花滿樓更重的力道還擊了回去。
  
  陸小鳳淩空一躍,以雙指接住了摺扇。赤手空拳的贏了上去。
  
  陸小鳳和花滿樓配合默契的左右互攻熊姥姥,那淩厲的招式、變化多端的招數,在熊姥姥眼裡卻是嗤之以鼻。
  
  自她趟入江湖這檔大渾水以來,經歷過的這樣場面,不下數百次,就算他們兩人聯手又如何。熊姥姥冷冷的笑了一下,沒一會兒就找到兩人的弱點,向其狠狠的襲去。
  
  花滿樓被她一腳踢到了胸口,在空中吐了一口鮮血就落了下去,恰巧後腦擊中一棵樹幹暈了過去。而陸小鳳稍微行為一點,只是以背部橫摔樹幹之上,發出了一聲悶哼!
  
  公孫大娘的身子也已淩空,翻出,長裙飄飛,殺意自她的黑眸中一閃即過。就在她橫劈下來的時候,她的身體如同被點穴一般,定在了原地。
  
  陸小鳳不解的歪頭看去,只見身後上官丹鳳面色凝重的緊抓住公孫大娘的衣服,用力向後撕扯著,手裡的短劍直指公孫大娘的背心。
  
  公孫大娘的背部一抖,衣衫就斷裂成兩截,上官丹鳳的人就隨著她手裡緊握的衣衫飛了出去。『梆!』的一下,重重砸到了地上,唇角立即湧出一縷血漬。
  
  身後的動靜沒有引起公孫大娘的一絲側目,她的目的很明確,殺了陸小鳳!但她卻不知道陸小鳳最大的本事,就是在絕路中求生在死中求活,他的人突然沿著樹幹滑了下去,像蛇一般滑在地上。
  
  順帶著把已經入木三分的,花滿樓的佩劍拔了出來。對著逼近的公孫大娘橫著來了那麼一劍,公孫大娘反應迅速的當空一躍,她的人已經掠出五丈外。陸小鳳當然不能讓她就這樣走了,可是他展動身形的時候,已比她遲了一步。這一步竟然讓他始終無法追上前面的身影。
  
  無論他用多快的身法,他們之間的距離,始終都保持著,四五丈遠。江湖中以輕功著名的高手,陸小鳳也見過不少。比如老猴子司空摘星當、還有西門吹雪、就連最近識得的葉孤城也是一個;還有那個昏迷不醒的楊娉婷,年紀輕輕輕功也已經很是卓絕。
  
  但此刻在前面逃的若是這些人,陸小鳳說不定早已最追上。但是前面這個人,又讓他有了最新的認識。非但劍法可怕,而且也是他前所未見的輕功高手。花木園林,亭臺樓閣,飛一般從他們腳底倒退了出去。
  
  接著又是一重重屋脊,一條條道路。不管前面阻攔的是什麼,有多麼的始料未及,公孫大娘的身法始終也沒有慢下來。
  
  而此時公孫大娘也已發現要甩掉後面這個人,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前面的一條街上燈火輝煌,現在時候還不晚,這條街,正是城裡裡熱鬧的地方。街上有兩三家茶樓,兩三家酒館,街旁擺著備式各樣的攤子,有幾檔是賣針線花粉的,有幾檔,賣的是魚生粥和燒鵝。
  
  公孫大娘計從心來,她故意左腳一崴,整個人從半空墜落,跌倒在路中,「救命呀,救命······」她一邊大嚷著,一邊迅速的從地上爬起來拐入一家人聲鼎沸的茶樓。
  
  公孫大娘前腳剛至,陸小鳳後腳就趕了過來!
  
  但是,一個老太婆狼狽的大喊著救命,一個年青力壯的大男人在後面追,這件事,無論怎麼看,都是一個年輕人的不對。甚至有些人已經把陸小鳳定義為街頭惡霸,有幾個年輕小夥子平日就是豪爽之輩,好打抱不平,今日多吃了幾杯酒更是怒氣上湧。
  
  他們大吼著跑了過來,把老太婆攔在的身後。一副我們保她的樣子,還有幾個已經抽出了刀,那寬大的刀刃在桌子上敲得『啪啪』直響:「我告訴你,你今天想要欺負她,先問問老子的刀答不答應!」
  
  周邊一些純看熱鬧的人,也大聲符合著。雖然他們不敢出來和這個青年男子嗆聲,但是一點也不影響他們看熱鬧啊。再說了,人這麼多,就算他想事後算總帳也不知道找誰!
  
  『遭了!』陸小鳳暗叫一聲不好!他當然有能力將這些路見不平,仗義勇為的年青人一下子全都打倒,可是這些人看來都恨不得能一下子打倒他。況且,為了這麼一個作惡多端的人,為難這麼多無辜的人,實在不值!
  
  七八個人一擁而上,將陸小鳳團團圍住,七嘴八舌的說著各地的方言。陸小鳳苦不堪言的搖搖頭。本想讓他們罵罵就算了,誰知其中一任是個暴脾氣,幾乎話上來,就抄起了一旁的凳子,向陸小鳳砸了過去。
  
  隱藏在人後的熊姥姥,冷眼笑了笑。唇邊露出了一個嘲諷至極的笑容,轉身離開這所茶樓。
  
  就在這時,有個人從門外沖了進來『劈劈拍拍』,一人給了他們一個耳光。這些直眉楞眼的年青小夥子.竟連一個敢還手的都沒有。
  
  陸小鳳總算松了口氣,他已看出沖進來的這個人,正是昨天在蛇王樓下的院子裡,想試試他功夫的那兩條赤膊大漢之一 。看來這些人也都是蛇王的朋友,還好他沒有動手。
  
  赤膊大漢一陣教訓完他們之後,眾人都把手裡的傢伙放了下來,一個個都想過來道歉,賠罪,陸小鳳卻已乘機沖了出去,沖出了後面的門,後門外是條小巷子。他剛才看見公孫大娘就是從這扇門出去的,但現在小巷子裡卻只有條野狗蹲在陰溝裡啃骨頭。公孫大娘已連影子都看不見了。
  
  無功而返的陸小鳳並沒有很垂頭喪氣,至少他又知道了一個熊姥姥的身份。而且蛇王自己也在找她,那麼他們得到的線索將會更多!
  
  回到西園時,裡面遊客比剛剛更少了一些。上官丹鳳在銀銀的月光的照耀下,一臉楚楚可憐的看著躺在地上的花滿樓。
  
  陸小鳳快速奔了過去,執起花滿樓的手腕就開始為他號脈。他雖然不是大夫,但習武之人都會一點號脈之術,只要不是疑難雜症,一般能夠醫的就自己醫。
  
  上官丹鳳仰頭看著陸小鳳,秋水般的雙眸中含著一股焦急:「他怎麼樣了。」
  
  陸小鳳放下花滿樓的手,將他扶了起來:「沒事。只是暈過去了。公主你怎麼會在這兒?」
  
  提到這個,上官丹鳳低下了頭,陸小鳳透過遠處的燭光可以隱隱的看到她緋紅的雙頰。
  
  「你跟蹤我?」陸小鳳試探性的問道。
  
  誰知上官丹鳳並沒有反駁,看來是默認了。忽的,她又抬起了頭:「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有什麼事會失約於我,沒想到···對了,剛剛那個老太婆是什麼人?她什麼對你們痛下殺手?」
  
  關於楊娉婷的事,陸小鳳並不像對其他人講。但是看著眼前這個滿心滿眼都關心著自己,甚至連自己的失約都能體諒的姑娘,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轉移了話題:「對了,你沒事吧,剛才她的那一下可並不輕啊。」
  
  上官丹鳳搖搖頭,唇角向上彎起了一個大大的幅度。顯然是很開心陸小鳳對自己的關心。
  
  「對了。」上官丹鳳低頭從腰間取出一塊紅色的繡帕遞到陸小鳳面前,「這個東西是我剛剛從她身上扒拉下來的。」
  
  月光下,那塊紅色的繡帕發出閃閃的光澤,上面以醒目的黑色繡了一朵碩大的牡丹花。這樣的繡帕陸小鳳見過一次,那一次是在金九齡那裡,談論的還是繡花大盜,沒想到這次居然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次見到!
  
  看來熊姥姥不但是公孫蘭,更是繡花大盜!興許自己這一次真的要趟進這趟渾水了!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陸小芬隱隱的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太對勁,但是具體哪裡不對勁卻始終說不上來。現在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 66 章

  雨後的天空呈現出一片澄明的青色,石秀雲以手肘為枕半靠在齊雲居二樓的窗戶上,對著天空發呆。滿腦子裡想的都是那一抹緊見過一面的身影。
  
  他說他姓花,他說他是瞎子,他還是陸小鳳的朋友。那他是否叫花滿樓?應該是的,不會錯的。他的話語中還帶著點江南口音,他應該就是江南花家最少露面的七公子吧!
  
  聽說他們家的產業很大,就算騎著汗血寶馬賓士一天也跑不完。他那麼溫文儒雅的性格,想來也只有這種人家才能教養出來吧!也不知道下一次見面是在什麼時候。是不是能通過陸小鳳再見到他?但是,為什麼陸小鳳不但沒來赴師傅的約,反而還失蹤了呢?真是奇怪?
  
  和石秀雲擺著相同姿勢的是孫秀青。巧的是,她的心裡也在思念著一個人。和石秀雲不同,她心裡惦記的是那抹一白。儘管他們之間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對話,但他還是被她放在了心間上。
  
  那抹翩然的白衣,清冷的容貌,還有那種絕世獨立的身姿,無一不是在勾動自己的內心。只是···孫秀青撇了撇嘴,心中有些抑鬱,他什麼是殺死自己師兄的人呢?為什麼呢。
  
  葉秀珠和馬秀珍分別看了一眼發呆中的兩位師妹,都從對方眼中找到了那一絲同樣的無奈。搖搖頭後,又同時選擇低頭飲用手中還滾燙滾燙的茶水。
  
  自那一天后,他們都知道那兩人變了,但是卻沒有想到變化如此之大。幾乎到了茶不思飯不想的地步,真真是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啊。
  
  「你的意思是,蛇王的仇人和我們要找的是都是同一個?並且這個人還有著多重的身份。」剛從昏厥中清醒過來的花滿樓吃驚的重複了一遍陸小鳳的發現。
  
  陸小鳳點了點頭,然後把懷裡所揣的繡帕拿了出來,遞到花滿樓的手上:「這張繡帕就是丹鳳公主從熊姥姥的身上扒下來的,我曾經在金九齡那裡見過一次。」
  
  花滿樓接過繡帕細細撫摸著。針腳細密平順,看來此人的繡工很好。按著這個紋路來看,秀的確即時朵牡丹花,和金九齡說的一樣。只是,「陸小鳳,我有一絲的不解。金九齡說繡花大盜是個大鬍子,難道也是熊姥姥易容後的結果?」
  
  「看來是的,既然她有那多重身份,當然不會介意再多弄一個。」陸小鳳分析著自己的見解。這次不管怎麼說,都得去見見金九齡了。不過在這之前,還是先去看看蛇王吧,希望能從他嘴裡知道更多的有用線索。
  
  陸小鳳和花滿樓挨不到天亮就摸黑來到了黑街。這個時辰除了眠花宿柳的妓子還開著,其他地方早就黑燈瞎火了,即使是黑街也不例外。
  
  不過好在還有幾個巡夜之人,見到陸小鳳和花滿樓沒有像第一次那樣戒備,反而熟稔的走了上去:「陸大俠和花大俠來得可真早,蛇王還沒起呢。」
  
  說話的人叫劉三,據說是家裡排行老三,跟著蛇王有些年頭了,算是心腹之人。
  
  陸小鳳對著他拱拱手,一臉無奈的歎息著:「哎,本來我也不願這麼早來打攪,可惜啊,我是個急性子,沒辦法,這不就來了嗎。」
  
  劉三也沒說什麼,笑笑就帶著他們進去了。從上一次他就看出來了蛇王對待兩人的不同,也不多做為難。
  
  蛇王所住的小樓果然是黑燈瞎火的,看來人還沒起呢。劉三從懷裡摸出一隻火摺子,小心的吹亮後,帶著陸小鳳他們上了樓:「平日裡這個時辰,蛇王屋裡的燈早就亮了。只是這兩天他的心情不怎麼好,休息也不好,所以今天可能會多睡兒。」
  
  劉三隻把人帶到門口,就沒繼續了,即使門是虛掩著的。他把手裡的火摺子交給了花滿樓,自己下樓去了。陸小鳳就這火光將門推開,花滿樓緊隨其後。
  
  感受到前面陸小鳳靜止不動的身形時,頗為不解,瞬間想到了什麼,立馬問道:「你看到了什麼?」
  
  陸小鳳的正前面蛇王一雙凸出眼眶外的眼睛。他竟已被人活活的勒死在軟榻上,被一條鮮紅的緞帶勒死的。公孫大娘短劍上系著的,正是這種緞帶。
  
  陸小鳳走過去拉起蛇王的手,身子突然開始顫抖,連牙齒都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蛇王的手比他的更冷,已完全冰冷僵硬。
  
  一陣晚風吹來,火摺子上本就不穩的火光被吹滅了。屋子裡陷入一片黑暗。花滿樓也沒有再燃燈,從陸小鳳的動作中,他想他已經猜到發生什麼事了。他靜靜的走到陸小鳳身邊,拍拍他的肩膀,然後退了出去。這個時候他也找不出什麼話來安慰陸小鳳,不論什麼樣的安慰都很是蒼白。他能做的,只是讓他獨自待會兒,安靜安靜。
  
  死一般的黑暗,死一般的寂靜,一個人只有在這種情況下,才能真正感覺到『死』是件多麼真實,多麼可怕的事。花滿樓握緊的拳頭,他突然很害怕,這種害怕是自婷婷中毒後就努力抑制的,然而卻在這樣一個黑夜即將破土而出。
  
  他突然有些後悔讓婷婷跟著西門吹雪走,他應該把她留在身邊的,讓他能夠隨時照顧她,『看』著她。花滿樓發誓,待這次事件解決後,自己絕不再讓她離開自己一步!
  
  也不知過了多久,陸小鳳從房間裡走了出來:「我們走吧!」聲音裡帶著一種無法描敘的悲痛和憤怒之意。
  
  花滿樓突然有些慶倖自己的雙眼不能視物,陸小鳳此時臉上的表情一定是悲痛欲絕。如果被自己看見,說不定那就會是壓垮自己的最後一根繃緊的琴弦!
  
  「陸小鳳,你回來了,怎麼樣你的朋友找到了嗎?」
  
  陸小鳳剛踏進客棧,耳邊就響起了上官丹鳳急切的聲音。那滿臉的著急,讓陸小鳳突然飛身過去緊緊抱著她。這個時候他需要的是一個肩膀,讓自己可以依靠的肩膀,花滿樓是顯然不能抱的,還好還有一個能抱的!
  
  上官丹鳳以相同的力道回抱住他,柔聲問道:「怎麼樣了?事情不順利嗎?」
  
  「沒有,很順利!」不知道為什麼,已經到了唇邊的話突然就變成了這個。陸小鳳也不知道自己在隱瞞什麼,只是突然就不想說了。
  
  上官丹鳳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真的很順利嗎?只是一瞬,她又笑蕩開了笑容,從陸小鳳的懷中退了出來:「那就太好了。你和花公子好好休息休息,我想你們也該累了。」
  
  「嗯。好!」
  
  陸小鳳和花滿樓同時點點頭,也不矯情的往房間走去。他們的確很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休息。醒來之後,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這頭花滿樓和陸小鳳剛剛睡下,遠在千里之外的的萬梅山莊卻發生了一件喜事—中毒昏迷後的楊娉婷醒了!
  
  儘管看起來還很虛弱,臉色也比以前在古墓時還要蒼白,但她確實時醒了。
  
  此刻她氣若遊絲的靠在床頭,看著坐在一旁給她吹參湯的小龍女。她想,這次娘肯定嚇壞了。現在自己還可以從她的臉上看到隱隱擔憂的樣子。
  
  楊娉婷努力坐起身體,伸手握住小龍女略帶冰涼的手:「娘,別擔心,婷婷很好!」
  
  小龍女的動作頓了頓,抬起頭來,眼裡彌漫的是滿滿的慈愛。她伸手撫上楊娉婷的臉,一下又一下。眼睛也不停的來來回回打量著她,仿佛在確定她是真的醒過來一般!
  
  楊娉婷沒有任何動作的任小龍女撫摸著,過了一會兒才開口問道:「我昏迷了多久?」
  
  「半個月。」小龍女的話很精簡。自己和過兒到達萬梅山莊也有六七天了,在這幾天裡,西門吹雪、過兒和自己每天都在想盡辦法驅毒,但是都好無所謂。
  
  就在他們都決定以最初的方法把毒素困在某一處,等待解藥時。昏迷不醒的婷婷居然自己醒了。小龍女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書上所說的迴光返照,所以她盡可能的陪伴在婷婷身邊哪裡也不去,她怕一離開,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楊娉婷點了點頭,然後打量起這個屋子來,裝飾很是簡單,但是很適用,很符合西門吹雪。只是,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七童去哪裡了?自己醒來這麼久,為什麼還沒看到他?
  
  楊娉婷還記得自己昏迷前,七童那驚慌失措的樣子,按理說他是不會不管自己的,帶著這個疑問她小心的問道:「娘,七童呢?他在哪兒?」
  
  小龍女心中一噎,不知該如何回答。自婷婷醒來後,過兒和西門吹雪就聯手為她做過檢查,現在兩人已經去書房討論了。自己改怎麼告訴她,她的毒還沒解的事情呢。向來有一說一的小龍女,第一次躊躇了。
  
  就在小龍女猶豫的時候,早已到達房門外的楊過已經把事情的全部聽在了耳裡,他稍稍的考慮了一下後,就做下了一個決定。
  
  然後撩開青色的簾子,走了進去:
  
  「這事兒,讓爹爹來告訴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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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章

  楊過臉上的表情是少有的嚴肅,這樣楊娉婷一下子想到自己昏迷前,和剛才清醒後娘的後怕,心裡已經隱隱有了一絲預感。
  
  楊過走到楊娉婷的面前,撫摸著她的頭頂,就像小時候每一次練武受傷時的那樣。寬厚的大掌不像娘那樣的冰冷,帶著暖暖的熱度,這種熱度讓楊娉婷深深的依戀著。
  
  她就像是一隻小貓崽一樣,磨蹭著楊過的手,享受著父親獨有的關愛。
  
  楊過會心一笑,坐在了床頭,把楊娉婷抱在懷裡,輕拍著她的肩一下又一下,伴隨著這陣有節奏的無聲安慰,把她的情況緩緩道來:「你中毒昏迷前吃的那個糖炒栗子有毒,中毒後一直昏迷不醒。是花滿樓寫信告訴我們的,他自己和陸小鳳去替你尋找解藥去了。
  
  就在我們都以為你必須要有解藥才能清醒時,你自己就突然醒了。剛才我和西門吹雪討論後,都覺得這也許就是這種毒藥的特別之處,不能驅毒,只能控制在某一地方。而你的清醒也許就是一種毒藥加深的現象!但是,你別怕,不管發什麼爹和娘都會一直陪伴著你。」
  
  房間裡出現了一陣短暫的靜謐,楊過和小龍女對視一眼後,都選擇不說話,想讓楊娉婷自己好好想想。
  
  沒一會兒,楊娉婷就從楊過懷裡抬起頭來,認真的問道:「那爹知道七童去哪裡替我尋找解藥嗎?」
  
  「信上說,他們去了京城。」楊過把得到的消息說了出來。儘管知道這件事怨不得花滿樓,但是心裡還是會不由自主的遷怒,這一點從他的稱呼上就可以看出來。
  
  楊娉婷點了點頭,又沉思了一會兒才說道:「爹、娘,我想去京城。如果真的註定我逃不過這一劫數,那我希望在我最後的生命力,讓所有我愛的和愛我的人都陪著我。」
  
  古墓派的心法歷來是:少思、少念、少欲、少事、少語、少笑、少愁、少樂、少喜、少怒、少好、少惡。又稱為『十二少、十二多」的正反要訣』。其意思是:多思則神怠,多念則精散,多欲則智損,多事則形疲,多語則氣促,多笑則肝傷,多愁則心懾,多樂則意溢,多喜則忘錯昏亂,多怒則百脈不定,多好則專迷不治,多惡則焦煎無寧。
  
  在沒有楊過前的小龍女就表現得很好,遇見楊過後,除了他以外,對其他人仍然做到了這些。而身為楊過和小龍女的女兒楊娉婷,雖說性格中有父親的一面,但同樣也有母親的一面,故而把生死看得極淡。
  
  儘管還有很多不舍,還有很多遺憾,但是她依然選擇了從容面對。
  
  陸小鳳和花滿樓找到金九齡的時候,他正在筆霞庵做客。筆霞庵在城外的紫竹林中,所有的紅塵俗世仿佛都被這片紫竹所隔絕。
  
  筆霞庵裡住著一個女道姑。一身紫衫白襪,烏黑的髮髻上插著根紫玉釵的女道姑。她臉色也是蒼白的,明如秋水般的一雙眸子裡,充滿了憂鬱和悲傷,看來更有種說不出的、淒豔而出塵的美,就好像是天邊的晚霞一樣。
  
  她緩緩的從內室走了出來,旁邊還扶著一個身材彪悍的男子。眼睛處了深色結痂讓人輕易就告訴人,他曾經受過怎樣的重傷。而且看樣子,他的一雙眼睛算是廢了,永遠也好不了了。
  
  這個人就是江重威。曾經的王府總管,和金九齡更是八拜之交的好兄弟。這個女道人就是他的未婚妻,江輕霞。只是不知道他們倆曾經發生過什麼,對外人一直以兄妹相稱。
  
  「蛇王死了!」這是陸小鳳的開場白。
  
  金九齡拿著茶杯的手頓了頓,杯中的茶水蕩了幾滴在手背上。不敢置信的回頭看著陸小鳳:「什麼時候?」
  
  他知道陸小鳳絕不會是那種拿朋友生命來開玩笑的人。作為曾經六扇門的總捕頭,他當然知道蛇王是誰,他們倆一個在黑,一個在白,對互相都有瞭解。但都一直守著界線,多年來,彼此井水不犯河水。而今天,他突然得知那個人的死訊,心中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就在昨天晚上!」陸小鳳把昨晚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
  
  金九齡面帶疑惑的問道:「那你此番來的意思是?」
  
  陸小鳳從身上拿出了那塊熟悉的繡帕放到桌上。
  
  金九齡有些失控的看著它,猛地將其拾起:「你從哪裡得到!」
  
  「昨天傍晚!」陸小鳳又把昨晚的事情講了一遍。
  
  金九齡覺得自己三十來年的見聞,都沒今天一天聽得多:「這麼說,有可能公孫蘭、熊姥姥和繡花大盜都是同一個人?那她為什麼要辦成男人?」
  
  「為了轉移視線!」陸小鳳把話接了過來:「蛇王說過,她有太多的身份,也許繡花大盜就是她又想出來的一種。」
  
  「那你們這次找我是······」金九齡已經隱隱有些猜到陸小鳳的意思。
  
  誰知最先說話的卻不是陸小鳳,而是看起來一派淡然,就像是純粹陪陸小鳳的走一趟的花滿樓:「我們希望你能把查到的關於繡花大盜的事,告訴我們?」
  
  金九齡挑起了一邊的眉毛,「花公子也對繡花大盜的案子感興趣?」
  
  花滿樓勾起了唇角,「金總管,你覺得以陸小鳳的性格,如果他陷入了麻煩裡,會不拖我下水嗎?」
  
  金九齡轉動了幾下眼珠,哈哈笑起來:「確實,確實啊。」
  
  從筆霞庵回來,同樣的地點,再次上演了昨天的一幕。
  
  一個身著青色衣衫,刷著一個垂丫髻的少女,帶著激動的嗓音大聲喊道:「花公子!」
  
  這個聲音,花滿樓曾經在婷婷中毒的那晚聽到過。這是峨眉四秀中,石秀雲的聲音。花滿樓有禮的面對著她點了點頭。
  
  石秀雲飛奔到花滿樓面前,仰頭看著他,帶著小心翼翼的問道:「花公子,你還記得我。」
  
  「當然。我說過,我會記住的。」花滿樓的記性一向不錯,七歲之後就更加不錯嗎,他把這個稱為瞎子的本能。當你註定要失去一樣東西時,你會發現你的另一樣東西將得到補償。例如,他的聽力!
  
  花滿樓的話讓石秀雲笑得更加開懷,更是主動拉住他的手腕:「走,我帶你去見我的師傅。」
  
  見師傅?已經當了好一陣子背景的陸小鳳,挑高了眉頭。這話的歧義還真是深呢。
  
  有這個感覺的並不只是陸小鳳,就連一向帶人溫和花滿樓也感到了不對勁。但他沒有說出來,他只是站在原地不動,然後從石秀雲的手裡緩慢而堅定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姑娘,男女授受不親!」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花滿樓的嗓音依舊溫和如初,但是他的話音卻如晴天霹靂,炸得石秀雲愣在原地。
  
  「小師妹,你怎麼了?」剛從師傅房裡退出來的馬秀珍,就看到了自家小師妹呆愣在院子裡。她面前站著的,正是有過一面之緣的陸小鳳和花滿樓。
  
  想到這些時日小師妹對花滿樓的念念不忘,她的心中大膽猜測到,自家師妹這樣肯定是和這姓花的有關。當下也不管房間裡的師傅是否在休息,大聲質問道:「你對我家師妹做了什麼?」
  
  「喂,青天白日的,你覺得我們能對你師妹做些什麼啊?」一直抱著看戲的陸小鳳,這下坐不住。他從旁邊走了出來,反駁者馬秀珍的話。
  
  馬秀珍恨恨的瞪了陸小鳳一眼,繼續對花滿樓說道:「如果不是你,那我師妹怎麼會變成這樣。枉師妹一路上還記掛著你,沒想到你居然這樣對她。」
  
  馬秀珍的話言話語裡,無不把花滿樓當做一個負心漢來指責。她逐漸放大的聲音,更是引得在房間裡休息的葉秀珠和孫秀青也走了出來。粗粗的看了一下情況後,就跑到了馬秀珍身邊,更是同仇敵愾的看著花滿樓和陸小鳳。儘管她們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是看到大師姐一臉氣憤的樣子,還有小師妹一臉無措的表情,想來也知道肯定是他們做了什麼,才會這樣的。
  
  而陸小鳳和花滿樓就這樣遭受了一個無妄之災。好在這個時候,另一間房門打開了,從裡面走出一個一臉嚴肅的人。他的腰挺得很直,鋼針般的鬚髮也還是漆黑的,只不過臉上的皺紋已很多、很深了,你只有在看見他的臉時,才會覺得他已是個老人。
  
  他的腰間還懸掛著一把配劍。他的劍比平常的劍要粗大些,劍身也特別長、特別寬,黃銅的劍鍔,擦得很亮,但鞘卻已很陳舊,上面嵌著個小小的八卦,正是峨嵋掌門人佩劍的標布。
  
  這下就算不用別人說,陸小鳳也猜到了此人的身份,他就是峨眉掌門,獨孤一鶴。也是曾經金鵬王朝的朝臣,嚴獨鶴!
  
  剛才還一致對外的峨眉四秀,在見到獨孤一鶴後,迅速跑了過去。恭敬的喊了一聲『師傅!』而這其中還包括了,剛剛一直在呆愣的石秀雲,可見獨孤一鶴平日裡對她們的威信是多麼大!


第 68 章

  「陸小鳳!」獨孤一鶴肯定的說道。雖然之前未曾見過,但是那獨特鬍子,和火鼠裘斗篷除了他,沒有別人。
  
  「道長好眼力,那我是該叫你嚴獨鶴,還是獨孤一鶴?」陸小鳳的話說得很是漫不經心,眼裡的銳利卻一點兒都沒減少。
  
  獨孤一鶴沒有回答陸小鳳的問題,也不在乎他的話裡的尖銳,仍舊一派平和:「西門吹雪呢?你們沒在一起?聽說他殺了我的徒弟?」
  
  「道長從山西來的吧!」
  
  陸小鳳的答非所問,讓獨孤一鶴愣了一愣,「是!」
  
  陸小鳳笑了起來:「那我相信霍總管和你的徒弟已經把事情都告訴你了吧,既然這樣,那我還需要多說些什麼呢?」
  
  獨孤一鶴走到陸小鳳的面前,眼睛緊緊的盯著陸小鳳:「你需要告訴我西門吹雪是和你一起的,還是去了萬梅山莊?」
  
  陸小鳳向前伸了伸頭,也以同樣的光芒看著獨孤一鶴:「那你先得告訴我。我究竟該怎麼稱呼你?還是···」
  
  陸小鳳拉長了語調,把頭偏到獨孤一鶴的旁邊,輕聲說道:「青衣樓主?」
  
  其實陸小鳳也不知道這個獨孤一鶴究竟是不死青衣樓主,只是想到大金鵬王的話,故而試探性的問道。
  
  「你···」獨孤一鶴瞪大了眼睛。裡面的情緒很是複雜。有憤恨、不解、疑惑,甚至是懷疑······
  
  陸小鳳依然不改自己玩世不恭的態度,任憑獨孤一鶴的打量。只不過,自己對他的打量也一點兒沒少!
  
  兩兩對決,拼的就是誰的定力更好。獨孤一鶴身為峨眉的現任掌門,又成名已久,自然定力十足;而陸小鳳雖然比不上他,但是他從小就是在江湖中長大,見過的事情多不勝數,定力自然也不在話下。
  
  院子裡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帶有緊張的靜謐。
  
  突然,一個憨厚的淳樸的聲音響了起來:「少爺。」
  
  來人是一個中年人,滿臉的絡腮胡配上那雙清澈見底的雙眼,看起來十分的不搭。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卻是花家在京城客棧的總掌櫃,人稱花大鬍子的,花業琴。
  
  名字裡的琴讓他從小受了不少嘲笑,說是名字太姑娘氣。好在他天性樂觀,並沒十分放在心上,不過卻也留起了佔據了半個臉面的鬍子,來證明他是一個男人,真正的男人!
  
  花滿樓打開了手中隨時拿著的扇子,輕輕扇了幾下讓他有些鬱悶的空氣:「花叔,有事嗎?」
  
  花業秦恭敬的站在那裡,即使在面對花滿樓喊他一個『叔』字時,他也沒有絲毫的不可一世,仍是恭敬非常。作為花家的家僕,他始終牢牢謹記著自己的身份,就算是花家人再和善也那是他們做主人家的善心,而他卻不會因此而逾矩半分。
  
  花業秦從身後取出一份剛剛收到的信箋,遞到花滿樓的面前。
  
  花滿樓將其接了過來,撕開,細細的摸索著上面的字跡。花家人寫信都會用濃墨,這樣寫出來的字會在紙上有一層細細的凸起,方便花滿樓的『閱覽。』
  
  隨著花滿樓的手指慢慢向下滑,他臉上的表情愈發奇怪。像哭,又像笑,很是複雜。
  
  石秀雲輕咬了一下下唇,猶豫了好久,才踏出了步子:「花公子,你怎麼了?」
  
  陸小鳳也顧不得一邊的獨孤一鶴,走到了花滿樓的身邊,拍拍他的肩膀:「怎麼了,信上說了些什麼?」
  
  顧不得回答陸小鳳的話,花滿樓突然邁開腳步,沖了出去。
  
  陸小鳳僵硬準備第二次拍花滿樓的手,很是目瞪口呆,好半響才看向花業秦:「花叔,花滿樓這是怎麼了?」
  
  花業秦呆愣的搖搖頭,一副我也不知道的樣子,沒一會兒就離開了。
  
  其實他是怕被心裡的想發笑的欲望,給憋出內傷。哎呀呀,活了這麼多大把年紀,還是頭一次看到溫文爾雅,做事井井有條的七公子這樣慌亂的樣子,想想就覺得滿足啊,這輩子算是沒遺憾了。
  
  花滿樓一路奔跑著,來到了城門下。儘管秋天的氣候非常涼爽、怡人,在奔跑了大半個京城後還是會感到非常的悶熱。
  
  正如此刻的花滿樓,一改往日的翩翩佳公子。此刻的他滿頭大汗,就連後背也被溢出汗水給沁濕。一陣涼風拂過,還會有種涼風入骨的寒冷。
  
  也正是這陣涼風讓從收到信後,就一直暈暈乎乎的花滿樓徹底清醒過來。他好笑的搖搖頭,自己這是怎麼了。一看到關於婷婷的消息就慌亂成了這樣。
  
  信是從從婷婷決定後的當天發出來的,按照婷婷現在的身體情況,將就算是坐泉鳴馬車,最快也要五天后才能到達。
  
  五天!花滿樓的眉頭緊蹙,看來自己的時間不多。一定要在婷婷到達之前,把解藥拿到手!
  
  花滿樓就帶著這樣的信念,一步步往回走著。
  
  「花公子!」
  
  又一次的驚呼讓花滿樓不自覺的蹙起了眉頭。心中愈發想念起溫柔的楊娉婷來了。
  
  上官飛燕穿著又輕又軟,雪白衣衫的女子站在不遠處大聲喊著。臉上還有著一絲激動後的紅暈。她『蹬蹬蹬』的幾下就從對面跑了過來。
  
  「花公子,我聽公主說你們來了京城,還聽說你們不準備幫我們了,是真的嗎?」說這話時,上官飛燕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裡面烏黑的眼仁兒上被一圈瑩瑩的淚光浸泡著。仿佛下一刻就會流出來一般。
  
  花滿樓向後稍稍的退了一小步,和上官飛燕空出了一定的位置:「上官姑娘,因為在下還有些私事,所以你們的事情恕我無能為力。」
  
  「可是,」上官飛燕向前跨了一步,扯住花滿樓的袖子,「你不幫我們,就沒人幫了啊。你知道嗎,這些日子我會青衣樓的人追得有多慘,幾乎算是風餐露宿的,好不容易躲過了,卻得到了你們不會幫我們的消息。你們···你們···我們不是朋友嗎?」
  
  青衣樓?哼!花滿樓心裡冷冷的一笑,說到底如果不是你率先去招惹他們,他們怎麼可能追你!
  
  只是花滿樓到底是一個心底厚道的,心裡再怎麼腹語都不會當面說出來給人難堪,「真的對不起!」
  
  說完這話後,花滿樓就朝著來時的方向走了。在他離開後,上官飛燕手一抬,就把臉上剛剛沁出的幾滴淚珠擦拭乾淨。那雙看起來清澈純淨的眼眸,瞬間劃過一絲陰冷,轉瞬即逝!
  
  回客棧的路上,花滿樓反復回想著上官飛燕的話,心裡總覺得有一絲的不對勁,但是具體什麼的,他也說不上來。總覺得有一個念頭劃過即散,到底是什麼呢?
  
  天高露濃的夜晚,一彎月牙兒在西南天邊靜靜地掛著。用它羸弱的光芒,為深夜趕路的人略進一點綿薄之力。『叮咚叮咚』泉水低落的獨特聲音給這樣一個寂靜的夜,增添了一道獨特的樂曲。
  
  楊娉婷全身無力的依靠在身後用天蠶絲織成的褥子上,透過撩開了簾子看著窗外的夜色。這樣的夜色是看一天,少一天吧!不過還真好,算一算自己還有十來天的功夫可以好好看,這樣人生也不虛此行了吧。
  
  「婷婷!」坐在馬車之外的小龍女,把趕路的交給了楊過。自己俯身坐了進來。將楊娉婷抱在了懷裡:「已經很晚了,要不要歇息一下?」
  
  楊娉婷含笑的搖搖頭,臉上一派的淡然:「我想早日到達京城看看七童!」我的時辰不多了,餘下的話她並沒有說出口。只是身為人母,小龍女又怎麼會不知情呢。
  
  不過,她並沒有多說什麼傷感之話。只是點了點頭,給她壓了壓被角,有鑽了出去。
  
  這些天,小龍女也時常在想,為什麼自己和過兒的命運多舛,連女兒也是這樣呢。如果真的是多舛也就罷了,怕只怕是一輩子的傷痕!
  
  小龍女的憂傷自然感染到了身邊的趕車的楊過,他把手中的馬韁往上一拋,快速摟住小龍女的肩,然後張開手掌,再次把空中落下的馬韁緊緊握在手裡。
  
  他拍了拍小龍女的肩,沉聲說道:「別傷心了。豈不知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你要相信婷婷,當年我也滿心以為你在十六年前就死了,抱著必死的決心跳下碧水寒潭,誰知卻在最不可能的地方遇見了你。你看看,我們都能經歷那麼多的艱難險阻都平安無事,相信婷婷也是的。」
  
  楊過的安慰讓小龍女的難受的心稍稍多了一些安慰,她仰起頭努力對著楊過露出一個不算笑容的笑容。然後靠進了他的懷裡,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以此來給自己增加信心。
  
  別看楊過那麼沉著穩重安慰小龍女,其實他的心裡也是沒底得亂糟糟的。他把這個歸結為年紀大了,受不得驚嚇了。
  
  其實,但凡是為人父母的,又有誰能夠在面對兒女性命攸關的大事,能夠做到真正的無動於衷呢!唯一不同的是,有的人表現在面上,而有的人暗藏在心裡!                    


第 69 章

  「你的意思是,娉婷醒了,不日將會到達京城?」陸小鳳難得失態的驚呼著。陰鬱多日的心情,也因為這個消息而變得開懷起來。
  
  花滿樓點點頭,他的激動不亞于陸小鳳,只是沒他那麼失態。當然,除卻今天下午他一陣風的跑出去的表現來看,他真的比較內斂:「所以,陸小鳳!我們得加快步伐了,伯父在信上說,婷婷的時日也許不多了。我希望在她達到京城之際就能夠吃下解藥。」
  
  花滿樓知道自己有些強人所難,畢竟破案和找人之事並非一朝一夕能夠完成,再加上對方還是個擅於偽裝之人,找起來就更加麻煩。但是他沒辦法,除了耳提面命之外,他不知道還該在任何沒有線索的情況下,做些什麼。
  
  好在陸小鳳不是個小心眼之輩,他理解的點點頭。
  
  花滿樓推算的五天后到達的人,沒想到在第二天傍晚就到了。這座籠罩的帝王之氣的都城,果然不是平常地方所能比擬的。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買賣聲,吆喝聲,討價還價聲……連成一片;酒樓裡,小二端著酒菜飛快地穿梭著,還不時傳來猜拳聲,談笑聲,杯盞碰撞聲……
  
  正在櫃檯前算帳的花業琴粗胖得如同泡蘿蔔的手不停的在算盤上,劈裡啪啦的撥動著。左手則飛快的翻動著手裡的帳本。偶爾一次的停下,也只是為了活動活動僵硬的頸脖。
  
  就在他又一次扭動頸脖時,眼睛瞄到了店外那輛熟悉的馬車。那是七少爺的專屬馬車,想到昨兒晚上七少爺的交代,他也顧不得算了一半的帳目,就跑了出去:「楊老爺、楊夫人!」
  
  這樣的稱呼,楊過和小龍女除了第一次聽到有些彆扭之外。這些日子倒也習慣了:「敢問尊駕如何稱呼?」
  
  「不敢不敢。老奴花業琴!」花業琴恭敬的說道:「房間已經準備好了。還請楊老爺、楊夫人隨我來!」
  
  楊過點點頭,轉身從馬車裡把楊娉婷橫抱了出來。跟在了花業琴的身後。
  
  花滿樓特地命人準備的房間並沒有浮誇之物,只是恰到好處的舒適。特別是房間外的那一排翠竹更是個人一種曲徑通幽的感覺。
  
  楊娉婷唇角含笑的臥趟在特別設立于窗邊外的美人榻上。心情上的好,讓她即使蒼白著一張臉也多了一分精氣神兒。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己居然提前到了。想來,他肯定會嚇一跳吧。
  
  楊娉婷可以說是完全猜測到了花滿樓的心情。看到面前那個汗流浹背、狼狽不堪的人,甚至還摔了一個大跟頭的人,她大笑了起來。沒有以往的含蓄,更多了幾分灑脫。
  
  花滿樓也知道此時的自己很是狼狽,但是卻一點兒也不在乎。那個讓自己魂縈夢牽的,巧笑倩兮的聲音如同觀音菩薩的楊枝甘露,讓自己所有的後遺症都給治癒了。
  
  花滿樓從地上爬了起來,朝著楊娉婷跑了過來。伸出骨節分明的手,剛想撫摸上那個心尖尖兒上的人臉,卻在即將碰觸到對方的臉頰之際,停了下來。轉身跑了出去。
  
  房間裡的眾人都面面相睹,不明白這是鬧的哪一出。
  
  沒一會兒,花滿樓就跑了進來,一改剛才的狼狽,現在的他除了臉上的表情,其他的都和平日裡的他都沒什麼差異。
  
  花滿樓再次來到楊娉婷的面前,慢慢的坐了下來。伸出顫顫巍巍的手,又一次向楊娉婷伸了過去。在將要碰到時,他停住了,半天沒動。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又動了起來。
  
  近了、近了、更近了······終於,他撫摸上了這個日思夜想的人的臉,隨後又緊緊的將人摟進了懷裡。那急促的呼吸洩露了他此刻激動的心情。
  
  楊娉婷也回抱住了花滿樓,儘管她現在虛弱得只要花滿樓輕輕一掙扎,就會鬆開自己的臂膀。但是花滿樓還是滿足了,沒有什麼是能比緊緊把所愛之人抱在懷裡,更加讓人喜悅的。
  
  「怎麼就來京城了?你的身體這麼虛弱,應該在萬梅山莊多多休息的。」雖是責備的話語,但是卻充滿憐愛、不舍與心痛:「但是,我很開心。」
  
  到最後花滿樓還是把深埋在心裡的話說了出來。楊娉婷笑開了眉眼,把臉深埋在花滿樓的胸口,磨蹭了好一會兒。
  
  屋子裡的人,早在他們親熱時,就走了出去。把房間留給了這對磨難重重的有情人。
  
  楊娉婷撥弄著花滿樓的衣領,撅起了小嘴,「你剛剛為什麼要跑。是不是嫌棄我了?」
  
  親熱過後的小抱怨,還有熟悉的語氣,都讓花滿樓咧開唇角,他低下頭在楊娉婷的額頭上親昵的吻了一下:「傻瓜,我怎麼可能嫌棄你呢,任何時候都不會。只是你現在的身體很是虛弱,再也經不得風吹草動,而剛才我的身上那麼髒,我怕會對你的身體不好。」
  
  楊娉婷『嗤嗤』的笑了起來:「不會的,再也不會比現在更糟的。」
  
  本事玩笑話,卻一下子戳中了花滿樓心中的那根緊繃的琴弦。屋子裡親昵的氣氛,瞬間消失殆盡。
  
  又一次緊了緊自己的手臂,確定此刻的她還安然無恙的待在自己的懷裡。
  
  楊娉婷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她吐了吐自己粉嫩的小舌,白玉似的雙手一下又一下的撫拍著花滿樓的後背,無聲的給予著自己的安慰。
  
  相較於屋裡的脈脈溫情,院子裡的氛圍倒是顯得隨意一些。早已和楊過成為忘年交的陸小鳳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剛才我和花滿樓本打算趕去『神針山莊』拜訪一下薛夫人,並且向她討教一下,沒想到就得到了你們的消息。現在看來,稍後就是我一人前往了。」
  
  小龍女和楊過對視一眼,開啟了紅唇:「陸小鳳,你能把那塊繡帕給我看看嗎?」
  
  「好啊。」陸小鳳把那張繡帕拿了出來。
  
  小龍女仔細看了看這張繡帕,她的手在反復的在黑色牡丹花上撫摸著。
  
  想當年,小龍女被困于絕情穀底,如果不是靠她那舉世無雙的刺繡之術,恐怕到最後黃蓉他們不會想到她一直沒死吧。
  
  當然這些過往,陸小鳳都是不知道的。在他看來,這麼不食人間煙火的一位絕世夫人,就算會刺繡也不會更好過享譽江湖的雪神針吧!但是從來不小看人,就是陸小鳳最大的特點,「伯母,這張繡帕有什麼不對嗎?」
  
  小龍女點了點頭,「是不對!」
  
  小龍女肯定的語氣,讓陸小鳳瞪大了眼睛,他急切問道:「哪裡不對。」
  
  小龍女把繡帕攤開,放在石桌之上,指著那不易覺察的細小紋路:「你看看這牡丹的莖葉之處,和這張帕子的莖葉之處有何區別?」
  
  陸小鳳看了一眼後,茫然的看了看楊過,又看向小龍女:「這沒什麼區別啊。唯一不同的就是伯母手下的這張的莖葉比較粗。」
  
  小龍女笑了笑:「這恰恰就是最大的問題。」
  
  「問題何在?」陸小鳳不解的繼續問道。
  
  「這一張的莖葉之所以比較粗,那完全是因為繡的是雙線,而這一張卻是單線!而且,」小龍女又指到花瓣之處:「你仔細瞧瞧,其實這裡也有相同的狀況。你覺得這個意味著什麼?」
  
  小龍女的話點到即止,卻讓陸小鳳猶如醍醐灌頂:「伯母的意思是,這兩張繡帕實非一個人所繡?」
  
  「不是,確實時一個人所繡。這張單線之外還有一些不易覺察的針眼!這說明了,其實那個你們所說的繡花大盜,其實不是繡花而是在拆線!」小龍女把自己的觀點說了出來。
  
  靜、死一般的靜謐,卻讓感覺前路茫茫的陸小鳳有種撥雲見日的感覺。
  
  「看來這個人是在欲蓋彌彰啊。」楊過這樣說道:「你這兩張繡帕是從哪裡得到的?」
  
  「單線的這張是從金九齡,雙繡的那張是從熊姥姥身上得到的。」陸小鳳的表情有些僵硬。他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即將從自己的腦子裡破土而出,卻怎麼也理不清頭緒。
  
  楊過搖了搖頭:「我看不是,你說你這張帕子是從熊姥姥身上得到的,你是親眼看到的嗎?顯然,不是,而是你口中的那個丹鳳公主告訴你的吧!」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楊過的看法比任何人都客觀,他的一句話,讓陸小鳳整個人都呆愣住了。一瞬間,所有迷霧從外被人撥開,讓他清醒起來。只是他想不通,丹鳳公主為什麼要這麼做?在這件事裡,她究竟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陸小鳳摸著自己的小鬍子,陷入了沉思。每當他遇到想不通的事情的時候都會摸摸自己的鬍子,仿佛這樣可以讓他力量一般。
  
  還是說丹鳳公主本就和繡花大盜認真,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娉婷的中毒也是他們預謀的了?但是······無數的疑問盤旋在陸小鳳腦子,他走出了一個死胡同,卻發現面臨了更多胡同的入口,讓他比剛才更加迷茫了!
  
  看來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較。一張看不見、摸不著的巨大漁網,緊緊的困擾住了他們三人,就像是有備而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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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徐徐的晚風自己窗外吹進,花滿樓順手拿起美人榻上那件鳧靨(fúyè)裘給楊娉婷披上。要說這鳧靨裘可是件難得的物什,是用野鴨的頭毛所制。不但保暖,還有防水的作用。再加上那精緻的繡工,真是價值千金。
  
  懷裡的人已經好一陣子沒有說話,本已是中毒之軀,再加上連日來的奔波,和強忍困意執意等著花滿樓回來的楊娉婷,體力早已透資。此刻問著那熟悉的氣息,和溫暖的懷裡,她也終於抵擋不住周公的下棋之約,進入了睡夢之中。
  
  聽聞著懷中人兒若有似無的呼吸聲,花滿樓的心鈍鈍的一痛,溫柔體貼的把人抱了起來,想床榻走去。再把她小心的放在床上,拿起一旁的被子蓋在身上。自己也在一旁坐了下來,握著她的手,始終不曾放開。
  
  『咚咚咚···』幾聲輕微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花滿樓站了起來,把楊娉婷露在外面的手放進了被子裡,轉身打開了房門。
  
  門外陸小鳳一臉嚴肅的看著花滿樓,小聲的說道:「花滿樓,我們剛才發現了一件事,你先出來一下我說給你聽。」
  
  花滿樓點了點頭,跟了出去,有放輕手勁的關了房門。
  
  院子裡楊過、小龍女和陸小鳳都是一臉的嚴肅。就在剛才,他們做了一個大膽的假設,如果繡花大盜的事真的和丹鳳公主有關,那麼金九齡又在這裡面辦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還有蛇王?只是蛇王已死,這個秘密也只有等他們發現了新的線索方才能夠解開。
  
  聽完陸小鳳的話,花滿樓突然一臉恍然的說道,「我終於明白事情是哪裡不對勁了。」
  
  「什麼事情不對勁?你發現了什麼?」陸小鳳詫異的問道。
  
  花滿樓小小的思考了一下說道:「昨天傍晚我從城外回來,路遇上官飛燕,然後······」花滿樓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又接著說道:「她說這話時,我一直覺著有些怪異,卻也始終沒有發現,現在聽了你們的話,我終於明白了。」
  
  「陸小鳳,我記得你曾經告訴過我,上官丹鳳第一次見你的時候,身邊就跟著柳余恨、蕭秋雨和獨孤方。這三人雖然隱居多時,但都算得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再加上上官丹鳳既然能把他們請出來,想來關係也不一般。而現在上官丹鳳說她被青衣樓追得狼狽;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閻鐵珊的水閣之時,我總覺得上官飛燕和上官丹鳳的腳步聲,很像,就像是同一個人走出來的一樣······」
  
  在場的人都是聰明之人,就算花滿樓的話也沒說完,大家也猜出了裡面的貓膩。
  
  陸小鳳眯起了眼睛,右手的食指再一次撫摸上了自己的鬍子:「我記得小妖怪說過,她懷疑姐姐已經被丹鳳殺了。而且我們離開萬梅山莊之時,在客棧裡碰到了小精怪。她說已經死了的柳餘恨,居然又出現了,還帶走了她······」
  
  說道這裡,陸小鳳從身上摸出一枚小針,這枚小針還是她從上官雪兒的手中得到的—飛鳳針。捏著那細細的針杆反復滾動著。
  
  一些以前忽略的細小枝節全都浮出了水面,花滿樓有一種預感,如果這件事真的調查清楚了,那後果肯定會讓人大吃一驚。
  
  「咚。」擲地有聲的下跪聲,讓楊過和小龍女均是一愣。他們還以為花滿樓是有什麼事才跟隨他們進來的,沒想到居然是這樣。
  
  小龍女看了看楊過,問道:「七童,你這是幹什麼?」
  
  花滿樓的臉上充滿的不只是哀傷還有後悔:「晚輩是向伯父伯母請罪的。你們把婷婷交給我,可是我卻辜負了你們的信任,讓婷婷受此磨難,晚輩實敢內疚。但是,我希望伯父伯母能夠再給我一個機會,七童保證這樣的事情,絕對不會有下一次。」
  
  楊過在花滿樓下跪的那一瞬,心裡就有此一猜。說實話,初聞婷婷受傷一事,他的心裡是真的有怨的。如果不是婷婷的請求,和需要他的解藥,他根本就不會帶婷婷來京城。
  
  在看到花滿樓那狼狽不堪的樣子時,他心裡的怒氣稍稍少了一些。看看眼前這個男人,哪裡還有第一次見面時的豐神俊貌。就算他穿得考究,但是那凸起的雙頰,和明顯松垮的衣服,就知道這些日子他受的心靈上的折磨也不會少。
  
  楊過即使心中有著太大的怒氣,此時也在對方的一跪中去了一半兒:「行了,起來吧。這件事也不能全部怨你,等找到解藥我們再來談吧。」
  
  「好。七童一定會辦到的!」
  
  楊娉婷醒來之時已是午夜十分,在她睜開朦朧的雙眼之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花滿樓含笑坐在她床邊的景象。她反射性的對著他一笑,隨即又想到他看不見,於是動了動被緊握在花滿樓手裡的柔嫩小手。
  
  「你醒了?」花滿樓會心的一笑,傾□體,湊到楊娉婷的面前小聲問道:「餓不餓?我讓他們給你做了雪耳桂花蓮子羹,一直在灶上用文火偎著呢。我讓人給你端來?」
  
  「嗯。」糯糯的聲音,就像剛出生的小奶貓。
  
  花滿樓忍不住,低頭在楊娉婷的紅唇上摩挲著,那細膩香甜的味道瞬間把他吸引住了。如果不是想到她此刻還餓著肚子,無論怎樣他也是捨不得放開的。
  
  小心的把楊娉婷從床上半抱起來,把事先準備好,擱在床邊小幾上的被子抱起來,墊在她的身後,方才出門吩咐去了。
  
  沒一會兒花滿樓就端著一碗滾燙的雪耳桂花蓮子羹走了進來。他用調羹輕柔的攪拌著,一邊攪還一邊吹著。他的左手食指更是緊緊的貼在碗壁,感受著羹的冷熱。
  
  還好秋天的半夜比較涼爽,即使是在屋裡也比夏天的時候涼爽得多,羹也涼得較快。
  
  花滿樓舀出一調羹,遞到楊娉婷的嘴前:「吃吧。」
  
  誰知,楊娉婷並不配合,反而『嗤嗤』的笑出聲來。
  
  花滿樓一頭霧水的『看』著她:「怎麼了,有什麼好笑的嗎?」
  
  楊娉婷笑著眨了眨眼,調侃的說道:「七童,我只是中毒,不是雙手廢了,我可以自己吃的。」
  
  花滿樓把調羹放回碗裡,伸手握住楊娉婷放在唇間的手,認真的說道:「但是我想喂你。」
  
  楊娉婷愣住了,她從花滿樓身上看到從心底內疚和那種想要彌補的心理。
  
  忽的,她坐直身體不顧花滿樓手裡的碗撲進的了他的懷裡,緊緊的摟著他的頸脖磨蹭著:「七童,你別這樣,這事兒不怪你的。你別難過了,誰都不想這樣的。」
  
  『哐當!』花滿樓手裡的碗跌落在地上碎成了幾片,晶瑩剔透的雪耳桂花蓮子羹也灑了一地。這些他都無暇顧及,只是以更重的力道回抱住楊娉婷嬌弱的身軀,一聲聲的說著『對不起。』
  
  花滿樓的聲音裡飽含了內疚、痛苦和折磨。讓從不輕易流淚的楊娉婷終於忍不住淚如雨下。她把臉埋在花滿樓的頸窩久久不曾離開。
  
  在這個溫暖的懷抱裡,她也第一次有了害怕,她不怕死。她怕的是自己孤孤單單一個人去到那裡,然後再也沒人可以照顧自己。在來的路上,她想了許許多多要對花滿樓說的話,無非就是什麼好好照顧自己,找一個愛他的人好好照顧他什麼的。
  
  可等到真的見到了花滿樓,她才發現這些話通通都說不出口了。她嫉妒了,她不想除了自己以外還有別人可以與他比肩。她害怕,怕以後花滿樓再也不會記得她了,她怕······
  
  楊娉婷不敢再想下去了,她怕自己會崩潰。只是那不受控制,奪眶而出的眼淚早已侵濕了花滿樓的衣服。更是通過他的脈絡流進了他的心靈深處。
  
  『梆梆梆梆!』深夜寂靜的街道上傳來了打更的聲音,因為今天下著小雨,而無人叫喚著『天乾物燥、小心火燭』之類的話語。
  
  屋子裡,更是以楊娉婷肚子裡發出的『咕咕聲』結束了他們的擁抱。即使花滿樓看不見,也能猜得到此刻佳人是如何羞紅著一張臉,嬌嬌怯怯的不好意思:「小笨蛋,餓了吧?」
  
  「嗯。」又是一聲如同貓叫的聲音。
  
  花滿樓刮了刮楊娉婷挺翹的小鼻子,再次把她抱回被子裡,才又走了出去。剛才的羹都灑了,只有重新端一碗進來了。
  
  哎,花滿樓懊惱的拍了拍自己的頭,他也真是太大意了,婷婷現在的身體這麼差,自己怎麼能因一時的疏忽給忘了呢。看來以後還得多多注意呢。
  
  在花滿樓的潛意識裡根本就沒有想過婷婷會因為這次中毒而離開自己,他也根本不會那麼去想。他只會以此來鞭策自己,提醒自己,加快腳步!                    


第 71 章

  吃羹的楊娉婷仰躺在花滿樓的懷裡睡睡醒醒,花滿樓嘴湊到她的耳邊小聲的給她講著這些日子發生的點點滴滴。剛講到昨夜之事時,外面忽然發出了一聲聲吵鬧。
  
  「負心賊,開門;負心賊,你躲什麼啊,快開門啊。」
  
  熟悉的語調和聲音,讓花滿樓輕笑出聲。
  
  楊娉婷不滿的扭了扭花滿樓腰間的軟肉:「你笑什麼?難道你是那位姑娘嘴裡的負心賊嗎?」
  
  「瞎說。」花滿樓指著楊娉婷的額頭敲了一記,只是那力道輕得連蚊子都打不死:「聽這個語氣就知道喊的是陸小鳳,怎麼可能是我。」
  
  「陸小鳳?」好吧,楊娉婷並不詫異這個聽到的結果,其實剛一開始她就懷疑是陸小鳳的,只是沒說而已。就和陸小鳳相處的不算短的時間來看,這位姑娘喊得喊真的挺有道理的:「只不過她可真大膽的。」
  
  「因為她的底氣十足!」
  
  花滿樓的語氣,讓楊娉婷感到詫異,她抬頭看著他青呼呼的下巴:「什麼意思?」
  
  感覺到楊娉婷微柔的呼吸噴灑在自己下顎上,花滿樓也低下了頭,吻了吻那雙靈動的雙眸:「陸小鳳一直都很喜歡薛冰,而薛冰也很喜歡他。我曾聽陸小鳳說過別看薛冰對他一副霸道非常的樣子,其實內心是個很溫柔害羞的小姑娘。」
  
  「是嗎?」楊娉婷閉著眼睛,在花滿樓的胸膛間磨蹭了一下,就像一隻慵懶的鴛鴦貓。
  
  鴛鴦貓是由西域的游商引進中土的。因為它性情溫文爾雅,聰明敏捷,善解人意,少動好靜,叫聲尖細柔美,愛撒嬌,舉止風度翩翩,天生一副嬌生慣養之態,給人一種華麗高貴的感覺。迅速成為一些貴婦人家的寵兒,還由於它的一雙眼睛成一綠一籃兩種顏色,故而取名為鴛鴦貓。
  
  躺在床上的陸小鳳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就不自覺的蹙起了眉頭,矛盾的是他的唇角卻帶著笑容。深刻的知道『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的他,慢吞吞的從床翻身而起,剛打開房門。
  
  就見一個粉色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自己撲來。陸小鳳反應迅速的用左手遮住了自己,右手捂住那大張的嘴巴:「好了,冰冰,你確定要一見我就這樣嗎?」
  
  「哼。」薛冰停住了自己的動作,一巴掌拍開陸小鳳的手:「對你這種負心賊,我為什麼不?」
  
  看著這個說完話就背對著自己的小姑娘,陸小鳳一臉的無奈。只好從身後擁住她的纖腰,把下巴擱在她的肩頭磨蹭著:「冰冰,好了,別生氣了。」
  
  薛冰喜歡陸小鳳這樣討好自己,和自己說話。這樣讓她覺得陸小鳳最在乎的只有自己,只是她的心裡也明白陸小鳳在面對其他姑娘的時候,也會這樣對她們。自己永遠都不會是他的唯一。
  
  每次只要一想到這個,剛剛活躍的心又迅速冰冷起來。薛冰眯起了眼,想到那個人勸說自己的話,終於下定了決心。她轉過身來,嬌笑的看著陸小鳳。笑的時候還會用潔白的貝齒輕咬著下唇,她知道陸小鳳最喜歡她這麼帶點羞澀的笑容。
  
  果然:
  
  陸小鳳彎身,刮了刮薛冰的鼻子:「冰冰,你怎麼來了?」
  
  「說道這個我就來氣。」薛冰恨恨的伸出食指在陸小鳳的胸膛使勁兒戳著:「我問你,既然你要管繡花大盜的事情為什麼不來找我?你難道不知道我是神針山莊的傳人嗎?就算信不過我,那我奶奶總能信得過吧。哼,負心賊。虧得我奶奶那麼喜歡你,如果知道你遇到這種事都不找她,她會多傷心啊。」
  
  低著頭抱怨的薛冰,沒有見到陸小鳳眼裡一閃而過的光芒,然後若無其事的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接了繡花大盜的事啊。」
  
  提到這個,薛冰得意洋洋的抬高了下巴:「我還不瞭解你嗎。你這個愛湊熱鬧的性格一輩子都不會變的,當我一聽到江湖傳聞時,就知道你一定會接的。」
  
  「是嗎?呵呵呵呵呵······」陸小鳳歡快的大笑起來。
  
  一直待在房間裡,不曾出去的花滿樓搖了搖頭。剛才薛冰和陸小鳳說話並沒有放地聲音,再加上遇到他這麼一個耳朵好使的人,自然把他倆的對話都聽了透徹。
  
  儘管都是些在尋常不過的對話,花滿樓還是聽出了薛冰話裡的緊張,她似乎在掩飾著什麼。到底是什麼呢?
  
  花滿樓伸手扶了扶楊娉婷的臉,婷婷的身體真的虛弱了好多,一眨眼的功夫就又睡著了。
  
  花滿樓動作輕柔的把楊娉婷抱進了溫暖的被窩,給她蓋好被子,退了出去。
  
  「咚咚咚!」
  
  幾聲清亮又不顯嘈雜的敲門聲響了起來。沒一會兒房門就從裡面打開了。
  
  小龍女微笑的對著花滿樓點點頭:「原來是七童啊,是婷婷有什麼事?」
  
  自從來了京城,凡事關於婷婷的事,都是花滿樓親力親為。不忙的時候,他就坐在楊娉婷的身邊,陪著她。這樣情深的他,小龍女心中就算有再多的不滿,也沒了。
  
  「沒有,伯母不要擔心,婷婷很好,她睡著了。」花滿樓趕緊解釋著:「是七童有些事,想要和伯父伯母說。」
  
  知道不是婷婷有事,小龍女就放下心來:「那你進來。」
  
  在屋內的楊過早已把他們的話聽完了,他神色冷肅的盯著花滿樓。就算和龍兒一樣,感動于花滿樓的付出。但還是一時轉不過來。
  
  向來心思通透的花滿樓,很能理解的楊過的想法,他恭敬的走了過來,喊了一聲:「伯父。」
  
  「嗯!」楊過悶哼了一聲,在瞟到小龍女不贊同的眼神時,緩了緩:「是什麼事要和我們說啊?」
  
  提到正事,花滿樓色表情比剛才更加嚴肅了:「從今天開始我就繼續去找關於熊姥姥的線索。還是請伯父伯母看看婷婷。今天···」
  
  花滿樓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把薛冰的事情說出來,只是換了一個比較含蓄的說法:「院子裡來了一個新客人,行為有些異常。」
  
  楊過和小龍女都不蠢人。想到剛才那個在院子裡驚詫的聲音,和旁若無人的聊天。兩人心裡一下子就明白了。看來那個新來的小姑娘有問題。
  
  深夜,一輪似魚鉤的下弦月仰躺在雲朵裡。它柔和的光芒把整個天空襯得格外的溫馨。
  
  就在這樣一個夜色,一道黑色的身影從房頂一晃,瞬間不見了。沒一會兒,房頂上又出現了兩道身影對著前面的那道身影。
  
  黑影的速度很快,沒有任何猶豫,很有目的的向前快速的移動著。她緊握的雙手顯示出了內心不糾結。
  
  想她薛冰,乃是神針山莊的大小姐。從小就是個不愛紅妝愛武功的人。認識陸小鳳是一個意外,這個意外讓她從此傾心不悔。只是,陸小鳳身邊的紅粉知己太多,每一次讓他離開,薛冰就不知道何時能等到他回來。
  
  她總是關在神針山莊自己的房間裡,胡思亂想著。想著此時他的身邊有誰,他又在和誰纏綿。每當想到這個時候,她的心就疼痛不止。然後就拼命的練武,她總是把那些靶子想像成伴隨在陸小鳳身邊的女人,也就是這樣讓她的武功提高得很快。
  
  甚至因此認識了一群朋友,同生共死的朋友。這次也是她們知道自己的相思苦楚,而告訴了她關於陸小鳳的下落,甚至決定幫自己一個忙,讓自己好徹底的看清陸小鳳的內心。薛冰懷著忐忑不安的心,離客棧越來越遠。
  
  沒一會兒,她就來到了京城的郊外的—雲霧山。雲霧山因為終年被雲霧籠罩而得名。那輕若雲霞,透若薄紗的雲霧讓這座山顯得仙氣淼淼。
  
  這座雲霧山的景致雖好,卻從沒有人上去過。因為從前有上去過,只是再也沒有回來過。一個月後,人們就會在山腳發現同行的女客。從此,關於雲霧山有狐妖,狐妖專吸男人精氣的消息不脛而走。
  
  當然也有膽大的男人結伴而去,甚至還有武林高手都陸陸續續上去過。但是結果都一樣,除了女客,男的都有去無回。人們也曾問過清醒後的那些姑娘,但是大家的腦子都一片空白什麼也回憶不起來。久而久之,就再也沒上去過了。
  
  薛冰沒一會兒就到了雲霧山的山腳,她半刻也沒有停留的飛身而上。緊隨在她身後的人,停了一下後就緊隨而上。
  
  雲霧山裡根本就不像人們想像的那樣人跡罕至,反而還有一條蜿蜒曲折小徑,像一條從雲間散落的彩帶。在銀色的月光的照耀下,給人通往天廷的升天之路。
  
  越往裡走,景色越加美好。那一排排碧綠的翠竹就像一道天然的屏障。還有那飛流直下的瀑布,順著那通幽的小道流進了泛著銀光的湖泊裡。
  

第 72 章

  在雲霧山裡三轉兩轉,穿過片花林,走過條小橋,來到面臨荷塘的一座小樓。小樓上燈火輝煌,卻聽不見人聲,連個應門的童子都沒有。薛冰也沒有敲門,就登樓而上。樓上一間雅室中,不見人影,卻擺著一桌很精緻的酒菜。
  
  跟隨在她身後的人蹙了蹙眉頭,然後飛身上了小樓對面的那棵濃蔭如蓋的大銀杏樹上。這顆銀杏樹夠大夠濃密,再加上此時正值深夜,就算有人仔細打量,也未必能夠看出裡面藏了人。而且這棵樹正對著小樓的窗戶,更方便讓人打量裡面的情況。
  
  那個人一把扯下臉上的黑紗,赫然竟是薛冰,毫不客氣的拿起桌上的筷子,夾起了菜肴往嘴裡送去:「不錯不錯。沒想到這裡居然是我先到,難得難得。」
  
  趕了半宿的路,嘴裡也乾涸得很,薛冰又端起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是陸小鳳嘴還的竹葉青,想到那個負心的男人,她的臉色就很不好看。負氣的解開身後的包袱甩到了桌上。興許是那包袱沒拴緊。落到桌面就開了,一隻鮮血淋漓的手臂順著滾了出來,最後掉在了地上。
  
  薛冰也不去管,繼續吃著桌上的菜。
  
  儘管那手臂上的血液已經乾涸多時,但是隨著晚風隱隱飄散的氣味還是進入了,躲在樹上的其中一人的鼻翼之間。他微微蹙起了眉頭,像是不適,其實更多的是厭惡。他討厭這個味道,只是裡面到了發生了什麼:「陸小鳳,屋子裡有什麼事?」
  
  一身夜襲衣裝扮的陸小鳳搖了搖頭,聲音裡帶著重重的挫敗:「沒什麼,花滿樓。裡面只是發生了一件我從未曾真正的瞭解過一個人。」
  
  陸小鳳說話間,不自覺的雙手緊握,手掌之間的粗壯樹枝在他的掌力下,褪去了外衣,洋洋灑灑的飄散下來。
  
  陸小鳳和花滿樓多年的好友,他們之間已經默契到了對方一個咳嗽,一個動作,彼此都能明白對方的意思。所以在今天中午大家一起吃飯時,看似交流很少的人,早已約定好了晚上跟蹤薛冰之事。
  
  而現在陸小鳳居然用了這樣的語氣說話,除了是發生在薛冰身上的事,花滿樓再也猜不出其他的原因。聯想到那挫敗的話語,花滿樓心中有了一個隱隱的推斷,只是現在的情形顯然不適合攤開來聊。
  
  其實陸小鳳很不想跟蹤薛冰,但是卻不能不做。薛冰出現的時機太奇怪了。甚至那個若無其事的停頓都讓人覺得可疑。這讓陸小鳳不得不懷疑她出現的動機,從而和花滿樓晚上一定要緊緊的跟著她。
  
  現在,眼前的看到的一幕真的讓陸小鳳無法置信,這還是那個在外人面前單純可愛的小姑娘嗎?真的是她嗎?
  
  陸小鳳還來不及細想,就聽得衣袂帶風之聲響起,一條人影飛燕般從樹梢掠過,『細胸巧翻雲』,已掠入了小樓。
  
  花滿樓的耳朵動了兩下,真心的讚歎道:「好輕功!」
  
  來人是個中年打扮的男子,全身邋遢異常,就像是大街上的乞丐。他走到桌前,坐下就開吃。待吃了小一會兒後,就停了下來,把捆在身後的淡黃色包袱給解了下來,扔在一邊,又繼續吃了起來。
  
  「這次你倒是來得很早!」中年男子一開口,和外貌極度不符的細膩纖柔的聲音就冒了出來。
  
  薛冰很是得意的笑了笑:「從來都是你的第一,這次還不允許我當一次第一嗎?誰讓你是男人呢。」
  
  薛冰說這話時,起身走到中年男子的身邊坐下,雙手攬上男子的頸脖,在後面交叉著。微微用力把他的臉拉到自己的面前:「對不對呀,啊~~」
  
  帶鉤兒的嗓音讓花滿樓不自覺的把頭偏向陸小鳳,又轉了過來。
  
  陸小鳳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切,他想要知道還有些什麼是自己不知道的。
  
  薛冰的話剛說完,一個年近四十的女人也走了進來。雖然上了年紀,但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眉梢眼角的風情,比少女更迷人。她身上穿著件深紫色的緊身衣,手裡也提著個黃布包袱。
  
  她的身後跟著一位紫衣女客。嬌俏的容顏不輸于薛冰。
  
  剛才她淩空翻身時,陸小鳳已發現她腳上穿著的,是一雙紅鞋子。紅鞋子?陸小鳳本已糾結在一起的眉毛,更加糾結了:「花滿樓,這人穿的是紅鞋子!」
  
  『紅鞋子!』花滿樓的眉頭再次緊蹙起來。他還記得那天晚上的西園,熊姥姥就穿著一雙紅鞋子。難道這個是公孫大娘?薛冰居然認識公孫大娘?看來這件事真的很不簡單。
  
  她隨意的走到薛冰旁邊坐了下來,對著她倆嫣然一笑:「你們倆誰先到的啊?」
  
  中年男子勾起了薛冰精緻小巧的下巴:「當然是八妹囉,我這個大男人也只好讓讓她了。」
  
  「呸!」薛冰嗤笑一聲:「分明是你來晚了,說什麼是讓我啊。」
  
  中年男子也不介意,端起桌上的酒杯對著兩人比了比,先飲起來。
  
  風中忽然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人還未到,笑聲已到。
  
  紫衣女客歡快的拍起手來:「是老七到了。」
  
  話音剛落下,屋子裡已多了一個人,當然也是女人,是個梳著兩條烏油油的長辮,明眸皓齒,巧笑嫣然的紅衣少女,手裡也提著個黃布包袱。
  
  她先向中年女子、薛冰和中年男子笑了笑,又向紫衣女客笑著道:「二娘你們來得早!」
  
  紫衣女客歎了口氣:「年紀大的人總是難免要吃虧些,總是要等小姑娘的。」
  
  這話說得和剛才中年男子的一模一樣,薛冰和中年男子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沒過一會兒,屋內又想起了輕微的腳步聲。不同於她們幾人用的輕功,來人動作緩慢,腳尖落在地板上的聲音,就像在打著拍子,仿佛是在彈奏著一曲美妙的樂曲。
  
  紅衣少女看見她,吃驚得張大了嘴:「想不到這次居然出了奇跡,三娘居然沒有遲到!」
  
  三娘不但說話的聲音溫柔,態度也很溫柔,笑得更溫柔,慢慢走上來,慢慢的坐下,慢慢的將手裡一個黃布包袱放在桌上,才輕輕歎了口氣,道:「這次我不但沒有遲到,而且比你們來得都早。」
  
  「真的?」
  
  三娘點了點頭:「我昨天晚上就來了,就睡在樓下,本想第一個上來等你們的,讓你們大吃一驚!」
  
  紅衣少女撅嘴問道:「那你為什麼還是直等到現在才上來?」
  
  三娘歎了一口氣,很是認真的說道:「因為我有很多事要做!」
  
  三娘說這話時,低垂著頭,所以眼裡一閃即逝的狡黠並沒有被紅衣少女所看見,她關心的問道:「什麼事?」
  
  「我要梳頭呀,又要洗臉,又要穿衣服,最主要的是還要穿鞋子。」說完便哈哈大笑起來。
  
  躲在樹上的花滿樓和陸小鳳心裡同時咯噔一下,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什麼三娘說到穿鞋時,他們同時想到了那雙詭異的紅□□頭鷹繡花鞋。但是前面已經有一個人穿了,那現在這個人到底是不是穿的這種鞋?難道熊姥姥的鞋子並不只是她一個人穿,是大家都可以穿嗎?
  
  又是一陣微風吹過,扇得樹葉輕掃在陸小鳳的面頰之上,他嘲諷的笑了笑:今晚的風似乎很多。只是這個笑容並沒有在他的臉上維持多久,就凝固了。
  
  小樓裡又多了三個姑娘,其中兩個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一個是自己和花滿樓在碧霞庵曾經見過的江輕霞,江重威的未婚妻。還有一個是歐陽情,那個個只愛鈔不愛俏的怡情院花魁。
  
  一直和她們說著玩笑的薛冰,突然間就閉了嘴。只是因為人多,說話的也多,眾人一時也沒有察覺。就連陸小鳳也陷入了自己的沉思裡。
  
  花滿樓早在那兩人開口就,聽出了她們的嗓音知道了兩人的身份。他本已沉落到底的心又降了降。今晚的熟人可真多,看來這件事不會這麼容易解決了。只是…縱然前方有著龍潭虎穴,他花滿樓也要拼死一搏!
  
  那張大圓桌已經坐滿,眾人的稱呼也從剛才的『三娘、四娘』變成了『三姐、四姐,』或者是『三妹、四妹。』
  
  看來她們早已結為異姓姐妹。陸小鳳還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除了剛才薛冰扔下的那個黃色包袱外,其他幾人也都拿著一個黃色包袱。他有一種預感,裡面的東西或許和薛冰的沒有多大的差別。
  
  這個疑問並沒有維持多久,就得到了解答。眾人都紛紛打開了自己包袱,人身上的所有器官此時幾乎都呈現在了桌子上。她們的臉色不但沒有蒼白,還顯得異常興奮,更是高呼著,明年的收穫更要勝過今年。
  
  在這期間,陸小鳳一直注視著薛冰的變化,發現她紅潤的臉蛋也呈現興奮狀態,緊握的拳頭是因為剛才給自己鼓氣時所握。
  
  或許就在此時,陸小鳳才真正明白了書裡所說的『知人知面不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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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3 章

  「明年我就不打算割人鼻子了,改為割舌頭!」充滿血腥的話語,好像不是從三娘這個美人兒嘴裡說出來的。
  
  這樣的話題,在她們之中早已習以為常,眾人並沒有太過驚訝。只是不解的問道道:「割舌頭?為什麼要割舌頭?」
  
  三娘輕輕的歎了口氣,悲憫的神情就像廟裡普度眾生的菩薩一般。說出的話語,卻如十八層地獄裡的修羅:「因為最近我又發現這世上的人,話說得太多!話太多,就讓這個世界少了一絲安寧,而我喜歡安寧!」
  
  六娘伸了伸舌頭,銀鈴般笑聲響了起來:「我若不認得你,我也不信你會是個這麼心狠手辣的人!」
  
  三娘淡淡的笑了起來:「我怎麼心狠手辣了?我又不會殺人,頂多不過是割下你的舌頭罷了!」
  
  六娘立即閉上了嘴,伸出來的舌頭也一下子就縮了回去,好像連看都不肯再讓她看了。這位洗臉都要洗半個時辰的女人,無論要割人的鼻子也好,割人的舌頭也好,出手都絕不會慢的。
  
  無論大家聊得多麼熱火朝天,薛冰都沒有說話。就有一搭沒一搭的把玩著手中小巧精緻的杯子。
  
  二娘用手肘撞了撞薛冰的手肘:「你有心事啊?」
  
  薛冰勉強的浮現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意,搖了搖頭。
  
  「她怎麼會沒心事呢。」歐陽情嘲諷的笑了笑,尖銳的聲音讓整個小樓都安靜了下來。眾人不都明白,她這是鬧的哪一出。
  
  歐陽情也不在乎自己所造成的影響,徑直說道:「她的心事,不就在那個負心薄幸的人身上嗎。一個拿著下流當風流的死男人!」
  
  『梆!』薛冰一掌狠狠的拍在桌上,人也從凳子上站了起來「你說什麼呢?」
  
  自從上次知道陸小鳳私下見過歐陽情後,就一直對此耿耿于懷的薛冰。此時更像是被點了火的炮仗一樣,一點即爆。從認識陸小鳳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這個女人天生的命裡多桃花,只是再怎麼知道,心裡還是會不開心,更不開心自己的姐妹和他有著牽扯。
  
  從剛才起,她就極力在忍下心中的怒火。結果···『哼!』薛冰也冷笑了一聲:「這麼嫌棄他,那又何必在睡夢中直呼他的名字呢!」
  
  二娘越聽這話,越不對勁兒。不動聲色的把手放到了桌下,悄悄扯了扯薛冰的衣服,讓她適可而止。
  
  關於歐陽情睡著了,念陸小鳳名字這事兒,是她無意中聽到了。本打算私下勸說勸說歐陽情,誰知那天嘴一哆嗦就把話給說出來了。這下好了,也不敢再勸歐陽情,只希望薛冰能夠看在她的面子上,停了下來。
  
  不過,很顯然在氣頭上的薛冰根本就聽不進去。不等,歐陽情說話,她又繼續說了起來:「裝得那麼清高幹嘛,不一樣在妓院裡混。你······」
  
  裡面的話越來越不堪入耳,陸小鳳此時都不知道是該開心於自己的魅力,還是該傷心自己的『有眼無珠!』
  
  花滿樓用手捅了捅陸小鳳的手臂,悄聲說道:「看著美人兒,為你吵架的感覺如何?」
  
  陸小鳳苦笑了一下,「你要不要來親自體會一下?」
  
  「算了。這輩子,我只要有我的婷婷就好。」花滿樓的說話時,柔情四溢。
  
  這樣的柔情讓陸小鳳在這一刻羡慕至極。他有過的女人絕對比花滿樓多得多,得到的快樂也很多。但與此同時,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也一直在心底最深處遊移著。以前的他一直不懂,現在他明白了,那種情緒叫空虛。
  
  沒有心愛的人,也沒有嘗試過那種能夠放心的,與之交心的信任,更沒有試過那種因為她的喜樂憂愁而感同身受······許許多多的沒有,讓陸小鳳突然間很想有一個女人陪在自己的身邊,讓自己也嘗嘗花滿樓所擁有的幸福。
  
  但是,他也知道。這種事情可遇而不可求。就算遇到了,也不一定能夠完美的走到最後。所以啊,自己還是做浪子吧!
  
  就在陸小鳳走神時,小樓裡已經上演起了全武行。儘管有其他幾人在旁邊拉扯著,薛冰和歐陽情還是互相挨了對方幾下。
  
  薛冰從二娘的頭頂掠過,不知何時拽在手裡的寶劍早已出鞘。銀銀的色澤,在這樣的氛圍之下,顯得格外慎人。
  
  歐陽情倒是一身輕裝,除了那根低垂在地上的紅色綾帶外,再無任何兵器。
  
  薛冰冰冷的劍尖直指歐陽情的印堂穴,輕巧的身形,就如同花間輕舞的蝴蝶。
  
  不等歐陽情出手,三娘已經從旁閃出,以一雙筷子撣偏了薛冰的劍。
  
  二娘也以迅捷之勢從後抱住了薛冰:「大家都是姐妹,何必弄到現在兵刃相見呢!」
  
  「姐妹?」歐陽情冷冷的看著那柄還未收回的劍:「如果姐妹就是這樣,那我情願不要。」
  
  話音落下,她便揮動著手裡紅綾席捲向薛冰的劍。紅綾看似單薄無殺傷力,但它隨著歐陽情不斷的變化的招式而產生的風,刮在臉上生疼,就像一條張開了血盆大口的紅色大蟒。
  
  站于歐陽情身邊的六娘和七娘,對視一眼後,也紛紛出手,見招拆招。
  
  待拆到第十二、三招時。兩人心中同時有了新的感悟,看來今天四娘氣得不輕,這些招式看似簡單,但是招招致命。兩人心中一片惶恐,同時把求助的眼神看向一旁,一直端坐在上方,不偏幫、不拉扯的中年婦女身上。
  
  這樣的眼神同時也被二娘看在眼裡,她把薛冰強拉在自己的身後,頗有一副想要動她,就得先從我的身上碾過的無謂之姿。
  
  中年婦女點了點頭,豐滿的身體如同纖燕一般,靈活異常。三下兩下就化解了歐陽情的招式。
  
  而陸小鳳就是趁著這個空隙看清了她們所有人的腳上,穿著的都是紅□□頭鷹繡花鞋。他神色凝重的看向身旁的花滿樓:「一個人穿紅鞋子,是公孫大娘。一群人穿紅鞋子,那是什麼?」
  
  「一群人穿紅鞋子?」花滿樓不敢置信的重複了一遍。怎麼會一群人穿紅鞋子?這件事是越來越棘手了:「如果不是一個人,那就只能是一個組織了。既然是組織,那總有一個是老大,誰是老大?」
  
  陸小鳳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一直在想,那晚和我們交手的那個公孫蘭,為什麼沒來?」
  
  「興許,她已經來了。只是對方太過擅於偽裝,讓你一葉障目了。」花滿樓篤定的說道。
  
  陸小鳳知道花滿樓並不是一個信口開河的人,再加上對方的耳朵和鼻子,陸小鳳又仔細看了看小樓中的人。
  
  裡面的打鬥早已停了下來。薛冰被二娘強拉著,走到了小樓的樓梯間,向下拉扯著。
  
  就在此時,誰也沒注意到,歐陽情悄悄拔下髮絲中一簪子,藏於食指和中指指尖。在眾人都放鬆警惕時,唇角含笑的把簪子射了出來。只是她的笑容並沒有維持很長,就僵硬了下來。
  
  「負心漢!」薛冰歡快的大叫一聲,撥開了二娘的手,開心的跑過去挽住了陸小鳳的臂膀:「你怎麼來了?」
  
  『你怎麼來了?』此時陸小鳳最想說的是『我怎麼出手了!』在知道薛冰鮮為人知的一面後,他怎麼還是選擇了出手。也許,終究是因為多年的情誼,而不忍心看她凋落於花樣之年吧。
  
  眼見陸小鳳都已出去了,花滿樓也從茂盛的樹叢中探出滲透,衣袂飄飄的踏風而來。清風朗月的天人之姿,如同謫仙!
  
  明明才做了偷聽,這一不光明之事,花滿樓卻沒有任何局促之感。這讓那不動聲色掌握全域的中年婦女暗自佩服著,可出口的話語卻夾槍帶棒:「都聞江南花家七公子,風度翩翩,行事光明磊落。今日這般行徑,也不知是為了什麼?」
  
  花滿樓拱手做了一個揖,輕勾的唇角一點絲毫沒有羞色:「形勢所迫,還望主人家見諒!」
  
  「如果偷聽需要我們見諒,那麼陸公子隨意參與我們的私事,也是形勢所迫?」中年婦女把話題一轉,直指陸小鳳。
  
  陸小鳳淡淡的說道:「花滿樓是君子,而我不是!」
  
  三娘嘲諷的笑了笑:「你何止不是君子,你根本就不是一個人!」
  
  「所以啊,無論什麼事,我都做得出的!」
  
  「那你想做什麼?
  
  還不等陸小鳳說話,一條漆黑發亮,就像是毒蛇般的鞭子。她安安靜靜的坐著時,已在桌下悄悄將這條鞭子解了下來。她的鞭子抽出來,比毒蛇還快,比毒蛇還毒。
  
  薛冰擔心得不禁失聲而呼:「小心七姐!」
  
  三娘卻不管。鞭梢毒蛇般一卷,抽向陸小鳳耳後頸下的血管。陸小鳳的人已滑出去,帶著薛冰—起滑開了八尺。三娘突然淩空躍起,一鞭子從上面抽下來。她竟似乎已忘了她的八妹還在對方手裡,她的出手全無顧忌。
  
  陸小鳳心裡在歎氣。他實在想不到,這位文文靜靜的三娘,竟是這麼樣個不顧一切的女人。他實在想不到她真的敢出手。也許對方就是篤定了自己和薛冰的關係吧。


第 74 章

  薛冰心急的把陸小鳳向身後推去,誰知旁邊也早已有了三件兵刃同時向他的左右刺去。
  
  她們的出手都很快,尤其是江輕霞仿佛和陸小鳳有仇一般,掌中一把精光四射的短劍,乍一出手,森寒的劍氣已逼人眉睫。只可惜陸小鳳的出手更快,他的胸腹一縮,直接把真氣運用於手掌之間,把劍推了出去。
  
  一旁花滿樓手中的飛袖也纏上了歐陽情手中的紅綾。花滿樓閒適優雅,像是描繪一幅山水潑墨,從容有度。反觀歐陽情大汗淋漓,勉力維持卻又不願就此鬆手。花滿樓溫聲勸說:「姑娘你的內力在剛才就有透支的現象,現下不如坐下來談,又何必兵戎相見呢!」
  
  歐陽情冷冷的一笑:「這麼樣一個大男人,卻要來欺負我這麼一個弱女子,你害不害臊?」
  
  說罷,便以左腳為支點,右腳在地上畫了一個半圓,選中了最佳著力點,加大了手中的力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亮出手裡的繡劍向花滿樓刺去。
  
  花滿樓不慌不忙,左右晃動的一下頭,輕而易舉的躲過了歐陽情的攻勢。同時,用內力震斷了歐陽情手中的綢緞。
  
  歐陽情措手不及的,向後仰去,眼看就要撞上身後那張小幾的桌角,又被及時趕到的長袖挽住纖腰,擋住了去勢。
  
  花滿樓收回手裡的飛袖,轉身再次面對著那個中年婦女:「花滿樓和陸兄此次前來,是有一事相求,如有打擾之處,還請見諒!」
  
  「哼!你們這也是求人的態度嗎?」說話的歐陽情,即使剛才花滿樓出手幫了她一把,她沒有也不會對此人有任何感激之心。如果不是他,自己又何至於此。
  
  那邊陸小鳳也破解了眾人的招式,站到了花滿樓的面前:「我們是該稱呼你為公孫大娘、熊姥姥、還是繡花大盜!」
  
  中年婦女用眼尾淡淡了瞥了一眼陸小鳳和花滿樓:「繡花大盜?我可不懂你們在說什麼。」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沒有反駁自己另外兩重的身份。
  
  「在西園的人,是你吧!你約的蛇王,你是他的仇人,但你同時用了熊姥姥的樣子前來赴約。而後,我的朋友又在你身上找到了最近繡花大盜所獨有的繡帕,難道你還想反駁嗎?」陸小鳳有條不紊的把事情講了一遍。
  
  「你認為我就是繡花大盜?」中年婦女再次問道。
  
  陸小風道:「你不承認?」
  
  中年婦女歎了口氣,道:「看來我現在就算想否認,也沒有用的!」
  
  「其實有件事我不懂,你為什麼一到月圓之夜就要賣有毒的糖炒栗子。」花滿樓直到現在還耿耿於懷,自己為什麼要在那天買糖炒栗子,如果自己換一樣東西買回去,興許後面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為什麼?」中年婦女輕輕的歎了一口氣,以玩笑般的語氣回答道:「因為每當月圓之夜我就想殺人,我喜歡看血染的月色,那種感覺真的棒極了!」
  
  花滿樓曾經說過,他不喜歡西門吹雪。因為他把殺人當作一件神聖而美麗的事。而現在比起西門吹雪,花滿樓更不喜歡這個公孫蘭,因為她把殺人當做了享受。一個以殺人來尋求挑戰,一個卻以殺人來尋求快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兩人的內心都是孤僻到了極點,需要從外界找一些新的刺激。
  
  「那有在你手上接過糖炒栗子而不死的嗎?」
  
  「除非他們不吃,否則見血封喉!」公孫蘭這話說得很是得意和自豪:「我這種毒藥,是由七蟲七花草演變而來,毒性只強不弱!」
  
  「任何事情都會有意外的。並不是所有事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花滿樓篤定的語氣,讓得意的公孫蘭很是詫異。她來來回回的打量了花滿樓的一番,逐開口道:「看來你有朋友中毒了。他沒死?他居然沒死?如果這個人不是天賦異稟,那麼就是握有解藥。但是關於解藥是絕不可能的。我雖知道,卻從不配備,看來這人一定是天賦異稟!」
  
  「她沒有解藥,也不是天賦異稟。只是閻王爺開恩,不肯讓她早逝!」花滿樓說這話時,帶著虔誠的感激。
  
  公孫蘭還是不敢置信的一直喃喃自語著,「居然會沒死,我倒是想見見,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想見她?可以,但是你必須交出解藥,然後跟我們走!」陸小鳳借機開出了條件。
  
  公孫蘭仰天大笑起來起來,她的笑聲不止嬌媚還很豪邁,二者相交在一起不但不感到突兀,還很和諧:「陸小鳳啊,陸小鳳,你是不是覺得可以用我的好奇心來牽扯住我啊?」
  
  陸小鳳沒有被人揭穿的窘迫,反問道:「難道不能嗎?」
  
  「能啊。但是我喜歡有本事的男人,一個真正有本事的男人,無論要我做什麼,我都是願意的,你明白嗎?」公孫蘭的話說得很慢,在沒一個停頓後都帶著翹翹的尾音,有種勾人心弦的魅力。
  
  陸小鳳也笑了起來:「我的本事有很多種,卻不知你們要看哪幾種?」
  
  公孫蘭搖了搖頭,「我不止要看你的,還要看他的!」她翹起了左手的蘭花指,食指的正前方指的正是花滿樓。
  
  花滿樓笑得溫文儒雅,一點也沒有想要救人的緊迫之感。更多的像是老友聚會,櫻紅色的唇角始終維持著一抹不淺不淡的笑容:「既然樓主這麼有興致,花滿樓定當奉陪。」
  
  「好!痛快!」公孫蘭小小的鼓了一陣掌,瞳孔仿佛在漸漸收縮:「我們三陣定勝負,你們只要能勝我兩次,我就跟你們走!
  」
  
  公孫蘭沒有讓他們分別比試,而是兩人一起。這樣的情況不是她太自視甚高,覺得自己穩贏;就是早已下定了決心了,而什麼比試之類的,都是走個形式!
  
  「那我們第一陣比什麼?比喝酒?」陸小鳳說這話時,目光閃動。他是故意說這番話的,目的也是為了試試公孫蘭的態度。一般只有愚蠢的女人,才會跟他這種男人比喝酒。
  
  誰知公孫蘭卻偏偏說出了一句他做夢也想不到她會說的話:「好,我們比喝酒!你們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
  
  陸小鳳看著桌上六壇瀘州大麯,苦笑連連。他拍了拍花滿樓的肩:「你說,你有自信能贏嗎?」
  
  「贏又如何,輸又如何。有些事早已註定,只是結果還不知道。我們要做的,就似打開管道,通往結果。」花滿樓說這話時,很淡定。就如同以往每次那樣,只是這一次,陸小鳳卻從他緊握的拳頭中,看出了不同。畢竟這不是一次簡單的比試,他更關係了娉婷的生死。
  
  陸小鳳以為花滿樓的緊張,是害怕會輸,輸掉婷婷的性命。其實不是,花滿樓這次的握拳只是因為剛剛下定了一個決心,贏了最好,輸了就是動武、搶、威脅,也一定要把解藥拿到手。雖說可能後者不太磊落,但比起婷婷的性命,一切都是值得的。
  
  沒一會兒公孫蘭就出來了,換了身乾淨的衣袍,其他的倒沒有什麼特別的變化。陸小鳳不知道這是她最近的面容,還是真實的面容。
  
  「桌上這六壇酒,我們三人一人兩壇,誰先醉倒就算輸!」公孫蘭說完,就端起桌上一壇酒豪飲起來,她的動作和速度絲毫不疏於男子。
  
  花滿樓和陸小鳳對『視』一眼,也端起桌上的酒罈暢飲起來。
  
  雖說花滿樓和陸小鳳的動作慢了公孫蘭兩拍,卻是同時放下酒罈。也許在喝酒上,男子天生就要強於女子。
  
  六壇酒,一會兒的功夫就飲用完了。公孫蘭稍遜陸小鳳和花滿樓一籌!
  
  陸小鳳的酒量,公孫蘭早就有所耳聞。只是沒想到這個花滿樓,看起來斯斯文文,想不到酒量也如此之好,倒真是出了自己的意料。公孫蘭笑了笑:「這一局是你們贏了。接下的兩局,我可不會手下留情了!」
  
  簡簡單單的兩句話,就把自己輸的局面推得一乾二淨。花滿樓倒是很佩服這個公孫蘭的臨『危』不亂!
  
  「第一局我聽你的,比試了酒,第二局我們就比劍。」公孫大娘悠然道。
  
  陸小鳳挺起胸:「比劍就比劍,有什麼了不起!」
  
  公孫大娘點點頭道:「好,你稍候,我去換衣服!」
  
  「你又要去換衣服?」陸小鳳驚愕的放大了音量。女人天生愛美,這個他知道。不過這麼愛美到,這麼頻繁換衣服的,他還是頭一遭遇到:「我們究竟是在比劍?還是在比換衣服?」
  
  公孫大娘『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你就不懂了,喝酒要穿喝酒的衣服,比劍也得穿比劍的衣服!」
  
  陸小鳳納悶的道:「為什麼?」
  
  公孫大娘微笑道:「因為衣服也可影響一個人的心情,也因為女人天生就喜歡換衣服!」
  

第 75 章

  「花滿樓,你知道她為什麼要去換衣服嗎?」陸小鳳意猶未盡的,端著桌上的小酒壺,又開始暢飲起來。
  
  花滿樓笑了笑了,「你會不知道嗎?居然還問我。姑娘愛俏,這個無關於年齡!」
  
  突然陸小鳳眼睛直直的看著一個剛從後面走出來的人。這個女人有著獨特的氣質,是那種就算淹沒在一群人中,也能夠一眼找出來的那種人。一雙鳳眼媚意天成,卻又凜然生威,身材苗條,骨肉均勻。而她身上穿著的衣衫是用珍貴的羽毛,和絲綢所致,上面還鑲嵌著各色奪目的寶石,五彩華光!
  
  『霓裳羽衣!』這個詞語從陸小鳳的腦海中一閃而過。除了這個,他再也想不到其他。女人手裡那雙熟悉的短劍,讓陸小鳳很快確定了她的身份—公孫蘭!
  
  公孫蘭故意微笑的眨了眨眼睛,魅惑異常:「難道你又認不出我了?」
  
  「當然不是,我只是在想這麼美麗的女人,為什麼老喜歡扮醜呢?」陸小鳳調笑的說道,眼裡的惋惜是那麼的明顯,「我若是你,就算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肯的!」陸小鳳這話可是一點虛假都沒有。
  
  他是真的想不通,有如斯美貌的女子,誰不是天天露出來,生怕別人不知道。怎麼這個公孫蘭卻偏偏要藏著掖著的。也不對,還有一個楊娉婷,那也是一個不愛招搖的主兒,卻也不會像公孫蘭這樣故意扮醜。
  
  公孫蘭道的鳳目往上一挑:「你怎麼知道這就是我本來的面目?」
  
  陸小鳳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只不過希望如此而已!」
  
  公孫蘭愕然:「為什麼?」
  
  「因為我若一定要死在一個人手裡,我只希望能死在你這種人手裡。正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陸小鳳說這話時,絲毫沒有注意到一旁薛冰緊得可以捏出水的拳頭。明明早就知道他就是這麼一個性子的人,卻還是如同飛蛾撲火般,向他靠攏。
  
  公孫蘭嫣然一笑:「你的確是個很會說話的人,連我的心都快要被你說軟了。」她盈盈走過來,身上的七彩霓裳無風自動,就像是有千百條彩帶飛舞。
  
  「天闕沉沉夜未央,碧雲仙曲舞霓裳。一聲玉笛向空盡,月滿驪山宮漏長。」陸小鳳突然念叨出了唐玄宗年間,大臣張說的《華清雲》。
  
  「你很會說話。不過啊,可惜我們比的並不是嘴皮子!」公孫蘭這句話說出,她的劍已出手。劍光閃動間,她霓裳上的七彩帶也開始飛舞不停,整個人就像是變成了一片燦爛輝煌的朝霞,照得人連眼睛都張不開,哪裡還能分辨她的人在哪裡?她的劍在哪裡?
  
  若是連她的人影都分辨不清,又怎麼能向她出手?
  
  陸小鳳第一次與她交手時,已覺得她的劍法奇詭變幻,甚至比西門吹雪更可怕。現在他才知道,那一次她的劍法根本沒有完全發揮威力。
  
  這種劍法的威力,好像本就需要這麼樣一身七色霓裳來烘托。
  
  花滿樓雖然看不見,但是卻可以感受到那無形中散發的劍氣!那咄咄逼人的氣勢,給人一種不戰而勝的壓力。
  
  上一次花滿樓沒能從她的劍下過得幾招,這一次他更加沒有把握。只能寄希望於第三局,但願可以扭轉乾坤。只是···花滿樓心中有個疑惑,即使自己最開始已經抱有『搶』這一打算了,但是他們真的能夠從她們手裡搶得過來嗎,他深深的懷疑著這一點。
  
  陸小鳳在心裡悄悄的歎氣著,假如他今天沒有親身體驗,也永遠不會懂得這種劍法妙處何在,可是他並不想體驗得太多。
  
  因為這種劍法的變化實在太奇詭,招式實在太繁複,一發出來,就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只要他露出一點破綻,只要他的眼神稍有疏忽,就很可能立斃於劍下!
  
  他想戰勝,只有憑一個字!快!以快刀斬亂麻,以不變應萬變。
  
  公孫蘭乍一出手,他的身子已憑空飛起,飛上了對面的屋脊。
  
  七娘大叫著:「這人想逃了!」
  
  這話一出口,薛冰悄悄松了一口氣。她知道大娘的武功,更知道這劍法的威力,陸小鳳是絕對沒有取勝的把握的。現在逃了,是最好的結果。
  
  而花滿樓還是維持著剛剛的坐姿,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就好像被拋下的人不是他一樣。這樣的閒適和淡定,讓屋內所有的人都感到吃驚。
  
  不得不說即使薛冰覺得這世上再沒有誰會比自己的更愛陸小鳳,但是有一點她不想承認也無法,那就她不懂陸小鳳。同一件事情,在她看來陸小鳳的行為是逃,而花滿樓卻清楚明白的知道,那不是,只是一個障眼法,一個挽回局面的方法而已。他認識的陸小鳳,絕對不會是一個丟棄自己的朋友,獨自逃生的人!
  
  果然,陸小鳳的人又飛了回來,人與劍似已合而為一。只見劍光如一道疾馳的流星劃亮半天天際,從屋脊上向公孫蘭直刺了過去。劍光刺目耀眼而迅急,沒有變化,甚至連後著都沒有。他竟已將全身的內力都溶入了這一劍中。
  
  ──沒有變化,有時也正是最好的變化。
  
  公孫蘭人如五彩雲霞,劍光如流星,但卻還是已來不及變化。她的人與劍,似已全都在陸小鳳這一劍的劍氣籠罩下。
  
  只聽『叮』的一聲,聲若潛龍嘶吼。劍光一合即分,滿天彩霞飛舞,公孫蘭身上的彩帶,已被削斷了數十條。
  
  沒有人動,沒有聲音。
  
  公孫蘭身形已停頓,動也不動的站在那裡,竟不再出手。陸小鳳也不再出手,也只是動也不動的站在那裡,看著公孫蘭。
  
  『士別三日,即更刮目相待』,這句話用在陸小鳳身上,一點也不為過。這一劍之威,實在已勝過了自己!公孫蘭從未想到,陸小鳳居然能使得出這麼樣一劍:「為何西園那一次,你沒有使出來這一劍?」
  
  「偷來的劍法本就用得不光明正大,如果不是今天的形勢所迫,我想我此生都不會用!」陸小鳳面有愧色。
  
  公孫蘭疑惑的問道:「從哪裡偷學來的?」
  
  「白雲城主!這一劍叫『天外飛仙』,本是白雲城主劍法之精華,連木道人都認為這已可算是天下無敵的劍法!」
  
  公孫蘭長歎道:「這一劍形成於招未出手之先,神留於招已出手之後,以至剛為至柔,以不變為變,的確已可算是天下無雙的劍法!」
  
  陸小鳳笑得開心:「白雲城主若是能聽到大娘這番話,一定愉快得很!」
  
  公孫蘭冷冷道:「可是這一劍若是由他使出來,就未必能勝得了我!」
  
  陸小鳳忍不住問:「為什麼?」
  
  公孫蘭道:「因為他是天下無雙的劍客,他這一劍還未出手,我已必定有了戒備,可是你剛才掠上屋脊時,我卻以為你是想逃了,所以我的氣勢已鬆懈,所以才沒有擋住你那全力擊來的一劍!」
  
  從本質上來說公孫蘭還是對自己的劍法很有信心的。作為,唐代公孫大娘的傳人,她自然有她自傲的資本!陸小鳳也不去爭辯這一點:「勝負已定,現下你可以交出解藥,跟我們走了吧!」
  
  「我可以跟你們走,但是解藥我卻現在不會給。我要見到那位姑娘後,才拿出來!」公孫蘭又提出了一個條件。
  
  好在都是一些小條件,「可以!」說這話時,花滿樓不動聲色的用袖袋中的娟帕擦了擦手上的汗水,這些都是剛剛留下的過於緊張的證據。恐怕他這一生的緊張在今天都用盡了。
  
  「大姐!」薛冰從一旁走了出來,瞟了瞟陸小鳳,正色的說道:「我不放心你們,我要和你們一起去!」
  
  「哧~~」歐陽情對於這種說法嗤之以鼻,「你是真的不放心大姐,還是舍不下情郎啊。說得如此冠冕堂皇,內心怎麼想的,在場的人誰不清楚!」
  
  「夠了,四妹!越說越離譜了,都是自家姐妹,用得著夾槍帶棒的說話嗎。」二娘微怒的吼道,把薛冰拉到自己身邊柔聲安撫著:「大姐的本事你還不知道嗎。你就乖乖的和我在一起就行了,至於其他事,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裡吧!」
  
  「可是······」薛冰還想要說什麼,卻被來自手腕上的壓力給制止了。她的目光戀戀不捨的在陸小鳳身上打轉,卻只得到一個沒有清冷的背影。
  
  眼睛一眨一閉,晶瑩的淚珠就留了出來。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麼冷淡的陸小鳳,就算是自己最最刁蠻的時候,他也不會這樣對自己的。到底是哪裡錯了?
  
  二娘拿出手帕擦著著薛冰臉上的淚珠,帶著她往自己的房間走去。被留下的其他人,也走的走,散的散。沒一會兒,熱鬧的小樓,再次清冷起來。也不知道下一次熱鬧,是在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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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

  相傳在遠古時代,後羿、嫦娥和堯都還是人死後,天空出現了十個太陽。它們高高的懸掛在九天之上,散發著炙熱的光芒,土地因為它們焦了,莊稼因為它們枯了,就連人也因為他們死的死,傷的傷。
  
  只用一個名叫後羿年輕人,不忍看到眾生疾苦。舉起手中天地賜給的紅色弓箭對準了天空中囂張的太陽。他的箭法精准,一劍一個,終於他手中的箭對準了最後一個太陽。
  
  他剛拔開緊繃的弓弦,就愣住了。那最後一個太陽叫刺日,他沒有他前幾位兄長那麼哪有前面幾個那麼刺目,它的光芒是那麼的柔和、溫暖,就像是母親用自己的體溫暖和著調皮的兒子,又像小孩子撫摸自己心愛的玩具一樣溫柔。
  
  後羿愣了一愣,決定放棄。再說了,人間也不能沒有太陽!
  
  月神的女兒叫暗月。在刺日與暗月第一次相見時,暗月那冰冷的眼神,以及她嬌弱的身資,刺日看了後,心裡就隱隱作疼。他也明白了自己為什麼無意識地要保留一份光熱了。這是前世今生註定的情緣。暗月在刺日的悉心照顧下,眼神中少了份冰冷多了份溫柔,身姿也越來越楚楚動人了。就這樣刺日和暗月幸福的生活著。
  
  大地萬物一直都是一片祥和的景致。直到天神在人間種下情種。接著大地上的戀人們總是抱怨對方不夠愛自己。人間充滿怨氣。
  
  刺日和暗月為了減少人間的怨氣,頭一次一塊高掛在天空。來告訴人們:不是他不愛你,相反你們對彼此的愛都沒停息過。後來,刺日和暗月總是不定期的同時出現在天空,用以告誡那些相愛的人們。只是人們總是忙著自己的瑣事,很少有機會看到日月同輝。
  
  後來人間就留下了一個傳說,相傳相戀的人們只要一起看到日月同輝的情景,就會一輩子相愛永不分離。薛冰曾經在無數個寅時拉著陸小鳳坐在房頂,等在著神聖而美麗的一刻,但都失望了。
  
  而現在,看著那相互交替的身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光芒。薛冰笑了,笑著笑著就哭了。突然間,她很害怕,難道她和陸小鳳真的只是鏡中花,水中月嗎?不會的,不會的······
  
  二娘回頭看了一眼低泣中的薛冰搖搖頭,自古以來情之一字,最為傷人。扭幹了手中的帕子,二娘來到薛冰身旁,與她並肩而做,動作輕柔的替她擦拭著臉上的淚痕:「別傷心了,今天這事兒,四妹雖說有不對之地,但你亦有錯,都是自家姐妹怎麼可以箭拔弩張呢。不過,大姐的態度···哎···」
  
  薛冰抽咽了幾句,不明白二姐怎麼說半句留半句:「大姐的態度怎麼了?」大姐不一向都那樣的嗎?
  
  二娘搖搖頭,面龐上的不敢置信一點置信也沒有,嘴裡卻說著完全想法的話:「沒事,興許是我多心了吧。你就不要瞎想了。」
  
  「二姐。」薛冰不滿的拉扯了二娘的衣袖,心中的傷心也早已後好奇所取代:「你倒是說啊,大姐到底怎麼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總覺得大姐的態度很是奇怪。按理說你和四妹都剛剛都那樣兒了,為什麼她卻一點也不緊張。」二娘一邊說一邊回憶著剛才的情景。
  
  「沒有吧,可能真的是二姐你想了吧。」薛冰乾癟的安慰著。
  
  二娘點點頭:「可能是吧!」眼尾的餘光瞟了瞟還若有所思的薛冰,唇角浮起一抹淺淺的微笑。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不會深深的鑽入心底,等待著時機破土而出,長成參天大樹!
  
  連夜從雲霧山離開的花滿樓、陸小鳳和公孫蘭一路上更是馬不停蹄的朝著京城趕去。
  
  已是連續多日未曾好好休息的花滿樓,即使身體的疲憊已經到達極致,精神卻格外的振奮。他緊握馬韁的手是緊了又緊,唇邊的笑意也是無論如何的都止不住的。
  
  「花滿樓,你看那是什麼東西?」沉浸在喜悅中的花滿樓,被陸小鳳的喊聲打斷了。
  
  公孫蘭懶懶的撇了一眼,「不就是這個女人嗎。看著嬌媚的模樣,柔軟的嬌軀,還是一個小姑娘。」
  
  花滿樓駕著馬,走到陸小鳳身邊:「怎麼了嗎?我認識嗎?」
  
  陸小鳳苦笑了一下:「我不知道這個人是你認識的還是我認識的。我記得小妖怪曾經說過,上官飛燕和上官丹鳳兩人長得非常相似,更是時常穿對方的衣服來戲弄人。眼前這個人,從容貌上來講應該是上官丹鳳,但是從她的衣服上來看,我覺得可能是上官飛燕!」
  
  就陸小鳳認識的上官丹鳳來看,她的衣服一般都是最上好的雪絲蟬,像這種一般綢緞莊裡就能買到的布料,他還從未曾見上官丹鳳穿過。所以,從這方面來說,此人應該是上官飛燕。但也不排除,二人又玩什麼換衣遊戲。
  
  「不管此人是誰,我們都認識。先把她帶回去吧。」從她的呼吸間,花滿樓聽得出這人已經受了傷,這麼若有似無的呼吸,想來傷勢不輕。從來都不是狠毒之人的他,還做不到就這麼棄人於不顧。
  
  「那是你抗,還是我抗啊?」陸小鳳如此問道。
  
  回答他的,是花滿樓遠去的背影和一陣翻飛的塵土。
  
  花滿樓趕回的客棧時,強力壓下心中的急迫,動作輕柔的推開了楊娉婷所住的那間,緊閉的房門。
  
  在房門打開的一瞬,楊過和小龍女同時抬起了眼眸。花滿樓面上的喜色,讓二人心中同時一松,看來解藥有著落了。
  
  站在門外的公孫蘭,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臥於床榻上的人。她的雙眼緊閉,在一頭烏黑亮麗的青絲襯托之下,絕世秀麗的容顏顯得更加蒼白,眼瞼之處的暗青透露出了她中毒多日。久久一次的呼吸,更是牽動了人心。
  
  在人前向來淡定的花滿樓,此刻小心翼翼的靠近床榻邊,慢慢的坐了下來。用內力驅散了一下周身的寒氣後,才把手放到了楊娉婷的面前,溫柔的撫摸著。那雙在公孫蘭看起來入枯井死水一樣的雙眸,此刻卻溢滿了柔情。
  
  『心有靈犀一點通。』這是唐代詩人李商隱所作的詩。形容的是心靈相通的戀人間,不言而喻的默契。此刻用在花滿樓和楊娉婷身上是一點也不為過。
  
  花滿樓的手剛撫上楊娉婷的臉頰,楊娉婷如星月般的雙眸就緩緩睜了開來。那兩排漆黑得的小扇子,眨了幾下,就像花間蹁躚的蝴蝶一樣。
  
  「七童!」軟糯的聲音和清冷的外貌極不相同。楊娉婷從蠶絲被裡把手探了出來,握住頰邊溫熱的大掌,側臉磨蹭著:「你回來了?」
  
  「嗯!」低沉的嗓音飽含著滿滿的溫柔:「睡得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但是我喜歡一睜眼就看到你的感覺。」興許是覺得自己時日無多,現在的楊娉婷哪還有當初清冷的氣質,更多的是小女孩的嬌憨。她不喊疼、不悲傷,就只是想在自己有限的日子裡,多擁有一些、再多擁有一些和花滿樓的之間共同的回憶。這樣黃泉、奈何路上,她也不會感到孤獨了。
  
  向來內斂的花滿樓,頭一次當著眾人的面握住楊娉婷蔥白的小手,放置櫻色唇瓣間,細細親吻著,以此來抒發自己內心的喜悅:「我保證,以後的每一天你都會在睜眼間就看到我。」
  
  如斯說法,更加是證實了花滿樓找到解藥的事情。楊過和小龍女都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你稍等我一等。」花滿樓自床邊站起,走到公孫蘭身邊:「敢問樓主,解藥呢?」
  
  公孫蘭也不是扭捏之人,從腰封的暗袋之處取出一粒褐色的藥丸放到花滿樓的手上。
  
  「多謝!」花滿樓接過解藥,轉身離開。
  
  「等一下!」公孫蘭,突然出聲叫道。
  
  花滿樓不解的轉身:「樓主,還有何事?」
  
  公孫蘭走到花滿樓的身邊,仰頭看著他,語氣中帶著些許的挑釁:「你就不怕我給你的是毒藥嗎?」
  
  花滿樓笑著搖搖頭:「如果樓主給的是毒藥的話,又何必大老遠的跟著我們來呢。就頭一次的毒,就足夠了。」
  
  花滿樓說完,再次轉身來到床邊,溫柔的把楊娉婷抱了起來:「吃吧。」
  
  楊娉婷也沒多說,就著花滿樓的手就把解藥吃了下去。
  
  屋子裡除了楊娉婷和花滿樓細細的說話聲外,再無其他。公孫蘭打量了一下房間,裝飾得很精緻,那一件件不起眼的擺件,都是價值連城,卻不會顯得庸俗,而是淡淡的高雅。
  
  位於正堂上的兩人,剛才公孫蘭還沒來得及細看,現下看來應該是床上那個小姑娘的父母,如此相像的容顏除了雙親,再也想不到其他。兩人看來都介於不惑之年,只是男子鬢角的白髮稍稍透露出,比婦人更加年長的事實。


第 77 章

  金九齡是一個愛享受的,吃得吃最好的,穿得穿最好的,就連用也是最好的。所以,他剛當上平南王府總管不久,就在京城最繁華的一條街,買上了一幢小樓。
  
  考究的建造,精緻的裝飾,點點滴滴都能看得出這幢小樓的價值。雖沒有花滿樓鮮花小築的幽雅,也沒有雲霧山小樓的如夢如幻,這棟小樓整個給人的感覺就是富麗堂皇!
  
  千年難得整塊沉香木所雕刻的美人塌,其價值不言而喻。金九齡正悠閒的躺在那裡,閉目養神。昨兒接到陸小鳳的飛鴿傳書,繡花大盜已經捉拿歸案,他又可以好好的享幾年福了。他覺得自己的運氣實在不錯,居然能請到陸小鳳這樣的好幫手。真正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人的一輩子求的是什麼?無非就是錢和權。從前身為六扇門總部頭的時候,雖說有權也有錢,但那也只是表面光鮮。公門飯不但不那麼好吃,還遠遠不能滿足他的生活所需。所以,他毫不猶豫的辭去了這個,選擇進入平南王府當總管。
  
  而繡花大盜就是他在六扇門的最後一個案子,也算是送給自己的臨別禮物。
  
  金九齡慢慢抬起手,舉手之處的小幾上擺著一壺波斯秘制葡萄酒。他端起夜光杯,慢慢的啜了一口,享受著美酒的滋味。唇角露出了一抹微笑,嘴裡念念有詞:「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飲琵琶馬上催!」不知何時來到的陸小鳳,吊兒郎當的倚靠在小樓的窗戶處,「我說金九齡,你這人的命也忒好,你在這裡好吃好住的。讓我們這些人去替你跑路,你就不覺得內疚嗎?」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陸小鳳和金九齡是同一種人。他們都喜歡享受,也愛享受。金九齡從一開始就把這個貫徹得很好。只是陸小鳳卻是屬於有那個心,沒那種命。因為他總是會因為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而四處勞碌奔波。
  
  所以,聽到陸小鳳這番帶著酸味兒的話,金九齡便哈哈大笑起來:「如果不是有你這個朋友,我的命怎麼會好得起來呢。」
  
  金九齡說著就從美人塌上站了起來,走到陸小鳳的身邊,四處看了看。
  
  「得了吧,如果做的朋友就是這種命,那我情願不要。」陸小鳳右腳在窗欄上微微用力,整個人如同燕子一般迅速撲向了那張美人塌,悠閒的躺上去,翹起了二郎腿。右手端起另一隻明顯是為他而準備的夜光杯,慢慢品嘗起來:「好酒,好酒啊!」
  
  金九齡在陸小鳳剛才所在的位置看了看,臉色立即變得難看起來,他快步走回美人塌前:「怎麼只有你一個人!」
  
  陸小鳳以雙手為枕,置於腦後,挑眼問道:「當然是我一個人了,不然還有誰?」
  
  「你這分明是明知故問!我問你,繡花大盜呢?」金九齡俯身,雙眼直視著陸小鳳。熊熊的怒火在他棕黃色的雙瞳中狠狠燃燒著。
  
  陸小鳳也不言語,歪著唇角笑著,「我什麼時候告訴你我捉到的是繡花大盜了?我說的只是我可能找到了嫌疑人。」
  
  「額······」金九齡愣了愣,仰天大笑起來:「哈哈哈···好你個陸小鳳啊,聽說那公孫大娘長相極美,該不會是你被美人迷花了雙眼,所以暗自神傷,那我尋開心吧!」
  
  陸小鳳眯眼壞笑著,一道暗光自眼底深處滑過,稍縱即逝:「可能還真是吧!」
  
  「好了,好了,我答應你。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絕不無亂開口行了吧。現在你可以帶我去見她了吧。」金九齡笑著說道。
  
  「好!」陸小鳳點點頭:「跟我來吧!」
  
  楊娉婷仰躺在花滿樓的懷裡,躺在他溫暖寬厚的胸膛裡。看著窗外暖暖的太陽,欣賞著院子裡秋的眩美,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不曾在生死邊緣徘徊,就不會領略到生的美好。
  
  花滿樓一下又一下的揉捏著楊娉婷嬌嫩的雙手,時不時的低頭在她的髮髻間印下一枚親吻:「怎麼都不說話,還不舒服嗎?」
  
  楊娉婷搖搖頭,唇角含笑的仰頭回望著花滿樓:「沒有。我很好,只是很享受躺在你話裡的感受。即使不說話也好,只要感受到你在我的身邊,這樣就好。」
  
  雖然花滿樓雙眼不能視物,但是憑想像,他就能夠猜到此刻婷婷的樣子是多麼的嬌俏,多麼的惹人愛憐。心中的柔情如同奔湧的浪潮一朝接一朝,除了親吻,他不知道還能用什麼樣的方法來疏解心中的感受。
  
  沒有絲毫的猶豫,花滿樓低下了頭,問住了楊娉婷嬌豔如花的雙唇,輾轉磨蹭著。楊娉婷柔順的向只小貓似的,乖乖的張開了自己的檀口,迎接著那奔湧的熱情。
  
  久久之後,花滿樓才不舍的放開了楊娉婷的雙唇,期間還不舍的淺嘗吻啄著:「真想把你變成我隨身之物,放置於心間之中:免你驚,免你苦,免你四下流離,免你無枝可依!」
  
  楊娉婷『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雙手攬住花滿樓的頸脖,把下頷擱置他的頸間之處,玫瑰色澤的嬌嫩唇瓣湊到他的耳邊,柔聲說道:「你這是驚弓之鳥了嗎?」
  
  「是的!我怕了,這次是真的被你嚇到了。」花滿樓一點也沒否認,再次把楊娉婷抱進了自己的懷裡:「所以,我在想我是不是也該建造一座金屋,把你關起來?」
  
  「不要!」楊娉婷沒有絲毫憂鬱的反駁道:「我不需要金屋,只要一棟別致的小樓,每天以鮮花玉蜂為伴,和心愛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就是我想要的。」
  
  「好!」沒有什麼山盟海誓,單單一個肯定的『好』包含了無數的話語,也暖了楊娉婷心扉。
  
  陸小鳳帶著金九齡來到他們所居住的客棧時,中心期盼的鴛鴦侶,雙偎旁沒有發生。看到的只是梁山伯和祝英台化蝶前夕的生離死別。
  
  楊娉婷軟軟的倒在花滿樓的懷裡,唇角的血漬,停止的呼吸,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訴陸小鳳,這個女子已經死了。
  
  花滿樓緊緊的抱著楊娉婷,青白的薄唇抵在懷中人兒的額間一張一合,仿佛在說著什麼。
  
  身旁站著的楊過雙眼通紅的,抱著自己已經哭得暈死過去的妻子不發一語。沉痛的表情,一瞬間感覺老了十歲不止。
  
  公孫蘭一改離別前的嬌媚,唇角含血的倒在不遠處。她的左手緊緊捂著自己的胸口,看起來受了極重的內傷。
  
  陸小鳳和金九齡對視一眼後,快步來到花滿樓身邊:「花滿樓,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會這樣?」
  
  花滿樓沒有說話。還是為維持著剛才的動作不變。眼淚的淚珠,因為陸小鳳的輕微的碰撞而流了出來,迅速滑過臉龐,滴在了楊娉婷的額間,濺起一滴小小的淚花。
  
  當你在人生最幸福的時刻,遭遇晴天霹靂是什麼感受?畫滿樓從前不知,而現在也無從去想。原來天堂和地獄的距離這麼的短暫,剛剛還在自己懷中巧笑倩兮的女子,如今只剩下了最後一口氣。耳邊仿佛還在回蕩著她糯糯的嗓音,只是為什麼越飄越遠呢?
  
  世人常說『聾啞聾啞』,當一個人耳聾之後,離啞巴的日子也就不遠了。沒想到今日他這個自詡為耳力非凡的人,也會有聽不見的時候。是不是過不了多久就會真的聾了。想來以後又會多一個詞兒,叫『瞎聾吧!』
  
  金九齡見陸小鳳沒有問出什麼,走到了公孫蘭什麼,蹬了她一腳:「說,你對他們做了什麼?」
  
  本就受了極重內傷的公孫蘭,根本就承受不住金九齡這一腳,她口中又吐出了一大口鮮血,臉色比剛才更加慘白了一些。如果眼神可以殺人,那麼此刻金九齡身上早已千瘡百孔了。
  
  金九齡冷冷的一笑,在六扇門待了這麼多年。其他的也許沒學到,刑訊逼供的手段,他可是一套一套的。從懷裡摸出一條不知何時放進去的蛇,笑著朝著公孫蘭走去:「世間傳聞公孫大娘怕蛇,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如由你親自為我解說解說?」
  
  公孫蘭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金九齡懷裡的蛇,她的臉已嚇得發綠,就連聲音也沒有發出,只是笨重而緩慢的向後移動著身體。
  
  金九齡雖然人到中年,但是樣子還是不錯的。再加上穿得考究,舉止瀟灑,平日裡還是有很多姑娘圍在他的身邊。而就是這樣一個人,此刻臉上露著笑意,幹著最為卑劣的事情。也不知道他臉上的笑容是不是因為公孫蘭的害怕,而開懷著。
  
  「大娘啊,你還不說出剛才發生什麼事的話,這條頑皮的小蛇可就要遊到你的身上了哦?」
  
  「拿···拿開···我就說。」公孫蘭斷斷續續的說道。此刻,只要能讓此人把蛇拿開,她是什麼都願意的。


第 78 章

  金九齡開心的笑著點了點頭,雙手小小的拍了拍,就像一個大人對小孩知錯能改的行為表示讚賞。
  
  公孫蘭的下巴對著花滿樓他們所在的地方揚了揚:「我進來的時候就這樣了。然後他就動手把我打傷了。」
  
  很是簡單明朗的話,兩句就概括清楚了。但是金九齡卻很是不滿意的蹙起了眉頭,他想要知道全部的過程,而不是這樣的三言兩語。
  
  『嘖嘖嘖』了幾聲,金九齡表示十分不滿意:「大娘,我······」
  
  金九齡的話沒說完,就被花滿樓突然站起來的動作給打斷了。就像是牽線木偶一樣,花滿樓抱著楊娉婷,一頓一頓的走了出去。身旁跟著那對中年夫婦。
  
  陸小鳳再也沒了剛才嬉皮咧嘴,一朵無形的烏雲的緊緊的了籠罩在他的頭頂,電閃雷鳴、狂風暴雨。
  
  陸小鳳走到金九齡的身邊,沉重的拍了拍他的肩:「人,我是交給你了,從頭到腳,唉···你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又再次拍了拍金九齡的肩,跟隨花滿樓的背影而去。院子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金九齡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沉思。可只有倒在地上的公孫蘭,才看得出,此人根本就不是在思考,那不時抖動的耳朵告訴了大家,他正在專注的聽著什麼。
  
  過了一會兒,院子裡進來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小夥。對著金九齡點了點頭,金九齡滿意的笑了笑。再次走向公孫蘭,快速點了她的穴,抱著她離開了此處。
  
  客棧的後門外已準備了兩頂綠絨小轎,金九齡把公孫蘭放到了小轎上,退了出去。抬轎的大漢正是羊城最得力的兩名捕快,不等他吩咐,放腿急行。
  
  金九齡獨自坐進了另一頂轎子,臉上露出滿意之色,真好,這件事馬上就可以完結了!陸小鳳啊,陸小鳳,你終於還是棋差一招。
  
  兩頂小轎專走小巷,轉過七八條巷子後,才上了正路,巷口停著輛黑漆馬車。
  
  金九齡撩開轎簾,走了出來,來到公孫蘭所坐的轎子前,再次把人拎了出來。是真正的拎,左手提著公孫蘭的衣領,拖著往那輛漆黑的馬車走去。絲毫不在乎公孫蘭因為頸脖被衣領卡住,而蒼白的臉色。
  
  公孫蘭眼裡燃燒著的怒火,狠狠的盯著金九齡,恨不得扒他的皮,吃他的肉。
  
  金九齡竊笑了一下,玩兒味的說道:「是不是很恨我啊?想要殺了我啊?可惜啊,你沒這個機會了。」說完就把人扔進了馬車裡。
  
  車馬又轉過七八條街後,連在屋脊上守望的人都沒有了。來到了西城一條斜街,這裡短而窄。一共只有七家店鋪,店門全都很古老破舊,其中有三家賣的是古董字畫,卻大半是贗品,還有兩家是糊裱店、一家很小的刻印莊、一家油傘鋪。
  
  這本就是條很冷落的街道,只有那些又窮又酸的老學究,才會光顧這些店鋪。車馬卻在這條街停下來。金九齡一下車,馬車立即就被人趕走了。一個半聾半瞎的老頭子,已打開了那家糊裱店的小門。金九齡拖著已經昏死過去的公孫蘭,閃身而入。
  
  店鋪裡掛著些還沒有裱好的低劣字畫,金九齡掀起一張偽冒唐伯虎的贗品山水,將牆上一塊磚頭輕輕一掀,竟立刻現出了一道暗門。門後面是條很窄的密道,走過這條密道,再打開一道暗門,眼前豁然開朗,竟是個花木扶疏的小院子。
  
  院子雖不大,但一花一草,都經過刻意經營,看來別具匠心。花木深處,有三五間精舍,已有兩個明眸善睞的垂髫小鬟,在階前巧笑相迎。
  
  公孫大娘是被金九齡一杯熱茶給潑醒的。睜開眼睛,入目的是一間極精緻的女子閨房,屋子裡彌漫著一種比蘭花更清雅的幽香,卻不知香是從哪裡來的。她靜靜的躺著,沒有動。因為她根本不能動。小窗上日影偏斜,還未到黃昏,窗外有鶯聲啾囀,卻聽不見人聲。
  
  「看夠了嗎?沒夠,就多看看吧,這恐怕會是你最後一天看到這世間的美景了。」金九齡翹著二郎腿,笑容滿面的說著:「哦,對了,我忘了,你被點了啞穴,說不出話來。」
  
  五指翻飛,一顆小小的棗核自手間彈出,恰好打在公孫蘭的穴位之處。
  
  「金九齡,我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我就不明白了,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公孫蘭說這番話時,可謂是咬牙切齒。只不過,現在的情況卻是,己為魚肉,放置於人家的刀俎之間。再多的怨恨,也無法發洩。
  
  金九齡哈哈大笑,邊笑還邊搖著頭:「大娘啊大娘,大家都是聰明人,這樣的啞謎打著,有意思嗎?」
  
  金九齡端起桌上不知合適泡好的茶,送到唇邊吹了吹,小小的啜飲了一口,又放了回去:「這地方雖不好,至少總比牢房裡舒服些。」他歎了口氣:「不知道大娘見沒見識過六扇門的牢房。不如由我現在這裡給你介紹介紹。裡面很黑,幾乎終日不見陽光。經年累月籠罩著一股難聞的腐敗之味兒。偶爾還夾雜著茅房的味兒。牢房裡雖說也有被子和床,但是如果人要去睡,就註定要喝蝨子、老鼠搶奪,就算你搶贏了,也不知道它們會在什麼時候發起反擊。
  
  哦,對了,有一點我差點忘了說了。裡面的牢頭可都不是省油的燈,暴脾氣也時有。遇到他們心情不好的時候,淋尿潑糞也時有發生。大娘,你想去見識見識嗎?」
  
  公孫大娘的臉隨著金九齡的描述變了又變。
  
  金九齡很滿意的看著她的變臉,淡淡的說道:「你總不會真的想我把你送到那種地方去吧?或者我也可以把剛才那個可愛的小東西又拿出來讓它陪陪你?」
  
  聽到金九齡用『可愛的小東西』這話來形容自己這輩子最怕的東西,公孫蘭的臉整個慘白起來,還夾雜著一種想要幹嘔的噁心之色:「你怎麼會知道我怕蛇?」
  
  「我知道的東西一向很多,不然又怎麼會成為六扇門的總捕頭呢?」金九齡這話說得自負。卻也是實話,曾經的他為了那個位置付出了很多很多,所以也知道了許多別人不知道的事兒。而這些事兒在某些情況下,會派上很大的用途。瞧瞧,今天不就正好嗎。
  
  「可惜啊,你卻輕易辭掉了讓你引以為傲的總捕頭身份。」公孫大娘嘲諷的說道。
  
  「諾諾諾。大娘,你這個拖延法並不高明哦。」金九齡伸出十指左右搖晃著:「你還是乾脆點吧。這讓大家都比較好過?」
  
  「我看是你比較好過吧。我呸!」公孫蘭對著金九齡吐出一口唾沫:「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也知道你為什麼想要,只是我不會給的。繡花大盜,其實就是你吧!你想要我來替你背黑鍋,所以想要我寫一張認罪書,可惜啊,我不會寫的。」
  
  「大娘你很聰明。但是你知不知道,通常越聰明的人,死得越快!」金九齡淡淡的語氣,就好像在□□一個不懂事的小孩。
  
  公孫蘭睨了金九齡一眼,戳穿了他的偽善:「難道你一開始不是打算送我上路嗎?」
  
  「就算我真是那繡花大盜,為什麼要選上你來替我背黑鍋?」金九齡絲毫不在意公孫蘭的話,繼續和她做著一問一答的小遊戲
  
    公孫大娘了然的說道:「因為我本就是個行蹤很神秘的人,誰也不知道我的底細,你無論說我做了什麼事,別人都很容易就會相信!」
  
  「就只因為這一點?」
  
  「這當然不是最主要的緣故!最主要的是,我的姐妹中,本就有一個是你的同謀,你想要我替你背黑鍋,替你死,我若死了,她就正好將我的地位取而代之,你們用的本就是一石二鳥之計。」
  
  金九齡臉色變了變,但瞬即就恢復自然,繼續淡然的說道:「難道你已知道她是誰?」
  
  公孫蘭搖了搖頭:「可惜啊,差一點我就知道了,只是我也知道你不會給我這個機會了!但是,我想知道,你會在我臨死前告訴我那個人嗎?」
  
  金九齡沒有回答,退回到桌子邊,拿起桌上的紙和筆扔到了公孫蘭面前:「大娘,痛快一點,我給你留個全屍!」
  
  公孫蘭愣愣的看著地面,過了一會兒,忽然抬頭問道:「那個人你不願說。那麼上官飛燕呢?你總該告訴我,她的身份吧?」
  
  顯然沒有料到公孫蘭有此一問的金九齡呆愣的一下,臉上再次帶了一絲笑容:「上官飛燕,什麼上官飛燕?」
  
  「金九齡,我可不是傻瓜。」公孫蘭冷冷的一笑。
  
  「你的確不傻,只是更笨了一點。」清脆如百靈鳥的嗓音,自窗外響起。一個身著如同春天剛發芽小草一般的嫩綠色衣衫走了進來。
  
  這個人赫然就是陸小鳳他們在雲霧山下,救下的身受重傷上官飛燕。此刻她呼吸沉穩有力,步履輕快如飛,根本就看不出此人曾經深受過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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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9 章

  「你怎麼來了?」金九齡的語氣很是熟稔,他朝著上官飛燕走了過去。一把摟住她的纖腰,另一手勾著上官飛燕精緻小巧的下巴,調笑的說道:「事情終於完結了,你答應我的事情也該兌現了吧。」
  
  上官飛燕媚笑著斜睨了金九齡一眼,輕輕的『呸』了一聲:「你現在就這麼大膽,也不怕她告密嗎?到時候,和你的二娘可這麼交代。」
  
  金九齡回頭看了看公孫蘭,目光陰冷:「你放心,死人是沒有機會嚼舌根子的。」
  
  「花滿樓,聽到這裡想來你也明白了整件事的經過了吧。紅鞋子組織的叛徒就是那個二娘,而金九齡就是那個繡花大盜!」
  
  一個萬萬沒想到的熟悉聲音在這個寂靜的下午響了起來。金九齡和上官飛燕同時轉過頭去。
  
  門外陸小鳳、花滿樓和楊娉婷都衣袂飄飄的站在那裡,一掃先前的落寞、害怕、死氣!
  
  金九齡仿佛不敢置信一般,做了一個平日裡從來不屑於做的的動作—揉眼睛!又從荷囊裡取出一個小巧的竹筒,這是他下馬車的時候,親信遞給他的,裡面說陸小鳳他們幾人跟隨花滿樓順水而下,往江南方向行去。但是,現在誰能來給自己解釋解釋,自己眼睛看到的是什麼?
  
  「金九齡我知道你很疑惑,但是你別著急,花滿樓會慢慢給你解釋的,你稍安勿躁 。」陸小鳳的語氣就像是安撫一個鬧脾氣的孩子,只是語氣裡卻飽含著一股難掩的落寞。
  
  朋友是人的一生中最可遇而不可求的知己。曾經陸小鳳很是引以為豪,自己的朋友遍佈天下。只是後來經歷了很多,發生了很多,回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的朋友越來越少,今天看來他又要再次折損一個了。
  
  花滿樓一手拿著摺扇,一手和楊娉婷十指交握。溫暖的笑容,根本不似剛才那個肝腸寸斷的人:「金總管,上官姑娘,你們是不是很意外本該死了的人,如今卻站在這裡?」
  
  上官飛燕眯起了眼睛,如果眼光可以殺人,那麼此刻的楊娉婷早已死了千百次。她不明白,每一步都是按著她的計畫前進的,沒有分毫的差錯,可是眼前這個人卻為什麼沒有死呢?
  
  「上官姑娘,」花滿樓就是花滿樓,即使是面對這個滿心歹毒的姑娘,依然沒有惡言相向:「我想問一下,你為什麼要對婷婷下此毒手?」
  
  上官飛燕微微向上太高了下下巴,高高端起自己威嚴:「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公孫蘭竊笑了一笑,搖了搖頭:「事到如今你覺得狡辯還有用嗎?七月十五的那天我根本就沒在山西,又去哪裡賣糖炒栗子給他們吃!」
  
  公孫蘭不等他們回答,又繼續說道:「知道我偽裝的特點,又知道我用的毒,只能使我身邊的人。二娘就是那個人,本來我還不那麼確定,不過現在算是確定了。」
  
  「你就這麼確定了,不怕他們使用的障眼法騙你嗎?讓你枉殺自己的姐妹?」陸小鳳不解的問道。
  
  公孫蘭冷冷的笑了一笑,對陸小鳳質疑自己的智慧,感到鄙視:「金九齡什麼都要用最好的。只是身為六扇門總捕頭的他,公門飯根本就不能支持他日常的開支。二娘則是我們紅鞋子的組織管賬的,而最近我發現我們的賬務很有問題。你覺得就這樣了,我還會判斷錯嗎?」
  
  公孫蘭在說這番話的時候,上官飛燕一直用仇恨的眼光看著她。沒想到自己佈局這麼久,卻在這一刻功虧一簣。不過,誰能笑到最後,才是真的笑,現在說這些還都為時過早。
  
  「上官飛燕,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件事應該是你、金九齡和二娘一手策劃的吧!」陸小鳳摸著自己的鬍子,分析著。
  
  上官飛燕蔑視的笑了笑:「你這麼聰明,怎麼不自己猜呢,幹嘛還求證我呢?」
  
  「那好,不如我們大家就來玩一個推理遊戲,紛紛把自己的分析說出來。這件事還是從花滿樓先開始說起吧!」陸小鳳朝著花滿樓做了一個手勢。
  
  花滿樓點了點頭,一點也沒推讓,當然也沒有推讓的必要:「這件事還得從婷婷要吃糖炒栗子說起。」花滿樓跳開了之前和楊娉婷發生的小甜蜜,這可是兩人間的秘密,不足為外人道也。
  
  明白花滿樓心意的楊娉婷,羞澀的笑了笑,緊握在花滿樓手裡的小手輕輕的捏了捏他,得到是花滿樓更加用力的回握。
  
  「我在人潮湧動的街上終於買回了婷婷的愛吃的糖炒栗子,只是我卻不知道自己好不容易買回的東西,居然會讓婷婷遭受的那麼大的罪過。」隨著自己的回憶,花滿樓仿佛又體會到了那時絕望的痛苦。
  
  「七童。」楊娉婷輕柔的喊了一聲。
  
  回應她的是花滿樓柔情的一笑,他放開楊娉婷的手,攬上她的肩膀,告訴她自己很好:「然後為了尋求解藥,我和陸小鳳來到了京城找他的朋友蛇王。並且和他做了一個交易。我們替他赴仇人的約會,而他告訴我們熊姥姥的下落。」
  
  我們來到了西園。一個陰差陽錯的巧合之下,莫名其貌趕到的上官丹鳳從熊姥姥的身上扒下了繡花大盜的作案工具—一張繡著黑色牡丹的紅色繡帕。於是我們認定仇人、熊姥姥和繡花大盜都是一個人。」
  
  陸小鳳從身上拿出一個小葫蘆,裡面裝著他最愛的竹葉青,小酌的一口後,繼續說道:「於是,我和花滿樓重新回到黑街想要找蛇王問清楚情況,可是看到的卻是他慘死的景象。」說道這裡,陸小鳳重重的歎了一口氣:「無耐之下,我們找到了正在追查此案的你—金九齡!並且從你的身上拿到了另一張繡花大盜的作案工具。然後我和花滿樓決定決定去神針山莊找薛老夫人,希望她能給我指點指點。
  
  只是,計畫不如變化。楊伯父和伯母帶著清醒的娉婷打亂我們的計畫。雖說計畫被打亂,卻讓我得到了一個意外的線索。楊伯母一眼就看出了兩張繡帕的不同,而伯父更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從來就沒人說過熊姥姥就是繡花大盜。只是因為上官丹鳳的舉動,誤導了我們,讓我們都以為兩個人就是一個人!
  
  然後薛冰的到來,更是讓我覺察到不對。我和花滿樓答應幫忙是頭一天才發生的事,她第二天就到了。雖然她當時解釋是因為瞭解我,但我還是從她那不自然的停頓,感覺到事情絕不簡單。只是有一點,我弄錯了。我開始以為薛冰是你們同夥,直到後來見到公孫大娘才推翻了我的想法。」
  
  陸小鳳說完了後,故事莫名的停頓下來。陸小鳳回頭看了看還坐在地上的公孫蘭,笑了起來:「大娘,都到了這個時候,你也起來吧。」說完就走過去,親自把她扶了起來。
  
  公孫蘭開心的笑了笑,很是滿意他的識時務:「其實從半年前,我就發現我們組織的賬務很是不對勁,每一筆賬務都做得很完美。只是太完美了就是它的破綻。恰巧在這個時候爆發了繡花大盜的事情。而且樁樁件件都把矛頭指向了我,於是我出面找到了剛加入組織不久的薛冰,希望她能將陸小鳳引來,查清此事。果然,陸小鳳來了。我將計就計的故意輸給他,跟隨他們下了山!」
  
  「等等。」金九齡突然出聲了問道:「我記得當時並沒有把證據全部推向你!你是從哪裡看出的?」
  
  公孫蘭得意的笑了笑:「因為她!」嬌俏的蘭花指,直指上官飛燕:「我發現二娘收了一個新人進組織,卻並沒有向我說起。而她們之間的接觸太過頻繁,甚至於超過了和其他姐妹的接觸,於是我就暗中留意起來。而金九齡你,就是在那個時候出現在了我的眼前。而你們的多次親熱,也被我看在了眼裡。」
  
  說到親熱時,楊娉婷不好意思的紅了臉。她還從未見過一個人,居然能把男女間親熱的事兒,說得那麼不含蓄。
  
  「好了,我們言歸正傳!」解答了金九齡的疑惑,公孫蘭繼續說道:「在和陸小鳳交手的情況,我不找痕跡的把一張紙條遞給了他,讓他以儘快的明白我的目的。然後,我們在山下碰到了假昏迷的上官飛燕!」
  
  許是因為說話太多感到口幹,公孫大娘拿過陸小鳳手裡把玩的酒葫蘆,喝了一口:「花滿樓去陪這位楊姑娘。陸小鳳去找你,臨去之前拜託我來照顧昏迷的上官飛燕。我剛進房間,上官飛燕就適時的醒了過來。」說道『適時』這個詞兒時,上官蘭嘲諷的笑了笑:「對著我比了一個紅鞋子的暗號。然後說出了自己的身份。幾個月前發生的事,直到昨晚才告訴我。她是新進組織的,本打算今次聚會時,告訴我,只是發生了一些變化。所以二娘派她來接應我,怕陸小鳳他們對我不利!」
  
  公孫蘭突然大笑起來,很開心的笑著:「她故意講了我們組織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自以為不動聲色的換掉了我手裡的解藥,其實那一切我都看在眼裡,只是沒有戳穿!」
  

第 80 章

  沒想到自以為不動聲色的事情,居然從頭到尾被人看在了眼裡。自己就像是戲臺上唱大戲的戲子一樣,被人評頭論足,上官飛燕的臉色就像川劇變臉一樣,心裡更是如同打翻了調料,五味雜陳:「那你為什麼不揭穿我?」
  
  公孫蘭蔑視的笑了笑,看她的目光就像是一個丑角:「那麼早就揭穿你,多無聊啊。我更喜歡在人家自以為成功的時候,跳出來揭秘。這樣可以清楚的看清對手那猙獰的面貌。」
  
  公孫蘭邊說邊欣賞這上官飛燕愈來愈難看的臉色,『嘖嘖嘖』的感歎了道:「你挺配合的,不錯。」
  
  十足十的的讚賞,更是讓上官飛燕如同嚼了蚊子般噁心。終日打雁,沒想到今日倒被這雁兒啄傷了眼。上官飛燕的雙手緊握成拳,指縫間的汗水滴答滴答,落在了地板上。成了這件屋子裡,最大的聲音。
  
  從進屋到現在,花滿樓一直在默默觀察著金九齡這個人。這個自己和陸小鳳認識也近十載的人。早就知道此人心思縝密,不然也不可能這麼快就坐上六扇門總捕頭這個位置。可謂集名譽、地位、權勢於一身。但是,究竟是為了為什麼,他居然策劃出這麼的事情呢?
  
  「那她中毒又是怎麼一回事?」事到如今,金九齡也不想這麼稀裡糊塗的不明不白,他要把一切都知道清楚。
  
  提到這個楊娉婷和花滿樓默契的笑了笑,花滿樓『看』著一臉恨意的上官飛燕問道:「你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麼婷婷明明中毒了,都停止呼吸了,而現在又好好的了。其實在公孫蘭和陸小鳳交手的時候,就把解藥隨著紙條給了陸小鳳。我們當時不明白她的用意,後來看到你後,心中才隱隱有了這個想法。果然,你隨後就在臥房裡上演了一出相認換藥記,而我們則採用了孫子賓法中的將計就計!
  
  金九齡所看到婷婷沒有呼吸,其實是因為她的獨門內功所制。你應該很奇怪,我們不是打傷了公孫蘭嗎?這個就更簡單了,其實我們只是比劃了一個動作,她唇角的血漬和蒼白的面色,都是她自己用內力所震傷的,當然都很好的掌握了自己的力道。」
  
  花滿樓沒有說的是那種害怕與絕望的心情卻是真的。他是真的怕了,在婷婷唇角流血的時候,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她真中毒的那一天。本就沒有完全消褪的恐懼感,再次如潮湧般向他奔來。
  
  如果不是婷婷一直不動聲色,悄悄用手摸著自己的大掌,安慰著自己,恐怕自己已經陷入魔障了吧!想到這裡,花滿樓控制不住的低下頭,在楊娉婷的額間印下一枚深吻。
  
  花滿樓的動作,那上官飛燕的雙眼變得赤紅。她討厭看到別人在她面前親親我我,更討厭看到自己一直以為死了人,在自己面前這般幸福這是最大的諷刺。
  
  上官飛燕如同惡鬼一般的眼神讓花滿樓如同芒刺在身,他把楊娉婷拉到身後,將她完全遮掩起來。
  
  「啪啪啪!」金九齡很突兀的鼓起掌來,眾人都很是一頭霧水的看著他:「很精彩,太精彩了,我為你們豐富的想像力感到吃驚,但是我想問你們幾個問題。首先從大娘開始,就算我和二娘有關係,但是你也不能冤枉我吧,是她的手腳不乾淨,與我何干?總不能因為我喜歡用好的,就硬要把罪名安我的頭上吧!
  
  其次,就算我、二娘和上官飛燕經常見面,那也只能說志趣相投的朋友,總不能我在交朋友前還要去探清人家的想法吧!再說了,你說的楊娉婷中毒,這也是無稽之談,我和她無冤無仇的,為什麼要讓她中毒。你們今天不給我有一個合理的解釋,陸小鳳,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事情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金九齡居然還能這麼冷靜的說這麼一番話,這也算是七月半的鴨子,不知死活!
  
  「從來都沒有人說過我的中毒和你有關係!」楊娉婷從花滿樓的身後站了出來,捏了捏花滿樓的手臂,示意他放心:「我們剛才有說過我的中毒和你有關嗎?你這麼急著撇清幹嘛?還有聽你的語氣,是打算棄卒保車了嗎?捨棄掉上官飛燕和二娘,保留你自己的實力?」
  
  再縝密的心思都會有疏忽的時候,金九齡也不例外。剛才聽到他們居然你一言我一語的把事情居然絲毫不差的都猜了出來,他難免有些心慌,卻也沒有想到居然會中了他們的語言陷阱。
  
  想到這裡,金九齡再次笑了笑,腦子卻也飛速運轉起來:「你們推理,我不過就是找出你們的不合理的說法而已,有什麼撇不撇清的。」
  
  「那金九齡,你能說出你為什麼要讓大娘寫認罪書嗎?這又是份什麼樣的認罪書?」不想被金九齡繞開話題,陸小鳳直接提出了最開始的疑問。
  
  金九齡看著陸小鳳,不答反問道:「當然是關於繡花大盜這件事的認罪書,陸小鳳,人可是你帶給我的。」
  
  「是,人是我帶給你的。但是我並沒有說她是繡花大盜,我只說帶回來詢問而已。」早就料到金九齡有此一說,陸小鳳微微揚起了唇邊的笑意:「況且,真正的繡花大盜已經找到了。」
  
  「哦?在哪裡啊?」金九齡似笑非笑的看著陸小鳳。
  
  金九齡不愧是吃了十多年的公門飯,言語中步步為營,絲毫不給人可趁之機,就算一開始稍有慌亂,也瞬間調試過來。
  
  『璫!』的一聲巨響,薛冰和歐陽情抬著一個宛若死屍的人,從房頂上跳了下來:「金九齡這個人,你不會陌生吧!」
  
  金九齡聞聲一看,那躺著的人竟然是二娘:「當然認識。這是不是二娘嗎,她這是怎麼了?」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金九齡覺得自己沒說一句話,每做一件事兒,都在刀尖兒之上,稍不注意便有引頸自刎之嫌。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步步為營。
  
  「楊姑娘,還望你出手相助。」薛冰有禮的說道,此時的她早沒了一開始蠻橫,反而溫和有禮。
  
  楊娉婷笑著點點頭,走到二娘身邊,蹲□子。出手在她身上幾處大穴點了點,然後就退回了花滿樓的身邊。
  
  沒一會兒二娘就咳嗽著醒了過來。她面目怨恨的看著金九齡,剛才她在房頂之上已經將這個人的所有話都聽在了耳裡,儘管過後他都有完美的解釋。但是情人眼裡是容不下一粒沙子的,更何況對金九齡這個男人瞭若指掌的他。剛才他分明就想把自己推出來頂罪!
  
  金九齡看著二娘的眼神,心裡咯噔一下。現在的她和剛才那個死氣沉沉的人,簡直是判若兩人。想來剛才定是那楊娉婷用了獨門秘法,斬斷了二娘的無感,這才讓自己的從未發覺有人近身。只希望她能以大局為重,切不可意氣用事。
  
  「金九齡!」二娘淒厲的大喊一聲:「你好狠的心呐。枉我對你掏心掏肺,沒想到你居然敢如此。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和你豈止是一日夫妻?沒想到你居然這麼對我!」
  
  「看來你也只知其一啊,還有其二你沒看。」陸小鳳突然開口說道,在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時,他才緩緩開口,為這本就緊張的氣氛再添一把火候:「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我怎麼會不知,怎麼會不曉。」二娘恨恨的瞪了陸小鳳一眼,目光如炬的看著上官飛燕:「我只是沒想到這對姦夫□□,居然早就私下勾搭在一起。」
  
  說到底,二娘恨的是金九齡的薄情。剛才那一番話,她在房梁之上就以聽清『死人是沒有機會嚼舌根子的!』多麼冷血、無情的話啊。可歎自己為他掏心掏肺,甚至謀害自己的姐妹,沒想到得到的居然是這麼一個下場。
  
  楊娉婷看著這樣的二娘,心中有著淡淡的憐憫。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話是爹當年說自己的師伯李莫愁的話。
  
  爹說當年師伯也算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大美人,天性善良。只因為愛上一個負心薄幸之人,才落得眾叛親離的下場,最後還在眾人圍攻之下葬身於火海之中。臨死前,唱著詩人元好問的詞︰『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恍惚中,楊娉婷仿佛看見了一個身著湘黃道袍,手執一柄拂塵的道姑。絕世動人的容貌中,隱含著孤高冷豔的氣質。帶著所有的不甘、怨恨,獨立於情花火叢中······
  
  「為了這麼一個男人,值得嗎?」楊娉婷高聲問道。
  
  「值得嗎?是啊,真得值得嗎?」二娘喃喃的重複著這兩句話。突然高聲大笑起來,笑著笑著就哭了。


第 81 章

  金九齡能夠看得出二娘已經處於崩潰邊緣,他很想像以前每次兩人鬧了矛盾後一樣,上前把人摟進懷裡。做低伏小的說幾句情話,然後就一筆揭過。但是,他現在不能。上官飛燕就在旁邊看著,這個女人可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兒,剛接觸時,他就看出來,如果自己這個時候走錯一步,那麼等待自己的,將會是萬劫不復。活到了這把年歲,金九齡第一次嘗試到了,什麼叫做騎虎難下。
  
  二娘哭笑了很久,忽然就跟沒事兒人一樣,擦拭著眼角的淚痕:「我知道你們為什麼要把我帶到這裡來,你們想要知道的事情,我就知道。沒錯,金九齡就是繡花大盜,因為這個男人我虧空了帳房上的銀錢,然後就和他商量,殺掉大姐,取而代之······」
  
  二娘把事情的經過娓娓道來,所用的語氣就好像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旁觀者。期間沒有參雜著任何個人情感,將自己的五感完全拋諸於腦後。
  
  「哀莫大於心死!」花滿樓搖了搖頭,心裡微微歎了一口氣。
  
  俗話說得好『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當金九齡徹底被二娘供出來,反而什麼都不怕了。他大笑著說道:「沒錯,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做的。但是,那又怎樣,除了你們之外還有誰能夠證實。
  
  實話告訴你吧,我早就做好了一切部署。京城所有的捕快都知道繡花大盜是公孫大娘,而不是我。我只是一個即使卸任,也仍舊為朝廷做著最後一份職責的人。」
  
  忽然,金九齡臉色一變,義正言辭的說道:「陸小鳳,我把你當朋友,沒想到你居然自甘墮落,和繡花大盜聯手準備陷害於我。今日,最好就地伏法,他日面聖,我也會替你向聖上求情。如果你執意不改,那就不要怪我翻臉無情!」
  
  「金九齡。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裝什麼呢?你真以為除了我們就沒人知道的真面目了嗎?」陸小鳳邪突然用手打了一個呼哨。
  
  沒一會兒門外緩緩走出幾個杵這拐杖的人,他們的行動緩慢,且都是先用木杖探路,再向前走之人。
  
  這幾個人金九齡都認識,都是在花繡大盜中被繡成瞎子的人。其中一個還是他多年相交的好友,前任平南王府總管江重威!
  
  「金九齡!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縱然是你口才再也,也不能掩飾你曾經的罪惡!」陸小鳳看著金九齡的背影,大聲呵斥道。
  
    江重威臉色鐵青,恨恨的說道:「金九齡,枉我與你相交數十載,想不到你竟是個人面獸心的畜生!」
  
  在陸小鳳告訴自己金九齡也許就是那個繡花大盜時,江重威是說什麼都不願相信的。卻又忍不住心中的疑惑跟隨而來,聽到他親口承認時。心中一下子湧上了無數指責他的話。而真正面對他時,江重威卻只是說了這麼兩句五味雜陳的話。
  
  事到如今,就算他們不詳細解釋,金九齡也已經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他站在原地愣了許久方才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等到金九齡的是什麼下場,在場的人都明白。憶往日,江重威惆悵萬千:「其實我早就猜到你會有這一天,」只是他沒算到,自己也成為了金九齡算計的對象:「你太喜歡花錢,太喜歡享受!」
  
  「佛經上說『無欲則剛』就是說如果一個人沒有什麼欲望的話,他就什麼都不怕,什麼都不必怕了。而我們身居這繁華世間,不可能說什麼都不去求,只是要懂得有舍有得!而金九齡,就是因為只願得,不願舍,才落得如此!」花滿樓的言語間,滿滿的都是歎息。
  
  金九齡冷冷的笑了笑:「自古以來,成王敗寇,說這麼多廢話幹嘛。」
  
  金九齡向來會做人,像這樣的『惡語』簡直是生平罕見。花滿樓卻不與之計較,反而面向上官飛燕:「上官姑娘,花某有一事不解。為何你要對婷婷下此毒手!」
  
  如果不是二娘剛才說出,是上官飛燕與他們做的交易,二娘幫她毒死婷婷,她幫二娘謀奪紅鞋子首領的位置。花滿樓根本就想不出上官飛燕害婷婷的理由,畢竟她們是第一次見。
  
  「你想知道?」上官飛燕媚眼如絲的問道:「我問你,我不漂亮嗎?」
  
  「你身上有著鳶尾花的香氣,就憑想像也是一個很漂亮的小姑娘!」花滿樓坦誠的說道。只是這話太坦誠,看起來根本就不像是誇人,更多的評價。
  
  索性,到了此時此刻,上官飛燕也沒那麼在意這話了:「是啊。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是為什麼你的眼裡就看不見我!」
  
  說道最後,上官飛燕簡直有些歇斯底里。這也是她最無法接受的!漂亮的女人,往往都接受不了失敗,更何況從小就懂得以美貌為利器,無往不利的她!
  
  上官飛燕的話讓花滿樓有些尷尬,他能清楚的感知出上官飛燕對自己沒什麼男女之情,只是她的話卻會引人誤會:「花某的眼界很小,只放得下一個人。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
  
  上官飛燕對花滿樓這番話很是嗤之以鼻:「呸!亙古以來,就沒有不偷腥的貓兒。就連你引為知己的好友,陸小鳳,不也常是片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嗎!可憐我的表姐丹鳳公主,居然對他一往情深!」
  
  「我告訴你,楊娉婷。今日我上官飛燕的失敗不是因為我不夠漂亮,只是因為這姓花的對你的新奇勁兒還沒過去,總有一天,你也會落得下堂婦的下場!」
  
  上官飛燕說完這番話,就狠狠的咬破了藏在齒縫間的毒藥。霎時,鮮血就從她的唇角流了出來。而她的呼吸卻早已停止。
  
  面對上官飛燕的死,金九齡面不改色。只是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陸小鳳身上:「白雲城主、苦瓜大師,江湖上一些泰山北斗,都對陸小鳳你讚不絕口。今天我金九齡倒也想像你領教領教,你究竟是怎麼樣一個奇才!」
  
  「陸小鳳,此人如斯狡猾,你千萬不可答應他!」不等陸小鳳做出答覆,常漫天便出聲阻撓。
  
  金九齡淡淡撇了常漫天一眼,等著陸小鳳的回答:「陸小鳳,不如我們打個賭如何?」
  
  此話一出,公孫蘭便笑了起來,「你已是甕中之鼈,有何資格與人打賭。」
  
  金九齡這一次是連看都不看她一眼:「我若輸了,不但心甘情願的束手就縛,隨你去歸案,還告訴你一個關於上官飛燕的秘密!若萬一是你敗在我手裡,我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何事?」
  
  聽到這話,金九齡笑了起來,他知道陸小鳳這是答應自己了:「你放心,我不會說讓你放我一條生路之類的話。我只想要你為我保全一點名聲,莫要將這件事洩漏出去。我想,我的這個要求不為過吧!就算是看在我師兄,苦瓜大師的面上,你也該答應於我!」
  
  陸小鳳從座椅上站了起來:「我們在哪裡動手?」
  
  「就在這屋子裡!」金九齡轉身走到屋子角落的衣櫥裡,從裡面取出一柄重達七十斤以上的大鐵椎:「說來也奇怪。我心中一直有個感覺,總有一天正面交戰,沒想到這一天到得如此之快!」
  
  「七童,上次我們見金九齡時,他用的是劍。繡花大盜案件,他改為用了針;這次比試居然換了如此笨重的一個大鐵椎。他的武功到底是什麼路數?」楊娉婷不解的問道。
  
  聽聞婷婷的細說,花滿樓也感到不解。難道此人的武功真的到了如斯境界嗎:「這個,我也不清楚。婷婷,一會兒我們靜觀其變!」
  
  楊娉婷頷首同意。
  
  「陸小鳳,你用什麼武器。」金九齡退開了身體,身後大衣櫥立即展現在眾人眼前,裡面有一根槍、一柄刀、兩口劍、一雙鉤、一對戟、一條鞭、一把宣花斧、一條練子槍,還有一柄似鞭非鞭,角落裡,赫然也有一包繡花針。
  
  陸小鳳看著那包繡花針,心裡有了決斷。他走上前去,從裡面抽出一根握於食指和中指之間!
  
  金九齡大笑著反問道:「陸小鳳,你也要繡瞎子嗎?」
  
  陸小鳳搖了搖頭:「不!我要繡的是個死人!」
  
  大鐵椎長達五尺,繡花針卻只有一寸。這兩件兵器,一個至強,一個至弱,一個極重,一個極輕,柔雖能克剛,弱卻未必能勝強,輕更無法能制重!金九齡如使用大鐵椎一個迴旋,恐怕陸小鳳就難有迴旋閃避的餘地!花滿樓在心裡暗自沉思。
  
  兩人分立於屋子裡的兩端,雙目對視,卻誰都沒有最先出手。現在比的就是耐性,誰最先忍耐不住出手,另一個人就可以從這一招半式之間看出破綻,從而可以找出取勝的關鍵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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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2 章

  忽然,陸小鳳和金九齡同時出手了。只見那八十七斤的大鐵椎在金九龍手裡如同一柄輕巧的扇子般,一招施出,竟暗藏著六七種變化,還聽不見絲毫風聲。
  
  花滿樓心裡暗自歎口氣,看來這金九齡才是最為深藏不露的人,武功委實深不可測。恐怕就是木道人、古松居士、苦瓜大師他們,都不是這個人的對手。
  
  正在和金九齡交戰的陸小鳳,心裡也是咯噔一下。他的心念轉動極快,動作更快。他腳步輕輕一滑,繡花針已反手刺出,只聽『嗤』的一聲,針鋒破空,竟像是強弩出匣!
  
  陸小鳳手中的繡花針雖然輕如鴻毛,在他手裡施出來,卻仿佛重逾百斤。他用的招式剛猛鋒厲,竟也正像是在用一柄大鐵椎。霎眼間兩人已各自出手十餘招。至強至剛的兵器,用的反而是至靈至巧的招式!至弱至巧的兵器,用的反而是至剛至強的招式!
  
    屋子裡只聽得見繡花針的破空聲,反而聽不見大鐵椎的勁風。屋子裡他們全都是身經百戰的高手!卻也無法想像這是怎麼回事。只聽繡花針破空之聲,『嗤嗤』不絕,越來越急,而且聽之忽而在東,忽而在西,流竄變化,竟遠比飛蜂還快十倍。 
  
  一直在認真觀戰的楊娉婷,突然笑了起來:「看來這金九齡快要輸了。」
  
  江重威不解的問道:「怎見得?」聽這聲響分明是陸小鳳更加棋高一著啊。
  
  「金九齡現在已施展出至剛至強的招式,剛必易折,強必不能持久,他的力氣消耗,必定遠比陸小鳳快得多!」楊娉婷慢條斯理的解釋著:「等到他已不能將大鐵椎控制自如,要砸爛屋子東西的時候,也就表示他氣力已將竭,陸小鳳已可反擊了!」
  
  就在這時,突聽『砰』的一聲,『嘩啦啦』一片響。屋子裡的桌子、床都已經被砸爛。變相了證明了楊娉婷的分析。
  
  金九齡額上已現冷汗,大鐵椎的運轉,已越來越慢,他也知道陸小鳳剛才打的什麼主意。真正是技不如人,為什麼每次陸小鳳都能猜出自己的想法呢。金九齡突然有了一種『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覺。
  
  金九齡突然反手一掄,大鐵椎突然脫手飛出,挾帶著狂風般的風聲,擲向陸小鳳。力道大得將吃奶的勁兒都給使了出來。陸小鳳只有聳然閃避。只聽『轟』的一聲天崩地裂般的大震,八十七斤重的大鐵椎,竟將牆壁撞破了個大洞。鐵椎餘勢未竭,直飛了出去。金九齡的人也借著這一掄之力,跟著大鐵椎飛了出去!
  
  這一著連陸小鳳都沒有想到。他只覺得眼前人影一閃,屋子裡的金九齡已不見了!
  
  『砰』的一聲,大鐵椎撞上院牆,落在地上。金九齡的人卻已掠出牆外。一直守在門外的公孫蘭聳然失色,正想去追,只聽『嗖』的一聲,陸小鳳已從她面前竄了過去。
  
  金九齡計畫淘寶得很完美,也算到了陸小鳳的輕功,只是,卻沒想到陸小鳳的輕功,竟遠比他想像中還要可怕。他出動在前,又占了先機,可是七八個起落後,陸小鳳依然追上了他。
  
  金九齡心急之下,朝著陸小鳳射出一枚暗器。陸小鳳反手接住了暗器,順勢而為的朝著金九齡射了出去。
  
  這一系列的動作來得太快,快得金九齡只能睜眼看著胸口一股又一股的鮮血往外冒,而臉上終究留下了不敢置信的神情。
  
  繡花大盜的案子破了,大盜金九齡伏法,一同死去的還有狼狽為奸的上官飛燕。江湖上又恢復了平靜,陸小鳳帶走了上官飛燕的屍體,說是給小妖怪—上官雪兒一個交代。薛冰也跟隨陸小鳳的腳步而去。
  
  從江南離開時剛值秋天,再次回到江南已經是秋末冬初了。山巔處覆蓋了一層薄薄的白雪,山下卻還是焦黃一片。橘紅色的楓葉只有手掌大,洋洋灑灑的隨風而落。
  
  楊娉婷和花滿樓同騎一匹白馬,雙雙相依的看著這郊野難得的美景。
  
  「婷婷。」花滿樓輕輕的喊了一聲,就沉默了下來。
  
  「嗯。」楊娉婷輕輕的回了一聲,沒有催促的停了下來。她感受得到,自上馬起花滿樓摟住楊娉婷的纖腰的力道格外的緊,仿佛要將人鑲嵌進自己的身體裡。
  
  她知道這是花滿樓發自內心的不安。即使親眼看到上官飛燕服毒自盡,看到金九齡死于二娘的劍下,也不能安撫花滿樓的心。所以才會在回家的時候,毫不避諱的的共用一匹馬。
  
  「婷婷?」花滿樓又喊了一聲。
  
  楊娉婷撫上了自己腰間花滿樓的手沒有說話,只是小腦袋在花滿樓的胸膛磨蹭了兩下。
  
  「我們回去後就成親好不好?聘禮,我娘早就準備好了。回去後,我就就來,就讓爹娘來提親。我們即刻成親好不好?我們爭取在今年就成親,興許會有些倉促,但是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花滿樓看起來說得很有條理,只有在他懷中的楊娉婷才感到他有多緊張。
  
  那顆沉穩有力的心臟,中途跳亂了好幾下。說的話,也有些顛三倒四。但是這些都不妨礙楊娉婷的開心,只有經歷過死別,才會知道生的可貴。
  
  楊娉婷扭轉過身體,伸出雙手自花滿樓腰後交纏:「好。」
  
  花滿樓低下了頭將唇抵在楊娉婷的秀髮上,喃喃的說道:「我這輩子都不會再犯同一個錯誤了。有些錯誤,只是一次就足夠人記一輩子。我······」
  
  「啊。」花滿樓的話未說完就發出一聲低沉的驚呼。他低下了頭,楊娉婷潔白小貝齒咬在他的胸口,一雙美目瞪得大大的,眼裡眼燒著熊熊的怒火。
  
  花滿樓沒有把楊娉婷推開,反而扶著她的後腦勺按在自己胸膛:「真好,真好!」
  
  花滿樓就反復念著這兩個字,也沒說出到底怎麼好!楊娉婷卻明白他的意思,自己活著真好,自己還在他的懷裡真好!
  
  陸小鳳帶回上官飛燕的屍體帶回去時,並且把事情都講了一遍時,上官雪兒滿臉不敢置信的接過姐姐的屍體喃喃的說道:「姐姐,還是死了。還是死了。」
  
  「什麼還是死了?」陸小鳳從她的語氣裡聽出了不對勁。
  
  上官雪兒看了陸小鳳一眼,帶著花滿樓來到了遍是黃葉的郊外,一座修建得體的墓碑前,寫著上官丹鳳之墓。
  
  陸小鳳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墓碑,又看了看上官雪兒:「這、這、這······」
  
  「這段日子花園裡種好的菊花接二連三的掉落,還有螞蟻和老鼠死在上面,我一時好奇就命人將此地挖開,然後就看到了公主的屍體。」經此一事,上官雪兒仿佛一夕間都長大了:「我一直猜想是公主害了我的姐姐,沒想到事實反而相反······」
  
  陸小鳳內心也是一片唏噓······
  
  三年後鮮花小築
  
  花滿樓懷抱著小女兒花絮語柔聲逗哄著,唇角含笑的他,不但一如以往的儒雅,還多了幾分為人父的慈愛。楊娉婷坐在花滿樓身邊,時不時的逗弄著小女兒。
  
  兩人的對面坐著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兩個面色冷淡的男人,兩人坐如鐘,不喝茶也不聊天,一雙眼睛全都落在楊娉婷身上。頗像兩軍交戰之勢。
  
  「哎!你們這是玩大眼瞪小眼呢?」陸小鳳喝了一杯酒後,忍不住說道。
  
  楊娉婷聽得這話翻了個白眼,離開古墓將近五年的她,越一改當初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冷美人,臉上的表情也豐富起來。再加上當上了母親,冷然的味道就更加淡去了:「我真的不知道爹和娘去哪裡了,他們一向獨來獨往慣了。行蹤飄忽不定,你們就算整日守著我,也無法啊。」
  
  話說,自打三年前葉孤城下定決心要找西門吹雪比武後,就獨自去了萬梅山莊。誰知卻被告知西門吹雪前往的江南花家,原來那年西門吹雪和楊過比試後,驚歎此人高超的劍法,只是因為當日楊過他們有事而多加挽留。在聽得事情解決後,就時常來往於江南,找尋其比武。更是把楊過引為知己。
  
  葉孤城聞得西門吹雪下落,也跟隨著去了江南。也因此認識了楊過夫婦,此後更是和西門吹雪一道每日尋求楊過比武。誰知突聞有一天兩人人去樓空,無奈之下只得來找楊娉婷。
  
  西門吹雪和葉孤城也不回答,仍舊維持著剛才的動作。勢有一副不等到人,絕不會去的的架勢。
  
  楊娉婷也不管二人,你願意坐著,就坐著吧。
  
  陸小鳳和花滿樓對視一眼,無奈的暗自歎息了一聲。這三人都有一身倔脾氣,勸誰都沒用,乾脆都不勸。
  
  「娉婷啊,我看這樣也不是法兒啊。乾脆你和他們比試得了,一個月一次。」陸小鳳插科打諢的說道。
  
  西門吹雪和葉孤城聽了此話,對視一眼後點了點頭。唯有楊娉婷不滿的嘟囔了一句:「這和我沒關係吧。」
  
  「父債女償,都是一家人,何必推諉呢。」陸小鳳笑嘻嘻的說道。
  
  也不曉得事後花滿樓如何說的,突然有一日楊娉婷便答應了下來。得到首肯的西門吹雪和葉孤城每月便比武前夕便休書一封商議地點。日子倒也充實起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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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楊娉婷從古墓出來就穿越了?
古墓的小湖出口就是穿越點?!
要不然為什麼楊過和小龍女出古墓來找自己女兒時還可以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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